《千年女皇》作者:一粒米饭 文案 别名《从零开始的女皇征途》 当女皇好不好? 当然好哇! 当个三千年好不好? ……对不起告辞! 职场上因为性别问题被排挤,气得大喊“女人怎么了给我一个世界我能一统天下”的陆楠,真的就被丢到了陌生的世界。 “来吧,当女皇,一统天下,请。” 微笑的自称神灯精灵的家伙这么说。 “顺带一提,你不幸死掉的话会重新回到最初时间点,存档数据全部清零哦。” “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强 励志人生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楠 ┃ 配角:太多懒得写 ┃ 其它:征服世界 第1章 “居然因为我是女人就拒绝升职,还选了一个白痴男人来顶替我,有没有搞错,神经病啊!” 愤怒的灌下一口啤酒,陆楠气愤的大吼,从鼻孔里喷出两道酒气。 换做平时,她这么干肯定会引起各种围观,不过眼下是深夜街边大排档,喧闹无比,食客们都在尽情吃喝吹牛,根本没人注意坐在角落边上的她。所以陆楠更肆无忌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边喝一边骂,把委屈和憋闷都一口气发泄了个痛快。 陆楠真的没法不生气。 她自问不管是能力还是态度,在一干候选人里都是无可挑剔的第一,这还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能在竞争激烈的国际大公司三年就坐稳部门主管,带着整个部门打败无数对手碾压般胜利,这还不能证明她的价值吗。这次升职竞争,所有人包括陆楠在内,都觉得区域总经理一职毫无悬念,必然属于她。可是万万没想到,最后却闹剧一般落到了另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男性头上。 陆楠非常愤怒,她觉得里面有黑幕,不顾一切找到了顶头上司想理论一番。结果上司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态度回答,没有黑幕,只是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个人选必须是个男人。 “哎呀你也知道,大老板早就觉得女性高管太多,想多找几个男的上去……不是你的错,你确实很优秀……然而……” 上司无奈的摊手。 陆楠简直要被气炸了,她还宁愿有什么空降二代,也好过这种奇葩的理由。哈,只要是男人就行?亏她还真以为外国公司会比国内公司好点,不会那么歧视女性,结果还是一丘之貉。既然如此就早点直说女人滚开啊,假惺惺做出一副男女平等的样子,虚伪,恶心! 然而她就算气得飞上天也没用,总不能去把大老板打一顿吧。如果年轻个五六岁,陆楠大概会愤而辞职,但……社会早就教她做人,除了私下咒骂一番,她确实无可奈何。 “嗝儿” 打出一个酒嗝,陆楠将啤酒杯往桌上一顿,沉重的呼出一口气。昏昏沉沉的脑子让她很难受,也有点想哭。按理说现在她应该找个倾吐的对象,可悲的是,她常年忙于工作,是不折不扣的单身狗。激烈的工作竞争也让她很难在周围找到什么知心好友。虽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人家早就结婚生子,忙着照顾家庭孩子,估计也没空出来听她宣泄负能量。虽说她看起来好像事业有成,一个人在异地打拼,不到三十就有车有房存款过七位数,此刻,陆楠还是感到一阵无力的空虚和寂寞。 没办法,事业和感情,真心没法两者兼顾。得到了一样,就很难再得到另一样。但你要问陆楠后不后悔?答案当然是NO。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什么爱情友情都可能随时翻车,只有房子车子票子还能带来一丝温暖。比起年纪渐长没有男票,更可怕的是没有钱啊朋友们。 自我安慰了一番,陆楠觉得心里好受点了,想必明天上班,她可以对那个该死的男人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但想想还是好气,凭什么,就因为多长了个那啥,她的努力和优秀就一文不值吗。 陆楠又想喝酒了,她扭头寻找着服务员,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当她回头,被忽然出现在桌子边的一个男人吓了一大跳。 “要拼桌的话倒是先问一声啊亲。” 以为是没位置来拼桌的,陆楠没好气的说。然而男人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仿佛他们很熟似的凑近,用带着点异国口音的声音说:“这位小姐心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愤怒和委屈呢。” 陆楠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瞪着他:“你谁啊神叨叨的,先说好我不算命,你可以走了——话说你叫谁小姐,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 仔细打量一下这个男人,陆楠觉得他特别奇怪,倒不是说他长得太丑或者气质猥琐,他五官非常端正,可以赞一声英俊,看样子打扮也不像是那种碰瓷或者诈骗的社会大哥,目测身高得有个一米八以上。但他就是显得很不起眼,平凡到你看了好多次还是记不得长相,只会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而且陆楠看来看去,都拿不准这个家伙到底多少岁。说他二十也行,三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四十……虽然有点离谱但似乎也并非不行。 此刻他无视了陆楠刻意的粗鲁,彬彬有礼的微笑着,态度有点像上门推销产品的推销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正因为自己是女性而失败非常的不满和愤怒。” 因为是公众场合陆楠觉得自己暂时没什么人身危险,她猜测这人可能是听到了她的抱怨,想来借机撩她,都是套路。不过眼下她反正无聊,看着这人长得可以,顺口回答:“对啊,怎么,有意见?我就是不满意,男人很了不起咯?都是压迫,都是狗屎,切,从古至今就这样,打压得女人透不过气。实际上男人有个P可得意的啊!女人那是没机会没条件,如果放在一样的背景下面,别说个总经理了,当皇帝我也自信不比任何男人差!” 灌下去的几瓶啤酒在肚子里发酵,酒意上头,陆楠仗着两人素不相识开始满嘴跑火车,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管它的呢,吹牛又不犯法。 男人不动声色,两眼发亮:“那么,我可以认为,如果给您一个当皇帝的条件,您有自信可以成为比任何皇帝都伟大的君主吗?” 陆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嗯,对啦对啦。” 她敷衍的回答,心想赶紧吃完结账走人吧。 男人不屈不挠:“如果现在给您一个机会,您愿意成为皇帝,也就是所谓的女皇吗?” “你有病吧。” 陆楠放弃了食物,决心立马走人,看样子这货人模人样的,怎么脑子就进水了呢。哪家这么不负责任,把脑子有问题的人放出来乱跑。男人跟着她站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不得到回答就要砍人似的。陆楠心想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但她又不敢刺激这人,万一被他砍了怎么办,这年头神经病砍人事件并不稀奇好吧。她战战兢兢的和男人拉远了距离,决心先稳住他,然后找机会示警让店里的人逃走再报警。 “请回答我的问题,这很重要。” “当然愿意啦,当女皇谁不想啊,肯定愿意。” 有服务员好像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异状,陆楠和她拼命打眼色,嘴上敷衍的回答。这时,男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确认,那么,我们的契约就达成了。” “哈?” 看不出来还是个二次元中毒的神经病,陆楠诧异的想。但随后男人身上像好莱坞大片般毫无预兆爆发出了一片刺目的白光,陆楠顿时被刺激得闭上了眼睛,而且第一时间蹲下抱头,心中狂叫:“不会那么倒霉遇到了那啥啥吧啊啊啊啊——” 她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从身边飞过,也许就过了几秒的时间,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剧烈冲击,倒是诡异的听到了鸟叫声。陆楠慢慢睁开双眼。 然后她就傻了,一脸懵逼。 眼前绿树如茵,溪水潺潺,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她就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蹲在树下,眼前还有一张毯子,上面放着一本书,一盘水果,几个装着不知名液体的瓶子,以及……一张一看就很诡异的羊皮纸卷。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羊皮纸,反正就是那种奇幻电影里经常见到的卷轴。只是现在卷轴是打开的,散发着一种不祥的红光。陆楠本能的随手抓了起来,一看,上面居然写的还是中文。密密麻麻大概有数千字,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总结一下,大概就是“现有神灯精灵和陆楠小姐签订了契约让她当女皇巴拉巴拉巴拉契约的终止日期为陆楠小姐达成伟大女皇目标为止巴拉巴拉巴拉” …………………… 陆楠觉得此刻自己的脸都是麻的——什么情况? 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也吹动了陆楠的长发——等等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留过超过肩部的头发。陆楠低头一看,怪不得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怪怪的,这大堆大堆蕾丝蝴蝶结的泡泡袖大裙子是什么鬼! 她双手颤抖的摸着自己的脸和头,长长的还带点自然卷的金发,雪白的一看就不是亚洲人的皮肤,还有摸起来没有异状但绝对不是自己五官的脸! 陆楠一直觉得自己有着钢铁神经,但此刻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她先是神经质的笑了几声,随后就很爽快的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救、救命啊! 第2章 说是晕倒,其实也就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所以陆楠再一次睁眼时并没有发生诸如“太好了只是幻觉”或者“呵呵呵做了个梦”的场景。 依旧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仔细感受一下,空气还非常清新,绝对不是严重污染大都市的产物。于是陆楠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很想满地打滚哭着喊着不要都是骗人的我不信,但这显然对改变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坐在那张毯子上,陆楠抚摸了一下,猜测质地应该是羊毛,看起来不像是机器流水线产物,更像是手工编织。她又看了看水果,并没有什么不认识的,就是很普通的葡萄和橙子。打开旁边几个瓶子闻了下,一瓶是水,其余几瓶是酒。陆楠稍微舔了一点,是葡萄酒。 至于那本书,她翻了几下,发现是不认识的文字,没有任何插图,有点像法语又有点像拉丁语。纸张倒是不错,又白又滑,看来造纸术早就有了。 她又再一次检查目前的身体,肯定了不是自己本来的那一个,看皮肤应该是白种人,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七左右,从关节和皮肤推断,年纪不会很大,大概还是个少女。她试着咳嗽几声说了两句话,嗓音清脆,确实是少女的声音。 衣着……看不出具体质地,不是棉麻,也不是丝绸,像是某种缎子,摸起来滑滑的,但以现代人的标准衡量,算不上多好。袖口裙摆领口的花边蕾丝做得倒是非常精细。脚上穿着一双不知是羊皮还是牛皮的皮鞋,鞋跟不是很高,做工还算不错,镶着水晶之类的珠子,倒也好看。 带着耳环,同样是水晶,没有戴项链,也没有戴手镯手链,做工称得上精致。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右手带着一个宝石戒指,结合这双柔嫩的手,陆楠猜测这个身体肯定比较富有,搞不好还有点身份,但不排除是商人之类的可能。 再环顾四周,不像是什么森林山谷,隐约可以看见远处的围墙,还有几个隐藏在树丛里的凉亭,陆楠猜测应该是公园花园之类的地方。非常安静,除了鸟叫和树叶沙沙声没有任何声音,要么是地方太大,要么是在郊外。 陆楠做出了以下几种推断。 第一:她穿越了,还是魂穿,穿到了过去的某个外国。从这个身体的衣着打扮还有身边的物件来看,应该没有进入工业革命。看衣服的风格有点洛可可的味道,但是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现实世界,是不是法国。 第二:她穿了,魂穿,穿到了异世大陆不知名的地方,搞不好会有魔法师巨龙之类,还有魔族入侵之类的大型世界任务,呵呵呵,也许最后要去寻找世界尽头或者销毁魔戒。可是怎么看这种史诗级别的故事都和目前她的联系不大。 第三:她穿了,穿进了某个游戏或者某本书里面。天知道世界设定是闹哪样,一切都看作者心情和人品。也许是走女配逆袭,也许是走女主重生……嗯,然而直到现在也没见有个系统啥的,估计不大可能。 最后,其实一切都是幻觉,真实的她还睡在某个实验室里,这是虚拟世界,都是二进制。万物皆虚万物皆允,刀剑神域,加速世界,头号玩家,打穿终极BOSS就能通关! ………… 有无数种可能,但怎么想都和那个疑似脑子有毛病的男人有关系吧。想想魔法少女小圆,想想无数关于恶魔骗人灵魂的故事,陆楠觉得,自己大概是遇到一个合同欺诈了。 去你的当女皇一统天下,这开玩喜呢! 要不是害怕大喊大叫会引来什么人导致不好的后果,陆楠早就破口大骂了。她再一次认真看了一遍那张羊皮卷轴,确认了上面的条款,而且发现最下端赫然牵着她的名字和一个十分花哨看不出哪国字体的名字。 ……她什么时候签了契约,最多就口头答应了一下,现在这些恶魔还有没有节操了?契约精神何在?骗人灵魂也不是这种骗法啊! 啊,不过倒是没有提到灵魂什么的,只是说让她做女皇,契约结束时间是她成为成功的女皇,也没提期间她必须履行什么条款,没提恶魔会给她什么帮助。而且,仔细一想,妈的什么叫做成功的女皇?标准是啥?有哪种衡量标准?就算是按照她说的一统天下好了,谁知道这天下的定义是什么。搞不好征服了世界都不算,还有宇宙呢! 心中恶狠狠的诅咒了一番,陆楠还是很渴望有谁来给她介绍一下故事设定人物身份以及主线任务的。但呆坐了半天,还小声的喊了一阵,没人回答她,脑子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奇怪的声音。陆楠简直快要绝望了。 这时,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人声,而且感觉还不少,闹腾腾的朝着这边过来。她有点惊慌,不知所措,毕竟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得被赶鸭子上架的去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没有精神崩溃的逃走都算她勇气可嘉。那张羊皮纸伴随着声音的接近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竟然消失了。陆楠瞪着它消失的地方,再一次感到自己今天大概非酋附体,欲哭无泪。 很快的,一群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男女都有,女人的打扮和她差不多,年纪从十来岁到四五十不等,男人穿着类似她曾经看过电影电视里十四十五世纪的欧洲人服侍,幸好,没有戴假发也没有扑粉,同样也是年纪不等,最大的一个目测得有六七十,头都快秃了。呵呵,从发际线推断,他们大概不是英国人——如果这里有英国的话。 陆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决心以不变应万变,保持端庄优雅的坐姿,拿着书做掩护,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看着那些好像很激动很兴奋的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满脸通红,表情看上去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他努力的想做出悲伤平静的样子,可压抑不住的笑容还是出现在嘴角,让他的脸都扭曲了。他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向着陆楠行了个礼,嘶哑的说:“请原谅我给您带来了一个让人悲伤的消息,就在刚才,王都的信使告知,您的三个兄长都不幸的去世了。” 幸好能听懂在说什么否则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多年来丰富的知识让陆楠瞬间从这句话中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再结合一下这群人明明开心得都要飞天了还故作悲伤的样子,陆楠大概能猜到眼下是个什么剧情发展了。 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居然还讽刺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和她想的一样,那个中年男人见陆楠没反应,还以为她是太震惊没反应过来,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我能明白您此刻的悲痛,尊敬的殿下,但您必须振作!您是伟大的先王最后一个孩子,无比尊贵的公主。失去了您的三位兄长我们都无比的痛苦和绝望,但您没有时间放任自己沉溺于痛苦,您必须得立刻出发,去王都主持葬礼,以及……” 中年男人兴奋得两眼放光。 “继承王位!” ……果然呢,没想到恶魔意外的还挺靠谱,直接上来就展开故事主线,不需要她去宫斗宅斗,直接就继位当女皇了。陆楠一边发散思维,一边演戏似的做出想哭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假,但显然没人在乎。也是呢,鸡犬升天近在眼前,外国人一样明白得很。 那些女人围上来把她扶起,七嘴八舌说着些干巴巴的安慰的话,簇拥着她往外走,而男人们像苍蝇似的在外圈绕来绕去,想上来献殷勤却又不知具体办法,只能拼命说些表忠心的誓言。一时间闹得陆楠晕头转向,不知道具体该听谁的才好。 走着走着陆楠倒是彻底冷静了,她心里还是觉得很荒谬,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她就像是在看戏,保持着一种局外人的视角。幸亏这里不兴什么披麻戴孝,不然就她这面无表情毫不悲痛的态度,早就被御史喷死了,继承个鬼的王位。看上去好像是个美好童话的展开,但陆楠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一点也不兴奋,倒是满心的疑虑。 比如说,为什么三个倒霉哥哥全死了?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光明的展开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先王是怎么挂的,很明显,那三个死鬼哥哥都在争王位。既然她可以继承王位说明女人也有继承权,但肯定是排在男人之后。不然的话在这种紧要关头,她怎么会在这种一看就知道远离政治中心的地方悠闲的看书,身边连个保安都没有。看来大概没人想过她有机会继承王位,连防备都懒得防备。 从乐观的角度讲,也许三个哥哥是争斗中同归于尽,从悲观的角度讲,他们三个被另一个更强大的皇位争夺者给一锅端了。先王总不会没有其他亲戚吧,比如哥哥弟弟之类的。既然她这个最小的公主都十几岁了,那三个哥哥肯定早就结婚生子,谁能保证他们的孩子就没有想做皇帝的呢? 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那些还在傻乐的人,陆楠猜测他们应该是这位不知姓名公主的随从下属。可是,连她一个完全搞不清楚具体背景的现代人都能瞬间想清楚的事情,这些人居然没一个事先想到,告诫她应该小心提防,周密的把她先保护起来,反倒是光顾着旋转跳跃,庆幸中了五百万彩票。 啊,全是猪队友,看来这位公主不太受重视,身边一个明白人都没有。也有可能是她被三个哥哥防备着变相流放,原来的随从都被弄走杀光,给她搞了些傻子。但更有可能都是阴谋,里面隐藏着监视她的眼线,故作傻乐就等着找机会送她上西天。 陆楠脑中阴谋论全开,看谁都像不怀好意。可是被这些人簇拥着,她一时半会也不知从何下手,毕竟她连谁是谁都不清楚,总不能像个疯子一样忽然大喊大叫说有人想害朕,你们护驾。如果真如她所想这些人里藏着杀手或者监视者,人多他们不太可能公然行凶。她忽然就表现出警觉岂不是反而打草惊蛇,逼着人赶快杀人跑路吗? 噫,这还没当上女皇呢,陆楠就快要被自己的脑洞给逼死了。她苦笑着心想,也许自己是个十二三岁小女孩还好点,起码不会想太多先把自己吓得半死。大概会兴高采烈觉得这是奇迹,一心等着当女皇和美男子展开一场虐恋情深。不过想想她闺蜜的女儿才六岁就知道各种套路,陆楠又觉得自己好像侮辱了小女孩。 这年头小女孩也没那么傻白甜觉得莫名其妙就被传送到奇怪的地方告诉你让你当女皇是好事吧? 第3章 心里盘算着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陆楠和那群傻白甜侍从们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片非常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物。看来她没有猜错,之前的那片小树林果然是附带的花园。 她一边应付着那些人心不在焉的嗯嗯呃呃,一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筑物。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她完全不能根据建筑物风格和外表判断目前所处时代地点,但看这些高大的砖石建筑灰仆仆脏兮兮,一点都不光鲜靓丽。跟曾经见过的凡尔赛宫一比,城堡不像城堡,行宫不像行宫,上下都透着一股寒酸。陆楠暗暗叹了口气,乡下别墅一样的存在吧。如果没有三个死鬼哥哥同时挂点的事件,想必她这位公主多半要一辈子呆在这破地方直到寿终正寝了。 一路走进爬满青藤苔藓的大门,里面的布置跟外表差不多,陈旧,阴暗,到处都充满着潮湿的气味。遇到对她行礼的侍女侍从衣饰显得也很过时,陆楠甚至在几个女仆的围裙上看见了补丁。她觉得自己的一身打扮就超一般,充其量是个富有商人水平,现在和这些人一对比,她简直算得上富贵逼人了。 “唔,不知道是因为生产力不发达,还是这地方特别穷。”陆楠在心里琢磨,“不过看现在我的穿着,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最起码保持了公主的水平,还能自由出去放风呢。可恶,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全程靠猜,这是要锻炼我的推理水平和知识储备量吗。” 根据衣服和外面的气温,太阳角度变换,陆楠推测眼下大概介于春末夏初之间,下午三四点左右。可外面如此阳光灿烂,屋里还是黑漆漆一片,因为窗户全部都开在非常高的地方,还没玻璃,安着石头栏杆充数,采光效果烂得不行,大白天都得点蜡烛。可想而知,冬天这地方就得四面漏风变成冰窖。不知道是因为穷还是因为抠,蜡烛点得稀稀拉拉,一群人的影子在阴暗的烛光下摇曳不定,硬是弄出了几分鬼屋的气氛。 “唉,没电又落后,还想怎样呢,得亏我还是个公主呢,要是个农民可怎么活哦。” 看着这些连五十年代乡下农民生活水平都比不上的环境,陆楠越发觉得索然无趣,脚步沉重。既然要当女皇,干嘛不把她弄到大宇宙时代征服整个星系,或者工业革命时期搞海上霸主路线也好啊。连电都没有的地方,感觉不出三天就活活把自己无聊死了。 让人更加郁闷的是身边闹腾的人们没有一个察觉到陆楠低沉的心情,或者他们以为她正在努力表现自己的悲痛,所以不便打扰。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走了好一阵,上了三次楼,终于到了一个稍微显得比较豪华一点的房间。虽然还是很阴暗,起码见到安了玻璃的窗户,墙边有壁炉,桌上有一些小摆设,还装饰了几瓶鲜花。男人们都行礼退下,密密麻麻的守在门外。陆楠猜测这估计是公主的房间。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些女士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麻利的把她脱了个精光。 陆楠抱着胸在原地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是懵的——搞啥?又不是进宫选秀女,怎么忽然就把自己给剥光了呢?而且这房间既没有门又没有门帘,外面一群男人只要一探头,立刻就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女人好像并不觉得把未来的女皇脱光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无视光溜溜的陆楠,慢条斯理的抱出一堆黑色的衣裙帽子面纱之类的东西,开始挨个给她穿衣服。对,真的是挨个,连扣个扣子都是一次一个人轮着来。好消息是没有束腰和裙撑,陆楠的腰逃过一劫,坏消息是……特喵的这里的女人居然不穿胖次,直接把裙子一套完事儿! 苍天啊大地啊,我该不是穿越到黑暗中世纪了吧!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马粪涂头发裙里套尿壶? 等到终于换好那一套全黑的长裙,挂好长长黑色面纱,还勉强保持着外表的平静,陆楠内心的那个小人早就崩溃的流出了太平洋般的泪水。她简直不敢想,这里的女人是怎么度过每个月“那几天”的……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察觉,姨妈巾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 “殿下,王都的使者在侯见室等待您的召见,现在去传唤他吗?” 还是那个一开始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在门外询问。陆楠眼神死的瘫在椅子上,随便的点了点头。原本还有点努力打探主线剧情的心情,经历了刚才的文化冲击,基本不剩下多少了。这种破地方,这种破习俗,当女皇还不如回家撸串呢!想起以前逛论坛看网友八卦说中世纪的国王过得还不如同时代我国的农民,陆楠现在信了。 依旧没有察觉她阴暗心情的中年男欢乐的一鞠躬,小跑着去叫人了。陆楠觉得得亏他不是那个世界自己的下属啊,否则如此不会看上司脸色的员工,早被她开了。倒是一位负责给她穿袜子的年轻女士发现她情绪不高昂,想搭话却又不敢乱开口,轻手轻脚的给她端了一杯茶。其他喋喋不休的女士们见状,急忙跟风的把糖和牛奶一起端了过来,还配了一盘看起来就很难吃的司康。 折腾了半天陆楠确实有点口渴,司康就算了,她端起茶杯闻了闻,觉得味道还行,心累的叹着气,小小的啜饮一口。 “这是什么茶?” 觉得茶的味道怪怪的,既不像红茶也不像绿茶,陆楠奇怪的问。 一个圆脸眯眯眼的年轻女性抢着回答道:“这是从安茹送来的红茶,殿下。” “红茶?可是喝起来不太像啊。” 陆楠疑惑的说,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痒,咳嗽了几声,可是越咳嗽越难受,最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再也坐不住,滚到了地上,引得周围的女人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胸口火烧般的疼痛,而且无法呼吸,陆楠抓住自己的脖子,因为窒息全身都在抽搐。她的眼前漆黑一片,高高在上绘制着褪色花纹的天花板在濒死的视线里扭曲成了奇怪的纹路,仿佛死神的狞笑。她茫然的听着那些人在不停尖叫惊呼,有人粗暴的撕开了她胸前的衣服,还有人在徒劳无功的用手指抠她的喉咙,想让她吐出来。陆楠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抽气声,挣扎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她就又一脸懵逼的蹲在了最开始的那颗树下,眼前是熟悉的毯子,熟悉的果盘水瓶和书,只是没有了那张诡异的羊皮纸。 之前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可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以及喉咙里还未消散的烧灼感,却又在残酷无比的提醒她,那不是虚幻。 “所以……我刚才……挂了?” 下意识按着额角,陆楠愣了半天,最后慢慢的坐在了地上。假使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她死掉了一次,尽管因为死得太快没有遭受太多痛苦,可正常人都不会想再来一次吧。茫然地环顾着四周,陆楠觉得自己好像才真正从那种虚幻的感觉中挣脱,意识到这并不是看戏或者角色扮演,真的会死人的。一想到如果她刚才就那样死了,陆楠就忍不住发着抖抱紧了自己。 “感想如何,这个序章?” 有人在背后笑吟吟的说,陆楠猛地回头,用力过猛差点把脖子扭到。果然,那个奇怪的男人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笑得无比欢畅。 要是没有经历刚才那一遭,陆楠会第一时间冲上去给他来上一记左勾拳。可是,现在她害怕了,往后缩了缩,警惕的问:“你是谁,你把我弄到这儿到底想干嘛?” “哎呀哎呀,看来我好像是吓到您的样子,抱歉,请原谅我小小的恶作剧。我只是觉得,比起空乏的语言,让您亲身体验一下,才能更好的理解目前的处境。” 男人优雅的冲她弯腰行礼,脸上的表情仿佛真的很愧疚似的。 “为了避免您的误会,我要事先声明一点,不存在什么欺骗灵魂,毕竟,我可不是恶魔啊。” “呵,那你是什么,天使?耶稣?”陆楠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 “我是神灯精灵。”男人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啥?” “神灯精灵啊,就是阿拉丁里面那种,可以满足许愿者愿望的精灵。” 陆楠简直要笑出声:“你在逗我吧!我什么时候对着神灯许愿了?不要以为我没看过阿拉丁,神灯许愿要先擦一下神灯才行的!你说满足我三个愿望,好啊,先不说你欺诈的事情,我说的是要当女皇,你让我当女皇了吗?我特喵的上来就被人给毒死了!大哥,你有毒吧?行行行,我怕了你,不说这个,现在我许愿要回去,你赶快送我回去我不想和你玩了……” 自称精灵的男子苦恼的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从头到尾他就没哪点像精灵,若是给他添上一条尾巴跟两个犄角,倒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再世。 “我可没说过满足您三个愿望啊。而且我可不是一般的精灵,不会让许愿者坐享其成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毕竟,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才会获得成长,不是吗?” “那这许愿有个P用!话说你不要回避欺诈的事情啊喂,解释一下那个契约签名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签名了?”陆楠已经出离愤怒了。 男子平静的回答:“怎么没有用呢陆小姐,您不是想要一个公平的环境来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吗,我现在就为您提供了这样的环境。要知道,在您的世界里,您可是绝对不会有机会成为皇帝的。哈哈,不如说要是您真的能做到那样的地步,就算为您提供三个许愿的机会也不是不行啊。” 看陆楠气得脸色发白,男子安抚一笑:“总之,请您加油。哦,不必担心,我不会骗走您的灵魂,您也无需对我履行任何条件。和契约里说的一样,只要您成功达成统一天下的目标,成为最伟大的女皇,我们的契约就结束了。而且我会满足您任何一个愿望作为奖励。” “果然是欺诈吧!你就是闲得无聊拿我开心是吧!”陆楠怒吼道。 男子无视了她,自顾自的继续说:“在契约期间您不必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您将不会真正死去。只要您遇到会导致死亡的危险,在您即将死去的瞬间,我会重置您的时间,将您还原到最初的时刻,所以请尽情的探险,用尽各种方法来达成最终目标吧。” 陆楠愣住了,开始思考他所说的话:“你的意思是……” “只是还请您注意,重置时间后您前一次的所有经历将会清零,不保留任何数据。啊,当然,您自身的相关记忆还是可以保留的,请善用该项功能哦。” 飞快说完这些话,男子就再次对她鞠躬行礼,消失在了空气中,陆楠耳边传来他不怀好意的笑声。 “好好保留您手上那只戒指,别弄丢了。” 陆楠深呼吸,深呼吸。 “说了一堆,不就是re:0和明日边缘吗!你给我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你!欺诈犯!骗子!恶魔!” 第4章 因为已经知道一时半会这里不会有人,陆楠没忍住又骂了几句,最后强压怒火再次坐到了那张毯子上,还提前拿上书摆好姿势。 不清楚那个自称神灯精灵的家伙到底哪路邪神,反正精灵什么的,陆楠绝对不信。本来她还以为对方有隐瞒的阴谋想对她不利,现在一看,根本就是个愉悦犯,闲得无聊拿她消遣吧。眼下她对他毫无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且忍着,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陆楠发誓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陆楠试着摘掉,但戒指就像是长在手指上一样纹丝不动。想着莫非里面有一个神奇的空间或者自带系统,戳来戳去反复研究了半天,还咬破手指弄了点血上去,陆楠泄气的得出结论,就是个普通的戒指,至少目前看不出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过那家伙既然提到要好好保管,那么还是放在心上不要违背吧。 无聊的翻了几页书,依旧看不懂里面的文字,陆楠忽然想到,之前她和那些人交流的时候,自己说的可是中文来着。然而那些人居然听懂了还没有表现出惊诧的样子。而他们说出的话……陆楠听到的依旧是异国语言,只是不知什么原理她可以理解含义。再想想还能死亡回档,越来越有打游戏的错觉。 “不会真的只是个虚拟世界我是一堆二进制吧。可是这样的话我居然看不懂文字就很奇怪了。嗯,算了,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假,想办法快点达成目标离开才是最终目的。只是文盲的话就麻烦了,没办法获取更多信息,还有可能被怀疑。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心里默默琢磨着,饶是陆楠对自己的聪明机智毫无怀疑,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收集信息了解情况最重要。幸好有个死亡回档功能,不然这能玩? 但是!可以的话,陆楠还是希望不要随便回档,死掉的感觉很痛,还超可怕。不是她想诅咒自己,万一遇到那种想死都死不掉的情况…… 她打了个寒颤,觉得还是别给自己树立FLAG了。 又等了一会,陆楠还有些不安,万一这次的剧情展开不一样怎么办。还好很快她就看到那群旋转跳跃的随从们和前次一样闹嚷嚷的过来,微微的松了口气。之后的对话和上次也毫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陆楠振作精神强迫自己投入,终于表现得比较真情实感了一点。她一边跟那个中年男人说话,一边默默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给自己端茶的圆脸女人。看她毫无存在感的和其他女人站在一起,带着一个谦卑又略带悲伤的微笑,陆楠问自己。 是她下的毒吗? 有可能,但并非绝对。 当时没有太注意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谁会想到毒杀来得就像龙卷风毫无预兆——陆楠还是记得那个装茶的茶盘还有茶具就放在屋内的圆桌上,无数人从边上走来走去,想要下毒的话,谁都有机会。而且似乎在她进屋的时候,茶盘就已经在桌子上了。她换好衣服喝入口的时候茶水还比较烫,那么说明应该端进来不久。那可以下毒嫌疑人的范围更加广泛。不过既然是公主的房间,想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从这个方向去排查的话……不不,等等,茶肯定是从厨房茶水间之类的地方端进来,那里想找个机会下毒还不简单。再加上这种乡下地方,恐怕管理非常松散,想具体锁定嫌疑人太困难了。 终于再次被簇拥着开始走动,陆楠露出一副“啊我好悲伤都不想说话”的表情,还柔弱地靠在一个棕色卷发女人身上,总算让那些人安静了一点,没有拼命过来搭话,边走边继续琢磨。 但是,刚才她从中年男人口中稍微套了点话,他说王都的信使刚刚才到他们就立即过来找她。加上她走回去的时间绝对没有超过半小时。考虑到下毒的人应该是收到她即将离开的消息后马上动手,那么这个人就在周围随从里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综合考虑,暂且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下毒的人是事先隐藏在这里的某个仆人或者马夫厨子之类,一直默默监视着她。得知她继位的消息后就按照背后主人的吩咐下毒弄死了她。 第二种可能,下毒的人就在她这群下属随从里,女人嫌疑更大一些。下毒的理由同上,毕竟陆楠又不清楚他们都是谁和自己什么关系。 结论:远离毒茶,暂时装傻,提高警惕,默默观察。 目前的状况是她已经知道身边有叛徒想杀她,可是那个叛徒还不知道。这是陆楠的优势,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争取逼迫叛徒早点露出破绽。 打定主意,陆楠一行人也来到了上次那个房间,陆楠一看那些女人又要围上来,立刻后退大声喊道:“住手,不需要你们帮我,我自己来。” 为首一个四十来岁脸颊干枯的女人诧异的说:“但是殿下——” “没有但是,我说了,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 盯着她的眼睛,陆楠一字一顿的说。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她简直太熟悉了,就是那种想在新上司面前耍混想来个下马威老油条员工的样子。果然,女人的嘴唇令人不快的扭曲起来,她昂着下巴,自认为很有底气的张嘴:“殿下,您这样就——” 陆楠压低了声音:“出去,你们耳朵聋了吗。” 她不知道这位公主是怎样的性格,她也懒得演小白花。争夺皇位哎,都已经挂了三个候选人,下毒都下到身边来了,连身边这群猪队友都压不住的话,她不如直接躺平等死算了。 大多数女人面对她的强硬都表现出了畏缩,很听话的行礼退下,有几个虽然面露不快但还是忍耐着顺从了。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女人还硬扛着,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样子。 “您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我是弗兰德斯家族的人,您可别忘了我的叔叔是谁!” 陆楠懒得和她废话,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把扇子丢到了她的身上:“出去。” 那位来自弗兰德斯家族的高贵女子气得脸颊都在颤抖,恶狠狠地瞪着她,但还是僵硬的行了一礼后,迈着可以戳穿地板的步子昂首离开。 “你们都退到外面的房间,我不希望以后换衣服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 陆楠高声吩咐,外面的男男女女诧异的互看,完全无法理解,但最后还是都表示了服从,退到更外面的屋子了。 “唔,这么看来起码皇权还不算太衰落,有点威慑力。” 陆楠摸着下巴想。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有提到过,欧洲的王室女性身边会有不少贵族妇女陪同,兼任女伴和高级侍女。当然,脏活粗活不用她们干,就是陪公主王妃聊天解闷跑腿递话。估计这些女人就是此类身份。但既然之前这位公主被变相流放乡下,她们的身份想必不会太高。那位来自弗兰德斯家族的夫人有底气跟她硬顶,恐怕真有点来头,她还特别提到了自己的叔叔,那么她绝对是被那位叔叔派来的眼线啦。 弗兰德斯家族是吧,谢谢,她会记住的。 确认门外没有其他人,陆楠先是端起桌上的茶壶打开盖子闻了闻,然后就在屋里疯狂的翻找起来。她也没敢折腾太过,大概检查了一下衣柜梳妆台以及书桌抽屉。衣柜里挂满了各色的裙子,鞋子放了满满三排,装着帽子的帽盒大概有二十多个,首饰盒里项链耳环胸针满满当当,看起来都不是便宜货。书桌抽屉里有一个非常精美的钱包,里面装着一大捆印着罗马数字的纸,陆楠猜测大概是钱。旁边还有一盒文件,她粗略的翻了一下,从附带的图纸判断,可能是地契一类的。还在书桌里找到了几大捆信件,可惜她全看不懂。不过很多信件都盖有同样的印章,一只金色的独角兽,可能是公主来往密切的谁吧。 嗯,这么看来,公主还挺阔的。既然她连信件地契都一起带走,看来是真没打算回去。只能理解为她老爹活着的时候过得不错,老爹不在了就变成小白菜。 不敢再浪费时间,陆楠飞快的换好了衣服,看到书桌上有把拆信刀,顺手拿起来藏衣袖里,权当防身匕首。万一一会儿那叛徒发现下毒失败要刺杀她,起码有个武器反抗。 “殿下,信使大人已经过来了,请问您现在方便接见吗。” 之前她虎躯一震的行为终于让那个不懂看脸色的中年男人收敛了一点,没敢再随便闯进来,在外面恭敬的问。 “好的,请让他进来吧,谢谢。” 陆楠急忙整理了一下衣着,原本想坐着,但又不知道这里究竟该用什么礼仪,万一坐着很失礼呢,最后选择站在屋子中间。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大概三十来岁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还没站稳就来了个九十度鞠躬,一手捂胸,一手高高仰在后背:“您好,尊敬的殿下。” “您好。”因为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陆楠只能干巴巴的回答。 他直起身体,向前伸出手,还微微弯腰,陆楠愣了楞,灵机一动,试探着伸出右手,果然,他捧着陆楠的手,用嘴唇在手背上轻轻触了一下。 信使先生长着一张方脸,棕色的眼睛,留着一嘴浓密的胡子,看上去是个性格坚毅的人。果然,他一点废话没有,干脆直接的说:“想必您已经从贝尔纳先生那里得知了这个可怕的消息,请允许我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希望您可以马上动身前往图尔,越快越好。” “啊,是的,太可怕了,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当然也希望可以尽快出发,可是,这位……呃……” 不知道怎么称呼,陆楠结巴了一下,同时立刻察觉到他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这人肯定和公主认识。她用手帕捂着嘴,假哭几声,哽咽的继续说:“请原谅,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连您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太失礼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殿下。” 嘴里这么回答,可是他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陆楠暗叫不好,她也是傻,刚才看他开场都没讲客套话,肯定是因为和公主很熟啊!啊,她应该提前问一下信使身份的,失败。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不过信使虽然疑惑,估计也想不到公主换人了上面,他上下打量着陆楠,像是在鉴定她的身份,慢慢地说:“我听说您几个月前得了一场大病,难道是……” 陆楠干笑,正在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把话题混过去,她还想从信使这里打听一下三个哥哥是怎么死的,忽然听到“嗖”的一声,她身边茶几上的花瓶啪的一下碎了。 信使脸色大变,大吼道:“快趴下!” 陆楠下意识的按照他的话做了,然而还是觉得额头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 她又一次看见了熟悉的毯子,熟悉的果盘,熟悉的水瓶和书本。 第5章 “嗨呀好气,还变本加厉了,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开个高达啊!” 想到自己居然短短时间连着送出两血,陆楠气得直捶地,她觉得这不是自己太没用。一来获得的信息太少根本没法展开什么有效行动,二来,她以前最多也就经历过职场厮杀斗争,再激烈还没到要出人命的地步,一时有点难以扭转思考方式。不过现在她彻底理解了,杀你没商量,根本不是玩游戏那样还能慢吞吞推理寻找线索。但也由此可见,隐藏在身边的那个家伙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发现下毒不行马上换了方式。大概是弩箭一类的凶器,陆楠记得当时她正对着一扇打开的窗户。 思及此陆楠一个鲤鱼打挺就跳……摔倒在地,身上的长裙太碍事了。她也顾不上喊疼,爬起来提着裙摆就直接奔着之前记得的方向跑了出去。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展开行动! 由于这次她提前跑了出去,所以在半道就撞见了那群来报信的人,没等他们围上来废话,陆楠果断阻止了他们,指着为首那个中年男人问:“贝尔纳先生?” 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猜对了,他果然就是之前信使提到过的贝尔纳,见陆楠神情不对,他诚惶诚恐的摸出块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水,点头哈腰:“是、是的,殿下,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您——” “我已经知道了,王都来信使了对吧。” 陆楠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现在你们所有人都闭嘴,我有几件事要你们立刻去办。首先,把这个地方所有的仆人,记住,是所有的人,全部召集到大厅,一个都不许离开。如果发现谁不在,立刻记下名字身份过来告诉我。” 一个胖胖的女人奇怪的问:“但是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说了闭嘴,你耳朵有问题吗!” 陆楠怒斥道,吓得她一抖,其余还有些人本来也抱有疑惑想发问,见她这样顿时都不敢开口了,只是他们看向陆楠的样子都免不了带着几分异样。不过陆楠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扭头看向满头是汗水的贝尔纳。 “贝尔纳先生,这里还有多少护卫?” 他结结巴巴的回答:“如果您是指护卫队的话,算上和您一起过来的人,有二十七人。” “很好,你马上去召集他们,让他们把三楼以及后面花园严密控制起来,除了护卫队,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出。同时吩咐领头的人,确定好位置后不准走动,如果谁有异样或者想要离开,马上抓起来,不论死活。如果发现谁不在,也立刻回来告诉我。” 贝尔纳明显是个不知道变通的人,对于陆楠的命令他只是一个劲儿的茫然的擦汗,好像根本不懂陆楠在说什么,看得陆楠火冒三丈。这时另一个有点秃头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鞠躬后说道:“殿下,贝尔纳先生需要陪同您,不能擅自离开,我愿意代替他去跑一趟。” 陆楠打量了他几眼:“请原谅,您是?” “皮埃尔.范.弗兰德斯。”他恭敬的回答。 本来觉得这人好歹比其他人聪明点,一听他的姓氏陆楠就不得不打个问号。但眼下也实在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只能赌一把。她随便指了个金头发的年轻男人:“好吧,那么就麻烦您和这位先生一起去。” 目送二人匆匆离去,陆楠也只能希望自己不要太倒霉,随便一指就指到了凶手本人。见贝尔纳还跃跃欲试的企图过来报喜,这么蠢的人也实在是少见。其他人虽然不懂陆楠这么做的理由,但起码感受到了几分异常,乖乖的不敢冒然过来刷好感。只有贝尔纳一个人什么都没感受到,那副“天了撸殿下你发达了造吗”样子,让她简直烦躁得想一脚踹飞他。 可是目前还不行,她还有必须要问这傻瓜的事情。于是陆楠挤出一个微笑,对那群状况外的人说:“很抱歉刚才的失礼,你们想要告诉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眼下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处理,所以还请各位稍安勿躁,除了贝尔纳先生外,暂时先到客厅等候,到时候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麻烦各位,谢谢。” 众人面面相觑,陆楠便指着最开始那个给她倒茶的圆脸女人说:“请这位女士带着大家先过去等候,不要离开,我很快就到。记住,任何人都不要离开。” 对这个要求一头雾水,但面对陆楠的坚决,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众人还是慢慢的离开了。陆楠见他们走远,马上拉着贝尔纳闪身来到一排墙壁后面,压低声音:“好了,什么都别问,回答我的问题。王都派来的信使是谁?” 贝尔纳结巴着说:“是、是维桑伯爵。” “他家的家徽是什么?”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 “是金色独角兽吗?” “啊,不,殿下,金色独角兽应该是安茹公爵的家徽。” “那么维桑伯爵和安茹公爵关系如何?很好吗?” “请您原谅,这个我也不知道。” 贝尔纳吓得快哭了,陆楠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位来自弗兰德斯家族的女士是什么身份?” “您问的是兰斯伯爵夫人吗?她是弗兰德斯公爵的堂妹,和您一起从王都过来的,是您的第一女官。可是您问这个做什么啊,殿下?” “话说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贝尔纳先生。” 陆楠冷不丁的问。 “十七年。”贝尔纳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即他脸色发白,“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殿下?请不要赶走我!” “我就随便问问,别多想。啊,对了,最近一两年,这里有没有有什么新来的仆人?” 贝尔纳大汗淋漓,拼命擦汗:“并没有,殿下,在这里工作的仆人和管事们都是最开始指派的。再怎么样这里也属于皇家,我绝对不敢随便把那些来历不明身份不高的人弄进来啊殿下。” 陆楠又问了一些问题,可贝尔纳确实是个糊涂蛋,除了自己管理的一亩三分地,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幸好也因为这样,换个稍微聪明点的人,恐怕就要起疑心了。 由于时间不多,陆楠只弄明白了这里居然还是个行宫,距离王都坐马车需要走五六天。贝尔纳本人只是个小贵族,算这里的总管事。而陆楠是在半个月前来到这里,身边没带多少人。除了那位兰斯伯爵夫人,还有一个叫做吉赛尔的侍女,以及随行的十来个护卫。那群傻白甜都是本地的小贵族和乡绅,贝尔纳找来接待她这位公主殿下的。 见暂时问不出什么来,陆楠带着还一脸茫然的贝尔纳快步来到了那栋破破烂烂的乡下行宫,二十来个男女仆役正排成三排站在大门外的空地上,脸上的表情和贝尔纳几乎一模一样。而边上站着的正是那位自告奋勇的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他正在和身边一个穿着护甲的男人说话。看到陆楠,他们一起迎了过来。 “殿下,遵照您的吩咐,所有的仆人都在这里,一个不少。” 弗兰德斯点头致意,恭敬的说。和他一起过来的男人手里拿着头盔,非常高大,目测超过一米九,三十出头,留着山羊胡,先是向她行礼,然后郑重的说:“殿下,我是护送维桑伯爵的护卫队长巴本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已经暂时让本队的骑士们将行宫的各个出口严密的监视起来,而三楼还是按照您的吩咐,由您的护卫守护。” 陆楠稍微松了口气,总算有个两个靠谱的人。她点了点头:“是的,非常感谢您,队长。只是发生了什么要等我和伯爵先生见面商议后才能告知,抱歉。” 巴本堡微微弯腰:“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殿下。我就在此候命。” 本来陆楠还有其他吩咐,不过有这位队长在她也就不废话了。看样子他是个明白人,那么监控防卫的事情他自然会去做好,要不然发生点什么事情,想必他也落不着好。她随手指了指那位弗兰德斯:“这位先生,请您跟我一起来。” 弗兰德斯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答应,快步跟在陆楠身后。陆楠问了信使所在之处后,带着他和贝尔纳,以及另外两个她要求的护卫一起过去。她心里有点怀疑这位弗兰德斯先生,所以干脆带着一起。如果不是最好,如果是,有护卫在,他也不敢忽然背后捅刀吧。 虽然这么觉得,陆楠一路上还是全程保持着高度警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又哪里忽然射出一支箭来让她献出三杀。幸好一路安然无恙,她第三次进入了那个让她挂了两次的房间。 本来按照流程,应该是她先换好衣服,然后传唤信使过来接见。但因为前面她一番举动导致整个三楼都被严密的保护起来,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护卫。而其他人要么在下面空地罚站要么在二楼客厅喝茶,信使先生从中闻到到不妙的味道,也就提前到她的房间等候。陆楠让贝尔纳和弗兰德斯在外面的房间等候,又吩咐两名护卫牢牢守着屋里的两扇窗户,自己刻意选了个绝对不会被攻击到的死角坐下,这才和信使见礼搭话。 “殿下,出什么事了?” 顾不上客套,维桑伯爵就直截了当的问。 陆楠沉吟了一下,心想既然专门过来给她送信,又表现得和她很熟悉,想必这位伯爵很大概率是站公主这边的,最起码也是个保皇党,所以决定说实话。 “是的,伯爵,刚才我在花园里遭到了暗杀。” “什么?殿下您受伤了吗?凶手抓住了没有?” 维桑伯爵吃惊的问,眼中的关切之情看上去不像是演的。 “不,我没事,很幸运,杀手没有成功,只是我也没有看见是谁干的。大概就是围绕在身边的某一人吧。” 陆楠微笑着回答。 维桑伯爵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您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要去寻找那个凶手太浪费时间也没有必要,请您立刻收拾一下,我和带来的护卫队马上护送您回图尔。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您继承王位,否则暗杀之类的事情永远防不胜防。” 陆楠也压低了声音:“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还是先问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三位兄长都出事了?这不应该啊?” 维桑伯爵显得很诧异:“公爵大人没有在信里告诉您吗?” 陆楠心里暗骂告诉了我我也看不懂,但还是装出困惑的表情:“是的,他有稍微提及,可也不会那么巧,三个人一起出事吧。” 维桑伯爵释怀的一笑:“原来如此,只能说是因为上帝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巴登大公原本就病重,布雷达大公和图尔大公……他们是在战乱里先后身亡。” 说到这里他显得有点激动。 “先王的直系子女目前就只有您一人,所以您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陆楠见他那么高兴也就懒得装悲伤,但还是有些疑惑,虽然知道问出来恐怕会招致怀疑,但她还是决定赌了。 “可是,三位兄长的子女……他们就没有任何异议吗?” 第6章 听陆楠这么说,维桑伯爵摸着下巴的胡子,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殿下担心这个也有道理,虽然按照继承法您现在是毫无疑问的第一继承者,谁也不敢保证后面几位继承者会不会生出野心不过请放心,谁也不敢公然违反继承法,就算是胆敢叛乱,最后得不到教皇的承认,一样没用。” “哦,的确,我一时竟然忘了,伯爵,我立刻就收拾东西,争取越快出发越好。” “好的殿下,我就等候在外面,马车是准备好的,您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出发。” 陆楠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礼貌的和伯爵分别。等他出门后也没叫其他人进来,随便找了个箱子,开始往里面装东西。她不打算带走多少行礼,只需要把首饰文件之类的重要物品装走就好。反正成功继位什么都有,不成功的话,带什么都没有用。 一边装东西她一边想,总算得到了一点信息,综合来看,这位公主背后的大佬恐怕就是那位黄金独角兽家徽的安茹公爵,维桑伯爵肯定是他手下。三个哥哥死掉的事情这位公爵大概在里面插了一脚,搞不好他还盘算着推动公主上位自己在背后当个摄政王什么的。 看着手里那堆信件陆楠一阵憋闷,如果能看懂信件,还能判断出这个公爵是什么人,跟公主什么关系。涉及政治斗争的敏感问题,她又不可能到处去问人,更不能找人来给她翻译,简直愁死人。 因为曾经有段时间陆楠对欧洲历史比较感兴趣,看了些相关书籍,所以觉得现在所处的地方好像和欧洲十三十四世纪挺像。特别之前对话还提到了教皇,上帝,看来他们也信教。而且安茹维桑什么的,不都是法国的地名吗。嗯,还有贝尔纳皮埃尔啥的,也是典型法国名字。难道这里是法国? 但这么想似乎也不太对,欧洲那个时代简直是黑暗世纪,野蛮落后,生产水平和文化水平都不咋样。但是回忆前面见到的人,别的不说,都还是挺干净的,不像是不洗澡的样子。当然,身上肯定有点味道,也没臭气熏天。陆楠还观察过他们的牙齿,除了少数几个人牙齿健康不容乐观,大多数人的牙齿马马虎虎还能看。而且……陆楠转了几圈发现屋子里有专门的卫生间,尽管条件简陋,好歹有马桶和浴盆。要知道,她的世界里哪怕是举世闻名的凡尔赛宫,最开始也是没厕所的,国王皇后都随地大小便来着,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 把自己觉得需要的东西胡乱塞进箱子,陆楠还是自己动手把那身黑裙子穿上,顺手再一次把那把拆信刀揣衣袖里,然后对屋外表示她收拾好了。维桑伯爵对她惊扰的收拾速度表示出了极大的惊讶,亲自帮她提着箱子,还问要不要多带点行礼,被陆楠礼貌的拒绝。 “这些东西都没必要,快走吧,伯爵。” 一行护卫簇拥着她来到楼下,马车果然早就准备好,看着不如想象中华丽,就是个很普通的铁皮包木马车,由两匹马拉着。与此同时还有二十来个穿着铠甲的骑士拉着马等候在一边。陆楠小心的扶着伯爵的手登上马车,这时气急败坏的兰斯伯爵夫人——就是那个气焰嚣张的啥啥公爵的亲戚,带着一个年轻的黑发女人以及贝尔纳跑了过来。 “殿下,您这是准备去哪!” 她大声的喊道。 “当然是回王都了,夫人。” 陆楠板着脸回答。 “那您打算把我和吉赛尔留下吗!太荒谬了!我要告诉您,这太荒谬了!” 她的嘴角喷着吐沫星子,涨红着脸高声大喊。 “一位有教养的女性是不能这么做的!上帝啊,您打算一个女伴都不带,独自和一个男性乘坐马车离开吗?我绝对不允许您这么做!” 陆楠懒得理他,示意维桑伯爵准备出发,随便回答道:“哦,这样。伯爵夫人您和其他人暂且先在这里住几天,我会很快来接你们的。啊,对了。” 这时她看见了在一边探头探脑的皮埃尔.范.弗兰德斯。 “弗兰德斯先生,您愿意和我一起去王都吗?” 闻言他脸上露出了狂喜,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愿意,尊敬的殿下!” 陆楠转头对维桑伯爵说:“麻烦您为他找匹马,谢谢。” 伯爵神情莫名,大概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带走这样一个人,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很快的吩咐下去。不一会马车就缓缓使出了大门,踏上未知的旅途。 为什么要带走弗兰德斯,陆楠当然有自己的考量。尽管看起来伯爵好像很和善,谁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而且陆楠对于这个世界根本一无所知,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耳目。她之前盘问贝尔纳的时候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弗兰德斯是本地人,虽然也是弗兰德斯公爵家的远亲,但早就家道中落,空有个贵族头衔却穷得叮当响。这次他也是凭借讨好那位同族的兰斯伯爵夫人才勉强在公主身边占有一席之地。陆楠看他还算机灵,而且非常明显有着向上爬的野心,行事挺果断,所以想培养一下。万一不行的话……不行就换一个呗。到时候过来想抱她大腿的人只怕是数也数不清。 嗯,前提是她能顺利活着当上皇帝。 至于那位兰斯伯爵夫人和叫吉赛尔的妹子,对不起,她是绝对不会要了。虽然并不打算去揣摩原来公主性格扮演她,但要和熟悉她的人朝夕相处还是挺危险的。她选择弗兰德斯也有他对公主完全不熟的原因。到时候她肯定是要把熟悉公主的近身侍从们全部换掉的。至于其他没法换掉的人怎么想……等她当上皇帝他们想什么都没用。再联系以前有三个成年男性继承人在,她这个十来岁的女性继承人恐怕也没多少人注意。要是怀疑了就用遭遇了很多事必须坚强之类的理由混过去,反正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公主的馅儿换人了。 如此一想,感觉好像……还行? 马车非常颠簸,才坐一会儿陆楠就被颠得屁股隐隐作痛,她看了下外面,基本都是大片大片的荒地,偶尔能依稀看到几栋破破烂烂的房子,根本没任何风景可供欣赏。陆楠把视线转移回了坐在她对面的伯爵身上,有心想套点话,又怕言多必失。想了半天,她决定从一个比较安全的角度入手。 “我离开这段时间,不知道公爵大人怎么样呢。” 因为拿不准维桑伯爵究竟和安茹公爵什么关系,所以陆楠刻意含糊其辞。 听到她的问话,伯爵愣了楞,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咳嗽了几声,含糊的说:“还算不错,只是一如既往的忙碌。” 奇怪了,他怎么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不就是很平常的问候吗,难道这个问题很诡异?但是之前谈话的时候他很自然就提到了公爵给我写信的事情,信都可以写问候一句不行?莫非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陆楠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推测着种种可能。她叹息了一声,无限寂寞的说:“也不知道公爵大人是不是还记得我……” 嗯,这样说的话,不管从任何角度理解她都可以解释,完美! 谁知伯爵的表情更诡异了,甚至有点尴尬,他明显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干笑了几声,保持了沉默。 ……妈耶,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陆楠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公主和安茹公爵关系肯定不止政治联盟那么简单,不然如何解释维桑伯爵那副谈论顶头上司桃色八卦的尴尬表情。搞不好两人是旧情人,或者根本还藕断丝连。可恨,为什么她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只能祈祷公爵千万不要是个死胖子或者大叔,甚至更糟糕的死胖子大叔。陆楠可不觉得好像冠上公爵二字就肯定是美男子帅哥。君不见现实中的霸道总裁不是秃头就是油腻中年人吗。 好想问问安茹公爵几岁了,长啥样,结婚没,到底和她什么关系,但是陆楠又不能问,只能保持着一张平静的脸,默默抓心挠肺。忽然她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她长啥样啊? 穿越过来一连串的事件让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现在稍微能喘口气,陆楠终于想起了这个本该最开始就确认的事情。 然而她并没有镜子。 想了一会儿,陆楠试探的问:“伯爵,请问,您有镜子吗?” 本来就随便问问,没想到伯爵还真的有镜子。不光有镜子,他还有梳子。可能误以为陆楠想整理妆容,伯爵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完全不想谈及安茹公爵的事情。陆楠接过镜子,还做了下心理准备,战战兢兢拿起来。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典型欧洲人的脸,金发蓝眼,皮肤雪白。五官虽然称不上多么的美艳惊人,也算是精致端正。只是不知为何带着浓厚北欧血统的影子,睫毛呈现出白金色,长度逆天,映着冰蓝色的瞳孔,显得又纯洁,又无辜。总结一下的话,自带一股仙气,是个清新脱俗的美少女。放到她那个时代,怎么也能称一声冰雪精灵极光天使啥啥的。 ……幸好,幸好,不是丑八怪。 第7章 发现自己现在的脸长得不错,对陆楠来说只能算个添头,除了照镜子时会比较开心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具体帮助。毕竟她又不是走魅惑君王妖妃上位路线,做皇帝成功与否跟长得美不美基本没有任何关系。 又不是那些脑残剧,以为美若天仙就能迷得一干大臣不要不要对她死心塌地,从而轻轻松松一统天下。如果她能美到海伦那种程度,可能还有点希望,但这小清新风格的长相,还是专注事业别想太多吧。陆楠在职场奋斗的心得体会告诉她,巨大利益面前,指望男人靠得住,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如果只是涉及商场争斗几千几百万的利益,大概会有男人为了心爱的美女放弃。但这利益若是一个国家,一个大陆,甚至一个世界呢?陆楠不知道男人会不会放弃爱情美女,反正她是肯定不会舍弃江山为了美人的,谁这么干谁傻。 看着马车窗外荒凉的景象,陆楠总觉得自己的前途,不太光明。她总是无法自控的想到那些历史上倒霉的傀儡皇帝。她已经很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不安,但好像还是被维桑伯爵看出来,像是为了打破此刻沉默的气氛,他试探着问:“您是在担心吗,殿下。” 陆楠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处于她目前的位置都会担心。但情况不明她不能得罪他,只能强打精神努力保持微笑:“是啊,我……确实有些害怕。” 维桑伯爵安慰道:“其实您不用如何惶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要您一到图尔立刻就会受到公爵的保护,有他站在您身后,您很快就能继承王位。” “哦,这样啊,可我根本不懂如何成为一个好帝王,治理国家也一窍不通呀。” 陆楠用标准无知少女的表情柔弱无助的说。 “这个更不用您担心了,公爵大人会辅佐您的。” 维桑伯爵笑得别有深意。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陆楠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两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信你才怪。 就像陆楠肯定不信维桑伯爵跟他背后的安茹公爵是乐于助人大公无私对她无比忠诚的好人,伯爵肯定也不信她是个单纯善良啥也不懂的傻瓜。两人话里有话互相试探了一番,结果就是陆楠明白,维桑伯爵这是在警告她来着。她可以当皇帝全靠安茹公爵在后面的推手,想必当了皇帝之后也会被安茹公爵全方位掌控当个活动印章。再恶心一点推测,也许安茹公爵还盘算着要娶了她,让自己的后代千秋万代呢。 一瞬间陆楠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公爵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她觉得这人估计就是那种尖嘴猴腮大背头戴个金丝眼镜的反派野心家嘴脸。她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未知的敌人。换做她是安茹公爵,不但要娶了无依无靠的光杆女皇,还得在她生下孩子后立马杀掉,这样才能顺利翻身上位谋朝篡位。 如果穿越成了汉献帝,应该怎么顺利推翻曹操振兴汉室,在线等,急。 陆楠满脑子都是大大的论坛体飘来飘去。 她也没什么心情跟维桑伯爵敷衍了,反正从他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不小心还会因为说漏嘴招来不必要的怀疑。亏这人长着一张忠臣脸却是个老狐狸。一切的一切都必须等到了目的地再说。不过再怎么糟糕,总不至于会被囚禁砍头,哪怕是做个傀儡,慢慢筹谋也总有翻身的希望。实在不行,她还可以主动回档嘛。 这样一想陆楠心里又稍微有了点底气,重整旗鼓,笑眯眯的跟维桑伯爵玩起了高级推手,不动声色的询问一些想要知道的情报。然而废话了半天基本没问到什么有用信息。涉及敏感,伯爵就装傻,涉及常识,陆楠又不敢随便问。想想吧,你总不可能傻乎乎的直接问:这里是什么国家我叫什么名字今天几月几号。最后从零零碎碎的话语中陆楠自己分析出这样一个结果。 好像继承皇位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 她死去的老爹的老爹,据维桑伯爵说是个不得了的伟人,统一了大陆建立了强大的帝国。也正是如此,他是唯一一个被教皇加冕封帝的皇帝。可是在他死后他的三个儿子根据分封继承法,将他的帝国分裂成了三块,一人继承一块,都加封国王。她的老爹因为是长子,所以拥有皇帝的头衔。但实际统治的领土只有三分之一而已。当然,名义上其他两个国王也是他的臣子。 她老爹在位的时候,这三分之一领土又分成了三块,被她的三个哥哥分别继承,她是个公主所以没有领土继承权。不过她爹很心疼她,因为她大哥没儿子也没女儿,所以被她爹强制指定大哥挂的时候还没有子女,领土就由她继承。她大哥估计是抱着宁愿便宜妹妹也绝对不便宜两个弟弟的想法,居然答应了,还立下了正式的文书。 好了,目前的局面是,她拥有她大哥的领土,其余两块领土还是由她二哥三哥的儿子继承。换句话说她基本就空挂个皇帝头衔,实际只拥有整个帝国领土的九分之一。直辖封臣里两个叔叔和两个侄儿实力各方面吊打。而且她去继承的只是她所拥有领土的王位,皇帝的头衔还得等到所有封臣到齐,教皇加冕才算。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欧洲打了几千年就是没法统一了,分封继承要不得啊!仔细一想,之前说到这个问题,维桑伯爵说的一直是继承王位她还奇怪呢,原来如此。 好像更加前途无亮。感觉随时会被几个叔叔和侄儿联合暴打,怎么想都是药丸的节奏。 陆楠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快捷无痛的自杀了。 好吧,说笑而已。如果没有那个无聊愉悦犯给她开的无限回档挂,她大概就真的直接躺平。不过既然知道能够无限重来,那还怕个鬼。不要怂,就是干。大不了死了重来。她还不信了,练个几百周目还怼不过这些永远一周目的对手。 于是陆楠诡异的轻松了起来,停止了耗费脑力的套话行为,开始真的漫无目的和维桑伯爵东拉西扯。伯爵也是精神好,竟然一直陪着她说废话。两人就这么闲扯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变暗,眼看要进入夜晚了。陆楠本以为会露宿野外,小小的担心了一波会不会受到袭击。没想到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了一个类似驿站的地方。陆楠扶着伯爵的手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晚上赶路太危险,我们在这里暂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出发。” 维桑伯爵解释道,见陆楠面无表情,还以为她对简陋的住宿条件不满,急忙道歉。 “只是要委屈殿下。” 陆楠是因为现在屁股痛得不得了才作高冷状,闻言急忙表示她不介意。不过这个驿站确实非常简陋,只有几栋看起来年久失修的破房子,踩上去嘎吱嘎吱好像随时都要塌掉。屋子里阴暗无比还弥漫着一股臭气,陆楠不小心看见地上跑过起码三只老鼠。但其他人都是一副很平常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想必这个世界生产力就是如此。她本来还想提议要不睡马车上吧,反正现在天气又不冷。然而站在门口,看到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只有这几栋破房子有微弱的烛光。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准备上楼,忽然听到外面又传来了马蹄声和人声,陆楠好奇探头望去,看见有一只十来人的马队也准备进来休息。因为这边被随行的骑士们牢牢围住,所以他们很知趣的没有过来,而是选择了距离最远的另一栋房子。 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来杀的追兵,但见大家都一脸淡定,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在火光的照射下陆楠发现他们不管是长相还是衣着都和她见到的人们完全不同,有点好奇的问维桑伯爵。 “这些是什么人?” “哦,那些啊,是阿尔泰的佣兵。” “佣兵?” 听到一个预料之外的词,陆楠不禁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只是维桑伯爵好像并不想多谈,只是简单的说阿尔泰是个北方的小国家,国家非常贫瘠,而且终年覆盖着冰雪,所以这个国家的人都基本靠出来当佣兵为生。因为他们非常勇悍还注重信誉,所以声誉不错,很多贵族领主都喜欢雇佣他们,毕竟这年头要养得起一群私兵是非常耗钱的,一般的领主根本没有能力。 见陆楠还是充满兴趣的样子,维桑伯爵犹豫一下,低声说:“前不久阿尔泰因为卷进了库曼的苏丹争夺战,好像已经惹恼了苏丹,恐怕等他平息了国内的动乱就要回过头来收拾他们了。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是好人,殿下还是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比较好。” 闻言陆楠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乖乖上楼。只是她没想到居然都不洗漱一下直接就睡,哇你们外国人的生活也太不精致了吧。但见维桑伯爵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实在是不好吐槽,只能满心憋闷的等他走后关上门,脱掉外衣,没好气的躺到了充满霉臭味的床上。想了想,把那把拆信刀抓在手里。 以为会一夜无眠,结果不出几秒钟她就睡着了。 第8章 陆楠是被人剧烈摇晃惊醒的。 她第一反应是地震了,还想着赶紧躲床底下,睁眼看到一张陌生的大脸俯视着她,吓得差点没尖叫。幸好此时手里冰冷的触感唤回了她的记忆,才没有导致慌乱中一刀戳死维桑伯爵的惨案。呃,看看伯爵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再看看他魁梧的身躯,陆楠觉得自己真的一刀挥出,只怕立刻就被缴械打趴。 “殿下,外面有点不太好。” 维桑伯爵神情异常严肃,还捂住了她的嘴可能是防止她尖叫。陆楠没好气的掰开他的手:“追兵还是刺客?” 见她居然如此镇定,维桑伯爵挺吃惊:“不,不是针对我们,不过我觉得殿下最好还是别睡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陆楠二话不说的遵从了,飞快穿上鞋子披上外衣,随便一撸头发就算收拾完毕:“好,都听您的。” 扭头一看伯爵似乎更吃惊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是做什么呢,非要她配合着表演一出“啊不要人家好害怕哭哭你不说清楚人家绝对不会离开”才满意吗。对不起了呢,该配合的演出我却视而不见。 伯爵闻言才立刻赶到门边,陆楠注意到他没有穿外套,只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衣,露出了壮实的胸肌以及密密麻麻的……胸毛。看来也是睡到一半被惊醒,顾不上穿衣服就跑来找她。不过他手里握着出鞘的佩剑,看上去并不慌乱。他的镇定极大的消除了陆楠心底的恐惧,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不由分说,伯爵一把将陆楠拉过来护在怀里,随后提着剑下楼,陆楠被他浓郁的汗臭熏得快要窒息,但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她也只能咬牙忍了。楼下聚集着随行的骑士们,个个严阵以待,做出了战斗的准备。陆楠虽然之前感觉良好觉得肯定不怕,见此情形也忍不住心跳加快,手心出汗。 她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还有男人压低声音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围住了这个驿站。昏暗的烛光中她来不及问点什么,维桑伯爵抓过一件厚重的斗篷,把她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随后几乎是将她夹在腋下,跟着那些骑士走出了大门。 由于什么都看不见,陆楠只能被动的被伯爵拖着走,她感到伯爵全身紧绷,显然非常的紧张。从火把燃烧和马匹喷气的声音推断,对方的人不少。但是这么多人居然没有吵得和菜市场一样,也没人说话,感觉好像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我们是布列塔尼帝国治下的护卫队,路过休息。我们和里面的人没有雇佣关系也不想多管闲事,还请让我们离开。” 维桑伯爵高声说。 一片沉默,许久之后才有一个沙哑带着浓厚异国口音的男人笑了几声,不紧不慢的回答。 “看出来了,帝国的人。” 本以为伯爵还会说些什么,但双方都保持着沉默,陆楠猜想对方可能在权衡利弊。尽管再一次告诉自己不需要害怕死了就回档,但那股无形的威胁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伯爵的手臂,随即她又很快的放开。 “不过你要是以为我害怕帝国,可就大错特错。” 那个男人冷笑着说,顿时陆楠听到了身边骑士纷纷刀剑出鞘,并且围拢将她护卫得更加严密。 “行了,不要惹事,跟他们无关就让他们过去。”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开口说。 那个男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概是做了什么手势,陆楠听到了马匹行走和盔甲撞击声,维桑伯爵无声的呼出一口长气。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也许是本着一个帝国贵族的骄傲。他更紧的把陆楠抱住,慢慢在护卫的簇拥下向前进。 “等等!” 那个沙哑的男声忽然又说,带着一股赤裸裸找事的气息。 “看你们的样子,不是一般的帝国士兵啊,恐怕是什么贵族老爷。那我就有点好奇了,被您这位老爷死死护着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维桑伯爵声音冰冷而愤怒:“看来您是打算要和帝国为敌了。” “哈,为敌了又怎么样,你还真以为,现在的帝国,还是查理大帝所在时候的帝国?” 那个男人吊儿郎当的说,驱使着马匹走过来,刀剑拔出刀鞘的金属摩擦声在深夜里显得分外寒冷。 “再说我又没怎么,就是想看看您怀里是什么人,万一是您想偷偷藏起谁,那可就不好办了。” 陆楠感觉维桑伯爵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看来现在的情况不太美妙。虽然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陆楠觉得那个男人恐怕单纯就是来找事儿,要说真打算把他们怎么样也不会。不然何必废话半天直接动手就行。可是对于维桑伯爵来说不能随便屈服,否则就涉及到诸如帝国尊严贵族风范非常丢脸。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但……试试好了。 “您的意思是,只要确定我和你们要找的人没有关系,就让我们离开吗?” 她捏细了声音,柔弱无助的问。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非常淫邪的笑了起来,用那种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声音说:“是啊,不过我可不保证万一看你顺眼,做出一些其他的事情来。” 维桑伯爵愤怒的上前一步,陆楠在他的手臂上捏了一下,随后拉开了身上的斗篷,低着头做害羞畏惧状,同时死死抓住伯爵的两只手免得他一时气愤上去和对方拼了什么的。 由于一直在黑暗中忽然接触到耀眼的火光,让陆楠不适的半眯起眼,她模模糊糊看见至少不下一百人的队伍围在他们四周,刀出鞘弓张弦,马上的骑士穿着看起来就很狰狞的盔甲,连脸都包得严严实实。黑夜里他们简直就像是一群随时都会大开杀戒的强盗。 “嚯。” 为首的男人夹了一下身下的坐骑,缓步上前,陆楠都闻到从那匹马上传来的臭气。她还是没有抬头,非常敬业的扮演着一个被吓坏的无助少女角色。嗯,不过也不完全是演技,她确实有点被吓到。 那家伙异常无礼的打量着她,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那尖锐的视线。忽然一个冰冷的东西触到陆楠的下巴,是对方用刀抵着她的脸,陆楠不得不一边更用力按住伯爵,一边被迫抬起头。她一边在心里吐槽“哇塞不是吧这是野蛮强盗俏公主的展开吗”,一边闭上双眼卸去身体力道往后一倒,维桑伯爵及时的接住了她。 “没意思。” 那个男人失去兴趣的哼了一声。 维桑伯爵幸好没有再放什么“你给劳资等着”的狠话,抱着陆楠大步往外走,幸好这一次没有再被阻拦,顺利的上了马车。一行人顾不上说话,逃难一样匆忙上马离开。陆楠非常敬业一直一动不动宛如真正昏迷,直到她觉得已经脱离危险区域才大松一口气,睁开眼,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 “咦,殿下您没有晕倒啊?” 维桑伯爵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陆楠瞟了他一眼,懒得回答。不过她趴在座位上悄悄往后望去,看见那个驿站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火焰,凄厉的惨叫声和厮杀声遥遥传来。她清楚的看到那群无面骑士残忍的砍杀着驿站里的阿尔泰佣兵们,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反身坐下,回想起之前自己的举动,真是一阵阵后怕。 “那些是什么人?” 维桑伯爵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那些也是阿尔泰的佣兵,不过却是另外一股势力,非常凶残,为了钱什么都做。他们一般都在库曼一带活动,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接受了什么任务专门来追杀这些佣兵的。” “可他们不都是阿尔泰的人吗?” 陆楠忍不住大声喊道。 “这群佣兵没有什么国家同胞的概念,说得难听点,就是一群为了钱亲人都可以杀死的畜生。”维桑伯爵不屑的说,“之前我告诉过殿下,阿尔泰的不少佣兵得罪了苏丹正在被追杀,也许这群人就是受了苏丹的雇佣,靠杀死同胞来获取雇主的欢心。” “我们……帝国不管吗?” 维桑伯爵笑了起来:“为什么要管,只是一群低贱的野蛮人,死光了也不关帝国的事。况且他们也不敢随便得罪帝国。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粗鲁无礼的佣兵头子,居然敢对殿下做出大胆无礼的举动,您放心殿下,等回到图尔,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知公爵大人。他会为您出了这口气。” “喔,谢谢。” 陆楠失去了和伯爵交谈的兴致,随便的敷衍。之前发生的一幕还血淋淋的铭刻在她的脑海里,耳边回荡着那些凄厉哭嚎。虽然已经明白这是个和自己原本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可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般残忍的杀戮,实在没有办法云淡风轻。她也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看似文明实则野蛮。没有法律没有公理,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能任意践踏其他人的生命。 这不是靠着玩玩计谋或者耍耍心眼就能顺利活下去的世界,想要达成她的目标,她势必得去杀戮,去争斗,甚至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践踏别人的生命。 陆楠紧紧握住了拳头,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第9章 在陆楠思考着人生观世界观的过程里,他们这一行人还是继续朝着目标图尔前行。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野蛮残酷,陆楠不禁非常担心自己的安全。就像天才必须要活到成为叱咤风云的大佬才算真正的天才,她这个预备役的皇帝也必须活到顺利登上皇位,不然,什么都不是。 不过维桑伯爵比她更担心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他背后的安茹公爵投下了大把赌注在她身上的关系。陆楠发现他们一路避开了城市村镇,专门往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绕圈走。本来陆楠还想着这么做不见得安全,万一对方早有安排,布置好了埋伏就等着他们。随着一路上的见闻以及不间断的从伯爵和其他骑士那里借着闲聊打探到的信息,陆楠发现自己想太多。 她不该用自己那个时代的标准来衡量这个陌生世界。 根据她的观察,这里真的是太太太太落后了,而且人口非常稀少。陆楠那个时代,随便一个一线城市直辖下的一个区,百来万人轻轻松松。这里?一个王国能凑出个百万人都算不错了。说起来堂堂一个帝国,好歹也得有上亿人口吧。实际上并不,陆楠根据伯爵漏出的口风推算了一下,连帝国的王都图尔都只有几十万人口,那整个帝国撑死了几千万居民吧。 至于常备军什么的,不存在的!由于整个帝国采取了坑爹的分封制,也就是皇帝管大诸侯,大诸侯下面无数小贵族小领主的模式,皇帝只能动员自己直辖领土上的军队,想用其他人的军队,不好意思,看人家心情。这里有句流传非常之广的话叫做“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皇帝对领土内大小领主的影响力,可想而知。”而皇帝自己能随时动用的也就几千专职士兵,其余的都是那种平时种田,战时临时抓壮丁的编制。真遇到打仗,基本就是凑数的炮灰。 堂堂皇帝啊,手下居然能打的只有几千人,说出来简直是个笑话。放眼陆楠所在的国家,过去哪个皇帝如此惨不忍睹,哪怕是亡国之君都可以拉个十来万人队伍好吗。 但这也没办法,谁叫这个世界生产水平就那样。根据伯爵的说法,一般的领主能养得起一两个正儿八经的骑士就算不错了。骑士的装甲武器,马匹口粮,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开销。供养一支全副武装百来人骑士护卫队的花费,能吃垮一个正常收入水平的领主。所以能养得起私人骑士队的基本都是那种家大业大的大贵族巨佬。不少骑士因为没钱连自己的武器马匹都负担不起,只能卖身给大贵族打工。 这么辛酸,和陆楠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最开始还奇怪来着,保护自己这个未来皇帝竟然只派二十来个骑士,明白之后才发现,简直是超级豪华的阵容。 陆楠没有做皇帝的经验(废话正常人都不可能有),但起码还是看过很多相关的书籍。哪怕只看过电影电视剧也知道,就这生产力和人口水平,将来怎么一统天下啊?靠着几千人的大军平推吗? 哎呀真是好愁好愁。 她又不是学历史的,想借鉴一下历史上本朝那些开国皇帝是怎么发家致富也无处谈起。至于穿越发家三件套,做玻璃她确实不会,做肥皂因为大学时代玩过一阵手工香皂估计还行,做炸药什么的……呃,她无聊的时候还真的研究过,如果有足够条件可以试试。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三件套行不行得通。唉,在世界设定了解不彻底的情况下还是别想那么多,根本没用。 陆楠觉得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文盲。 不!识!字!可!怎!么!办! 实际上她频繁的套话行为已经引发了伯爵的怀疑,伯爵不断的开始反套话,只怕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疑惑。陆楠一律装傻,实在不行了就以头晕头痛好累混过去。反正她这个身体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她觉得伯爵还不至于脑洞大到外星人附体穿越者夺舍方面。但这样发展下去依旧很危险,陆楠不敢保证这里不会有放火烧女巫之类的野蛮行为。于是她只能暂时停止通过聊天来获取信息,乖乖的做一个沉默的美少女。 她也试图通过研究带出来的书来获得一点帮助,并没有用,那些字母英文不英文法语不法语,她智商300也没法就这样自学掌握一门外语。她非常担心自己不识字导致穿帮露馅,可眼下确实没办法解决。只能盼望运气好,当了皇帝之后偷偷摸摸找个人来学了。 就在这种忐忑不安和担惊受怕的情绪中,他们走了六天,终于进入了比较繁华的地带,陆楠也第一次看到了传统意义上的城镇。尽管和她印象中那些华丽壮美的建筑不一样,但起码是整整齐齐的砖石建筑,而且有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还有正规的护城河,守门的士兵也衣着整齐像模像样。哪怕道路还是显得很简陋时不时被马蹄溅起老高的泥土,起码还是修葺了专门的大道小道。陆楠稍微松了口气,觉得之前自己太悲观了,起码看来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维桑伯爵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很多,不再像一路上那么警戒,他彬彬有礼的对陆楠说:“殿下,这里就是我的领土,维桑,在这里殿下的人身安全绝对可以得到充分保障。本来应该直接将您送到图尔,可是我觉得殿下应该先好好休息一番,再出发不迟。” 陆楠还能怎么样呢,只好微笑着点头答应,还表示伯爵你太贴心太善良了。 伯爵见状也不再多话,马车一路驶进大门,在石板铺成的大道上哒哒跑得飞快,陆楠只看见两边各色各样的民居,基本都是些两层三层木石混杂的建筑,阳台窗户上晾着乱七八糟洗好的衣服,还有不少种植的植物。居民们对驶过的马车和骑士们纷纷躲闪行礼,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喧闹的交谈声,笑闹声,还有叫卖声,这一切好像和陆楠所在的世界没有太大区别,除了那满满的时空差异以及异国风情。 马车穿过了无数条街道,终于进入了另一道有士兵看守的大门,这里就和外面完全不一样了,显得华丽许多。没有市民行走,道路两边全是高大的绿树,时不时还能看见精美的石雕和喷泉,几个可能是园丁的人正在修建灌木。马车最后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喷泉旁边,陆楠扶着伯爵的手颤颤巍巍的下车,前面是一栋占地宽广的五层高灰石庄园,明显有些年头了,但并不影响它本来的美感。陆楠不懂建筑,不知道是什么风格,但也看得出这栋建筑又优雅又端庄,拿到现代当个国家博物馆绰绰有余。 “欢迎您光临寒舍,尊敬的殿下。” 维桑伯爵冲她鞠躬行礼,而早就等候在大门两边的一干仆人们也都恭敬的行礼,陆楠报以微笑,点头示意,随后在伯爵的带领下慢慢走进大门。 “一路上您辛苦了,还请您先好好洗漱休息一番。” 伯爵示意几个女仆过来扶着她,自己在前面带路,将她领到了三楼。陆楠一路目不斜视保持着淑女风范,很想偷偷瞄几眼陈设摆饰,因为顾虑会跌了公主的身份,只能作罢。不过以她之前呆过的那个乡下别墅做对比,一个是豪装别墅,一个根本连农家乐都算不上。看来这维桑伯爵还挺有钱的。 伯爵在一扇裱花的金色门前停下,推开了门:“这是为您准备好的房间,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侍女。我就不耽误您休息暂时退下。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请随时召唤我。” 陆楠矜持的点头,在伯爵的目送下进了屋子。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这间屋子放到她那个时代也得是五星酒店级别,还是那种欧风房要加钱。一水儿的实木镶金家具,起码二米的四柱大床,密密实实的围着精美的刺绣床帏,梳妆台上各色首饰足可以晃花任何女人的眼睛,墙壁上还铺着绸缎的壁纸,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风景油画,无数正在盛放的鲜花插在晶莹剔透的水瓶敞口瓶里,妆点着房间的各处,同时也让房间里充满了花香。 果然啊,生产力再怎么落后,统治阶级永远都占据着生产力的顶端,享受着最好的配置。 几个女仆乖巧的对她屈膝行礼,为首的那个长得特别可爱,一头卷发像个洋娃娃,声音也是甜甜的:“殿下,您是先喝下午茶休息一下,还是先沐浴更衣?” “先沐浴吧。” 陆楠觉得自己身上肯定都臭气熏天了。 于是在几个女仆的服侍下,她基本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浴室和卧室是连着的,当然也是豪华无比,虽然浴缸还做不到自动供水,但几个女仆换水迅速加上天气温暖,陆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就是全程被看着还摸来摸去让她有点尴尬。但是妹子们按摩起来真的好舒服,她差点就在浴缸里睡着了。洗完澡几个女仆又忙碌的给她全身抹上特质的香膏,在头发上喷香水,反正就是忙碌的护理美容全套。最后她穿上丝绸的浴袍,对着镜子一照,觉得自己简直从头到脚都在闪闪发光。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去高级会所做头发,托尼老师慢吞吞一根头发一根头发的剪,全然不顾顾客已经耐心全无。 总之全程花掉了足足四个小时,天都黑了。陆楠也饿得简直想晕倒。早知道她应该先吃饱喝足再来洗澡的。 就在她以为终于解放了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维桑伯爵在门外轻声问道:“殿下,不知晚上可以邀请您一起用餐吗?” 陆楠喜出望外,急忙答应:“当然可以,伯爵。” “那么我在二楼等候您。” 陆楠一回头,看见几个侍女抱着华丽的长裙各种耳环项链胸针头饰等着,她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不是吧,还来? 第10章 若非陆楠极力拒绝,几个女仆恨不得把她打扮成一颗圣诞树。陆楠收回之前对这个时代女性打扮的看法,合着不是没有束腰裙撑,而是乡下地方没条件。这不,被无数穿越女性深恶痛绝的束腰裙撑都来了,陆楠还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假发套跟华丽繁琐得吓人的头饰,具体形容一下的话,和脑袋上顶了半个花园差不多。 陆楠对“欧洲中世纪”的认识仅仅来源于看过的几本小说,还有少数美剧英剧和电影。她依稀记得这种夸张的打扮好像是兴盛于法国那位上了断头台的玛丽皇后时代,那都归于近现代了,中世纪应该还是挺简朴的呀。这个世界的设定太迷了,莫不是科技树点歪,全部点到发展奢侈品上去了。 最后假发什么的没有戴,陆楠以自己三个哥哥挂了必须穿得简朴为理由拒绝。但是束腰裙撑没办法还是必须穿上,因为陆楠才稍微露出了一点点不想穿束腰的想法,几个女仆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她那个时代妹子不穿内衣放着空档一样。陆楠再三表示不要束得太紧,可穿好全部服饰后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内脏都快从嘴里挤出来。这样下去别说吃东西,喝几口水都要吐了啊。怪不得看小说的时候那个时代的淑女们动不动就晕倒,喵的被捆成这样一个大喘气那必须得晕。 “啊,殿下,您真是太美了。” 给她梳头的女仆陶醉的赞美道。 确实,现在的陆楠就像是那种高订的娃娃,考虑到她算是在服丧,选的是深蓝色的裙子,上面基本没有太多花边蕾丝,但越发衬托得她肤白如雪。滑溜溜的金发被梳成许多大大的发卷,用一个珍珠的发箍束着,无需太多珠宝,这头漂亮得像最纯正金丝一般的头发就是最好的装饰。在巨大的裙摆和女仆的心狠手辣双重作用下,她的腰纤细得不足一握,加上被挤压出的高耸胸脯,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天使面庞魔鬼身材。 陆楠也承认这么一打扮确实美呆了,可是她真的好痛苦,而且露出来的胸是不是太多了?她不自在的拉了一下胸口的衣服,企图遮住一点。可是看其他妹子都是这么暴露,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走吧,伯爵肯定等急了。” 束腰的和裙撑让她再也没法快步行动,只能小心翼翼慢吞吞的出门下楼,在女仆们殷勤的指引下来到了餐厅,门口两个穿着同样黑色镶金边制服的仆人为她打开了华丽的大门。 餐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无数蜡烛把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起码有十来米长的餐桌上,成套的华丽水晶餐具在烛光下反射出瑰丽的色彩。各式各样的水果食物美酒堆积在餐桌上,看上去足够上百人食用。而宽阔餐厅的另一头,几个穿着华丽的男人正在起劲的弹奏乐器,悠扬舒缓的音乐加上此刻的气氛,让陆楠疑似自己来到了什么米其林三星餐厅。 但出乎意料的是,等候在餐桌另一头的不是维桑伯爵,而是一个陆楠没见过的男人。 他大约三十出头,和一路上陆楠见惯了的那些肌肉兄贵不同,他显得苍白而纤细。不过哪怕是以陆楠挑剔的标准来衡量,他也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他没有留胡子,一头黑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端着酒杯的样子简直可以直接入画。不过他看着陆楠的眼神却是冰冷且审视的,陆楠本能的不喜欢这种眼神,就像是在衡量一件货物。 两人短暂的对视了几秒,那个男人才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坐。” 陆楠暗暗捏紧手指,缓步来到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一边侍立着的仆人立刻为她铺好餐巾,倒满了酒杯。放在她前面的是被烘烤得金灿灿的面包和看上去很好吃的鱼子酱,然而在这个男人的视线下,陆楠已经失去了胃口,她出于一个女人天生的直觉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男人很危险,在他面前不能松懈。 男人沉默的喝着杯中的酒,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陆楠。陆楠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在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孔上,他的眼珠就像是无机质的玻璃一样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陆楠大概已经猜出这个人的身份,只是她有点不明白,他这么毫无预兆的冒出来到底抱着什么用意。 世界上就是存在那种哪怕是坐着一动不动气场也足以碾压的人,陆楠在他的审视下只觉得全身紧绷。她当初和跨国大公司老总面对面谈话都没有如此紧张过。大概……她从内心明白眼前的男人不仅手握她的未来,甚至可以一言决定她的生死吧。只是陆楠依旧保持了表面的镇定,哪怕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端起酒杯的手依旧很稳没有颤抖。 幸好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奔三人士,要真的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只怕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了。 也许是通过了他的审核,男人终于放松了面孔,露出一个文雅而冷淡的微笑,非常敷衍的对她点了下头:“公主殿下,见到您很高兴。” 陆楠稍稍松了口气,报以同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公爵大人,见到您我也一样的高兴。” 当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维桑伯爵的地盘还对她各种下马威的,还能有谁,用脚趾头想也只能是维桑伯爵的顶头大哥安茹公爵啦!只不过他和陆楠想象中不一样,意外的还挺人模狗样。那种“我天生高贵你们都是贱民”的风范真是让陆楠第一次见就打从心里没好感。她立马想起了曾经的上司,一个归国香蕉人。虽然两人颜值天差地别,可那种趾高气扬谁都看不起的风格还真是如出一辙。 “说起来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殿下,殿下倒是和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安茹公爵懒洋洋的说,用叉子一下又一下的戳着面前那盘可怜的沙拉。陆楠小口的吃着面包,发现面包的口感显然没有卖相那么好,又硬又干,不得不赶紧灌了几口酒下去才勉强吞下,心里鄙夷的想着看你如此装逼结果还不是只能吃这种垃圾面包,拽个P啊。可是她脸上还是得装出平静文雅的样子,沧桑的回答道:“人总是会成长的啊,公爵阁下。” 公爵看了她几眼,终于稍微收起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您好像不怎么怕我。” 陆楠反问道:“您希望我怕您吗?只要您有这样的需求,我完全可以立刻满足您。” 短暂的接触虽然不能看清安茹公爵的全貌,但陆楠也能分析出个七七八八,显然这货就是那种控制欲极强自我陶醉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的性格。大概他的权力真的很大,不然也养不出这种高高在上的作风。应对这种人不能太强硬,否则他只会比你更强硬,还会觉得很不爽。但要是表现得太软弱,他又会嫌弃你没劲儿,各种鄙视嘲讽。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陆楠一直以为是狗血小说才有的产物,没想到真见了一个。不过也是啦,也只能在这种畸形的封建统治社会里才会出现如此奇葩的存在。换到她的世界,马云爸爸也不敢这么酷炫的好吗。 公爵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微笑,陆楠的反应看来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怎么,殿下还没有放弃当初的打算?我必须得承认,您现在的样子确实挺可爱的,但我依旧坚持当初的回答,我是不会娶您的,您还是死心吧。” 我擦嘞!哪怕明知这件事其实跟她无关,但陆楠好想打爆他的狗头!她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觉得是个母的就会迷恋他的直男癌。抱歉,敢问是那只眼睛看出她在勾引他啦?神经病啊! 陆楠气得面包都咽不下去了,用最后一丝理性告诫自己不要对他脸上泼酒,会出人命的。 “不过您大可放心,即使如此,我依然会履行我们最初的条款,让您成功登上皇位。” 公爵好像非常欣赏陆楠那副深感屈辱又不得不强自忍耐的表情,像抚摸什么小猫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头。 “我奉劝您一句,做个听话的乖女孩不好吗。不要再去妄想什么自己不该妄想的东西。等您做了皇帝,想和谁结婚都行。别再愚蠢的自以为是,做出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记住,这是我给予您的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公爵便把餐巾丢在桌上,径自离去。一边的仆人像是全程耳聋,面无表情。陆楠坐在原地气得想掀桌。莫名其妙就被羞辱了一番,什么玩意儿。 看来她还想错了,原本以为公爵图谋不轨,结果是公主自己想入非非啊。虽然不知道公主是真的喜欢公爵的颜值,还是打着抱大腿上位的主意,可关她毛事? “嗯,不气不气,他又不知道你不是她,可以理解,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妈的但还是好气啊!” 其实陆楠脾气挺好的,一般不胡乱发火,可是那位鼻子都要翘到天上的公爵触发了她所有雷点,直男癌加沙猪,简直没救了。 一边的乐师们还在没完没了的演奏,陆楠越听越火大,终于示意他们都出去,随后又打发掉了那个围观全程的仆人,自己一个人化悲愤为食欲,恶狠狠的啃了几个水果,然后她就被束腰箍得快吐了。 原本的茫然和惶恐都一扫而光,陆楠燃烧起了熊熊的斗志。她又回忆起了自己因为性别被各种歧视打压的过往,那种憋闷愤怒的心情和之前被安茹公爵不留情面羞辱的回忆重合在了一起。不说其他的,她一定要成功拿下皇位,成功大权在握,成功把这货打翻在地狠狠羞辱回去。看他还看不起女人,看他还自我感觉良好。总有一天,她要当着这家伙的面,让他把今天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全部咽回去。 第11章 因为吃了太多水果陆楠硬是足足在餐厅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能站起来,那紧绷的束腰还有累赘不堪的裙撑让她浑身难受。她觉得现在自己还是不能随意走动,害怕会吐出来,干脆摊在宽大舒适的扶手椅上,盯着头顶的吊灯,开始漫无目的发散思维。 她好想不顾一切的将这些堪比刑具的东西全部扯下来,但可悲的是她根本做不到。真不明白为何女人总是热衷于弄出折磨自己的东西。这些玩意会把女人的内脏挤变形,导致各种病变。想想看过的书里说那些狂热追求纤细腰肢的女人甚至连怀孕都要束腰,不流产才怪。 只能说为了追求美丽,女人总是疯狂的。陆楠自己不也病态一样的节食健身吗。她进入那家国际公司后,基本上就没有再吃过晚饭,平时的主食都是水果蔬菜,肉食甜食只有实在憋不住了才稍微吃一点点,还跟犯了罪似的疯狂健身,要把摄入的热量消耗掉。实际上按照她的身高年龄,她的体重根本不超标,甚至还偏瘦。可谁叫整个社会的风气就是要瘦瘦瘦呢。如果是个胖子,大多数人都默认这个人不自律,没有节制力,死宅什么的。女人稍微胖一点更是罪大恶极,仿佛连做个人都不配了。假使是为了健康正常的节制饮食锻炼身体,当然是件好事,可只是为了迎合社会和他人的看法,拼命苛刻自己,陆楠觉得那是一种病态。 可是她无力和整个社会抗衡,想要成功,就必须迎合主流价值观。比如根本不胖还是拼命减肥,比如对名牌压根没兴趣还是得买昂贵的包包和衣服包装自己。当然也有特立独行不在乎大众看法的人存在,但他们想要成功,显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又或者他们拥有碾压的实力,不需要主流社会的支持。可惜这样的人,陆楠一个都没见过。 再加上她还是一个女人。在男权当道的世界里,女人简直同时被主流价值观和男权同时打压。陆楠不怕辛苦不怕竞争,但她对不公平的竞争和挥之不去的歧视深恶痛绝。她知道哪怕是自己管辖的部门里也有很多人对她不满,其中不止男人,也包括女人。他们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竟然如此争强好胜,对人做事原则第一人情靠后,太不会做人了。陆楠不止一次听到下属偷偷嘲讽自己,就是因为她作风太过强硬,所以才年近三十都没嫁出去。家庭聚会亲戚羡慕她丰厚的收入跟房子车子之余,更多关心的还是她有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才能结婚。甚至连她自己的亲爹亲妈,平时念叨得最多的依旧是她什么时候嫁人什么时候生孩子。陆楠为此和他们发生了无数争吵,后面干脆搬出去,不愿意回家。因为一回家就得面对父母的逼问,仿佛在他们看来,一个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嫁人和生孩子。 这一切都让陆楠感到窒息,以及,深深的愤怒。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忙于应付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抓住一切机会收集信息,陆楠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一切。可是刚才安茹公爵熟悉的论调和态度,让她回忆起了那些憋屈和最开始的初心。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满,也不再抱怨为何自己那么倒霉,她甚至开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拥有的机会。哪怕依旧要面对无数刁难和歧视,但她拥有了一个起码相对公平的开局。 一个可以成为皇帝的开局。 还能有比这更高端的起点吗? 哪怕失败了,她还有无数次可以重来的机会。她可以借此无限制的修正重启,直到达成最完美的结果。她可以像历史上那些青史留名的伟大帝王一样,建立万人敬仰的伟业,开启一个威震四海的时代。 她可以变成一首史诗,一个传奇,一段神话。 思及此,陆楠激动得脸颊微微发红,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当然,只是她个人的错觉,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到整个世界都触手可及。无限广阔的未来,在等待她去见证,去拥有,去征服! 所以比起这无限的未来,区区一个安茹公爵的嘲讽又算什么呢。无非就是她征途上必须克服的障碍。陆楠觉得就和以前她职场打拼差不多,无需畏惧,无需愤怒,只要想办法去打败敌人。 只不过这里的竞争,看来是需要抱着双手染血的觉悟吧。陆楠觉得这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惧怕犹豫。总之,她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会心慈手软。 “咦,原来我是这种性格吗?” 陆楠觉得仿佛突然再一次认识了自己,自言自语。若不是她真真切切的站在这个地方,刚才的想法,几乎是无敌的羞耻,中二度爆表呢。 “忽然都想感谢那个愉悦犯了。” 陆楠深刻反省了过去几天自己的浮躁,再一次认真总结了截至目前得到的信息,思索了一番未来的计划。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肚子里的食物看来是消化得差不多,而之前被安茹公爵掀起的怒火也消散得一丝不剩。陆楠还为自己竟然那么轻易暴躁感到了一点点羞愧。嗯,一定是因为现在的身体正值青春期,血气旺盛的关系啦! 陆楠心平气和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想通了许多事情,她忽然对现在的一切都拥有了无限的容忍跟宽容,也不再心里吐槽那几个过分殷勤的女仆,非常配合的完成了更衣卸妆的工作。 “殿下,您准备休息了吗?” 长得最可爱,被陆楠觉得像洋娃娃的那个女仆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轻声问。陆楠在闲聊中已经得知她的全名叫做露易丝.玛拉。她本想直接叫露易丝,无奈根据观察,这里的人只有非常亲密的关系才会直呼名字,一般都是称呼某某先生,某某女士,遇到有头衔的对象就直呼姓氏加头衔。所以截止目前,陆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因为大家都只恭敬的称呼她“尊敬的殿下”。 “不,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办,对了,玛拉女士,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其实陆楠也可以叫露易丝为玛拉小姐,这样听着比较亲切一点,但她摸不准露易丝结婚没有,只好笼统的以女士相称,就跟她那个时代逮谁都叫老师一样。 “请您尽管吩咐,殿下。” 露易丝放下梳子,给她行了个屈膝礼。 “请您去帮我叫一个人,和我一起过来的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谢谢。” 露易丝不愧是专业级别的模范女仆,半点废话没有,直接就遵命退出,不到一刻钟便带着那位差点被陆楠遗忘的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来到了门口。陆楠示意屋里的几个女仆都退下,随后不置一词的打量着有点局促不安的弗兰德斯先生。 之前她还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位先生,带他一起走也是出于忽然的心血来潮,没想过一时半会就给他什么机会展示。不过在她自己的想法发生了巨大转变之后,她就想起了这位先生。 弗兰德斯先生看上去三十五六左右,非常标准的地中海发型,虽然长得不至于丑陋,可还是过早呈现出了几丝衰老之相,两根深深的法令纹刻在他鼻翼两端。他虽然穿着整齐,可是衣料鞋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回忆他的言行举止,却又不显得粗鄙,应该文化水平不错。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显而易见的正因为面对公主而不安,可他的神情却跃跃欲试,激动万分。他就像那种挣扎在贫穷落寞中的失意者,哪怕明知是一个可以让他丧命的陷阱,他也不顾一切的想压下自己全部身家。 嗯,这样的人还正好是陆楠需要的。 “看得出来,先生,您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酝酿了许久气氛,陆楠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直截了当的开口道。见弗兰德斯身体一抖想要反驳,陆楠微笑着又说:“不需要否认,实际上我并不觉得有野心是什么坏事。总比那些安于现状的蠢材们好。野心,才是促使我们努力的最好动力,如果大家都丧失了野心,那整个世界将会多么可怕啊,先生。” 弗兰德斯尴尬的笑了笑,但他显然放松了不少。 “只是,我不知道,您的能力是否能与您的野心匹配。” 陆楠话锋一转,收敛了笑容,变得毫无表情。 “您是很聪明,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抓住机会便凑了上来。我不在乎您想在我身上捞到什么资本,也不在乎您是否忠诚,但我需要告诫您,先生,我需要一个可以做事的人。如果您徒有一腔小聪明却毫无做事的才能,那么您就只是一个妄想的傻瓜。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弗兰德斯的脸先是害怕得发青,随后又激动得发红,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是的,是的,我非常明白您的意思,尊敬的殿下。我不敢妄想一开始您就对我报以多么大的期待和信任。可是我还是想要厚颜请您相信,只要您愿意给我证明的机会,我就不会让您失望。” 陆楠无所谓的说:“我倒是不会失望,反正目前您对我而言,什么都不算。先生,实力是要用事实来证明的,而不是几句空洞的语言和表白。” 弗兰德斯不再多言,他只是对着陆楠深深一鞠躬,做出了甘为马前卒的架势。陆楠便也不再浪费多余的口水。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一张她在之前公主书桌抽屉钱包里找到写满数字她不认识的纸,展示给弗兰德斯看。 “您认识我手里的东西吗?” 弗兰德斯抬头看了一眼:“啊,认识,殿下,这是无记名的债券,您可以凭此到任意一家银行提取金币。” 陆楠心想果然和她推测的差不多,她便把那张债券递给了弗兰德斯:“拿着,算是我给您的一点资助。” 弗兰德斯又一次激动的红了脸,几乎是五体投地般的双手接过债券,像是捧着一尊神像:“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至高无上的殿下!” 陆楠本来想着既然钱包里满满的塞了一大堆,估计单张面值不会很大。可是见弗兰德斯那副震惊的样子,她又泛起了嘀咕,莫非这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但都递出去了她肯定不能收回来,只好强行淡定。 “好吧,您可以离开了,先生。” 弗兰德斯疑惑的问:“可您不告诉我,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的吗,殿下。” 陆楠高深莫测的说:“什么都要我先告诉您,那请您告诉我,您对我还有什么用?” 弗兰德斯恍然大悟,带着无比敬佩的表情恭敬告退。看他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去为了陆楠上刀山下火海。 “……其实我能告诉他,我是真不知道该叫他做什么吗?连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都搞不明白,别随便说几句话就暴露真相,当成一个傻子。这样还怎么愉快的装逼?” 陆楠揉着额角无奈的想。 第12章 也许是心态的问题,陆楠这个晚上不但没有失眠,反而睡得十分香甜,除了床垫不太好让她起床后全身酸痛。如果这个时代真的和她猜想得差不多,那么医疗水平不会太好。为了以后能更顺利的展开行动,她必须要好好保持良好的作息,努力锻炼身体,争取不要生病。毕竟搞不好在这里随便得个什么感冒肺炎就挂了。陆楠已经开始考虑什么时候把学习骑马和基本防身术提上正式议程。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临时抱佛脚,可这种时代,与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能拥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当然更放心。 跳下床后陆楠活动了一下身体,按照以前的习惯来了一套健身操,又做了半个小时瑜伽,直到满身汗水,这才摇铃叫女仆进来。她还挺庆幸这位公主的身体素质不错,没有弱不禁风到随便动一动便气喘如牛。简单梳洗换好衣服,陆楠坚决的拒绝了绑束腰和裙撑,开始坐下吃早餐。她没有动那些一看热量就很高的肉酱熏鱼,吃了一个白煮蛋,喝了一杯牛奶,又硬是塞下了几片难吃之极的面包,心里安慰好歹是全麦的,健康。随后又吃掉了一盘蔬菜,这才算结束。 几个女仆看得目瞪口呆,陆楠估计是自己吃得太多了,想也知道这个时代的淑女们恐怕还是那一套,吃得比猫还少来显现自己多么秀气和优雅。不过她才不在乎,当皇帝不需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健康才最重要。 她这边刚刚放下茶杯,维桑伯爵马上就神奇的敲门求见,陆楠毫不诧异他在自己身边放置了眼线,随时通报她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她并不在乎自己被监视,比如昨晚上她见了弗兰德斯先生,还派他出去的事情。都临门一脚要推她上位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她翻脸。 “请进,伯爵。” 陆楠气定神闲的说,她已经猜到伯爵这次的目的了。果然,在他鞠躬问候早安后,伯爵还是一如既往直截了当,仿佛根本不知道陆楠曾经和安茹公爵有过短暂且不愉快会面这件事一样,开了口。 “请问殿下休息好了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打算今天便和殿下一起出发,一切顺利的话大概晚上之前能到图尔。” “当然不介意,事实上我希望越快动身越好。” 陆楠作出有些焦急的样子,急冲冲的回答道。 伯爵了解的点点头:“那么我就立刻安排出发的事宜,殿下也可以开始准备了。” 两人公事公办的交谈了几句,伯爵告退,陆楠又开始在女仆的帮助下开始折腾换衣服梳头。她觉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废除这些破习惯,一天到晚都换衣服,还有没有时间办正经事了?啊,不过想来这个时代的贵族女性除了弄这些估计确实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办吧。 考虑到她好歹还背负着丧事,陆楠老老实实的穿上了黑色的丧服,戴上黑色面纱,再扣一顶插着黑色羽毛的帽子。她又一次无比坚定的谢绝了束腰,不过还是穿上了裙撑,否则裙子根本撑不起来拖在地上像拖着一堆棉被。她扯着裙子往外走的时候心里无比窝火,本来就生产力低下,还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怪不得养不起私兵军队。裙子少裁几尺起码也能喂饱十来人的肚子了吧。 要改革,以后一定要改革!这种没钱还瞎挥霍的风气必须遏制,简直亡国之兆有没有! 陆楠已经把整个帝国视为自己的产业,现在满心都是看见败家子浪费的心疼。 维桑伯爵做人略圆滑,但做事还是有一套,陆楠下楼出门后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和前面的马车不一样,这次是一辆金灿灿足以闪瞎人眼的马车,两侧车门都有纯金打造的徽章,是一只双头雄鹰的标志,陆楠猜想可能是代表皇家的家徽。而拉车的也不再是可怜巴巴的两匹马,换成了十六匹,而且每一匹马都装饰着鲜红色的马衣,头上戴着长长的白色羽毛。几十名盔甲鲜亮的骑士分成两排等候在马车左右,还有百来个没有穿盔甲的士兵,穿着同样的制服,手握手枪旗帜,看着挺像仪仗队。 想想也是肯定的,她是准备去继承王位,不包装得好看点,把场子撑起来,怎么行。 面对这种阵势,陆楠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惊人。虽然看电影的时候千军万马都见过,但毕竟都是屏幕上,和亲眼所见差距不小。她再次庆幸自己好几年的职场经历,加上出席过不少大场面,经常在几千人前面讲话。否则她不敢保证现在自己能不能面对无数视线的集中打量还淡定的站着不动。要换个社交恐惧症的话,只怕已经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但即便如此,面对这些高大陌生,每一个都能轻松杀掉她的男人,陆楠还是情不自禁的在额角冒出一点冷汗。打个比方,就像是深夜里单身女性独自回家,坐电梯的时候遇到几个魁梧陌生男人,哪怕明知有监控,依旧会胆怯,下意识的想躲开,宁愿乘坐下一个电梯,也不想被这几个男人挤在中间。陆楠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而且对面还是起码上百个男人。 “请上车吧,殿下。” 维桑伯爵已经打开车门,做出了恭请的姿态。陆楠有些犹豫,她差一点就想让伯爵叫几个女性过来陪伴,但她还是硬生生的压下了这股冲动,不置一词的上了马车。 “不要再毫无意义的流露出这种女人的软弱,不要期待会有人因为你是女人而怜悯同情。如果连几十个陌生男人都害怕,还怎么对面对未来更可怕的战争!你必须要坚定,无所畏惧!” 陆楠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念咒一般将最后一句重复了好几遍。还好她不是那种软弱的无知少女,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便压制住了这种本能的畏惧。仔细想想,其实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处于一种轻松玩游戏的心理状态,那时候她是真的无知者无畏。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反而变得顾虑多了起来,果然,无知才是最大的幸福吗。 陆楠有些好笑的想。 维桑伯爵当然无从得知此刻她的心理活动,他看陆楠坐定之后,便关上了马车的门,翻身骑上了一边的马。看来这次他虽然要陪着陆楠一起出发,却不再打算和她同乘一辆马车。陆楠没有冒然的询问原因,她猜大概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忌讳。反正要不是未婚女性不可以和男人单独相处的奇葩理由,要不是不得随便和未来皇帝同乘一车之类的理由吧。 本来陆楠还想问问安茹公爵哪里去了,但看伯爵那装傻的样子,她也就很机智的选择了一起装傻。反正安茹公爵看着也不像是个脑残,到时候总不会坑她。只怕是提前走人,在图尔调兵遣将安排些什么吧。 “对了殿下,这些还请您路上有空看一看。” 维桑伯爵接过一个侍从递来的文件夹,从车窗送进来,陆楠暗暗叫苦,接过翻了几页,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 她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呃,这是最近几个月向您发出求婚候选人的资料,您考虑考虑吧。” 维桑伯爵有点尴尬的回答道。 陆楠非常努力才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求婚?” “是啊,求婚,毕竟殿下您已经十六岁,是到了考虑结婚的年纪。” 伯爵尴尬得都要说不下去,眼神游移,咳嗽了几声挥响马鞭,丢下一句“您慢慢看”,就策马跑到队伍前面去了。 车轮咕噜咕噜的向前滚动,长长的队伍开始出发前行。陆楠发现一个真理,再华丽的马车,没有减震装置,一样震得很厉害。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一次翻动手里那厚厚的文件,依旧一个字都看不懂。不过里面有夹着画像,看着像是那种专门绘制的缩小版肖像。还好这里走的是写实风,虽然不能和照片比较,起码还是能看出个人样。陆楠随便看了看,从十几岁的少年到五六十的胡子老头都有,而且平心而论,还真没有几个丑到不能看。当然也不是像奇幻小说里随便拉个都是美貌惊人的帅哥,起码是个正常人的长相,有几个可以赞一声仪表堂堂。但是这也不排除有作弊的可能,就像是她的时代基本找不到不PS的所谓明星街拍一样。 反正也不识字,陆楠顺手把文件丢到一边,开始考虑起伯爵这么做的用意。她不信伯爵是出于关心才这么干,搞不好是他背后安茹公爵指使的。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觉得公主纠缠他很烦人所以想早点打发掉?还是暗藏阴谋想要借着这件婚事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陆楠觉得第二种可能比较大。 她昨天晚上和女仆们闲聊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探了几句,大致推断出了这个国家的继承权问题。显然他们采取的是男性优先继承制度,女人只有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才拥有继承权。而且结合一下她自身情况,这个继承顺位还是按照第一直系亲属第二直系亲属这样排列下去。否则的话,可以继承皇位的就不是她,而是她几个哥哥的儿子。 但这就涉及一个很坑爹的问题,这个国家,好像并没有招赘的习惯。也就是说,女性继承后一旦结婚生子,她的继承权就落到了外姓人手里。这样一来家族的其他成员肯定不乐意,他们要不就极力阻止女性继承,要不就不准得到继承权的女性结婚生子。事实上这里的大多数拥有头衔和大量财产的女人要么不结婚,选择一个家族的旁支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要不就结婚但不生孩子,怀孕就打掉,最后依旧选一个侄儿侄孙之类的做继承人。如果结婚还生下了孩子,那多半是出于两个家族的事先协议,以此来达成联合的目的。 所以像陆楠这样的身份,要不也选择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要不就和一个皇室大臣们选择好的对象结婚,这个对象多半还是她领土内势力最大的领主。这样一来,这个领主的后代就可以合法拥有皇帝的头衔,还能保证皇权和领土不会落入外国人之手。要不就选一个皇室的同姓氏远亲,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转来转去做皇帝的还是自家人。 仔细一想,这种制度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在于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女性的地位,也确保了女性的一些权益,然而坏处却在于,让女人更容易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本来这种男性优先继承制度就是为了保证家族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财产不会旁落。可是却偏偏又断绝了女人延续自己血脉的可能。这样一来,女人哪怕拥有了继承权成为领主,也只是个过渡和生育的工具。最后还不是得把权力和财产归还到男人的手上,自己一点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想通了这一点,陆楠也不奇怪为何安茹公爵要急冲冲的给她安排婚事了,想必他早就选好了他觉得合适的人选。 陆楠哼了一声,她不会让安茹公爵轻松达成目的,想拿她结婚的事情作妖,没门! 第13章 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城镇范围,一路上再也看不到荒地和农田,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断的城镇和庄园。但是道路依旧情况不佳,陆楠被颠得快要把早上吃的东西吐出来。她不得不用手帕按住嘴唇拼命忍耐。本来还想把头伸出窗外吹吹风,也许会好一点。但是他们这行人的动静太大,一路引发了不少围观。看着外面那些雀跃欢呼的人们,陆楠只能做出端庄优雅的样子,带着微笑不断挥手。 她不清楚这个国家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看围观欢呼的人尽管称不上红光满面,但也不至于面黄肌瘦,大概生活水平还过得去。而且,他们对自己这个即将上位的未来国王似乎蛮欢迎的样子,陆楠为此稍微振作了一些,连呕吐的想法都消减了不少。 不过陆楠并不对所谓民心抱有太大希望,在这种愚昧野蛮的世界,正如莫泊桑所说,“老百姓就像一群低能的牛。有时恭顺得几近愚昧,有时又暴躁得几近造反。接到命令说‘你们欢庆!’他们服从;接着又接到命令说‘去和你们的邻国打仗!’他们也服从。命令他们拥护皇帝,他们便磕头;接着又命令他们拥护共和,他们便欢呼。” 想想就连她的时代,依旧有大量读过书的所谓文化人轻易就会被带了节奏,网上随便传个什么无稽之谈便深信不疑,陆楠便不打算搞什么亲近民心的路线。不过,她摸着下巴想,某种情况下,当年那谁发动人民的各种活动,倒是可是尝试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面八方涌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看来围观不分古今中外乃是人类的天性。若非有大批骑士护卫开路,只怕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维桑伯爵早就护在了马车旁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陆楠自己虽然还在微笑挥手,神经也崩得紧紧的。无数电影小说都告诉她,这种情况最容易出刺客暗杀。由于天气比较热,她穿得又多,很快她就开始流汗,后背打湿了一大片。然而她却不能擦汗,甚至连不舒服的表情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 这时不知道是谁带头,外面的围观人群开始呼喊起了“女王万岁”,这呼声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变成了一场狂欢。陆楠看见不少人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狂热之中,手里拿着十字架,仿佛见到了救世主般泪流满面。时不时有女士因为太激动晕过去,男士们疯狂的挥舞帽子,还有人拿着鲜花朝马车的方向丢来。陆楠没想到自己会引发如此热潮,一时之间有点被追星的错愕感,啼笑皆非。不过比起她的淡定,随行的人们都受到了感染,陆楠看见骑士们的胸膛挺得更高,而那些举着长枪旌旗的卫兵也更加精神。就连维桑伯爵都无法抑制的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趋势马匹靠近,大概想恭维一下陆楠,可是见到陆楠既不激动也不兴奋,他有点吃惊。陆楠看出了他的惊疑,心想就这种阵势,比起她曾经见过的明星粉差太远了。曾经她负责过一个明星代言的活动,那架势,想想都可怕。反正最后出动了防暴警察才勉强把场面压下来。再说这些人又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这样,话说他们知道自己什么啊,也就是陶醉在自己的情绪和此刻的气氛里而已。 但是陆楠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浇伯爵冷水,只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让他自己猜去吧。 一行人走走停停,慢吞吞的走到了中午,伯爵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非常华丽的庄园,说这是他一位朋友的家,让陆楠稍作休息。陆楠确实累了,下了马车后都懒得和伯爵寒暄,就到为她安排的房间去死鱼瘫了。中间伯爵来敲了几次门,她都借口太累没有搭理。随后有女仆为她送来了午餐,但她一想到还要在马车上颠簸,实在没胃口,随便吃了点水果。然后仗着没人敢催她,在床上睡了一小会。这才叫了女仆稍微擦洗一番,梳头换衣,准备重新上路。 在离开庄园的时候她看见有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青年在伯爵身边探头探脑,她心中暗自冷笑,没有理睬他们,径自上了马车。维桑伯爵匆匆的和那几个人说了几句,也急忙赶了上来。 马车咕噜咕噜的继续前进,前面的路看上去像是郊外,暂时没有那么多人了,陆楠半拉下马车的窗帘,打算闭目养神。但是维桑伯爵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咳嗽了几声,敲了敲窗户。 “殿下,您现在方便吗,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说。” 陆楠冷笑着心想总算是来了,她就知道,伯爵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她拉到那个庄园,很想怼回去说她不方便,但还是选择了忍耐,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刚才我们休息的庄园是属于下勃良第公爵,咳咳,您要是看过那份文件,他的三个儿子都没有结婚。公爵表示非常敬仰殿下,如果殿下可以……” “行了,伯爵,我现在不想听这个。” 陆楠不冷不热的说。本以为伯爵会就此打住,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啊,抱歉,殿下不愿意的话,也是您的自由。不过您还是应该起码和他们见上一面,否则也太失礼了……” “伯爵,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您是在指责我?” 陆楠冷漠的打断了他。 “不,当然不,殿下,您怎么会这样以为?” 伯爵有点慌乱的解释道。 “我很感谢您一路上的护送,您对我的帮助我也铭记在心,不过还请您别忘了,有些事是我的自由,我不希望有谁企图凌驾于我之上,对我指手画脚。” 陆楠用毫无起伏的声线说。伯爵闻言后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压低声音。 “殿下,您何必如此的强硬,这样的态度对您的未来可不会有任何好处。您现在可还不是皇帝,要是一味的任性下去,恐怕……” 他说得意味深长,陆楠听后反而笑了起来。她一把拉开窗帘,直视着伯爵的脸。 “所以,您在威胁我?” 伯爵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有点错愕,他毕竟还不敢和陆楠撕破脸,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企图混过去。 “对不起,我失礼了,请原谅我,殿下。” 陆楠一字一顿的说:“很遗憾,我本以为您是个不错的人,伯爵。您是不是太急着讨好什么人,以至于冲昏了头觉得可以威胁我?” 伯爵有些恼羞成怒,他看了四周一眼,发现两人的交谈因为都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气急败坏的低嚷:“见鬼了,殿下,您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还没见过像您这样粗鲁无礼的女人!我甚至有点怀疑公爵大人是否选择错了,您真的可以担负起女王的职责?” “哈,伯爵大人,您也不见得多么的具有绅士风范,居然开始人身攻击一位女士,这才是真的粗鲁无礼吧。” 陆楠毫不退缩,盯着他用嘲讽的口气说。 “我不想知道您在盘算着什么,也不想知道您是否想背着公爵拉线从中谋取什么好处。但您若因为我年纪小又是个女人就轻视我,想要随便把我揉来搓去,我得告诉您,您想错了。” 见状伯爵也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轻视,扯了扯唇角:“哈,那么还请尊敬的殿下赐教,您能把我怎么样呢。” 陆楠报以同样的笑容:“很简单,比如告诉公爵,我要和伯爵您结婚。” 维桑伯爵在听到她说要告诉公爵时嘲讽的表情顿时化为了惊诧。 陆楠冷笑着说:“我会告诉公爵,一路上伯爵对我细心体贴,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他。所以无论怎样我都要嫁给他。我要给我最爱的人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伯爵挤出一个干笑:“您以为公爵会相信这样的挑拨?” “您大可以试试看,我想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公爵。” 陆楠毫不退缩,挑衅的回答。 从陆楠的表情伯爵看出了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准备这么做,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沉默了一阵后,选择了退让。 “……很抱歉,殿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再对您做出任何自以为是的无礼之事。” 这一次伯爵的语气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多了几分诚意。陆楠见好就收,她也不想把伯爵惹急了。 “我接受您的道歉,伯爵,希望我们以后依旧可以是朋友。” 两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随便谈笑了几句,伯爵便策马离开,陆楠也重新拉上窗帘,闭眼休息。只是伯爵若有所思,盯着马车看了好一阵。而陆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觉得有点兴奋,有点颤抖。 她不知道伯爵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产生什么想法的变化,但她不后悔刚才的事情。她也清楚的明白,如果一开始她伪装出那种天真无害的样子,乖乖听话,摸清情况再伺机而动,也许未来的路会轻松一点,毕竟大多数男人对认知中的傻瓜女人比较没防备。但是,在这样的强者为尊的环境下,她不敢担保,最开始选择了低头,到了最后只怕是想抬头都没有机会。 再说了,吞声忍气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要是未来要迎接公爵或者随便其他人的打压报复,她也不会害怕,来就来吧。 反正她还可以回档嘛。 第14章 半是担忧半是期待路上会发生点什么事情,但最后毫无波澜的在天黑不久后到达了最终目的地,图尔,也是陆楠所要继承王位国家的王都。陆楠还以为会有鲜花开道,夹道欢迎的盛大场面,然而并没有。他们一行人安静的进了城门,绕过曲曲折折的石头路,穿过一片又一片黑暗中的房屋。偶尔会有居民闻声打开窗户悄悄观望,但他们都一声不吭。 陆楠直觉着气氛不太对劲。她知道这里没有路灯,而且因为蜡烛很贵,一般居民都舍不得点,通常天一黑就睡觉。倒是也有替代的油灯,但点起来非常臭,并且全程散发浓浓的黑烟,只有那种穷苦人家才会用。所以期待这里的夜晚能和现代社会一般灯火通明不可能。但好歹作为一个王都,是不是太黑暗了点。 而且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眼睛在完全黑暗里竟然没法看得太清楚,超过两米就基本和瞎子一样。莫非这个公主有夜盲症?之前一路上她都在忧虑其他的事情,偶尔在黑暗中身边都有火光照明,所以她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但是想想也是,就看这里的贵族日常饮食,尽是些烤肉面包,缺乏维生素,有夜盲症很正常,没有得败血症脚气她都该谢天谢地了。幸好夜盲症可以靠改善饮食来治疗,陆楠只是诧异了一下,并不怎么担心。 她更担心的是周围诡异的气氛,就算是再怎么生产水平落后,作为王都,通常都是一个国家最发达最富裕的地带。起码会有酒馆赌场大保健之类的娱乐设施吧。但进城之后,视线所及只有一片黑暗,偶尔会听到狗叫的声音。要不是看着伯爵和随行的士兵们都很淡定,陆楠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圈套或者被屠城了。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了灯光的存在。陆楠努力睁大双眼,也只是隐约见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建筑物,看样子占地面积还挺广阔。马车在建筑物前方的广场停下,陆楠扶着伯爵的手下了车,看见大概有二三十个人等候在大门两边,对她遥遥的行礼。 “啊,我亲爱的孩子!你可算是回家了!” 陆楠刚刚站稳,迎面便是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道砸过来,她一脸懵逼的被一位看着五十来岁的贵妇死死抱进怀里,对方因为束腰而高耸的胸部正好压在她脸上,几乎让她窒息。 “可怜的小克洛,上帝知道我是多么的想念你,一想到你遇到了如此悲惨的事情,我的心都要碎啦!” 那位贵妇还在嚷嚷,用力之大让陆楠怀疑她是不是想趁机勒死自己,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她丰满的怀里挣脱出来,见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顺势掩面哭泣。贵妇见状也用手帕捂着脸高声痛哭,那声音去唱女高音都没问题。周围还在行礼的人见状,也跟着哭泣叹息,几位女士还做出因为太悲痛要晕倒的样子,搞得个个真情实感,陆楠简直都要忏悔一下自己虚假的表演了。 “公爵夫人,公爵夫人,还请您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礼,殿下远道而来肯定很疲惫,我们还是进去再说。” 另一个半秃的老头凑过来低声下气的说,他穿着很华丽,胸前一排勋章足以闪瞎人眼。虽然他想表现出善良热情的样子,但那巨大的鹰钩鼻和锐利的三角眼,怎么看都是一副奸臣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竟然忘了!可怜的小克洛,来,跟姑妈一起进去休息。你有什么委屈都不要憋着,全部告诉姑妈,姑妈会站在你这一边!” 那位被称作公爵夫人的贵妇唠唠叨叨的说,放下手帕,脸上神奇的一点泪痕都没有。她死死抓住陆楠的手,扯着她就往里面走。而其他人也急忙跟上,在一边七嘴八舌的慰问,每个人都是满脸真挚的热诚,仿佛他们都是陆楠的生死之交。陆楠无语的被扯着走,要不是身边都是些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她几乎以为自己是正在进贾府的林黛玉。 这套路不都是一样一样的嘛! 她还是作出一副很悲痛无心说话的模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平心而论,这个王宫看着起码有点她想象中的样子,但豪华的陈设依旧无法掩盖那粗犷的本质。至少她所见到的一切充满了浓郁的原始狂野风,两边墙壁上虽然装饰着各种油画壁毯,但中间不伦不类的夹杂着诸多动物头颅的标本。脚下全是用大块石头铺成的地面,两边的墙壁也是同样巨大的石块,头顶的吊灯能明显看出改造的痕迹,想必以前不是点蜡烛而是点火把照明。要不是有太多的鲜花锦缎铺设,她简直以为这里是个海盗的堡垒。 但她却不太讨厌这种粗鲁的风格。 她又瞟了几眼那位一路上嘴巴就没消停过的“姑妈”,她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位不得了的美人,哪怕是现在,她的脸上还依稀残存着几分尚未消散的姿色。但她毕竟是老了,虽然从她白皙的皮肤看得出她精心保养,细密的皱纹还是无情占据了她的面孔。干枯的脸颊和下垂的眼睛让她看着总是带有一丝尖刻。层层叠叠的丝绸和珠宝无法掩盖她松弛的皮肤和斑点,她满脸都铺着雪白的粉,还在嘴角和眼睛下面点着美人痣,可是不但不好看,反而让她像个小丑。 既然自称姑妈,想必是公主父亲的姐妹。陆楠有点摸不准这人是什么目的。讨好?示威?不过她那副自来熟仿佛自己才是这里主人的样子,真心无法让陆楠产生好感。 本以为接下来要继续上演抱头痛哭追忆往昔的戏码,但在走过无数走廊后,陆楠被迎到一个宽阔的大厅。沉重的深红色帷幕在她眼前被缓缓拉开,呈现出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 铺设满满当当的美酒佳肴,还有乐队在奏响欢快的乐曲。数不清盛装的男人女人都笑脸以待,他们身上头上传来的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浓郁得让人无法顺利呼吸。有个洪亮的声音在高声宣布:“让我们一同欢迎,伟大的洛林女王!伟大的帝国皇帝!” 无数声音附和着高喊:“伟大的洛林女王!伟大的帝国皇帝!” 他们都展开最殷勤最亲切的笑容,争先恐后的想要过来对陆楠行礼。他们手中端着华美剔透的水晶杯,在辉煌的灯火下反射出瑰丽的色彩。各色各样的华丽服饰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精美珠宝穿戴在一位位举止得体的贵妇淑女身上,简直像是什么花边宝石的展示会现场。而男士们一个比一个更优雅更威严,但在陆楠面前却一个比一个将腰弯得更低,带着近乎虔诚的表情抢着亲吻陆楠的每一根手指。 他们在歌颂,他们在赞美,他们在欢呼。 “伟大的女王!女王万岁!” 巨大的声浪夹杂着好像永无休止的音乐,简直要将陆楠冲晕。自诩先进的现代人,她也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她像是被卷进了一片纸醉金迷的海洋,无法挣脱,被动的接受着赞美和祝福,还有最热情最虔诚的崇拜。一瞬间仿佛只要她一个眼神,这些为了她狂热无比的人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献出一切。他们喋喋不休的说着不重复的赞美诗,他们目眩神迷为她神魂颠倒就像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仙女。陆楠一步一步的艰难穿行在这片热情与崇拜的人海里,被簇拥着几乎脚不沾地的坐上了最上首的王座。刹那间所有人好像是被风吹倒的麦田,一片一片对她俯下身体,她独自高坐就像是世界唯一的真神。 “上帝保佑女王!女王万岁!” 他们不知疲惫的歌颂着,就像是可以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 陆楠在这片赞美中有些晕头转向,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无比的满足。她从未如此亲身品味过权力的美好。看啊,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世界便仿佛近在咫尺。数不清的人愿意乖顺的拜服于你的脚下。她甚至无法克制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热血涌上她的头颅,她感到脸颊滚烫,全身火热。她踌躇满志的坐在王座上,双手握住两边的扶手,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征服了一切。 “让我们敬伟大的女王一杯!” 不知是谁提议,所有人都欣然举杯,像一片向日葵般对着陆楠绽放最热烈的笑容。陆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手上多了一杯酒,她晕乎乎的跟着举起酒杯,血红的液体轻轻晃动,稍微唤回了她的一点理性。她悄悄将戴在小指上的一枚银质指环褪下,丢进了酒杯里。这是她自从经历过被下毒之后养成的习惯。虽然知道并不是所有毒都会引起银发黑变色,起码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再说这个世界她还不信能有什么高科技合成的新型毒药。 她举高了酒杯,借着明亮的灯光,她看到那枚小巧的指环慢慢的变色,最后完全染上了一层不祥的乌黑。 陆楠惊出一身冷汗,终于彻底从迷幻的情绪里彻底清醒过来。 第15章 陆楠将酒举到唇边,假装抿了一口,又借着擦汗用衣袖将杯子挡住,悄悄捞出了那个发黑的戒指,抽空塞进了腰带。 她看着热情洋溢的一张张笑脸,还有光怪陆离的热闹场面,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就像是一个美梦忽然褪去了笼罩其上的轻纱,“啪”的一声,虚妄光辉的泡泡就此破碎,世界露出了掩藏其下的真实面目。她看每一个都像不怀好意的杀人犯,她觉得任何角落里都隐藏着一个毒蛇般的杀手。甚至,好好睁眼看看,她穿着一身黑漆漆的丧服却站在一堆宛如参加狂欢节的人群中,简直是个荒谬的笑话。 但是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又或者他们注意到了,只是觉得无所谓。 先王已死,新王万岁。 还真是现实得可笑又可怕的世界。 陆楠干咳了几声,她觉得喉咙里沙哑得厉害。王座高高矗立,她独自一人站立其上,下面是一片热情的海洋,她看着这一切,刺目的灯火让她两眼酸涩,不得不努力瞪大眼睛。 “感谢诸位的热诚,我非常感动。” 回应她的依旧是喧嚣的赞美和歌颂,但是对于此刻的她而言,恍如清风过耳,再也不能扰乱她一丝半毫。 “只是……” 陆楠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艰难的说。 “天主在上,我是为了兄长们的丧事才连夜赶回王都,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他们的遗体目前安置在哪里,有没有什么时候举行正式的葬礼?” 就像是在猛烈燃烧的炉火上劈头浇下一盆冷水,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人们面面相觑,像是忽然记起还有三场丧事等待举行。但他们就如同职业操守良好的演员,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全心投入下一场新的挑战。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各种华美的装饰被撤下,乐队也不见了踪影。女士们魔术一般让身上的珠宝首饰消失,掏出小手帕或者精美的折扇挡住面容,嘤嘤啜泣。而男士们也纷纷愁容满面哀叹不已。 之前那个鹰钩鼻老人带着肃穆的面前迎上前,略微弯着腰悲伤的说:“布雷达大公和巴登大公的遗体已经由他们的家人带回自己的领地安葬,图尔大公的遗体在圣彼得教堂。” 那位姑妈也凑了过来,一边哭泣一边口齿不乱的哭诉:“我可怜的侄子,愿天上的主保佑他的灵魂安息。” 陆楠擦了擦眼角,动情的说:“图尔大公没有子嗣,但他对我却无比和蔼,虽然他是我的哥哥,在我心里,也将他当成半个父亲。我想要去教堂为他祈祷,希望仁慈的天主赐予他最高的祝福。” “啊,多么高尚的话语啊!”姑妈哭得更加大声,看着陆楠仿佛看着一个天使,“只有心中充满慈爱的人才能说出这般的语句!这样纯洁美好的人难道不配做我们未来的皇帝吗?”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划着十字念叨着也许是圣经之类的东西。陆楠跟着照做,嘴唇微张不出声的念念有词,心里觉得这位姑妈有点门道,她话里有话是在暗示什么吗?难道有谁在质疑她做皇帝的资格?而且很奇怪,陆楠仔细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既没有看见维桑伯爵,也没看见安茹公爵,这两人干嘛去了? 那位鹰钩鼻低声的说:“殿下有这样的心愿当然……非常的值得尊重赞美。但是眼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离开王宫比较好。王宫里也有专门用来祈祷的小教堂,殿下大可以在那里为图尔大公做祷告。” 他凑上前,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陆楠说道:“而且明天大主教就会抵达图尔,为您举行加冕仪式,殿下……还是不要外出吧。” 陆楠哀叹了一声,点点头,随后歉意的说:“请原谅我,我从心底感激各位为了迎接我准备的一切,但是现在我必须得去为兄长做祷告了。” 一干人等当然不会阻挠她,纷纷陪着笑脸恭送她离开。陆楠瞟了一眼那个酒杯,不出意料,哪怕她时不时的盯着,但酒杯还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陆楠的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看来那个一直躲在暗处想要杀死她的人做事挺周密。刚才她其实一直在仔细观察在场的所有人,按照她的预料,见她明明喝下了酒却没有毒发身亡,下毒的人怎么都会露出一点异样吧。但结果却是毫无发现。而且那个人冒着危险也要把酒杯收回,说明他或者她非常果断,而且,不害怕铤而走险。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未来的女王下毒,需要多么惊人的胆识和心理素质。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隐藏在身边,陆楠便如芒在背。 看来大多数人不能随便进入王宫内部,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几个看起来像是随从的人和那位姑妈,以及鹰钩鼻。陆楠一边走一边随便的在姑妈那里套了几句话,得知她是前皇帝的姐姐,嫁给了一位异国公爵,几年前丧夫,可能是和儿子媳妇关系不好,便一直和皇帝哥哥住在一起。而那个鹰钩鼻则正是陆楠听到过无数次的弗兰德斯公爵。他的职务是枢机总长,主管外交,大概等于丞相的存在。 陆楠又打着了解情况的幌子从弗兰德斯公爵那里打听了一下基本情况,结合他的叙说和自己的分析,大概得知这个国家所采用的还是上下议院的形式。只是上议院只有贵族才能进,下议院是各种市民阶级代表,差不多是个荣誉摆设,全被大商人有钱人占据,除了添个头衔,没什么大用。 而具体的政务都把持在以枢机总长为首的枢密院,其下有各个分管的枢机长。弗兰德斯公爵只提到了财务和军事,估计还有其他职务。只是不知这个枢密院的权力到底有多大,是完全听命于她还是互相牵制。但总不可能是君主立宪制,否则陆楠还玩个鬼。 “对了,我进城的时候发现外面太安静了,公爵大人,是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陆楠一边走着一边假装不在意的问。 公爵还来不及回答,她的那位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抢着开口:“这样的事情说起来都简直是罪孽,哎呀,那些不敬天主的可怕罪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屠杀兄弟姐妹,死后一定是要下地狱被业火焚烧的!” 陆楠听得莫名其妙,转头看着公爵,公爵轻声回答道:“嗯……之前在图尔大公病逝后,其他两位大公过来奔丧,但是却发生了摩擦,结果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械斗,在街道上厮杀了整整两天,最后……” 他含蓄的笑了笑,陆楠顿时心领神会,不再多问。但是图利安公爵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可怕的罪人,简直像个异教徒!瞧瞧他们把这里弄成了什么样子!哼,很早的时候我就对您的父亲说过,那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可您的父亲太过仁慈,一心一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每次我劝告他的时候,他都只是回答‘哦,不会的,吉赛尔,您想太多了’。结果呢?哎呀,他就该听从我的话,我们歌兰家的女人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哦,看来她应该姓歌兰了,陆楠心想。这么多天后她终于搞明白了自己这个身体的姓氏。只是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前面这位姑妈叫她小克洛,估计是爱称,她的全名大概是克洛什么什么的吧。 说起来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是完全架空,倒像是她原有世界基础上的平行世界,比如她所见到的一切就非常具有法国味儿,知道的几个名字也是不折不扣的法国人名。要是有地图可以看的话,她大概就能判断出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她的大学室友是搞历史地理研究的,在她的熏陶下,陆楠对欧洲地图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只看轮廓就知道大致是什么地方。再有就是遇到的人一口一个帝国帝国,她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帝国。总不可能是法兰西帝国吧?噫,千万不要是法兰西,实在是不能打,唯一两个能打的,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外国人。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在姑妈的唠叨抱怨中,他们走下一层又一层阶梯,陆楠还奇怪为什么要来地下室,结果在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后,打开大门,里面布置显示正是一间教堂。 为什么要把教堂修建在如此阴暗的地方,陆楠真的是很不懂他们的想法。她谢绝了公爵和姑妈的陪伴,打算一个人呆着。她总觉得这个夜晚不会平静的过去,为了确保安全,还是找个其他地方呆着比较好。她对那种四面漏风谁都能随便进出的卧室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当然陆楠也不是发傻,她观察过了,这个教堂基本处于地底,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可供进出的门。而外面是一条完全封闭的走廊,到处都是重兵把守。除非公爵是内奸专门安排人来杀她,陆楠觉得暂时找不到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个一脸奸臣相的公爵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从他的态度判断,他不太可能一面摆出支持陆楠上位的样子,一面私下支持其他人。他原本就是洛林的封臣,不支持自己的领主上位反而去捧其他领主,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律和教条,根本不存在什么封臣造反自己篡位的故事。教皇一个诏令打成叛教者,所有信奉天主教的国家都会与其为敌。莫非还可以和整个世界开战不成? 当然,如果实力大到可以威胁教皇妥协,让他承认合法性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可惜根据陆楠的了解,教皇大人不但有钱到流油,还拥有庞大的领土和军队。一般人还真的打不过他。更可怕的是,维桑伯爵以谈论八卦的口气说到过,倘若教皇打着天主的名义,他有权力要求任何一个信教的国王和领主为他出兵。曾经有个国王不信邪想要硬杠教皇,最后被当时的教皇联合半个世界的大小领主教做人,自己全家死光不说,国土都被瓜分了,历史上还美其名曰圣战。 陆楠惆怅的想,她怎么不开局是教皇呢,分分钟统一版图…… 第16章 “殿下,这是您要的地图。” 接过弗兰德斯公爵手中的地图后,陆楠再一次谢绝了他的陪伴,只是请求他一定要好好派人把守好教堂的门,不能让人轻易进出。她想全心全意的祈祷,不希望被人打扰。 当然这只是她表面上的说法,其中蕴含的真意想必公爵应该心领神会。果然他非常坚毅的说:“请放心殿下,我已经安排了完全可靠的人在外面把守,而且整个王宫内部都经过了严密的搜查,有十五队守卫不间断的巡逻,绝对不会放进任何可疑的人。” 陆楠连忙表示公爵辛苦了,她非常感激。两人又你来我往的客套一番,公爵大人依依不舍的告辞,看样子他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却又顾忌着什么在犹豫该不该开口。陆楠并没有想着去套他的话,她摸不准公爵是在设下圈套引她询问,还是故作姿态想图谋什么。反正他这样的人,陆楠觉得最好不变应万变,千万不能太主动从而让他牵着鼻子走。 她装作看不懂的模样催促还在絮絮叨叨的姑妈去休息,姑妈假意推辞的一番就爽快的离开了。陆楠可以理解,这个教堂阴暗潮湿,除了那尊圣像看着还值钱点,其余全是粗糙的木头椅子,非常简陋。这里温差很大,白天阳光明媚,晚上却异常寒冷。陆楠裹着厚厚的披风都觉得一阵阵哆嗦,姑妈敞着胸口还露着膀子估计已经冻僵了。 公爵大人还非常体贴的给她送来了一个厚厚的垫子,外加一大壶热茶,告诉她如果有需要直接吩咐外面的士兵。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累了就回去休息,有人给她带路。随后公爵大人才正式离开。陆楠看见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来他折腾了半天真的累了。 确认人都出去之后,陆楠看了几眼走廊里站着的几个士兵,随后关上了门,用门栓反锁起来。教堂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提前躲在里面。但为了保险起见,陆楠还是去检查了一番,特意把圣像后面的帷幕拉起来确定里面不会藏人。她环视四周,再一次确定除非刺客会穿墙或者隐形,这里确实是安全的。 她没有碰那壶茶,实际上她觉得这辈子大概都会对一切入口的东西产生心理阴影,直接把那卷又厚又大的地图在圣像前面的桌子上摊开。她想弗兰德斯公爵肯定很奇怪自己为何要看地图,但是管他的呢,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地图大概是用羊皮做的,而且有些年代,摸着手感十分怪异,上面用黑色和红色的墨水密密麻麻的标注着陆楠看不懂的文字。不过绘图倒是和她的时代差得不太多,意外的还挺科学,而不是陆楠想象的那样充满了魔幻色彩。她虽然看不懂文字,但是图形还是可以看明白。于是不出几秒钟,她就大致辨认出了整个地块果然和记忆中欧亚大陆几乎一样。 说是世界地图,其实绘制出来的只有整个欧洲,半个非洲,和大半个亚洲。地图上中国只露出了西部大部分地方,大概截止到甘肃一带,俄罗斯倒是全部都在,印度也有,北边的挪威瑞典也赫然在目,下面还能看到整个阿拉伯以及埃及。陆楠辨认着上面表示河流山脉的图示,一一和记忆里对照,发现基本都合得上。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样的话她不至于完全两眼一抹黑。只是有点头痛那些熟悉的名称在这里叫什么。而且看上去似乎国界划分和记忆里也微妙的有点差异,但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然后陆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地图的中央,也就是她所在的国家。一大片红色代表着这个帝国实际统治的领土,看上去不仅包括了原本的法国,还有小半个意大利以及德国。中间一行花体字母标注出了帝国的名字,但非常遗憾,陆楠不认识。花体字上方还有一个巨大的双头雄鹰徽章,和她来王都乘坐马车上的一模一样。看来可以确定这就是代表帝国和皇家的标记了。只是陆楠不禁产生了一点疑惑,历史上法兰西的标记是这个吗?好像不是吧,双头鹰什么的看着倒更充满了俄罗斯或者德国的色彩。但陆楠转念一想,这里不是她所在世界的历史,就把这个念头抛掷一边。 周围还有其他数十个小国家,陆楠随便看了几眼,她更多注意的是其他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国家。英伦三岛依旧在,但从分了三个颜色来看,恐怕是三个国家。东方她原本的祖国可喜可贺的一片不掺杂的黄色,看来哪怕平行世界祖国也秉承大一统,陆楠心中甚是安慰。周边还有很多星星散散的小国,估计是西夏吐蕃之类的吧,陆楠不是很肯定。下面的印度花花绿绿碎成一地,不知道有多少国家,陆楠也懒得管。俄罗斯同样碎得惨不忍睹,细数一下起码有二三十块,中间最大的一块都要和挪威挨着了,看来一时半会不用担心。 倒是从印度过来,一紫一蓝两大色块让她皱起了眉头。 紫色的那块按照印象大概是希腊地中海以及周边一带,陆楠估算了一下时间,心想难不成是拜占庭帝国?毕竟总不可能是罗马帝国吧,罗马帝国要是没完,版图也太小了。虽然按照历史来说,拜占庭也是罗马,只不过是东罗马帝国。 下面一大片蓝色,基本包括了整个阿拉伯半岛,还有非洲沿海。一大行血红的字标注着国名,显得杀气腾腾,陆楠看着心里就咯噔一下。她怎么依稀记得历史上拜占庭灭国就是阿拉伯人干的来着…… 这方面的相关知识陆楠真的不太清楚,她能知道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还是靠和大学室友聊天。当时室友写论文经常叨叨罗马帝国的兴衰还有几次十字军东征什么的,但过了那么久,陆楠差不多都忘光了。 “唉,早知道就该多看看书学习学习,果然知识才是最大财富。” 研究了半天,对于所在世界的形式有了个大致了解,但是获得的情报却不太令人满意。陆楠不禁有点后悔,要是她对这方面有点研究,现在该是多么大的帮助。 重新卷起地图,陆楠这才发现自己早就冻得手脚发麻,她摸了摸一边的茶壶,早就冷了。想了一会儿后,陆楠趴在门上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轻轻的打开门。 “可以麻烦再送一壶茶过来吗。” 她对门口的士兵说。 喝是不敢喝,但拿来暖暖手脚倒是不错。 重新关好门,她开始在室内转圈溜达,想借着活动身体变得暖和一点。由于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她正无聊的观察着那个圣像,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殿下,您要的茶送来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细声细气的说。 陆楠又一次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到一个娇小的女仆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不仅放着茶具,还有不少食物。陆楠看了下两边的士兵,显得都很正常没有异样,她想了想,打开了门,但是自己却躲在了门的后面。 “把茶盘放下就行,谢谢。” 她不打算冒任何危险,根本不想让人进来,所以对女仆这样说道。 女仆闻言显得有些诧异,但她还是顺从了,弯下腰将盘子放下。陆楠一手将一直藏在衣袖里的那把拆信刀握住,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好了,请后退几步。” 她高度戒备着只露出一只手,飞快的提起那个茶壶,没有管盘子,随后紧紧关上门,再一次拉下门栓,这才松了口气。也许女仆和士兵会为此感到她是个怪人,但是陆楠不在乎。 她抱着茶壶感到温暖多了,呼出一口气,一转身,吓得差点把茶壶丢在地上。那个自称神灯精灵的奇怪男人正优哉游哉的靠在圣像边上,微笑着看向她。 “晚上好,陆小姐。” 陆楠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压低声音问:“你又想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并不打算干什么,看到您对我充满敌意,我感到稍微有些伤心呢。为什么您总是觉得我不怀好意呢,我们就不能像朋友一样愉快的相处吗。” 对此陆楠只是报以怀疑的冷笑。 男人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用实际情况来证明好了。看着您永远这么小心翼翼,我心里也是很难受的。我理解您的心情,毕竟不小心死去后一切重来,多试几次总是让人感到恼火。要不要我为您提供一个方便快捷的功能,让您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重来的时间点呢?” 陆楠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那么,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她才不信这个愉悦犯会有那么好心! 男人很受伤的说:“哪里称得上代价,不需要您任何代价,当然,更谈不上灵魂。” 他带着宛如春风般温柔的笑容,用无比悦耳的声音说:“只需要您届时献祭一个灵魂就好。” “献祭灵魂?” 陆楠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您每一次使用我所说的功能,就需要向我提供一个灵魂。” 男人舔了舔嘴唇,一瞬间陆楠好像看见他露出了两颗獠牙,但眨眨眼后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至于怎么献祭,简单点说,就是由您杀死一个人就好。” 陆楠闻言后笑了起来:“哦,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 “是吧?我不挑剔,只要是活人就行,您大可以选择那些本来就犯了死罪的人,一举两得。这样一来,您不是就方便得多了嘛,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随时小心翼翼生怕死去从头开始。” 男人两眼发亮,开心的说。 “但是我拒绝。” 陆楠斩钉截铁。 “咦?为什么?” 男人看起来是真的吃惊。 “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以您日后的身份,这是件很简单的小事,根本不会对您造成任何损害。又不是每天都需要,您甚至可以先选择随心所欲的回溯时间点,之后再补上。我虽然看着好像很不靠谱,这方面我可是出了名的守信。这样好的事情,您为什么不答应呢?” 陆楠冷笑着回答:“我就是喜欢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NO。” 男人像是第一次认识陆楠般看了她半天,看得出他真心感到困惑。陆楠觉得他此刻的表情非常美妙,让她心情愉快。 “行了,你可以滚了。” 她不客气的说,已经不打算搭理他。 “有意思。” 男人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笑着说。 “太有意思了,您还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对您重新充满了期待。我期待您再一次让我吃惊的时刻。” 说完,他弯腰九十度的对陆楠行了个礼,随后打了个响指,陆楠看见他像是一块融化的肥皂似的,消失在了她的影子里。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心里有点毛毛的。 第17章 被寒冷刺痛肌肤,陆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盯着空旷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圣像前的长椅上睡着了。她打了个哈欠,擦掉嘴边流出的一点口水,疲惫的活动下脖子,觉得全身酸痛。 她抱着警惕的心情严阵以待了大半个通宵,终于在接近凌晨时分熬不住睡去,毕竟在马车上颠了一天挺累。听听外面好像没有异常,又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陆楠随便整理了一下衣着,在教堂内走了几圈,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轻轻咳嗽一声,把门打开一条缝,那几位士兵依旧无比敬业的守在外面。 “现在几点了?” 距离她最近的士兵小心翼翼的回答:“凌晨五点一刻,殿下。” “我已经祷告完毕,请您带我去卧室好吗,我想梳洗一下。” 陆楠客气的对他微笑,士兵顿时涨红了脸,兴奋的点头。于是在几位士兵的保护下,陆楠拉紧披风,穿过一层一层螺旋的阶梯,又在阴暗的烛光中走过数不清的走廊过道。路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见到她无不鞠躬问好。陆楠对他们一一点头示意,保持着平静却不失亲切的表情。虽然她并不打算走什么和蔼可亲的小白花路线,但刷刷底层阶级的好感还是不错的。她的凌厉强硬向来只针对敌人以及竞争者。 天空还保持着黑暗,空气里弥漫着薄薄的晨雾,陆楠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刺痛,但这也让她更加清醒。几个护送她的士兵一路都保持着沉默,但看得出他们非常想和她说话,有几个年轻人还时不时偷偷打量她,但那并不带任何恶意,陆楠看出了他们脸上无法掩饰的好奇和崇敬。 唉,年轻人。陆楠宽容的想,也是啦,毕竟不是谁都能和未来女王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如果陆楠身上没有那层皇权的光环,她相信这些年轻人大概也会因为她的长相多看几眼,但绝对做不到现在这般激动。作为曾经的跨国公司管理人员,陆楠经常在员工们的脸上看到对她的畏惧,可是没有人会对她抱有敬仰和崇拜。她相信如果现在自己对这些年轻人说一句话,搞不好他们会激动得哭起来。陆楠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们不像现代人,习惯了平等自由,对于皇权毫无感觉。然而她深呼吸着握紧双拳,无法否认,自己此刻内心同样兴奋。 权力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存在,再一次对着陆楠露出了微笑。她稍微可以体会到为何有那么多人会因为权力而疯狂,那滋味……确实妙不可言。 来到了卧室门外,那里早就等候着不少穿着华丽的女士,几位护送她的士兵驻足不前,站得远远的鞠躬。陆楠回忆了一下路上见到的场景,稍稍提起裙子对他们屈膝点头。 “感谢各位的护送。” “啊……不,能为殿下效劳,是我们一生最大的荣幸!” 为首的士兵结巴着回答,手足无措。 陆楠微笑,随后在那些女士们殷勤的簇拥下进了房间。她心想大概这场经历足够士兵们吹一辈子,上位者想要博取下位者的好感就是这么可悲的轻松。 由于有前面的不良体验,陆楠一进房间就很有经验的沉声对那些女士们说:“各位,我喜欢自己动手,所以请不要随便凑过来脱我的衣服,你们只需要协助我就好。” 她原本以为又要和她们来一次激烈的交锋,没想到这些看上去个个都出身高贵的女性们只是诧异了一下,便默默的遵从了。从她们亲切的笑脸上,陆楠看不到任何的不快。她们果然只站在一边帮手,没有谁不长眼的硬要跟她对着干。 嗯……果然王都的人素质高多了。而且陆楠觉得这和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要得到质变有关系。以前她只是个公主,而现在,她很快就要成为正式的女王。 但不得不说陆楠想靠自己完成换装绝对不可能。那些繁琐厚重的华服珠宝,一层又一层沙沙作响的丝绸装饰,陆楠简直都不明白该把它们放在自己身上哪个位置。但这群女士无疑非常专业,她们灵活的手指几乎都没有触碰到陆楠,就把她裹成了一个活动的衣架和珠宝展示台。陆楠心知马上就要经历无比正式的场合,所以也没有对那些更加夸张的服饰提出抗议。尽管女士们动作很快,可是全部穿戴好也花掉了至少一个小时。陆楠对着巨大的穿衣镜照了照,觉得自己目前的样子倒是非常符合印象里的女王。 她穿着一身金色交织白色的拖地长裙,上面镶满了珍珠和水晶,宽大的裙摆在地上足足拖出了五六米的距离。胸口佩戴着纯蓝色的绶带,身后还披着同样几米长纯红色的披风。无数闪耀的珠宝点缀在她的耳朵胸口手指发间,最显眼的还是项链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陆楠看到它的时候都忍不住呼吸一窒,愣了好几秒。 但是这些珠宝华服都在她头上那个全部由钻石镶嵌的头冠前黯然失色,陆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工匠们是不是有黑科技,否则他们是怎么把钻石打磨出多面体的?但那些晶莹璀璨的可爱小石头们实在是太美了。整个头冠看上去艺术品的价值甚至更高于它本身的价值,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为之疯狂。陆楠自己就忍不住盯着镜子欣赏了起码五分钟,而周围的女士们都用羡慕嫉妒的视线悄悄看个没完。 当然,这些美丽的珠宝还有衣裙们都非常沉重,但陆楠觉得毫无压力,她甚至可以顶着这些东西出去跑十圈。陆楠在心里默默嘲笑自己女人的天性,但又没办法停下这种愚蠢,毫无意义的雀跃欢喜。 陆楠本以为这样就算打扮完成可以出门了,她觉得大概不会直接举行加冕仪式,还要来个彩排什么的。搞不好人家那边都彩排半天就等她去最后走位。结果又进来一个带着巨大羽毛帽子的男人,他留着修剪漂亮的山羊胡子,对着陆楠脱帽后行了个非常夸张的礼。而一边的女士们叽叽喳喳的给她引荐介绍。 “这位是来自图利安群岛的丹德里恩先生,当今最伟大的画家。” “他要为殿下画一幅最完美的画像,作为您加冕的纪念。” “啊,尊敬的陛下,很荣幸能见到您。您的美貌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迷人,您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如果我大胆告诉您,您的美已经完全将我俘虏,还请您宽恕我的无礼,因为在我看来,世界上不会有男人能抗拒您的魅力。” 丹德里恩上来就是一连串诗歌一样的赞叹,恭敬的捧着陆楠的手亲个没完。陆楠忍不住嘴角抽搐,使劲把手抽了回来。她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夸张的赞美,但是看周围女士们的表现,她们好像特别满意丹德里恩的吹捧,咯咯笑个不停。 不动声色的把手背在裙子上擦了擦,陆楠微笑着点点头,她直觉不能搭理这个叫丹德里恩的男人。这倒不是说丹德里恩很猥琐很恶心,相反他眼神清亮,哪怕身处一堆女人里,手脚也规规矩矩,眼睛没有乱瞟乱看。陆楠只是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逗比的气质,呃,看来是个文艺二逼青年。 丹德里恩嘴上吹得呱呱呱不停,逗得所有女人们眉花眼笑,但动作却很利索,很快就架好了画具。陆楠以为他要画很久,但他只是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打好了草稿,就行礼告退。临走前还挤眉弄眼的发誓他一定会为陆楠画出一幅美到爆炸的画像。 陆楠怎么就觉得,这人看着像个行走江湖的骗子呢…… 算了,这种事情她暂时也没时间管。 看着外面天都亮了,而弗兰德斯公爵也赶到王宫在外面等候,陆楠总算是和那些女士们一起出了房间。因为裙子披风太长,有专门的几个少女在后面给她提着,搞得陆楠有一种是去结婚的错觉。她被众人小心的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下楼梯,穿过大门,来到门外的广场边上。 只是一夜之间,外面就完全大变样。到处都装饰着鲜花彩旗,一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男女女都盛装打扮,在那里欢呼鼓掌,无数手帕在拼命挥舞,到处都在乱飞被抛过来的花朵和彩纸。陆楠在弗兰德斯公爵的搀扶下一边挥手示意一边上了装饰得闪闪发亮的十六匹马拉的马车,而其他人则是手忙脚乱的把裙摆捞起塞进来。随后公爵行礼退后,关上车门。和其他人分别上了后面的几辆马车。早就准备好的仪仗队和护卫队在乐队的伴奏下,整齐划一的迈开了脚步。 顿时,伴随着马车以及仪仗队护卫队的出发,山呼海啸一样的女王万岁响起,还有乐队跟在车队后面边走边演奏雄壮的乐曲。昨夜还静悄悄仿佛无人之城,现在已经变成人群的海洋,家家户户都挂着国旗,道路两边全是欢呼的人,女王万岁的喊声此起彼伏。陆楠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笑得脸都快要僵硬了。她心里确实开始紧张,因为不知道需要做什么,害怕到时候出丑。 “居然都不彩排直接开始的吗?你们都默认我知道流程不会出错哦。” 她愤怒的想。 车队慢吞吞在人群和欢呼声里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陆楠的脸已经彻底僵了,她觉得把这辈子的笑都用完了。不过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一座高耸华丽的巨大教堂。同样的,教堂大门敞开,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两边等满了人群。 弗兰德斯公爵还是第一个赶过来搀扶她下马车,同时低声嘱咐:“陛下,请不用慌张,按着司仪的提示做就好。” 陆楠定了定神,将手交给他,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踏上地面。她注意到弗兰德斯公爵已经改口开始叫她陛下了。 第18章 陆楠处于一种强制赶鸭子上架的境地里。妈耶,正常人哪会有什么加冕的心得体会。 她带着僵硬的笑容,拖着一身繁重的“装备”,后面跟着几个为她拖着裙摆的少女,木然的走在厚厚的红毯上。两边的人在冲她欢呼鼓掌,她恍惚中觉得再来点闪光灯就和明星走红毯差不多了吧。这样毫无准备就直接上正戏,即便她的心脏已经非常强健,还是免不了紧张得额角冒汗。 幸好随着她步入教堂大门,喧闹声终于停止,乐队演奏的曲目也随之悄然一变,更加肃穆庄严,还伴随着众人的齐声歌唱,陆楠猜想大概是国歌之类的。她保持着庄严肃穆的表情用眼角余光环顾四周,教堂内部的人原本是坐在两边,此刻全部站了起来。左边的人男女都有,穿着华丽,而右边的人清一色男人,大多还是老头,全部穿着同样的长袍。陆楠猜测可能分别是有身份的大贵族,以及上议院的成员。她原本还有些其他的想法,此刻都被紧张挤压得差不多,只能被动的随着音乐节奏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教堂内部其实不算非常大,所以人都挤得密密麻麻,空气不是很好。陆楠已经看前方几十米处圣像前面类似祭坛一样的东西,还有一溜儿穿着红色和黑色长袍,头上戴着同色小帽子的神职人员。为首的那个老头与众不同穿着白色袍子,头上的帽子也更高一点,应该是之前弗兰德斯公爵提到为她加冕的大主教。陆楠偷偷看了几眼,就垂下眼帘,继续维持端庄的表情前进。 她心想教会的权力看来真的很大啊。 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陆楠硬是走了接近一刻钟,当她终于走到祭坛前面,音乐声也恰到好处的停止。陆楠心中不安,不知道是因为她掐点掐得正好,还是其他原因。但眼下她也没有办法探知,她瞟了一眼那个一直站在最边上看着像司仪的男人,他正在拼命冲她打眼色,又看看摆在脚下的垫子,陆楠恍然大悟,提着裙子,沉重艰难的半跪在了垫子上。 然后就上来一群捧着盘子瓶子的少男少女,不由分说一边唱着赞美诗一边用手沾着瓶子里的东西在她的额头耳朵还有脖子上涂抹。陆楠觉得滑腻腻的好像是油。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权当自己是个木偶,任凭摆弄。 抹完了油,又有人端上一个看起来很像圣杯的东西,送到陆楠唇边让她喝。陆楠看着里面鲜红的液体,稍微抿了一下,假装喝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应该是葡萄酒。然后又呈上一本厚厚的黑皮书,陆楠在这些人眼神的示意下,把手放到了上面。 大主教清了清嗓子,开口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堆,内容太长,陆楠原本还想认真听听,但发现全是歌颂天主的,就顿时失去了兴趣。反正每次大主教停顿下来对她发问,她就很配合的回答是的。只是那些问题差不多都是关于确保在她继承王位后如何保障教会在她领土的利益,陆楠心里的感想就不太美好了。 这些废话唠唠叨叨足足说了七八分钟,陆楠的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幸好大主教终于问完了最后的问题,陆楠依旧庄严的承诺她愿意,并且以天主之名发誓。大主教这才住口,从一边早就呈上的锦垫上端起一个看着很有年代感的巨大王冠,扣到了陆楠头上。陆楠整个人瞬间往后仰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天啊这玩意起码得有五六斤重吧!她努力的维持着不要摔倒,艰难的挺直脊背,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压断了。 幸好这只是做做样子,很快就有人把王冠从她头上取下。随后又递上一把宝剑,陆楠茫然的用手接过,在几个教会人员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剑就被收走了。之后再呈上一本估计是圣经之类的书,陆楠在大主教慈爱的注视和司仪小声的提示下,弯腰在书面上吻了一下。随即所有神职人员退至两边,陆楠转过身,面对在场所有人的欢呼。 “赞美天主,女王万岁!阿门。” 这就算……结束了? 陆楠有种强烈的“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个”的坑爹感。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加冕,怎么如此简陋,还不如她高中开运动会。但是想想真要折腾几个小时她也扛不住,好吧,也行。 之后她又在一群人的欢呼中原路返回,被马车拉回王宫。说是简陋,但前前后后也折腾了几个小时,陆楠脱掉身上的披风后简直都要摊在躺椅上了。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喝了几口清水。现在早就饿得不行,头也一阵一阵的发晕。她疲倦的挥挥手示意那些阿谀奉承的女士们停下,奄奄一息的说:“请给我拿点吃的过来,水果就可以。” 很快这个命令就得到了执行,由于被束腰和下毒双重威胁,陆楠没有动那些果酱面包,她吃了点水果,止住了饥饿,便示意将盘子端下去。她心里有点发愁,这样下去不行啊,害怕被下毒都不敢好好吃东西,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随后便是弗兰德斯公爵求见,他呈上一份求见的名单。现在陆楠是正式的女王,有无数人想要请求觐见。而且她还必须得接见上下议院,参加正式的庆祝晚宴,以及和大主教一起举行一次盛大的弥撒。陆楠听他说着后面几天的流程安排,觉得头都大了。 “好的,公爵,我知道了。您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我实在太累,让我稍微躺一会。” 陆楠疲倦的说,上下眼皮直打架。 “当然,陛下。正式的宴会将在下午三点举行,哦,这里是一些必须由您亲自过目签署的文件。” 弗兰德斯公爵示意随从们将一叠厚厚的文件送上,放在陆楠身边的茶几上,然后恭敬的行了个礼。 “枢密院的几位大人很想尽快得到您的接见,同时向您汇报最近几年来的财政收支,预算,以及……” “现在不行,等到宴会结束后再安排,不必急于一时。” 陆楠觉得眼下的自己不管是精力还是脑力都不足以应付接下来的硬仗,她必须养精蓄锐。 弗兰德斯公爵看起来并无异议:“一切都遵从您的意愿,陛下。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休息,请恕我告退。” 陆楠闭着眼睛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心下琢磨着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绝对不信弗兰德斯公爵真的就忠诚不二,她之前的图尔大公重病了好几年,根本不管政务,想必权力基本都把持在枢密院的手里。眼下换了她这个一看就毫无经验的小女孩上台,枢密院不搞点事情出来简直对不起观众。换成是陆楠,她也肯定不愿意乖乖交出手里的权力啊。她睁眼瞟了一下那堆文件,搞不好这些就是弗兰德斯公爵试探她的下马威,挖了坑等着她往里跳。 但是陆楠对枢密院还有其他情况一无所知,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计划,只能到时候再看。实在不行,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教会的力量…… 陆楠还想继续思考,但她真的很累。前面因为太激动所以不觉得,现在一放松顿时就瞌睡得不行。毕竟她可是熬了一个通宵没怎么睡觉。她看了看那些压低声音交谈一脸兴奋的女士,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和她们一一互相介绍。但她确实没有力气了,无精打采的说:“抱歉,各位,我真的好累,想稍微躺一会。” 女士们当然不会跟这位才上任的的女王对着干,会意的对她行礼后纷纷退下,只留下陆楠一个人在屋子里。她勉强撑起身体,检查了门窗是否锁好,随即就整个人倒在床上,不到一秒钟便睡着了。 因为心里存着事情,陆楠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她疲倦的发了一会儿呆,正想爬起来,忽然从前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醒了?” 陆楠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摸到那把从不离身的拆信刀,定睛往前面看去。一个全身都被黑袍罩着的男人正站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 ……这简直是恐怖片的展开,陆楠瞬间冷汗就出来了。她明明锁好了所有门窗,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他站了多久?他有什么企图? “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我吓到你了?” 那个男人用熟络的口气说,拉开了兜帽,露出一张陆楠没见过的脸。黑发,碧眼,轮廓深刻,两道眉毛又黑又浓。虽然长相很端正,但一看就不像好人。陆楠又惊又怒,这是谁?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由于拉着窗帘室内光线很暗,那个男人没有注意到陆楠的僵硬,直接走过来坐在床边,一把抱住陆楠,看样子好像还打算亲她几口。陆楠下意识的反抗,把他用力的推开。 那个男人疑惑的看着她,陆楠不知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总之他忽然神情大变,面容狰狞的一把掐住了陆楠的脖子,一字一顿的问。 “你不是克洛泰丝,你是谁!” 陆楠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惊慌,可是突如其来的状况加上这个男人全身都散发着一股高危险人群特有的杀气,她硬撑着不要发抖,反问道:“你觉得我不是克洛泰丝还能是谁?” 那个男人眯着眼睛,视线像解剖刀一样在陆楠身上打转,看得陆楠心惊肉跳,埋在枕头下的手死死抓住拆信刀。他忽然说:“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陆楠闻言不禁一愣,那瞬间的僵硬被他察觉到,一把掐着她的脖子狂怒的喊道:“你果然不是她!说!你把克洛泰丝弄到哪去了!” 陆楠拼命挣扎,掏出拆信刀对准那个男人的脸就是一刀。男人没有想到她藏有武器,躲闪不及,瞬间被划破了脸,鲜血狂喷,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陆楠趁机挣脱开,拼命的朝着门边跑去。可是脚尖才接触到地面,就被他抓住头发拖了回去。男人疯了一般骑在她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可怕的声音狂叫:“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陆楠被他掐得两眼反白,徒劳无用的蹬着地板,指甲在男人的手背上抓出一条又一条血痕。她的反抗更加激怒了男人,她只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随即她的脖子就在男人的手掌下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同时失去了意识。 当陆楠咳嗽着睁眼,她再再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毯子,水果,书本。 第19章 陆楠惊魂未定,摸着脖子呼呼喘气,还沉浸在那种被杀死的恐惧中。前两次死亡虽然也很痛苦,但都很快,所以并未给陆楠带来太多可怕的记忆,她甚至还有心思吐槽。可是这一次她是活活看着杀人凶手的脸,然后被他扭断脖子而死。那种濒死的恐怖,窒息的疼痛,还有徒劳无助的挣扎,她没办法不当回事轻松一笑。 脖子上还残留着诡异的酸痛,她回忆起男人的手指深深陷入肌肉的触感,还有对方充血的眼睛,扭曲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寒颤。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也无法驱逐这种发自内心的寒冷。陆楠试图站起来,却四肢发软。她用手撑着地面,闭上眼睛喘息了好一阵,身体才慢慢停止发抖。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吓坏了。她摇了摇头,努力的直起身体,强迫大脑去回忆当时发生的所有场景。她回忆着所有细节,虽然这些细节让她恶心欲呕,而且她还窘迫的想起,最后的最后,她好像因为极度的脱力而失禁了…… “哎呀哎呀,这是何苦呢,您有自虐的爱好?” 冷不丁又听到那个讨厌的声音,陆楠睁开眼,果然看见自称神灯精灵的愉悦犯蹲在她旁边,撑着下巴一脸好奇。 “关你何事,滚,咳咳咳。” 陆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而且一说话就被呛住,她不得不很没面子的咳嗽了半天,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觉得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女性不是都很害怕被暴力的对待吗,在我的认知里,大多数经历过暴力的女性都会本能的逃避这些回忆,不少人甚至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疾病。可您为什么还得逼迫自己去回想每一个细节?喂,告诉我嘛。” 他很真诚的问,但陆楠并未忽略他眼神里满满的恶意。所以她懒得理睬。 “哦?原来是这样,不能容忍自己逃避,所以要自我拷问一样不断在脑内重演厌恶的东西,直到可以毫不动摇的面对。嗯,陆小姐,您果然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啊!” 男人还甚至一脸崇敬的鼓起掌来,陆楠火冒三丈,随手抓起地上的果子就丢在了他的脸上,嘶哑的怒吼:“滚!” “好吧好吧,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窥探一位女士的思想,请原谅我的好奇。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这么干。” 男人一本正经的说,陆楠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理他。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内心的恐惧倒是减轻了不少,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站了起来。 “嗯……陆小姐,您还没改变主意吗?我这里有很多对您有用的帮助,如果您答应按照之前的提议向我献祭灵魂,这样的状况完全可以改变。” 陆楠根本没搭理,自顾自的整理好衣裙走了。男人不甘心的追在后面,像个卖安利的推销员。 “我可以给您强大的力量,甚至呼风唤雨的能力。凭借这些您可以轻松的统一世界,尽情享受权力和财富……” “不需要,没兴趣,你快滚。” 陆楠给了他素质三连。 从她脸上看出了坚定的拒绝,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您还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总有一天您会需要帮助。届时请务必呼唤我,我一定会真诚的为您提供帮助。” 说完他又一次化为黑影,消失在了陆楠的影子里。 陆楠按摩着自己的脖子,心想鬼才信这些胡话,把她当成弱智吗,这货就差把阴谋二字写在脸上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什么企图,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陆楠脑补了一个恶魔被封印需要人类灵魂解除的故事。虽然对这家伙的信用问题抱有极大疑问,但从他只是诱导劝说而并没有使用威胁强迫的手段推断,陆楠猜测之前那个所谓的契约应该还是有一定约束力。不然的话他何必浪费口水,直接用性命威胁陆楠去做他想要的事情就行。 反正陆楠绝对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献祭灵魂?哈,这一听就很邪恶隐藏着内幕好不好!她放着女王皇帝不当去当邪恶教徒,又不是脑子进水。 一开始完全陌生的庭院,现在对陆楠来说已经有点熟悉了,她走到一排花藤下面,趁着那些又要来报喜的猪队友没到,思考了一下自己第三次死亡的事情。 主要的问题有三点。 第一,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的? 陆楠确信自己锁好了门窗,而且锁门之前屋里乱糟糟全是人,不存在凶手提前躲进来没有被发现的问题。门窗的锁还不是那种弹簧锁,而是最原始的门栓。当然也有可能凶手是采取了其他办法打开门窗进来,可外面的守卫都是死人吗?说起来也确实奇怪,尽管自己很没用,几分钟就被KO,可应该闹出了不小动静,外面的守卫没有听到吗? 陆楠觉得这其中搞不好有什么巨大的阴谋。 第二,凶手到底和她什么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肯定和原来的公主非常熟悉,陆楠觉得多半公主和他是情人,而且还不是那种露水情缘,不然不会一眼看穿她是个假货。想想那个鼻孔翘到天上的安茹公爵吧。公主还纠缠过他,他都没察觉换人了。 凶手发现自己不是公主后那么愤怒,估计非常喜欢公主……或者有其他原因。陆楠不觉得一个瞬间狂暴随便杀人的家伙能有多真情实感。或者说能爱上这种人,胆子得有多大。 第三,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陆楠不认为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跑进王宫,又不是武侠电影可以飞檐走壁。事实上王宫的守卫还是非常严密的,而且陆楠观察过,王宫的墙十分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点,窗户之间的距离也很远。甚至为了安全起见,王宫四周十几米的距离都没有高大的树木,还刻意清除出了一片十来米的空地,守卫轮班巡逻。所以被外人潜入的可能性非常小。 虽然印象模糊,陆楠回忆当时被掐脖子挣扎的时候,她摸到凶手身上的衣服,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一般平民根本穿不起。而且她拼命抓挠凶手手背时,还被他的戒指划伤了手指。只不过当时她根本没有顾忌手指上的疼痛,是努力回忆后才想起的。陆楠对自己的记忆力挺有信心。 综上所述,陆楠认为凶手多半就是王宫里的人,而且身份不一般。 所以要回避这次死亡结局也很简单,她不要一个人独处就好。如果她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多半后面的宴会活动她会见到这个人。如果她推断错误也无妨,凶手又不会一上来就痛下杀手。上次是她毫无防备所以才被揭穿,这次只要小心应对,大概可以避免开局杀。实在不行……大不了又死一次。反正她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再说还是有值得庆祝的事情,她终于,终于,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没记错的话,凶手叫她克洛泰丝。 等等! 陆楠不禁一惊,这又是一个证明凶手身份特殊的证据。否则的话,他不是应该叫殿下才对吗?这个世界虽然还没到对皇权极端畏惧的程度,但根据陆楠观察,贵族们也好,教会也罢,对皇室还是抱有一定尊重。起码就连万般看不起她的安茹公爵,也没直呼她的名字。回想敢叫她名字的人,好像只有那位姑妈…… 难道那个凶手还是公主的亲戚不成? 噫,信息量好大…… 陆楠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不过自古皇室多丑闻,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还是很挑战现代人的三观,陆楠真诚的希望自己猜错了。不过这么想的话,仿佛原来的公主不是什么纯洁小白花啊。说起来,陆楠都不知道到底这位公主是真实存在被自己取代,还是根本没有凭空创造。 “啊,不想了不想了!” 越想越头痛,陆楠最后放弃了思考。她看着前面那群匆忙跑来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希望有个一键跳过剧情的功能啊。 熟门熟路的又走了一次剧情,陆楠基本按照上一周目的行动。不过因为这次她不再一无所知,所以言行举止自然了很多。她本想从贝尔纳那里询问一下皇室成员,但是维桑伯爵办事效率太高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匆忙带着行李打包上了马车。不过陆楠还是没有忘记顺便把那位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一起带走。 想起上一次什么情报都没从他那里得到自己就挂了,真是好气好气。 路上陆楠同样的和维桑伯爵坐一起,只是这次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安茹公爵关系不是想象那样,所以没有试图从维桑伯爵那里打探有关于此的消息。她甚至都懒得和维桑伯爵说话。反正重要的东西他那里也问不出来,无聊的谈天她已经在前一次聊够了。于是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不过为了避免在驿站遇到那群佣兵找麻烦,陆楠以确保安全为理由,强烈建议维桑伯爵换条路走。伯爵考虑了一阵子答应了她的请求。可能是因为换了路的关系,天黑之后没有他们没有找到驿站休息,只好在一个庄园借宿。庄园主是个小贵族,对他们一行人感到很害怕但又不敢拒绝,惨白的脸色直到看见伯爵掏出的金币才得以好转,非常殷勤的把自己的卧室都让了出来。 陆楠在庄园的女仆帮助下稍作洗漱,谢绝了庄园主邀请一起晚餐的建议,借口身体不适没有下楼。但是她顶着伯爵疑惑的视线把弗兰德斯先生叫了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伯爵和其他人,直接了当的对弗兰德斯先生问道。 “告诉我,现在皇室里年纪在三十以下的男人,都有那些?具体长什么样子?” 第20章 陆楠的问题让弗兰德斯先生愣住了:“什么?” 陆楠觉得忽然这么问好像是有点奇怪,于是换了个问法:“给我说说,您对目前皇室成员的认知,别问为什么。” 弗兰德斯定定神,他以为这是陆楠对他的考验,于是决心绞尽脑汁尽量让公主满意。 “事实上,我对殿下两位叔叔的事情并不太了解……” “知道多少说多少。” “呃,众所周知,您的两位叔叔,一位是东法兰王国国王,而另一位是西法兰王国国王。大概是因为一些……遗留问题,所以您的父亲在世时,他们三兄弟的关系……呃……所以基本没有往来。” 弗兰德斯含蓄的说,陆楠示意他继续。 “东法兰国王陛下年事已高,现在好像已经不怎么露面,国家大事都交给了他的长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倒是生了七个女儿。好像现在已经全部出嫁。” 弗兰德斯一面小心观察陆楠的反应,一面谨慎的选择说辞。 “而西法兰国王喜欢打猎,导致摔断了一条腿,呃……民间对他有个不太尊敬的外号。他的性格比较暴躁,喜欢喝酒,据说和继承人关系紧张。他原本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但是活下来只有一男一女。” “好吧,我就问问我的堂兄们大概多少岁?” “年纪都比较大了,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岁数,但应该都四五十岁左右。” “那么再说说我的几位侄儿侄女。对了,请您一并说下他们的名字,如果您知道的话。” 弗兰德斯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呃,由于您的两位哥哥都已经去世,现在他们的领地和头衔都由他们的儿子继承。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继承巴登大公头衔的是原大公的长子卡洛曼大人,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估计得接近四十岁。原本的巴登大公一共有五个孩子,除了继承爵位的长子,和最小的儿子卡尔,其余三个都是女儿,而且都已出嫁。” “卡尔今年多大?长什么样子?” “这个……不清楚,但应该二十多岁吧。” “好的,您继续。” “呃,然后是布雷达大公,原本大公有二子一女,但是长子已经去世,继承爵位的是他的二儿子路德维希,三女儿查理德里斯年纪比较小没有出嫁……啊,是的,是的,路德维希大人应该也是二十来岁……” 陆楠冷不丁的问:“他长什么样子?” “这、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有件事我很奇怪,路德维希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外国人?” 听到的都是法国风名字,忽然冒出一个德国人名字,陆楠不禁有些疑惑。 “啊,您……您不知道?” 看到陆楠冷漠的表情,弗兰德斯发现自己多嘴了,擦了擦额角的汗,战战兢兢的说:“前一位大公,也就是您的哥哥,娶了一位巴伐利亚的女公爵,所以生下的孩子都按照巴伐利亚的习惯命名了。” “哦,很好,您还是知道得挺多的嘛,谢谢。” 陆楠知道自己的问题一定会让弗兰德斯先生迷惑不解,不过他肯定不敢对此抱有疑问,大概还会自己找个理由,这也是陆楠选择问他的原因。她还问了问堂兄们的子女,但这个弗兰德斯就真的不清楚了。 嗯,杀死她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些侄儿中的一个? 按照礼仪,他们都是洛林的封臣,肯定要来参加她的加冕仪式,所以嫌疑很大。但当时陆楠并没有太注意那些人群里有没有凶手,所以最终还是一种猜测。说来说去,依旧是那句“见机行事”。 ……感觉说了和没说一样。 她想了一会,觉得主要嫌疑集中在卡尔和路德维希这两个人身上。前提在于杀人凶手如她所想是公主亲戚。陆楠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她从来不会面对困难退缩,哪怕那个困难是死亡的威胁。总会有解决办法,毕竟她还有个外挂嘛。 之后陆楠提前上演了上一次和弗兰德斯先生的一番对话,同样敲打一番后塞给他一张债券。但这次她有了具体的目标,指示弗兰德斯先生去打探一切关于皇室其他成员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对了,顺便问问,现在在位的教皇,是哪一位?” 在弗兰德斯离开的时候,陆楠想起一件事。 弗兰德斯依旧搞不懂公主问题的意义何在,但他是个知道不要多嘴的聪明人,恭敬的划了个十字回答:“现在在位的是哲尼三世陛下。” “这位陛下是位怎样的人呢?” “当然是无比圣洁,无比尊荣,无比的虔诚!” 弗兰德斯用仰望天主的表情崇敬的说,陆楠盯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她一个人困兽般在屋里走了几圈,莫名其妙挥舞几下拳头还叫了几声。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陆楠的心情很糟糕,而又要强迫来一次和上次一样的经历无疑使她更加暴躁。陆楠想过要不干脆直接作死,来个大胆的冒险,试试其他路线。但考虑到她才经历了一次暴力可怕的死亡,陆楠觉得还是不要在短时间里增加新的阴影。况且她也担心一个小小的改变会导致后面一系列的变化。在目前她手中情报掌握得不多的情况下,这么干太愚蠢。 如果某天她已经充分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倒是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想想任性的代价是经验等级全部清零从头再来,陆楠觉得代价太大好像玩不起啊。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夜,陆楠调整好了心态,和庄园主一家欢乐友好的吃了早餐,赠送礼物后相互道别。她按捺着自己的性子在马车上重新开始和维桑伯爵闲聊,就当刷个好感。在她刻意的示好和吹捧下,她和伯爵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多了,伯爵还主动的给她透露了不少相关的秘闻。当陆楠不经意提到安茹公爵的时候,伯爵暗示她不要在公爵身上浪费时间,为她介绍了几个向她求婚候选者的情况。 陆楠挺吃惊的,上一次由于争执,她对维桑伯爵的印象不太好。但是现在看来,其实伯爵人还不错。不管他抱着什么目的,他暗地里给了陆楠帮助总没有假。陆楠再一次反省了自己,提醒自己不要把太多现代风范带到这里来。现代得罪了同事上司,大不了就辞职走人。这里得罪了同僚下属,搞不好就莫名丢了小命。她还是不打算学习小白花走无辜纯洁装傻路线,但她也不会像前几次那样咄咄逼人充满攻击性了。 于是剩下几天的路程陆楠和伯爵的相处越发愉快,后面伯爵甚至都请求陆楠称呼自己为“拉□□”,也不再冷冰冰的叫她“尊敬的殿下”。他称呼陆楠殿下的时候明显变得更富有感情一点。陆楠其实还可以继续刷伯爵的好感,但是后面她发现伯爵注视自己的视线变得有点暧昧,呃,还是就此打住吧。陆楠可不想走一路留情的风流路线。靠睡男人拉关系上位,陆楠从来都不屑这么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伯爵对她产生了不能详说的感情,总之这一路陆楠过得比前一次舒服多了。她再一次来到了伯爵的领地,微笑着听他热情的介绍,并且根据上一次得知的信息时不时的附和几句。得到了伯爵温柔的注视以及有点忧伤的笑容。 “说起来真是奇怪,我曾经也见过殿下好几次,可是从未发现殿下是如此的美丽,充满了让人无法将视线转移的魅力。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殿下一般,这样的心情,殿下会嘲笑我吗?” 维桑伯爵长着一张正派脸,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陆楠假装羞涩的用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心想大哥您就别撩了,咱们不可能,除非你背叛安茹公爵彻底弃暗投明。毕竟,哪怕维桑伯爵表现得再热情,他从头到尾都没对陆楠提起一丝一毫重要的消息。 比如,安茹公爵其实就在他的宅邸里,等着找陆楠谈心。 陆楠微笑着和维桑伯爵说话,心里却很不屑,哼,男人。 又一次的被领着上楼来到准备好的房间,只不过这次伯爵没有客套几句后离开,而是捧着陆楠的手亲吻了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告辞。陆楠被同样的几个女仆伺候着洗澡按摩梳头,因为知道某人在下面等她,所以她根本不急,慢吞吞的在浴盆里一边享受妹子们的按摩一边吃葡萄。足足搞了起码五六个小时,伯爵都来催了几次,她才不慌不忙的提着裙摆下楼。 仆人引导着她按照上次的路线来到了同样的餐厅,陆楠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进去,看见安茹公爵依旧坐在上次的位置,而周围的布置全部没有改变,乐队演奏的曲子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公爵的表情可不像上次那样酷炫,反而有点不耐烦。他瞪着陆楠慢吞吞的走进来,看着陆楠在距离他最远的桌子另一头坐下,眉头跳动。 陆楠无视了他的存在,端起侍从斟满的酒杯,美滋滋的喝了几口,开始优雅的吃东西。她听到安茹公爵对她说了什么,但因为桌子太长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楚,于是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苦吃。她相信这里的食物肯定没毒,所以要抓紧机会多吃点。 由于她不理不睬,安茹公爵明知她是在装傻但也无可奈何。最后他狠狠将手里的餐巾丢到桌上,推开椅子站起来,带着足够的气势一步一步走到了陆楠面前。陆楠很稳得住,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殿下,这就是您的礼仪吗?” 安茹公爵冷笑着问。 陆楠吞下口中食物,擦了擦嘴,抬头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不敢不敢,也是跟公爵大人学的。大人看着我走进来依旧一动不动,我只好有样学样了。” 第21章 陆楠并不是头脑发热想着要报复才故意怼安茹公爵。在上一次她就已经放平心态,所以此刻她的内心十分平静。之所以要作出挑衅的姿态,理由有两点:她想要试试能否借着激怒公爵得到一些信息,以及,她想试探一下公爵对她容忍的底线。 事情已经很明白,不管背后做了什么交易,她这个被流放的公主可以成功上位,其中肯定有安茹公爵的推手。既然安茹公爵明显表露了对公主的厌恶,那么这场交易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完全的利益。陆楠现在就是想搞清楚,到底公主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万一她把自己卖了个精光,以后陆楠还怎么大展拳脚征服世界。 回忆起那一大堆印着安茹公爵家徽的信件,里面肯定有相关线索,但无奈陆楠看不懂啊……这些东西她又不能找个人来帮着翻译,谁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思来想去,陆楠只好出此下策。老实说她并不想破坏目前和安茹公爵的关系,对于此人陆楠内心还是很忌惮。不过她想到反正公爵对她好感度就很低,也许还是负数,就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对视良久,安茹公爵目光犀利,那是久居高位者特有的威压,尽管外表看起来安茹公爵属于文弱优雅类型,但他沉下脸后,没人会觉得他是个毫无杀伤力的存在。哪怕陆楠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成年女性,被他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依旧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陆楠并没有退缩,维持着微笑,平静的注视着安茹公爵。她确信自己将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安茹公爵再看一万年也看不出此刻她在想什么。 当陆楠的眼睛都有点发酸的时候,安茹公爵终于停止了这场旁人看来稍显滑稽的对视,他反而收敛起了怒意,自己拉开陆楠旁边的椅子坐下,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 见他如此作态,陆楠反而提高了警觉,看来安茹公爵虽然很霸总,但是个可以控制情绪的霸总。也许那种张狂其实是他刻意伪装的假面。陆楠被他看得全身都不舒服,选择了主动出击。 “您为何这样看着我,公爵大人。” 安茹公爵慢吞吞的说:“我在想,自己是否上当了,殿下。” 陆楠作疑惑不解状:“为什么您这样说?” 安茹公爵发出低沉的笑声:“您到底是一个真正愚昧贪婪的野心家,还是一个演技精湛的骗子,尊敬的殿下?” 陆楠笑了笑,借着喝水她的脑子在飞速转动,思考着公爵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在您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啊,我必须承认,您深深伤害了我的感情。” 陆楠装模作样的回答。 闻言公爵挑起一边的眉毛,显得非常鄙夷:“感情?我没听错吧,殿下,您竟然在我的面前提到感情?我已经尽量低估您的羞耻心,但显然您的无耻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曾经见过无数骗子,小偷,流氓,但您无疑是其中最年轻也是最不要脸的哪一位。” 他的语气彬彬有礼,脸上的微笑更是温柔亲切,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刻薄嘲讽,足以让一个真正十六岁的少女羞愧而死。可惜陆楠不是十六岁少女,这种程度的讽刺她见得多了。公爵的言语攻击反倒是让她找到了点当年自己叱咤职场时候的感觉,燃起了斗志。 于是陆楠也学着他的样子挑起眉毛,非常惊讶:“您的意思仿佛我欺骗了您的感情似的,我没弄错吧公爵大人,好像当初非常恶劣拒绝了我的人是您。为什么反倒是您对我横加指责?” 陆楠看见公爵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涌起冰冷的杀意,但随即被他压制,变成了一种陆楠看不懂的愤怒。他微微低下头凑过来,对着陆楠轻声细语:“事到如今,您还想装出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骗人吗。当时我曾经对您说您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现在我要收回这句话,您让我感到恶心,殿下。” 陆楠对于他的靠近同样也觉得挺不舒服,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对他露出一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啥”的无耻表情:“可是,大人,您别忘了,哪怕我再让您恶心,依旧和您绑在同一架战车上,您想把我一脚踹下去也太晚了。” 安茹公爵的视线在一寸一寸解剖陆楠的表情,像是要戳穿她的脸,刺探出她内心的秘密。不过他显然什么也没看出来。陆楠也借机观察着他,可惜他也是个掩饰情绪的高手,陆楠一无所获。 陆楠还想说点其他话刺探,但她从安茹公爵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觉得再继续的话搞不好他真的要杀人了,于是陆楠露出一个阿谀的笑容。 “当然,我还是会信守承诺,您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公爵大人。” 安茹公爵慢慢坐直,不带情绪的看了她几眼,冷笑了一下,最开始那种傲慢冷漠的表情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希望如此,我拭目以待。” “您大可以放心。” 陆楠讨好的回答道,但却换来他冰冷的一瞥。 “我可不敢,尊敬的殿下。谁知道您又会为了自己的欲望搞出什么卑劣的行径呢。也许您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但我还是要提醒您,殿下,别再愚蠢的自以为是,做出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记住,这是我给予您的最后一次机会。” 丢下带着杀意的威胁,安茹公爵推开椅子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和上次一样把陆楠一个人丢在餐厅里。只是这次陆楠没有火冒三丈,她一边继续吃东西,一边开始思考安茹公爵截然不同的反应。 上一次公爵全程把她当傻子玩,显得游刃有余高高在上,所以陆楠并没有看到他另外一面。这次因为陆楠改变了应对态度,倒是引发了她意料不到的变化,认识到安茹公爵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狂妄自大。但关键点在哪里?应该就是她提到感情的时候,原本还在和她演戏的公爵忽然就发火,甚至对她动了杀意。 要不是他对自己的憎恶太过真切,陆楠简直要因为公主曾经欺骗过他的感情导致他由爱生恨了。不不不,那绝对不是因为男女的暧昧纠缠导致的仇恨,陆楠虽然常年单身狗,男朋友还是交过几个,非常明白因为爱一个人而导致恨是怎么一回事。安茹公爵对她的厌恶显然是出于其他理由,可是陆楠就是想不明白那个理由是什么。 陆楠不清楚安茹公爵人品如何,但起码相信自己的眼光。无论怎么看,安茹公爵都属于那种不会纵情声色,感情极其淡漠的类型。就他那高高在上的风格,也不会喜欢公主这种属性的小女孩,更别说会爱得如痴如狂。要是安茹公爵年轻个十来岁,陆楠倒是确信他会因为感情而冲动,关键他都三十多了!只有霸道总裁小说敢这么写。 还有一个疑问,既然公爵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和她合作?要么是出于巨大的政治利益,要么是另有原因。 陆楠长出一口气,苦恼的摸摸鼻子。她无比渴望能看懂那些信件,也许理由便在其中。 算了,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陆楠知道安茹公爵的底线在哪里,气成那样了都忍下了没对她动手,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备用人选只能选择自己。陆楠稍微放了下心,起码短时间内她可以尽情使唤安茹公爵不怕他临时反水了。 想明白了之后,陆楠轻松愉快的听着音乐享受食物,愉快的度过了一个夜晚。吃饱后她回到卧室,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和上次一样,维桑伯爵绝口不提晚上发生的事情,假装安茹公爵根本没来过。他依旧安排好了出发的车队,陆楠也老老实实的上车出发。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同的事情,只是这一次维桑伯爵没有给她求婚者的资料,更没说关于她结婚的事情,让陆楠有点困惑。她原本都做好准备,中午在那个什么什么公爵庄园休息的时候一定配合,可是维桑伯爵居然没这么干。他带着陆楠去了另外的地方,而且全程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陆楠心里有点打鼓,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刻意的勾引了一下维桑伯爵。但她很鸡贼的只是玩暧昧,并没有挑明什么。想必伯爵自己也清楚她抱着什么目的,所以一路上口风严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但现在他搞这么一手,莫非还动了真感情? 陆楠坐在马车里疑惑的观察外面的维桑伯爵,其实就她的眼光来看,维桑伯爵的外表还挺对她胃口,剃了胡子也是个阳刚俊朗的外国型男,陆楠对他的身高以及身材非常欣赏。但是,也就仅此而已。陆楠很清醒,她目前可以说行走在钢丝线上,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实在没心情撩男人。再说,撩他有什么用?如果陆楠下大力气,有可能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但这无疑会激怒安茹公爵,得不偿失。与其妄想着凭借姿色和身体去拉拢维桑伯爵,还不如等她成为女王后用男人更喜欢的权力直接收买。 还是那句话,陆楠不相信感情,但她相信利益。感情都是虚的,随时会翻船。利益当然也不是牢不可破,起码比靠感情结盟实在。 第22章 再怎么精彩绝伦的好戏,看第二次也不会带来初见时刻同样的惊喜。 进入王都之后,面对着欢腾豪华的盛大宴会,陆楠已经失去了第一次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她果断的拒绝了众人想要让她提前坐上王位的请求,以同样的理由谢绝参加宴会。当然,她还是提出要去教堂为死去的哥哥祈祷,弗兰德斯公爵不负所望的再次跳出来请求她不要离开王宫。陆楠从善如流。 不过这一次她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想傻乎乎直接去教堂,衣着单薄还没被子最后冻个半死,客气的表示想先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于是最后她的那位姑妈自告奋勇,带着她去准备好的卧室。陆楠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弗兰德斯公爵便安排了好几个护卫陪同,这让陆楠稍微放了点心。同时,她对弗兰德斯公爵的怀疑也减轻了一点点。 原本公爵也想陪同随行,但陆楠见他一路上不断的打哈欠,就体贴的让他先回去休息。从上一次的过程看,起码到那时为止,弗兰德斯公爵并没有玩任何花样,陆楠还是挺放心的。于是公爵客气的接受了公主的好意,提前离开。 在卧室换衣服的时候,陆楠假装随便聊天,想从那位姑妈口里打探点关于他们家族其他人的消息。无奈姑妈很年轻的时候就远嫁他乡,丈夫死后和儿子关系不好,灰溜溜跑回来,只有公主的父亲愿意接纳。她虽然在图尔住了几年,但一直深居简出,和家族其他人压根不熟。陆楠套了半天话,失望的发现她知道的竟然还没有那位皮埃尔.弗兰德斯先生多。 这位唠唠叨叨的姑妈,或者应该称呼她为图利安公爵夫人,最熟悉的是还是陆楠那三个死去的哥哥,在她口中,他们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洛泰尔从小就阴沉沉,也不喜欢说话,我猜不透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哎呀,是个非常难亲近的孩子。愿天主宽恕,就因为这种性格,怪不得他和自己老婆感情不好,折腾了几十年都没弄出个孩子。不过他最后居然答应您的父亲把自己的领地还有封号都留给您,我还是挺奇怪。他可不像是那种听从父亲话的孩子。” 陆楠在女仆的帮助下梳洗,图利安伯爵夫人就坐在一边八卦。 “至于阿努尔,嗨呀,简直是个野蛮人!我都不想提到他!” 说到公主的二哥,也就是巴登大公,图利安公爵夫人气呼呼的瞪着眼睛。 “要不是他长得和您的父亲一模一样,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歌兰家的人。那么粗俗,无礼,不学无术。整天除了打猎就是喝酒,哼,倒是和他那个叔叔一个样。” 陆楠专心的听着:“那么布雷达大公呢?” “他?您问路易?” 图利安公爵夫人不屑的撇嘴:“花花公子,成天寻欢作乐,恨不得长在女人身上。哎哟天主在上,大概就是惩罚,所以他那么多情人,结了四次婚,也只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不到十四岁就蒙主召唤上了天堂。” 她划了个十字。 陆楠奇怪的问:“不是不能随便离婚吗?” “他没离婚啊,他连着死了三个老婆。” 说到这里图利安公爵夫人左顾右盼,凑过来用折扇挡住嘴,神秘的说。 “其实大家都在传闻,他的前三个老婆根本不是病死,是路易自己下的手,因为他嫌弃她们不能给自己生孩子。为了生孩子,路易连巴伐利亚的野蛮人都娶,看看,看看,最后生出来的全是野蛮混血杂种。” 陆楠差点就反驳说不可能,但随即她反应过来,这里可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的制度,只有一夫一妻。当然,有钱有势的男人虽然只能娶一个老婆,同样可以在外面拥有无数情人。但和她看的那些宫斗宅斗文不同,这里压根不存在什么庶子嫡子。和情人生下的孩子只能是私生子,不管父亲承不承认,私生子永远不可能获得合法的身份,没有任何继承权。如果获得父亲承认还稍微好点,起码会被接到父亲家里养着,但不能获得父亲家族姓氏。不能获得承认,基本就是仆人的下场。 实际上在和维桑伯爵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起过,很多贵族家里的仆人,都是主人和那些女仆或者村姑生的私生子。假如女方的身份比较高贵,男方也别想靠着这个获得任何好处。大多数家庭会选择秘密打胎,打不掉的话会等生下后远远送走,或者干脆送到教堂。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可以借着和情人结婚把私生子变为合法继承人,但有名有姓的大贵族胆敢这么干,就等着教皇来制裁吧。 所以图利安公爵夫人所说的也许不是假话,她的那位好哥哥确实可能为了获得合法继承人,杀掉不能生孩子的妻子…… 陆楠不禁打了个寒颤。 闲聊间她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去教堂,这时她忽然感到有人往自己的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不禁垂头望去。那个给她塞东西的女仆正半跪在她的脚下为她整理裙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陆楠微微皱起眉头,示意女仆们都离开。她借着照镜子躲开图利安公爵夫人的视线,半侧着身体,打开手掌,露出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不动声色的慢慢打开,陆楠心中简直日了狗,为什么不能照顾一下文盲的感受,写什么小纸条啊! 陆楠想要找那个女仆试探一番,但是女仆很机智的早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她简直欲哭无泪,再一次体会到了世界的恶意。她用手指摩挲着那张纸条,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觉得自己都应该查明纸条的内容,以及,纸条的主人。也许里面就隐含了重要的信息。上一次之所以没有这件事,大概因为她根本没有回卧室,直接去了教堂,导致那个女仆无法传递。第二天早上她倒是回了卧室,但接下来紧跟着是加冕仪式,大概那张纸条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这么想的话,极大可能,是一个约她见面的信息。 问题在于,她看不懂…… 要解决倒很简单,直接拿出来随便问一个人就好。但这么做太冒险了,陆楠不能肯定纸条上没写什么对她有威胁的东西。万一上面写的是“皇帝是你杀掉的”之类威胁的信息呢?又或者,陆楠怎么确定找的人告诉她的信息百分百真实? 如果这是个在电脑或者游戏主机上玩的攻略游戏,陆楠当然可以毫不在意随便作死,大不了从头再来一次,死个十七八次该知道的信息就差不多收集齐全了。然而,陆楠苦笑着想,这不是在玩游戏啊。 不存在只要点击就老老实实透露所有信息的NPC,也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所谓“主线流程”,更没有什么刷熟练度堆技能的设定,一切都要靠陆楠自己去亲身尝试。打出的坏结局只有一个,死。而陆楠并不是那些战斗力爆表对死亡毫无畏惧的游戏主人公。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随便死掉。 她怕疼,而且她和普通人类一样对死亡抱有本能的恐惧。前几次被下毒,被暗杀,被活活扭断脖子,已经给她带来了一定影响。比如她开始讨厌空旷毫无遮掩的地方,她开始怀疑一切食物都被下毒,以及,她不能忍受被人从身后接近,厌恶被人碰到脖子。陆楠不敢想要是自己再花式多死几次,会不会得抑郁症。 还有一个她不敢细想的忧虑,万一那个奇怪的愉悦犯是骗她的呢……万一所谓的死亡回溯是有次数限制的呢…… 然而纸条写的什么她还是必须得知道。 按着额角想了一阵,陆楠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站起身对图利安公爵夫人说:“让您久等了,我们走吧。” 当陆楠经过公爵夫人身边的时候,她故意把纸条丢在了地上,假装没看见。她心想如果公爵夫人也没看见,她就等出门之后再假装自己掉了很重要的东西,让她和自己一起回来找,到时候再引导公爵夫人发现纸条。但陆楠运气不错,公爵夫人的视力比她预料的要好太多,她果然第一时间发现了纸条,并且弯腰捡了起来。 “殿下,您掉东西了。” 陆楠转身后看到她递过来的纸条,捂脸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很少女的叫嚷道:“天啊,这个为什么会在您的手里,请您快还给我!” 对于公爵夫人可能有的反应,陆楠短时间里想出了六七种可能,而且针对每种可能都做出了相应的计划。总之就是要诱导公爵夫人去看纸条,并告诉她纸条上的内容。但是她低估了公爵夫人对男女绯闻的热情,如果陆楠不露出那副模样她肯定不敢随便看。但是见陆楠娇羞的样子,公爵夫人便以为这肯定是情书之类。仗着她是长辈,而且她也想借此和陆楠拉近关系,所以她一边躲开了陆楠装模作样阻挡的手,一边打开瞟了一眼,露出一个八卦的微笑。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我可不想当坏人,那么殿下,我就先告退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后她暧昧的笑了笑,把纸条还给陆楠,随后便洋洋得意的离开,还体贴的为她关好了门,心满意足仿佛一只刚刚吞下金丝雀的猫。 陆楠心念急转,分析着公爵夫人这句话的意思。等等,她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表示…… 毫无预兆,陆楠忽然觉得后背毛骨悚然,就像是被人暗中注视着。她立刻转身,盯着前方阴影处,颤抖着声音问:“谁在那儿!” 暗影中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带着兜帽全身被笼罩在黑色长袍里的男人无声无息走了出来,他盯着陆楠,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怎么,你觉得除了我还能有谁。” 陆楠的瞳孔瞬间收缩——是他,那个杀死她的男人! 第23章 大脑在飞速运转,陆楠拼命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不要发抖,呈现出一副放松毫无戒备的姿态,瞟了他一眼,转头对着镜子梳理起头发。男人见状再次发出一阵低笑,心情很好的走过来,非常熟练的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我真想念你,克洛泰丝。” 他身材高大,陆楠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轻轻松松就被他整个人罩住。他的接近唤醒了陆楠心中残留的恐惧——没有人可以对一个杀死自己的凶手毫无触动。陆楠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努力放松好使自己别身体僵硬,她还记得上一次是怎么露馅的。她觉得这真是一件极其滑稽的事情,面对着一个随时可能暴起将她杀死的人,她居然连害怕都不敢。 男人把脸埋进她的头发,像是在呼吸从她身上传来的味道,良久之后他忽然问:“你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楠哼了一声,从他怀里挣脱,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居然还敢问我,你自己想啊。” 她不知道平时这位公主和眼前的男人如何相处,但参考他的言行,想必应该很亲密,所以她采取了一种无论从朋友还是情人都可以接受的态度。果然,男人稍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但谁叫我太想你了,放心好了,我很小心,不会被发现。” 陆楠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坐下,身体一歪,斜靠在床边:“最近一切还好吗,有没有异常。” 看上去起码到现在男人并没有产生怀疑,他以一种闲散的态度在距离陆楠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含笑望着她:“没有,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等到完成加冕,就可以开始下一步。” 饶是陆楠此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闻言也不禁为之一震——什么计划,什么下一步,这是什么见鬼的神展开?难道这位公主身上还隐藏了惊天阴谋?其实她才是一切幕后的黑手真正的大BOSS? 但这些问题都不能问,陆楠还得装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点头:“那就好。” 随后两人好像就没话可说,男人一直默默的注视着陆楠,看得她冷汗淋漓,生怕下一刻他就毫无预兆的扑上来掐住自己的脖子狂吼“你不是克洛泰丝”。她悄悄摸着藏在衣袖里的冰冷物体——这次她没有带那把拆信刀,而是以防身的名义向维桑伯爵要了把短小却锋利的匕首。她思考着假装拥抱男人找机会捅死他的可能性。但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不到一秒,就被陆楠放弃了。 这是杀人,陆楠压根不知道究竟捅哪里才能一刀致命,她又不是职业杀手可以随便一刀刺进男人心脏。万一没捅死,陆楠相信男人可以瞬间完成反杀。再考虑到男女的力量差异还有两人的体型对比,陆楠觉得成功的几率小得可怜。就算是她忽然战神附体成功击杀,如何解释房间里出现的尸体?她还没搞清楚男人的身份以及和她的关系,到时候发现男人其实是敌国的奸细什么的就精彩了。 鼓起勇气决心主动打破僵局,陆楠看似放松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懒散的问:“所以,你冒着危险溜进来,就是为了看着我发呆?那我可要走了。” 男人叹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屈膝半跪在地上,轻柔的捧起陆楠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掌中摩挲。陆楠注意到他的手掌非常粗糙,全是厚厚的老茧。 “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克洛泰丝,不管你怎么想,我会为你献出我的一切,直至死亡。” 他低下头在陆楠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我的灵魂不属于天主,只属于你,我心爱的公主,我唯一的神灵。” 随即他站起来,依依不舍的看了陆楠一眼:“我该走了,我们下次仪式见。” 陆楠目送他悄无声息消失在阴影中,确定他真的离开,这才呼出一口长气,瘫软在了床上。此刻她的后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浸湿,四肢冰冷无力。 她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这个男人绝对和公主不是情人关系。 陆楠谈过恋爱也交过男朋友,那个男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并不是出于恋人的身份,陆楠觉得倒有点像注视着偶像或者……亲人?她可以感受到诸如崇拜依恋一样的感情,就是没有男人对女人的爱。但这不影响陆楠得出一个结论,那个男人对公主是真爱啊,脱离了低级趣味,最纯粹的爱。 虽然这一次糊弄过去了,但是按照男人亲密的态度来看,穿帮是迟早的事情。陆楠觉得哪怕自己死个几十次弄明白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情报,一样无法顺利隐瞒。因为她不是那位公主,再成功的表演也骗不了一个真正爱着公主的人。 况且她对那位公主一无所知。 那么她毫无其他选择,只能想办法让那个男人消失了。只是具体怎么做还得仔细计划一番。陆楠想尽量从他那里掏出更多的信息。她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陷入沉思。她反复咀嚼着和男人的每一句对话,本来就疑惑不解的脑子里又冒出大量新的疑问。 公主和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下一步指的究竟是什么? 最后提到的“仪式”又有何含义? 以及,喵的这位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陆楠收回最开始对公主的评论,这哪是什么小白花啊,食人花还差不多。陆楠都忍不住要怀疑,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出自公主的设计,她暗中策划,四处勾连,伪装出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就是为了最后干掉敌人登上王位。天哪,这位公主才十六岁吧?陆楠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 趴在床上郁闷了一阵,陆楠想起自己还得去教堂祈祷,尽管她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都不管的闷头睡一觉。她不情不愿的翻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先是一惊,随即翻了个白眼。 “你又来干什么!” 这一个接一个的,还让不让她活了。 愉悦犯先生露出一个欢快的,讨人喜欢的笑脸:“晚上好,陆小姐。” “滚滚滚,我不会给你提供灵魂。” 陆楠口气恶劣的挥手。 他可怜巴巴的说:“我发现您对我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滚呢。” 陆楠都懒得回答,直接走到门边准备开门,但他的下一句话让陆楠暂时停下了动作。 “我可是来为您提供帮助的呀,陆小姐。我猜,您现在最大的困惑就是无法阅读这个世界的文字吧。” 愉悦犯先生笑眯眯的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再次声明,灵魂之类的想都不要想,我的不可能,别人的也不行。” 陆楠双手交叉在胸前,语气冰冷。 “当然,我知道您的原则,所以这次我不打算涉及灵魂。这样吧,我可以允许您用自己的一件东西来换取阅读文字的能力。” 他无比亲切的说。 “哦,你想要什么,我的肾吗?” 陆楠嘲讽的笑了起来,她根本不信这个家伙对自己抱有任何善意。 他无奈的耸耸肩:“我要那种垃圾干什么,人类的身体对我而言一钱不值。我想要的,是更加宝贵,不可取代的存在。” “我的贞操?那倒是可以商量。” 陆楠面无表情。 “……” 愉悦犯先生无懈可击的笑脸稍微龟裂了一瞬间,随即他像个被打击的普通人类一样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要的,是源自灵魂的东西,比如,您的欢乐,您的幸福,您的希望……或者……” 他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嘴唇。 “您的……爱情。” 陆楠挑起眉头:“你是在说,想要和我来一场倾国之恋吗?那么我拒绝。” “您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只是需要爱这种感情。哦,当然,您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用欢乐,幸福,希望来交换。” 陆楠想了一会儿,试探的问:“可以用悲伤或者不幸交换吗?” “……您说呢。” 看来不行,陆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但和以往一样,她根本看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不过说实话,他的建议陆楠确实有点动心,因为文盲真的太痛苦了。无法阅读文字让她简直处处受制。就算是她可以通过死亡回档来学习文字吧,起码也得花上一两个月。要达到能够流畅阅读文件书籍的程度,还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况且她又不能放弃一切只专心学习文字什么都不管。她有数不清的信息需要收集,乱得比蜘蛛网还可怕的人际关系需要维持,等当了女王之后想必还会进一步失去个人独处的时间跟空间。她怎么在这么多需要做的事情里抽出空隙来学习文化?更不要提期间她如何安排人来教自己而不会引起怀疑。靠死亡回档的话怕不是要死得对人生失去希望。 男人一直在边上默默等待陆楠,并没有催促,但他好像已经笃定陆楠会答应自己。 “不用担心,陆小姐,我不会在中间玩任何花样,甚至我还可以承诺,当您完成我们最初契约成功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把一切从您这里取走的东西还给您。” 男人伸出手,浮现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陆楠。陆楠怀疑的看完了上面的条款,确实如他所说,条款清晰明了,不存在任何钻字眼刻意混淆的可能。但陆楠还是觉得其中有陷阱,这家伙盘算着要坑她。 见状男人不由得再次长叹:“您还真是多疑啊,好吧,我再次退让一步。” 他打了个响指,羊皮纸的下端出现了新的文字。陆楠仔细看去,新的文字注明这个契约只有一个月,而且按照陆楠实际度天数过计算,包含她死亡回溯的时间,到期自动作废。 “怎么样,够有诚意了吧。” 陆楠咬了咬牙,她知道男人绝对满怀恶意,但她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慢吞吞的学习文字,她心想反正就一个月的时间,以对方一贯的行事风格,刻意在契约上玩手脚的可能性很小。估计大招在后面等着她。反正只要她坚定不动摇就行。 见陆楠表情松动,男人开心之极,甚至还和她握了握手:“太好了,我觉得这是我们愉快合作的开始。那么陆小姐,您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呢?” 陆楠思考了一下,欢乐幸福希望什么的,绝对不行。倒是爱情嘛……似乎对她毫无帮助。她天生就不是那种爱情至上的人,虽然有过几次短暂的恋爱经历,好像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体验。能不能爱上谁跟她当皇帝根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再说条款上已经特别注明,只是特指情人夫妻那种爱,不包括友情亲情,所以陆楠觉得还行。 于是她回答道:“那就爱情吧。” 随着她的回答,羊皮纸上自动出现了她的签名,随即化为一团火焰燃烧殆尽。陆楠看着那团火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契约达成,一个月之后我们再见,陆小姐。” 伴随着男人的满意的喃喃低语,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24章 陆楠独自站了一会儿,她始终觉得自己被坑了,可是思来想去,好像又说不出具体被坑在哪里。她稍微发了一下呆,忽然想起自己应该验证一下,于是将内心深处涌起的一丝不安抛之脑后,在书桌上随便拿起一本书。 《浪情淑女》? 什么鬼? 陆楠随便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讲述被俘虏公主和帝国将军的爱情故事,全篇都是各种不可描述的互动,非常劲爆,非常刺激。她嫌恶的皱了下鼻子,将书丢到一边,拿起了另一本。 《浪子安东尼奥与七个女孩》 看书名就知道大概什么走向,陆楠看都不想看。她把房间里仅有的几本书翻了个遍,发现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违禁物品。不知道该说不分古今中外人民群众的喜好恒久不变,还是感叹公主业余活动挺丰富。起码那个愉悦犯没有骗人,陆楠现在果然可以看懂这个世界的文字了。 她想起自己打着换衣服的借口过来,这换衣服好像换得也太久了。不知道刚才她的房间里来来去去有没有引起注意,陆楠打开房门观察了一下,几名护卫站在距离房门两三米处的地方,看样子并没有异样。陆楠本还想检查房间,看看那个黑袍男是怎么钻进来的,考虑到时间问题,她决定明天再说。 “我准备好了,请带我去教堂好吗,谢谢。” 陆楠客气的冲护卫们露出笑容,得到回应后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对其中一个说:“对了,我的行李还没送过来吗,麻烦您去催一催,把小的那个箱子拿到教堂来,谢谢。” 陆楠没有带太多东西随行,就几件更换的衣服,首饰盒子,以及她认为重要的文件。钱包什么的都是随身带着,所以一共就只装了两个箱子,一个还只有鞋盒大小。她其实担心过会不会发生文件地契被人偷走的事情。但是随即一想,安茹公爵还不至于那么LOW吧。再说女王的地契都敢偷,偷走也没有啊。至于信件,公主既然随便放在书桌抽屉,想必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信息,否则她就应该更严密的藏好,或者干脆直接烧掉。 护卫队的办事效率挺快,陆楠才到教堂没多久,她要的箱子就送了过来。陆楠稍微检查了一下,出发之前她在箱子上做的记号并无变化,看来没人翻动过。她感谢了那位替她跑腿的护卫,和上次一样重申了自己的要求,随后她再一次关好了门,拉上门栓。 裹紧身上厚厚的披风,陆楠坐在准备好的厚垫子上,打开箱子,开始检查起箱子里的所有文件和信件。不出她所料,那些文件果然都是房产地契,包括几栋庄园,一座行宫,两个葡萄园,还有一个酒厂。看来死去的皇帝对公主真的不错,怕女儿没钱,专门给了她这些财产傍身。 至于信件,陆楠粗略的查看了一番,但出乎意料,那些印着黄金独角兽纹章的信件并不是安茹公爵写给她,而是安茹公爵的妻子。从信件的内容和口气来看,那位公爵夫人好像是公主的表姐,和她关系很好。陆楠从那些充满感情的文雅语句推断,这位公爵夫人应该生性纤细,是个敏感并且充满艺术气息的人。她经常回忆起童年和公主一起渡过的欢乐时光,以及赞叹她最近又收藏了哪些精美的画作雕像,偶尔也会抱怨一番新婚的丈夫对她稍显冷淡,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温柔体贴。不过她还是非常高兴可以嫁给安茹公爵,因为她十四岁就深爱着公爵,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我曾经说到过我喜欢百合花吗?啊,说出来你肯定都不会相信,我确信自己并没有刻意告诉过赫伯特,所以在他忽然告诉我要给我一个惊喜的时候,我压根没想到那是一个种满百合花的花园。天啊,我高兴得简直想要跳起来,或者冲上去拥抱他,给他一个热烈的吻。但是我太胆怯了,犹豫让我错过了亲吻他的最好时机。唉,我真后悔。但是亲爱的克洛,我还是要说,我非常的幸福,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的爱赫伯特,你无法想象我的爱会有多么庞大。他就是我的一切……” 陆楠看着这充满浓浓狗粮味儿的语句,觉得牙都酸了。她完全无法想象安茹公爵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或者说,那家伙居然也会真情实感的爱一个女人?不过公爵夫人洋溢在字里行间的幸福并不是假装出来的,所以说,公主明知安茹公爵结婚了,深爱着妻子,还要去插一腿勾引他?哇,简直超级婊。怪不得公爵那么讨厌她。陆楠都要说一声活该。 她继续翻看其他公爵夫人的信件,跳过了大量秀恩爱的书信,她发现后面的来信中,公爵夫人似乎患上了重病,而且越来越严重,最后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她的信也越来越短,满满的都是恐惧与哀愁。她害怕死亡,她不愿意离开深爱的丈夫。她不断的祈求天主,只要可以恢复健康,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陆楠打开最后一封,居然是安茹公爵写来的,他简短的问候了一下公主,表示公爵夫人情况已经非常不好,时常昏迷。她很想念表妹,经常念叨她的名字。所以安茹公爵请求公主可以到他的庄园来陪伴一下公爵夫人,为此他愿意答应公主的任何条件。 陆楠脑补出了一场可以拍成八十五集电视剧的狗血年度大戏。 看来公爵夫人最后多半去世了,安茹公爵那模样可不像是一个家庭生活幸福美满的男人。不知道公主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反正不是光彩的形象。不过陆楠还是确信她没有谋杀公爵夫人,否则按照安茹公爵的脾气,不把她活活剁成肉馅才怪。但估计没有直接也有间接的推波助澜,搞不好还勾引公爵故意被公爵夫人看到什么的……噫! 陆楠不舒服的丢下信件,这公主简直婊气冲天,换成现代也一样要被骂不要脸。安茹公爵居然没有把她打个半死,最后还帮她夺取王位?陆楠心想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比如安茹公爵要报复她,要让她在充满希望和欢乐的时候再忽然背刺将她打入绝望深渊…… 但从安茹公爵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来看,陆楠觉得自己想多了。他真要那么做的话,应该会装出爱上公主的样子和她演戏。再说当时公主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透明,公爵想要弄死她分分钟的事情,用得着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吗。 陆楠陷入了沉思。 “算了,想不出来。总之要尽量提防安茹公爵。不过既然他是个有权有势的大贵族,还和我绑定在了一起,应该没那么蠢,拿着全部身家,居然只是为了报复吧。又不是真的狗血电视剧。” 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陆楠便这样安慰自己。 随即她翻看了剩下的信件,要么是和不知道谁的日常寒暄,要么就是各种肉麻情书,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是啦,换成陆楠,她肯定不会傻乎乎的用信件来计划阴谋,一旦被截获偷走,就是血淋淋的罪证。不过陆楠还是从中发现公主的交友范围挺广的,裙下之臣也数量庞大,里面甚至还有几个神职人员。如果没有公爵夫人的例子在前,陆楠只会单纯感叹公主是个魅力四射的美少女。但是现在,陆楠的内心就有点纠结了。 “管他的,她是她,我是我。反正我不会为了她背锅。” 重新把所有的信件捆好丢进箱子,陆楠瘫在长椅上,两眼放空。她原本以为可以在这些信件里获得大量信息,结果却不太令人满意。她最想知道的,是那个黑袍男到底是谁,也许他的身份就隐藏在某一封信件里。但是那些问候寒暄或者表白的书信都看不出任何异样,就算里面隐含了暗语,陆楠也不会知道。 唉,公主怎么就没有喜欢写日记的习惯。 她大概总结了一下公主的形象:看似无辜清纯,实则心机满满。野心勃勃,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敢做。 嗯……除开她也许趁着表姐重病勾引表姐夫这一点,其余的,陆楠还挺欣赏。有可能的话,谁不想当个真善美的好人。天性邪恶的人肯定有,但那只是少数中的少数。陆楠只是体验了几天公主的生活就觉得压力超大,甚至死了三次。公主本人可是没有任何外挂,顶着压力顺利活了十六年。想想两人的年龄差距,以及公主肯定没念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陆楠这个奔三的社会人士不禁感到深深的汗颜。 陆楠不禁开始猜想,为什么公主要这样做,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在想什么,她会不会感到内疚或者苦恼? 以及,她是怎么消失的呢? 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了吗? 闭上眼,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纤弱美丽的金发少女,她带着优雅的微笑,隐藏在黑暗中,眼神冰冷,充满了疯狂的野心和欲望。 哪怕没有她,也许公主本人一样可以达成君临天下的目标吧。 如果可以的话,陆楠真想见见这位公主,和她聊聊。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公主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为她完成所有愿望。毕竟,眼下这个女王的开局,是公主本人打拼出来,陆楠只是不劳而获。也许当陆楠达成最终目的离开这个世界,公主本人还可以回来。她发现自己成为了最伟大的女皇,会不会因此感到非常高兴呢? 陆楠想到这里不禁稍微有些开心起来。 第25章 由于已经经历过,陆楠知道这一夜不会有危险,除非世界线发生了剧烈的变动。考虑到她并没有做出完全迥异的言行,陆楠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她读完了所有书信文件,便开始犯困。所以她再一次认真检查了门确实关好,就铺开事先准备好的毯子和垫子,打算在长椅上小睡一会儿。 倦意很快便涌了上来将她吞没,陆楠打了个哈欠,想着没有闹钟好不方便,很多用习惯了的东西平时也没认为多重要,直到失去才惊觉。她迷迷糊糊的用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思索着上一次那个黑袍男究竟如何进入锁好门窗的房间,不搞明白这一点她始终无法放心。然而很快她就放松身体,彻底进入了梦乡。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次准备充分,导致她睡得特别熟,最后还是外面疯狂敲门才把她从梦中惊醒。陆楠疲惫的爬起来,毫无意外全身酸痛,毕竟长椅不是睡觉的好地方。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头发,便抱着那个小箱子,打开门跟来迎接她的那群女士还有护卫一起回了卧室。 因为这个变化,陆楠没有和上一次一样跟那几位帮她守了一夜的护卫单独相处顺便刷点好感,但她还是礼貌的对他们道谢告别后才离开。后面的发展和上次毫无差别,华服珠宝,精心装扮。那顶昂贵美丽到极致的钻石头冠被小心翼翼捧出来的时候,陆楠听到在场的女士们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但她已经接受过一次冲击,所以有了预防,处变不惊的自己接过戴在了头上。 负责保管头冠和其他贵重首饰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贵妇,她羡慕嫉妒的视线一直集中在陆楠的脑袋上。陆楠觉得她很想把这个头冠从自己头上抢走。察觉到自己已经无礼的盯着看了许久,贵妇急忙稍微低头后退,讨好的说:“这样美丽的头冠,也只有陛下您才能与之相配。” 陆楠回予一个礼貌的微笑。 她继续没话找话:“不愧是皇室代代相传的宝物。” 陆楠干巴巴的附和:“是啊。” 贵妇还想挣扎一下:“不知道陛下是否还记得我,我是伊尔萨.德.贝赫伦,陛下小时候我们还一起骑过马呢。” 陆楠温和的保持微笑:“啊,这样吗,怪不得我看着您挺面熟的。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骑马吧。” 贵妇受宠若惊的对她屈膝行了个礼,她还想继续套近乎,但是折腾了半天,那位艺术家丹德里恩已经如约而至,开始对陆楠滔滔不绝的赞美,其他女士们也一拥而上,让她失去了机会。 陆楠冷眼旁观,看那位贵妇人失落的表情就知道,所谓小时候一起骑马多半是胡扯,她俩压根不认识。不过既然这位女士有资格负责保管重要的珠宝,应该身份不低。但她又急于讨好未来的女王,甚至都不稍加掩饰。陆楠猜想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她记下了这位伊尔萨.德.贝赫伦,打算把她作为一个切入口。毕竟,她对宫廷人士还有诸多细节一无所知,需要一位资深专业人士的帮助。 忍耐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的折磨,丹德里恩终于心满意足带着草稿告退,陆楠被簇拥着离开房间,和上次一样在欢呼和歌声中登上了去教堂的马车。后面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无需多言。但上次陆楠因为担心自己不知道流程导致出丑,全程都战战兢兢,根本没办法分心。这次她提前知道了所有步骤,一路上一直在悄悄观察两边的人。 可惜她并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黑袍男人。不过她倒是在靠前的位置看到了安茹公爵。公爵没有看她,他一直盯着前面的圣像,似乎在走神。陆楠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混合了多种情绪,反而让她无法揣摩公爵此刻的心情——反正绝对不是愉快。 在最前排的位置,陆楠看到了十来个穿着特别华丽的男男女女。他们都佩戴着和陆楠同款的绶带,几位女士头上还带着各式各样的头冠。除了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是黑发,其余人全部长着一头金发。但是那个黑发少女和陆楠现在的脸非常像,就像是两姐妹。 陆楠心想那估计是她的亲戚们,侄儿侄女以及他们的儿女吧。她还想多看几眼,但已经开始了唱圣歌涂油,陆楠便不好再继续左顾右盼。 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的流程,只是陆楠觉得这次自己表现得比较完美,从容镇定,而不是上次那样慌慌张张,非要司仪提醒才知道下个步骤。在听主教冗长的赞美天主和宣誓后,终于又一次完成了仪式。陆楠慢吞吞的走出大门,外面是无数欢呼和赞美,但是她心里已经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厌烦,只想立刻回去脱掉这一身沉重的装备好好休息。 上了马车后她看到教堂里的人陆陆续续跟着出来,大概也要打道回府。只有少数几辆马车跟在她的车队后面,应该是她的亲戚们。按照习惯,封臣们平时都住在自己的领地,除非有大型宴会或者其他必须出席的活动,他们才会来王都暂住。陆楠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些人,年纪最大的中年男人应该是现任巴登大公卡洛曼,她的大侄子。紧挨着卡洛曼的金发少年,没错的话,是他的弟弟卡尔。黑头发二十来岁那个大概是现任布雷达大公,她的二侄子路德维希。路德维希身边同样黑发,还和她长得特别像的少女,应该是他的妹妹查理德里斯。其余的人陆楠没有听皮埃尔先生说起过,暂时对不上号。 因为只是继承洛林女王的王位,公主的两位叔叔以及他们的家人都没有参加。陆楠想见他们必须得她正式加冕皇帝之后了。虽然好像大家都公认陆楠就是继承皇帝称号的人选,目前两个叔叔和他们的儿子似乎也没有跳出来公然反对。但陆楠觉得他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按照法律,一旦陆楠加冕皇帝,两个叔叔就成为她的封臣。就算陆楠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他们便失去了一切正式违抗她的借口。陆楠大可以随便炮制他们。 尽管只是从平时的谈话和自己的观察中得到一些零散信息,陆楠已经发现,这里的教会权力非常之大,神权不说凌驾于君权吧,至少也和君权并驾齐驱。比如教皇享有一切特权,可以随便打着天主的名义向大小领主国王发出要求,不答应都不行。没有得到教皇的承认,就不是正统的继承者,随时可能会被教做人。贵族国王们结婚离婚都必须得到教会的批准,不然就是非法婚姻,生下的孩子也是私生子。更可气的是,教会在其他领主境内也拥有不少自己的教区,领主无法干涉,教会也不需要缴税,享有一切自治的权力。所有教区的负责人人选全部由教会自行安排。 比如陆楠领地里的教堂和周围土地就是属于教会的,里面所有神职人员也全部来自教会。他们甚至还可以干涉地方行政,自行招募士兵。她听说其他国家有几个大主教的领地财富已经堪比公爵,和国王平起平坐。陆楠觉得任何一个正常的领主都无法忍受这种情况,无疑是被教会附在身体上吸血。 但是,正因为教会已经深深渗透进了整个制度和体系,所以教会也必须确保领主们的权益不受伤害。就比如封臣不能以任何名义向领主发起叛乱,没有继承权的人不能以造反的方法获取合法继承,否则将会被教皇开革出教。开革出教基本等于被抹杀了一切合法权益,任何人都能赶尽杀绝。不过,假如叛乱的人已经强大到可以吊打教会,教会也很会变通。就像是陆楠那位祖父,好像并没有什么光彩的出身,一样征服了其他国家,强迫教皇承认他合法,还加冕成为这片大陆的第一个皇帝。陆楠心想她得达成什么目标才能超过这位皇帝啊…… 陆楠觉得侄儿们恐怕暂时玩不了什么花样,想推翻她只能采用暗杀或者搞阴谋的手段,合法途径随着她正式继承王位已经被彻底堵死。但她的两位叔叔只怕是不会坐以待毙,在她正式加冕前肯定要搞事。当务之急是赶紧搞定继承皇位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得去和安茹公爵商量,想必他肯定有这方面的消息和安排。不过到时候他又要对我摆脸色嘲讽一番,但是谁叫我没其他办法,只能忍了。” 回去的路上陆楠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最后得出了以上结论,心累的叹了口气。自从发现公主的黑历史,她觉得在安茹公爵面前都有点无法理直气壮了。 等回到王宫她自己的卧室,陆楠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看着那些珠宝被小心收好,稍微吃了点水果,靠着休息了一会。因为已经提前和黑袍男见面过,倒不用担心他又悄悄摸进来给自己一刀。陆楠和那十来位女士互相寒暄了一番,了解了她们的身份来历,总之都是些贵族小姐夫人。看她们一个个笑得那么甜美亲切,表忠心表得一套一套,陆楠完全不相信她们对自己很忠诚,想必都是些被派来的眼线,也许其中还包含了几个别有用心的人。但眼下她暂时不想对她们做什么,先观察观察。 东拉西扯的和这些贵族小姐夫人们聊了一会儿,陆楠便客客气气的打发了他们。弗兰德斯公爵和上次一样给她送来了厚厚一叠需要签署的文件,并且向她汇报之后几天的安排,陆楠全部答应。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陆楠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说:“公爵,可以请您帮我传召安茹公爵吗,我稍微有点事情想询问一下他。” 反正她都一路被维桑伯爵护送过来,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安茹公爵有勾结,陆楠懒得偷偷摸摸的掩饰,直截了当。 弗兰德斯公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非常平静的鞠躬,连询问一下都没有。 “遵命,陛下。” 想想最开始陆楠还在心底抱怨为什么要把自己丢到这片蛮夷之地,明明有东方那个她原本的国家。但是想想那里女人的地位,以及女人想要当皇帝的地狱难度,陆楠觉得蛮夷之地其实还行。最起码女王可以随便在自己的房间召见大臣而不必害怕流言蜚语。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人民大众对绯闻花边的喜好。 虽然总是说卧室,其实陆楠居住的是加起来有六个房间的套房。有专门的小客厅,用来给她接见大臣和其他人士。陆楠坐在小客厅的椅子上,有侍从给她端来了茶点,还没等她喝完一杯茶,安茹公爵就到了门外。由于房间里还有侍从的存在,两个人没有上来便开始互相嘲讽,冷淡客气的问了好,东拉西扯的寒暄了几句。陆楠觉得差不多了,便借口要和公爵商议重要机密,让侍从退到外面的房间。 看着安茹公爵冷淡的脸,陆楠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语句,咳嗽一声:“阁下,我想知道,接下来您有什么具体安排。” 她觉得接下来要面对一场艰难的战役,不由得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第26章 “阁下,我想知道,接下来您有什么具体安排。” 陆楠小心翼翼地说,认真观察安茹公爵的一举一动。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公爵并未刻意摆脸色,虽然他一如初见那般冷漠,还是屈尊降贵勉强回答了她的问题。 “陛下想要我有什么安排。” 好吧,哪怕他只是以一个问题避开了答案,陆楠还是松了口气,至少他的态度表面并未和她决裂。 “阁下,我知道以前我们之间有很多误解,但是,目前的状况下我们已经成为了同一联盟。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把那些不愉快放置一边,毕竟未来才是需要认真考虑的,不是吗。” 陆楠斟字酌句,一直注意公爵的反应。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您可以随意提出任何要求,我愿意在原本的协议上做出最大程度的退让。我相信只要有诚意在,没有什么误解是不能解决的。您说呢,阁下。” 陆楠不会一味强硬,根据情况她能屈能伸。她并不太懂政治,但傻子也知道,拳头硬的人才有资格跟人提条件。眼下她没人可用,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着多少资源,只能对安茹公爵低头。她已经做好了被刁难和羞辱的心理准备,并对此心平气和。最糟糕的也不过是被安茹公爵架空,起码他还没有权力废黜自己。 听到她的话,安茹公爵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嘲笑,不无讽刺的说:“不愧是陛下,这么快就能把之前的一切抛之脑后,我几乎都要开始敬佩您了。” 陆楠平静的回答:“还请您适可而止好吗,公爵,不要表现得那么幼稚。一再纠缠那些过去的事情,只会让我怀疑您的年龄。我并非以克洛泰丝的身份和您交谈,而是以洛林女王的身份和安茹公爵商议。虽然您大概又会嘲笑我无耻,但我还是得说,感情归感情,利益归利益。我们的私人恩怨与我们各自的利益无关。” 安茹公爵没说话,只是以复杂的表情盯着陆楠,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椅的把手。陆楠没有出言催促,而是安静的喝着茶。她还是第一次在光线明亮的地方见安茹公爵,日光下他的脸越发惨白,像是因为身体不好导致缺乏血色,连嘴唇都有点发青。再加上他瘦削的脸颊跟深陷的眼窝,陆楠觉得他涂个红唇就能直接去演吸血鬼。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大概是因为参加加冕仪式的关系,他穿了一件鲜红色的外套。这个太热烈的颜色衬托着他碧绿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反而恰恰好,还给他增添了点健康的色彩。 陆楠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如果换个场景和关系,这倒是一个愉快的下午,陆楠是个拥有正常审美的正常女性。可惜因为表姐的死,她和安茹公爵大概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尽管陆楠对安茹公爵没有抱着任何暧昧的想法,还是觉得挺遗憾的。 没办法,人类就是如此浅薄的生物,陆楠自嘲的想,如果安茹公爵是个糙汉,她绝对不会感到遗憾。不过说到底,她要是长得丑陋不堪,安茹公爵想必也不会坐下来和她谈话了。 安茹公爵沉默了一阵,稍微坐直身体,他的眼神变得毫无波动,显然他已经决定抛弃那些恩怨,以一个权臣的身份和陆楠重新开始讨论。陆楠见状,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失望。比起一个可以克制情绪难以揣测的对手,她倒是更想看到一个情感凌驾于理性的敌人。 “现在的情况,枢密院基本控制在了弗兰德斯这只老狐狸的手里,他趁着前大公去世新王还未继位的空档,大量安插了他的人。现在整个枢密院都听从他的命令,这对我们而言是件很不利的事。” 陆楠点点头,这一点她倒毫不奇怪,弗兰德斯公爵就差没把奸臣二字写在脸上,都说相由心生,他简直长着一张天生的奸臣脸。 “按照我们的协议,陛下继位后要全力推举我,将我安排进枢密院。” 安茹公爵继续说道,陆楠闻言心中暗道原来他不是枢密院的一员。 “按照我的意愿,我当然想要获得枢机总长的职位。但是想要指望弗兰德斯乖乖让出位置,显然不可能。财务大臣和军务大臣都是他的人,短时间也很难撼动他们。剩下的只有政务大臣的位置。正好原本的政务大臣阿尔根高被我抓到了把柄,我可以以此为契机把他弄下台,陛下再找理由让我取代。” “好,我知道了,我会配合您的计划,确保您顺利上任。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求您的帮助,眼下我手里一堆事需要去做,但是却没有足够的人手。您知道我对政务毫无经验,还希望您可以派遣几个熟手过来担任我的书记官。” 安茹公爵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几眼,像是在衡量陆楠这么做的理由,但他还是点头答允:“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我会尽快安排。” 陆楠这么做是考虑到反正安茹公爵也会在她身边安排自己的人,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再说她确实需要人帮忙,她不至于警惕到谁都不敢任用的地步。看气氛还行,她考虑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关于以后我继承皇位的事情,是怎么安排的?” 安茹公爵讥讽道:“今天才戴上了洛林的王冠,您就已经在想皇冠的事情了?没想到您倒是个急性子。” 陆楠无视他的嘲讽,保持镇定的微笑:“可以告诉我吗,阁下?” 安茹公爵最终还是给予了回答:“没有那么快,尊敬的陛下。您需要完成前大公的葬礼,以及下个月的弥撒。再向教廷发出请求,得到回答后才能动身去教廷。在教廷斋戒七天之后,由教皇为您亲自加冕。但是现在您刚刚获得王位,国内局势还没有稳定,需要您去做的事情数也数不完。您确定在这种时候要离开王都吗?” 陆楠只能继续微笑:“啊,原来如此,非常感谢您的劝告,我明白了。” 安茹公爵又接着说:“而且根据一些消息,现在教廷内部也不安稳,现任的哲尼三世年事已高,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些原因退位或者去世,候选的大主教们为了争夺下一任教皇的位置都在竭尽全力的明争暗斗。您要是不怕找事,可以去插一脚把局势搅得更乱。但是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陆楠闻言双眼一亮,她觉得这搞不好是个切入点。想要在未来获得主动,她肯定要和教廷搞好关系。如果可以获得下一任教皇的好感,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正如安茹公爵说的那样,情况不明前,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两个人又商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陆楠遵守了她的承诺,安茹公爵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非常过分,她都毫无异议的满口答应下来。从安茹公爵口中,她零散的得到了不少想要知道的信息,陆楠觉得这次交谈对自己还是受益颇多。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安茹公爵,牢牢将他捆绑在自己这一边。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她坐稳王位成功加冕皇帝再说。 说完了该说的事情,陆楠和安茹公爵就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之中。安茹公爵虽然不再对她刻意的无礼或者讥讽,但也别妄想有什么好脸色。他直截了当的就起身告辞,陆楠客气的跟着站起,走了几步权当送别。 她盯着公爵冷漠的侧脸,想到了那些书信里表姐描述的情况。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表姐口中那个深爱她的丈夫和面前的人联系起来。她轻声的说:“公爵……关于表姐的事情,我觉得您大概不会相信,但我真的非常遗憾。” 安茹公爵毫无反应,但陆楠注意到一瞬间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证明他并非像看上去那样无动于衷。 “我可以对着天主发誓,我对表姐毫无恶意,我……” 安茹公爵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从您的口中听到她的事情,请不要试图激怒我,陛下。” 陆楠知道自己该住嘴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就那么好吗?” 原本以为安茹公爵不会回答,但他居然停下了脚步,僵硬的说:“是的,陛下。她就是那么好。” 送走了安茹公爵,陆楠回到屋内,心里有点感叹,没想到安茹公爵这样的人对妻子居然还是真爱。她本以为公爵夫人的去世是公主的锅,但从刚才的事情来看,好像并非如此。公主肯定在他妻子的死亡里背负了一定责任,然而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安茹公爵对她的态度,厌恶多于仇恨。如果是公主导致了公爵夫人的去世,相信安茹公爵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合作。 那其中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陆楠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考虑了诸多可能的理由。想来想去,她觉得也许存在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才是公爵夫人去世的真凶,安茹公爵想要报复的真正仇人。所以他才会压制住自己对公主的厌恶,跟公主合作,从而让自己进入权力的中心,获得报仇的力量。 陆楠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比如既然安茹公爵有能力做局将公主推上位,说到枢密院和弗兰德斯公爵,言语间毫无忌惮,说明他的权势应该不小。但这样的人之前居然没有进枢密院,很大程度说明他对政治并不是很热心。那现在忽然又要跳进这团乱糟糟的漩涡,听口气还是冲着枢机总长这个位置,那陆楠联系到他想要报仇不是很自然嘛。 只是不知道他想报复的对象是谁了。陆楠真是无比的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转眼看到那叠厚厚的文件,陆楠瞬间没有心情去琢磨那些事情,她找来了墨水瓶和鹅毛笔,开始认真的阅读起那些文件。 第27章 看完那堆文件,花去了陆楠两个多小时,她还只是粗略的浏览,没有认真细读。因为不知道具体有哪些法律,陆楠看得很吃力,时不时就会遇到不解其意的词语,她只能靠猜。看来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安排几个辅佐她的书记官。 这些不是重要文件,大多数是需要陆楠确认的财产领地继承文书,以及一些向她宣誓效忠封臣的问候书信。陆楠这才知道,自己除了冠有洛林女王的头衔,她同时还兼任图尔大公,拥有两个公爵,六个伯爵和其他男爵头衔。 这个世界除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封号,基本不存在空头衔。也就是说,倘若拥有伯爵公爵的封号,那么此人必然会有相应的封地。陆楠的一大堆头衔都来源于她拥有的实际封地,共计两大公爵领,若干伯爵领,还有一些男爵领。看上去好像很多,其实只占整个洛林地区的三分之一。这一点让陆楠非常不习惯,自古国王皇帝不都是应该自动拥有整个领土的统治权才对嘛,分封制简直是各种战乱的根源。哪怕那些割据一方的大小封臣名义上还是归她管辖,但陆楠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她理想的状态,应该废除分封制度,建立州县,再来个统一语言文字度量衡什么的……但现在也就随便想想。 陆楠非常后悔,当初应该仔细研读秦始皇传记。光知道他的丰功伟绩,可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这里的风俗文化和她的故乡完全不一样,生拉硬套恐怕行不通。在陆楠的记忆里,欧洲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统一过。 拿破仑和元首都没办到的事情,陆楠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强。陆楠心想她也不强求来个大一统,差不多征服大半个欧洲,让他们承认自己为共同的皇帝就行了。 想起她曾经无聊时候看过的几本讲述穿越到近现代欧洲的书,主角掌握黑科技,各种开挂,又是空间又是基地,就差没造高达。随随便便就吊打其他国家,成为世界霸主。陆楠就忍不住苦笑,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就现在这落后的生产力,给她造枪造子弹的图纸,她也造不出来啊。更不用说根据陆楠的观察,这里还处于完全的冷兵器时代,打仗都是些长枪斧头弓箭。虽然已经出现了铸铁的技术,但非常昂贵,无法普及。除非陆楠也有空间基地,想升级到火枪大炮?不要做梦了。 暂且把这些问题放在一边,陆楠东翻西找,在一本诗集的扉页找到了原本公主的签名。她模仿着笔迹练习了一阵,自觉差不多,不仔细看不会被发现,才小心的在那些需要她签字的文件上一一签名。说到这个,按照这里的习惯,大多都是使用私人印章来替代签名。但是陆楠新上位,她的私章还没有做好,只能先以签名代替了。陆楠还问过弗兰德斯公爵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得到的答案让她很无语——即便是贵族,很多人也是不识字的。 没错,这里几乎九成人都是文盲。没有小学中学大学,只有教会开办的学校。平民想要认字读书,只能去那种学校,但日常课程是学习各种教义教典,没日没夜的研读圣经。有钱人和贵族想要念书倒是可以请家庭教师。不过一般都是神职人员和没落的小贵族。主要学习的依然是圣经和其他被教廷认可的书籍。 哪怕像陆楠这种站在统治者顶层的阶级,也只能说粗通文墨,可以读书写字而已。什么语句优美精通诗词,对不起,不存在。一般的贵族能读个圣经就算很有文化,其他平民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陆楠觉得自己随便来几句歪诗都能成为这个时代的莎士比亚。 唉,这样的国民素质,实在让人绝望。 签署完了所有的文件,陆楠看着距离宴会还有一阵时间,她又研究起了和文件一起送来的国库开支列表以及各种预算。由于不了解物价水平和具体情况,所以陆楠也就随便看看。里面到底含有多少水分,只有天主他老人家清楚。而且写这份预算的人毫无逻辑条理,简直随心所欲想哪写哪儿,看得陆楠眉头紧皱。反复辨认了半天,陆楠其他没看太懂,但明白了一件事。 现在国库很穷,非常穷,穷得几乎都要破产了。 从这些文件上来判断,国库收入主要来源于皇家本身的产业以及税收。但是,教廷所属的领地是不用缴税的,而其他封臣缴纳的税收又少得可怜,基本全靠陆楠自己名下产业和封地支撑。因为连着经历老皇帝去世办葬礼,新王继位办典礼,还有修缮王宫,为女王置办新的衣服首饰家具摆设,等等等等。总之一句话,国库没钱,下半年的税收都预支了。至于后面还要举行图尔大公的葬礼,举行各位庆祝的宴会舞会,具体开销怎么办……嗯,对不起,他们也不知道,还请女王陛下明示。 陆楠没好气的把那些账单丢到了地上,望天长叹。 傻子都知道这些肯定都是些花账虚帐,无数人都打着各种幌子在里面狂捞了一把。可是陆楠能怎么办呢?掐着对方脖子叫他们把贪的钱吐出来吗?她连具体过了哪些人的手都不知道,只能捏着鼻子把这笔烂账认了。 不久前她还觉得继承皇位是当务之急,现在看来,没钱才是迫在眉睫!陆楠算了一下大概的赤字,顿时有跳楼的冲动。如果把她手上现有的资金填进去,倒是勉强可以填上。但她要是这么做了,才真是脑子进了水。 陆楠于是也没心思去琢磨其他,冥思苦想,如何弄一笔钱来把坑堵上。她盯着那张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两眼发直。 提高赋税肯定是不行的,针对平民的税已经很高,不能再加。而提高针对领主们的税收,他们还不跳起来掀桌?更可气的是,教廷占据了诸多富饶的商业区,却把收到的钱全部吞了,国库一分都捞不到。让他们交钱不用想也没戏。至于什么做肥皂做香水发家致富,也就小说随便写写,现实里根本做不到。就说做肥皂好了,需要大量油脂。这里的农民穷得要命,又不流行搞畜牧业,养只羊都和宝贝似的,哪里去找大量油脂?即便做出来,往哪里卖?指望靠着卖肥皂富国,那得多大的产量和多大的销量?所以说压根行不通。 陆楠站起身走到墙边,把视线缓缓移到地图下方,那里是原本非洲的位置,在这里叫做古莫坎达大陆。由于现在航海事业并不发达,做不到长途海上航行,所以这片大陆对这里的人来说,基本是一片空白的未知之地。 陆楠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但她情不自禁的开始回忆起了欧洲殖民者的发家史,以及,当年日不落帝国如何达到辉煌的最高峰。说到底,就两个字,掠夺。她比划了一下,觉得如果走海路,从她的领土到那片大陆其实不算太遥远。如果这里的地理人文和她原来的世界相差不大,人口,资源,这些都能得到解决。只是她觉得这么做的话,好像太过残忍和无耻。但陆楠又随即安慰自己,这就是历史的进程,哪怕她不做,其他人时间到了也会做。不赶紧占据先机,等到其他国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再动手就已经晚了。 不知为何,心忽然碰碰狂跳起来。 陆楠按着胸口,她的视线又慢慢转移到地图的东方。那里是她熟悉的地方,那里一度拥有着领先世界的科技文化。虽然不知道现在那片土地是什么情况,但陆楠觉得肯定比这里好太多。在和侍女们闲聊的时候陆楠知道了来自东方的丝绸茶叶还有香料瓷器在这里非常受欢迎,拇指大小的香料都能卖出天价。在侍女们的口中,那是一片富饶的土地,到处流淌着蜂蜜和黄金。只是因为相隔太远,她们只能从天竺和大食的商人口中听到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也许有机会她该召见一下那些商人,询问具体的情况。如果可以和东方建立商路,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陆楠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思考着从那里建立一条路线会比较安全和快捷。但根据地图的标识,距离最近的路线也需要穿过一大片被异教徒占据的土地。陆楠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地块,若有所思。 敲门声将她从沉思中拉回,外面的侍女轻声问:“现在方便进来为您更衣吗,陛下。宴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他们都在期盼您的驾临。” “哦,谢谢,请进吧。” 陆楠这才记起还有一场宴会等着她参加,她很快的在几个侍女的帮助下换好衣服梳好头。侍女还想给她脸上扑粉,被陆楠婉言谢绝——开什么玩笑,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涂在脸上跟刷墙一样。 对着镜子确认自己仪表没有差错,陆楠接过侍女递过的扇子,又被她们强行在脖子胸口喷上香水,这才急急忙忙的下楼,左拐右拐,来到一楼最大的大厅里。 果然,里面早就满是男男女女,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见到她到来,又是一阵欢呼和鼓掌。陆楠摆着端庄的微笑,在几个侍从的引导下就坐于最高处的王座。她看着下面的人闹闹嚷嚷的分开两边站好,乐队也跟着停下了演奏,有点迷惑,不知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门口站立着几个身着礼服的士兵忽然整齐划一的举起手中长长的号角,鼓起脸颊用力吹响。伴随着号角声,大厅里总算是暂时安静了许多。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司仪官用力的用手杖敲击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他清清嗓子,洪亮的宣布:“诸位大人,请依次觐见女王陛下!” 没想到还有这种安排,陆楠笑得有点僵硬,用力的握紧扇子,略带一点紧张,和其他人一起盯着大门入口。 第28章 大厅应该经过特别的设计,司仪官的声音回荡在其中,无比响亮,完全弥补了没有扩音器的缺陷。 “巴登大公,卡洛曼.德.阿尔方斯.歌兰,觐见。” 第一个进门的是陆楠在加冕仪式上见到过的中年金发男人,他看上去接近四十岁,身材魁梧,脸上还有一道未曾消散的伤疤,显得精悍十足。他的胸口带着一堆勋章,在他的大步前进中叮当作响。陆楠注意到他的衣扣全是珍珠,而且两只手戴满了各种硕大的宝石戒指。看来大公喜好奢华,非常舍得在外表上花钱。 这位大公按照血统是陆楠的侄子,她依稀从他的脸上找到了一丝血缘的迹象。想到如果没有自己,巴登大公就是第一继承人,陆楠顿时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戒备与提防。 巴登大公快步走到陆楠面前,无视了两边窃窃私语的人群,陆楠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泄露情绪的迹象,可是他就像是戴着一张假面般毫无破绽。他既无刻意讨好,也无表示不满,只是一脸平静的对着陆楠弯腰行礼,仿佛已经接受了失去王位和未来皇帝头衔的命运。行完礼后他就自然而然的退至一边,双手交叉在腹部,默然无语。 “布雷达大公,路德维希.冯.歌兰,觐见。” 紧随其后的是那位由巴伐利亚女公爵生下的二侄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有巴登大公那般魁梧,显得有些纤细。他穿着一件高领的外套,扣子一直扣到下巴。这样的天气,他却裹得严严实实,手上都带着长长的手套。 可能因为他母亲的关系,路德维希和歌兰家的人长得一点都不像,黑色的头发在一堆金发里显得特别扎眼。他的五官非常端正,奇异的呈现出一种古代大理石雕像般的质感。然而他却有一双冷冰冰的灰色眼睛,一定程度上破坏了那种古典美。当他在陆楠面前弯腰行礼的时候,陆楠发现他正肆无忌惮的观察着自己,薄薄的嘴唇带着一丝扭曲的笑意。 他的眼神让陆楠想到了即将扑向猎物的狼。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错开了和路德维希对视。她的直觉在高叫这家伙是个危险的存在。 “布赖斯高伯爵,卡尔.德.歌兰,觐见。” 这次进来的是之前仪式上坐在巴登大公身边的金发少年,陆楠觉得他大概只有十四五岁,脸上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跟他衣着华丽珠光宝气的兄长不一样,卡尔打扮得很朴素。他甚至对这种场合感到很紧张,一直紧紧的用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衣角。在对陆楠行礼的时候,他慌慌张张迈错了步子,引起两边的人一阵低笑。 虽然他长得很可爱,温柔秀气的像个女孩子,陆楠也没有对他放松警惕,谁知道这些侄子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对于自己这个横插一脚夺走他们王位的姑妈,也许他们心里正恨得咬牙切齿呢。 陆楠本以为接下来该介绍其他亲戚,但司仪官却开始传召起了别的姓氏。 “外务大臣,枢密院首席,弗兰德斯公爵,鲍德温.德.弗兰德斯觐见。” 面对这位一脸奸臣相的外交大臣,陆楠心情有点复杂。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摸不准这位公爵到底对自己是什么立场。不过陆楠觉得弗兰德斯公爵只怕不会轻易在她面前低下总是高昂的头颅。如果她想要推举安茹公爵强行上位,只怕和他早晚会爆发激烈的矛盾。 弗兰德斯公爵却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他不光严格按照礼仪标准行了礼,还亲吻了陆楠的手背。随后他也退至一边,站到了几位皇室成员的对面。两位大公对他不屑一顾,只有卡尔露出一个怯怯的微笑。但是弗兰德斯公爵却淡定自若,还对两位大公微微鞠躬,可以说表现得恭顺到了极点。 陆楠端坐在王座上目睹了下面发生的一切,心想这人要么是个大大的忠臣,要么,就是个隐藏得极深的野心家。 “财务大臣,上勃良第公爵,西若思.德.勃良第,觐见。” “军务大臣,富瓦伯爵,罗贝尔.冯.勒丁,觐见。” 接着进来的两位也是枢密院的大臣,财务大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满脸皱纹,看着已经风烛残年,走路颤颤巍巍,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息咳嗽半天,陆楠很担心他半路就晕倒在地。而军务大臣则是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脸不耐烦,脾气很暴躁的模样。 “枢机主教,库拉德.加洛林,觐见。” 按照惯例每个领主的身边都会有一名教会指派的牧师,陆楠因为是女王,所以被派来的是身份很高的枢机主教。这位主教大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看长相非常慈祥。他穿着红色长袍,头戴同色的小圆帽,领口的牧师领洁白得一尘不染。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并没有对陆楠弯腰行礼,只是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因为被提前告知枢机主教掌管着她领地内的所有教区,陆楠不敢怠慢,在王座上欠身回礼。 “政务大臣,香槟公爵.尤里安.冯.阿尔根高,觐见。” 因为安茹公爵说他抓住了政务大臣的把柄,可以逼迫他辞职,所以当司仪叫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楠不禁坐直了身体,想看看这位倒霉鬼长什么样子。然而出乎意料,本以为是个秃顶中年人,结果进来的却是个俊俏得不像话的年轻人,目测不到三十岁。他长着一头淡褐色的卷发,皮肤白皙如少女,一双招蜂引蝶的蓝眼睛。他的嘴唇形状优美,嘴角天生上翘,所以看上去好像总是带着亲切又讨人喜欢的微笑。他走进来的瞬间,两边的女人们发出了喧闹的声音,陆楠看见有几个大胆的还公然对他抛媚眼。而公爵大人欣然全部接受。看来这位公爵是个风流之人,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 香槟公爵一边走一边回应着两边女士们的热情,眼风乱飞,忙得不可开交。他对陆楠行完礼后,趁着陆楠不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虔诚一吻。陆楠皱着眉,感觉到这家伙正在用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挠动,不禁用力抽回了手。 香槟公爵对她展颜一笑,露出嘴角两个小小的酒窝,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掩住了下面银蓝色的漂亮眼珠。陆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她到了这里后见到过最漂亮的男人。就他这张脸蛋,如果穿越到了她的时代,只怕是要让无数小女生疯魔。不过看他那股放飞自我的风骚劲儿,陆楠大概能猜测出安茹公爵所说的把柄是什么了。 换个人敢这样对她,早就被陆楠修理得头破血流。但是对上这张好看的笑脸,陆楠默默的忍了。唉,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占便宜。话说这位香槟公爵是怎么混进枢密院的?不会也是靠着卖脸吧?他从头到脚都挂满了花花公子的标签,真心看不出一丝精明能干的影子啊。 陆楠思及此处,偷偷看了几眼弗兰德斯公爵,总觉得也许里面有肮脏的PY交易…… 几位枢密院的成员出场完毕,紧接其后的就是其他贵族成员。陆楠在里面看到了老熟人安茹公爵以及维桑伯爵。最开始她还认真的听着,想要把名字和人脸对照起来,牢牢记住。但是那些名字全都是一串一串的,很快陆楠就开始混乱,于是她在听到第七个还是第八个弗朗索后,直接放弃了。 司仪官足足念了一个多小时,声音都有点沙哑,才重新放下手中的名单,对着陆楠双脚后跟并拢,鞠躬行礼。陆楠有点为他心疼嗓子,微微点头后,示意他可以下去休息了。 司仪官尽职尽责,再次对她行礼表示感谢,随即高声宣布:“宴会开始!” 下面的人们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欢呼,乐队再次演奏起了欢快的乐曲。陆楠也终于得以解脱,可以离开那个硬邦邦的王座,在人群的簇拥下穿过大厅,到了隔壁的餐厅。里面同样灯火通明,长长的几张桌子上早就摆满了各种食物和美酒。陆楠被引导到最中间的那张桌子边,坐在上首的位置。而其他人不需要什么引导,早就呼朋唤友的选好位置坐下。 坐在陆楠同一张桌子次席的弗兰德斯公爵站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高声说道:“让我们敬女王陛下一杯!女王万岁!” 人群中爆发出轰然回应,无数手臂举着酒杯,乱七八糟的叫嚷附和:“女王万岁!” 陆楠只能端起酒杯,回应这份热情。由于被所有人注视着,她没有办法采取行动验毒,只好把酒杯凑到唇边,喝下一小口没有下咽。随即她假装用手帕擦嘴,直接把酒全部吐到了手帕上。 幸好没人敢跳出来说她必须喝光,人们发出喧闹的欢呼,便开始了大吃大喝。陆楠对桌上食物没有太大兴趣,哪怕身边的侍从给她的盘子里切来了看上去很好吃的肉,她也只是假装尝了尝。她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冷眼看去,老实说现在场景让她想到了大学食堂…… 和她想象中高雅静谧的自助餐会完全不一样,那些人们简直陷入了啤酒狂欢节之类的模式。期间还有杂耍艺人和逗趣小丑跳到桌子上演出助兴,陆楠木着脸看人们狂呼大笑,除了少数的人,大部分都表现得和疯子似的。 但不管那些人怎么疯疯癫癫又唱又跳,他们还是很识趣的没有过来骚扰陆楠。陆楠托着下巴看自己身边几个大臣都离席在和其他人拼酒,香槟公爵还早就溜到女人堆里去了,居然没有人搭理她,不禁有点怀疑人生。 “亲爱的姑妈,我能问问您在想什么吗?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呢。” 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忽然在陆楠耳边响起,她扭头一看,是那位来自布雷达的黑发公主,好像是叫查理德里斯来着?尽管是布雷达大公的妹妹,她却长得和路德维希不像,看上去倒是和陆楠像两姐妹。 这次过来参加加冕仪式的皇室女性成员其实挺多,比如巴登大公的妻子和女儿,布雷达大公的妹妹。但是刚才她们并没有单独上来觐见女王。陆楠猜测也许女性要换个场合?猜不透这位侄女凑上来有什么目的,陆楠只是对她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让我猜猜,也许您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婚事发愁?” 查理德里斯娇俏的歪着头,直接坐到了陆楠旁边的椅子上。 第29章 查理德里斯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十六岁,跟陆楠此刻的年纪差不多,换做她的世界,这个妹子还是个高中生。但她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稚嫩脸庞上却显露出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她的眼睛里包含世故,甚至还有一点点不明显的沧桑,仿佛已经历经世间百态。和她比起来,陆楠觉得她才更像穿越的那一个。 晃动的灯火与人影在查理德里斯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她的眼睛在这忽明忽暗中若隐若现,闪烁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晦暗幽光。和她的哥哥路德维希一样,查理德里斯有一对灰色的眼珠。路德维希的眼里总是带着一种压抑的凶残,可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眼里,只有一种燃烧殆尽后的虚无。 陆楠知道,查理德里斯目的不明,她是路德维希的妹妹,天然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也许她是个高明的演员,故意装出这幅样子来骗取她的好奇跟怜悯。也许她正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想要从自己这里刺探些什么。陆楠若是聪明理性一点,就该跟她虚以为蛇,随便敷衍几句后把她打发走。 但是,陆楠对女孩子却容易心软。她对于男人总是异常苛刻毫不手软,如果遇到一个哭泣的女人,她会一边嫌弃的说“哭有什么用”,一边递上一块手帕。陆楠自小就认为,这个世界对待女人已经非常残酷,所以她想要尽量对同性温柔一些。既然已经身处弱势,女人们就应该更加团结,而不是互相伤害。当然这个想法她从来没有宣之于众,只是一直默默履行着而已。 于是陆楠无声的叹了口气,对查理德里斯说:“您到底想要什么,不需要故弄玄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您,但倘若您向我求助,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您。” 她在心里自嘲的想,犯傻只犯一回。假如查理德里斯骗了她,那么再也没有下一次,而她也会收起这份多余的好意。 对于她的回答,查理德里斯显得非常惊讶,她睁大了眼睛,终于显得比较符合目前的年龄。陆楠喜欢她现在的表情,她很讨厌刚才查理德里斯那副死气沉沉对一切都绝望的样子。 “哇喔,您和我想象中的可有点不一样。” 查理德里斯挑高一边的眉毛,惊诧的说。 “请原谅我的无礼,您真的是那位传言中狡诈多疑的公主吗?喔,抱歉,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女王陛下了。我实在是难以相信,倘若您轻易就可以对一个才见面的人付出善意,您是怎么坐上女王宝座的?” 陆楠忍不住笑了起来:“亲爱的,我不是您的姑姑吗,作为长辈,关心一下侄女有什么奇怪。” 查理德里斯皱起了鼻子,显得十分的可爱:“姑姑?喔,是啊,我差点忘了这个。” 她拿起面前的酒杯,示意侍从为她斟满,接着便毫无优雅可言的灌下了一大口,粗鲁的擦掉嘴角溢出的酒液,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此刻她显得稍微平静一些了。 “这里太热了,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您愿意和我一起到外面的阳台吹吹风吗,亲爱的姑姑。” 盯着那些沉浸于饮酒作乐的人群良久,查理德里斯忽然说。 陆楠稍微犹豫了一下,她本想拒绝,因为她考虑到万一出了房间又被一箭爆头的可能性。但她看到查理德里斯隐藏在面无表情下的恳求,那是一个非常寂寞又孤单的少女想要对人倾吐压抑太久的心里话。所以最后她点了点头。 查理德里斯开心的笑了起来,主动站起身,挽住了陆楠的胳膊。陆楠看了下四周,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此刻的行动。只是安茹公爵远远的投来一瞥,眼神中充满了警告。陆楠没有理睬,她叫上了距离最近的两个守卫,示意他们跟着。随即陆楠选了一个位置比较隐蔽的阳台,拉着查理德里斯朝那个方向走去。 查理德里斯对此毫无异议,陆楠因此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心。毕竟倘若查理德里斯怀有暗杀她的阴谋,应该不会任由她选择方向和位置。到了阳台后,陆楠让两个护卫守在通往大厅入口处,自己找了个柱子靠着,这样即便是有杀手想要来个远距离射杀,除非能射穿柱子。 “好了,亲爱的,您现在大可以畅所欲言,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 确保了自己的安全,陆楠对查理德里斯亲切的说,她还真的有几分好奇。 凉爽的风驱散了身上的热意,天空中明月高悬,可以清楚的看到无数星星。查理德里斯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面向中庭。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与隔着一道大门的大厅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对不起,刚才我喝了太多酒,有点头脑不清醒,对您做出了无礼的举动,对此我感到非常的羞愧和抱歉。” 查理德里斯声音低沉的说,陆楠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介意。 “您一定觉得我莫名其妙,我也这么觉得。实际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心血来潮。也许,我是在嫉妒您。” 查理德里斯无意识的摆弄起了裙子上的花边,苦笑了一下。 “就在不久之前,我亲爱的哥哥才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接近六十岁的老头,最小的儿子都和我一样大。我的父亲临死前还特别嘱咐,要他为我找一门妥当的亲事,当时他满口答应,结果他就是这样对我,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鳏夫。”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陆楠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用尽了各种方法来反对这门亲事,甚至用自杀来威胁他。但是他却告诉我,哪怕我死了,也要把我的尸体搬到那个人的领地去,葬在他的家族坟地里。哈,这就是我的亲哥哥。他就是这么对待他唯一的亲妹妹。” 她转头看向陆楠,脸颊上带着几滴泪水,呼吸急促,胸膛在剧烈起伏。 “所以我嫉妒您!为什么您可以高坐在王位上接受所有人的膜拜,而我却要被迫嫁给一个老头?明明曾经您也和我一样,甚至还不如我,失去了父亲,毫无依靠,被流放到乡下,差一点被迫出家做了修女。可才过去多久,您就摇身一变成了女王,甚至还要成为皇帝。大把大把的男人供您挑选,您想和谁结婚都可以。我感到不公平,非常的不公平!我们都是歌兰家的女人,只是因为您是皇帝的女儿,我是领主的女儿,我们的人生为什么就差距那么大!” 查理德里斯说着说着忽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但是您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女王又怎么样呢?您不会拥有幸福的婚姻,您只是一个谋求权力和皇位的工具,您的丈夫和孩子都只想从您身上谋取好处,您会发现,到了最后,他们才是您最大的敌人!我要奉劝您一句,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他们的山盟海誓,因为他们都只会骗人!他们都是骗子!” 查理德里斯凄厉的叫喊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她哭得泣不成声。陆楠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查理德里斯冷静。外面的两个护卫听到有哭声,不禁探头查看,被陆楠一个眼神制止。她看查理德里斯连鼻涕都哭出来,叹了口气,因为她的手帕之前被吐了酒液,所以陆楠最后用衣袖给查理德里斯擦了擦脸。 “对、对不起,我一定是疯了……”查理德里斯打着嗝儿说,“请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可以和您的哥哥谈一谈,但我不保证可以干涉您的婚事,您知道,哪怕我是路德维希名义上的国王,我也无权插手……” 陆楠对查理德里斯说,她含泪摇了摇头。 “不用了,哥哥不会改变主意,我太了解他了。” 陆楠无奈的摸了下她的头,她不想说些好听却没有用的废话来安慰这个可怜无助的少女。她很想帮助查理德里斯,但是,她确实无能为力,除非她能以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来换取路德维希的退让。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陆楠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为查理德里斯提供一个倾吐的对象,以及为她擦去眼泪。 陆楠觉得自己虚伪又残忍,但查理德里斯好像不这么觉得。她乖乖昂着头让陆楠擦脸,并且露出了一个羞怯又抱歉的笑容。 “我感觉现在好多了,非常感谢您,亲爱的姑姑。从来没有人愿意好好听我说话,他们都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甚至连看着我长大的布拉德牧师都责怪我,他说这是我作为一个女人和妹妹的本分。” 查理德里斯嘲讽的说,眼角眉梢满是怨恨和不解。 陆楠想了想:“这样吧,一会儿我去告诉路德维希,我喜欢您,想要您留下来和我作伴,截止到您出嫁,您就留在图尔的王宫,不用和他一起领地去,您看怎么样?” 查理德里斯愣住了,随即她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真的吗?太好了,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可……可是哥哥他会答应吗?” “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耀,他没有理由拒绝。” 陆楠安慰的说,拍拍查理德里斯的肩膀。 “放心好了,我这就去找路德维希。虽然我没有办法帮助您改变婚事,但起码我还能让您无忧无虑的渡过出嫁前的日子。” 查理德里斯冲上来紧紧的抱住了她:“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 陆楠微笑着回抱了一下,正想离开,却被查理德里斯拉住了手。 “……我想要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 “也许您会觉得,我居心叵测,故意用这个来换取您的帮助,但我发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和您有关系,但我很想为您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小事……” 查理德里斯吞吞吐吐的说,陆楠安慰的对她微笑:“怎么会呢,我不会那么想的。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查理德里斯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凑到陆楠耳边,用非常低的声音说:“就在来图尔的几天前,我曾经不小心听到哥哥在和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说话,他说只要抓住了那个人,那个女人就彻底完蛋……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您,但是我觉得,很大可能就是指的您。哥哥只有在提到您的时候才会这么激动。” 陆楠神情不变,心中却因此大惊:“黑袍的男人?您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查理德里斯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看到是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袍里的男人,因为害怕被发现,我马上就退出去躲了起来。之后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刚才忽然想了起来。怎么了,您认识那个黑袍男人吗?” 陆楠一脸平静:“怎么会认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黑袍的男人。不过还是谢谢您,亲爱的查理,我们好像已经离开很久,应该回去了。” 第30章 回到了仍旧喧闹沸腾的大厅内,尽管时间已是夜晚,但人们好像并没有感到疲惫,大厅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尖叫欢笑还有越发闹腾的音乐混在在一起,像是锯木头的噪音,让陆楠感到头痛无比。她与查理德里斯闲谈了几句,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她离开,自己则是在人群里寻找她的哥哥,布雷达大公路德维斯的身影。 不过此刻陆楠的目的可不是要满怀正义为查理德里斯抱不平,实际上在听到查理德里斯说到黑袍男的时候,陆楠的警戒心瞬间达到最高值,整个人都进入了全面戒备的状态。她之所以提出要查理德里斯留在王宫,纯粹出于钓鱼的心态——不管他们兄妹想玩什么花样,又或者查理德里斯所说是真还是假,放在眼皮底下总比让她到处跑要好得多,对吧。 陆楠甚至怀疑,他们兄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漏出口风想试探自己。想想吧,假如她和黑袍男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发现有可能泄露,一定会立刻想方设法去联系黑袍男。而路德维希和查理德里斯正布下陷阱等着她。等她开始行动,便顺藤摸瓜来个人赃并获,丑闻曝光,她这个女王只好羞愧下台。 ……尽管至今陆楠也不知道黑袍男是何方神圣,原本的公主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健康积极向上的关系就是了。陆楠直觉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一点,否则一定会发生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更让人郁闷的是,陆楠根本不知道如何跟黑袍男联系。虽然她考虑过去找那天那个递纸条的女仆,不过转念一想,万一公主和黑袍男有另外约定的联络方式,她这么干的话不是反而暴露了吗。所以稳妥的处理办法,还是按兵不动,套下路德维希的口风,观察一下他们兄妹二人,再做打算。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路德维希真的抓到了知情人,把她给曝光了。那大不了再来一遍呗,虽然想想又要重来一次有点心烦。 陆楠一边想一边和渐渐围上来的人寒暄点头,原本她周围没人靠近,好像大家都在观望,不想做出头鸟第一个和新上任的女王搭话。但陆楠和查理德里斯出去转了一圈后,这条规则就立刻被打破了。人们争先恐后的自我介绍,想要和女王拉近关系。陆楠被各种男男女女围得水泄不通,汗臭味还有香水味混杂出了一种让人想呕吐的诡异味道。而且束腰衣紧紧箍着她的腰,让她难以呼吸,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朝后倒去。 幸好一只粗壮结实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让她免于当众摔倒丢脸。 “先生们,女王陛下不喜欢人太多,你们没看见她脸色发白吗。都退开,别像一堆没头苍蝇似的围过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毫不客气的说,陆楠站直了身体,回头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她的大侄子巴登大公。他阴沉着脸,粗鲁的做出了驱赶的动作,并且拽着陆楠的一只胳膊,硬是把她从人群里扯了出来。碍于他的气势,暂时没人敢追在后面,于是陆楠就这样被他拉到了靠近阳台的地方。 “喝掉这个,应该会好受点。” 巴登大公强行把一杯酒塞进陆楠手里,陆楠不好当面推辞,接过来假装抿了一口。不料却被大公劈手夺回酒杯,而且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楠:“不用担心,我没有在里面下毒。”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陆楠轻轻咳嗽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啊,刚才真是感谢您。” 巴登大公扯动脸颊算是微笑:“不用谢,您可以视作这是作为侄儿对姑姑的讨好。毕竟,以后我可要看您的脸色过活了。” 被一个年纪可以给自己当父亲的人当面叫姑姑,陆楠不适应的动了动,巴登大公魁梧的身材让她很有压迫感。她自认口才还算不错,可从未遇到过这般让人尴尬的场景,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但大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随手把喝完的酒杯放到一边,深蓝色的眼睛异常严肃的盯着她。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交谈,虽然您是我的姑姑,但我之前只听过您的名字,对于您是怎样一个人,一点也不了解。想必您对我也是一样。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对方说话的风格太过直接,陆楠想和他打哈哈缓和下气氛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微笑。 “我猜您现在正把我当成敌人防备,我完全能理解您的心情,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不过我还是想对您表达我最大的诚意,我并不想做出什么伤害您的举动,当然前提是您不会先来伤害我。我和我的父亲不一样,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非常满足于现在的位置,您听明白了吗。” 巴登大公压根没管陆楠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 “这次我特意带上了我的家人一起,如您所见,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我愿意把他们都留在王都作为人质。您应该知道,我和我的妻子年纪都不小了,也许这就是我们仅有的孩子。我已经非常努力的证明了自己的诚意,所以您现在怎么说?” 陆楠完全没想到巴登大公会来这一招,她拼命压抑下自己的惊讶,硬是挤出了一个笑脸。 “亲爱的卡洛曼,您这么说就太让我伤心了,难道我是那种多疑到要拆散自己侄儿家庭的人吗。您完全不需要这么做,我可以发誓,我彻彻底底的相信您……” 巴登大公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嗤笑:“得了吧,亲爱的姑姑,您就不需要在我面前表演那套虚伪的戏码了。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扮演一个优秀的小丑,和您来一番精彩的对戏。但是我该死的就是厌倦了这一套!” 他的声音最后已经有点像是在怒吼,但他随即闭上眼睛深呼吸,强行咽下了突如其来的怒气。 “总之,不管您信不信,我不想再看到同为一个家族却互相厮杀,所以我愿意留下自己的孩子作为人质来证明诚意。但是!女王陛下,倘若您对此充满怀疑,或者还想着要对我和我的家人动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您会知道,我是个脾气非常暴躁,而且非常野蛮无礼的人。” 陆楠还能说什么呢,感觉再多嘴几句巴登大公就要发飙了,他现在简直跟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似的。陆楠只好安抚的回答:“我当然相信,您说得没错,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彼此信任。不过留下孩子做人质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吧,找个时间,我们单独好好谈一谈。我觉得也许彼此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误解。” 巴登大公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像是在衡量她所说的话有几分诚意,最后他勉强点了点头,还向她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如您所愿,女王陛下。”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悄悄的指着他们二人议论纷纷,陆楠不想再引起更多的事端,急忙点头回礼,表示他可以走了。巴登大公本来都已经转身离开,却忽然又折转回身,压低声音对陆楠说:“刚才我注意到,您似乎和那个瓦尔特家的女人走得很近。” 陆楠茫然了一下:“您是说查理德里斯吗?” 巴登大公冷哼:“奉劝您一句,少和那两个巴伐利亚人来往,他们虽然冠着和我们同样的姓氏,骨子里还是流着瓦尔特家的血。路德维希是个出了名的神经病,他的妹妹更是个放荡不堪的小疯子。您可别忘了,只有我们才是歌兰家的正统后裔,那些混杂了巴伐利亚野蛮人血统的杂种,根本不配和我们站在一起。” 陆楠干笑:“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巴登大公昂首阔步的走了,陆楠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位侄儿整个人和飓风一样,年纪不小,火气超大。她还来不及思考刚才那番对话,之前碍于巴登大公不敢上前的人群找准空子又挤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绍。陆楠想要躲开却晚了一步,眼看又要被人群淹没,另一个救星却从天而降,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嘿,抱歉啦各位,但是我已经和陛下约好要一起跳下一支舞,想要和陛下单独相处,还请在我后面排队吧。” 陆楠晕头转向的被人驾着,几乎脚不沾地的被拖到了舞池里。半搂着她的男人正朝她甜蜜的笑着,引得周围的女人纷纷转向这边,对陆楠投以羡慕嫉妒恨的视线。这好像随时都在挥洒荷尔蒙的风骚男人,除了那个俊俏的香槟公爵还有谁。陆楠倒是觉得很奇怪,他不是一直忙着在和无数女人调情吗,什么时候跑到这边来的? 他无比深情的望着陆楠,银蓝色的眼睛仿佛溢满了星辉,整张脸简直会发光一样的俊美。可惜陆楠根本不会跳舞,被他拉着勉强转来转去,好几次差点摔倒,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火了。 “放开!” 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陆楠提着裙子走出舞池,不料香槟公爵却追着她跑了出来,显得无比的委屈:“陛下?是我哪里让您不快了吗?” 他说着就不顾周围人的骚动,一个壁咚就把陆楠给扑在墙上,暗影下他的脸足以让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女人尖叫:“请您不要对我生气好吗,我只是……只是太想和您亲近,所以才忘形的冒犯了您……” 陆楠简直都要笑出声,她直接按在香槟公爵的胸膛上,粗暴的把他推开。要不是怕崩了人设,她很想对他说,就这两下子还想泡她?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公爵,别忘了您的身份。” 陆楠冷冰冰的说,见他不死心的还想凑近,她歪头示意他看后面的守卫。 “您再胆敢动手动脚,我就只好叫人把您拖出去了。想必您不会期待那样的事情发生吧。” 香槟公爵见状遗憾的站直了身体,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既然这样,我觉得还是谈谈正事好了。” “什么正事?” 他微笑着摊手:“看看周围这么多人,您确信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慢慢详谈。” 陆楠转身就走,被他抢先一步追上来拦住。 “其实我是想和您谈谈安茹公爵,他执意要对付我是吧?陛下难道就真的想一直被他操控着?我倒是对此有点小小的想法呢。” 在陆楠变色正欲怒斥的时候,香槟公爵凑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第31章 听到这句话,陆楠收敛了怒容,但她不会因为这样便马上对香槟公爵态度大变。这些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每一个看起来都不像好人,又每一个看起来仿佛很真诚。陆楠一晚上连着跟几个人演戏,着实感到了疲惫。所以她只是沉默以对,看他接下来要怎么表演。 香槟公爵倒也没有指望这几句话就能打动陆楠,他暧昧的笑了笑,弯腰捧起她的手轻吻,一副大众情人的架势:“不知道陛下能否给以我单独会面的荣幸,我非常期待可以得到这样的机会。哎哟,不妙,碍事的人来了。那么,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尊敬的女王陛下。” 他说着就放开了陆楠的手,灵活的一转,钻进了距离最近的人群里,马上就不见了踪影。陆楠嫌恶的把手背在裙子上擦了擦,看见急匆匆走过来的居然是一晚上没见的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她浓妆艳抹,穿着华丽夸张的拖地长裙,头上插着一根长长的孔雀羽毛,身边还跟了一个挺清秀的小伙子,殷勤的为她捧着扇子手帕。 “天哪,我看见什么了?亲爱的陛下,您刚才是跟那个臭名昭著的香槟公爵说话吗?” 她大惊小怪的叫嚷着,一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样子。不等陆楠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说开了。 “热闹的夜晚,成功的宴会,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毕竟有那么多人际交往。啊,陛下,您该不会怪我没有第一时间过来陪伴您吧,我实在是脱不开身,每个人都想过来和我套近乎,打听关于您的事情。不过您放心,我一个字都没告诉他们。” 陆楠看见她的一只手正放在那个小伙子的屁股附近,觉得也许这才是姑妈没有过来找她的真相。 图利安公爵夫人絮絮叨叨了半天她是多么的辛苦繁忙,中间还打发走了十几波过来搭话的人,所以陆楠忍受了她无休止的废话以及她自以为很隐蔽的跟那个年轻人调情的行为。看她无边无际的发散,话题早就偏到天边去了,陆楠不得不提示她:“姑妈,刚才您说香槟公爵怎么了。” 图利安公爵夫人悚然一惊,捂着嘴神秘兮兮的说:“天主在上,您这样年轻纯洁的姑娘还是别认识那种人最好,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要说出口。王都谁不知道,阿尔根高家出名的败家子,色中恶魔。天哪,说出来都简直脏了您的耳朵!” 她满面红光,兴奋十足的趴在陆楠耳朵边上:“据说他有几十个情妇,跟花街的每一个妓女都有交情。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女人,没一个能逃掉。哎呀哎呀,简直是……太可怕了。” 然而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显示出,她对那位公爵兴趣十足,根本垂涎欲滴。陆楠有点无语,敷衍着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见她还要继续八卦,陆楠急忙说头痛,想要回去休息,这才躲开了她对耳朵的荼毒。她本想去找路德维希说把他妹妹留在王都的事情,但是人太多又乌烟瘴气,一时间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陆楠又耐着性子和几波人礼节性废话了一会儿,看下面舞池里开始了新一轮的舞蹈,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她总算获得了暂时的清静。这时她才察觉自己两腿发软,背上全是虚汗,大概是低血糖的征兆。 也是,这一天下来她就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还各种折腾,实在是扛不住了。陆楠左顾右盼,发现弗兰德斯公爵在不远处,于是她招来一个侍从,让他转告公爵自己要先离开。然后她在几个护卫的护送下,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开了大厅。 回卧室的路上陆楠不止一次的发现隐藏在各个角落里偷情的男女,不禁大翻白眼。看看时间,现在都快凌晨了,这些人精神可真好。 回到卧室,她摇铃叫来了侍女,换掉身上的衣服,澡也懒得洗,随便擦洗了一下,就瘫倒在床。可怜她的肚子和背,被束腰弄得全是淤血,看上去惨不忍睹。而且她的肚子发出了疯狂的叫声,饿得两眼发黑,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气息奄奄的陆楠挣扎在被下毒而死和饿肚子而死之间,最后她决定当个饱死鬼。 侍女很快就端来了食物,几片面包,一块黄油,以及一杯茶。陆楠瞪着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熬不过饥饿爬起来吃掉了。说真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点厌食症的倾向,老是觉得食物都被下毒,非常抗拒主动进食。她无力的把脸埋在枕头里,心想这样下去可怎么办。要是有什么方法预防下毒就好了。问题在于她又不能搞个试毒太监…… 见她趴在床上不动,侍女们便悄悄的熄灭了蜡烛,退出房间,关上了门。陆楠困得要命,但她还是摸出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塞进了枕头下面。她迷迷糊糊的想,这样随时紧绷神经,防备所有人,饭都不能安心的吃,恐怕要不了一个月她就得神经衰弱…… 啊,真的,好累。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叫醒,又是饿着肚子被侍女们围着打扮,随后就是一系列让她喘不过气的典礼和宴会。陆楠都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担心食物下毒的事情。不吃东西,她根本无法撑过那些无聊透顶还又臭又长的宴会。 之前她想好的计划没一个实行,光是数不清的社交和必须出席的活动就足以让她心力交瘁。她每天都在会见不同的人,什么阶层都有,跟他们说上些虚情假意的废话。她还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保持端庄得体,否则就会被弗兰德斯公爵含蓄的提醒,不要失了皇家该有的仪态。她的大脑疯狂的接收到无数信息,然而她却无从分辨真假。最可悲的一点,当属她居然还得小心自己的性命,无时无刻的警惕下毒,刺杀,或者其他手段。 这种警惕并不多余,四五天里她遇到过一次马车失控,两次高处坠物,四次疑似下毒。甚至一天早上醒来,陆楠发现床上有一只蝎子,距离她的脑袋仅仅几公分的距离。若非她反应及时瞬间跳起,只怕现在已经开始重复第四次加冕仪式了。 距离陆楠成为女王,已经过去七天。 但陆楠觉得好像有七年那么久,她简直再世为人,全靠机警以及几分运气。原来当女王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吗?短短几天她连肋骨都突出来,急剧消瘦使她看上去带着几分憔悴。陆楠觉得不能再任由情况如此恶化发展,否则不等她当上皇帝,早就一命呜呼。虽然有死亡回溯,可不从根本解决安全问题,回溯多少次都没有用。 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只有所有她必须出席的社交活动告一段落,今天她可以稍微休息休息,不用去面对弗兰德斯公爵那张老脸。早上醒了之后陆楠就不想起床,她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的发呆。虽然她知道应该起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可是精神上的疲倦让她陷入了一种消极的状态。 反正这里又不需要每天上早朝什么的,至于政务,安茹公爵早就给她派来了整整一打书记官,陆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文件上签名。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被彻底架空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可她还不能和安茹公爵翻脸,只能暂且忍耐。 所以陆楠只想这么一个人安静的躺一会儿,什么都不想的躺一会儿。 可是就像是要和她作对,没一会就有侍女在外面敲门,说香槟公爵前来求见,自称和她早就约好。陆楠只好强迫自己起床,快速的梳洗后,在外面的小客厅一边吃早餐一边等着香槟公爵。她大概能猜到香槟公爵的打算,只是她很好奇,他准备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 正克服着对食物的恐惧,强行往下灌牛奶,香槟公爵就在侍从的引导下进了门。他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的外套,配着白色的裤子。一般男人穿这种鲜嫩的颜色都会显得很奇怪,但他却非常合适。陆楠看着他依旧光彩照人的脸跟那细腰长腿,心想就冲这颜值和身材,屎黄色只怕都能驾驭得住。 客厅里的几个女人都脸红心跳的盯着他看个没完,香槟公爵落落大方的对陆楠行礼问候,很自然的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陆楠放下杯子,挥手示意侍女们都出去,无视了她们恋恋不舍的视线。她可是看见了,有两个年轻女孩的眼珠子都快粘到公爵脸上拔不下来。这让陆楠有点担忧,香槟公爵想要策反她身边的侍女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美好的事物总能让人心情愉快。陆楠无奈察觉自己的口气变得都比较温柔:“好了,公爵,现在如您所愿,我们单独相处了。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见他习惯性的扬起调情专属的笑容,陆楠不冷不热的说:“如果还是那些无用的废话,您还是请回吧,我没兴趣。” 公爵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我不觉得是无用的废话,毕竟都是出自我真心的赞美。陛下难道不觉得自己是位魅力十足的女性吗。好好好,请不要瞪我,我发誓不会再说废话。”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正色道:“想必陛下已经知道,三天后的御前会议,安茹公爵会借机发难逼迫我让位。” 陆楠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所以您想从我这里下功夫?很遗憾,恐怕不行。安茹公爵对这件事势在必得。” “是啊是啊,他就是那样的人。” 香槟公爵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口气都显得很轻松。 “也是我自己的错,不小心漏了个把柄在他手上。他用那个来威胁我,我还真没办法。看来我只能向他低头咯。” “既然如此,您来找我干嘛。” 香槟公爵随便一摊手:“当然是为了商量合作的事情。别看我这幅模样,依然不想灰溜溜被人从枢密院赶走。而您,尊敬的陛下,想必也不太欣赏安茹公爵的风格吧?我可是听说了,他派了十来个书记官到您身边,把持了所有的事务,反而把您晾在一边。” 陆楠被茶呛了一下,老实说她还真有点不习惯这些人直截了当的风格,大概也是文化差异的缘故。 “您还真是直接,就不怕这些话传到安茹公爵的耳朵里。” 香槟公爵对着她灿烂一笑:“为什么要害怕。都是平级的公爵,他大可以在背后耍手段威胁我,可他也没办法命令到我头上。实际上,我们能有多大的权力,全都掌握在您的手中。您愿意支持谁,谁就拥有了隐藏的特权。想想吧,陛下,若没有您的点头,安茹公爵胆敢把自己的人派遣到王宫里来吗。” 他朝着陆楠俯下头,耳语一般的说:“我明白您是靠着安茹公爵才顺利登上王位,可这不意味着您必须一辈子依靠他。还有很多愿意为您效劳,赴汤蹈火的人选,而且实力并不比安茹公爵差。” 陆楠躲开他越靠越近的身体,似笑非笑的说:“您说的这个人,大概就是您自己吧。可是,我为什么要单凭您几句话就随便的相信您?” 香槟公爵反问:“那您为什么要相信安茹公爵,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一个值得付出信任的对象。最起码我可比他亲切温柔多了。如果您只是需要一个在背后支撑自己的大臣,我和安茹公爵又有什么不同呢。再说……” 他暧昧的一笑,话语中大有深意。 “您和那位阁下不但谈不上信任,甚至还存在着无法化解的仇恨吧。” 第32章 听他这么说,陆楠不禁精神为之一振,意识到也许套话的机会来了。尽管稍微考虑到了他在话里布下陷阱反过来套她话的风险,陆楠还是决心一试究竟。就像香槟公爵所说,她没法信任安茹公爵,尤其是没搞清楚两人到底存在何种纠葛的前提下。 于是陆楠又端起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做出细细品味,的样子,刻意拖延时间,企图吊一吊香槟公爵的胃口。不料对方居然很沉得住气,没有出言催促,反倒是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这一点使得陆楠对他的危险度评价又高了几分。 她没有将这种沉默一直保持下去,虽然她想的话,可以那样做。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显得太过做作。所以沉默了几分钟后,陆楠把茶杯轻轻放在右手边的茶桌上,若无其事的说:“到底是那里传来的流言,您倒是说说,我和安茹公爵有什么仇恨?” 香槟公爵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种事情,我怎么好在当事人面前开口呢。您可是女王陛下,谈论一些关于您的……不雅绯闻,实在是太不礼貌。” 陆楠板着脸:“您是故意的吗,一面说我和公爵有仇恨,一面又吞吞吐吐说不出个究竟,我开始怀疑您到底用意何在了,公爵。” 香槟公爵诚惶诚恐,好像真的很害怕:“我绝无此意,陛下。都是一些传言而已,我不该以此来有辱圣听。请您宽恕我的无礼。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安茹公爵不是您值得付出信任的对象。他的用意简直昭然若揭,先是架空了您,接着又想进入枢密院,下一步他就该想办法操纵整个枢密院,独掌大权了。到了那个时候,您除了剩下一个女王的头衔还有什么?” 陆楠没说话,香槟公爵的话也是她所担忧的。她心中暗骂此人太过狡猾,巧妙的躲过了她的套话,一点信息都没泄露出来,让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知道什么内情,还是故弄玄虚来诈自己。她用衡量的视线望向这个男人,想要看清他究竟抱着什么目的。但一如既往,她什么都看不出来。这里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是高明的演员,除了他们显露出来想让你看到的情绪,别的东西都被隐瞒在了表皮之下。就像现在,陆楠看到的就是一个赤胆忠心,慷慨激昂的下属。 香槟公爵还在继续劝说:“就算是您想要给予他回报,这份回报是否太过于深厚?作为一个当初没有站在您这一边选择了旁观的人,我很惭愧,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做出什么评价。但现在身为您的封臣,我有维护您合法权益的义务和责任。假如安茹公爵值得您信任,他就该明白什么该做,而什么又不该做。但他显然无视了这一点,辜负了您的厚爱。我们虽然有着公爵的头衔,在您的面前依然是忠实的仆人,而一个称职的仆人,应该不置一词的执行君主的任何命令,而不是试图凌驾于君王之上。请您看看安茹公爵的所作所为,您能说他现在还算称职吗。” 不得不承认,香槟公爵的脸加上真挚的表情,以及动听悦耳的嗓音,这番话听起来很能打动人。而且他全程都是站在陆楠的角度出发,为她着想。陆楠倘若年轻个十岁,大概就真被感动了。 “啊,这未免也太过贬低自己了,堂堂公爵,怎么能算我的仆人呢。你们都是我最可靠的臣民,最得力的助手,天主在上,在我内心深处,其实不愿意怀疑你们任何一个人。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公爵。” 考虑了一阵,陆楠用包含感情的语气说,还假装动容的擦了擦眼角。 她觉得香槟公爵的心里估计在骂娘,这话听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超假。不过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管香槟公爵表现得再怎么真诚,她也不可能单凭他一番表演傻乎乎的就全盘信任。不过,他说得倒也没错,安茹公爵最近所作所为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意识到这个国家终究是她做主。 “不过您放心,我觉得您和安茹公爵之间大概有什么矛盾,才让他误解后单方面针对您。我会想办法劝说他,让他不要再为难您了。这个要求他会答应的。” 陆楠善解人意的对有点绷不住笑容的香槟公爵说。 “是吗,那您可真是太善良了,陛下。” 香槟公爵露出一丝苦笑,那黯然神伤的忧郁表情看着特别让人心痛。 “可是,即便如此,我想安茹公爵只怕是不会放弃,依旧会坚持要把我从财务大臣的位置驱赶下来……” 他拖长了音调,表情几乎称得上楚楚可怜,特别是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仿佛含满了泪水,望着陆楠就像她是自己唯一的救世主。陆楠一直觉得美人计什么的非常可笑,但她此刻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觉得拒绝这样一个男人的请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不过这种动摇转瞬即逝,跟感情无关,就像是看见一只可爱的猫或者超萌的狗,总会忍不住觉得“哇好可爱想撸”。但也就想想而已,真的要养,马上就会考虑到一系列现实问题而不假思索的拒绝。 于是陆楠随即转移开视线,开始淡定的喝起了茶。 没想到陆楠如此的心如铁石,香槟公爵有点无奈的坐在那里。但他思考了一阵后,双眼一亮,又露出了那种颠倒众生的迷人笑容。 “您说得太对了,我们确实都是您最得力的下属。作为您的下属,有义务为您排忧解难。我这才注意到,距离上一次在宴会见到您,您居然消瘦了那么多。能否请您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烦恼在困扰着您?啊,我多么希望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让您美丽的脸上重新展露笑容。” 陆楠心说对嘛,这才上道。不付出点实质性的东西就妄想她出力帮忙,怎么可能! 陆楠很忧愁的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系列暗杀事件告诉了香槟公爵,还隐晦的透露自己为此担忧得无法安心吃饭睡觉,非常的痛苦。香槟公爵一听不禁义愤填膺,大力斥责了那些心怀不轨的逆贼。最后他满怀真诚的对陆楠说:“如果您能信任我,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可靠的人。您知道,作为一名还称得上有点权势和财产的贵族,您所受到的困扰也一直在折磨着我们。所以,从很早开始,我的家族就开始培养针对这方面的人才。别的不敢说,起码有他们在,能确保食物的安全以及最大程度避免刺杀。” “哦,真的吗?” 陆楠半信半疑的问。 “我可以对天主发誓。其实这样的人王宫里本来也有,但是,在先王去世,还没有正式确定下一个继承人的时候,这些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猜想,大概和您的几位兄长有点牵连。” 香槟公爵说完后就期待的看着陆楠,陆楠心领神会,对他嫣然一笑。 “看得出来,您是个可以让人信赖的朋友呢,公爵。既然是朋友,我当然要答应朋友的请求,让他不会失望了。” 香槟公爵回以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捧着她的手来了个吻手礼,含情脉脉的回答:“能够得到陛下的称赞,实在是愧不敢当,比起朋友,我更想成为陛下的情人。” 陆楠只能呵呵了,心道这家伙还真会顺杆爬,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答应。 不过公爵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反应,他心满意足,亲吻了陆楠的每一根手指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她的手:“我会尽快安排把人送过来。以后的事情,就都交给陛下了。” 陆楠强忍想要洗手的冲动,甜美一笑:“放心吧,公爵。” 她觉得到此就差不多可以送客,没想到香槟公爵大概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又忍不住跃跃欲试想要撩她几把,不但没有识趣的自行离开,还得寸进尺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还有什么事情吗,公爵。” 陆楠忍耐的问,不着痕迹的往一边挪了挪。 “刚才陛下也觉得我们是朋友了?” 他凝视着陆楠的眼睛,柔情似水的问。陆楠闻到一股香气,想必是从他身上传来的香水味儿。不过比起她曾经在那些壮汉身上闻到的,这股香气倒还不至于让人讨厌。说起来这里的男人好像很多都不太爱干净,陆楠不止一次的注意到那些什么伯爵男爵油腻腻的头发,满嘴的黄牙,以及厚厚的舌苔,看着就叫人恶心。但香槟公爵似乎没有这种恶习,近距离观察下,他的头发很干净,脸上也看不到什么没刮干净的胡子渣,嘴里没有异味,牙齿也非常洁白。就冲这一点陆楠不禁对他有了点好感,更别说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近距离受到美颜冲击,明知这货不怀好意想勾引自己,陆楠还是动摇了一下:“唔,没错。” 他凑得更近,呼吸都吹拂到了陆楠的脖子,用呻吟般的对她耳朵吹气:“那么私下我可以称呼您的名字吗,或者您不要再冷冰冰的叫我公爵,叫我的名字,尤里安。” 陆楠发誓她的内心很坚定,但脸却无法控制的红了,毕竟她的身体还是个青春少女,受不了这种挑逗。她一个箭步跳了起来,微微喘息,瞪着香槟公爵。像是看穿了她的动摇,这个男人好整以暇的微笑着,脸上满是让人看了火大的得意。 陆楠觉得不能让他得意下去了,其实她打心里看不起对方的调情技术,根本不入流,全靠美颜加持。她深呼吸几下,恢复了平静,果断上前,仗着目前她站着而对方坐着的优势,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哦喔,陛下,这是打算做什——” 香槟公爵还在微笑,陆楠随即便低头吻了下去。不是她自吹,她也是交过N个男朋友的老司机一名,虽然每次恋爱都维持不了多久,但她的经验相当丰富。尤其是吻技,什么舌头给樱桃梗打结都是小意思。是时候让香槟公爵见识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她足足吻了五六分钟,可以说是火力全开。还好对方的口腔里没有什么异味,没有让人太扫兴。本来还以为会遇到一场艰难的战斗,没想到号称超级花花公子的男人,亲吻的技术却实在不怎么样。陆楠估计这人大概平时不怎么喜欢和人接吻吧。也是,看这里水平堪忧的口腔清洁程度,换成她也不想和人随便亲嘴。所以最后当她放开香槟公爵的时候,他已经满脸通红,双目湿润,一副打开世界新大门的表情。 陆楠放开了还抓住他下巴的手,胜利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您……您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香槟公爵犹自喘着气,半天才回神,还难得的结巴了起来。 “这是我表达友情的吻啊,亲爱的公爵。现在您该走了。” 得意的人换成陆楠了,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香槟公爵的裤子,直接把他丢在客厅,叫来侍女送客,自己转身回了卧室。她想象了一下对方此刻尴尬的处境,不禁笑出了声。 嗯,这真是最近以来让她难得高兴的瞬间了,极大的排解了压力。 第33章 陆楠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渡过了一天,趁着这种心情还没消散,她赶紧的召见了二侄子布雷达大公路德维希,跟他说了想把查理德里斯留在宫中做她的女伴这件事。路德维希对此并无异议。实际上,他们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全是陆楠一个人在说,路德维希除了开头问候说了句午安,后面点了几次头,就再也没开过口。 陆楠本来想着从他这里打探一下,最后一无所获。而且路德维希看她的眼神阴测测,让人非常不舒服。之前她就见过路德维希两次,一次在加冕仪式,一次在晚宴,没有任何交谈。她对此人的印象就是阴沉且危险。如今靠近观察,这样的感觉愈发清晰。他就像是一条毒蛇与豺狼的混合体,感觉随时都会跳起来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而且,陆楠总觉得路德维希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所以他看上去显得有些神经质,反正就是那种让人不想靠近的类型。所以陆楠也没心情跟他废话,两人对坐无语,喝完一杯茶陆楠就发话送客。 她不禁想起了宴会上大侄子卡洛曼最后说的话,他告诫自己小心路德维希和查理德里斯,说路德维希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她原本怀疑是卡洛曼故意中伤,想要以此来离间她跟这兄妹二人的关系——虽然他们也没什么交情可言。如今看来,卡洛曼似乎真没说谎,路德维希的神情中隐含着一股让人害怕的阴沉,说他精神方面有问题,陆楠觉得还真不像假的。 不管怎么样,查理德里斯算是正式留在了宫廷里,她非常高兴,第二天中午就带着行李进了宫。陆楠以一个亲切长辈的身份接待了她,给她在楼下安排了一个房间,并且发话要其他侍女和女伴好好对她。 说到这个,实际上在香槟公爵进宫觐见的下午,关于他们之间的绯闻立刻就传得不可开交,几个侍女老是偷偷摸摸的打量她,眼神充满好奇但又不敢上来直接询问。陆楠随便想就知道大概是些什么内容,无非就是男人女人的香艳八卦。她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儿。这又不是遥远的东方古国,不可能因为男女绯闻就要浸她的猪笼。而且根据她参加那么多次宴会的心得,这里的贵族女性要是没有一个两个情人,简直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她身为女王,跟一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闹点花边算什么。也许大把的女性还羡慕她搞到了一个美男子呢。 陆楠基本上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当时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事后想想好像有点冲动,但做都做了,就那样吧。反正相信香槟公爵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放弃他们之间的交易。果然,同样在第二天的下午,四名侍从就被他送进了宫。 这四名侍从,两男两女,而且看样子都带着异国血统,其中一个男人一看就是混血黑人,倒让陆楠有点惊讶。 负责送他们进宫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自称是香槟公爵家的管事,他指着这四个人,一一介绍给陆楠听。 “陛下,这两个男人都是阉人,从小就接受有关药理学方面的教导,您可以放心将饮食的安全交给他们。这个皮肤比较白的叫做克里,皮肤黑的叫阿里。您可以放心,他们早就不算男人了。所以即便是让他们贴身伺候也不必有什么顾虑。” 随即他又指着那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是两姐妹,姐姐叫莉娜,妹妹叫苏珊,从小接受训练,虽然不敢说多么能干,起码一个人能顶住三四个男人的攻击,留在身边担任您的护卫再好不过了。” 陆楠仔细打量着这四个人,他们看起来都显得非常的温顺,甚至可以说麻木。两个男人大概在二十多岁左右,两个女人年纪大一些,接近三十的模样。陆楠是真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阉割人的习惯。她着重看了看两个男人的脸和脖子,果然,没有胡子,而且喉结也不明显。她忍不住问那名管事:“这样的阉人……你们那里很多吗?” 管事闻言急忙回答道:“不不不,怎么可能。他们都是因为战败被俘虏的异教徒,当做奴隶发卖,所以才能阉割后调教。我们可是信奉天主的文明人,不会放任这种野蛮的手段。” “既然如此,他们不会因为仇恨想着逃跑,甚至反过来刺杀主人吗?” 管事得意的笑了,他对着那个混血的黑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随即他像是对待一头牲口那样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陆楠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个男人嘴里竟然是没有舌头的。 “您看,他们从小就被拔掉了舌头,根本不会说话。除了基本的命令,他们不懂任何语言,可以说他们就跟畜生差不多。您完全可以放心。我们阿尔根高家训练奴隶已经好几代了,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陆楠努力的忍住皱眉的冲动,她本能的感到恶心,可是她又做不到拒绝或者斥责,只得强颜欢笑的夸赞了管事,收下这四名奴隶。管事再三对她强调,不需要对这些奴隶太好,不听话偷懒的话就用鞭子狠狠抽打他们。用他的话说,这些人“就是天生懒惰,不打不行”。 打发走了管事后,她试图和这几个人沟通,发现他们除了对一些命令有反应,其他的都恍若未闻。而且他们脸上除了麻木之外没有任何表情,陆楠觉得他们都不太像人,更像是机器。 然而她还是需要他们,至少现在需要。她倒不怕香槟公爵会在里面玩花样,眼下他正要指望自己去对抗安茹公爵,怎么舍得让她出事。只是,出于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社会人的基本道德,她对使用奴隶这件事有着本能的抗拒。可是陆楠却不会因此而放弃使用他们,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为了证明自己道德高尚而舍弃保障安全的措施,陆楠自认没有那么圣人。再说了,即便是她解放这几个可怜的奴隶,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该如何生活下去? 所以最后陆楠只是吩咐为他们准备好舒适的房间,并且尽量对他们好一些。她没有忽略侍从们看到几个异国奴隶时眼中的歧视。就算是她虚伪,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两个女人的作用暂且还没机会试验,不过两个男人的作用倒是立刻派上了用场。陆楠的食物都会交由他们先尝试,不过他们倒没有一一入口,只是闻或者稍微舔一点。还真的让他们发现了下过毒的食物。这样一来,陆楠不但可以暂时放心的吃东西,她内心的罪恶感也稍微减轻了几分。 不过这样一来,她和香槟公爵的传闻变得更加猛烈且花样百出,毕竟她身边一下子多了四个异国面孔,想不招惹人注意都不行。陆楠还是我行我素,懒得管那些人怎么私下议论自己。倒是弗兰德斯公爵为了这件事进宫见了她两次,隐晦的提醒她,不要闹出太难听的传闻,毕竟她才刚继承皇位。 对此,陆楠只是一脸无辜的说:“我和香槟公爵只是朋友,他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才送来四个侍从。女人就算了,两个男人还是阉人,公爵您觉得我能和他们闹出什么难听的传闻呢。” 弗兰德斯公爵看起来还是那么忠诚,痛心疾首的道:“但是陛下,您还那么年轻,刚刚继承王位就和香槟公爵传出不实的传言,这对您以后的婚事非常不利啊。” 陆楠沉下脸:“您都说了这是不实的传言,有什么不利?我自己都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您倒是早早的操起心来。如果没记错的话,您是外务大臣,枢机总长,但这并不意味有权过问我的婚姻。要和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那是我的事情。您还是把心思多多放在国家大事上吧,公爵。” 弗兰德斯公爵被她这番话说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但他居然还维持住了平静,对她道了歉,随后就恭敬的告退。陆楠还以为他要搬出君主的所有事都是国家大事这种理由来反驳自己,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了怂。不过这反而提高了她对弗兰德斯公爵的警惕。 但比起这位圆滑世故,城府颇深的外务大臣,另一个公爵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就在四个侍从进宫后不久,安茹公爵就直接冲进了王宫,对她兴师问罪。 “为什么要收下香槟公爵送来的人?您忘了我告诉过您,我要在接来下的御前会议上对付他吗!” 安茹公爵神情冷淡,口气却气势汹汹。陆楠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她斜靠在躺椅上,玩弄着手里的扇子,对他冷笑。 “您好像管得太宽了吧,公爵。听您的意思,因为您把香槟公爵当成敌人,所以我也得跟着这么做。您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是不是忘了,我才是这个国家的女王,而您,现在连枢密院都还没进呢。” 安茹公爵凶恶的看向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他一字一顿的说:“怎么,您是觉得自己女王的位置已经坐稳,所以想要一脚踢开我了,陛下?” 他嘲讽的一笑:“没有我在后面支持,您就是一个空头女王,手里除了几块领地,连一支一百人的军队都凑不出来。弗兰德斯家随随便便就能派出上千人的军队,我倒想知道,您踢开我之后,怎么和那只老狐狸斗。更不用说您那几位虎视眈眈的叔叔和侄子了。” 事到如今,陆楠已经不会因为安茹公爵的怒火而害怕,她不冷不热的说:“既然您这么看不起这个没用的女王,您就自己上啊。您非常自满自己手上的实力,那么大可以领兵扫平一切反对自己的人,然后自封为王。只是不知道教皇大人会不会对此表示赞同。” 安茹公爵看样子想要掐死她,不过他却无言以对,因为在场二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安茹公爵要是可以有正当理由起兵造反,他早那么干了。这个世界,合法的名义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安茹公爵轻蔑的说:“所以您觉得这就是您最大的靠山?或者您觉得可以靠着拉拢香槟公爵来对付我?呵呵,我倒是忘记了,陛下就是这种女人。搞不好您压根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上香槟公爵的脸,被他随便一勾引就迫不及待的跟他滚到了一起。” 陆楠啧啧有声,对安茹公爵摇了摇手指:“这样说可就太没风度了,公爵阁下,对一名女士做人身攻击就是您身为大贵族的教养吗?说实话,这么做不但不会让我感到羞愧,反而会让我以为您是在嫉妒。” “嫉妒?您是说我?您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我是不是跟香槟公爵滚在一起,关您什么事。您既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我的情人。就算我一口气睡了一百个男人,您也无权过问。” 陆楠悠闲的扇起了扇子,看安茹公爵被气得脸上发红,心里真是一个爽快。不过她倒也不想就此和安茹公爵撕破脸,见好就收,缓和了口气,温柔的继续说道:“公爵,我真不明白,您到底在不满什么。您想要的东西,我全都给了,您在我身边安插了那么多人,我有质问过您一句吗。我以为已经把诚意表现得很明显,您却因为我收下了别人送来的几个侍从而对我横加指责,大发雷霆。您知道我近来不断遭遇刺杀和暗算,那么为了确保安全收几个保护自己的人很正常吧。怎么,是要我明天早上暴死身亡才觉得满足?奉劝您一句话,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 见安茹公爵默然无语,陆楠哼了一声:“我承认,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对您心怀愧疚。不过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的合作,出于利益,跟感情无关。我的一再退让,看来倒让您觉得自己有理起来。您为什么会觉得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我都会忍受?您的所作所为,换成任何一个君主,早就想尽一切办法将您铲除了,还能容许您在这里叫嚣。” 觉得话说得差不多,陆楠站了起来,背对安茹公爵。 “我知道您心里不服气,觉得我除了一个头衔,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这个头衔,除非杀了我,换个人上位,您还就得忍受一辈子被我压在头上。只是不知道,换上来的人,会不会有我这样的容忍度。公爵,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陆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并且狠狠甩上了门。 第34章 陆楠的话对安茹公爵看来还是有一定触动。被丢在客厅的他并没有为此发怒,自行离开后,晚上就给陆楠送进来一个年轻的少女,说是给女王陛下的侍女,让陆楠有点哭笑不得。她心想这算什么啊,跟香槟公爵杠上了吗,真不明白他们两人存在什么深仇大恨。要不是见证过安茹公爵对妻子的真情厚爱以及香槟公爵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渣男,陆楠简直要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往。 毕竟,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恨,大多来源于爱,对吧。 但是想必安茹公爵不会毫无理由送个没用的人进来就为了给陆楠添堵。正好陆楠晚上闲着没事,第一时间召见了那个少女。这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倒不是说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长得多么可怕,虽然称不上美人,相貌还算清秀,五官很秀气,不像大多数欧美女性那样轮廓深刻。但是,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乳白,但并不美丽,看着十分病态。而且她的头发和眉毛也接近银白,睫毛更是完完全全的白色。眼睛不是常见的蓝色绿色褐色,反倒是淡淡的粉红色。这种异常让她看上去格外诡异,分外醒目。使得周围的侍女们都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她。 陆楠除了一开始被吓了一跳,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她立刻就判断出,这名少女大概患有白化病,所以才会变成这种诡异的外貌。她还挺好奇的,按照目前世界的基本文化水平,居然没有把这个少女认为是怪物来个火刑?而且安茹公爵送这样一个人进来,到底是何用意。想以此来吓唬她?呵呵,不好意思,她是现代人,不会被一个白化病妹子给吓到,相反,她还觉得这妹子挺可怜的。这个样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肯定很辛苦。 少女站在陆楠的下首,被诸多充满畏惧排挤的视线打量,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不安和局促。她显得镇定自如,异常平静。她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异于常人,也并未因此感到痛苦。她就像接受了天生不幸命运的信徒,坦然面对整个世界。 陆楠示意身边的侍从侍女们都暂且退下,随即指着一边的椅子:“坐吧,不要一直站着。” 少女拉起裙摆对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温顺的坐下。陆楠用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您和安茹公爵是什么关系?” 少女平静的回答:“从血缘上讲,我算是公爵大人的妹妹。” 陆楠点点头,换了个问题:“您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陆楠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大概可以推断出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安茹公爵的父母发现生下的孩子长成这般模样,隐瞒了她的存在,偷偷养在其他地方。不过连名字都不取一个未免有点太过分了。根据陆楠的记忆,白化病一般都是因为近亲结婚导致的遗传病,想想安茹公爵也是一副惨白吸血鬼的样子,陆楠估计他的父母肯定是直系血亲。 “请原谅我的失礼,不过我不太明白,安茹公爵为什么要把您送进宫来。根据我个人的猜测,您一般都是被藏起来,不怎么外出见人吧?” 少女还是那副安静温顺的表情:“公爵大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陛下喜欢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很合您胃口。” 陆楠闻言不禁哼了一声,低声道:“什么玩意儿,居然这样对自己的妹妹说话。他也就运气好而已,不然还不是一样会得白化病。” 少女疑惑的看向她:“对不起,陛下,您刚才在说什么?” 陆楠含糊的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很不满,安茹公爵对您太无情了。” 少女摇了摇头:“公爵大人对我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他让我活到了现在。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我的存在以及和他的关系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他就只有让我消失。他会把我送到陛下身边,大概有两个意思。第一是以此向陛下表示诚意,主动给您送上一个有关家族名誉的秘密,还附送一个可以作证的人质。这样可以让您确信他对您的忠诚。第二……我想公爵大人也许是想借此来保全我的性命。我不能作为安茹家的女儿存在,但我可以作为陛下的弄臣活着。即便是某天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也许陛下会因为考虑到维持和公爵大人的合作,同时紧握住我这个把柄,以此庇护我。” 陆楠不禁笑了起来:“按照您说的,那我岂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既要保证您的安全,还得小心您的身份不会泄露。安茹公爵得尽了好处,他还真是狡猾。” 少女回答道:“您当然也可以拒绝,把我退回去。” 陆楠斜靠着椅子的扶手,打量着少女平静的脸,思考她所说的话。看来安茹公爵确实对她让了一大步,他也许已经看出陆楠的不满,为了平息她的怒火,才想出这个办法。毕竟他们两人的合作里,陆楠是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个。安茹公爵要证明他不会对陆楠不利,任何书面协议和口头约定都不如一个主动送上的把柄。倘若某天安茹公爵真的想来个拥兵自立,陆楠就可以曝光这个把柄或者以此来要挟他。不得不说,他这一手玩得还不错。这个时代,家族直系血亲出了一个这样的怪人,确实是一大丑闻,搞不好还能以宗教为借口展开各种攻击,足以让安茹公爵身败名裂。 陆楠也不是百分百就信了这些话。这个少女真的就是安茹公爵的妹妹吗?只是她个人所说,又没有什么证据,到时候安茹公爵死不承认怎么办。而且安茹公爵铁了心要推翻她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消除所有隐患,或者干脆一锅端。再有,陆楠从来不会小觑人类的恶意,这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少女,搞不好就是安茹公爵派来的奸细,暗中刺探陆楠的一举一动,届时还会反咬陆楠一口。 但是,陆楠也有自己的苦衷。就像安茹公爵说的那样,她手上确实没钱没兵,全靠安茹公爵才有武力保障。这样野蛮混乱的世界,没有武力简直跟在冰天雪地里裸奔一样。陆楠当然也想早日拥有自己的私人部队,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组建好的事情。她现在对整个国家情况还是一脸懵逼呢。她可以敲打警告安茹公爵,甚至可以扶持其他人出来跟安茹公爵对抗,但她现在不能失去安茹公爵的支持。所以明知安茹公爵也许给她下了套,她还是只能闭着眼睛吞了。否则这不是打安茹公爵的脸吗? 哪怕只有几次见面交谈,陆楠看得出来,安茹公爵生性高傲,骨子里有种不管不顾的任性。真的把他逼急了,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届时弄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岂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好吧,您就留在我身边,弄臣什么的倒也不必了,做个贴身侍女,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众场合,我想您应该可以明白这样的安排。” 少女站起身,对陆楠再行了一礼:“感谢您的恩典,尊敬的陛下。” 陆楠正要叫人去给她收拾房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您希望以后我怎么称呼您呢?” “您愿意怎么叫都可以,陛下。” 陆楠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忽然灵光一闪:“啊,不如我给您取个名字,叫拉比怎么样?” 少女乖巧的点头:“是的,陛下。感谢您为我赐名。” 陆楠不是胡乱取的名字,她觉得这个少女一头白毛加两个红眼睛,多么像只兔子啊。看她那温顺的模样,陆楠还有点手痒,想摸几把她的脑袋。 “最后一个问题,您识字吗?有什么特长?” 虽然不打算让拉比真的当个侍女,陆楠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拉比思考了一下:“我识字,而且我精通西尼文和伊兰文,对梵文也略知一二。说到特长,我能鉴别多种毒药,调配几十种药剂。我擅长弹奏竖琴和鲁特琴,闲暇之余可以让我为您演唱各种曲目作为娱乐。我会编织,会调酒,也会厨艺。而且我记忆力非常不错,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一般的书籍我看过一遍大概就能背下来。另外,我熟知所有宫廷礼仪和仪式,也会梳理各种发型,对搭配服饰和珠宝稍有心得。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担任侍女的工作。” 陆楠:“……真的假的。” 她有点怀疑拉比所说话的真假,可是她吹牛的话立刻就会被戳穿,所以没有意义。陆楠掩饰住心里的惊讶,上下打量这个少女,难道还是个天才?妈呀忽然感到在她面前自己就是个渣渣,好惭愧有没有! 而且她非常需要这种人才!唉,目前她身边的几个侍女,陆楠简直都不想说。要不是看在她们都出自各种贵族家族,她早就让这些人滚蛋了。 难道安茹公爵就是为了这个才送拉比进宫?为了驳斥她的指责?为了证明他送的人才是最好的碾压香槟公爵? 嗯……陆楠想不明白。她也懒得再去多想。 “哦,真没想到,您这么有才干!” 不知道为何陆楠忽然兴奋起来,她后来回想,觉得这是普通人类对天才的敬仰。她兴高采烈的过去拉住了拉比的手,不顾她微微的挣扎,拖着她就往隔壁房间走。 “正好我隔壁还有间卧室,您就住在那里好了。” 拉比可能不怎么和人近距离接触,被陆楠拉着手后全身都不自在,终于不再那么镇定,脸上也微微泛出了一点粉红:“啊……陛下,请不要……这样不好……” 陆楠终于借助身高优势摸到了她的头,触感如她所想的那样柔顺光滑,仿佛真的兔子的手感。她笑眯眯的对拉比说:“既然您都叫我陛下了,当然要听陛下的话。” 看拉比那不知所措的模样真的好可爱,陆楠恶趣味的想掐掐她的脸蛋,但是又怕吓到了她。她心中升起了一种饲养宠物的愉悦感,于是她强硬的拉着拉比的手不放,亲自去给她布置房间。 读小学的时候陆楠非常想养兔子,但是因为家人强烈反对,只好作罢。没想到如今这个心愿终于完成了。 第35章 被陆楠起名拉比的少女很快就证实了她所言不假,尽管她说的很多技能暂时没有机会得到验证,不过她精通各种礼仪,对整个王国上下有名有姓贵族世家如数家珍。而且她对教廷的教义还有几本法规也略知一二。这些正是陆楠目前所需要的东西。 比起那些总叽叽喳喳无时无刻都想窥探她的侍女们,拉比简直堪称职业模范。她不多话,不乱打听,守口如瓶,还有一种超越年纪的淡定。陆楠曾经觉得查理德里斯已经够成熟了,和拉比一比,她瞬间就成了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不过想想拉比至今为止的遭遇,陆楠又觉得理所当然。她若是天性软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恐怕早就无法忍受精神崩溃了。 陆楠把拉比当做贴身侍女,安排在了她卧室的隔壁。对此其他的女孩们都很不满。但她们无法违抗陆楠的命令,而拉比基本就呆在自己的屋子和陆楠的卧室,她们想找茬也没办法。陆楠留意过外面是否有关于拉比的传闻。不过香槟公爵送来的四个异族侍从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拉比深居简出不在外人面前出现,暂时还风平浪静。 为了最大程度确保拉比的安全,陆楠不动声色的把几个最多嘴的侍女调走。其实她身边看似围着一大堆号称侍女的女人,真正做事的就那么两三个,其余都是打着幌子来镀金的贵族小姐夫人。这里的习俗,贵族家的女性能到王妃皇后身边做侍女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而陆楠身为女王,愿意来给她当侍女的女人数也数不清。陆楠很烦这些女人,整天来来去去绕着她,恨不得插手她每一件生活琐事。借着新王上位下面的人暂且搞不明白她的脾气不敢轻举妄动,陆楠以各种理由弄走了其中大部分。其他的也被她下令禁止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她知道这样做会激起这些贵族女性的不满,但这并不重要。毕竟决定她们地位身份的基础来自于她们家里的男人。 所以目前能接近陆楠身边的只有拉比,香槟公爵送来的四个侍从,担任她首席女官的伊尔萨.德.贝赫伦夫人,以及一个叫赛莉西亚的伯爵小姐,还有一个叫罗塞的男爵千金。陆楠选择她们的理由在于,她们都是不多嘴的人。那位贝赫伦夫人还挺精明能干,不过总是欲言又止好像有难言之隐。陆楠目前暂时还没功夫理睬,手上其他事情忙都忙不完。这位夫人倘若指望她主动询问关心,恐怕得失望了。至于被她留下的查理德里斯,陆楠可不敢让她轻易近身,客客气气的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最多请她过来闲聊或者喝个下午茶。黑袍男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她就一天无法对这两兄妹放心。 不过查理德里斯很识相,并没有主动往她身边凑,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呆在房间里,偶尔会出来在花园里散个步。陆楠暗中嘱咐贝赫伦夫人盯着她,看她有没有和外面联系。但她进宫之后貌似还没有。陆楠也就暂时把她放置一边了。 这样一来陆楠算是把身边暂时清理了一遍,不必过分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时刻监视,每天上几次厕所都会外泄。她终于可以安心睡觉,安心进餐,不必时刻绷紧神经害怕自己不小心扑街。但这不意味着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因为马上就是她继承王位后的第一次正式御前会议。陆楠预感这会是一场激烈的厮杀,所以抓紧时间在疯狂查阅各种资料文件,确保自己到时不至于一无所知。短短两天时间里,她连做梦都是各种数据还有大臣们的名字,感觉好像回到了高考的岁月…… 中间她的大侄子卡洛曼曾经请求觐见,但是被陆楠找借口拒绝了。她知道卡洛曼多半又是来说把自己孩子留下当人质的事情。想到这个她就头大,一个个都很喜欢把自家孩子塞她身边来是什么毛病?她没兴趣扣这么多人好不好!本来按照惯例封臣们不会长留王都,平时都在自己的领地。但因为马上就是第一次御前会议,所以身为她封臣的两个侄子才没有马上离开。陆楠总觉得这两人到时候要搞事,所以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等到御前会议一起解决好了。 在刻苦学习中渡过了两天,明天就是召开御前会议的日子。吃过晚餐,早早洗漱完毕换上了睡袍,陆楠还在抓紧时间抱着一本大部头厚书做最后冲刺。她让几个侍女都回去休息,身边只留下了拉比一个人。不得不说拉比简直就是个称职的小秘书,陆楠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只要问她,她基本都能给出满意的答案。而且她绝不多嘴质疑陆楠为何不知道这些常识。 窗外夜色渐深,陆楠埋首书中浑然不觉。拉比悄无声息的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灯台,随后静静坐在光线最暗的窗帘后面,手里拿着几根长长的纱带,不知道在编织什么。因为白化病的关系,她畏惧强光,所以她总是坐在阴暗的位置。但这不影响她的的动作,手指灵活的舞动,好像根本不需要用眼睛观看。 陆楠揉揉酸痛的眼睛,放下了手里的书,她悄悄看了拉比一眼,发现她手里动作没停,但两眼放空,显然已经神游天外。陆楠其实想过和她聊天稍微套个话什么的,但是拉比太过沉默寡言,而且她好像非常排斥和人交流,长期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陆楠心知这种性格的女孩子不是故作亲切三言两语就能打动,所以她也不急于一时。 “我这边没事了,您可以先回房间。” 知道自己不发话拉比是不会随便离开,陆楠开口道。 换做其他人肯定要顺势拍几句马屁,说陪伴陛下是我的荣幸之类的,但拉比只是点点头,站起来行了个礼,就不吭一声的离开了。陆楠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再次产生了疑惑——这妹子真的是安茹公爵派来卧底的吗?除了第一次见面她多说了几句话,后面两天里她跟哑巴也差不多了。陆楠不是一个喜欢闹腾的人,但是拉比还有那两位被割了舌头的侍从站在一起,经常让她感觉自己在对空气说话。 确认好门窗都关好,拉上窗帘,她抱着书靠在床上,打算再看一两个小时就早点睡觉。关于明天的会议,陆楠这几天没有少盘算。她胸中早有一个计划,但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顺利执行。而且想必肯定是一场艰难的硬仗,她能否在这些大臣和封臣们前面初步树立起女王的威信,全看明天的表现了。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陆楠也产生了倦意,合上了书本,丢在一边。 “晚上也没什么娱乐,天黑就只能睡觉。唉,好想念手机电脑还有wifi啊。我想喝冰冻可乐,我想吃炸鸡……” 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陆楠无聊的盯着床顶,怀念起了文明科技带来的一切便利。哪怕她如今身为女王,可是论生活质量,还比不上她的年代随便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过普通老百姓也体会不到居于上位发号施令的快感,只能说有得必有失。 陆楠闭上眼,不可抑制的想起了父母,朋友,但她很快强迫自己把这种酸涩的思念打散。现在的她不需要这样软弱的感情。既然再怎么想也没有用,还不如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如何顺利完成计划步骤上。早日稳定政局,尽快大权在握,然后完成皇帝的加冕,赶快赚钱建立大军,统一大陆,这才是她目前该认真思考的东西。 “睡觉吧。” 又默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明天的计划,陆楠打了个哈欠,准备起来吹灭蜡烛睡觉。当她熄灭了大部分蜡烛,只留下床头最后的灯台的时候,忽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陆楠直起身,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这里可是顶楼,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十来米,怎么可能会有人敲窗户。但随即又传来几声更响亮的敲打声,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下陆楠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说是错觉了。她瞪着被窗帘掩盖的窗户,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概是她久久没有动静,敲打声又响了起来,还伴随着轻轻的呼喊声:“公主?公主殿下,您在吗?” 这可真是活见了鬼,陆楠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了匕首,她思考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要叫人。看样子对方应该不是来杀的她刺客。她心想不叫女王叫公主,莫不是那个黑袍男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哦。 压制着心中的恐惧,陆楠走到了窗户边上,把匕首藏在衣袖里,小心的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随后她看见一个带着兜帽的人正吊在窗户外面。 那人见她拉开窗帘,用手势示意她打开窗户,陆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窗户稍微开了一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人就用嘶哑的声音说:“公主殿下,祭司大人要我转告您,出了一些紧急的变故,这个月的仪式暂时取消。您这段时间也不要给我们传递任何信息,祭司大人说我们中间可能出了一个内奸。具体什么时候恢复联系,祭司大人到时候会来找您。除了他之外,您任何人都不要相信。我先走了!” 那个人急急忙忙说完,就无声无息的消息在了黑暗之中,陆楠捂着嘴伸头一看,那个身影像是一只猫,顺着窗沿一路滑到了地面,随即就钻进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再也看不见了。 陆楠关上窗户拉好窗帘,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什么鬼?” 祭司大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神秘的黑袍男人。又是祭司又是仪式,难道公主还私下加入了什么黑暗组织不成?哇,厉害了我的公主,还有什么情况是她不知道的?按这发展,就算哪天冒出个人来告诉陆楠其实她是刺客兄弟会的成员,陆楠也不会太惊讶了。 陆楠回到床上,这下睡意全无。 第36章 一夜未曾好睡,陆楠早上起来后就精神不振,一直哈欠连天。吃早餐的时候,负责今天事务的罗塞还关切的问候了她一句:“陛下没有休息好吗?是不是寝具有问题需要更换一套?” 这位全名叫做罗塞.埃米西的男爵小姐,十六七岁的模样,正值少女青春年华,长得还挺甜美可爱的。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绿色的大眼睛,虽然脸上有淡淡的雀斑,让她看上去显得带着几分俏皮。不过她的性格非常安静温柔,说话细声细气,是个文静的姑娘。这也是陆楠会把她留下担任贴身侍女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嘛,则是因为她的父亲只是一个男爵,地位不高,陆楠可不想身边全是大贵族出身的女性。 综上所述,陆楠对罗塞的感觉还不错,所以她态度很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哦,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噩梦,不必麻烦您了,埃米西小姐。” 罗塞便不再这件事上多言,她看着站立在陆楠身后的那个黑人侍从端着自己倒好的茶,放在鼻子底下细闻,脸上却毫无异样,依旧笑得娴静温和。由此可见,这位小姐并不是那种咋咋呼呼没脑子的类型。 “今天的果酱很不错,您想在面包上涂一点吗,陛下。” 见侍从检查完毕,她又主动把装着果酱的瓶子递了过去。全程她都很注意不碰到会入口的餐具,也没有凑上来要帮忙的意思。陆楠动手吃东西的时候,她都只是安静的站立在距离餐桌半米的地方。 果酱大概是蓝莓之类的浆果,闻着酸酸甜甜,陆楠等侍从检查无毒后才接过,自己拿了一把餐刀,撬了一块,均匀的抹在面包上面。这里的面包可不是她那个世界那种松软膨胀的类型,又硬又厚,一般力气小的女人根本切不动。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才总算是把面包烤得稍微软了一点,否则陆楠根本吃不下去。但就算是这样,她就着茶勉强吃了两块,就没兴趣了。 放下刀叉,陆楠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清水,认真漱口。这里当然不会有牙膏这种产物,牙刷也没有。实际上陆楠觉得大多数人多半从不刷牙。如果非要做口腔清洁,倒是有一种从东方流传过来的粉末,爱干净的贵族会用马鬃做成的小刷子蘸着擦牙。但是这种粉末非常昂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陆楠身为女王倒是有几盒,她试了一下,感觉是盐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混合体,而且口感非常不好。害怕得蛀牙,陆楠只好尽量避免吃甜食,以及多多漱口了。在这个没有牙医的年代,她不敢想象万一得了蛀牙会有怎么悲惨的发展。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抗生素消毒水,不小心破个口子都有可能来个破伤风挂掉。 吃完早餐,看罗塞收拾好餐具离开,陆楠就坐在书桌前,整理了一下昨晚她思考后的结果。最开始她确实有点慌张,不过冷静后一想,其实这种发展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由于缺乏线索,她至今不知道黑袍男的身份,要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十来天后他就会来见自己,带自己去参加那个不知底细的“仪式”,基本上露馅的几率百分之百。陆楠觉得自己只怕是又要回档。 但现在出了陆楠不清楚的岔子,看样子还是个不小的麻烦,黑袍男都顾不上来找她,而是让另外的人冒险夜晚溜进来传话。他们明明有其他传话的手段,比如上次递纸条的那个侍女。弃之不用,估计是害怕有泄露的危险,毕竟一旦被截获,纸条就是现成的证据。溜进来的人若是被抓住,还有可能来个当场自杀灭口——陆楠认为又是祭司又是仪式,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一群人,弄出这种手段并不稀奇。 顺便一提,陆楠在那天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个侍女,她就这么神奇的消息不见了。陆楠试探性的问了下负责这件事的人。可是由于当天加冕仪式还要举行盛大晚宴的关系,进出王宫的人非常多,基本上有名有姓的贵族女性都到陆楠身边打了一转,更不要提那些没名没姓的了。负责人也说不清楚究竟那个侍女是谁,又去了哪里。陆楠顾虑到追查下去也许会暴露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便将此事轻轻带过。 由此可见,在陆楠不知道的地方,事态已经发展得很严重,让他们不敢冒任何危险。很大概率,那个“内奸”地位还挺高。这才让黑袍男亲自去处理,一点危险都不愿意冒。 陆楠不得不联想到之前查理德里斯说她的哥哥路德维斯似乎抓到了什么人,可以借此对她发难。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陆楠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样的话,传话的人就不会只是要她停止传递消息,恐怕要带着她逃跑了。 黑袍男看起来对陆楠并无恶意,可是他太过神秘,搞不清楚他的身份,陆楠简直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可她手里又没有什么密探心腹,想要探究他的来历暂时做不到。陆楠甚至都不敢让人知道此人的存在,天知道他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势力。万一是个反教会的邪恶地下结社,陆楠是圣女转世都没用,绝对会被教会抓起来当魔女烧死。 但是,黑袍男不是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他既然存在于世上,肯定有痕迹可寻。比如,一个生长在王宫里的公主,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陆楠不觉得这位公主能干到了如此境界,随便就能找到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和自己搅合在一起。合理的推断,应该是黑袍男主动接触公主。 那么,他这样做的理由何在?总不可能以“公主是撒旦转世他们天命的教主”这种魔幻的原因来解释吧。 陆楠抚摸着书桌上她最近几天做的一些笔记,若有所思。 昨晚发生的事情,倒是给了陆楠一些线索——为什么那个传话的人叫她“公主殿下”,而不是“女王陛下”? 那个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正式成为洛林女王,却还坚持叫她公主。假如这真的是一个地下秘密结社,不存在什么世俗上的地位差异,那他也大可以和黑袍男一样直呼她的名字,或者是其他什么组织内部称呼。可那个人却偏偏称呼自己为“公主殿下”…… 陆楠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公主的血统问题。 她翻开桌上的笔记,里面是陆楠用英文记录的她觉得比较重要的信息,其中就有她翻阅王家记事的时候找到的信息。公主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皇帝,他先后结过四次婚。第一个妻子很年轻就病死了,第二个妻子生下了这位公主的大哥和二哥,随后也病死。第三个妻子生下了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在生第四个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随后皇帝娶了最后一个妻子,也就是公主的母亲。在公主两岁的时候,这位皇后也不幸病死。这么看的话,公主的父亲简直克妻之命啊。 但很奇怪的一点在于,皇帝的前三个妻子都有出身家庭的记录,而且非常详细,最后这名皇后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来自北方的某位公主”。陆楠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由于这个世界存在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王国,所以公主王子还是挺多的。既然这位皇后能够被称作公主,说明她的父亲肯定也是有国王称号的某位领主。但根据陆楠这几天对地图的研究,北方那边能称得上王国的只有两个。但这两个王国可都不信天主的,也就是教廷口中的异教徒之国。 这样一来问题可就大了,因为按照教规,天主的信徒不能和异教徒通婚,不过倘若对方愿意改信天主,倒也不是不能通融。但是作为帝国皇帝居然娶了一个出身异教徒的皇后,即便是已经改教了,闹出来也是个天大的丑闻。于是这位皇后年纪轻轻就不幸病逝,很难让陆楠不想到一些阴谋内幕上去。 按照地图看,北方上那两个国家,按照这里的称呼,应该分别叫做东国和西国,大概类同于现在的挪威所在。所以陆楠这个身体的长相带着几分北欧血统,倒是理所当然。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黑袍男的下属执着的称呼自己为公主殿下,是不是因为她母族的关系呢?毕竟除开歌兰家的血统,按照她母亲的出身,陆楠也是北方国家的公主啊。 虽然都是陆楠的推断,没有什么证据,但她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合理的解释,为何原身公主可以在毫无优势还被兄长放逐的情况下杀回王都,成为最后胜利者。虽然里面肯定也有安茹公爵的原因,但黑袍男只怕也在里面插了一手。否则哪有那么机缘巧合,三个男性王位继承者短时间全部身亡。再仔细思考一下,按照法律,公主作为女性,在家族中还有男性的前提下,根本无权继承前图尔大公的领地和称号。为何皇帝却忽然插手强制要图尔大公在没有儿女的情况下把这些东西给公主。而其他两个哥哥以及教廷居然都没有出来反对?嗯……搞不好就有公主母族那边的缘故。 往深了再思考,现在陆楠可以坐上王位,谁能说里面不会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协议或者布局呢? 然而这些都是陆楠的猜想,也许只是她想多了,也许黑袍男还就真是邪恶组织的成员,而公主脑子有病觉得自己要光复撒旦什么的。不过这倒是提醒了陆楠,她确实应该去查证一下公主母亲的事情。但坑爹的在于,这种一看就是王家隐私的事情,又过了十几年,活着的知情人要么多半挂了,要么就不会轻易开口。陆楠总不能随便逮着谁就开口问“你知道我妈的事情不”。更可怕的在于如果陆楠的猜想是真的,想必等她继承皇位的时候,会有人拿着这件事当做武器出来搞事…… 陆楠按着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额头,心想知道的越多,感觉越不幸福。这难度已经从噩梦变成地狱了啊! “陛下,到会议的时间了,您准备现在就过去吗。” 外面传来敲门声,负责今天守卫任务的卫队长轻声的问。陆楠叹了口气,还有御前会议这件事等着她呢。 “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后陆楠随即拿起那本笔记,找了点火的火石,到浴室去把笔记给烧了,烧毁后的渣滓她都丢到了那个方便用的木桶里。反正里面的东西她都已经记住,还是不要留下任何可能招致怀疑的东西比较好。至于那些渣滓,只要不知道她烧的是什么就好,谁爱来检查就来好了。其实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处理这些烧剩下的渣滓,但是陆楠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即便是烧毁的纸,保存完好的情况下,还是有方法通过二次燃烧来查看内容。所以她才会丢到这里。她还不信被泡湿了的残渣都能检查出什么线索来。 打开浴室的窗户好让这股难闻的味道散开,陆楠又整理了一下衣着,顺手拿起化妆台上的香水喷了几下,好掩盖掉身上残留的烟味儿。她定了定神,来到最外面的客厅,打开了门。 总感觉……会是难熬的一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有读者问到本文篇幅问题,我就直接回答,肯定是个长文。保守估计也得百万字左右……吧? 我保证绝对不会恶意灌水,不然的话就现在的内容,还能再多写个二十章。我基本上已经把没有意义的外貌环境描写都省略掉了。真要恶意灌水,写一下具体怎么吃饭穿衣就能凑个五六章。再把简单的一些叙述改成对话模式,又能再凑五章。 这样的行为太恶劣啦,我不会干的。基本上我描写了外貌的出场角色都有一定戏份,炮灰我才懒得写那么多。环境服装啥的,对剧情没帮助我也会彻底省略,反正大多数读者都会跳过不看。 本文的大纲我倒是足足写了万把字,这里不可能给大家展示。大致说一下全文的安排好了。 本文基本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女主熟悉环境各种套情报,想办法安定国内局势坐稳王位。 第二阶段,女主和各个权臣斗智斗勇,同时掺和进教会的权力更迭,一边搞发展一边拿下皇帝的头衔。 第三阶段,女主当上皇帝,在探索世界的同时继承发展,然后开始搞周边异教徒,跟教皇狼狈为奸,全力扩军,大肆圈地,搞搞圣战远征,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 最后一阶段,当然就是家族内部互相残杀争夺皇权以及面对终极boss——蒙古爸爸。在这个魔改过的世界里,打不过基本就是整个欧洲一起完蛋的结局了。 所以这真不是短短四五十万字就能写个清楚明白的。 其实我知道这种题材不太受欢迎,超级冷门,而且我又不打算加时下的热门元素进去,估计看的人不会太多。本文更到现在收藏连一千都没上,更加证明了这一点。当初给基友看初稿的时候她就建议我最好加点什么甜宠宫斗狗血元素进去,无奈……臣妾真是做不到啊…… 写这文的初衷就是腻味了太多女主喊着要自立自强结果全靠男人,最后全篇都在谈恋爱,浪费了各种强力设定的文。以及给女主开了各种无敌外挂,上来就是空间系统快穿,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文。也不是自我吹嘘说我写得就多么多么好,起码,我想写个真只靠自己,专心干事业,不会为了男人死去活来,更没有空间系统这些外挂的女主角。 (与此同时,还要苏要爽,让男人们为了她死去活来,她毫无波澜。就是辣么霸气如风咩哈哈哈哈。) 不过无所谓啦,自己写得开心就好!当然,要是读者们看得开心我也会更加高兴。 说害怕烂尾害怕坑文什么的,我知道,自己有黑历史,所以也不多废话保证什么了。行动证明才最有效,不是吗。(PS:其他坑我会填的) 心血来潮废话了一番,嗯……最后祝大家国庆快乐! 国庆我还是会日更哒! 第37章 过了这么几天,陆楠对王宫的布局也熟悉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么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她在随从们以及护卫的卫兵包围下,很快就来到了位于王宫前侧的大厅。这个大厅可谓一厅多用,反正有什么正经活动统统在这里举行。布置方面看得出已经很努力,但以陆楠现代人的标准,太过浮夸,一味的追求金碧辉煌,反而显得很暴发户。 然而这就是眼下的主流审美,越是能表现有钱就越好,恨不得把金银堆满任意一个看得见的角落。比如说陆楠的王座,就是一个四角镶金,把手上两块硕大金质狮头的……高背椅子。比起一般的扶手椅,胜在更大,更高,更奢华。陆楠觉得就这风格,还不如搞个铁王座什么的更加彰显王者气质。但生产力严重落后的时代,就不要强求那么多了。想追求高雅脱俗的品味,大力促进生产发展的同时来一波精神文明建设,努力个五六十年大概可行。 由于是新王继承王位后的第一次正式御前会议,除了枢密院的成员,陆楠领地内凡是有点名号的大小封臣都到了。甚至连教会所属的几个教区主教都赏脸出席,让陆楠有点惊讶。因为教会直辖下的地区主教们一般都很高冷,借着教会的权力都不怎么理会各个领主。遇到那种势力弱小的领主,还得反过来被主教们命令。陆楠觉得,也许这是教会向她示好的表示,不管怎么样,总是一个好的预兆。这个年代,得罪了教皇和教会,基本上人生就完蛋了。没有丝毫夸张,就是如此的现实。陆楠可不想去做那个挑战世界的强者。 没有什么繁琐的仪式,也不需要下面的封臣们三叩九跪,只是简单的由仪仗队几名卫兵吹号示意,司仪官用手中的手杖敲响地面,念出陆楠头上一大串头衔,随后封臣们鞠躬行礼。陆楠沿着铺设的地毡穿过人群一路走到上首的王座就坐,大臣们分两边站好。因为最近几天拼命用功加上拉比的帮助,陆楠对国内几个大领主有了初步的认知,不再像最初那般茫然。她大致看了看,发现他们站位基本还是按照头衔高低和地位大小排的。枢密院的几名大臣站在最前的位置,紧跟着就是王室的几个成员,以及各个公爵。教会的主教们虽然位于公爵的位置之后,却微妙的和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剩下的就是那些伯爵男爵。陆楠大致数了数,加起来有三四十个左右。其实还有一些封臣,但因为他们不归陆楠直属,而是其他她治下领主的封臣,所以就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来参加这个会议了。 “诸位,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首先发言的果然是弗兰德斯公爵,他转身面向人群,用洪亮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随后他第一个开始了自己的诉述,大概内容是总结了加冕仪式的情况,还有为即将举行的前图尔大公葬礼做了什么准备,随后再无二话,点头示意他说完了。 陆楠觉得还挺新鲜,不需要那么多无用的礼节和废话,而且大臣们发言不需要单独站出来,直接就在原地,还很自然的掏出写好的稿子照着念,有点她当初工作会议的意思。 弗兰德斯公爵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是外务大臣,现在没什么外交上的事务。这又不是现代,换个女王,周边八方还要礼节性发个贺电。陆楠的两位叔叔,也就是帝国的另外两名国王全程装死,仿佛不知道这事。教皇大人一般不会轻易给领主写信,陆楠主动给他写信抱大腿还差不多。按道理说新女王的其他亲戚总该表示一下吧。但现在陆楠的亲戚们都站在下面,没必要浪费墨水。于是陆楠不禁又想到了原身公主的母族。最起码公主的母族也该来人或者写信祝贺一番拉拉关系啊。所以说公主的母亲方面确实大有问题。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让人听着就难受的咳嗽拉回了陆楠有点飘远的思绪,接下来发言的就是财务大臣上勃良第公爵,西若思.德.勃良第。这位公爵没有七十也得六十七八,以这个世界的标准他已经算得上高寿。他大概是肺上有什么毛病,一直哼哼嗤嗤,喘个不停,时不时胸腔里还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喘息声。陆楠见他年老体衰,赶紧示意侍从搬个椅子过来。 “谢、谢谢。” 老公爵颤颤巍巍的道了谢,慢吞吞的坐下,用布满斑点干枯的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卷纸,眯缝着眼看了半天,含混不清的念了起来。 “根据计算,现在的预算……咳咳,咳咳咳咳……超支严重……” 短短一句话他就喘了起码三分钟,不过周围的人好像早已习以为常,走神的走神,聊天的聊天,没一个在听。陆楠无奈只好打断老公爵,示意他不用说了,换个人来读。在场的传令官急忙接过老公爵手里的纸,照本宣科的念了下去。而老公爵自己则是掏出一块手帕,擦着脸上的虚汗,重新坐下,一副累得不行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 因为早就看过相关的文件记录,陆楠对传令官念着的内容心知肚明,反正就是哭穷,没钱。她颇有债多不愁的意思,脸上做出认真的表情装作在听,心里也在开小差。根据她的了解,这位老公爵坐上财务大臣的位置已经接近二十年,大概的风格就是能混便混,可以糊弄就糊弄。指望他认真做事不可能,他永远只会抱怨哭诉没钱,却不会考虑一下如何节俭开支以及增加收入的问题。至于他为什么能在财务大臣的位置上呆这么久,大概因为他的领地在洛林占据了不小的地盘。而且下勃良第公爵和他来自一个家族,现任的下勃良第公爵是他的侄孙。这里的标准可不是什么用人唯贤,谁的家族势力大,谁就能在朝堂上占据更高的职位。连安茹公爵都不敢在这位行将就木的老头身上打主意,而是对准了实力相对较小的香槟公爵,由此可见,勃良第家族有多么强盛。据说老公爵几年前就这幅病弱不堪随时会蒙主召唤的样子,直到现在,他看起来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陆楠恶意的揣测也许再过几年他依旧会如此坚挺的苟延残息,就是死活占着位置不让。 传令官念完文件足足花去了接近一个小时,在此期间下面就跟没有班主任的晚自习教室一样闹哄哄。除了少数生性孤僻或者不爱和人说话的人,剩下的都在各说各话,聊得很愉快。陆楠对这种可以在御前随便聊天的习惯简直无语。但她又不能呵斥,谁叫人家风俗就是这样,对国王根本没有那种所谓“天子威严不可冒犯”的观念。她只好看了一眼身边的司仪官,司仪官再次敲击手杖,才让那种嗡嗡嗡的声音停了下来。 弗兰德斯公爵还装模作样的问陆楠:“陛下对财务有何看法,我们都热切盼望随着陛下的继位,可以想出扭转财务赤字的好主意。” 陆楠皮笑肉不笑:“嗯,我也这么想。” 没人真的要去研究赤字问题,反正赤字永远在那里。但即便国库穷得叮当响,也不影响各位领主老爷们吃喝玩乐。这一点不分中外倒是没什么不同。所以这就跟以往一样,走个过场。以后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陆楠看着下面一群人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恼火,她这几天私下想出了不少办法,从开阔殖民地到对外通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她选择了沉默。 随后轮到军务大臣富瓦伯爵发言,在一堆公爵里他是唯一一个伯爵头衔,也是唯一一个长相和职务看上去比较匹配的人。前面曾经说过,这位勒丁先生身材魁梧,一眼望去,他比其他人足足高出两个头,起码得有一米九以上。虽然他也穿着整齐的礼服,但依然可以看到隐藏在衣服下壮实的肌肉。他的胳膊跟一般人的大腿一样,而他的大腿简直比陆楠的腰还粗。再配上他满脸毛茸茸的络腮胡和竖立的眉毛,总有种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的感觉。 实际上这位伯爵祖上乃是有名的海盗,说起他的曾祖父“红鲨”的事迹,至今还是吓唬小孩子的最佳恐怖故事。不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海盗却倒霉的撞上了歌兰大帝,最后被收为小弟,跟随大帝戎马一生,最后在攻打某个城堡的时候光荣战死。大帝建立帝国后,册封他的儿子为伯爵,还把富瓦这块异常肥美近邻大海的土地划分给了他。 大概是继承了来自祖父好战残暴的血统,富瓦伯爵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天主和国王,他谁都敢斗上一斗。按理说这样性格的人不应该身居高位,但即便是现在,海盗依旧是一个困扰各位领主的难题。由于洛林海岸线绵长,而且诸多内陆河流与大海相接,无数海盗把这里当做仓库,动不动就顺流而下疯狂劫掠一番。对付海盗只有富瓦伯爵经验丰富,而且也只有他的领地里有一支战斗力强大的海军。于是他能占据军务大臣的位置便可以理解了。 富瓦伯爵上来就把几位枢密院的大人们臭骂了一通,抱怨说总是要他帮忙驱赶海盗,却不肯付出一个银币。现在正是涨水季节,海盗简直跟疯了一样到处都是,再这样下去他就直接把舰队拉回去闭门不出,几位大人的城堡随便怎样都不关他的事。最后他还语气不善的告诉陆楠,临近他领地的异教徒们最近异动频频,恐怕又想过来劫掠,如果不想遭受巨大损失,还请女王陛下早日派兵剿灭。 对此陆楠只能苦笑,安慰伯爵说:“我会尽早安排,不过在此之前还请您密切注意,及时向我汇报他们的最新动向。” 伯爵嘟嘟囔囔,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幸好他还对女王有那么一点敬意,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这对陆楠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她看过地图,洛林的位置位于帝国最右边,紧靠着无数个信奉各种奇怪神明的部落国。他们的生活习惯以及风土人情都和这些信奉天主的国家截然不同。由于教会宣称凡不信奉天主之人皆为敌寇,对他们发动战争不需要任何理由。所以很多领主经常去偷袭血洗一些弱小的部落,当做讨好教会和自我扬名的手段。而这些部落也不甘坐以待毙,联合起来结为同盟,还时不时集结人马跑过来烧杀抢掠。于是仇恨越来越深,根本没有了化解的可能。 现在又要遇到这样的情况,陆楠手里没多少可用的士兵军队,其他有私兵的领主她又指使不动,看来又只能依靠安茹公爵。想到这里她不禁看了一眼安茹公爵,只见他面无表情,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陆楠不禁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她又看了一眼香槟公爵,出乎意料,这人居然也一脸严肃,神情庄严。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马上就轮到他发言了。 第38章 尽管世人宣称不能以貌取人,但现实非常残酷,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不论世界哪个角落,这依旧是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是比那些普普通通的路人脸占据优势,而相貌丑陋的人打从出生就是直接困难模式开局。当然了,心灵美倒也不算泛泛之谈。再漂亮英俊的人,哪怕初次见面能靠长相获得大量好感,然而头脑空空,语言乏味,人品卑劣,最后肯定只能收获加倍的唾弃。 挚爱的配偶,真心的友人,这样的存在想必不会太多人将长相放在第一位。维系好感与感情的,必然是心灵的共鸣,情感的共通,以及,那些玄之又玄,所谓灵魂的契合。 可是性格人品这种东西,很难从第一次见面就能发现,决定最初印象好感的,无疑还是长相以及身材。除非真的愚蠢猥琐到一定境界,美丽的人依旧比丑陋的人占便宜。当然世界上也存在相貌不行但气质风度头脑足以使人忘记这一切的人。可惜这样的人太少了。 扯了这么多,只是想说,香槟公爵无疑就是那种长得特别好看,但其他方面似乎不怎么样的类型。根据陆楠对他的了解,他除了特别热衷于搞女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此人在这方面还算有点风度,并不喜欢用粗暴强迫的手段来逼迫不愿意的女人就范。当然了,以他的身家地位还有相貌,基本不存在睡不到的女人。再加上这可不是什么文明且法律健全的社会,领主和贵族对一般平民具有绝对的权威。据说在一些偏远地方,竟然还存在着领主初夜权这种东西。所以香槟公爵可谓所向披靡,从无败绩。 可能是因为太顺利,所以随着他年龄增长,就越发的荒唐。陆楠并没有听人详细讲解过香槟公爵私下搞的那些“私人聚会”,不过从侍女们说起这事儿时绯红的脸蛋还有咯咯的笑声推断,肯定是那种不可描述的场景。根据侍女们的说法,香槟公爵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快,前一秒还柔情似水爱语绵绵,后一刻忽然就翻脸不认冷若冰霜。被他甩过的女人排起来能环绕王宫十圈。只是被他抛弃的女人居然很少有恨他的,大多数女性反而对他苦苦哀求刻意讨好,希望可以和他爱火重燃。 “据说还有不少平民的女性因为这件事自杀呢,仁慈的天主在上,这样也太过悲惨了。” 一位伯爵小姐就在陆楠面前感叹过。 “说到这个,您大概还不知道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的故事吧。她因为和香槟公爵搅合在一起,活活气死了自己的丈夫,还被父亲断绝了关系。然而她还是一点都不后悔,从遥远的东边一路追着公爵过来,找准任何机会纠缠公爵不放。简直已经成为一个著名的笑话了。” 也有其他贵族家的夫人神神秘秘的对陆楠说起这样的传言。 陆楠对此半信半疑,这倒不是她相信香槟公爵的人品。假如按照传言那样,陆楠觉得他早就肾衰而死。再不济也要得上点梅毒花柳。而且吧,早就说过这是个不怎么注意清洁卫生的时代,满口蛀牙浑身汗臭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不说那些平民碍于条件愈发糟糕的个人清洁水平,就连贵族夫人小姐们,大多数也就那样。毕竟这里又没有热水器自来水,洗澡洗头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不小心染上风寒还有可能直接一命呜呼。陆楠不止一次的在那些小姐夫人的身上发现积攒的黑泥污垢,嗅到透过浓厚香水味儿的酸臭,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看着就糟心的满嘴烂牙。 所以陆楠才那么努力的保持口腔清洁,就是生怕有一天自己也沦落如此啊! 陆楠觉得,就香槟公爵那种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花样男子作风,这样的女人恐怕下不去嘴。这一点从他生疏糟糕的接吻技巧得到了充分的论证。可见传言有多夸张,他本人搞不好并不是那样。不是经常有这样的设定吗,看起来放荡不羁的风流公子,其实暗地里隐藏很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于是陆楠对于香槟公爵接下来的发言,还挺期待的。可惜这种期待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随即宣告破碎——这货不是装傻而是真的完全不上心啊! “公爵大人,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关于王宫修缮的相关事宜,我觉得太笼统,有很多地方都让人怀疑有问题。” “公爵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宫的一切开支不是都应该由您负责统计好,再把账本交给财务大臣复核的吗。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账本的影子,难道您根本就没有做好应该的记录?” “我听说王宫的采买管事是公爵您的心腹,他还打着您的名义在外面大肆和商人勾结,从中获取财务,请问这件事是真是假,请您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回复好吗,公爵大人。” 和陆楠想的一样,虽然香槟公爵拿着事先写好的稿子照着念看起来还有模有样,但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质疑其中存在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并不是很难,只要香槟公爵稍微对自己经手的事情注意一点,至少也可以回答出点什么,而不是哑口无言,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的表情。 这场面太尴尬了,陆楠简直都看不下去,她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心里默默想:“早就看出来香槟公爵是个二世祖,虽然有点小心机,估计都用在怎么揣摩人心和泡女人这种旁门左道上了。可是既然知道会被安茹公爵找借口攻击,好歹也临阵磨枪努力一下,不要表现得太难看啊。这种不忍直视的表现,我想拉偏架扶植一下都不好找借口。这人是不是觉得已经获得我的承诺所以万事大吉,可以尽情造作了?” 其实陆楠有想过这样拙劣的表现是不是香槟公爵的演技,比如说想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威胁度,让安茹公爵和陆楠觉得他是个笨蛋什么的。可是这么做意义何在啊?他不那么表演也已经是知名的蠢货了,要不是这样安茹公爵怎么会决定拿他开刀?他怎么不去动上勃良第公爵和富瓦伯爵? 时至如今,陆楠早就不再对这些大臣领主一无所知。阿尔根高家族原本就不是什么积累丰厚的老牌贵族,完全是靠着祖上攀上歌兰大帝这颗大树,溜须拍马起的家。香槟公爵的父亲倒还真有点本事,活着时候做了不少让当时的皇帝赞许有加的工作,算得上宠臣。而且他很会做人,上层阶级对他风评颇佳,还在几位重要权臣和领主那里博取了好感。只可惜他英年早逝,不到三十五岁就死于伤寒。借着皇帝的宠爱以及广泛的人脉,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香槟公爵才能在父亲死后混进枢密院,当了个排位最靠后的政务大臣。听起来很荒唐可笑对吧,可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反正政务大臣手里没多少实权,更多是个名号。所以香槟公爵才轻轻松松的混了好几年。 可是这种依靠太虚幻,没有足够的震慑力和实力,早晚就得被打压。想必香槟公爵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来找陆楠,不惜一切也要获得她的支持。否则他要是被安茹公爵成功打压,面临的就是被赶出枢密院的结局。而这就是阿尔根高家族破败的开始。 毫无疑问,这些出来质疑香槟公爵的人,都是安茹公爵一派的人。由于香槟公爵那边简直是破绽百出,随便就能找到攻击的漏洞,很快香槟公爵就被问得一脸汗水,脸色难看,也顾不上维持自己的一贯风度了。只怕他也没想到安茹公爵的攻势会如此不留情面吧。好几次他都望着一副局外人毫无动静的安茹公爵,眼神凶狠,想必若非顾虑自己的把柄被安茹公爵攥着,他早就对着安茹公爵直接开火了。 而面对这样的局面,几位枢密院的大臣都置若未闻,弗兰德斯公爵专心的看着手上的戒指,上勃良第公爵咳咳喘喘,富瓦伯爵倒是看得很高兴,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而几位来自教会的大佬,以枢机主教,库拉德.加洛林为首,更是毫不关心,想想香槟公爵平时的作风,教会只怕是早就巴不得他倒霉。 因为自从陆楠上位后安茹公爵就默不作声的接手了王宫一切政务,俨然女王的代言人,所以在场的人对这样的发展都心知肚明。既然安茹公爵代替香槟公爵的位置是早晚的事情,他们又何必冒出来没事找事呢。反正政务大臣是谁都轮不到自己。 香槟公爵实在是撑不下去,视线环绕了大厅一圈,忽然就盯住了陆楠。陆楠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眼神暗示,这人就理所当然的开了口。 “陛下,他们这样无礼的对待我,您为什么只是看着?” 他就差直说“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了。 这下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大厅忽然变得非常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陆楠脸上。陆楠面无表情的看着香槟公爵,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弄死他。 就算是大家都知道他们俩有勾结,有这么直接了当的吗! 被众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弄得心下郁闷,哪怕陆楠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保下香槟公爵,依旧一阵恼火。她一瞬间忍不住怀疑,香槟公爵是不是故意这么干。虽然没有指望他可以单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根本没有抵抗直接就把她拉出来当挡箭牌,这样的男人也确实够奇葩了。 可是陆楠还不得不出来给他站场:“公爵,这里是御前会议,我相信诸位都是就事论事,并不存在刻意的无礼。您作为政务大臣,有义务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但是香槟公爵却更进一步,直接怼到了安茹公爵脸上。 “陛下,这些人都是安茹公爵一派的,他们是刻意联合起来攻击我!” 顿时四下哗然,安茹公爵的脸都快阴沉得滴下水了,而陆楠脸上的微笑也稍微破裂了一下。 “公爵,不要仅凭自己的揣测胡说八道,安茹公爵为什么要攻击您,我想你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吧。” 身为枢密院首席大臣的弗兰德斯公爵见状急忙站出来圆场,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直截了当戳破那张纸,除了徒增尴尬,没有任何意义。 香槟公爵冷笑了一声:“不,阁下,您错了,我和安茹公爵之间确实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 弗兰德斯公爵恰到好处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哦?” 香槟公爵几步窜到陆楠面前,用一种隐含炫耀和委屈的口气说:“因为他嫉妒我,他嫉妒我获得了陛下的宠爱,他嫉妒我取代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顿时大厅里又是一阵喧哗,陆楠无语的看着香槟公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行行行,有才华,谁给的他这样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背景设定在西方,我还是挺注意不要出现一些奇怪的典故,比如心有灵犀稳如泰山高屋建瓴之类,不然就显得非常奇怪。但难免会有疏忽,读者们发现的话请告诉我一下,好马上修改。 PS:女主视角的描写和心理活动不算。 除了重大BUG,一般错别字什么的……我有检查啦,但还是会漏掉。还请读者们多多包涵,等到再多点我一起修改。 第39章 作为一个看了不少古装电视剧的东方人,陆楠实在是不适应这种不严肃的御前风格。想想她见过的皇帝和大臣们朝会,哪里允许下面随便聊天走神,更别说竟然还有大臣公然跳出来担任妖艳X货的角色。想想吧,一个相当于户部尚书的大臣当着所有人宣布“皇上更爱我!户部侍郎联合人弹劾是因为嫉妒我夺取了他的宠爱!” 妈耶,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接受着下方无数视线血淋淋的洗礼,陆楠好想大喊一声“来人,把无礼之徒拖出去斩了”,可这也只是想想。纵观在场诸位大臣的表情,看热闹的居多,排得比较远的一些小贵族简直全神贯注的在围观,估计要把这一幕牢牢记下,回去后讲给亲戚好友听。就连几位教会的主教都云淡风轻,不觉得香槟公爵的话有什么不对。 哦,也对,这里女王跟几个男人有私情都算不上事,没有情人洁身自好大概还会引起众人惊讶一番。本来最近就流传着陆楠和香槟公爵有一腿的传言,现在这一幕最多只是证实了流言。不过好歹也是第一次正式御前会议,女王的新宠公然叫嚣旧爱,还是挺稀奇。 所以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看新上任的女王如何解决新欢旧爱的矛盾——到底是维护实力强劲日渐崛起的安茹公爵呢,还是庇护俊美潇洒惯于套取女人欢心的香槟公爵。 陆楠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什么时候对香槟公爵有所谓的宠爱了。可是事到如今,她只能配合香槟公爵,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安茹公爵打脸然后输得很难看吧。至于安茹公爵现在什么表情,陆楠表示她暂时不想知道。 “够了,尤里安,这样的话私下开玩笑可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不要随口乱说。” 抢在两位当事人之前,陆楠赶紧开了口。虽然是斥责的口吻,但不论是亲切的称呼香槟公爵的名字,还是暧昧不明的语气,都从另一个层面表明,香槟公爵说的,好像也没错。 听到陆楠的话,原本还一脸冷漠的安茹公爵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过来,陆楠觉得他的眼里在BIUBIU的发射死光,不过她泰然自若。反正按照安茹公爵的性格,也不太可能出来反驳。反驳了到还显得他心虚,更加证实了香槟公爵所言不虚。 而香槟公爵听陆楠这么说,居然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没想到陆楠会配合自己的表演。这让陆楠非常好奇,假如她不出言附和,香槟公爵打算怎么把这场戏演下去呢?但他的反应很快,立刻收敛了所有不恰当的诧异,充满歉意的对着王座深深鞠躬,无比真诚的说:“对不起,陛下,请原谅我的一时冲动。” 陆楠轻笑几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随即她又对着所有人十分严肃的说:“各位,刚才只是尤里安的玩笑,请大家不要当真。安茹公爵只是一名精明能干的臣子,虽然近来我将很多政务都维托给他,完全出于相信他的才干。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暧昧,至于嫉妒更是谈不上。” 说着,她和蔼的看向安茹公爵:“您说是吗,阁下。” 安茹公爵竟然还能保持平静,在四周打量窥探的视线中,简短的挤出一个语气词:“嗯”。 可是看他原本的惨白的脸渐渐染上了一层血色,陆楠就知道,他被气得不轻。自己和香槟公爵一唱一和,把一顶大锅扣在了他的头上。现在就算是他极力分辨,估计也没人信了。陆楠现在的身体正值青春年少,长相身材都不错,而安茹公爵也是年轻英俊,一个新上位的女王,一个迅速借着女王崛起的权臣,本来就很容易让人私下低估是不是存在什么猫腻。再来一个出名的风流浪荡子,真是好一出喜闻乐见的王室三角。 陆楠欣慰一笑,还轻轻拍了下手:“那就好,哦,为什么各位都愣着,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继续啊。” 原本斗志满满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香槟公爵彻底打压下去的几个人都有点畏缩,女王和香槟公爵一唱一和,某种程度上算是表明了她的立场,她肯定是准备维护香槟公爵了。这样还要继续攻击香槟公爵吗?万一惹恼了女王,她是不能对安茹公爵怎么样,但是随便找个借口来收拾一下他们几个却没问题。 为首的中年人又问了香槟公爵几个问题,但谁都能看出,他的态度和语气都缓和多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香槟公爵则是散发着一股有恃无恐的气息,各种嚣张,动不动就宣称“这件事是陛下允许的”,气得陆楠暗中磨牙,脸上含笑,心想等会儿一定要从他身上榨出大笔油水作为补偿。 要不是通过探听得知阿尔根高家富得流油,拥有大批财产,谁会捏着鼻子认下这昏君的罪名啊! 眼看这场围剿香槟公爵的战役就要无疾而终,质问他的几个人迫于陆楠无形的压力,已经打算就此收手。但谁也没想到,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安茹公爵却忽然站了出来。他阴沉的看着陆楠,冷淡的说:“陛下,尽管香槟公爵找出无数理由来为自己的过失辩解,可这依然无法掩饰他的无能。这样的人,我觉得没有资格继续留在枢密院。陛下应该选择一个比他更有才干的人替代。” 香槟公爵看来也不是没有同党,立刻就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不屑的冷笑:“那么这个人选是谁?我想公爵大人大概会说就是您自己吧。” “没错,就是我。”安茹公爵平静的回答,“自从陛下正式加冕以来,一切王宫内政外务都是我在处理,我自信自己做得比香槟公爵好上一万倍。而且论出身家世,好像香槟公爵还不如我吧。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自我推荐,成为新的政务大臣。王国律法里并没有禁止这样的行为。” 香槟公爵闻言后不禁满脸委屈:“看啊,请看看这个人啊,各位。还敢说这不是嫉妒。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政务大臣早就名存实亡,除了挂个头衔,一切权力早就被您给夺走了。我对此说过什么吗?我有向谁抱怨过什么吗?然而您,对,就是您,这位骄傲蛮横的公爵大人。竟然还不满足,非要把最后的头衔也抢走,才肯心满意足。如果不是因为您心中早就对我嫉恨若狂,为什么非要紧紧咬着我不放!” 安茹公爵都懒得理会慷慨陈词的香槟公爵,径自转向陆楠:“陛下,恭请您的圣裁。” 香槟公爵不甘落后,紧随其上:“陛下,我愿意听从您的一切安排!” 呵呵,果然又把锅丢到了她头上。不过安茹公爵的反应还是挺值得称道,他没有一味的和香槟公爵搅合,更没有被他带进所谓争宠的节奏,打出了一记干净利落的直球。反正香槟公爵的把柄在他手上捏着,也不怕香槟公爵敢做更出格的举动,最多这样恶心一下他。最后虽然好像是由陆楠说了算,但他和陆楠二人都心知肚明,陆楠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陆楠确实也不会拒绝他,她故作苦恼的思索了一番,轻声叹息:“啊,确实,正如安茹公爵所说,虽然我非常信赖尤里安,但他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漫不经心,难免会疏漏呢。” 香槟公爵听着这话不对,这下真的有点急了:“陛下,但是我——” 陆楠挥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原本王城的外务都是由安茹公爵负责,他做得也非常的好。所以他想要获得政务大臣的位置并不过分。” 弗兰德斯公爵听着有点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插话道:“枢密院变动可不是件小事,不能仅凭几句话就轻易的决定啊。” 陆楠笑容可掬的说:“那么,需要我将最近安茹公爵完成的事务相关文件交给您审查吗,阁下?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什么时候我竟然没有罢免和更换枢密院成员的权力了。如果我都不能仅靠几句话来决定,那么您觉得还有谁可以做到。” 由于陆楠上台以来全力支持安茹公爵,不少闻风观望的人都就势投到了他那一边。作为老派势力,弗兰德斯公爵深知自己不受新王待见。如果再早几年,他还会强硬的和这位新王斗上一斗。但是之前因为两位前大公在王城的内斗厮杀,血洗一波带走了不少他的人。再加上上勃良第公爵摆明了置身事外不想掺和,而富瓦伯爵与他一贯不和,所以弗兰德斯公爵不得不暂时隐忍观望。 “您说得是,尊敬的陛下,您当然有这样的权力。” 毕竟没有直接针对自己,而安茹公爵进入枢密院势在必得,他阻止也没用,还会彻底开罪于安茹公爵,于是最后弗兰德斯公爵退让了。 “恭喜您,阁下,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新任的政务大臣了。” 陆楠微笑着对安茹公爵说,只是他却显得有些不解,不太明白陆楠为何轻易的就答应了。而在另一边的香槟公爵脸都快垮下来,在一片嘈杂的议论中显得心情无比糟糕,还对陆楠投来了怨恨的视线,似乎是在埋怨她说话不算话。 “不过,好歹香槟公爵也在诸多事务中出了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先皇曾经对他的父亲赞许不已,我年幼的时候也是承蒙当时的香槟公爵多方照顾。” 陆楠话题一转,说着说着不禁动了情,眼中闪烁着泪水,还假惺惺的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大家都知道她在胡说八道,狗屁的多方照顾,上一任香槟公爵去世的时候公主才多大。但还是不得不附和她,一片追忆和赞许之声。 “我看不如这样吧,既然王城的外务都交给安茹公爵,一些有关内务的事情还是尤里安负责。原本那些什么修缮王宫寻找裁缝珠宝匠的琐碎事情,就不该拿来分去诸位大臣的精力。诸位阁下都是用来管理国家大事的人才,这种小事,还是给熟悉这方面的人处理才好嘛。尤里安,您说对不对?” 陆楠温和的说,但是语气中隐含着的深意,相信在场的人不是聋子,都能听明白,所以没人出来反驳。香槟公爵被她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附和的点头同意。安茹公爵看上去有些不满,但他已经如愿以偿进入了枢密院,不好再继续穷追猛打。而且陆楠说得也没错,内务主管的都是些女王日常的事情,他没有必要连这个都争。其他人……继续围观,反正怎样都好,他们干嘛要去自讨没趣的掺和这些大佬们的战争。 “但是什么头衔都没有也不太好看,这样吧,尤里安,我任命您为内务大臣……” 环视四周,看下面有几个人打算出言反对,陆楠继续说道:“这个职务不属于枢密院,只负责我的衣食住行,以及其他事务。我想,这并不过分吧。” 一片沉默,从几位枢密院大臣的表情看,他们并不认同陆楠的看法,但又不好反驳,毕竟陆楠说了不属于枢密院,不会影响他们的权益。然而很快就有想要拍马屁的人冒出来赞同,对陆楠歌功颂德,把她吹嘘得无比圣明。陆楠也就欣然接受,当做大家都默认了。 会议在沉闷里又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随后在奇怪的气氛中,会议终于宣告结束。 第40章 回到房间,陆楠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有人来报安茹公爵求见。前一个人尚未离开,后一个就带来了香槟公爵求见的消息。陆楠正在思考应该先见谁才好,第三个请求召见的人紧跟其上,竟然是那位一直不吭不响毫无存在感的布赖斯高伯爵,陆楠的侄子之一,卡尔。 三个报信的侍从站成一排等待陆楠的回答,陆楠不耐烦的挥开身后正在给她梳头赛莉西亚的手,考虑了一下,对第一个人说:“请安茹公爵进来,其他人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得到她的回答,侍从们随即离开,陆楠理了一下被拆开披在肩头的头发,对站在一边的赛莉西亚说:“抱歉,刚才我不是有意的,没有弄疼您吧。” 赛莉西亚惶恐的给她行了个屈膝礼,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没有。” 然后她就没话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安的看着陆楠。陆楠示意她可以离开后,她几乎是解脱般的逃出了门。 这位伯爵小姐和罗塞完全不一样,罗塞是温柔文静,这姑娘只能说胆小如鼠,外面落片叶子只怕都会吓破她的胆。她长得一般,亚麻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深陷的眼窝和双颊,零零星星散落着不少雀斑。她长得非常瘦小,因为总是习惯性驼着背,所以走起路来总显得畏畏缩缩,好像随时都想蹲下抱住自己的头。 本来陆楠不会选择这样的姑娘留在身边,但这位伯爵小姐身世有点可怜,精简一下,就是一个长得不美灰姑娘的故事。陆楠完全是本着做善事的心态才没有把她排除在侍女的行列之外。不过赛莉西亚尽管胆子小,做事还是很认真踏实的,再加上这种性格肯定不敢把女王的事情到处乱说,最后陆楠还是将她选进了贴身侍女的人选。她不觉得自己私下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可是赛莉西亚却很害怕她,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有点不愉快。 随着安茹公爵进门坐下,陆楠很快就就把有关赛莉西亚的事情抛之脑后,她默默的望着安茹公爵,没好气的说:“所以您现在连假装的尊敬都懒得维持了吗,我似乎记得,您和我没有熟悉亲热到不需要行礼的程度。” 安茹公爵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抚弄着手杖的把手,平静的说:“如果您坚持要浪费时间来进行毫无意义的礼节,我当然可以配合,陛下。不过我以为,真正的尊敬是放在心里,而不是靠那些虚假的礼节。” “阁下对我抱有真正的尊敬?呵呵,我看不见得。行了,公爵,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如您所见,我还挺忙的。” “是啊,是啊,您确实很忙。”安茹公爵语气讽刺,“就在刚才,您那位可爱的尤里安还大肆将我嘲弄了一番。虽然我对陛下的审美一直不怎么欣赏,但您对情人的选择标准还是叫我大为吃惊。” 陆楠不为所动:“看来您是存心来找茬咯,阁下。还是说您一贯引以为荣的风度,到了我面前就会自动失效,所以才会让您拿不出除了嘲讽之外的态度。我还以为满足了您的心愿可以稍微换来一点友好,没想到您竟然会是这么难以满足的一个人。” 安茹公爵笑了起来,眼神冰冷:“友好?我想这个词语恐怕永远不会出现在形容您与我的关系之间。回想起您曾经犯下的罪孽,我还能和您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话,这就是最大的让步。” 陆楠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天啊,您又来了,您到底有完没完!为什么总是像个怨妇一样唠唠叨叨逮着那些过去不放手?倘若当初在您最为愤怒的时候索性杀了我,那就算了,我对您还怀有几分敬意。事已至此,您早就明白在利益上和我绑在了一起,说这些话有意义吗。” 看安茹公爵张嘴预言,陆楠做出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您,公爵。不要再妄想用这种无聊的废话来唤醒我的罪恶感,我不会单纯因为您的回忆而痛哭流涕,跪在十字架前忏悔。而且您到底在期待什么?觉得我会亏欠于您所以干脆退位让您来当洛林国王吗?别做白日梦了,我还以为您早该明白自己扶植的是怎样一个女人呢。” 这是实话,陆楠真的受不了安茹公爵动不动就要阴阳怪气一番的态度。既然他选择了将公主作为爬上权力顶端的途径,就该认清自己的真面目,别做出这幅被害者的样子来恶心她。陆楠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探究公主在公爵夫人的死亡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曾经感叹于安茹公爵算是个难得对妻子不错的丈夫,但现在也厌烦透顶。她只会觉得安茹公爵想用这件事来谋取更多的好处。可惜,她不是那位公主,她心中毫无愧疚。就算真的是她本人因为什么原因弄死了公爵夫人,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安茹公爵与予欲求。 有时候陆楠觉得安茹公爵真的可笑,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群政客,指望政客会因为什么悔恨愧疚而吐出自己的利益,这不是做梦是什么。她直视着安茹公爵的双眼,不无嘲讽的说:“要是有人知道,您死了一位妻子就能换得这样的回报,相信很多人都会迫不及待的杀了自己老婆,哭着喊着来恳求我给予这样一个机会呢。” 被陆楠狠狠的嘲弄了一番,安茹公爵脸上又涌起了一层鲜艳的红色,他闭上眼,像是在把胸中涌起的怒气一口一口咽回去。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陛下精辟的见解,我彻底的领教了,您说得真是……非常有道理。” 最后几个词语,简直是从他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可他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像是遗忘了刚才的对话一样,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 “会议上富瓦伯爵说的事情,您怎么看。” 见他不再纠缠往事,陆楠见好就收,跟着换上了谈论公务的严肃面孔:“海盗和异教徒的事情吗,这倒是必须马上解决的危机。但是我对这些完全不熟悉,您问我也是白问。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打算,不妨直接说出来。” “异教徒的动向我已经安排了人前去查看,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回信。这件事还可以稍微放置一下,因为大规模的入侵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组织好,那些游牧酋长的小领主散漫惯了,又彼此戒备提防。想要联合在一起组成联军大肆进犯,可能性非常的小。小股流窜的入侵队伍,就算是成功入侵,造成的损失也有限。而且这些损失都由相关领地的领主自行负责。他们不愿意在出兵这件事上出钱出人,我们也没有必要理会他们哭诉求助弥补的要求。” 安茹公爵冷漠的说,谈到公务的时候他还是显得很可靠很精明的。这也是陆楠暂时不想和他撕破脸的原因。她目前对如何治理一个国家还没上手,没了安茹公爵,谁来帮她处理那些政务?更重要的是,由于采取的是分封制度,一般性的事务,都有本地领主自己处理,也用不着交由陆楠判断。而送到御前的大多数关于打仗出兵的事情。她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现代人,拿脚去判断如何行军布阵吗。 “嗯,这种事情全交给您判断处理,反正我也不懂。那么海盗的事情呢,我看了下面几个被劫掠的州郡送上的信件,受害范围还是非常广的。虽然现在天气还比较温暖,不用担心受灾的人民会生病。但是食物和新的居所依旧是个问题。任其发展不管的话,那些饿肚子的人恐怕就要起来闹事了。本来这些事应该交给上勃良第公爵处理,但我看他恐怕只会拖延,等着那些小领主自己解决。虽然剿灭海盗是首要之急,我认为还是应该适当的派人去慰问安抚一番,能带去一些食物和基本生活用品就更好了。” 陆楠说完后发现安茹公爵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稍微有点吃惊。没想到陛下居然对政务有正确的见解。”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在你心目里我到底是有多无知啊!正常人都会想到应该这么做的好不好!” 陆楠在心里大声吐槽。不过她也不意外安茹公爵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个时代的贵族女性……大多数都无知得可怕。她们不必像那些贫民的女人一样辛苦劳作,只需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找到一个有钱有领地的丈夫就可以了。至于结婚后,也大多沉浸在举行舞会,争风吃醋这些事情上。底层人民是怎样生活的,根本不在她们关心的范围之内。别说女性这样了,男人其实也好不了多少。陆楠见过有封号的贵族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个,里面能逻辑清晰说明事情的,五个都数不出来。绝大多数贵族老爷,要么脑满肠肥只知道享乐,要么浅薄狭隘只关心自己那一亩三分乡下领地。好不容易遇到个谈吐流利的吧,已经信教中毒,言必称天主,觉得只要信天主就好,天主拯救一切。 唉,枢密院那几个歪瓜裂枣,比起来都算是文武双全的难得人才了。陆楠也是满嘴苦涩说不出。 说到政务,两个人倒很难得抛却了恩怨,认真的谈论了一番。陆楠发现安茹公爵居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而且做事很有条理,放在现代也是个能干的人。这倒让她稍微涨了点好感度。因为陆楠一贯欣赏这样的人。她不禁想,如果安茹公爵和自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不失为一名能臣,她是很愿意放权给这样的聪明人,支持他们去大干一番事业。可惜,她眼下却没有办法将这样的信任托付于安茹公爵。 不知不觉就谈论了一个多小时,安茹公爵这才起身告辞,陆楠从这番对话里收益匪浅,学习到了不少关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她看安茹公爵都顺眼多了,还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陛下——” 还在整理刚才得到的信息和知识,香槟公爵的声音就让陆楠浑身一震,汗毛直竖。她很难想象,一个男人也可以把声音弄得这么磁性魅惑,一听就立刻联想到一些不和谐的东西。看着走进来的香槟公爵,陆楠心想这位仁兄放到现代,那必须得是个在红尘里搅荡得世人不得安宁的存在啊。 嗯,哪怕知道美人只有脸能看,对上他微笑的脸,陆楠还是觉得挺赏心悦目。香槟公爵肯定很明白自己的优势,估计他能混得不错,跟他尽情发挥自己的长处也大有关系吧。 第41章 “请允许我大胆僭越的问一句,您和安茹公爵谈了这么久,究竟在谈些什么呢。” 跟总是一板一眼,哪怕是坐下也挺直腰板的安茹公爵完全不同,香槟公爵一坐下就立刻靠在了铺着垫子的扶手上,长腿交叠,眼中带笑。显然他很懂得如何利用一切条件来衬托自己的优势。看似随意的衣着,其实都是精心挑选。陆楠注意到几次见面他的穿戴都不算特别华丽,跟一般恨不得把金银珠宝挂满身的领主相比,他几乎算得上简朴。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崇尚节约的人。简单的单一色彩更加能衬托出香槟公爵的金发和眼睛,放弃不必要的配饰因为他自信自己的相貌足以替代一切。他浑身上下都在向陆楠传达着一种诱惑的信息,只要她稍微露出点允许的意思,想必就能获得面前美男子的一切。哪怕明知都是虚假,但陆楠相信他肯定有那样的功力,让自己深信不疑,而且享受其中。 当然了,这不是因为陆楠魅力无穷,瞬间就让香槟公爵陷入情网,爱得不可自拔。她知道香槟公爵在想什么。单纯的政治联盟并不能让他安心,他需要更加可以掌握的东西,比如,通过和女王发生肉体关系获取一个情人的身份。以男性的角度来说,假如可以用感情来控制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陆楠可以顺水推舟,反正对她又没什么损失。她又不是真正十六岁的少女,抱着“必须要有爱情”的前提。就跟东方皇帝为了安抚大臣娶他们家的女性作为后妃一样,陆楠找几个情夫并且和他们建立更加稳固的关系,从利益方面看,非常可行。反正这里又不歧视这种关系,更不存在小白脸可耻的说法。 这里的阶级划分和垄断太可怕了,出身基本上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切。没有什么科举考试,想要获取更高的地位,要么投身教会,通过努力学习成为一名神职人员。但是一般平民最多能当个正式的神父就到顶了,教会高层依旧是贵族才能涉足的领域。要么就通过各种途径攀附权贵,拼命获得他们的宠爱和提拔。相较于前一条路,这种方法显然更加简单快捷。陆楠已经亲眼目睹了无数男人女人拼命攀附上位者,只为了改变自己的地位。而周围的人不但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可耻,倒是非常羡慕那些成功人士。 就像是陆楠的那位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她甚至都不算实权派贵族,仅仅因为她是王室成员,前任皇帝的妹妹,她前后几个情人都通过她获得了不错的职务,再次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金钱。所以她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少妄想一步登天的冒险者,根本不在乎她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 所以香槟公爵从最开始就不断的勾引她,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和她顺利滚到床上,完全可以理解。拥有实权的男人会被各种美女投怀送抱,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就算是现代,陆楠作为一个部位的主管,还遇到过几次对她施展美男计的呢。 然而陆楠暂时不想接受这份勾引,单纯只是因为她觉得麻烦。所以她对面前这个已经躺平,散发着“正面上我”的帅哥摆出了非常明显的冷淡态度。 “请坐起来好好说话,也许这样说会伤害您的自尊心,但我目前暂时不打算和您发展出一些暧昧的关系。” 香槟公爵本来还想试探一下,但看陆楠的样子,他察觉到这不是开玩笑,于是他顺从的从躺椅上爬起来,把解开的两颗纽扣重新扣上,原本那副荡漾的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 “您还真是我见过最无趣的女人,哦,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可是上一次摆出这幅面孔对我说差不多话的女人,好像是个快七十岁的修女嬷嬷。” “我就不问您打算对一位七十岁的嬷嬷做什么了,但是听您的口气,您似乎怨气满满啊,公爵。” 香槟公爵闻言顿时竖起了眉毛:“理由您不是很清楚吗陛下,哈哈,内务大臣,不属于枢密院。我还得对您英明的决定感激涕零咯。这下整个洛林都知道我被赶出了枢密院!您看见当时富瓦伯爵嘲笑的眼神了吗!那个该死的野蛮人,他可以用这件事嘲弄我直到我躺进坟墓!” “好啦好啦。”陆楠宽容的说,“我理解您的心情,所以原谅您一时的不敬。但有一句话不得不说,公爵,您确实是个傻子。” “……您说什么?” “我说您是个傻子。” 陆楠有点不耐烦的回答,说了半天的话她喉咙都快干了,摇铃叫来外面的阿里,要他端茶进来。 “您自己也很清楚,安茹公爵进入枢密院已经无法阻止。如果您没有把柄握在他手里,我还可以试图帮您一下。可谁叫您这么不谨慎呢。这难道还是我的错?” 这时阿里端着茶盘走进来,按照平常的惯例检查了一遍茶水,安静的放下后离开。陆楠知道他就像是一台沉默的机器,对外界的一切都视若罔闻。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对他点头示意,说了声谢谢。随后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其实硬要找借口把您塞进枢密院我可以办到,但那有什么好处。您依旧会被排挤,得不到任何实权。不管是弗兰德斯公爵还是安茹公爵,都会不遗余力的对付您,抓住一切机会向您展开猛烈的攻势,直到把您再次赶出枢密院。您好好想清楚,到底是需要一个看上去很好看的头衔,还是真真切切抓在手里的权力。” 香槟公爵的表情说明他已经软化,被陆楠说服了,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嘀咕:“就算您说得有道理吧,可是一个掌管王城内务的大臣有什么权力……” 陆楠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天啊,我简直怀疑您的脑子都长到下半身了。没听到我当时说,您只需要负责我的相关事务。换而言之,除了我,您不需听从任何人的命令,即使是枢密院也管不到您的头上。至于哪些才是内务……还不是我说了算。而且,从此之后您可就算是我的近臣了,难道这样的殊荣还顶不过一个备受排挤的枢密院政务大臣。您觉得其他人会更加信服哪个身份。” 这些话半真半假,当然实际运行起来并不会像陆楠说的那么美好,但她也不是完全的胡扯。这就跟董事长的私人秘书差不多,论实权秘书肯定比不上各大部门经理。可是谁敢得罪他?遇到想要探听内幕消息和打通董事长门路的时候,是找私人秘书靠谱还是找各大部门经理?陆楠把香槟公爵放到这么一个位置也是煞费苦心。因为她看出这人办事不太靠谱,必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万万不能把太大的权力交在他的手中。 “哦……原来是这样。”香槟公爵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瞬间就忘记了之前的抱怨和不满,再次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凑上来,朝陆楠抛起媚眼,“我是多么的愚蠢,完全没有体会到陛下的的一片好意。我愿意接受陛下的任何处罚!” 老实说,这份变脸神功陆楠还是很佩服的…… 和香槟公爵扯了大半天,她也饿了,没心情跟他继续纠缠,有气无力的说:“处罚就不必了,从今往后您尽心帮我做事就行。” “那是当然,我的陛下。您的所有吩咐,我绝无二话。” 陆楠瞟了他一眼:“是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实际上,我现在就对您有个请求。” 香槟公爵挤到她身边,挨着她的膝盖坐下,神秘兮兮的说:“我知道,陛下,我知道您现在最需要什么。您需要钱对吧。这份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除了大量的金钱,我确实想不出其他您决定支持我的理由。” 没想到他居然智商上线了,陆楠还挺惊讶的:“我还以为您要说是靠自己的魅力呢。” “啊,当然,您若是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义不容辞……” “够了。”拍开他摸到大腿上的手,陆楠没好气的说:“容我提醒您一句,公爵,既然决定建立利益上的同盟,那么就不要把其他关系带进来,我不喜欢那样。您也非常明白,背叛不会因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就彻底不存在。别说只是睡过觉,哪怕结婚了又怎样。比起那些无聊的东西,我更看重您本身所带来的价值,就跟您更在乎我代表的权力一样。” 香槟公爵悻悻的收回手:“好吧,陛下,一切如您所愿。但我还是得说,您无情得让我吃惊,您真的今年只有十六岁吗。我不知道目前您需要多少钱,我可以无偿提供的金额大概在十万克朗左右。您如果还需要更多,那就只能以借款的形式了。毕竟我没有权力支配阿尔根高家的所有财产。但是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利息很低的合同……” 陆楠打断了他的话:“公爵,假如只是需要个十万二十万,我根本不需要找到您,我自己就能拿的出来。我需要的,是更多的钱,多到耗尽您的家财都不够的程度。” “啊!”香槟公爵捂住胸口做惊吓状,“可是您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呢?哪怕是为了皇位继承的事情要去买通教会上层人员,十万克朗也足够了。您别告诉我,您是打算征服世界。” 他还真的说对了,陆楠就是打算征服世界来着。只不过目前这个伟大计划还没有开始第一步,陆楠打算给自己订个小目标。 第42章 跟香槟公爵耐着性子叽歪了一阵,要不是实在没有其他人选,陆楠绝对不会容忍这种性格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没有两耳光拍在香槟公爵脸上把他扫地出门已经是克制到极点了。幸好香槟公爵还算有点分寸,虽然总是想跟她发展一下不纯洁的关系,语言行为都在正常范围,不显得猥琐——哦,当然,其中很大程度是看在他长相的份上。换个路人甲早就被陆楠打成猪头了。 但即便如此,陆楠也无法忍耐下去,这货其实是个意大利人吧!热情过头这一点对于陆楠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她还是比较崇尚含蓄委婉的示爱,直楞楞上来就说“我想和你困觉”,再帅的男人她都接受不能。而且香槟公爵现在算是她的下属,她的一贯原则是不搞办公室恋情。 “时间已经很晚,您该走了,公爵。” 强行把他抓着自己裙子的手扳开,不顾他死缠烂打,陆楠示意门外一直守着的莉娜和苏珊把香槟公爵赶出去。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公爵大人很有几分韦爵爷的品格,万万不能给他一点顺杆爬的机会,否则他厚脸皮的程度会让人出乎意料。 “陛下,您不和我一起吃午饭吗,请赐予我一个陪伴您用餐的机会吧陛下!” 香槟公爵在两个健壮女人的夹持下不死心的对陆楠喊着,陆楠假装没听见,扭头看着窗外。 “明天我再来请求您的召见!”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陆楠心累的叹了口气。话说刚开始香槟公爵给她的印象还是个安静的美男子,这才多久,形象迅速崩塌到连渣渣都不剩。倘若陆楠再年轻几岁,可能就相信了香槟公爵表现出来的样子。然而,一个在错综复杂朝堂之上混迹了那么久都安然无恙的男人,真的会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愚蠢吗。陆楠都搞不清楚香槟公爵表露出来的东西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也许只是将自己调整到陆楠最愿意看到的样子,从而降低她的戒心,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再往深一点考虑,搞不好所谓被安茹公爵捏住的把柄都是他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合适的理由接近陆楠,和她结成同盟。 “管他的呢,反正我谁也不信。” 陆楠自言自语的轻声说,归根到底,只要还有共同的利益,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在这些利用中陆楠目前还占据着一点优势。因为她还可以选择其他人作为替代,但安茹公爵和香槟公爵却很难找到替代她的对象。严格的说,这两个人更害怕她先翻脸吧。 趁着现在屋里没人,陆楠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在她的坚持下,束腰这种东西是能不穿就不穿的,否则现在只怕是已经又被勒得一肚子的淤血。她看着外面天气不错,决定吃完饭之后去骑上几个小时的马。 “麻烦您去转告一下卫队长,下午我会过去一趟,还是和上次一样,骑那匹黑色的马。” 吩咐进来告知她午餐已经准备好的赛莉西亚带个口信,陆楠自己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打算吃完饭再换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没办法,这里能够正大光明锻炼身体的方法不多,而且陆楠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理,觉得好好学习骑马总没错。要是遇到需要逃跑的时候,起码还能多点挣扎的机会。她本来还想顺带着学习一下剑术什么的,无奈公主的身体属于力气特别小的那种,稍微重一点的剑就拿不起来。考虑到女人天生和男人的武力差距,陆楠觉得自己再怎么练,还不够随便一个壮汉一只手打的。再说她平时都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真遇到需要自己亲身上阵厮杀的场合,那估计也基本没有翻盘机会了。还有一点,她一旦挂掉就会回档,记忆和技巧方面可以保留,但是锻炼出来的力量还有身体素质却不保留啊。所以剑术啥的练了也白练,没有力气技术再高一样没用,这里可没有武侠小说的设定。 正想着好好吃一顿补充体力,却有侍从站在门外告知布赖斯高伯爵已经在候客厅等候多时。 “咦?他还没走吗?” 陆楠稍微有些吃惊,她其实不是故意把这个侄子晾着。只是和两位公爵谈话耗去了太多时间,她早就叫人转告说他不需要等下去,换个时间再来。没想到他居然老老实实一直等着,这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算是下午了。 “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因为不是很想和大侄子卡洛曼一家扯上关系,陆楠试探的问。 传话的侍从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因为这种负责在王宫中跑腿打杂的侍从很多,分为几批轮换,陆楠也不能把他们认全,虽然见过他几次,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少年显得有点紧张,低着头不敢看她,盯着地毯小声说:“伯爵并没有说起求见的理由。” 想了想,总不好硬把人赶走,陆楠无奈的说:“既然如此,您去请他过来和我一起吃午饭吧。” 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是、是的,尊敬的陛下。” 侍从见得太多,这么害羞的还是第一次,陆楠顺口问了一句:“我见过您好几次,上次在走廊上擦玻璃的就是您吧。您叫什么名字?” 少年连耳朵都红了,声音颤抖的回答:“路易斯.科迪,我叫路易斯,陛下。” “哦,谢谢您,科迪先生,快去吧。” 陆楠对他笑了笑,看他激动得几乎同手手脚的走了出去。说起来王宫里这样的侍从起码也有上百个,分成两种。一种只能做些粗重的事务,没有资格进到王宫二楼以上的范围,以平民居多。而另一种就是像路易斯这样的,小贵族或者是大贵族家的远亲,算是高级仆人,一般都在二楼之上的范围活动。根据陆楠的观察,这两批人可谓泾渭分明,平时都不怎么往来。高级侍从在那些低级侍从面前趾高气扬,根本看不起他们,却忘记了其实自己也是个仆人。 这些总是让陆楠想到自己以前工作的公司,虽然时代和环境都变了,但有些地方却非常可笑的一点都没变呢。 才在餐厅坐下没多久,那位陆楠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的布赖斯高伯爵,卡尔.德.歌兰就在侍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比加冕仪式上更加苍白瘦弱,而且还有点惶恐不安。他咬着嘴唇对陆楠行了个礼,僵硬的在侍从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他坐立不安,紧张得随时都要站起来逃跑似的。 陆楠就奇了怪了,她是长得很吓人吗,为什么一副快要被吓死的样子? “卡尔,您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好歹也是人家的姑妈,陆楠还是摆出长辈的样子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没有。谢谢陛、陛下。” 卡尔磕磕巴巴的说,随后又紧闭双唇,不置一词。 陆楠狐疑的打量着少年,心里揣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其实歌兰家的基因还不错,没有长得难看的,单论长相卡尔比她这个身体还漂亮许多。倘若再健康一些,红润一些,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如果在现代,遇到这样漂亮的少年为难,陆楠也许会爱心大发的上去慰问几句,关心下是不是需要帮助。但是在这里,陆楠几乎是本能的怀疑卡尔在演戏,怀揣着什么阴谋要诱骗她上当。这样的心态转变,仔细想想也挺可怕的。 “那就多吃点东西,多吃东西才能身体好。” 用一副慈母般的口吻和蔼的说,陆楠无视了少年渴望祈求的视线,还亲自给他端去一碗汤。她隐约猜到卡尔大概是有口吃之类的毛病,所以才不喜欢在人前开口说话。但是她又不是他亲妈,为什么要体贴他。想要寻求帮助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了吧。 感受到了陆楠隐藏在笑容下的冷漠,卡尔抿着嘴,眼中泛起可疑的水光,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非常可怜。可惜陆楠是不会因为这样而心软的,她的善心一般只对可怜无助的女孩子挥洒。她自顾自的吃着面包,漠然的想,有什么好哭的呢。 身为贵族,又是男性,在这样的世界里可谓天生就占据了绝对优势。只要稍微上点心,就能过得非常不错。那些出身卑贱,穷苦得连饭都吃不起的人还没哭呢,他在这里哭个什么劲儿。 于是陆楠视而不见,只是沉默的吃着食物。旁边的侍从们见气氛不对,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吭一声。餐厅里只能听到刀叉轻微的声音。卡尔抽噎了一阵,无人搭理,也渐渐哭不下去了。他无助的抬起眼,看着陆楠,却只对上了她冰冷无情的视线。 陆楠已经吃完了东西,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轻微对身边的阿里点点头,他会意的带着一干侍从退到门外。陆楠身边按照惯例只留下了莉娜和苏珊两个人。虽然餐桌很长,卡尔坐在远远的另一头,不太可能跳过起码四五米的距离过来刺杀她。但是陆楠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给自己留下任何不安全的因素。 “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坐在这里哭个够,要么老老实实给我说话。” 把手帕丢在桌上,陆楠可没有什么耐心去哄小孩子,她一推椅子,做出了准备离开的架势。见状卡尔急了,憋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想要留在、留在王宫。” “哦?为什么?”陆楠挑高眉毛问。 卡尔却不说话,只是哀求的看着她。陆楠便果断的摇头:“不行。” “可、可是……查理、查理德里斯……她就留、留下了。” “因为她是女孩子,您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留在王宫干什么呢。而且您这样做,让您的哥哥怎么想。” 卡尔的嘴张张合合,看得出他非常着急,越是想说话,却越是开不了口,急得他的眼圈又红了。陆楠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您还是去好好整理一下想要说什么再来找我吧,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毫无理由的把您留下。如果您指望依靠几滴眼泪就能打动我,呵呵,只能说您想得太美了。” 语毕,陆楠就把卡尔丢在餐厅自己带着两个女护卫走了。 第43章 回去又换了一身衣服,因为要骑马,陆楠选的已经是最方便活动的装扮。不过这里轻便的定义和她的标准不太一样。要不是碍于旁人的感想,陆楠真的想只穿内衣就好。 这里的内衣当然不是现代见惯的那种,而是短裙子跟一直到小腿的灯笼裤。就这样陆楠都觉得太繁琐不便于活动,可外面还得罩上一层裙子。穿成这样去骑马,简直是自找罪受。更让人心烦的是,如今女人骑马不能分开两腿跨在马背上,必须保持侧面坐着扭腰拉缰绳这种奇怪的姿势。陆楠觉得简直有病。这样的姿势也就只能让马慢吞吞的走几步。不能用大腿夹住马背,一旦疾驰,分分钟从马上滚落到地。 陆楠观察的情况,好像不允许女人像男人一样穿长裤靴子,哪怕是最底层的贫民女性都穿着长裙。虽然陆楠已经让裁缝悄悄给自己做了几条长裤,目前她还不敢公然的穿出来,害怕引起轩然大波。等到她彻底稳定局面再说吧。到那时相信就不会有太多人出来指责她标新立异了。 带着护卫和侍从们到了位于王宫后侧的马厩,这里饲养着几十匹用于仪式和狩猎的王室专用马匹,还有一个比现代足球场稍微小一点的跑马场。见到陆楠前来,一干马夫都吓得不轻,除了几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人在门口迎接,其余的人早就藏到角落里不敢出来。 陆楠没有进去,因为里面非常的臭,还有无数苍蝇嗡嗡乱飞。门口更是污水横流,夹杂着许多臭气熏天的马粪。她提着裙子站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嫌恶的对马厩管事说:“里面都不通风的吗,这么臭,马还不生病?” 管事搓着手紧张的回答:“不、不是那样,陛下,我们当然会定期通风!每一匹马都比我的亲爹还亲!我可以对天主发誓!” 陆楠有点不信,但是想到人家才是真正做事的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随便慰问了几句,就叫人把她骑过几次的马拉过来。由于早就知道女王要来骑马,所以那匹叫做寒星的马已经打理得很妥当,毛发梳洗干净,一切马具都装好。陆楠亲自检查了一遍,各种宅斗宫斗小说里,在马鞍里藏点什么是常见的桥段。她可不想骑着骑着就马发狂导致自己摔断脖子。 正在那里仔细翻看马鞍,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轻甲的年轻男人疾驰而来,在距离陆楠一行人还有十来米的地方停下,翻身下马,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对着陆楠行了一礼。 “很抱歉,陛下,我来迟了。” 这位就是负责教陆楠骑马的王城卫队副队长,巴蒂斯特.德.弗兰德斯。他是个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身材健壮,浅棕色的头发,一双快活的棕色眼睛。陆楠在学习骑马的过程里和他交谈得不少,感觉他性格很活泼,语言幽默,算得上讨女人喜欢的那种阳光帅哥。 可最开始陆楠是拜托王城卫队长,一个沉默寡言的四十多岁中年人来教自己的。为什么会忽然换人,而且还是个大众情人类型,其中的缘由陆楠只能心里呵呵。而且这位副队长还是弗兰德斯家族的,真是叫她不想想歪都不行。 “没关系,我也是才到,时间有限,我们赶快开始吧。” 陆楠微笑着对他说,随后自己牵着马走到跑马场。因为已经实践过几次,所以这次她没有要人帮忙,自己拉着马鞍爬上了马背。只不过她没有采用那种别扭的侧坐,而是直接一撸裙子,来了个跨坐。反正裙子够长而且她里面穿着裤子,不怕走光。至于可能有的流言……她想怎么骑马就怎么骑马,别人管不着。身为女王,这点权力她还是有的好吧。 除了第一次被她惊得说不出话,巴蒂斯特和其他随行人员都聪明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对她堪称粗野的骑马方式发表任何评论。也许是从中理解到陆楠并不是只想学个花架子,巴蒂斯特还是很尽心的教授她骑马的技巧和诀窍。陆楠现在已经可以拉着马缰以中等速度奔跑了。 专心的骑了大概两个小时的马,陆楠全身都是汗水和灰尘。毕竟跑马场可没有草坪,就是一块修整得比较整齐的沙地,可想而知溅起的尘土有多恐怖。巴蒂斯特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色盔甲都变成灰色了。 “陛下,今天就到这里吧,否则明天您会全身酸痛得爬不起来的。” 和总是对她毕恭毕敬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巴蒂斯特在她面前的态度显得又热情又懂分寸,拿捏在一个非常恰当的尺度,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恶感。所以陆楠心里警惕,和他谈话还是很随意亲切的。 “是啊,这一点我深有体会。第一次骑马的隔天,我觉得像是被马骑了一遍,哈哈。” 扶着他的手陆楠拉着裙子下了马,一边的侍从们急忙挤上来七手八脚给她整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巴蒂斯特没有上来凑热闹,反而后退了一步,站在一个绅士应该站立的位置。 “也许您可以试试用酒来按摩,效果挺好的。有一次我因为公务骑了足足一天一夜的马,全身都僵硬了,靠着这个办法才不至于留下毛病。” “谢谢,我会试试的。” 最开始的时候巴蒂斯特可以说对陆楠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他把一个一见钟情的年轻人表现得活灵活现。可是尝试了一两次发现陆楠根本无动于衷后,他就很干脆的停下了无用的试探。两个人的相处就保持在客套又不失礼貌的上下属水平。陆楠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弗兰德斯公爵派来的,不过这算是个聪明人,把他的名字暗暗记在了心里。也许未来某一天能用得上他呢。她倒不担心巴蒂斯特姓弗兰德斯,有足够的利益,同一个家族算什么,亲儿子都可以出卖自己的父亲,况且巴蒂斯特还不是弗兰德斯公爵的儿子。 客客气气的和巴蒂斯特道谢道别,陆楠带着满身尘土和酸痛的肌肉回到了房间。几个侍女在忙着给她准备洗澡的事情,陆楠脱掉了脏衣服,只穿了件浴袍,披着头发在外面吃苹果。骑马比她想象中更加消耗体力,她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不过陆楠由此忽然想到了那位也是姓弗兰德斯的皮埃尔先生,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他一直没有消息,陆楠简直都怀疑他是不是捐款私逃了。 “可以沐浴了,陛下。” 由于陆楠不喜欢太多人围观自己洗澡,经历过几次后知道她的习惯,所以安排好一切事情后几个侍女都退出了房间。陆楠慢吞吞的进到浴室,用热水冲掉身上的灰尘,却发现一个人确实不方便洗头。她对着外面喊:“拉比,麻烦您过来帮我冲下水。” 和其他侍女不同,拉比都呆在陆楠的内室,一般不到外面的房间。现在所有的侍女侍从都退到最外面的房间,可不只有叫拉比帮忙了。 她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不置一词的用水瓢舀起盆中热水,给陆楠冲洗那头长长的金发。看得出来拉比没有帮人洗过头,根本不知道该干嘛,只是单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过陆楠又不是真正被人伺候惯了的公主,很麻利的自己洗好了头。她抓来一块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再把头发包上。一看拉比,她身上也基本湿透了。 “哎呀,您身上全湿了,正好还有很多干净的热水,要不您也洗洗吧。” 陆楠笑嘻嘻的对拉比说,拉比犹豫了一下,眼神游移在热水和她之间,迟迟没有开口。好歹也和这妹子同居了几天,陆楠知道她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不止一次她见到拉比在自己洗漱完毕后,用剩下的热水擦洗脖子和四肢。要知道这里洗澡洗头非常麻烦,一般人根本没有条件,一年洗个一次也就差不多。拉比进王宫后还没有好好洗过,她肯定很动心。 “来吧来吧,反正现在只有您和我,不必顾虑那么多,不洗的话热水也浪费了啊。” 对待拉比陆楠总有一种微妙的饲养宠物的感觉,她直接上手,不顾拉比微弱的挣扎,把她湿掉的衣服脱掉,抓起水瓢就哗啦啦把她从头到脚泼了个湿漉漉。事已至此,拉比只能无奈的接受了。她很尴尬的僵硬着身体,任凭陆楠给她洗头。每次陆楠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她就会受惊似的颤抖一下。老实说……这样的反应,真的叫人更想欺负她啊。 虽然天气比较温暖,陆楠还是怕不小心感冒,飞快的把她和拉比两个人一起搓洗完毕,自己穿上浴袍,再给拉比罩上一件,催着她出了浴室。公主本身长得还挺高,估计得有一米七的样子。而拉比太过娇小,陆楠觉得她连一米六都没有。所以她的浴袍穿在拉比身上就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拉比本身皮肤白到病态,现在被热水泡过,倒是泛着血色,显得健康了许多。陆楠不想让那些侍女进来给自己乱涂什么香膏油脂,自己先收拾了一下。转头一看,拉比怔怔的呆在一边,头发还在不断滴水。于是她一把将拉比按在椅子上,抓上毛巾就往她头上一阵乱揉,直接把她的头揉成了鸟窝。 “陛下,陛下!” 拉比极力躲闪,可惜在陆楠魔爪下她跟真的兔子也差不了多少,只有徒劳蹬腿儿的份儿。 “好啦,趁着其他人还没进来,您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吧,快点换上衣服,还有,头发没干之前不要睡觉,会生病的。” 外面的侍女已经在敲门了,陆楠丢下毛巾,示意拉比可以走了。 拉比逃命一样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房间跑,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平时她总是显得神游天外波澜不惊,现在这样子倒是多了几分活力。陆楠很无良的在后面哈哈大笑,拉比在她的笑声中跑得更快了。 侍女们进来后围着陆楠给她换衣服梳头,看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罗塞奇怪的问:“是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您似乎心情很好呢。” 陆楠笑而不语。 换好衣服吃完晚餐,陆楠还坏心眼的去敲拉比的门,但拉比第一次反抗了她,说自己已经睡了。陆楠便不勉强,想必今天的事情让拉比挺尴尬的吧。不过陆楠觉得她并不是真的讨厌。否则她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拒绝和离开嘛。嗯,大概只是害羞了而已。虽然一直认为女人要坚强精明,但她还是蛮喜欢娇弱可爱的妹子的。 想着要不随便看看文件就睡觉,不料却有侍从匆匆来报,说一位叫做皮埃尔.范.弗兰德斯的先生求见。 陆楠几乎跳了起来:“带他进来,我现在就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少读者都问到了王国风云2 王国风云2我当然玩过,从2.3一直玩到了2.8版本。本文最初灵感就是来源于此游戏。不过我不推荐给没玩过的朋友,因为这个游戏不好上手,对初学者不太友好。玩法跟三国志差不多,还没有那么多功能。全程界面一张地图,具体玩法就是在地图上戳来戳去。没有剧情,只有那种跳出来的事件弹窗,大多还很魔幻,全靠自己脑补,脑洞大的人玩起来会觉得很欢乐。对战略策略类游戏苦手的人慎重入坑。 P社家几款战略游戏真的都不错,王国风云,钢铁雄心,维多利亚,欧陆风云,以及,群星…… 玩转以上几款游戏就可以成为历史达人(并不) 起码可以对中世纪,维多利亚时期,一战二战的历史事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算是一种学习啦。 至于群星…… 鬼才知道我只是玩个游戏,为什么最后却研究起了天文学和量子物理学! 嗯,也许等群星多发几个DLC,我还能再写个星际争霸的故事。 第44章 她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风尘仆仆,瘦了一大圈的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被领了进来。陆楠虽然很焦急的想知道他出去这些日子打探到了什么消息,但在一干侍从以及他本人面前还是摆出了镇定的姿态。 “去给这位先生找点吃的过来,准备一条热毛巾给他擦擦脸。” 听到这话的罗塞马上就去安排了,不到五分钟,一大盘丰盛的食物还有上好的葡萄酒就摆在了皮埃尔面前,罗塞还亲自递上热毛巾。皮埃尔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小心翼翼的擦着脸上的污垢和尘土。 “不必担心失礼,您辛苦了,吃吧。” 陆楠自己坐在另一边,随手拿起杯酒却没打算喝,只是做出了陪着一起用餐的样子。但这样已经足以让皮埃尔感动得泪都快要下来了。看得出他是真被饿坏了,连用餐的礼仪都顾不上,狼吞虎咽,一瓶葡萄酒转眼间就被他灌下了一大半。陆楠没有说话,保持微笑细心打量着他。原本还白净斯文的中年人,如今又黑又瘦,跟个小老头似的,额头上出现了深深的几道皱纹,嘴角甚至还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他身上的衣服跟乞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鞋子破得几乎只剩下一个鞋底。这无疑说明这些天来他过得有多么的艰难。 只是陆楠却觉得这个人未免有点聪明过头。她就不信皮埃尔连换身整洁的衣服,稍作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弄成这样一副模样,无非是向她表功。可他却没想过,如此狼狈不堪的进宫求见,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身为探子,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低调吗。又或者他想过,但是渴望博取女王欣赏的念头压倒了一切,让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陆楠并没有指望皮埃尔短短十来天能打探出什么重要的消息。她也没有以为皮埃尔的一举一动可以瞒过王宫上下的眼线耳目。原本她驱使皮埃尔,除了想试着培养个帮手,还有另外的目的。眼下看来,这个人太沉不住气,不堪大用。所以陆楠也懒得去提点敲打他了。 看他吃得差不多,难看的脸色也有了些好转,双颊浮上了些血色。陆楠便示意几个侍女都退出去。相处这么些天,侍女们都习惯了她的作风,知道这位女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便乖乖的一个个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两个哑巴女护卫。 “好了,先生,说说您究竟都打听到了些什么吧,我倒是十分好奇呢。” 放下装样子的酒杯,陆楠笑着对皮埃尔说。 皮埃尔抖擞精神,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了陆楠:“我把打听到的消息都记录在上面,请陛下过目。” 陆楠接过大致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不少贵族世家的秘闻,大多都是什么偷情私生子,唯一比较有用的两条,上勃良第公爵的儿子不久前病死了,只剩下一个孙女,他家里的其他亲戚似乎有点蠢蠢欲动。以及,她的大侄儿卡洛曼和老婆的感情好像发生了巨大危机,夫妻俩闹得差点出了人命。 “嗯,您干得不错,这些消息非常有用。” 放下那叠纸,陆楠的表情毫无变化,还是笑得很亲切:“我记得您在王都还没有正式的住处吧,我让侍从们给您在王宫收拾一个客房暂且住一晚,对您的赏赐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您就可以用这些钱买一栋房子了。” 尽管她笑语盈盈暗,可皮埃尔又怎么会看不出隐藏在其中的冷漠,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说:“陛下,实在是时间有限,请您再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会……” 陆楠惊讶的说:“这是什么话呢,先生,我哪里有责怪您的意思。莫非您觉得我仅仅只是赐予您一笔钱后就再也不管了吗。不会的,先生,还要指望您在以后的日子里帮助我更多呢。” 这倒不是骗人,陆楠虽然看不上皮埃尔的自作聪明,但她不会只给钱把人打发了事。她会厚厚重赏皮埃尔,看情况还会给他一个小小的头衔。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只要愿意为了女王做事,对女王忠诚,就会获得丰厚的回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千金买马骨。只不过她不会再让皮埃尔担任什么机密的事务,随便安排个无关紧要的差事,让他去办好了。 “时间已经很晚,您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陆楠已经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准备起身离开了。可皮埃尔不愧是察言观色的老手,敏锐的察觉到了女王对自己的疏远。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女王的宠信,与富贵滔天擦肩而过。他艰难的咽着口中的唾沫,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狠狠一咬牙,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陛下,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重要,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万一因此激怒了陛下,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陆楠,眼中闪烁着暧昧不明的色彩。陆楠见状不禁冷笑,果然是个自作聪明的人,居然还跟她讨价还价起来。她心中已经非常愤怒,可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对,笑吟吟的说:“我不会生气,您不妨说说看,是什么消息。” 皮埃尔吞吞吐吐的说:“是关于……陛下的母亲。想必陛下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从来外面从来没有关于您母亲的记载,好像关于她的事情都被人刻意抹去了。” “啊,确实,您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陆楠一边欣赏自己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皮埃尔见她好像不太感兴趣,生怕自己又弄砸了,急急忙忙的说了下去。 “这也是我偶然之间从一名快要老死的乡下老头嘴里问到的。他曾经跟随当年您的父亲一起远征北方,平息异教徒的叛乱。但是这次战争不太顺利,不光大败,皇帝本人也被乱军冲散,还深受重伤。” 陆楠看上去好像已经快要睡着了,还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嗯,所以呢。” 皮埃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陛下,那个老头所说的话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觉得您还是可以听一听。根据他的说法,皇帝受伤后被一个高山部落的女酋长所救,女酋长不但治好了皇帝的伤,还赠予了皇帝大量金银,甚至还将自己一队三百人的护卫送给皇帝。全靠这些皇帝才能顺利回到自己的领地,没有命丧他乡。” 他凑近了一点,声音已经接近耳语:“我觉得,也许那位女酋长……就是您的母亲。” 陆楠闻言不禁大惊,还好她表面功夫已经磨炼得不错,才没让皮埃尔察觉出异样。她不屑的笑了一声:“我还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原来是这件事。您也许不知道吧,在我很小的时候这样的说法倒是风传一时。我还以为您会有点不一样新奇的传闻呢。” 皮埃尔自觉找到了一个关于王室的秘闻,可是见陆楠这样不感兴趣,他顿时泄了气,讪讪的笑着说:“但即便如此,对陛下也是个不太好的隐患,我已经把那个老头带回来了,暂时安置在一个偏远的旅店里,陛下看怎么处理他?” 陆楠的心砰砰狂跳,皮埃尔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把这个当做讨好自己的手段。可是陆楠自己明白,她这些天和拉比学到了不少,其中就有关于那些北方部落的事情。那些部落基本还处于奴隶社会,全体信奉巫术跟奇怪的神明,经常搞一些残忍血腥的祭祀活动。想到那神出鬼没的黑袍男,还有那些什么祭司仪式的说法,搞不好这事还是真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把那个老头掌控起来,可是随即她又想到不能反应过度,眼下皮埃尔还不知道自己无意打探到消息的重要性。她要是叫皮埃尔交出人,只怕他立马会意识到这一点。届时他反过来借此要挟自己怎么办? 狠狠的借助袖子的掩饰捏紧双拳,陆楠用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随便您处理,只不过现在的局势,还是不要搞出人命来。您看是给那个人一点钱把他打发了还是暂时看管起来吧。” 皮埃尔还想说什么,陆楠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打着哈欠说:“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她摇铃叫来了罗塞,吩咐道:“带这位先生去一楼客房休息。” 皮埃尔无奈的行礼后告退,陆楠若无其事的坐在原地没动,等到门一关上,她原本挺直的背就垮了下来。 “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解决。正好现在皮埃尔在王宫里没法离开,我要想办法找到那个他说的人。” 有点急躁的在屋里走了两圈,陆楠发现自己竟然一时找不到人去处理这件事。当然了,倘若只是派几个人,王宫里一大堆侍从。可涉及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她肯定不能随便找人。安茹公爵绝对不行,香槟公爵?不不不不,陆楠可不信任他。她无法保证那家伙不会打探内情再反过来要挟。身边的几个哑巴侍从?更不行了,不说他们原本就是香槟公爵派来的,就这异于常人的外貌,太引人注目了。 啊,为什么这种时候黑袍男倒是没法联系了!陆楠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急切的想要和黑袍男见面的一天。 走了几圈稍微平静了一点,陆楠重新坐下冷静思考。首先,要找到那个皮埃尔所说的老人其实不难,既然皮埃尔匆忙赶回来就立刻进宫,恐怕不会安排什么难缠的人看守那个老人。其次,从皮埃尔的态度看,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当真,不然他就不会毫无防备的进宫来见自己。最后,哪怕这件事真的泄露出去,只凭一个乡下老头单方面的说法,没有其他证据,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她不必惊慌失措。 但这件事还是得立马解决,陆楠不能允许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人存在。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甚至对皮埃尔起了杀心。 “不,现在不能动他。既然是涉及身世的秘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来吧。反正我也想知道黑袍男到底是什么来历。” 考虑了一刻钟左右,陆楠打定了主意。 第45章 黑袍男的事情,犹如沉甸甸的石头,一直压在陆楠心头,时不时让她感到透不过气。实际上她倒不太害怕公主的身世问题,反正她已经当上女王了,得到了教会的认可。别说现在没有任何毫无疑问的证据,就算有,到时候活动一番,也不是不能翻转局面。相信教会也不太想爆出丑闻,会极力将消息压下去。 但倘若身世和黑袍男有关系,那就可大大的不妙。陆楠前后加起来在这个世界呆了也就一个月左右,却已经深深的明白,但凡和异教徒沾边,下场就不会很好。公主的母亲有可能是个异教徒,还可以用各种借口敷衍过去,但公主和一群异教徒厮混,那就是个足以导致身败名裂的下场。作为女王,教会加诸于她头上的禁锢其实已经是最小的程度,但陆楠依旧可以随时从周围的一切感受到来自教会的压力。再说她还要继承皇位,必须和教会搞好关系。如果这种关键时刻爆出什么她和异教徒的传闻,只怕就得唱一首凉凉。 “说起来,我已经给教皇写了好几封打探口风的信,但至今毫无音讯,不是个好兆头啊。” 已经是深夜,陆楠坐在熄灭了烛火的房间里,托着下巴默默思考。 “按照惯例,继承王位之后就应该接受教廷的邀请,去教皇所在的圣城进行祷告和洗礼,然后举行皇帝的加冕仪式。可是都已经半个多月,教廷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跟枢机主教套话,结果他也一问三不知。根据打听到的消息,目前教廷那边似乎起了内乱,我还没太当回事,毕竟现任教皇哲尼三世都七十多了,下面的人有异动很正常。可是眼下看来,好像他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啊……” 皇帝头衔一天没有正式落到她头上,陆楠就一天不能安心。即便大家都已经默认她是未来的皇帝,可起码现在她还不是。她只是个和另外两位叔叔平起平坐的女王。而忽然冒出关于自己身世的疑点,哪怕还不能确定到底和黑袍男能不能扯上关系,陆楠却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直觉在告诉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弥补一切漏洞,否则会导致意想不到的灾难。 既然不能借助安茹公爵和香槟公爵,陆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皮埃尔进宫之前暂住的旅馆,这个陆楠已经让罗塞找机会从他嘴里问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具体怎么处理的问题。陆楠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她都有点为自己的冷血感到吃惊。起码也是个在法治社会生活了接近三十年的守法公民,毫不犹豫的就考虑到杀人了是吗?看来她的道德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可是这样做动静太大,而且很难操作。再说就算陆楠顺利的杀人灭口,皮埃尔怎么办?他前脚才说这事后脚马上证人就死了,再傻也能联想到很多事情上。难不成陆楠还得跟着把他也弄死?好好的人忽然暴毙宫中,还是为女王做事的,跟大声宣告“快来看啊这里有蹊跷”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陆楠还是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趁着皮埃尔在宫里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出宫一趟,亲自盘问一番那个证人再做打算。要怎么不被人发现的溜出王宫其实很简单。她身边的侍女们并不是都住在王宫里,没有轮值的时候会回自己家。进宫还要稍微检查一下,出宫基本没人管。她随便找个借口,假扮成侍女,跟着赛莉西亚一起出去就是了。赛莉西亚胆子太小,想必根本不敢多问一句。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她就说自己想出宫看看,不想带太多人,又有谁敢多问一句。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可确实找不到任何可以交托信任的对象。要不是仗着自己可以回档,陆楠绝对不会这么干。反正最多就再回一次档,比起可能得到的大量情报,陆楠觉得不亏。说起来惭愧,她是真的怕了那个黑袍男和他的小伙伴了。 不知不觉靠在床边想了半天,回过神已经接近凌晨,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轻微的风声。陆楠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有点僵硬的身体,打算睡了。虽然说晚上行动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这黑灯瞎火没路灯的时代,她又对王都地形完全不熟悉,还有让人无法信赖的治安问题,陆楠觉得还是不要去找死比较好。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她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早上天一亮,她就把赛莉西亚叫来,跟她说自己想出门散散心。然后再以女王的名义安排一辆马车,对大门守卫说送赛莉西亚回家。全程她都打算顶着赛莉西亚的身份去办这件事。相信以赛莉西亚的性格和家里的地位,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比起去找一个不能相信的男人,陆楠觉得还是选择一个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胆小姑娘比较妥当。 至于期间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到时候随机应变呗。世界上不存在完美无缺的计划。 计划好了一切,陆楠闭上眼,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陆楠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自从来到这里,她的神经就没有一刻是真正完全松懈的,所以瞬间她就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把握住枕头下的匕首,在黑暗里凝神细听,没有错,确实是敲门的声音。敲门的人没有太用力,以一种有节奏的规律轻轻敲着卧室的门,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陆楠的心砰砰直跳,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赤脚下了床。要到她的卧室,必须穿过外面两个房间才行。虽然那两个房间白天都是作为客厅和侯见厅,晚上不会有人,但是最外面的门至少有两个卫兵把守,怎么会随便放人进来敲门?就算是哪个侍女半夜有事求见,也不会光敲门不吭声。但要说是刺客……哪里的刺客会杀人前先礼貌的敲门。 无声无息的踩着地毯来到门边,陆楠屏住呼吸,思考着要不要来个尖叫呼唤来人,或者先出声询问一下是谁。但敲门声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陆楠反而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她按着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聆听,但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什么声音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总不是半夜见鬼了吧?” 陆楠心里诅咒了一句,缓缓握住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看看。这时身后传来“吱嘎”的声音,随即一片烛光跟着照亮了房间。她悚然回头,看见拉比穿着睡衣,举着一个烛台站在门口,惊慌的看着她。 前面说过拉比就住在她的隔壁,一般按照惯例,那是贴身侍女住的房间。只不过陆楠晚上从不多事,而拉比好像为了避嫌,也老老实实的不会擅自开门过来,所以陆楠一时都没意识到她的存在。 “出什么事了吗,陛下。”她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更是惨白一片,眼里隐藏着恐惧,颤抖着问,“您……您为什么手里拿着刀?” 看到她陆楠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拉比把蜡烛吹灭。拉比虽然不解其意,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她大概误解了陆楠的意思,吹灭蜡烛之后,不但没有退后,还举着烛台战战兢兢的过来,用口型问询问是不是外面有人。 原本陆楠心里还有点害怕,但见拉比这么做,她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怂丢了身为女王的面子。她再次趴在门上听了一阵,确定外面毫无动静,深呼吸一口,握紧匕首,尽量无声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里看,外面黑漆漆一片,但不像是有什么人的样子。陆楠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的打开门,拉比虽然一直害怕的在发抖,却还是举着烛台跟在她后面,低声问:“您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陆楠点了点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原本关好的窗户却不知为何打开了一扇,窗帘时不时还飘荡一下。她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一转身,却赫然发现门上有一张纸条,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粘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多想便一把撕下纸条捏在手里,示意拉比先回卧室,随后她穿过两个房间来到最外面,打开门一看,两个负责守夜的守卫正尽忠职守的站在门的两侧。见她忽然开门,两个人都非常的惊讶,右边那个守卫急忙行了个礼:“有什么事吗,陛下?” 陆楠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又看看走廊上其他几个守夜的士兵,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摇摇头:“没什么事,辛苦了,先生们。” 关好门回到卧室,拉比安安静静的站在床边上,陆楠抹了一把脸,见她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的关系。她随手拿起一件披肩罩在拉比的肩上,安慰的摸摸她的头,低声说:“没事的,回去睡吧。” 不得不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拉比竟然会出来,陆楠很惊讶。哪怕她是在演戏,但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她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跟随自己,陆楠还是很承情。这只是个十来岁还有先天疾病的小姑娘啊。 拉比很温顺的没有多问,她被陆楠推着回到了隔壁自己房间,又被陆楠按回床上,并且盖好被子。感受到手掌下她轻微的颤抖,陆楠便点亮了烛台,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没事,不用怕,看,我在这里呢。” 看拉比脸色不太好,陆楠转回自己房间,找来杯子倒了一点点果酒,让拉比喝下去。这种果酒酒精度不高,非常的甜,陆楠平时都当糖水喝。喝下果酒后,拉比终于平静一点,至少不再发抖了。陆楠摸了下她的脸,顺手把她的头发理了一下,安抚说:“别害怕,没事,只是我做了个噩梦而已,睡吧。” 拉比张了张嘴,好像是打算问什么,但最后她只是缩进了被子,只露出小半个脸,怯怯的用一只手轻轻抓住陆楠的衣袖。陆楠无奈的笑了笑:“我不熄灭烛台,也不会关上门,要是您害怕睡不着的话,就叫一声好吗。” 拉比用细细的声音说:“不、不用了,陛下。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她很羞愧的垂下眼,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衣袖。陆楠再次摸了她的额头,想了想,还俯身在那里亲了一下表示安慰。随即她离开了房间,但没有完全关上门,只虚掩了一半。 躺上床,借着隔壁房间的烛光,陆楠掏出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我会解决,请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陆楠还没起床,就听到了侍从慌忙报上来的信息——皮埃尔昨天夜里暴毙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问为啥女主对谁都一口一个您,连女仆都不例外。 她的女仆可都是贵族小姐夫人啊,又不是卖身的奴仆,当然要称呼您。那年头真正的底层平民根本没办法到女主这种阶级身边当仆人,能进王宫的都是有点背景的人。即便是后面十七十八世纪,当个贴身仆人还要有身份的人开具证明信呢。 这是所谓贵族的虚伪礼貌,对仆人也要有礼貌。不管心里怎么想,叫自己的贴身仆人都是一口一个先生小姐太太的。实际上中世纪肯定不这样,但这不是魔改嘛。 根据我看的不少外国封建社会背景小说,起码就翻译的内容,里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基本对谁都是称呼您的。只有非常亲密的关系才会直接叫你。当然啦,我也没有具体考据过,只是凭印象就这么写了。 第46章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楠还没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无疑让她没法安然入睡,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中间还担心拉比,起来看了她两三次。好不容易在倦意的驱使下闭上眼已经接近凌晨。所以被外面疯狂敲门声音惊醒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才说了声请进,门就被人猛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贝赫伦夫人一脸仓皇,带着满脸的恐惧冲进房间,声嘶力竭的喊道:“不好了陛下,弗兰德斯先生他死了!” 陆楠一瞬间还以为是弗兰德斯公爵死了,反射性的坐起来,愕然的“啊”了一声。 贝赫伦夫人拼命的搅动手指,脸色发青,看起来几乎吓破了胆子:“那位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一大早被侍从发现死在了床上!” “……” 陆楠觉得,她怎么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呢。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镇定,所以立刻作出惊悚的神情,扯着嗓子喊道:“您说什么?” 好在贝赫伦夫人还处于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没有注意到她瞬间的异样。作为女王身边的首席女官,自己又出身名门之家,她平时总是显得端庄优雅,保持着沉稳的风度。然而此刻她的镇定和气度全然消失,全身颤抖嘴唇发紫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吓人。 “那位弗兰德斯先生死了啊,陛下!死了!” 拼尽全力的叫出最后一句话,贝赫伦夫人就瘫倒在地。 陆楠不禁感到很奇怪,就算是发现了个死人,贝赫伦夫人怎么像是快要被吓疯一样。按理说她在王宫里担任女官已经十几年,什么没见过,区区一个死人能把她吓成这样吗。 这时罗塞和另外几个侍从跟着跑了进来,每个人都神色仓皇,但好歹还保持了镇定。陆楠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边穿着睡袍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贝赫伦夫人忽然跑进来大喊大叫说弗兰德斯先生死了。” 罗塞艰难的把贝赫伦夫人扶起来,让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低声说:“早上侍从按照弗兰德斯先生的吩咐,六点半给他送早餐。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回答。他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就找来了备用的钥匙。结果打开门一看,弗兰德斯先生已经死了……” 她困难的吞咽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而且死得非常凄惨。” “现在是谁在处理这件事?” 陆楠推开了想要给她换衣服侍从的手,扎紧睡衣腰带,语气急促的问。 “本来是立刻通报给了贝赫伦夫人,可是她一进去看到尸体就忽然大喊着跑了。我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一路跟着过来,发现她冲进了您的房间。” 罗塞看了一眼还处于失魂状态的贝赫伦夫人,小声的说。 陆楠闻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现在,您,还有您,负责把贝赫伦夫人扶回她的房间,留下个人守着,不要让她再到处乱跑大叫。” 她指了指侍从们中的两个,随后又指着另外两个人说:“您马上去找到卫队长,悄悄的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立刻带上足够的人手封锁整个王宫,禁止任何人出入,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许放行。至于您,去找王宫的总管事,让他带着人去守住弗兰德斯先生的房间。王宫里所有人都必须立刻回到自己房间,不许在外面走动。凡是试图违抗命令的,先抓起来再说。” 几个侍从本来就处于仓皇的状态,得到具体指示后反而平静了一点,答应了一声就立刻按照陆楠的吩咐做了。陆楠随便理了下头发,看见拉比躲在门后面悄悄往外看,便对她说:“不要出来,先呆在自己房间好吗。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拉比点点头,无声无息的关上了门。 陆楠示意罗塞跟上,便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外,守卫们大概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窃窃私语,但神情里还是带上几分异样。 “两位先生,请你们坚守自己的岗位,在我离开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去,谢谢。” 对着门口的两个守卫低声说完,陆楠转头看向走廊上的几个守卫:“这几位先生,麻烦请跟我来。” 她神情凝重,守卫们不敢多问,乖乖的跟在她身后。陆楠不知道弗兰德斯的房间具体位置,便由罗塞带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位于一楼的客房。现在虽然还很早,但是已经有不少负责打扫和其他事务的侍从们起来了。再加上贝赫伦夫人弄出的动静不小,所以门里门外围着不少人,男女都有。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但还是舍不得离开,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陆楠带着人走近的时候,因为实在是太过吵闹,甚至都没人察觉。一个中年女人口沫四溅的正在比划:“这一定是魔鬼干的!我就知道,迟早会出这样的事情!愿主保佑这些不虔诚的罪人!” 陆楠咳嗽了几声,跟来的守卫们也纷纷用手里的武器驱赶围观人群,那些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人见状才吃惊的退散开来,忙着对陆楠行礼。 “先生们,女士们,我希望各位现在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没有得到正式的通知前,不要随便外出走动。” 陆楠用平静的语气说。 “还有您,目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有人清楚,所以请不要说些毫无根据的话,我不希望事情没有查明,荒谬的谣言就流传得到处都是。明白了吗。” 在陆楠锐利的视线下,那个中年女人冷汗都出来了,颤抖着回答:“是、是的,陛下。” “很好。”陆楠点了点头,见众人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压低声音说,“没有听懂我刚才的话吗各位,是不是需要重复一遍。”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仓皇的四散而开,也不敢再说些什么。这时王宫的总管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也气喘吁吁的带着十来个强壮的侍从赶了过来,一遍擦汗一边对着陆楠行礼:“陛下,按照您的吩咐,我带着人来了。” 陆楠点点头,她对这位总管没什么好感,从平时的传言得知他贪财好色,而且毫无任何才干,全凭自己是弗兰德斯公爵的亲戚才上位。要不是碍于暂且不想破坏和弗兰德斯公爵本来就脆弱的关系,陆楠早就把这个胖子换掉了。不过眼下她也没说什么,直接命令那些侍从分成三个小队,依次在王宫的一楼到三楼巡查,检查每个人是不是在自己该呆的房间里。 随后她让跟来的守卫里的两个人守在房门口,自己带着另外几个守卫进了房间。罗塞犹豫了一下,咬着牙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就扑面而来,陆楠立刻捂住了鼻子。她眯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皮埃尔。不过此刻他已经很难说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他的身体被分成了几块,散落在房间各处,而他的头颅,端端正正的摆在枕头上。蜡黄扭曲的面孔,足以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失声尖叫。 “呕——” 跟进来的总管已经忍不住反胃,他捂着嘴,踉踉跄跄的退出房间,陆楠听到外面传来了他呕吐的声音。 “陛下,还是出去吧,这里太……” 可能是因为已经看过一次,罗塞的脸色虽然也很难看,但还保持着基本的镇定。她也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对陆楠说。 “是啊,陛下,您没有必要到这种地方,还是先离开吧。” 身后的一个守卫也劝说道。 陆楠摇了摇头,虽然这味道确实太难闻了,但习惯就好。至于面前血淋淋的场景……呃,其实也还好,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的冲击。大概因为陆楠看了不少类似《犯罪现场调查》的影视作品。开膛破肚腐烂变质的尸体她看得太多了。老实说眼前的残尸,看着挺假的,脑补成道具就好。 她凑近认真观察了一番,发现尸体的切口非常光滑平整,应该是被非常锐利的凶器切割开。而且床上和地上的血尽管已经发黑,却没有想象中来得多。看来是在他死后才被分尸的。她还想再靠近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出具体的死因,但罗塞和守卫们死死拉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她凑近了。 而这时王城卫队队长也终于赶到,队长甚至都没有穿戴盔甲,一看就是匆忙从床上起来的。他挤进房间,看见一片惨状只是皱了下眉毛,看见陆楠站在房间里,这才大惊失色。 “陛下!很抱歉,我来得太迟了!” “没关系,毕竟您又不住在王宫里。” 陆楠宽容的说,随即她严肃的说:“在王宫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案,而且弗兰德斯先生是为我办事,刚刚赶回王都就遭遇了不幸。队长先生,我非常确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被人残忍杀害的。” 卫队长垂着头:“是的,陛下,这都是我的失职。” “先不要忙着说这些,我要您立刻带着人查明真相,抓到凶手!” 陆楠愤怒的说。 “既然凶手可以杀害一名暂住在王宫里的绅士,恐怕哪天他也能随便摸到楼上,轻轻松松的杀掉我咯。”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没有下跪的习惯,想必卫队长已经给陆楠跪下了,但他也是一副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的样子,语无伦次的道:“我很抱歉,我、我一定会立刻亲自带人去查。” “也不要太过自责,现在我需要的是真相,而不是您的忏悔。您是个怎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一贯的认真负责。我相信这肯定不是由于您故意失职,其中有什么现在还不清楚的原因。您现在要赶紧查明这个原因,毕竟我的安全还有王都的安全,还是要交托在您的手里啊。” 陆楠觉得吓唬得也差不多了,其实她心知肚明这凶手大概是谁。卫队长只是倒霉的背了个锅。可是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而且,对于她来说,这还是个不错的机会。 卫队长感激的舒了口气,眼中甚至泛出了点泪花,原本以为自己这回肯定完蛋了,没想到女王如此的宽容:“我对天主发誓!陛下,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将用我的生命来保护您!” 恩威并施的对卫队长施展了一阵鞭子和糖的把戏,陆楠这才带人离开。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有传令的侍从匆忙跑过来,告诉她几位枢密院的大臣还有香槟公爵以及她滞留王都暂时还没回领地的侄子们都来了。现在他们正在大门处等待召见。 陆楠闻言不禁心中冷笑,这些人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在王宫里有眼线的事情。怎么,要联合起来借题发挥找她的碴儿吗。哼,来得正好,她也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等着找他们的碴儿呢。 第47章 不能穿着睡袍去见人,陆楠又赶回房间重新换了身衣服,没有允许梳什么复杂的发型,随便拿个缎带把头发一绑,就急忙去二楼的议事厅见这些来“慰问”她的人了。 到场一看,来得还挺齐全,除了上勃良第公爵不知何故没到,其余有头有脸的人一个不差。大侄子卡洛曼甚至还把他老婆孩子都一起带来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楠刚进去,迎面就是一股浓郁得让人窒息的香风,她的好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一如既往冲到面前,不由分说抓住她的脖子就硬是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放声大哭。 “上帝啊,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被她掐得生痛,陆楠心想这位姑妈其实内心是默默恨她的吧,努力挣扎着从她的胳膊里解脱,还急忙退后一步免得她又扑上来:“我很好,不要太激动了,夫人。” 她本来还挺奇怪,这位姑妈的行事风格向来放浪,在王都出了名的花天酒地。作为曾经的公主和图利安公爵的遗孀,她手里有很大一笔财产,足以供她尽情享乐。她基本上天天都要开宴会,和一群男女饮酒作乐,通宵达旦。早上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看见她,都在睡觉。但是看公爵夫人一身奢华的长裙,珠光宝气,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粉。陆楠懂了,她大概正好结束宴会,没来得及回去睡觉。 不甘落于人后,弗兰德斯公爵心里怎么想的不清楚,他还是很关切的第二个上来慰问,情深意切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和庆幸。陆楠只好假惺惺的和他客套了一番。富瓦伯爵和两个大侄儿演技没有他那么精湛,虽然一样也关心问候,可看起来就很虚假。安茹公爵从都到尾都没过来凑热闹。尽管他顾虑太过冷漠会显得很奇怪,没有摆出以往那种漠不关心的神情,但孤傲的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叫人无话可说。弗兰德斯公爵一直在偷偷打量他,陆楠觉得这老狐狸只怕是看出了点什么在盘算坏主意了。她真是对安茹公爵觉得无语,好歹也随便敷衍敷衍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有矛盾是吧。 陆楠还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她也没干什么让安茹公爵不高兴的事情呀。记得上次见面两人最后不是相谈甚欢嘛。她暗中冲安茹公爵翻了个白眼,神经病,懒得理他了,反正出了漏子烦恼的又不是她。 “啊,陛下!亲爱的,尊敬的陛下!” 香槟公爵挤开围在陆楠周围的人,含着眼泪,根本不等陆楠反应,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真情流露,情难自禁。 “听到那样的消息,我的心都差点停止了跳动,如果您出了意外,啊,我也根本活不下去了!” 陆楠嘴角不禁抽搐起来,妈呀哪里来的戏精,大兄弟你的演技很浮夸你知道吗。 正想把他推开,香槟公爵却像是失去了力气站立不稳,整个人瘫倒下去,还抓起陆楠的裙摆,放在唇边轻吻,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哽咽的说:“请答应我,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否则您将会看到我因为恐惧和心碎而死去的尸体。您的安危远远胜于我的一切,啊,陛下!” 像是再也无法压抑悲痛,他把脸埋进陆楠的裙子里,双肩剧烈颤抖,发出一声声呜咽。但陆楠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货怕不是在憋笑吧。她努力忍耐着才没有就势一脚把这个家伙踢开,用力把裙子从他手里拽回来,面带笑容的说:“行了,尤里安,不要太过失态。” 居然被人抓住机会在众人面前刷了一波所谓的宠爱,陆楠想打死香槟公爵。知道他拼命想给自己拉个女王的情人头衔,但这样也太拼了。 乱糟糟的闹了一阵,总算是各就各位的坐下,陆楠和所有人又寒暄废话了半天,大家比拼了一波演技,最后终于把话题拉入了正轨。 弗兰德斯公爵正色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去了那位先生是有什么仇人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路德维希出人意料的阴森笑了几声:“就算是仇人,恐怕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追杀到王宫里来吧。” 富瓦伯爵皱着眉头说:“我听守卫说,尸体死状非常可怕,几乎四分五裂,整个房间里都是血。” “啊!请不要说出这样的话,太可怕了!”图利安公爵夫人捂着胸口作出要晕倒的样子,“光是听您一讲,我简直都快要被吓死了。” 卡洛曼转头看着弗兰德斯公爵,疑惑的问:“说起来,那位死去的先生好像也姓弗兰德斯,公爵,难道他和您是一个家族的人?” 弗兰德斯公爵看了陆楠一眼:“大概是吧,只是您也知道,我家族里一个姓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我个个都认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只能等陛下告知。” “是啊,陛下,那位死去的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住在王宫里,又为什么会被人残忍杀死在客房呢。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 卡洛曼果然就立刻转向陆楠,非常关切的问。 安茹公爵一直没说话,默默的抚摸着手杖的把手,像是在出神。而香槟公爵却黏在陆楠身边,赶也赶不走,那副后怕又深情的样子完全可以去拿个影帝什么的。陆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分,随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皮埃尔和我只是朋友,因为之前在乡下疗养才认识。他精通各种经文典籍,是一名虔诚的信徒。我佩服他的学识,所以邀请他一起到图尔,想介绍他去专门的地方学习。到底是谁那么疯狂,居然忍心杀死一位生性善良的教徒呢?太可怕了,一想到这样残忍的凶手潜入过王宫,我就坐立不安。” “可是我听到的传言,似乎并不是这样。那位叫做皮埃尔的先生,最近半个月来不是一直在为陛下到处打探消息吗。” 路德维希阴测测的说。 陆楠疑惑的皱着眉头,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的确,在到图尔的路上皮埃尔确实说过有点私事要处理,想要离开一阵子,我当然答应了。但是他私下做了些什么,这一点我的确毫不知情。难道,您非常清楚吗?那么还请您告诉我,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盯着路德维希一脸好奇,心中却在冷笑,她知道这些人肯定会监视,皮埃尔的事情早就被发现了。但那又怎样。她没有给予皮埃尔任何可以当做证据的信物和书信,除了他们两人,当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难道路德维希可以当众宣称自己在女王身边安排了眼线,而他是从眼线那里得知一切的吗。 路德维希灰色的眼睛在阴影里晦暗不明,像是埋伏在暗处等待偷袭猎物的狼:“那么皮埃尔先生手里持有陛下签名的债券又这么解释?他不是为陛下做事的话,陛下会给他那么大一笔钱吗。” 陆楠显得更加疑惑了:“都说了皮埃尔是我的朋友,我愿意资助朋友,给予他钱,这有什么问题吗。啊,当然,在您看来可能确实是很大一笔钱,但我不这样觉得。能够用一点点钱帮助朋友,我觉得还是挺划得来呢。” 看路德维希胸膛起伏恶狠狠的样子,陆楠心中满意之极。和查理德里斯几次交谈里得知,路德维希其实挺穷的。他的父亲本来就是个挥金如土的人,又为了生孩子豢养了无数情人,早就把家产败光了。要不然路德维希为什么要把妹妹嫁给一个老头?还不是因为那个老头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购买”大公的妹妹作为妻子。 “够了,王宫里发生这样的凶案,我们都很担心,只想尽快查明真相抓住凶手。但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反而一直盯着陛下和那位惨死的先生不放?” 没想到居然是大侄儿出言斥责,而且看着路德维希的表情非常嫌恶,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都说巴登大公和布雷达大公不合,陆楠还是第一次看见卡洛曼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憎恶。她有点奇怪这是为什么。他们两人只是堂兄弟的关系,就算是因为继承权领土之类的产生矛盾,现在最该恨的难道不该是半路截胡的她吗? 路德维希这边看得出来,对陆楠毫无好感,暗中还在盘算什么,想抓住机会搞她。但卡洛曼陆楠是真看不懂,他不但对陆楠毫无恶意,似乎还在拼命套近乎。按理说他早就该带着自己一家人回封地去了,却迟迟不肯走。每隔几天就来请求觐见,想把自己的儿子女儿留在王都。陆楠简直怕了他了,一听到侍从来报巴登大公求见就头痛。 她不禁打量起了卡洛曼身边坐着的家人,卡尔还是那副胆小自闭的模样,从头到尾都盯着桌子发呆,卡洛曼的妻子是个三十来岁的丰满妇人,长得还挺漂亮。但不知为何她的表情却很阴冷,不太像是家庭幸福的样子。陆楠和这位大公夫人没说过几句话,好像她也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至于卡洛曼的孩子们,他的儿子还小,只有五岁,所以没有带来。两个女儿一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一个十一二岁左右。两姐妹都长得和大公夫人非常像,但姐姐长着一头金发,妹妹则是一头浅栗色的头发。但是她们脸上看不到属于少女的活泼,死气沉沉的,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没精打采的坐在母亲身边,一声不吭。 ……这家人感觉怪里怪气,陆楠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在此期间其他人却早就开始撕了起来,互相嘲讽,没完没了的甩锅。陆楠听了一会就感到不耐烦,果断挥手阻止。 “各位,请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争论这些对解决事情毫无帮助。我已经叮嘱卫队长尽快查清真相。虽然王宫里发生这种事情,卫队长脱不了失职的责任。但我不想对他太过苛刻,就算是戴罪立功,给他一次补过的机会。” “啊,陛下,您的决定无比的圣明。” 卫队长大家都知道是弗兰德斯公爵的人,本来以为陆楠会借题发挥把他弄走,没想到居然被放了一马。弗兰德斯公爵心里犯嘀咕搞不清楚陆楠在想什么。但陆楠起码表面上给了他面子,他还是得道谢的。 “只是我担心单靠卫队长没有办法尽快查明真相,既然安茹公爵是政务大臣,要不要……” 觉得陆楠大概是想示好,弗兰德斯公爵试探的问了一句。 “啊,这倒不用,安茹公爵处理各种事务已经够繁忙了,这种事情就不要也去烦他。这里不是还有一位内务大臣嘛。我的安全问题当然也算是王宫内务。” 陆楠口气轻松的说,随即拍了拍还在装情圣的香槟公爵的肩膀:“尤里安,这次的事件,就交由您和卫队长一起负责,但是您不要借此去干扰卫队长行事,只是协助调查,知道了吗。” 香槟公爵愣了楞,随即明白了过来,露出了一个美好的笑容:“是,陛下,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陆楠打的什么主意,但陆楠又没有做很过分的安排,只是叫香槟公爵帮忙而已。所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要香槟公爵不是真的笨蛋,想必就能借此机会大肆安排一批自己的人手,再顺手撸几个不顺眼的人。她从没想过要彻底把谁打压下去,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扶植起几个势力,互相制衡,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和权力。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陆楠收回手,笑吟吟的说。 第48章 在一番表面和谐私下暗流涌动的谈话后,大致上算是把本次王宫血案的责任交割清楚了。陆楠不追究卫队长的失职,而弗兰德斯公爵默许香槟公爵可以暂时把手伸进他的势力范围。他随便交几个不重要的人出来顶锅,香槟公爵不能动几个涉及机要的重要位置。 这些隐藏在交谈中的协议都是由香槟公爵和弗兰德斯公爵进行的,陆楠全程旁观,没有多加干预。毕竟这样的事情她身为女王不好直接出面,幸好香槟公爵意外的还算靠谱。也是,这种事情都办不好,他也不配在政治与权力的中心搅合了。但是显然这么做并没有伤及弗兰德斯公爵的根本,他把持朝堂多年,早已将党羽安插在每一个角落。所以最后他还摆出一副慈爱长辈的脸孔调笑了几句陆楠和香槟公爵,摸着嘴边的胡子笑得很暧昧。 “不愧是尤里安,陛下对您的宠爱让人羡慕。看来也许振兴阿尔根高家族的希望就要寄托在您的身上了。毕竟,您在这方面一向非常擅长嘛。” 这无疑是在讽刺香槟公爵靠着抱女人大腿上位,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可是香槟公爵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嘲讽而感到无地自容。恰恰相反,他得意洋洋,装模作样的对着弗兰德斯公爵伸出一根洁白纤细的手指摇了摇。 “千万别这么说,尊敬的阁下。否则我会以为您也是在嫉妒。” 他学着弗兰德斯公爵的口气懒洋洋的笑着,引得图利安公爵夫人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喘息。卡洛曼的两个女儿本来一直心不在焉,都不由得被他的笑容吸引了视线,姐姐的脸上甚至涌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毕竟,您年纪太大了,长得还挺难看。” 弗兰德斯公爵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呵呵直笑,那个巨大的鹰钩鼻在他蜡黄色的脸上随着笑声挤出几道深深的纹理:“您说话还是那么的风趣,怪不得讨女人喜欢。” 他虽然这么笑着,一双三角眼里却闪烁着凶光。香槟公爵跟没发现似的,笑得比他还大声:“承蒙您的夸赞,阁下。这是本人一贯的优点。能够以此来换取美丽女士的笑容,是本人最大的喜悦。但是,陛下,那已经是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只想永远欣赏您的笑容。除了您,再也没有其他女士可以映入我的眼睛和灵魂!” 图利安公爵夫人啧啧有声,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陆楠,用力摇动手里的扇子:“听听,听听,亲爱的,您可是有一个多么深情的追随者啊。” 陆楠皮笑肉不笑,很想对她说你要喜欢就拿去。 这时路德维希用很不愉快的口气说道:“既然各位都开始无聊的闲扯,我看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吧。我们可不是来欣赏伟大的陛下如何跟自己的情夫打情骂俏的。” 卡洛曼闻言冷笑了几声,用虽然压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谁跟巴伐利亚的混血杂种是我们。” 路德维希跟没听见一样,直接推开椅子站起身,连行礼都没有,自顾自的走了。他的无视让卡洛曼反而更加生气,面容一阵扭曲,嘴里喃喃有声,大概是在咒骂些什么吧。他本来是个颇有威严的人,但这么做却显得气量狭小,还很没有礼貌。要陆楠来说,简直跟脑子有毛病似的。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熟视无睹,看来这样的场景他们看得都习惯了。 卡洛曼却因此更加怒火中烧,鼻翼急速翕动,脸上涌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粗暴的站起来,差点把椅子摔倒,看样子是想追上路德维希揍他一顿。陆楠见势头不对,正要制止,一边的大公夫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够了!您还嫌丢人现眼得不够吗。” 卡洛曼僵硬的站着不动,紧紧握住双拳,直喘粗气,周围的人都停止说话,不约而同的看着他。陆楠以为他会更加暴怒的时候,他却一脚踢翻了椅子,踏着沉重的步子跑出了房间。他的两个女儿被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在一起,可是大公夫人却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站起来,对着陆楠行了个礼。 “很抱歉,陛下。请宽恕您的侄子,他就是这么一个粗暴的性格,等他冷静之后,再让他来向您请罪。” 一片沉默,只有图利安公爵夫人干巴巴的笑了几声:“他还是这么粗鲁,跟小时候一样。” 陆楠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笑着表示不在意,都是一家人。大公夫人看起来也根本不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随即就带着自己两个女儿离开了。陆楠无语的看着她们母女三人的背影,心想这都是些什么见鬼的亲戚啊。看起来都不需要她怎么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斗死。 “咳咳,时间不早了,陛下,我们也该去执行您的吩咐,毕竟还没有抓到那个可怕的凶手。” 富瓦伯爵干咳了几声,弗兰德斯公爵急忙附和。陆楠挥手示意他们都可以自行离开,随即自己也站起来打算回去先吃点东西,早上没吃饭简直饿死了。她瞟了一眼安茹公爵,假装客气的试探着问:“您呢,公爵,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他拿起手杖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陛下想要我说什么?” 陆楠莫名其妙,也隐隐有点恼怒,觉得安茹公爵真的越来越不可理喻,喜怒无常的。她可没有义务和必要去哄他高兴。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可或缺的人了。于是她懒得再说什么,冷漠的昂着头,直接走了。 “陛下,等等我。” 香槟公爵追在后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含情脉脉的说:“几天没有见到您,又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您就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儿吗。” 陆楠微笑着回答:“公爵,您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浪费时间了。” 察觉到了她的不快,香槟公爵凑近,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上次您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您不想具体听听吗。” 好吧,涉及正事,陆楠只能暂且忍受一下。她带着香槟公爵一起回到房间。可能因为一路上他总是不断对陆楠甜言蜜语,又是吻手又是搂肩,一进房间,几个侍从还有罗塞都机灵的溜了,不想留下碍眼。房间里按照惯例只留下了两个女护卫。她们反正都是香槟公爵送来的,所以门一关上陆楠就直接把香槟公爵推开,冷笑着说:“阁下,别太过分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香槟公爵被她推得后退几步,趁势坐到了她的床上,诱惑的笑着:“陛下是要惩罚我吗。来吧,我很期待您的惩罚。” 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的说:“就像是陛下吻我一样,请用您甜美的嘴唇和舌头杀死我吧。” 被他弄得想骂脏话,陆楠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死缠烂打类型的男人,好歹也是个出身贵族的美男子吧,怎么尽干些神经病的事呢。她气得直接掀起裙子一脚踹了上去:“给我滚下来!” “喔喔喔,这样就太不淑女了,我的女王!哎呀!我的女神!不不不不!我的上帝!” 没想到她会上脚踹,香槟公爵赶紧跳下床,被陆楠追着打,两个人在屋里绕了好几圈,陆楠狠狠对着他的屁股踹了几脚,听他哎哎叫痛,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看香槟公爵一副受了委屈的娇花模样,陆楠真的很想对他说,做个人吧。这么不要脸对得起自己的长相吗!你的仰慕者看见都要哭了啊! 被他没脸没皮的行为弄得也脱力,陆楠坐在椅子上,严厉的呵斥道:“行了,别再装疯卖傻,有话快说。” “我只是想让您高兴高兴,能让我像个小丑一样的女人,世界上可只有您一个人啊陛下。” 香槟公爵埋怨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您要我查的东西,能查到的消息都在这里了。” 陆楠没好气的接过,香槟公爵疑惑的问:“我不明白,您干嘛要探听这些,又是遥远的东方之国,又是来往的各种商队,甚至还有造船的工匠。这些和您上次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陆楠忙着看东西,冷笑道:“您要是稍微把睡女人的精力分散一点到这些上面,就不会有愚蠢的疑问了。” “您是想要经商吗?确实,东方的香料丝绸都很值钱,如果可以找到稳定充足的货源,完全可以靠这个大赚一笔。再加上您是女王,不会有谁敢来插手。可是陛下,距离东方路途遥远,还要穿越阻隔的山脉和无数被异教徒把持的危险地带。这么做非常冒险,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香槟公爵终于收起了那副无耻的样子,有了点认真的架势。 “那些商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而且他们不敢走最短的路程,必须从天竺绕道。他们本身就是天竺人,就这样十支商队能顺利到达目的地的最多也就两三支。这样算下来,不管损失的成本,人手也是很大的问题。” 香槟公爵摇着头说。 “而且那些商人非常贪婪和狡猾,想通过雇佣他们来进货,能到手里的利润恐怕也不多。遇到那种直接带着钱跑掉的,追都追不到。还有一点,我听说最近东方那边好像发生了巨大的叛乱,导致原来的几条商路都因此中断。我不建议陛下去冒险,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也不是非要去东方啊,还有其他途径。” 陆楠指了指地图。 “和我们一海之隔的南方不是还有一大片宽阔的土地嘛,根据几个去过的航海家记录,那里可是遍地黄金,而且还没有教会管辖,我们可以尽情收集一切财富。” 香槟公爵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啊,您是不知道海上航行多么的危险。想要去那片大陆,起码也要在海上航行半个多月。我手里根本没有足够的船队,也没有经验丰富的水手。” 陆楠慢条斯理的说:“怎么没有,您忘了那些海盗了?他们既然可以跨越一大片海洋从图利安群岛(现西西里群岛)还有阿斯图里亚(现西班牙),以及伊尔兰(现英伦三岛)过来抢劫,那就证明他们有足够结实的船,足够多的水手。正好富瓦伯爵不是一直在抱怨海盗猖獗吗,我觉得正是件可以一起处理的好事呢。” “但是我们哪有足够的兵力去剿灭海盗啊?” 陆楠笑了。 “您忘记雇佣兵了吗,公爵。”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说本文太干了,像看大纲……呃…… 不算太重要的场景没必要巴拉巴拉写太多吧,比如女主各种收集情报套话,详细写我能编五十章出来信不信。大概是我自己的习惯,看小说的时候特别不喜欢看那种没意义的场景描写和日常废话(其中以日本很多小说为代表,那叫一个啰嗦啊)。我一直秉承凡是详细描写的东西必须对情节有暗示或者伏笔的观念,不然莫名其妙写主角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跟周围人闲扯半天,删掉后对剧情毫无影响,那写这些干嘛。 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些描写没意义,比方说,通过描写衣着场景风景布置来反应设定,衬托心情,塑造角色,那肯定是必须的。可是简单几句话交代写主角穿了什么质地的衣服来引出她的身份地位,跟非常详细写几百字衣服的式样,做工,有些什么装饰,不都一样吗。能做到红楼梦那种级别,看各种描述也是种享受不算,我反正做不到,就不想用多余的灌水来凑字。 再举例说大段大段的风景描写,如果和剧情发展有联系,比如主角的心情随着风景变化而变化,或者看到风景引发了什么回忆,可以。然而用优美的笔触写了一堆风景如何妙不可言,结果既没有引出什么剧情变化,也没有反应主角的性格,在我看来就是不必要的废话。总之一切描写都要围绕剧情发展服务,毕竟这不是写散文,而是在讲故事啊。 至于主角日常的吃吃喝喝,要写当然可以长篇大论一番,我甚至能写个详细阐述中世纪人们衣食住行的小论文出来。但对剧情发展有帮助吗?没有。又不是《在中世纪的悠闲日子》,或者《女王的种田日常》。 不过既然有读者不满意,我以后会注意,不要写得太干,适当多加一点详细叙述,一些转场也会多用对话而不是直接说明文形式代过。目前还在交代世界设定的阶段,要说明的东西太多。我明白很多读者还是喜欢看比较详细的日常,觉得那样才有生活气息,更加真实。想多看对话描写而不是干巴巴几句话直接交代结果。呃,我尽量吧。不是我写不出来,而是这么干可能写了十几章,剧情一点都没推动。那这个文得写到何年何月啊……我非常捉急的想快点让主线发展到女主当皇帝阶段,比读者还急,那才是剧情的着重点。 心血来潮有感而发,废话了很多,各位读者见谅 第49章 “雇佣兵?” 香槟公爵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轻蔑虽然没有诉诸于表面,但却被他的语气跟表情显露得一览无遗。在他这种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眼里,想必雇佣兵就跟土匪强盗一个性质,也许还更差。 “您该不是指那些令人作呕的的阿尔泰野蛮人吧。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如果说早几年他们还没惹怒苏丹的时候,稍微还算有点战斗力。眼下苏丹已经差不多快要平息叛乱,转头就要收拾他们。我看连阿尔泰这个破地方恐怕都要保不住。” 陆楠想起了曾经在驿站遇到的那群半夜来袭击的骑兵,那个无视帝国,也不把维桑伯爵放在眼里的佣兵头子,看着不太像是被追杀得狼狈不堪的样子。陆楠到了这里后由于一直忙于各种琐事公务,连王宫大门都没踏出一步,所以也无从得知平民和更底层的人日常生活。可是根据侍女和守卫们偶尔闲聊透露出的情况,大多数底层平民天生就对贵族和领主充满了畏惧。再怎么蛮狠粗鲁的市井流氓,在随便一个小贵族面前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是个没有平等,没有自由,没有什么法律审判的时代。一句话就可以夺走他们的生命,杀人者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教会看上去好一点,因为他们时刻都把仁爱和善良挂在嘴边。但实际上到底如何呢?陆楠只看教会时不时还要搞点宗教审判,把他们认为是魔鬼的人抓来终生囚禁或者烧死,就瞬间明白了教会的本质。 “我曾经遇到过阿泰尔的佣兵……” 一边回想一边把那段经历向香槟公爵说了一遍,陆楠最后总结道,“既然那么有底气,我想总不会因为他是个疯子或者蠢货,肯定有原因。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如果担心花费,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香槟公爵抱着手臂,思考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您遇到的那个野蛮人,很有可能是那家伙,那个叫做疯狗的男人。” “疯狗?”陆楠重复了一遍,“这是外号还是什么?他不可能就叫疯狗吧。” “哈哈,他还真的就叫疯狗,我的陛下。” 香槟公爵得意洋洋的说。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他的具体情况,不过听闻他出身不详,据说是某个贵族和阿尔泰女人的私生子,也因此他没有正式的姓名。因为他从小就凶狠好斗,十几岁的时候成为佣兵,更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所以大家都叫他疯狗。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正式的名字了。” “这么说他很厉害咯?” “也不能说多厉害,反正就是个私生子,再能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随时都会死在荒郊野外,尸体被野兽啃食,灵魂无法得到安息。” 香槟公爵不屑的撇撇嘴,看见陆楠一脸好奇,他觉得也许女王只是喜欢这种故事,便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传言都说了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那家伙能非常嚣张,谁都不放在眼里,据说是因为他暗中投靠了教会,在为教会干些不能见光的脏活。” “嗯?” 这一点陆楠倒是闻所未闻,不禁真的好奇起来。香槟公爵环顾四周,还神秘的去检查了门是不是锁好,这才靠着陆楠坐下,小声的继续说下去。 “我想您大概也知道,教会偶尔会以异端的名义去抓捕一些……虽然有钱,可是却没身份的人。他们当然不想走漏消息,但又害怕派去的人万一被发现,反而惹来丑闻。所以他们习惯性的会找一些佣兵杀人灭口,这样就算出了漏子,也可以推说不知道。把所有的罪状都推到佣兵身上。” “这种替罪羊佣兵也愿意吗?” 听陆楠这么说,香槟公爵笑了起来:“陛下,您还是不太明白那些佣兵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天天都在赌命,随时有可能因为随便什么原因死掉。哪怕用血肉换来些酬金,想要养家糊口还是十分艰难。干他们这一行,太容易不小心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了。所以哪怕明知教会随时会把他们甩出来顶罪,起码得到了教会庇护的日子里,他们可以过得轻松些。” 陆楠默默的听着,看着香槟公爵神采飞扬的脸,冷不丁的说:“我还以为您也不会知道这些呢,看来您并不是想象中那样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嘛。” 香槟公爵僵硬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些都是我偶然听说的传言而已。” 陆楠呵呵一笑,语气稍微带上了一丝尖锐:“但是按照您之前对佣兵轻蔑的态度,我不觉得身您会记住这些您看不起野蛮人的事情。而且您怎么明白佣兵生活的艰难?按理说您完全不会意识到这点才对呀,就像我一样。莫非,您和佣兵接触过?” 这并不是陆楠在胡说八道,上位者和下位者,由于阶级的天壤之别,根本不可能了解对方的生活。而且按照陆楠见过的大多数贵族的尿性,他们也不会有知道的兴趣。香槟公爵之前对佣兵表现得那么看不起,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野蛮人。那么居然以佣兵的角度出发来说明他们的艰难就很可疑了。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回答“谁知道那些野蛮人在想什么,可能是想抱住教会的大腿吧”才对吗。 “怎么可能?都说了是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的,陛下您是在胡乱怀疑些什么啊。”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冤屈,香槟公爵很气愤的挥着手臂,愤愤不平的说。陆楠盯了他一会儿,看来他是不会承认,而且自己也没什么证据,就安抚的对他笑了笑。 “开个玩笑而已,您不会那么小气吧。看看刚才您在大臣们面前对我做的事情,比这个可要过分得多。我说什么了吗?呵呵呵呵。” 香槟公爵只好附和着笑了几声,不过这样一来,他失去了继续和陆楠纠缠的兴趣,随便扯了点其他的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陆楠嘱咐他不要忘记应该做的事情,派出人手去召集愿意来洛林的雇佣兵。香槟公爵垮着脸难以置信的说:“您还当真要找雇佣兵,我还以为那是在说着玩呢。” 陆楠轻笑:“看来您还不了解我,公爵,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在正事上说笑。请您尽快,我非常着急。” “好吧好吧。”香槟公爵喃喃的说,“谁叫我那么的深爱着您,从身体到灵魂都已经成为您的俘虏了呢。” 对于这句话,陆楠只想说,不谈这个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香槟公爵。 “对了,今天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香槟公爵疑惑的问:“您具体是指什么?” 陆楠咬着嘴唇想了下,不知道一时该怎么说才好。她只是觉得,既然皮埃尔明显是被灭口了,那么他所说的那个乡下老人恐怕也凶多吉少。只是她不想问得太具体,免得引起香槟公爵不必要的怀疑,所以含含糊糊的说:“就是王宫里死了人,外面会不会……” “哪有这么快,放心,陛下,我会好好盯着所有人,不会让流言传出去的。” 香槟公爵满口承诺,非常自信。陆楠见状也只能暂时不再多问。 送走香槟公爵,看见罗塞端来了一盘食物,陆楠这才察觉自己直到现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吃,饿得胃都在隐隐作痛。她洗了手在桌边坐下,看到又是那些奶酪面包和牛奶,顿时就没有了胃口。是啦是啦,她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是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的高级食物。可是作为一个吃遍世界的现代人,它们就是那种难以下咽的粗糙狗粮。 陆楠兴趣缺缺的拿起一块硬邦邦的面包,看得出来,厨师已经很努力想把它弄得松软一些了,但吃起来还是拉嗓子,跟生嚼树皮差不多。至于那些奶酪,谢谢,再见,光闻陆楠就要受不了,更别提上面还长着发霉的绿毛。牛奶当然也不是那种消毒杀菌后的牛奶,一股浓浓的腥味,让人只能捏着鼻子硬往下灌。最后陆楠挑挑拣拣,还是只能靠多吃水果充饥。但是这水果也一言难尽,不是现代品种改良嫁接后的产物,又小又不好吃。虽然陆楠自我安慰绝对无污染绿色环保,连着吃了一个多月,她也快到爆发的极限了。 见她食不下咽的样子,罗塞担心的问:“还是不合您胃口吗,陛下。要不我再去……” 有气无力的挥手阻止了她,陆楠不想成为一个在其他人眼中难以伺候的领导。她再一次以最大的毅力强迫自己吃掉了一大半食物,摸着酸痛的脸心里好担忧。其他的不说,这样下去牙齿也会受不了,恐怕不到四十岁就要因为磨损出问题了。啊啊啊,她不想和拉美斯西二世一样死于牙病啊! 吃过东西后她借口说想休息一会,由于早上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罗塞并没有觉得奇怪。在她收拾餐具的时候陆楠忽然想到一上午都没看见赛莉西亚,不禁随口问了一句。结果罗塞告诉她,赛莉西亚惊吓过度,病倒在床起不来了。 “啊,对了,赛莉西亚被吓到了,贝赫伦夫人好些了吗,她好像也吓得不轻。” 陆楠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贝赫伦夫人。 “好像稍微平静一些了,但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直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罗塞忧心忡忡的说。 “要不我们去找几位神父,给贝赫伦夫人驱魔吧。她看起来好像不光是单纯被吓到了。” “嗯……等等再说好了。” 陆楠不是很想在王宫里搞什么见鬼的驱魔,她听侍女们说过,所谓驱魔就是用鞭子抽打人的身体,打得人浑身是伤。贝赫伦夫人不是年轻人,她怕这一驱魔就被活活驱死了。不过确实很奇怪,赛莉西亚胆子小被吓得生病可以理解,贝赫伦夫人可不像是没胆量的人啊。她这样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陛下,我就告退了。” “好的,您也忙了一上午辛苦了,下午不必过来,回家去好好休息吧。” 送走了罗塞,又让两个女护卫退到外面的屋子,陆楠终于可以一个人静静,也有功夫思考一下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了。 公主的身世是不是真的如皮埃尔所说?昨晚半夜敲门贴纸条和杀死皮埃尔的是一个人吗?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很久不见踪影的黑袍男?他(或者她)如何知道皮埃尔的事情? ……除非,她的身边就隐藏着一个黑袍男的眼线,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连私下谈话也能马上传递出去。 一想到这里,陆楠顿觉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读者的讨论,今天再稍微说几句。 我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哦,能得到读者的反馈是件很开心的事情,读者提出意见也是出于喜欢嘛,不然直接点叉走人就是,何必费劲多打那么多字呢。 昨天说了一堆只是想解释一下我的出发点,读者说行文有点干,我完全可以理解。确实我刻意的省略了很多应该展开详细描写的东西,就为了快速推进剧情。这样肯定会影响阅读的感受。 举个例子 他看着安娜没有表情的脸,心里涌上一阵无法言喻的哀伤。 跟 他看着安娜,那张曾经让自己爱到无法自拔难以忘记,被誉为洛林第一美人的脸。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微笑的少女也能露出犹如雕像般毫无生气的冷冰表情。胸膛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看不见的鞭子与刀剑在狠狠折磨那个称作心脏的位置。他踉跄后退,手脚冰冷,巨大的哀伤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但带来的感受肯定不一样。 我不是做不到,而是……呃,网文嘛,追求得更多的是一种爽快感,注重故事情节和节奏多一些。文笔再好描写再细腻动人,故事主线和节奏烂得一塌糊涂,我个人反正不会太喜欢。考虑到本文按照大纲字数很多,按照第二种写法字数有点可怕,就省略掉了很多对故事剧情没影响的描写。 我并不是在抱怨什么啦,毕竟写故事还是希望有更多的读者喜欢,更多的读者来看,所以根据读者反馈调整一下写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很感谢提出意见的读者,也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 以后的更新里我会注意这方面,在不拖慢剧情的前提下适当的“丰满”一些。作为一个网文写手,还是想要自己的文可以写得更好的啦。 希望可以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谢谢大家。 第50章 隐藏在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陆楠陷入了沉思。自从她严格执行了新的制度,侍从侍女们已经不能和以前一样随便进出房间。能够近距离接近她的只有那么少数几个而已。 拉比? 陆楠第一个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先不说作为安茹公爵的妹妹她怎么可能和黑袍男那伙人混在一起,她因为白化病的关系其实视力不太好,白天还好,晚上没有照明根本寸步难行。而且她一直都在陆楠眼皮底下,几乎和外界没有接触。再说拉比的样子太显眼了,只要出现肯定会引起注意,这一点就决定她不可能当什么间谍。 赛莉西亚? 除非这姑娘演技已经逆天,陆楠还真难以置信。就她那风一吹就倒下的营养不良小身板,走几步就喘得满头大汗,只怕是跑个一百米就要晕倒了。陆楠不是医生也能看出她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留她当侍女完全是做好事,想救她一命。由于手上没力气也干不了什么,陆楠很少使唤她。她自己也很识趣,没有传唤绝对不靠近一步。陆楠觉得她不太可能。 那难道是罗塞? 陆楠觉得也不会是她。她从罗塞的眼中看得到野心和渴望,她知道罗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顺从。她的父亲只是个男爵,家里没钱又没地位。所以罗塞才拼命的讨好陆楠,想要以此来换取更好的地位。陆楠大概可以猜到罗塞的打算,无非是借着女王的宠信找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嫁了。不过这没什么好指责的。时代如此,对于罗塞而言,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只能靠嫁人。既然罗塞已经把自己的未来牢牢寄托在了女王身上,又怎么会去背叛女王呢。 那难不成是查理德里斯? 不不不,她就更不可能了。这妹子乖觉得陆楠都快忘记她的存在。她一直都呆在三楼的房间,除非陆楠邀请,她根本不会随意外出。这样都能探听到她私下的谈话,除非她是穿越的还带着窃听器。 想来想去,陆楠还真的无法判断。其实她私心里觉得不会是个女人。她还不能肯定,杀死皮埃尔的人和隐藏在身边的是同一个人。但这种可能性很大。自从被黑袍男三番四次的骚扰后,陆楠大力加强了王宫的守卫。想要再从外面偷偷摸摸溜进王宫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而且陆楠仔细观察过皮埃尔死去的房间,没有外来破坏的迹象。要么是皮埃尔自己开的门,要么是凶手有钥匙。这都说明杀人者恐怕就在王宫里。 再说皮埃尔被如此残忍的杀死,竟然没人听见任何异样的声音。不管凶手怎么进的房间,皮埃尔面对要杀他的人起码会呼救吧。这说明当时他只怕已经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陆楠记得他的头颅上没有外伤的痕迹,只怕是被下了什么药物。考虑到像武侠小说那样吹迷烟什么的可能性不大,可能下在了他的茶里面。陆楠记得床边的小桌上还有一个喝光的杯子。可惜这里没办法检查出尸体里有没有药物的痕迹,但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杀人者在王宫里的可能。 “莫非贝赫伦夫人知道些什么……我得盘问她一下。”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陆楠忽然想起了表现得非常异样的贝赫伦夫人。作为一个在王宫里担任了很长时间女官的人,也许她真的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公主的身世,或者公主的母亲。关于这一点陆楠其实已经拐着弯问过不少人,可是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王宫里的人早就换了几批,根本不清楚。陆楠还套过图利安公爵夫人的话,但是皇帝娶最后一个皇后的时候她早就远嫁图利安群岛,什么都不知道。 打定了主意,陆楠准备摇铃叫人把贝赫伦夫人带来,可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有点头晕,差点把摇铃掉在了地上。 “见鬼!刚才我跟香槟公爵说了些什么啊!” 想到她居然还非常详细的描述了“路途上遇到雇佣兵找茬”事件,陆楠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她确实遇到了阿尔泰的雇佣兵没错,那杀人放火的场景还时不时出现在噩梦之中。可那却是第二次回溯时候的事情,现在她正处于第三次回溯的时间。到王都的路上她建议维桑伯爵换了条路。也就是说,这一次根本没有发生遇到雇佣兵的事情! 恼怒的坐在床上,陆楠无力的捂住脸。 “这是受到冲击导致失去理性了吗,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可怕失误,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关系恶劣,他不太可能去跟维桑伯爵聊天。而维桑伯爵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也不会主动把自己路上的事情到处乱说。就算是被香槟公爵察觉,陆楠也能找出各种理由蒙混过去。 但陆楠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口误,在她看来,这种低级的失误根本就不应该发生。是她放松了警惕,才会无意之间搞混了几次死亡回溯的记忆。她要惩罚自己,要自己接受一个惨痛得无法忘记的教训。 放开捂住脸的手,陆楠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她打开抽屉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胸针。她点亮蜡烛,将胸针的别针放在火上烧灼到变红。随即她把针尖对准自己左手的小指,咬着牙戳了上去。都说十指连心,顿时,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陆楠咬紧牙关,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在哆嗦。许久之后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指尖,那里被烧出了一道焦黑的疤痕。 她丢开变形的胸针,看着那个伤口,全身冷汗淋漓。想必在接下来很长的日子,只要不小心碰到,这个伤口就会很痛吧。她就是要以此来告诫自己,言多必失,再也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陛下?” 也许是她的异动被拉比发现了,换做平时没有她的传唤,拉比绝对不会主动的出来。但这一次不知为何,拉比却悄悄的打开了门。陆楠满脸都是冷汗,暂时没力气说话。拉比随即发现了陆楠还在发抖的手,便半跪着捧起来查看,一看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陆楠有气无力的说:“没事,我不小心划伤了而已。” 这个借口无法使人信服,但拉比显然也不准备多问。她仔细检查伤口,幸好那里因为是被高温烧灼,所以没有出血。见拉比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陆楠低声说:“去拿一瓶烈酒过来。” 拉比很快找来了她需要的烈酒,陆楠让她打开瓶盖,随后自己拿起酒瓶,虽然手在不断发抖,她还是一狠心的对准伤口倒了下去。一瞬间她短暂的失去了左手的感觉,随即便是让头皮发麻的剧痛。酒瓶磅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陆楠颤抖着咬住右手的衣袖,死死闭着眼睛,等待疼痛过去。 很好,这样的感觉,想必她将永远无法忘记这个教训。比起下一次因为说漏嘴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这样的痛苦反而显得不值一提了。 拉比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边上,用手帕小心的给陆楠擦掉额头的汗水。见陆楠脸色发青,她鼓起勇气说:“不如我去叫个医生……” “不用了。” 陆楠赶紧阻止,她心里有数,伤口看起来吓人其实没有伤及血管,而且她先用火烧再用酒消毒,不必担心感染。这个时代的医生不是治病,而是要命。主要治疗手段就是放血。因为他们觉得一切病源都源自血液,只要把血放出来就好了。陆楠可不想自己命丧医生之手。 想到拉比都不肯出现在除了自己的其他人面前,刚才居然愿意去叫医生,陆楠还是对她道了谢。她拍了拍床边,示意拉比坐下。拉比犹豫了很久,正当陆楠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却挨着陆楠的肩膀坐下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拉比忽然问道:“您……是在因为昨晚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发愁吗。” 见陆楠挑眉望着自己,拉比解释道:“罗塞带午餐的时候我问了几句。” 陆楠不禁笑了起来,虽然那个笑容因为疼痛很难看:“没想到您居然还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我以为您会害怕的。” 拉比摇了摇头。 “陛下,我不是因为弗兰德斯先生的死而害怕。我不畏惧死亡,死亡对我而言也许还算是种解脱。如果有一天死神对我展开怀抱,我会非常欣慰的接受。但是我不会主动寻找死亡,你大概会觉得可笑。像我这样卑贱而可悲活着人,居然还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不,我并不觉得可笑,相反,我觉得您非常的勇敢。面对艰难,死亡是懦夫的行为,接受并且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者。” 听陆楠这么说,拉比原本总是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动容。她第一次抬头正视陆楠,像是在细细衡量。眼睛都不带眨的看了起码有五六分钟,她才再次低下头,细声细气的开口。 “那天晚上,我之所以会显得如此的害怕……因为那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如您所见,因为我出生就是这幅样子,所以我的父母都异常厌恶,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我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没有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处理掉,也许因为他们认为不可以扼杀天主赐予的生命,即便那是条他们坚信是诅咒的生命。” 拉比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悲愤不平,就像是在讲诉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所以他们就把我连同几个知情的仆人一起丢到了偏远的乡下,藏了起来。偶尔我的父亲会过来看看我是否还活着。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总是选择深夜前来。每一次他见到我居然没有死去,就会大发雷霆……所以我害怕有人半夜敲门……我害怕会再一次……” “好了,不要继续说了。” 陆楠搂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说下去。拉比没有流泪,虽然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她无神的用自己异色的眼睛望着陆楠,仿佛在问,她可以信任眼前这个人吗?这个人不会伤害她吗? 陆楠对上了她的视线,郑重的说:“只要你不会背叛我,那么我会保护你。” 并没有对着天主发誓,陆楠做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平淡的承诺。但是拉比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就像是一个洋娃娃忽然有了灵魂。她犹豫的,挣扎的,缓慢的举起手,轻轻拉住了陆楠的衣袖。 第51章 安抚好了拉比,自己的伤口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痛了,陆楠便准备执行之前的打算,把贝赫伦夫人叫过来,好好盘问一番。 “先回自己房间吧。” 嘱咐拉比和往常一样呆在房间里,看她关上门,陆楠这才摇铃叫人。她有些疲倦的坐在椅子上,心想这下算是暂时稳住了拉比吧。 她对拉比说的话半信半疑,她当然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拉比毫无戒心,好歹也是安茹公爵的妹妹,哪怕看上去再温顺无害,陆楠也不敢随便让她接近。不说其他的,拉比如果真的常年呆在乡下偏远的地方,她是怎么懂得那么多东西的?虽然根据她的说法,和她一起负责照顾看守的人里有几个上过教会学校的人,她是跟他们学习,后面又看了很多很多书。但陆楠对这个说法抱怀疑态度。 但不管怎样,比起那些不知来历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是奸细间谍的人,起码拉比没有这方面的危险。陆楠实在是需要一个暂时可以交托信任的下属,只能用拉比凑合了。只要她和安茹公爵的合作没有破裂,想必拉比就是可靠的。至于万一哪天破裂了……到时候再说呗。 其实陆楠还怀疑过香槟公爵送来的几个奴隶,但这么多天她也观察出来了,那几个人是真的不能说话。而且他们的听力好像也有问题,必须用手势配合口型才能让他们明白一些简单的命令。其他时候除了机械的执行日常任务,他们好像都没有个人的思想。要是培养奸细能到这样的地步,陆楠也是服气。考虑到这几个人的年龄都不小,只怕黑袍男那伙人还没有这么深思熟虑,从杀死皮埃尔这件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叫来了门外负责今天轮值的侍女,吩咐她去把贝赫伦夫人带来,陆楠就在房里不安的走动。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贝赫伦夫人也被发现死了,那就真神作了。只不过黑袍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深不可测,很快贝赫伦夫人就被带到了房间。她的情况看上去完全没有好转,不如说更加糟糕了。看她那副站都站不稳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模样,陆楠忍不住问她身后的侍女:“这是把她从床上硬拖过来的吧。” 侍女搀着贝赫伦夫人的手以免她跪坐倒地,尴尬的笑着:“请原谅我,陛下,实在是……” “好了好了,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 知道这些侍女都恨不得削尖脑袋钻到她身边来献媚,陆楠没有多说,夸奖了她几句,就让她暂时先出去。贝赫伦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陆楠凑近看了一下,发现她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点口水。 “哈罗,贝赫伦夫人,您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陆楠在贝赫伦夫人面前打了个响指,又在她眼前用手晃了几下,她却毫无反应。陆楠靠近一些,仔细辨认着她嘴里在念叨什么。听了半天,只能分辨出“他们来了”这一句话。 “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吓成这样?他们是谁?您知道皮埃尔是被谁杀死的吗?” 陆楠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贝赫伦夫人还是最开始那副模样。陆楠有点不耐烦,啪的给了她一耳光。结果贝赫伦夫人直接被扇倒在地,这下不光口水,连鼻涕都流出来了。原本陆楠怀疑她是在装疯,见状也有点惊疑不定。 但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看见惨死的尸体就活活吓疯了呢。贝赫伦夫人又不是什么精神脆弱的十五岁少女,从日常接触来看,她无疑是个很理性的女人。这样的人能被吓疯,陆楠真的无法相信。 她觉得贝赫伦夫人大概是被人动了手脚,免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能把她吓成那样,如果不是尸体,那就是凶手。陆楠猜测贝赫伦夫人只怕是知道凶手的来历背景,或者目睹过同样的场景,所以才会反复念叨着同样一句话“他们来了”。考虑到平时她在自己面前也经常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楠觉得她可能知道公主母亲的事情。 “唉——” 早知道就应该事先问问贝赫伦夫人,但那时陆楠没有想到这一点,还以为贝赫伦夫人是想找理由向她讨要好处,所以没怎么搭理。看着倒在地上和疯子没两样的贝赫伦夫人,陆楠只能无奈叹息。 绕着她走了几圈,陆楠不死心的还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信息,可想而知结局肯定一无所获。正在发愁的时候,陆楠忽然想到拉比曾经说过,她知道一些关于草药的知识,不妨让她来试试。于是陆楠果断的敲门把拉比叫了过来。 听陆楠说明了前因后果,拉比没有多问,直接来到贝赫伦夫人身边,蹲下后扒开她的眼皮看了很久,又解开她的衣服摸了一阵,最后还用手指沾了点她的口水,放到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她闭上眼思考良久,这才站起来对陆楠说:“陛下,我不敢肯定,不过从各种迹象来看,贝赫伦夫人很有可能是真的被人下毒了。” “还有这样把人弄疯的毒药?” 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还变成真的了,陆楠难以置信的问。 拉比点了点头:“当然有,不过这种毒药大多都需要积累效果,也就是经常服用。贝赫伦夫人恐怕已经吃下毒药很长一段时间了,身体里堆积了大量的毒素。我猜测也许是忽然一次性被人灌下了超量的毒药,才会导致如今的样子。” 陆楠听了之后不禁陷入沉思,她想了一会儿后又问拉比:“你知道贝赫伦夫人具体是中的那种毒吗?” 拉比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就确实不知道了,我只能从她的状态推断出中了哪种类型的毒,但到底是什么毒,我看不出来。” 看陆楠盯着贝赫伦夫人不说话,拉比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但是说到这种毒药,最有名的还是东国的一种毒液。据说是从深海里一种鱼身上提取出来的,吃得太多就会变成疯子……” “哦,东国啊……又是北方。” 陆楠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但她随即按捺住了不快的心情,和颜悦色的对拉比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拉比。你真是太能干了。” 拉比低下头没有说话,提起裙子行了一礼,便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用脚尖在贝赫伦夫人夫人身上轻轻踢了踢,见她依旧还是那样,陆楠基本也就死了心。她再次摇铃叫来侍女,让她带话给贝赫伦夫人的家人,好把她接回去。不过她并没有完全相信拉比和贝赫伦夫人。有可能拉比说了谎,也有可能贝赫伦夫人是在装疯。但这些都不要紧,她自己还会去再查证一遍的。 来到书桌前,陆楠给香槟公爵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这些天她抓紧空闲拼命照着公主的字迹练习,幸好公主本人的字迹并不太难模仿,现在还不流行那种画画一样的花体字,所以算是有模有样。陆楠吩咐香槟公爵暗中派人监视贝赫伦夫人以及她的家人,再有去查证一下东国是不是真的有拉比所说的毒液和具体效果。反正他现在是内务大臣嘛,让他去干这种事情天经地义。 写完信后,陆楠拿起已经做好送来的印章戒指,先点燃一根蜡烛,把融化的蜡滴在信件的封口处,然后趁着蜡还没干赶紧把戒指在上面按一下,便在印泥上留下了代表她的印章。她端详着封好口的信件,觉得这么做其实并不能保证不被人拆开。但是反正她也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考虑到未来的书信安全,她觉得还是得找一种代替蜡来封口的东西。 “请让人把这封信交给香槟公爵,谢谢。” 将信递给等候在一边的侍从,看他脸上露出几分暧昧,就知道肯定被误会这是写给香槟公爵的情书,陆楠也不想解释。这种时候她觉得和香槟公爵挂个情人的名头还是不错,起码可以有光明正大密切往来的理由。本来她也可以直接把香槟公爵宣召进王宫,但是一想到那家伙只怕又要装疯作傻的勾引她,陆楠就头大无比,还是写封信方便。 送出了信件,陆楠又专心的看了一会儿书,研究了一番相关的文件资料,觉得时间差不多,又是该去练习骑马的时候了,便叫人进来帮她换衣服。由于贝赫伦夫人疯了被送回家,赛莉西亚生病,罗塞被她打发回家休息。陆楠不得不让几个平时不能进卧室的侍女们进来。 这下她的耳朵全程遭罪,侍女们热情无比,对她嘘寒问暖,用各种话语来安慰她受到惊吓的心灵。陆楠又不好对这些名为侍女实际上全是贵族的小姐夫人们斥责,只能耐着性子跟她们扯淡。导致这个衣服足足换了一个多小时。陆楠匆忙来到跑马场的时候,那位负责教授她骑马的王城卫队副队长,巴蒂斯特.德.弗兰德斯,早已等候多时。 “抱歉,我迟到了。” 冲他点点头,陆楠带着几分歉意说。 “没关系陛下,本来我以为您不会来了,毕竟今天早上才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巴蒂斯特真诚的说,仔细打量了陆楠一番,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看到您安然无恙,还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真是天主保佑。” 本来想问问,目前整个卫队都在卫队长的带领下追查杀死皮埃尔的凶手,怎么他身为副队长却还优哉游哉的在这里等候有可能不来的女王。但陆楠转念一想,这个大概涉及到卫队内部争权夺利的问题,她就假装没发现,扶着巴蒂斯特的手上了那匹她骑惯了的黑马。 好歹也是练习了很多次,现在她骑马的技术越来越熟练,绕着跑马场跑了好几圈,姿势优美,陆楠自己也很得意。巴蒂斯特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见状也不禁赞美起来。 “不愧是陛下,您现在已经可以独自骑马了。不过您骑马的姿势……可能会引来一些人的反对。” 陆楠笑着说:“我不在乎,让那些人随便说去吧。” 巴蒂斯特闻言附和着笑了几声,没有再就这件事继续。两个人又跑了几圈,巴蒂斯特又说:“只是光在这里骑马恐怕达不到练习的完全效果,陛下不妨考虑考虑去郊外来一次狩猎。原本到了这个季节,都会由皇室举行一场盛大的狩猎比武。如今王宫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来一次狩猎活动,对安抚人心应该有点用。” “狩猎啊……听起来倒很有趣,我还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呢。” 巴蒂斯特见陆楠好似有些心动,更加努力的劝说起来。 “现在两位大公还有他们的家人不是还没有离开回封地吗,想必陛下平时也很少有机会和他们见面,趁着狩猎多相处一下也不错嘛。” “嗯,您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陆楠赞同的点头,看着巴蒂斯特笑得十分高兴。不过她心里却哼了一声,这家伙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这么努力的劝说她搞狩猎活动?难道有人已经按捺不住想搞事了吗? 第52章 骑完马带着惯例的满身灰尘回到房间,陆楠让侍从去把平时给自己做衣服的裁缝叫来,她想做几件新衣服。侍从笑容满面的答应着,还主动询问道:“要不要把珠宝商和首饰匠一起叫上,陛下也该做几套搭配新衣服的首饰才好。” 陆楠摇头:“暂时不需要,我的首饰已经够了。” “首饰哪里有够了的时候呢,对于陛下这样美丽的女人来说,永远都缺少一件配得上您的珠宝啊。” 搓着双手,中年侍从极力劝说,想要让陆楠改变主意。这样的嘴脸陆楠真是见得太多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家伙肯定私下收了珠宝商人和首饰匠人的好处。哪怕陆楠此刻还是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准,但也明白那些负责给女王做衣服做鞋子做帽子首饰的所谓御用工匠,从中吃了不少回扣。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她暂时也不想清算。毕竟那些工匠胆子有限,估计不敢太过分。陆楠好歹也是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竞争异常激烈的跨国公司混了好几年的人,深知这些工匠背后都有依靠的势力。一般的真正平民百姓,手艺再好也不可能被引荐到女王身边。好不容易目前的宫廷比较平稳,陆楠不想轻易大动干戈,又扰得上下不安。 要动手就得找准机会来个大的,为了区区小事打草惊蛇,划不来。 “不用了,谢谢。” 再次坚定的拒绝了侍从的劝说,那个侍从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近女王,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凑上来,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给女王留下个好印象。所以他不知道,陆楠虽然总是对侍从侍女们态度和蔼,从不随意呵斥,但她非常讨厌别人不服从她的命令。在他喋喋不休,谀词如潮的时候,陆楠虽然看着笑容可掬,心里早就把他判了死刑。 “哪里来的奇葩,一点都不会看脸色,怪不得年纪一把了还只能当个跑腿传话的侍从。” 全然将他的奉承当做了耳旁风,陆楠自顾自的在几个侍女的帮助下换衣服。至今她也很不习惯,感觉这里的人好像完全不讲究男女之别似的,还有男人站在边上,侍女们毫不在意的给她脱衣服。虽然陆楠里面还穿得严严实实,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很诡异。不过时间一长聪明点的侍从都明白女王不喜欢换衣服的时候屋里有男人,所以都很自觉不会凑上来讨嫌。 今天这位不知道哪里钻进来的中年侍从显然不清楚这一点,不光没有避开,还想凑过来帮忙,被侍女们狠狠瞪了几眼才悻悻退后。他说了半天,陆楠根本不搭理,他再傻也大概懂得自己招致女王不快了。苦着脸又扯了几句,这才擦着汗退出房间。 “天啊,这是从什么乡下来的土包子,一点礼貌都不懂。” 给陆楠梳头的一位伯爵夫人愤愤不平的嚷道。 “谁知道呢,我都没见过几次,可能是哪个贵族家的亲戚吧,傻乎乎的,看着就讨厌。” 另一个蹲在地上给陆楠穿鞋的男爵小姐附和道。 “真不知道外面守门的卫兵在干什么,怎么能随便把人放进来呢,他们不记得陛下平时是怎么吩咐的吗,太过分了!陛下,您可不能这样轻易放过这些人,一会儿要狠狠斥责他们一顿。” 又一位大概是哪位伯爵家亲戚的小姐义愤填膺,好像是自己受了气。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陆楠只能无声的叹气。这就是她讨厌太多侍女围在身边的关系,简直吵死人。平时她身边只允许罗塞,赛莉西亚,以及贝赫伦夫人三个人出现,这些小姐夫人们找不到机会。现在这三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在,总算是让这些女人有了献殷勤的时机。一个个忙不迭的涌进来,恨不得连水都喂到陆楠嘴里。 陆楠知道她们这么热情的原因——贝赫伦夫人不是疯了吗。她身边首席女官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些女人们大概都瞄准了这个位置吧。偏偏她们都是贵族家的女性,陆楠还不好简单粗暴的把她们赶走,只能无趣的和她们敷衍。说起来她是真的分不清这些夫人小姐们到底叫什么,只能大概记住她们分别来自哪些家族。幸好她还可以一律统称女士,免去了不记得姓名的烦恼。 “听说赛莉西亚又生病了,这小可怜,就没有不是病怏怏的时候。陛下,我不是要说她的坏话,可是这样的身体怎么能侍奉您呢。作为您的侍女,家世礼节当然很重要,可是身体健康却更重要。您看看我的女儿,可比赛莉西亚壮实多了。” 一位满脸雀斑的妇人笑容满面的把自己的女儿拉过来,硬是往陆楠身边推。陆楠看了看那位丰满的红发姑娘,嗯,确实壮实,就是壮实得有点过头了。 “我的女儿也不错啊陛下!您看看,您看看!” 另一位皮肤蜡黄的夫人见状不甘示弱,也把自己的女儿拖了过来,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抬起来。看着那个眼泪汪汪快要哭出来的姑娘,陆楠感觉自己好像是嫖客,而那个热情展示的夫人跟老鸨差不多。 “陛下,您还记得我吗!我和图利安公爵夫人是亲密的好友!” “陛下,上次的宴会上我们曾经聊得很愉快,您还夸奖了我,说我做事细心。” “陛下,不知道香槟公爵有没有跟您提起过,我和他也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密友,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关于公爵的事情——” 陆楠被闹得头晕目眩,满心烦躁。她宁愿和那些大臣们勾心斗角也不想理会这些吵吵嚷嚷满嘴八卦的夫人小姐。她疑惑的想,这些人怎么就看不懂,她选择贴身侍女的第一标准就是话少呢。 “够了,各位,别围着陛下说个不停。王宫里才发生了不幸的惨案,凶手没有被抓到,陛下正为了这件事烦恼呢。要是真的像嘴里说的那样愿意为了陛下排解忧愁,那现在还是让陛下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一个轻柔的女声打断了那些七嘴八舌,用坚定的口气说道。不知为何,原本热情的缠着陆楠不放的夫人小姐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只是她们的表情都很奇怪,混杂着不屑和嫉妒,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那是个长着一头美丽黑色卷发和蓝色眼睛的女人,三十出头,皮肤略带一点棕色。老实说她是至今为止,陆楠见过最美的女人。是那种连女人都没法否认的超级美女。和常见的那些皮肤苍白带着不少雀斑的贵族小姐夫人们相比,这个女人带着一种勃勃生气,充满了野性的美丽。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神秘的蓝色瞳孔漂亮得和宝石似的,简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镶嵌在周围的一圈睫毛又密又长,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异国情调。 她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脖子耳朵还有手腕手指上满是黄金和宝石的华丽首饰,但是却不显得庸俗。有些女人就是在黄金和宝石的衬托下才更加美得耀眼。她长得非常高,至少也接近一米八,可是却显得她身材更加凹凸有致,完美得接近雕像。 陆楠肯定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美人,不可能见过之后毫无印象:“您是……” “我是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第一次见面,您好,尊敬的女王陛下。” 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提着裙子,对她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陆楠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只好用客气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看着她。公爵夫人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不必在意,陛下,我并不是什么值得铭记于心的重要人物。按理说我也不该厚着脸皮进宫。只是我非常好奇,作为尤里安的新情人,您到底是位怎样的人物。” “哼。” 陆楠身边的一位夫人闻言忍不住从鼻腔挤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而其他的人好像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表情。她们都用轻蔑和嫉恨的视线瞪着这位公爵夫人,可是公爵夫人却视若未闻,泰然自若。 陆楠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来这位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是谁了。不就是传言中气死了丈夫和老爹,死活要和香槟公爵在一起却被无情抛弃,一路从东边领地追过来的那位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吗!她和香槟公爵的故事在王宫里基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知名的笑话。人们羡慕香槟公爵的同时,无不嘲弄这位夫人,觉得她无耻又浪荡,脑子简直有病。 在陆楠的想象中,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应该是个长得不咋地的丑陋夫人,不然香槟公爵干嘛对她避而远之。可是见到本人才知道她这么漂亮,气质迷人,落落大方,身材一级棒。那香槟公爵为什么会甩掉他,这太奇怪了。 而且她忽然跑来准备干嘛?示威?放狠话?要找她挑战把香槟公爵抢回去? 陆楠哭笑不得,真想告诉她,就香槟公爵那样的男人,白送都行,她真的一点都不稀罕。虽然他是长得很好看,可比起花样美男子,陆楠作为一个套着少女壳子内心却是老司机的御姐,更喜欢肌肉猛男。她还挺想问问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香槟公爵到底有什么好,连亲嘴都不会,调起情来只会简单粗暴。公爵夫人眼瞎吗? 可心里这么想,脸上还得装淡定,起码明面上她确实和香槟公爵是情人关系,这么轻易就认怂的话,传出去太丢脸了。陆楠一边在心里殴打香槟公爵,一边微笑着问:“那么现在看到了,公爵夫人想怎么样呢。” 公爵夫人笑了起来,眼中却隐含敌意,那个骄傲又鄙视的小眼神,看得陆楠都忍不住荡漾了一下。 “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有点失望,本来以为会是多么有魅力的女性,结果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围观八卦的夫人们可不高兴了,纷纷出言斥责:“太无礼了!快向陛下道歉!” “就是,一个为了情夫气死丈夫和父亲的荡妇,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进宫来!” “有什么可得意的,还不是一样被香槟公爵甩了!” 面对夫人们的群起而攻,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视若未闻,她带着一抹高傲的微笑,昂着头站在那里,又是轻蔑,又是冷漠,仿佛自己才是凌驾于世的女王。陆楠觉得这位夫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挥手阻止了夫人们的叫骂,站起来朝着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走去,来到了她的面前。虽然身高稍微矮了一点,但陆楠自信自己的气势绝对不会输给她。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警惕的盯着她看,可能是提防陆楠会来个耳光之类的。这不稀奇,宫廷里的贵妇们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打架陆楠就见过好几次,跟一般女人也没什么不一样,还不是抓头发扇耳光满嘴乱骂老三样。 “您真是非常美丽,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 这句话陆楠说得真心实意,这位夫人的确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公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显然不明白陆楠赞美自己的理由。但陆楠随即就捧起了她的手,像男人那样来了个吻手礼,察觉到公爵夫人用力想把手抽回去,她更加用力的抓住不放。 “尤里安居然会放弃像您这么迷人的女性,他一定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他曾经给您带来了什么伤害,可是请您相信,我愿意努力的代替他弥补这些伤害。让您这样的美人伤心落泪,那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一件事啊。” 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已经懵了,其他等着看女王发威的人也懵了。只有陆楠摸着公爵夫人的小手,心里十分高兴。这样的美人,好想收进自己的王宫啊。比起香槟公爵那个二货,还是这种又高傲又神秘的美人更对她胃口。而且要是把她留在身边,香槟公爵到时候肯定脸上表情十分精彩,看他还敢不敢没事就骚扰自己。 “我非常喜欢您,您一定要留在宫里,做我的女伴如何?” 第53章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并不是外国人。她所在封地西若敏斯特公爵领原本是个靠近洛林的小国家。后来被歌兰大帝,也就是被教会加冕的查理大帝所征服,并入了布列塔尼帝国的版图。只不过帝国建立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在帝国人看来,西若敏斯特公爵领依然算是个“异邦”。而且西若敏斯特公爵领不在帝国三个王国的治下,它只受帝国皇帝的管辖。也就是说,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不是陆楠的封臣。仅仅因为陆楠是女王而对方是公爵夫人,所以她才比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高一等级。从地位来说,她们算是平级。 顺带一提,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的头衔也不是来自她的丈夫,她是老公爵的独女,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邻国一个小国家的国王。那个国王原本打着美人和领土一起到手的算盘,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公爵夫人闹出的丑闻而被活活气死。两人并没有孩子,所以如意算盘也落了空。 但有传言说国王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像他预想的那样,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给他生下孩子,那么这个孩子理所当然就会成为原本国土和西若敏斯特公爵领的继承人。一旦他长大继承王位,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死去后,就会从帝国的领土上割走整个公爵领。这样的事情当时的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于是暗中派人赶在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没怀孕之前弄死了她的丈夫。 要陆楠说,搞不好香槟公爵就是皇帝派去的男间谍,使用美男计让公爵夫人的婚姻破裂,成功保住了帝国的国土。仔细一想还真有这样的可能,不然为什么香槟公爵年纪轻轻却能进入枢密院呢。老皇帝还对他一直宠爱有加。嗯,真是细思极恐。 抛开这些不谈,就冲着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拥有一个富饶的公爵领,还不属于任何一个派别,陆楠也得极力拉拢她啊。一个有钱,有地,长得还那么漂亮的女人,陆楠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男的。不然绝对分分钟向她求婚。 可惜在场其他女人好像不这么认为,她们都为陆楠的热情友好而惊呆了。其中最震惊的当属公爵夫人本人。自从她追着香槟公爵来到图尔,受到的都是冷眼和嘲笑。女人们都排斥她,男人们一边对她垂涎三尺,一边却又在她面前端着架子。没想到倒是女王出乎意料的展现了友善。而且这份热切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硬拉着公爵夫人的手,陆楠对着那群大眼瞪小眼的夫人小姐们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各位,我有点话想私下和公爵夫人聊聊,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谢谢。” 一位伯爵夫人忍不住反对:“但是陛下!您怎么能单独和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呆在一起呢!那对您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 “对啊陛下,您难道还不清楚这位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夫人是个怎样的荡妇!别说和她接近了,多看一眼都要遭到天主的唾弃。” “真是不明白她居然还有脸出现在王宫里,我要是她,早就羞愧到不敢见人,一辈子躲在修道院里了。” 其余的女人也对公爵夫人展开了尖酸刻薄的攻击,只是那语气怎么听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陆楠握着公爵夫人的手,感到她的手很稳,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些话而颤抖。但是她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也是呢,很少有女人可以坦然面对这样的恶毒攻击而完全无动于衷。陆楠深知这种舆论无形的压力。有多少坚强的人就是活活被这种压力给逼到了绝路。她安抚的捏了捏掌中的手,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位美丽的女人被人围攻。 “够了,我说了,请各位暂时回避。” 她竖起眉毛冷冷瞪人的样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呆在她周围久了,夫人小姐们也大致明白这位女王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纯洁无害,私下里她们都说女王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和查理大帝一样冰冷的心。没看见她对着那具四分五裂的尸体都面不改色吗。于是女人们只能屈膝后拖着各色各样的裙子离去,留下陆楠和公爵夫人两个人。 “好了,亲爱的公爵夫人,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不受干扰的好好谈一谈了。” 陆楠看着那张美丽的脸,笑吟吟的说。可是公爵夫人却不太领情,再次用力,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冷笑着说:“您是打算用这种态度来软化我吗。不,陛下,我不会上当的。” “瞧您说的,好像我要骗您似的。您倒是告诉我,同为女人,我能欺骗您什么呢?” 尽管公爵夫人看上去又高傲又冷漠,仿佛高岭之花完全不容侵犯。但陆楠见过各行各业的人太多了,一眼就看穿了她隐藏得很好的本性。她其实是个还带着几分少女般天真和纯情的人。也许是因为年纪很小就被迫嫁给了不喜欢的男人,也许是生活富裕却极度空虚所以迫切需要点刺激。反正她肯定很想要浪漫热烈的爱情,一个可以满足她这种幻想的俊美男人。不然她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的追到图尔,甚至不惜为了他违抗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哪怕变成众人口中的荡妇受尽歧视也完全没有后悔的迹象呢。 真正的荡妇才不会像她这么傻。在陆楠这个真老司机看来,公爵夫人完全新手上路,心里还住着一个粉红色的少女呢。啊,这样的美人实在是让她无法按捺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看陆楠越靠越近,像是打算整个人依偎在她怀里,公爵夫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慌了:“您到底想干什么!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我退出吗?不,我不会退缩的!哪怕您是女王,未来的皇帝,尤里安我也绝对不会让给您!” 陆楠不禁哈哈大笑,整个人都瘫软在了躺椅上。她真的好久都没笑得这么开心了,甚至笑出了眼泪。 “天啊,您还真是可爱到让我忍不住想再做点什么。到底是什么让您坚信,香槟公爵对我而言很重要呢。” 见公爵夫人躲得远远的,盯着她一脸疑惑,陆楠不禁继续说了下去:“说来也真是非常讽刺呢,那些口口声声骂您无耻浪荡的女人,私底下自己才是最淫荡最无耻的婊子,她们周旋在无数男人之间,可以带着情人跟丈夫一起厮混。她们却觉得这样做理所当然,因为大家都是同样肮脏。反倒是您,一位纯洁高尚的女性,您为了心中的爱情愿意放弃一切,坦然面对所有唾骂也毫不退缩。即便是女王您也敢和她正面较量。啊,夫人,我敬佩您,我尊敬您。您才是这个丑陋的世界唯一的清流,哪怕我觉得您的付出太过轻率,但我也赞叹您为了爱情做出的一切反抗。因为这真的真的,非常勇敢。” 说完陆楠就站了起来,像个男人似的,对着公爵夫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鞠躬礼。 公爵夫人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说:“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是在讽刺我太傻吗?哼,随便您怎么笑话我好了,我不在乎。” 陆楠无奈的叹气:“唉,看来您还是没有听懂,我没有嘲笑您,相反,我很敬佩您。有勇气反抗这一切的女人,哪怕在其他人看来再荒唐,也是值得佩服的。因为我自己肯定做不到。” “即便是我气死了自己的丈夫?” 公爵夫人挑高眉毛,挑衅的问。 “只要您没有给他下药或者用其他办法故意弄死他,他自己气量狭小,还能怪您吗?想必当年那场婚姻肯定不是您自愿的,而且他对您恐怕也不算太好。否则您又怎么可能不顾一切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陆楠耸耸肩,重新坐下,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 “来吧,夫人,坐下和我好好聊聊。男人这种东西我压根就不在乎,您想要香槟公爵,随时都可以。如果他不愿意,我还可以命令他。说吧,您想要怎样的结果?是和他重新在一起?还是想和他结婚?只要您开口,我都可以满足您。” 公爵夫人狐疑的观察着她,但是她的敌意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重了。她谨慎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坐下。陆楠这时候又不得不庆幸自己是个女人,否则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发展。 “您……您好像完全不在乎尤里安,您不爱他吗?” 陆楠又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看啊,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在您看来,爱情最重要,胜于一切。可是在我看来,爱情这种东西不值一提。坦白的说,比起香槟公爵,我更在乎您。所以为了讨好您,别说我不爱他,就算是我喜欢他,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拱手相让。” 公爵夫人有些茫然:“讨好我?可是您讨好我做什么呢?” “天啊,还能做什么。就和那些男人一样,亲爱的。您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个富有的女人。我和那些男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除了钱之外,并不想要您的身体而已。” 像公爵夫人这种大小姐性子的女人,陆楠也懒得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 “看得出来,您从小就生活在优裕的环境里,根本没有遭受过任何挫折,大概唯一让您感到痛苦的,就是不自愿的婚姻,以及一个深爱着却不愿意和您在一起的男人。但是您想过没有,像您这样美丽,富有,还痴心一片的女人,为什么香槟公爵却不愿意,拼命的躲开您?” “是啊,为什么……” 公爵夫人喃喃自语,这个问题正是她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以前是因为她结婚了所以不行,但现在她的丈夫早就死了,哪怕她是个寡妇,可是贵族里面娶寡妇很常见,没什么奇怪。她就是不懂为什么香槟公爵如此冷漠,对她如此绝情。 陆楠怜悯的看着她:“亲爱的夫人,正是因为您太富有了啊。想想看,一旦您再次嫁了人,您的孩子就会得到公爵领的继承权。娶了您,等于白得一大笔财产还有一块公爵领。您家族里的其他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您带着这些东西嫁人。香槟公爵又怎么敢冒着巨大的压力娶您,然后像您丈夫那样莫名其妙死于非命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家里其他亲戚正在积极逼着您嫁给什么同姓的远亲吧。实际上要不是您离开了自己的领土来到图尔,我怀疑也许您也早就不幸逝世了。” 听着她的话,公爵夫人脸色巨变,像是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嘴唇颤抖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我嫁给……” 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陆楠在她耳边低语:“您想明白了对吧,没错,这就是我们身为女人的悲哀,哪怕您是公爵夫人,而我是女王。我们却毫无自由选择自己婚约和幸福的权力。您想要和香槟公爵在一起,终究也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公爵夫人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正在努力压抑着不要放声哭泣。陆楠就像是个魔鬼,凑在她耳边对她低声细语。 “但是我可以帮您……夫人。只要您愿意帮我。我有办法让您摆脱那些无形的困扰,顺利合法的和香槟公爵在一起。你们可以成为一对幸福的夫妻,是的,夫人,只要您相信我……” 第54章 “为什么拒绝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 第二天受到陆楠书信后进宫的香槟公爵,听到陆楠这么问的时候,显得很惊讶。 “怎么,她跑到王宫来找您胡说八道了?” 陆楠斜倚在躺椅上,玩弄着手中的扇子,闻言不禁鄙视的撇撇嘴:“怎么,一向最是消息灵通的您,竟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 香槟公爵立刻大叫冤枉:“我的陛下,发发慈悲吧,看看最近您交给了我多少事情。又要为您寻找可靠的人探查东方商路,又要联系雇佣兵,又要准备打海盗,又要查明王宫杀人案,甚至还得为您监视贝赫伦夫人一家人的动静,调查东国的不知名毒液。我可是为了向您效忠忙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 “呵,可是看您嘴上抱怨,红光满面精神十足,不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嘛。” 陆楠太了解他们这种人了,不怕事情多,就怕没事做。她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几天香槟公爵风光无比,借着调查皮埃尔的事件撸掉了不少人的职务,大肆安插进了自己的人手。为此安茹公爵不知道给她甩了多少白眼。 香槟公爵立刻收起了委屈的表情,正色回答:“为了尊敬的陛下,我甘愿付出一切。” 陆楠不耐烦的挥手:“好了,别说这种无聊的废话,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香槟公爵原本还想调笑几句,问她是不是嫉妒,但见陆楠神色凛然,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当然,有考虑到她家族背景的原因,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喜欢她。” “哦?一位那么美丽高贵富有又痴情的夫人,您居然说不喜欢?”陆楠不解的挑起眉。 香槟公爵不屑的笑了:“美丽倒是美丽,可是美丽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至于高贵富有,不是我自夸,阿尔根高家族的财富也不比她们家差多少。痴情嘛,哼,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 陆楠见他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不像是为了讨她高兴装出来的,不禁叹了口气:“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要是听了这话一定会非常难过,她可是真的非常爱您。” “算了吧,这样的爱我可不想要。” 在外人面前总是显得风度翩翩优雅无比,但是在陆楠面前香槟公爵却彻底放飞自我,粗鲁的往椅子上一坐,还毫不文雅的翘起了腿。 “和她认识的时候我才十七岁,当然,无可否认,当时的她美丽得让人炫目,我也理所当然的晕了头,和她渡过了快乐的一段日子。不过好歹比我大了几岁,倒是干出了连我都觉得荒唐的事情。非要和原来的丈夫离婚,然后嫁给我。哈哈,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她的父亲和她的死鬼丈夫是立了契约的,她的丈夫怎么可能会答应。” “等等,您是说,公爵夫人的父亲是刻意把她嫁给那个国王的吗。” “当然了,陛下,您大概不清楚西若敏斯特家族的情况,她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是却有八个侄子。如果不给她找个可靠的丈夫,只怕老公爵一死,那位美丽的夫人就要立刻追随她父亲的脚步而去。老实说,娶她可是要担很大风险的,要不是看在可以得到西若敏斯特公爵领和一大笔财富的份上,只怕那家伙未免会娶。” 香槟公爵冷笑着,眯起了眼睛。 “西若敏斯特公爵领,可不是什么纯善之地,那里的人一个比一个野蛮。” 陆楠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老公爵对她还是不错了。” “是啊,可那位夫人死活要和我在一起,还闹着要和我私奔。我疯了才会答应她,所以赶紧写信和她分手。结果她和家里闹得乌烟瘴气,据说还因为奸情败露气死了丈夫和父亲,连累得我也成了笑话。好不容易以为可以摆脱了,她又追到了图尔,天啊,我真是怕了这个疯女人。” 香槟公爵完全是不堪回首的表情,但他随即怀疑的问:“您关心这些做什么?难道您还想把我和她凑在一起?” 陆楠若无其事的一笑:“没有,随便问问。” 呃,其实她只是想探探香槟公爵的口风。昨天对着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一番花言巧语外加各种洗脑,成功让她半信半疑。如果可以的话,用香槟公爵的婚姻去换个有钱的富婆当然划得来。但香槟公爵不肯的话,她也不好真的强迫,毕竟香槟公爵对她还有用。至于承诺什么的……当然都是骗人的啦。她又没说具体时限。等到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发现不对,已经和她一条船,想跑也晚了。 陆楠毫无愧疚,在她看来,嫁给香槟公爵这种烂人才是一辈子真的毁了。她会帮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找个真正可靠的好男人——虽然她挺怀疑这样的男人压根不存在。 “啊,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深爱的女人只有您。”香槟公爵深情表白。 “刚刚才展现了一番您对旧情人的冷酷,立刻又说这样的话,公爵,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陆楠真的要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惊叹了。 “您和那些女人不一样,陛下。请宽恕我的坦率,她们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所以不得不讨好我。可在您的面前,那个试图讨好的对象却变成了我。我才是那个跪在您脚边,苦苦哀求垂怜的可怜人。但就是这样的您,让我心醉,让我迷恋,让我愿意献出一切。” 香槟公爵说着就又凑了上来,恭敬的弯下腰,执起她的手,柔情蜜意的吻着。一双迷人的银蓝色眼睛凝视着她,仿佛全世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不得不承认,哪怕陆楠对他毫无兴趣,也觉得这场景挺养眼。 “您爱的是那顶即将落在我头上的皇冠吧,公爵。” 她很大煞风景的打破了这一刻暧昧的气氛,香槟公爵不禁展颜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把话说得太明白就太伤人心了,陛下。” “换句话说,除了权力,其实我在您眼中根本毫无魅力咯。”陆楠故意这么问。 “不不不,当然不,陛下本身也是位非常美丽迷人的女性,虽然还稍显青涩,但可以预想成熟后必定艳丽非凡,无人能及。有谁能拒绝一位年轻,漂亮,高高在上的女皇呢。” “啊,如此坦率的无耻反而叫我无话可说,您确实是个人才,公爵。 “何必这么将我拒之门外呢陛下,您总是要结婚的,而我,正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我孤家寡人,不属于任何一派,虽然有钱,但是却需要强大的靠山。而且如您所见,我是个没什么野心贪图享乐的人,比起那些企图从您身上得到更多的野心家,我可要安全多了。” 见陆楠不为所动,香槟公爵挨着她坐下,亲密的抚摸着她的手臂,真是难为他可以一边说着跟感情毫无联系赤裸裸交易的话语,一边脸上还能展现出柔情似水的神情。 “再说了,与其委屈的委身于那些臭气熏天野蛮无比的粗鲁男人,我这样既温柔又体贴,而且还懂得如何让女人快乐的男人难道不是更好?我可是非常清楚您的喜好,陛下。您喜欢干净的男人,对吗。” 感觉他的手摸得越来越朝上,膝盖也压在一个微妙的位置,陆楠心里不禁吐槽这货也敢说自己干净,都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了。没想到他下一刻就略显粗暴的抓住了陆楠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随后吻了上来。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说谎,他的身上和嘴里的确很干净,也不知道他平时怎么保养的,陆楠还尝到了一点甜丝丝的味道。她把手按在香槟公爵的胸口,犹豫了一下想要推开,却被他恶狠狠的压住。 “看来您的技术大有长进啊,公爵。” 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后,陆楠笑着说。 “不知道陛下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愿意继续练习。” 香槟公爵眯着眼睛,沉重的半压着她,手指抚摸着她的耳朵,用鼻尖在她脖子上轻轻摩挲。嗯,这倒有点花花公子的意思,看来陆楠还小看了他。但是她果断的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掌,示意他起身。 “行了,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办好我交代的事情。还有,我打算下个月月初举行一场狩猎大会,具体事宜都交给您了,一切您看着办。” 整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陆楠站起来打算按照平时的习惯去骑马。察觉到香槟公爵没吭声,她奇怪的回头一看,他正半躺在躺椅上,头发凌乱面带红晕的瞪着她看,一副哀怨的模样。 “唉,对您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呢,尊敬的陛下。” 他很委屈的说,眼睛简直快滴出水似的又深又暗,看着很想跳起来把她活吞下肚。陆楠一时没忍住笑了。 她觉得香槟公爵确实是个妙人,明知他是个渣男,有时候还是怪讨人喜欢的。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不吝于给美男子一点甜头尝尝,于是走过去抱着他的脑袋亲了几下,像哄孩子一样哄了半天,他才哼哼唧唧的爬起来。 啊,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她也挺渣的,老司机对老司机,就看谁能套路谁咯。 送走了香槟公爵,换衣服的时候几个侍女以为她没看见,在那里挤眉弄眼,陆楠也懒得搭理她们。到了跑马场,巴蒂斯特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暗中也时不时的打量她的脖子。陆楠知道多半是之前被香槟公爵留了几个印子。但是她觉得没必要心虚也没必要和谁解释,利落的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对巴蒂斯特笑着说:“今天我们不妨多跑几圈,也许下一次我们可以试着离开王国,出城去跑跑。” 巴蒂斯特闻言不禁喜笑颜开:“哦,那真是太好了,陛下,是我的荣幸。” 陆楠没告诉他自己已经打算举行一个狩猎大会,到时候给他个惊喜。她其实还挺好奇的,巴蒂斯特到底是谁的人?这么辛苦的撺掇她搞盛大的活动,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第55章 确定了要召开狩猎大会,陆楠就全力以赴的准备了起来。尽管她作为女王不需要具体操作,但还是得面面俱到的安排一番。比如规整好狩猎的场地和给客人们居住的行宫,比如广发请柬邀请一切可以邀请的客人,比如疯狂展开一系列社交活动作为大会的前期准备,比如拼命搜刮国库压榨出供狩猎开销的经费,比如布置足够的人手负责大会期间守卫警戒以及随行的工作…… 总之零零碎碎的事情非常多,足以让人忙得脚不沾地。她已经把大部分细节都丢给香槟公爵去办了,看他连着好几天都没进宫来骚扰,看来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过根据他的性格,想必只会抓住一切时机大捞好处,收取人情吧。对此陆楠权当不知道。总不能又要使唤人,又不让人得到利益。相信香槟公爵也不会愚蠢到胡搞瞎来。 对于她展开狩猎大会的决定,大部分贵族都很支持。因为洛林才经历了一波跌宕起伏的事件,又是抢夺王位又是公然在王都展开厮杀。三位前大公虽然现在都死了,可是因为他们互掐被波及到死去的贵族数量不少。剩下的人里面大部分也是惶恐不安,害怕新女王上台后要和他们清算旧账。现在女王决定召开狩猎大会,无疑是放出了一个和平的信号,让他们松了口气。 至于王都平民方面也是一片欢欣鼓舞。同样经历了王都流血夜和长时间的严厉监管,王都上下都陷于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居民们无不战战兢兢,害怕又来一次毫无征兆的厮杀。商人们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一切娱乐场所停止了营业,就是怕招来麻烦。现在可好了,随着女王的命令正式颁布,整个王都算是又重新活了过来。大街上重新看到了热闹的人群,集市商店再次开始营业。那些赌场酒馆以及妓院也活跃起来,大声的揽客,恨不得立刻把这段时间的损失弥补回来。而前段时间经常出现在街头巷尾全副武装巡逻的士兵也减少了很多。这一切都让居民们感觉生活再次回到了正轨。 这一切陆楠都是听罗塞和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说的,她自己是真的没时间搞什么微服私访。虽然陆楠最开始对平民的生活挺好奇,也抽空溜出王宫逛了几圈。可是怎么说呢,她只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陆楠以前也出国游玩过,那些风景秀丽的欧洲小镇给她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但是,这里可不是现代,没有干净整洁的宽敞街道,也没有光鲜靓丽的商业街道,更不存在什么精致漂亮的风情建筑。她进王都的时候是夜晚所以没看得太仔细,结果白天下的王都,三个字就可以概括——脏乱差。 人马混杂拥挤的街道,污水横流遍布垃圾的地面,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陆楠望而却步。具体形容一下,就是那种六十年代偏远乡下赶集的场景,也许还更糟糕。毕竟人家不会公然从楼上往下倒尿桶。这不是陆楠看错了,绝对是真的,居民楼二楼一位大妈从窗口端出一个尿桶大喊一声小心,随后就任意往下面一泼。而下面的人也习以为常的左右闪开,完全不觉得这是很没道德的行为。那滩黄白之物就这样流淌在路面上,被人和牲畜踩来踩去…… 看到这一幕陆楠就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她感到发展的道路任重道远。天啊,就这卫生水平和意识,怪不得后面欧洲大面积爆发鼠疫黑死病什么的。她曾经听学习相关专业的大学室友吐槽过中世纪欧洲的落后愚昧,亲眼所见后才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想想她了解到王宫里的贵妇小姐们大姨妈的时候竟然不做任何措施,就这么任姨妈自由流淌,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非常庆幸自己好歹看了几本穿越宅斗文,知道怎么用烧过的草木灰跟干净的布自制卫生巾。 总之陆楠暂时失去了接近群众的想法,她还是呆在王宫里少外出吧。幸好她穿越过来是女王,要是是个底层平民,还是直接了断来得痛快。 顺带一提,在此期间陆楠没有忘记刷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的好感,在她巧舌如簧跟不懈洗脑之下,公爵夫人已经明显软化。对于她提出要自己担任新的首席女官的建议,公爵夫人虽然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拒绝,陆楠觉得很有希望。香槟公爵那边嘛……反正也是个没节操的烂人,随便说服一波让他配合自己演戏就行了。 反正这段时间陆楠过得还挺充实,政局平稳,国泰民安,大臣们虽然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面子上对她还算恭敬。最大的烦心事莫过于安茹公爵的喜怒无常,不知隐藏在何处的黑袍男,公主的身世疑云。不过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的问题,而且暂时好像也没给她带来什么致命的危险,陆楠就装作无视了。 每天忙忙政务,练练骑马,调戏一番公爵夫人,晚上听拉比弹琴唱歌讲故事。虽然依旧没有WIFI吃得也一般,陆楠还是心情不错,自我感觉找到了生活节奏。所以在一个日常的夜晚,和讲故事的拉比道过晚安,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看见镜子里倒映出了很久不见某位自称精灵的男人,陆楠还真是很吃惊,她几乎快把这货忘了。 那男人还是和初见时一样,但却穿着一身现代风三件套黑色礼服,看着还是高级货。皮鞋擦得锃亮,打着温莎结,外套上还插了一朵带着露水的白玫瑰,显得跟周围的布置格格不入。他悠闲的靠在床柱边上,满脸微笑的对她招手。 陆楠放下梳子,回头冷漠的说:“你又来干什么。” “咦?难道您忘记了,我们不是签订了一个临时的契约吗?现在这个契约的时间到了,我是来询问您要不要续约的呀。” 男人装模作样的抚着胸,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说,陆楠才想起是这么回事,她为了看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和这家伙签订契约,出卖了自己的“爱情”。最开始两天她还是有点担心自己被骗,但是后面发现没有任何影响,她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心情好的时候还和香槟公爵套路一番。所以已经彻底忘了这个契约。 ……实际上她对这个家伙的怨恨都没有一开始那么深了。随着慢慢找到了各种乐趣和目标,陆楠觉得,除了条件差点儿科技落后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所以这次陆楠说话的口气还算平和。 “哦,那件事啊,可以啊,只要是维持原来的条件不变,当然可以续约。” “您不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一次可就是永远的契约,无法消除咯。” 男人似乎饱含深意的提醒。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陆楠就不会犹豫,这么重要的技能,没了她怎么继续在这个世界混下去。爱情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是在这个世界的永远。不是说好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会把一切都还给我吗。” 男人笑了起来:“当然当然,关于这一点我不会欺骗您。” “呵呵,也就是说,其他事情就会欺骗我啦?” 陆楠嘲讽的说,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直接伸出手:“把契约拿出来吧。” 男人见状便不再说话,打了个响指,一张古旧的羊皮纸从半空中突兀的出现,落在陆楠面前的梳妆台上。陆楠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上面的条款和前一次一样,只是没有了约定期限的限制。但让她奇怪的是,契约上甲方的名字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片模糊,而乙方的名字显示的是克洛泰丝.歌兰而非陆楠。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签名栏问道。 “啊,我的名字人类是无法看到或者念出来的,除非……您将灵魂献给了我。上一次您因为不认识这里的文字所以无所谓,这一次肯定看不到啦。” 男人摊摊手,一脸无辜。陆楠心想喵的还说自己不是恶魔,这不就是恶魔的证据吗。 “至于另一方的名字嘛,呵呵,陆小姐该不会至今以为我是毫无理由找到您,把您带到这个地方的吧?” 陆楠立刻追问:“什么意思?我和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一个人吗?前世今生?” 男人狡猾的笑了起来:“这个嘛,恕我不能说明。不过为了完成这个契约我也是超努力的呢!哎哎,只能说如今业界竞争很残酷,为了业绩我也是蛮拼的。” 盯了他很久,可那个男人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毫无破绽,陆楠知道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放弃了追问。反正不管什么理由,她都必须得完成这个莫名其妙的契约不是吗。 “那我该签谁的名字?克洛泰丝,还是我自己?” “啊,不需要不需要,来来来,只要把手指在上面按一下就好。” 男人指着签名栏下方那块空白的地方。陆楠狐疑的把手指按上去,只觉得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仿佛灵魂被刻下了一个印记。她忙不迭的放开手,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枚血红色的手指印。与此同时,她怅然若失,总觉得一瞬间好像失去了什么。 “啊哈,契约达成。” 男人再次打了个响指,羊皮纸自己燃烧起来,带着紫色的火焰慢慢消失,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陆楠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热度。 “等一下!” 见男人好像就准备这么消失,陆楠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恶魔?”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烛光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暗,被照亮的一边俊美非凡,但被阴影遮住的一边却晦暗不明。 “都说了我是神灯精灵啦,不要老把我和恶魔那种低级的生物联系在一起好不好。” “然而每一次都拼命教唆我杀人献祭灵魂,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你不是恶魔。” 陆楠呵呵冷笑。 “唉,都是为了您好才提出的建议,您的态度可真是让人伤心。不过我就是喜欢您这种坚韧的态度,不然当初也不会找上您签订契约啦。” 他不怀好意的说,故意透露一点信息却又隐去关键,在陆楠追问前他果断的打了个响指,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们下次再见。” 随着他离去,屋内原本阴暗的烛光渐渐重新变得明亮,就像是之前烛火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似的。陆楠发了一会儿呆,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准备睡觉。但是当她打算吹灭蜡烛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可是当她再次仔细观察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是哪里不对。 当她躺倒床上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头发上插了一朵白色玫瑰。看样子就是之前插在那个男人外套上的那朵。陆楠没好气的把花丢到床头桌子上。其实她很想一把捏碎,但花是无辜的。 当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花已经枯萎了,不过还是可以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陆楠还挺诧异,她本以为既然是恶魔的花,应该不会这么快枯掉,结果还真是一朵普通的玫瑰。啊,真是搞不懂这非人类到底想干什么。 第56章 关于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陆楠很快就把他抛之脑后。如果这是个有魔法剑气的奇幻世界,陆楠可能会为了变强去讨好他一波。可惜这里并不存在以上设定,就是个类似平行世界的普通背景。那陆楠为什么要去和一个非人类套近乎。无数故事都以血淋淋的结局证明,和恶魔搞交易不会有好下场。就目前这个契约陆楠都还心里没底呢。 忙碌了十来天,期间又发生了不少琐碎的事情。例如果然不出陆楠所料,王都偏远地方的一栋旅馆莫名被人纵火,里面的人无一幸存。富瓦伯爵因为拒绝再次派出船队清缴海盗遭到了其他大臣的一致抗议。上勃良第公爵再次告病在家据说是因为一些不能外传的家庭丑闻,弗兰德斯公爵最近私下小动作不断好像和路德维希有点关系,巴登大公的妻子不知为何与他大闹一场带着女儿们回了领地…… 不得不说香槟公爵这方面工作做得不错,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到陆楠的手里,让她足不出户就能掌握王都上下的动静。但这也再次提高了她对香槟公爵的防备,她可以肯定这货以前是在装傻。所以为了权衡朝中的势力,陆楠又再次对安茹公爵亲近起来,不顾他的白眼硬是贴上去好几次。当然免不了又被他冷嘲热讽一番,但陆楠不在乎。只要外面的人看起来她和安茹公爵关系很好就够了。 大多数行政方面的事务还是交由安茹公爵处理,但陆楠已经开始悄悄的干涉其中。她偶尔会要求那些被安茹公爵派来的书记官把处理后的文件交给自己看,也会就一些不懂的事情详细询问相关人士。因为她做得并不过分,安茹公爵对此就假装不知道。陆楠知道近来随着香槟公爵手上的权力渐渐变大,他也想在这方面插上一脚,和安茹公爵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对此陆楠喜闻乐见,让他们俩尽情的去斗吧。 不过总体而言,朝中气氛还算可以,没有紧张到剑拔弩张的程度。几个重要大臣只是小打小闹而已。看来他们也知道,在狩猎大会结束之前,女王不想发生什么事件破坏这难得的平静。于是很快到了狩猎大会正式召开的日子。 早在好几天前,不少接受邀请的客人已经来到了王宫。他们大多都是陆楠的封臣,还有一些和洛林关系比较亲近的他国小领主,以及一些想趁着陆楠还没加冕皇帝套近乎的另外两国贵族。哦,还有,陆楠的两位叔叔依旧装傻,虽然发去了请柬却没有任何回音。 这些客人大多数都安排住在了王宫的客房,一时间王宫里人满为患,不再像平时那般安静,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人走来走去。侍从们早就把整个王宫打扫了一遍,火炉和玻璃擦得锃亮,所有的烛台全部点燃,走廊里铺上了地毯,大批的鲜花送进王宫,妆点着每一个角落。整个王宫都像是注入了一股活力,生机盎然。尽管客人们不会无礼的闯入陆楠居住的楼层,但是每天陆楠在自己的房间都能听得下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各种口音的贵人们热切的交谈欢笑,摇铃呼叫仆人后踢踢踏踏跑动的脚步。这些不仅让她感到很新鲜,侍女们也非常兴奋,甚至连拉比都不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陆楠经常看见她坐在靠门的位置,侧耳细听外面传来的声响,脸上满是好奇的神情。 后面到来的其他客人,除了身份特别重要的还可以住进王宫预留的空房间,剩下的就只能住在周围的行宫里了。说到这个,最开始陆楠还觉得自己住的王宫不是很大,有点寒酸。后面渐渐熟悉情况才知道,图尔好歹也是作为帝国的首都被两位皇帝精心建造了好几十年。她所居住的王宫只是其中一栋而已。围绕这这栋王宫周围还有十几栋更大更豪华的行宫。其中最大的一栋叫做天泉宫,在王都郊外,异常精美,共计六层,一共有五百多个房间,带着几千亩面积的园林和马场。两位皇帝基本都居住在那里。换而言之,陆楠现在住的王宫相当于行政大楼,平时皇帝根本不住这儿,怪不得总觉得怪怪的。 陆楠已经决定有机会她也要搬到天泉宫去住,享受一下真正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不过眼下还是算了,她不能随便离开政治中心。 因为本次狩猎的地方在距离王都几十里外的王家御林,很多客人都被安排到距离那里最近的猎鹿行宫。陆楠作为女王又是主人,要当天再去。除了和她一起出发的王宫里的客人,还有大批仪仗队,护卫队,负责本次狩猎主力的骑士团。加起来也得有个七八百人吧。这么多人的吃喝以及其他开销加起来,也够陆楠心疼好久了,都说了她现在穷得叮当响。幸好从香槟公爵那里榨了一笔,花言巧语从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那里骗了不少,陆楠自己掏了点私房,再加上那些七七八八为了庆祝她成为女王送来的贺礼,才没有把国库彻底掏空。 陆楠心想幸好她不用给枢密院和其他大臣发工资啊……虽然他们也不怎么纳税…… 说是狩猎,其实就是个社交大会,大家都不是冲着狩猎来的。狩猎举行前的半个月,整个王都的珠宝和布匹香料都涨价三成。大家都在疯狂的做新衣服采购新首饰。按照帝国的一贯传统,每年都有专门的社交季,通常都在四月到八月。因为这是每年气温最好的时日。贵族们都把社交活动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搞出了不少花样。什么骑马狩猎,划船野餐,花园舞会,以及各种球类比赛。陆楠还挺惊奇,他们打板球和有点像网球的体育活动。在此期间还会有什么戏剧马戏表演,反正很热闹。 现在是七月,社交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前面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家也不敢跳出来搞社交。不少人早就憋坏了,而那些家里有女儿的贵族也为了婚事发愁。现在可好,总算是能正大光明出来活动。女人们都挖空心思想要尽情打扮争取惊艳全场,打压那些同龄的小姐夫人,结识有钱有权还英俊的权贵,男人们则是抱着探听风向和猎艳的心态,想在这位新女王上台的时候活动一番,也许能找到什么机会。 陆楠也不能免俗的做了一波衣服,只不过她的衣服遭到了所有侍女的极力反对。 “不,不不不,陛下,您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出现在大家面前!” 平时总是很文静顺从的罗塞表情激烈,陆楠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大声的说话。 “确实……陛下,您这样穿……会不会不太好……” 连胆小如鼠的赛莉西亚都壮着胆子劝了一句。 拉比没吭声,安静的呆在角落,带着厚厚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头和脸。唯一没有表示反对的只有最近已经被陆楠哄骗得越来越软化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了。她看着陆楠的打扮,眼中闪烁着异光,像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但我觉得陛下这么穿非常好看。” 屋内两名侍女闻言,都装作没听见,也不看她。没办法,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的名声就是那么不好。哪怕有陆楠给她撑腰,最多也就是当她不存在。因为和公爵夫人来往甚密,陆楠最近还听到了其实女王是个同性恋的传言…… “对吧,我也觉得这么穿很好看。而且比裙子方便多了。” 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陆楠自己倒是很满意。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些华丽却累赘的拖地长裙,什么裙撑束腰更是被她甩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白色的衬衫,红色的马甲,外面是一件黑色短外套。而下面则是像男人那样穿着紧身的长裤和马靴。她把头发也和男人一样梳成了马尾,带着一顶稍微改良过的男式短檐帽,上面插着一根长长的鸵鸟羽毛。由于公主本身长得挺高,陆楠又练了一个多月的骑马,所以看着还是很英姿飒爽,感觉特别帅气。 想起她要裁缝给自己这么做衣服的时候,那个老头差点没晕过去,战战兢兢的说女人不能这么穿。陆楠反驳说天主也没禁止女人穿长裤,成功让他哑口无言。虽然有些细节陆楠还是不太满意,比如从外套袖口露出来那些无用的蕾丝衬衫衣袖,还有各种花边蝴蝶结,但总体还是可以。 见陆楠心意已决,熟悉她性格的罗塞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但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认真劝说道:“从来没有女人这么穿着打扮,而且您还是女王,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陛下还是换一套吧。” 陆楠心情甚好,拿起一边配套的马鞭,走到罗塞面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墙壁上,膝盖顶在她两腿之间,一手撑在她的头顶,另一手用马鞭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说:“小姐,不要试图让我生气,否则我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让您叫得非常大声——” 明知陆楠是个女人,但罗塞被她这么一闹,还莫名其妙的脸红起来,慌乱的别开眼,颤抖着声音说:“别、别这样,陛下。” 陆楠“邪魅一笑”,非常霸总的挑起一边眉毛:“那求我啊,求我就放开您。” 见陆楠好像真的要一副亲下来的架势,罗塞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陆楠见状实在是演不下去,放开她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罗塞满脸绯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头一回对陆楠发了脾气:“哎呀,陛下,您太坏了!” “居然敢对女王无礼!我要惩罚你们!” 调戏了一波妹子,陆楠超开心,果然啊,比起那些满嘴胡说八道没一句真话的男人,还是这些妹子们更加可爱。穿上男装后陆楠也不再那么故作文雅,挥舞着鞭子在尖叫的罗塞屁股上轻轻抽了一记。见赛莉西亚张着嘴呆呆看着,也对她来了一下。两个侍女一起又叫又笑,提着裙子满屋乱跑,躲着陆楠的鞭子。本来她还想调戏调戏拉比,考虑到这妹子太内向,还是暂时不要比较好。 “好了,陛下,时间不早,该出发了。” 最后是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出言阻止,看着陆楠她们几个人,脸上带着一点不自知的羡慕。陆楠走过去熟练的搂着她的腰说:“怎么样,夫人,觉得这身衣服好看的话我让裁缝给您也做一套,下次我们一起穿着去骑马如何?” 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露出了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走吧,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准备怎么说。” 带着几个女人一起走出房间,外面早就等着一溜陪同的侍女,个个盛装打扮,看着各有千秋,起码长得都还不错。陆楠莫名有一种:“啊这都是我后宫”的丧病之感。她此刻的心情和宅男欣赏自己收集的美少女手办也差不多。特别是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骑装,带着同色的帽子,身材婀娜,真是怎么看怎么美,陆楠默默在心里决定封她为自己的正宫。 ……当然只是开玩笑啦。 第57章 在陆楠梳妆打扮的时候,王宫里的其他客人以及随行的王公大臣护卫队仪仗队早就整装待发,等着她下来。陆楠还在楼上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数不清的各式马车。果不其然,她的全新形象受到了剧烈的注目,众人的视线汇集到她的身上,都快要把她点燃了。那效果,估计跟她的年代大街上围观裸奔差不多。 女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年纪比较小一些的带着好奇,而年长的却面临鄙夷,看口型和表情大概在说她伤风败俗之类的话吧。男人们则是目光炯炯,不少男人的视线猥亵的徘徊在陆楠曲线毕露的腰臀之间,好些年轻的小伙子火辣辣的盯着她看个没完,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用猜都知道,反正,男人嘛,还能讨论什么。 不过起码没人敢跳出来指责她这身打扮不妥当,陆楠还是很满意。她将那些形形色色的视线和议论视为无物,大大方方的迎着众人来到自己的马车旁边,对着几位行礼的大臣们点头示意。 “各位久等了,时间不早,这就出发吧。” 如果是东方的主君出行,肯定会搞诸多仪式,也许还要焚个香祷告一下上天。然而这里因为生产力的关系还不时兴搞那么多事,随便打个招呼,大家就各自上车,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出发了。 这次枢密院的几位大臣除了上勃良第公爵告病之外都会随行,其他比较有地位的封臣们也都很识趣的报名参加。陆楠上马车之前大致扫了一眼,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当然还有很多人她不认识或者刚刚认识。弗兰德斯公爵一贯以稳重老成的形象示人,喜欢时不时出来说几句毒鸡汤来彰显自己“忠心老臣”的设定。但是因为陆楠不太吃他那一套,经常顶回去让他下不了台,于是最近他也就不太自讨没趣了。陆楠这身打扮他分明无比的嫌恶,表情都扭曲了,但他居然硬是忍着什么都没说,装作没事的样子寒暄了几句便上了自己的马车。这让陆楠有点失望,她都想好怎么怼回去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她,陆楠发现自己的马车不是曾经使用过的那一辆。更加的宽大豪华,目测坐进去十来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她看了看马车车门上以金银和各色宝石装饰出的歌兰家家徽以及代表帝国的双头雄鹰纹章,发现多了一圈以橄榄叶以及羽毛浮雕组成的装饰圆环,与她记忆中的稍有不同。她不禁转头询问一边侍立着的王宫护卫队队长:“这辆马车……” 高大的中年男人谦卑地行礼,低声说:“这是您父亲的御用马车。” 好吧,陆楠懂了,也就是说,这是皇帝的马车。按道理她现在只是洛林女王不该使用,不过既然下属为了拍马屁自作主张的拿了出来,在场看见的人都没有说什么,而且她确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布列塔尼皇帝,只是差了一道教会正式加冕的手续,陆楠也就却之不恭。 反正又不存在僭越的罪名,能以这个理由制裁她的只有公主已经去世的皇帝老爹。陆楠很爽快的扶着卫队长的手上了马车。随后她招呼几个贴身侍女以及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一起,引来了无数羡慕嫉妒的视线。 随着吹响号角,先头的仪仗队首先出发,其次是护卫队,然后才是陆楠的马车,被随行的骑士团密密麻麻的包围保护着,后面紧跟着便是其他人的马车和随行人员,按照地位高低依次出发。一时间人声鼎沸,马蹄声车轮声还有狗叫声交织在一起,简直吵闹得不得了。 一上车罗塞就赶紧把窗帘拉上,外面满是被激起的尘土。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对这种场合已经没有什么兴趣,百无聊赖的拿着把指甲锉修着指甲。拉比和塞西莉亚一左一右安静的坐着,看来是打算全程保持沉默。陆楠倒是很有兴趣,她靠在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朝外打量着。但是周围全是全副武装带着面罩头盔的骑士,他们同样披着链甲的马跑动中带起半天高的泥土灰尘,迫使她不得不把窗帘再次拉好。 “路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御林那边风景还不错,除了大片大片的树林,还有几个湖泊,这个季节里面会有很多漂亮的水鸟。” 见陆楠一脸失望,罗塞赶紧说。 “反正狩猎都是这样,没什么新意,又野蛮又血腥。”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没好气的说,“不过陛下,您难道没有参加过狩猎吗?” 陆楠心中一惊,露出回忆的表情说:“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带我参加过,但是已经没什么记忆了。后来……” 她耸耸肩,表示你们都清楚。由于在座诸人都知道她之前一直遭受兄长们的排挤,还一度差点被逼到出家当修女,后面还形同流放的被弄到偏远乡下,所以罗塞和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立刻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这次狩猎参加的人很多呢,不知道最后得胜的会是哪一位。” 为了不再继续危险的话题,罗塞都不惜放下身段和公爵夫人搭话起来。公爵夫人稍微一愣,但也没有让罗塞尴尬,稍显不自然的回答道:“应该是富瓦伯爵吧,他除了那三十多个人的狩猎队,还带上了一百多条猎犬,看来是打算在狩猎里大显身手了。” 陆楠带着微笑听她们俩说话,心里却在疯狂吐槽:什么?一百多条猎狗?怪不得外面狗叫震天!富瓦伯爵天天喊穷不去剿灭海盗,原来都把钱拿来养狗了! “啊,确实,据说还是分成好几批专门运过来的呢,伯爵大人就是特别喜欢打猎。” 罗塞却显得毫不奇怪,自然的回答。 “呃……”公爵夫人犹豫了一下,她本来想问问罗塞的父亲,但想到她的父亲只是个男爵,恐怕没有什么财力来豢养猎犬马匹,训练专门用来陪同狩猎的随从,就把话题转向了一直没吭声的赛莉西亚,“伯爵小姐,您的家人也参加这次狩猎了吗?” 公爵夫人这是明知故问,赛莉西亚的父亲魏勒姆伯爵地位虽然也不是很高,但却因为续娶了一位带着两个女儿的富有寡妇,出了名的挥金如土——不然陆楠怎么会觉得赛莉西亚是现实版本的灰姑娘呢。近来因为女儿好像很受女王喜爱,伯爵大人也因此结交了不少上层阶级,正是恨不得猛刷存在感的时候。这样的场合,他肯定会不惜一切出场并且猛烈的彰显存在感。 赛莉西亚吓了一跳,惊慌的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是、是的。父亲和哥哥都、都来了。” “那么一会儿您可要为他们加油喝彩,争取鼓励他们多猎到些猎物才好。” 公爵夫人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赛莉西亚怯生生的跟着笑,罗塞见状也出言附和了几句,三个女人总算是开始了不算太热络起码不至于冷场的寒暄。 陆楠坐在一边没插嘴,公爵夫人虽然为人高冷有点恋爱脑,但是智商在线不是个傻子,赛莉西亚也许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胆小如鼠,不然早就被家里后妈跟带来的两个姐姐生吞了,至于罗塞,这姑娘简直全身是心眼完全不需要担心。陆楠不想管她们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融洽的样子。但是,既然她表现出了要把这几个人当做心腹的架势,她们三人作出关系好的模样,陆楠还是很欣慰。 但是拉比却完全没有想要融入集体的打算,公爵夫人她们几个人虽然知道拉比的存在,却不太清楚到底她是什么来历,见陆楠没有那个意思,她们就没有不识趣的过来搭话。本来这次拉比不想跟来,她对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依旧抱着强烈的抗拒。陆楠觉得她整天窝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好说歹说才把她带上。还承诺她不用抛头露面,全程都可以带着面纱和帽子遮住脸。本来以为拉比会非常不高兴,但根据陆楠的观察,她情绪不是很好嘛。哪怕因为面纱看不到表情,但她那种轻快的心情从不再紧绷的身体就能感觉得到。 当然陆楠带上拉比也有试探的意思。这次狩猎极大可能会有人在里面搞鬼,陆楠虽然已经做了各种预防措施也不能担保自己不会出事。如果拉比真的对她不怀好意,那么这算是给了她一次极好的下手机会。为了钓鱼执法,陆楠也是拼了。如果不小心翻了船……反正她还可以读档重来嘛。换个重要线索,不亏不亏。 在陆楠走神的时候,几个女人还在继续聊天,公爵夫人还有点自持身份,赛莉西亚还有点怕生,无奈罗塞实在是太过圆滑。在她的带动下,话题逐渐热络,三个女人脸上都出现了并非虚假的笑容。公爵夫人平时总遭受冷眼和排挤,很久没有和人这么心平气和的谈笑过,所以笑得特别开心。赛莉西亚在她们的带动下,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好歹也是贵族家的小姐,不至于那么无知和浅薄,起码说到一些话题的时候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陆楠见状轻轻用手指戳了戳拉比,低声问:“您要不要也去和她们聊聊?一直呆坐着多么无聊啊。” 拉比摇头,陆楠也不勉强,微笑着听她们聊天,时不时附和一两句。虽然只是普通的日常对话,她还是从中间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太慢,马车虽然又大又豪华,座位上铺着厚厚的紫色天鹅绒垫子,但陆楠还是被颠得屁股好痛。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了大概四个多小时,中间还停下休整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都升到了头顶正中的位置,才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猎鹿行宫。陆楠早就已经在车里坐得腰酸背痛,马车一停,不等卫队长过来搀扶,她就赶紧自己跳下地,走了几步活动腿脚。 “啊,这里的景色真漂亮。” 一贯不喜欢说话的赛莉西亚跟着下来,看到面前的一幕,忍不住赞叹着。 “确实,非常美,简直像是一幅画。” 罗塞赞同的说。 的确,眼前的景色是在是漂亮极了,大片大片的树林和草地,带着生意盎然的翠绿,看着就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一个巨大的湖泊,带着蔚蓝的色彩,倒映着蓝天白云,一眼望不到边际。到处都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摆,空气中带着一股森林特有的泥土香气。 陆楠看着这一切,觉得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不禁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陛下,前面就是猎鹿行宫,不妨先过去休息一下。” 卫队长毕恭毕敬的说。 “好吧。” 其实陆楠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休整,但是考虑到其他人的需要,以及一直保护她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她还是点头允许了。 看得出来这里平时罕有人至,非常的幽静。但是陆楠一行人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片安宁。随行的护卫队还有负责狩猎的侍从们早就被指挥着各就各位,往森林各处出发。而陆陆续续下马车的贵族大臣们也闹闹嚷嚷,到处都是跑来窜去的猎犬,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而负责搭建临时棚子的人员也开始搬材料找地方。这些都让陆楠觉得有些扫兴。 “陛下!” 一转头看见兴冲冲的香槟公爵,今天他穿得格外风骚,翠绿色的外套和白色的长裤,帽子上还插着一根鲜艳的孔雀羽毛。阳光下他简直俊美得在发光,所到之处引来无数女人注目,他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迈着猫步朝着这边过来。 陆楠瞟了一眼身边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果不其然,她脸上是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香槟公爵,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 “公爵夫人,我还有点事,您帮我招呼一下香槟公爵,谢谢。” 陆楠果断的带着拉比和罗塞她们溜了。 第58章 猎鹿行宫占地面积很大,就在森林边上紧挨着,侧面对着那个漂亮的大湖,想必从房间内看出去的风景会很美。除了连在一起的五栋主体建筑,还有七栋靠后的小楼。整个行宫主要采取砖木建筑,营造出了一种古朴自然的风格,有点像加强版的林间小屋。不过肯定比一般意义上的林间小屋大了几百倍。行宫外壁上到处是蔓藤植物,密密麻麻的交织着,带来了盎然的绿意。不过陆楠只觉得,恐怕壁虎爬虫蛇之类的少不了。 行宫里的管事和其他人员早就等候在大门外迎接陆楠的到来,还有一些提前过来的受邀客人,陆楠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寒暄,没什么可多说的。虽然是溜了,但陆楠还是没有忘记示意几个哑巴奴隶跟着。当然这一次她也把他们几个都带来了。倒不是觉得有必要,只是……想让他们一起出来放个风。尽管他们平时总是不吭不响好像没有任何个人情绪,但陆楠觉得,只要是人,应该会比较喜欢新鲜空气吧。果不其然,哪怕他们看起来还是那么木讷,但是黝黑的异国面容上多多少少还是出现了一点点放松的表情。阿里和克里还看不太出来,两个女人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和森林,看起来仿佛要哭的样子。 陆楠对他们几个人打着手势:“不用跟来,就在外面。” 见他们疑惑不解,陆楠再次以手势和口型命令不需要他们跟着,留在外面随便想做什么都行。她倒不担心这几个人能做什么,到处都是守卫和士兵盯着,想跑也跑不掉。而且几乎王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香槟公爵送给女王的奴隶,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无聊的去找他们麻烦。 把几个茫然的奴隶留在行宫外的森林边上放风,打算一会儿也带着他们去围观一下打猎。陆楠和随从们一起上楼到了给她准备的房间。这里的布置当然没有王宫里那么奢华精致,但看得出也是费了很大功夫。屋内的家具都是用大根原木制作,反而有一种野营的感觉。陆楠很好奇的围着转了一圈,特别观察了一下那个古朴的石头壁炉。罗塞早就去打开了阳台的窗户,欢快的叫着:“陛下,快来看,这里太美了!” 为女王准备的房间,当然是视野风景最好的,窗外正对着那片湖水,凉爽的风不断带着花香吹过来,可以听到潺潺的水声。湖面波光点点,时不时掠过一只水鸟。远远望去,是连绵不断的山脉,湖光山色,正是如此。 连拉比都忍不住走上阳台,顶着对她来说刺眼的阳光,欣赏着这片毫无污染绝对自然的风景。陆楠当然也不免赞叹于这可以入画的风光,但心里却忍不住在思考,这样的房间,这样的地段,放到现代,那得多少钱一晚上…… 嗯,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风景确实不错,但也没觉得多震撼就是啦。陆楠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可能会被人埋伏来个刺杀什么的,对着几个三个欢欣雀跃的姑娘说:“其实现在还行,我想冬天下雪了应该会更漂亮。到时候点燃壁炉,一边烤火,一边倾听雪花飘落的声音,那才是又优雅又享受的时光。” 罗塞面露向往,小心翼翼的问:“那……陛下,您到时候会带着我们一起来吗?” 陆楠爽快的一挥手:“只要有空当然可以。” 离开了气氛紧张严肃的王都,少女们都变得比较活跃起来,不再像平时那样对陆楠总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罗塞开心的笑了,赛莉西亚闻言也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欢呼。拉比虽然还是看不见表情,但她的肢体语言却将心中的期待显露无疑。 高兴归高兴,她们倒也没有忘记正事,欣赏了一下风景就急忙给陆楠整理衣服和梳头。因为路上都呆在马车里所以衣服上没沾什么灰尘,拿来刷子仔细刷一遍就好。陆楠随便收拾了一下,在镜子前确认无误,就急忙带着三个侍女出了门。 打开门后除了那些一直跟在负责保护她安全的护卫,安茹公爵神奇的也等在那里。陆楠愣了楞,正想打招呼,却看见他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后的拉比身上。但是注意到安茹公爵的拉比却无动于衷,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啊,公爵,您是专程来陪我一起下去的吗?” 陆楠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的问。 安茹公爵对她鞠了一躬,非常绅士的伸出一只手,陆楠也就顺势将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犹如亲密好友一样并肩下了楼。后面的人见状都很识趣的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免得干扰到他们谈话。 “您把她也带来了。” 安茹公爵上来就眉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陆楠本来想习惯性嘲讽几句,但看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只是点点头。 安茹公爵默然无语,两个人走下楼梯后他才低声说:“谢谢。” 陆楠其实挺想问那是你家妹妹,你自己不好好对待丢给我几个意思?不过看安茹公爵表情略带一丝苦涩,她就把话吞了回去,假笑着说:“不用谢。” 最近因为很多事情她和安茹公爵多有争执,除了必须的场合,两个人只要谈话必定剑拔弩张互相伤害,难得有这种和平的时刻。陆楠还好,安茹公爵却显得有些尴尬,他没话找话的说:“今天的护卫安排……是我亲自制定,您不必担心。” 陆楠干巴巴的说:“哦,对您的能力我一向放心。” “其实我认为……您不应该召开这次狩猎大会,但是既然已经……所以……总之……” 安茹公爵不知所云的说着,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陆楠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早上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被她这么看着,安茹公爵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像是要冷笑,又像是感到很恼怒,看着已经到了行宫外面,一群随从早就等候在那里,他一把甩开了陆楠挽住自己的胳膊。 “我就先失陪了,陛下。” 他带着那种虚假的客气彬彬有礼的说,随后鞠躬离去。 陆楠摸着下巴心想这货今天不对劲啊,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吐槽她的穿着打扮!这一路上凡是看见她的人都是一脸日了狗的表情,他竟然无动于衷?嗯……有问题,需要重点注意。 不得不说负责搭建棚子的人很有行动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仅在草地上搭起了十来个棚子,下面还铺好了垫子,展开了大块的桌布,无数食物和酒水摆在上面,看样子是要野餐的节奏。陆楠面带微笑一路和人们打招呼点头示意,在引导下到了那个最大的棚子下面,找个垫子坐好。她本以为还要来段讲话什么的,结果一看周围,坐着的大多是些女人和年纪大的老人,男人们和她行过礼后早就跑到森林边上去整备马具弓箭,看样子要进去打猎了。而森林里也隐约可以听到狗叫和号角的声音,还有男人们兴奋的高呼狂喊。 啊,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鬼佬,居然不等领导讲话就自己行动了,放在东方是要砍头的。陆楠默默吐槽着,自己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算了,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费那功夫。坐了半天马车有点累,正好休息休息。 “咦?公爵夫人哪里去了?” 环顾四周,虽然看见了不少社交场合经常见的熟面孔,但是却没有看到公爵夫人,陆楠奇怪的问罗塞。罗塞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好像是和香槟公爵一起去打猎了。” 陆楠啧啧两声,自言自语的说:“女人啊……” 因为陆楠摆出一副要休息的架势,而其他和她比较熟悉的贵妇小姐们要么还在梳妆打扮没下来,要么也在抓紧时间休息吃东西,所以倒没什么人过来,只有陆楠和三个侍女,还有几个负责保护她的护卫。陆楠转头问右边那个她认识的护卫:“对了,这就是已经开始狩猎了吗?” 这个护卫陆楠经常见到,好像是哪个伯爵家的小儿子,每次遇到陆楠都会和他打招呼。但是他却很腼腆,只会低着头鞠躬,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搞得现在陆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不是的,陛下!现在只是在热身而已,正式的狩猎要等到下午才进行。” 没想到陆楠会和自己说话,那个年轻人浑身一激灵,挺起胸膛,用洪亮的声音回答,因为太激动还破音了。陆楠还好,罗塞忍不住笑了起来,弄得他面红耳赤。 瞪了罗塞一眼让她不要笑,陆楠托着下巴也很忧郁。她早就发现了,凡是可以接近自己的护卫,清一色都是年轻长相端正的小伙子,而且随便问一个,不是伯爵的儿子就是公爵的亲戚。这些人都对她格外热情,抓住一切机会朝她猛献殷勤,这位动不动就脸红的年轻人还算是好的了,起码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有贴上来。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保护她的安全吗,陆楠对此很质疑。这一个个都是奔着成为她的后宫来的吧。难道她脸上写着很想要男人几个字吗? 幸好负责为她把守房间大门的是卫队长亲自挑选的几个可靠卫兵,不帅,不萌,一看就很能打那种,不然陆楠觉得大概晚上会有人跑来自荐枕席什么的。 安茹公爵说今天护卫是他负责安排的,陆楠看了看发现果然戒备森严。光是围在她边上的守卫就足足有二十多个,只是没有靠近棚子而已。他们一个个举着长剑盾牌,脸上带着金属面罩,看上去杀气腾腾。也难怪虽然一直有不少男人女人在外面打转却不敢轻易的靠近。而远处也到处都是骑马和巡逻的士兵,一直警惕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陆楠心想安茹公爵做事真的让人放心,可惜他们两人就是有矛盾合不来。而且陆楠摸不清他到底有什么打算。要是可以像香槟公爵一样用结婚作为契约来获得他全心全意的支持,那倒是不错。 陆楠还真的考虑过这一点,比起其他怀有各种阴谋目的的结婚对象,起码她对安茹公爵还算了解。呃,就是他们家有遗传病,可能生孩子方面比较麻烦。但是回想一下第一次和安茹公爵见面时他对自己说的话,陆楠觉得……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至于香槟公爵,呵呵,脑子进水了才和他结婚。陆楠倒是觉得他不会想着要取而代之,但这家伙太滑溜完全搞不懂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就他那生活作风,陆楠担心会被染上奇怪的病。 其他的……想和陆楠结婚的人可以说大把大把,自从她继承王位后已经收到了无数求婚的信件,亲自上门探口风的人也不少。虽然现在陆楠还可以用借口拖延,但是作为女王,她必须结婚生下继承人这一点却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她是时候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是如何用婚姻来换取最大的回报,这是陆楠烦恼的重点。 远处不知道是谁带着一大队人马回来了,引发了诸多尖叫和欢呼,正在为结婚烦恼的陆楠被巨大的骚动唤回了注意力,也和其他人一样往那边望去。但是那群人却慢慢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过来,陆楠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不就是一直没看见人影的副队长巴蒂斯特嘛。 “陛下!请允许我将这只打到的猎物献给您!” 巴蒂斯特笑容满面,高举着手里一只死不瞑目的兔子,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兔子放到了陆楠的脚下。他身材高大,一身盔甲更加显得英武不凡,加上灿烂的笑容和俊朗的面孔,看着确实很有卖相。 但是陆楠只想对他说,兔兔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杀兔兔……咳咳,不是。 “哦,这不是我亲爱的朋友巴蒂斯特吗,还在想您刚才哪里去了怎么没看见。现在看见您我可就放心了。” 陆楠回以一个笑容,意味深长的说。 第59章 巴蒂斯特.德.弗兰德斯,二十七岁,母亲是一名小贵族的女儿,父亲是弗兰德斯公爵的堂弟。不过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平庸无能的男人,弗兰德斯公爵对他毫不看重。弗兰德斯公爵有无数的亲戚,每一个都想借着讨好他换取权力地位。能够在二十七岁就成为王宫卫队的副队长,想必巴蒂斯特肯定付出了相当程度的努力。事实上他在王宫的风评一向很好,热情开朗,稳重可靠,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身体健康,长相英俊,是一名虔诚的教徒。这样的男人,哪怕是在陆楠的时代,也是十足的优良男友老公。 但是陆楠压根不信这位巴蒂斯特先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正直善良。没错,他成熟稳重,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完美符合了女人幻想中骑士的标准。和其他陆楠接触到乱七八糟的贵族相比,巴蒂斯特简直是一股清流。只是陆楠并非真正十六岁的少女,她只和这位先生说了几句话就立刻判断出他不是个好人,是个伪装成骑士的野心家。一个男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女人其实非常容易就能感觉出来。可是很多女人却很容易被对方的容貌家世之类的外在条件所迷惑,或者说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还是自觉主动的跳进了陷阱。那种为了钱的就不多说了,为了感情的……陆楠还真见过不少。觉得可以用感情打动对方,爱能战胜一切。对此陆楠只能说年轻真好。 这样状态下的陆楠,巴蒂斯特想靠自己的外貌和伪装出的假面来迷惑她,当然不可能。陆楠明显的感觉到,经历了好几次失败后,巴蒂斯特有点焦躁了。但他又不敢对陆楠做什么,而且这里并不存在女人被男人睡了就必须得嫁给他的设定。区区一个卫队副队长,没有任何能强迫女王的能力。所以最后他选择了铤而走险,和企图杀死陆楠的人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敢于冒险,以他的角度来评价,还是个非常励志的故事呢。 可惜陆楠不想被这位野心家当做垫脚石踩着上位。 她带着亲切的笑容和巴蒂斯特有说有笑,表现得十分亲密,就像他们真的因为练习骑马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一样。但是她的心中却燃烧着对巴蒂斯特涌起的冰冷怒火。她觉得这个男人太恶心了,一心期待靠着抱女人大腿上位,充满了可笑荒谬的野心。遭到挫败后不但不肯收敛,反而恼羞成怒,想要和别人联手杀死她。他以为自己是谁?稍微长得有点英俊所以女人都该乖乖被他征服献上一切吗? “当初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考虑后答应了,实在是让本人感到无比的荣幸。” “哎呀,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真是叫人敬佩无比啊。” “就是因为队长先生是这样的性格,才会获得我们尊敬陛下的赏识,成为她亲密的朋友呀。” “想必未来队长先生这样具有才干的人一定会获得陛下的重用,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旧时的朋友,来,让我敬队长先生一杯。” “不知道队长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到我家来做客吗?我们全家都非常希望认识您,和您成为朋友呢。” “女王陛下是如此的美丽和年轻,身边当然也需要同样年轻的人。看看我们的巴蒂斯特,难道不是和陛下非常相配吗。” 在陆楠刻意的诱导下,和巴蒂斯特一起围过来的人都相信了她的话,以为这次狩猎大会的召开源于巴蒂斯特。他们一边奉承着陆楠,一边也对巴蒂斯特吹捧讨好。毕竟,这样英俊又品行良好的男人,获得女王的青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嘛。巴蒂斯特虽然极力的想要显得恭敬谦虚,但是这种被追捧,成为瞩目焦点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他的唇边依旧时不时涌上一丝按捺不住的得意。再怎么被称为年轻有为,他终究也只是个卫队的副队长,没有显赫的身世,也没有巨大的财富,在满是大贵族的王宫里,他什么都算不上。 “不不不,各位,这些称赞实在是太沉重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承担这样程度的赞美。但是,如果只是评价对女王陛下的忠诚,我确信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巴蒂斯特红光满面的说,引起了众人的喝彩。 “说得太好了!” “多么让人感动的话语啊!” 陆楠冷眼旁观,看着巴蒂斯特和一群人谈笑风生,左右逢源的模样。她曾经体验过这种感觉,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赞美歌颂,卑微的匍匐在脚下只为了换取一个眼神。那样的滋味确实让人陶醉,非常容易无法自拔。假如她稍微年轻一些,没有那么多阅历,恐怕现在早就被哄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现在看来,巴蒂斯特还是太年轻。 她玩弄着手里的马鞭,带着一丝无人察觉得出的冷笑,看着那些互相吹捧的人们,觉得他们是多么的丑陋又可笑。不知道此刻的巴蒂斯特心中作何感想,是不是有点后悔不该卷进针对她的阴谋了呢?哪怕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旦获得女王的青睐,就仿佛被罩上了一个耀眼的光环。连香槟公爵都用尽手段想要和女王扯上关系,哪怕被视为情夫也毫不在意。更何况一个家世背景都完全不如他的区区副队长。只是他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陆楠此次彻底抱着哪怕死去也没关系的觉悟。她要借着这次狩猎大会,弄清楚一直想要借助暗杀弄死她的幕后黑手是谁。就算巴蒂斯特怂了,她也会创造条件引诱背后的那个人上钩。 随着国内政局越来越稳定,她的权威慢慢牢固,想必那个人一定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陛下,陛下。” 罗塞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陆楠,陆楠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什么事?” “咳咳……香槟公爵正在那边瞪着您看呢。” 陆楠随着她的示意方向望去,果然,在旁边的一个棚子下面,消失半天的香槟公爵不知何时出现了。他一脸不快的坐在垫子上,端着一个酒杯,眼神和表情都对正在陆楠身边的巴蒂斯特充满了蔑视和嘲弄。只是不知何故,原本应该和他在一起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却不见了踪影。 陆楠笑眯眯的看着他,拿起一个酒杯举了一下,看他那副抓奸妒夫的模样,心里感到无比的滑稽。事实上他们两人都在耍花枪玩套路,天天玩暧昧玩出了点火气想搞一下是真的,要说其中有什么感情,谁信谁傻。香槟公爵这样都还可以做出一副嫉妒到变形的样子,实在是很敬业,陆楠甘拜下风。这货可能天生就是个戏精喜欢作天作地吧。 由于香槟公爵存在感太过强烈,很快众人都注意到了他,以及他那副想过来打一架的样子。虽然众人都装着看不见,但是无数暧昧的视线还是不断在陆楠和巴蒂斯特脸上徘徊。巴蒂斯特同样发现了香槟公爵,但是他显然对自己引起了大贵族嫉妒的事情感到无比的得意。见陆楠好像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试探性的用手挽住了她的腰。 “陛下,您今天的装扮真是魅力非凡,简直让人无法转移视线。但是……请允许我的无礼,我还是要说,这样的衣服请您以后不要再穿了可以吗?我实在是无法容忍其他男人也像我这样看着您。” 巴蒂斯特又克制,又深情的诉说着,很有忠犬骑士的架势。他那张阳刚俊美的脸也非常能衬托他的这种气质,那隐忍温柔的模样让几个年轻的女士都脸红了。 然而陆楠内心毫无波动,对不起,偶像剧看得太多,这种程度的演技连香槟公爵都比不上。再重复一遍,陆楠不喜欢花样美男也不喜欢俊美忠犬,她喜欢狂野不羁的肌肉猛男,八块腹肌古铜色皮肤那种。 她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要不要也秀一波演技,却听见人群中的女人们发出激动的尖叫,原来是香槟公爵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大步走了过来。他就像是摩西分红海一样穿过人群,一把抓住陆楠的手,粗暴的把她拉起身,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陛下,您就是这样故意折磨一个深爱您的男人吗!您可知道我的心此刻正遭受着多么痛苦的折磨!” 他声音颤抖,带着哭音的说,眼角甚至都含着泪光,把一个心碎悲哀的痴情男子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陆楠无语的被他抱在怀里,很想说大哥您戏真多。 “放开我,公爵。” 虽然没有生气还有点想笑,但陆楠不太想在太多人面前演狗血剧,压低了声音警告的说。 “放开陛下!” 香槟公爵还没回答,巴蒂斯特就跳了起来,忠心耿耿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香槟公爵,义正词严的喊道。围观的人们不禁一阵骚动,纷纷后退,不少女人又是兴奋又是期待的尖叫着。 对于巴蒂斯特的行为,香槟公爵连眼角都没扫一下,径自拽着陆楠就往外走。他看着好像很瘦没什么力气,但陆楠被他铁铸般的胳膊搂得差点窒息,更别说反抗了。她觉得如果自己此刻拼命挣扎的话,一来不好看影响形象,二来,她无法预料香槟公爵这个神经病会不会因此更亢奋来个公主抱什么的。所以她干脆一动不动,任他拉着走。 这种无视比任何辱骂都有用,巴蒂斯特的脸涨得通红,咬着牙想追出来。但是香槟公爵只是傲慢的挥了挥手,他的侍从们就蜂拥而上,拦住了巴蒂斯特的去路。 被香槟公爵一路拽着到了树林里,他才终于放手。陆楠看着周围没人,远处还有香槟公爵的随从守着,便没好气的说:“您又在发什么疯呢,公爵。” “我才要问您在发什么疯呢,陛下!”香槟公爵愤怒的说,“哪怕没想过您只有我一个情夫,可是连那种人都看得上,也太侮辱人了吧。莫非在您的心里,我跟那种人是一个等级的吗?” 陆楠狐疑的盯着他,还没说话,就被香槟公爵猛的扑倒,按在了草地里。他的身体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就亲了上来。 陆楠简直一头雾水,这货虽然经常和她嬉皮笑脸可是都很有分寸,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干,而且他看着好像很激动,但是陆楠却能清楚的借由紧贴的身体得知,他的呼吸都没乱一下,冷静得很。 心中一动,她反手搂住香槟公爵的肩膀,趁着他松开自己的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香槟公爵假装亲吻她的耳朵,用同样压低的声音说:“不要接近巴蒂斯特,他很危险。” “哦?原来您是来提醒我的吗?真是还挺让人吃惊的。” 关于巴蒂斯特的事情陆楠并没有告诉香槟公爵,而且她也没打算说出自己对他的怀疑和戒备。没想到香槟公爵竟然会主动的告知这件事,陆楠有些诧异。 “这不是开玩笑!”香槟公爵似乎动了怒,斥责的低声说,“他最近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频繁接触,今天的猎场也混进来了刺客,您难道还真的被他迷惑到变成傻子了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陆楠安抚的在他唇上亲了几下,便用力推开他站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不要随意干涉我的事情好吗,谢谢。” 香槟公爵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随着一阵吵闹打斗声,巴蒂斯特已经追了过来。陆楠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他走去,阻止了他说话的打算。 “正式狩猎好像要开始了,我们赶快去吧,亲爱的巴蒂斯特。” 巴蒂斯特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几丝挣扎,但是他看向陆楠身后,香槟公爵正站在那里不屑一顾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什么肮脏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巴蒂斯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遵命,陛下。” 第60章 这场小小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只不过变成了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八卦之一而已。女人们大多在讨论这场两男一女的三角恋最终谁会胜出,而男人们更加关心女王会不会真的和香槟公爵缔结婚姻,那样的话,恐怕对于整个帝国的未来都是一次巨大的洗牌。 作为被谈论的主角,陆楠若无其事的和诸位王公大臣们谈笑,反正没人敢不长眼睛的跳到她面前来质问刚才发生的一切。带着随从和猎狗去热身活动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而且随行的乐队还有负责烤肉的厨师们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原本安静幽雅的森林边上顿时变成了闹哄哄的野餐会加舞会。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搭建好的凉棚下面饮酒作乐,而临时圈起来的舞池里,十来对男女正在乐队的伴奏下跳着欢快的舞蹈。不同于宫廷里那种庄重的团体舞,现在他们跳得热情奔放多了。姑娘小伙子们挽着手转着好像永无休止的圈,时不时发出阵阵欢笑。若不是他们的衣着打扮,看着和现代的少男少女们也没有多大区别。 期间也有不少男人向陆楠发出了跳舞的邀请,都被陆楠礼貌的拒绝——她可不会跳这里的舞蹈,而且还没有功夫去学。考虑到以后肯定还有类似的场合,陆楠看着那些纵情舞蹈的人群,决定回去之后要找拉比好好学学跳舞。 “陛下。” 许久不见的查理德里斯提着裙摆过来,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穿着一件嫩黄色的长裙,头上和大多数年轻姑娘一样,戴着一个用花朵和藤蔓编织成的花环。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和不同的人跳舞,她的脸红扑扑的,额角渗着薄薄的汗水。比起前不久那副没精打采满腹心事的样子,现在的她明显多了几分活力,也更有精神了。 “哦,是查理啊,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好吗。” 陆楠都快把她给忘了,实在是因为这姑娘住进王宫后从来不主动往她跟前凑。像是因为终于摆脱了来自兄长的束缚,又或者是想尽情享受出嫁前的最后自由,她和不少王宫侍卫打得火热。陆楠懒得管她的私生活,只要她没有暗中干什么坏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而查理德里斯自己也知道忌讳,找的情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男人,所以陆楠倒不怕她来个“串联守卫半夜大开宫门放哥哥进宫大杀特杀”的故事。 查理德里斯挨着陆楠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照顾,我过得很好,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哦,那就好。怎么不去继续跳舞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便用很小的声音对陆楠说:“您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建议您最好是赶紧找个借口回王宫。” 陆楠微微挑起眉毛:“您是听到什么消息才这样建议的吗?” “……我不知道,陛下。可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稳。”查理德里斯隐晦的看了一眼她的兄长所在的方向,“也许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您大概不知道我的哥哥私下是多么的痛恨您。我害怕……害怕他也许会伤害您。” 陆楠看着她,但是查理德里斯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有些紧张的攥着裙子的花边,眼神四处游移却不敢和她对视。陆楠微微叹了口气:“好吧,我会考虑您的建议。谢谢。” 查理德里斯有些愧疚的站起来,对她匆匆行了个礼,就径自跑开了。陆楠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着距离不远处的路德维希。他还是那副阴森森的老样子,在一片欢乐热闹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气温也越来越热。大多数人都穿着轻薄的衣服,女人们更是把胳膊和胸脯都露出来不少。可是路德维希依旧包裹得严严实实,脖子都没有露出一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跳舞的人们,说不清到底是在走神还是在思索。 而在他对面的凉棚下,是卡洛曼和卡尔这两兄弟,卡洛曼正和富瓦伯爵激烈的辩论着什么,脸都涨红了,而卡尔还是怯怯的样子,羡慕的盯着跳舞的人看,非常渴望却又缺少搭讪的勇气。由于卡洛曼的妻子已经带着女儿们回了领地,所以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但是根据陆楠的观察,看来他没有把儿子带来。 其他人……图利安公爵夫人坐在一群小伙子里打情骂俏,笑得花枝乱颤,而弗兰德斯公爵则是和两个来自东法兰的伯爵聊得火热。陆楠不禁想到了那两位从没见过面的叔叔。对于帝国治下的另外两个王国,陆楠仅仅只是了解到一些书面上的知识。按照她所熟悉的现代地图划分,她治下的洛林包含了整个德国的领土,法国的一部分,还有一小块波兰和一小块捷克。而东西法兰说白了就是把剩下的法国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国家。东法兰比西法兰稍微大一些,还占据了一部分意大利的领土。这里要感谢她的大学室友,要不是她那张挂在寝室的欧洲行政地图,陆楠只怕也分不清什么德国法国的具体地界划分。 陆楠现在大致也能从这个世界贵族们的名字里推断出他们的出身来历。比如名字里带冯的,基本都是日耳曼人的后裔,而带着德的,大多数都是高卢人,其余带着范的,则大半都是外国人,因为被查理大帝征服,才成为了帝国的臣民。虽然不一定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像洛林因为拥有几乎整个德国的领土,所以陆楠宫廷里的大多数贵族名字里都带着冯,长相也非常的日耳曼人。少数带着德的,都有高卢人的血统。根据趋势来判断,貌似如今大家都觉得高卢血统更加高贵一些,可能因为建立帝国的查理就是高卢人的关系。陆楠的身体就不算纯血,因为她混了一半外来血统。不过因为她的出身按照父系划分所以还行。但如果接下来她还要和一个非高卢血统的男人结婚,那么生下的孩子基本就算外国人了,对于继承皇位非常不利。 这次狩猎虽然她对东西法兰都发出了邀请,但是两位国王都没有来,也没有派人代表一下的意思。倒是来了几位治下的封臣。其中地位最高的是一位西法兰的公爵。拥有四块封地的他也算是西法兰的一大权臣了。陆楠和他在不久前的一次宴会上见过,短暂的客套了几句。就外表而言,这位公爵三十出头,瘦弱且文雅,看着和安茹公爵是一类人。只不过他对陆楠表现得很冷淡,陆楠也就没有凑上去倒贴。 根据她得到的消息,西法兰目前宫廷之中一片混乱,她的叔叔西法兰国王新生了一个小儿子,非常宠爱,想要让他成为继承人,原本就对前妻生的大儿子相当不待见,现在更是想方设法的要他的命。但是大儿子不甘坐以待毙,带着忠于他的臣子们正在和父亲对掐。具体掐到什么情况陆楠不得而知。但是这位西法兰的诺曼底公爵爱德华.范.萨利安,想必也不会是心血来潮才参加狩猎吧。 而东法兰,好像也在为了争夺王位互相杀来杀去。她的这位叔叔只有一个儿子,七个女儿全部出嫁了。然而现在他唯一的儿子好像因为打猎从马上摔下来,生死未卜,还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其余的七个女儿都想要得到王位,带着各自丈夫的军队打成一片。 也难怪自从陆楠上位以来两个叔叔都没找她扯皮,自己家后院起火都还闹不清呢。对此陆楠高兴之余也有些发愁,因为等她加冕当了皇帝之后,都是需要她来解决的呀。万一弄出内乱打个几年,还怎么发展经济搞建设。 想到这里陆楠忍不住在人群里寻找起了那位诺曼底公爵,但是人太多了,她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找到。反正他也在参加宾客的名单上,迟早能见面,到时候再试探一番他的来意好了。思及此处,陆楠暂时放弃了继续找人的打算。 又和络绎不绝过来搭话的人们说了半天毫无意义的客套话,其中还有不少借着吹捧她今天别出心裁新打扮想企图发展一下不正常关系的男人,陆楠耐心再好也渐渐开始感到焦躁。她时不时的观察身边的巴蒂斯特,发现他坐立不安,哪怕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那份焦虑也溢于言表。见他不停的抬头看天,陆楠心想大概快要到他和企图对自己不利那个人约定的时候了,只是不清楚到底准备了什么暗杀计划在等着她。 由于今天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看来想要和前几次一样远距离刺杀没戏了,毕竟这里可没有狙击枪。至于下毒……陆楠全程都高度戒备,除了水果之外什么都没碰。既然是狩猎,看来找机会把她引出去,用野兽伤人当理由的可能性比较大。 陆楠发现自己不仅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挺期待的。她甚至还笑着问了一句:“亲爱的巴蒂斯特,您看上去好像有些烦躁呢,是想出去打猎了吗?没关系,不需要勉强自己留下,我喜欢看您策马奔驰的样子。” 巴蒂斯特闻言后显得有点心虚,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我想大概是您看错了吧,能够陪伴在您身边我只有无比的幸福,怎么会感到焦躁呢。但我确实想要去猎取猎物来献给您,陛下。如果能够有您一同前往,就更好不过了。” 他就像是个期待心爱女子伴随身边好展示自己勇武一面的普通男人,说实话这个要求也不过分。还在和他一起练习骑马的时候陆楠就答应过要和他一起在野外骑马。但是,听他这么说之后,陆楠还是不免在心里暗叹一声终于来了。 她故意做出了犹豫的表情:“可是,我并不会射箭,骑马也只是勉强,一起去的话好像无法帮到您什么呢。” “怎么会呢,只要您能近距离的注视着我,那就是最大的鼓励了。” 巴蒂斯特深情款款的说。 “那好吧,正好我也坐得有点无聊,那就一起去狩猎吧,您可要为我猎取一只最好的猎物。” 陆楠欣喜的说,看着巴蒂斯特故作平静的模样,她心里其实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家伙并不是个笨蛋啊,他也不想想,如果自己出了意外,他怎么脱得了干系。也许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家伙给他许下了什么承诺让他深信不疑吧。呵呵,这么一想的话,那个策划出一切的人是谁简直呼之欲出。 老实说,和这种水平的家伙较量,陆楠觉得简直没劲儿透了。要不是最开始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也毫无防备,怎么可能会被那家伙连取二血。至于送出的第三血……谁能想到横空出世一个黑袍男啊?如果不是她想找个机会把那个老是背后搞烦人小动作的家伙彻底拿下,她都不用冒着送出四血的危险专门搞这么一次狩猎。 “总之能不死当然最好了。” 走出凉棚来到为她准备好的马匹前面,陆楠悄声自言自语。一边的巴蒂斯特听到了,半是心虚半是紧张的问:“您在说什么,我没听见,陛下。” “啊,没什么,我说非常期待接下来的狩猎而已,亲爱的巴蒂斯特。” 陆楠笑得无比的灿烂,翻身利落的跨上了马背。 “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读者说女主怎么知道巴蒂要搞事 已经给出了各种线索只差没有逐步分析了哇! 首先,女主发现巴蒂不是个好人,伪君子,想通过泡她上位,然而失败了 其次,你们是不是忘了女主一直都被暗杀威胁,还因此挂了几次 再次,巴蒂明知女主随便外出有危险还唆使她开狩猎大会,明摆着有阴谋 最后,看了那么多狗血电视剧小说,狩猎大会这种公开场合怎么可能不出事 举例说明,正常人敢在明知老板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还建议老板去作死吗 所以得出巴蒂跟企图暗杀自己的人有勾结想搞事不是很清晰明了嘛! PS:本章提到的贵族取名规矩是我胡说的,实际上更加复杂,不要相信。 第61章 按照陆楠的设想,巴蒂斯特肯定会在狩猎过程中找机会对她下手,所以她还很配合的拒绝了太多护卫的跟随,只带了十来个人就出发了。只是还没跑出多远就有一大队人马呼啦啦的追赶而上,领头的正是本次负责狩猎的骑士团的团长,一个一看就非常严肃古板的中年男人。 “陛下,请不要不带护卫随意乱跑,也许会有危险。” 他轻松的就追上了陆楠,板着脸一字一顿的说,身后是几十个和他同样打扮的骑士。和陆楠经常见到的那些只有脸好看的王国守卫完全不同,他们一个个都精悍干练,行动举止间都透露出一股老兵的气质。 巴蒂斯特刚想插嘴解释就被对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在骑士团团长的面前,巴蒂斯特充其量就是个空有花架子的小白脸。陆楠心中虽然大叫不妙,但是却不好对这位团长命令什么。只能微笑点头,还报以一个歉意的眼神。没办法,这里的骑士可不是那种狗血小说里除了长得帅会泡妞就没有任何武力值的存在。作为骑士,不是弄匹马带把剑就能自称,必须由国王级别的领主才能授予头衔,还得经由教会认可。虽然没有封地,其实算是最低等级的贵族。而且哪怕就是这最低等级的骑士,也不是一般平民能够奢望。 作为骑士,必须骁勇善战,精通刀枪骑术,还得负担战马随从盔甲等等一系列开支。不要觉得好像没什么了不起,以目前的生产力而言,一套符合标准的骑士盔甲异常昂贵,一般人绝对负担不起。很多骑士都是一套盔甲武器传承几代人。此外倒还真有所谓的骑士信条,名誉、礼仪、谦卑、坚毅、忠诚、骄傲、虔诚。但是嘛……也就是样子货,大家表面严格遵守,像模像样,但私下到底怎么回事就不好说了。不过如果在公开场合做出了违反骑士信条的言行,还是有可能被严加斥责和夺去骑士封号。 尽管有几十人,但他们却井然有序,围绕在陆楠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的队形。哪怕进了森林之后这个队形都没有变乱,由此可见他们的骑术是多么的高明。尽管跟着陆楠一起的其他随从守卫因为狩猎的关系开始到处乱跑,骑士团团长却一直牢牢守在陆楠的身边,眼神如老鹰般锐利,将周围的所有动向都尽收眼底。 “阁下,既然是出来打猎,您也不要总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大家一起比赛下如何?” 见势不妙,巴蒂斯特开玩笑般的对团长说,举起手里的长弓晃了晃,语气虽然轻松但却非常的谦卑。这倒不是他怕了骑士团团长,而是这位团长来头太大了。当初建立帝国的查理大帝亲自将跟随他征战的十几名勇士封为骑士,并且授予了“帕拉丁”的称号。这些骑士和后面被授予头衔的骑士可不一样,不仅有着圣骑士的称谓,还有属于自己的封地。这位骑士团团长正是当年圣骑士之一的后代,担任着洛林骑士团团长一职,参与过东征,是教皇亲自加封的圣骑士。除了国王和教皇,他不必服从任何人。 然而团长无动于衷,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冷漠的看着前方。如果说如今还有没有真正的骑士,这位团长勉强能算。他将忠诚,坚毅,名誉发挥到了可怕的境界,但是谦卑仁慈之类的却做得不太好。像巴蒂斯特这种年纪轻轻靠着背景上位的年轻人,团长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因为最近他和女王之间的绯闻,团长心里其实对他很是厌恶。出于一个骑士的准则,他不能指责女王,但却可以甩冷脸给女王的情夫。 巴蒂斯特被彻底的无视,因为近来他都被人捧着吹着,很久没有遭遇过这种待遇。他尴尬的笑了笑,想假装不在意。可是陆楠依旧在他脸上找到了一闪而逝的恼怒。 陆楠当然也尝试过拉拢这位骑士团团长,但是她发现其实用不着拉拢,这位团长生性固执自律,只要她是洛林的女王,他就会无条件的拥护她。换句话说,他只对国王效忠,而不在乎坐在王座上的人是谁。这种性格的男人陆楠深感头痛,所以确定他不会背叛后就不怎么和他私下接触,反正接触了也刷不出好感,何必浪费时间呢。骑士团的职责是保卫她的安全,至于指望让骑士团成为她的打手什么的,就别做梦了。她要是教皇的话倒还有点希望。 顺带一提,当年的十几位圣骑士由于种种原因,只有六个人还有后代传承。洛林有两个,东法兰有三个,而西法兰有一个。洛林除了这位团长,还有一个常年驻守在国境抵御异教徒的侵袭,所以陆楠没有见过。只是听说那位骑士战斗力惊人,教皇亲自授予了他“护教者”的称号。 “陛下,被这样盯着我觉得……好像不太好。能不能想办法叫他先离开?” 在森林里越走越深,周围其他打猎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巴蒂斯特找了个机会来到陆楠身边,悄悄对她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陆楠回以一个同样无奈的苦笑,示意她做不到。巴蒂斯特瞅着随时紧跟在陆楠马后寸步不离的骑士团团长,几乎快要咬牙切齿了。 “只不过是狩猎而已,有必要连骑士团都带上吗。”他装出轻松的表情,开玩笑似的对陆楠抱怨着,“好像有点小题大作了吧,陛下。” 陆楠忧郁的叹息:“谁叫我是女王呢,唉,这大概就是代价吧,完全没有自由。亲爱的巴蒂,我也常常为此感到苦闷。” 看巴蒂的眼角瞬间抽搐了一下,大概他心里正在吐槽说这样的苦闷我也好想有啊,陆楠还挺开心的。她知道巴蒂斯特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求都快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所以经常这样装作无意的嘲讽他一下,看他一脸不爽却没办法的样子,无比的舒畅。 这次狩猎其实不需要骑士团随行,但是安茹公爵坚持要他们前来,陆楠和团长没什么来往,反倒是安茹公爵和他关系不错。所以陆楠现在也挺发愁的,被如今严密的保护着,巴蒂斯特怎么开始他的表演呢?她看了看团长严肃的脸,觉得他大概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而离开。这位大叔可是那种为了保护君主不惜打断君主四肢的存在,除了上帝,他只服从自己心中的信条,陆楠不想挑战他的忠诚。 于是一时间陷入了僵局。陆楠尽管练习了一段时间的骑马,但充其量也就是保持可以快马奔驰而不摔下来。所以骑着马带着猎犬去追赶猎物还要弯弓射箭什么的,她就不参与了,最多在一边喊话加油。但是除了保护她的骑士们,其余的人却很积极,不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要在女王面前展示一番勇武,获取她的欢心。不得不承认,能够有资格作为随从,起码的能力还是有的。在满是树木蔓藤的森林里,走路都要小心翼翼,他们却可以骑在马上灵活的驱赶猎物,张弓瞄准。作为御用猎场,自然不可能有太危险的大型动物,也就是些兔子野鸡麋鹿。随从们带着几十只猎犬,训练有素的形成包围网,将慌不择路的猎物们赶在一起,然后在它们无处可逃的时候用箭瞄准集中乱射,很快就抓到了不少动物。 对于这种行为陆楠没有什么兴趣,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让她感到不适,而且那些死状惨烈的兔子小鹿也让她觉得挺残忍的。只不过她没有出言制止,也克制着没有露出不舒服的表情,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巴蒂斯特混在人群里很积极的四处奔跑,他的箭法还不错,而且其他人也有意把猎物让出来,很快他就猎到了一头健壮的公鹿。当弓箭射穿公鹿的脖子时,它还没有断气,四蹄乱蹬,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原本美丽的鹿角撞在树干上折断了一边,显得非常凄惨。 陆楠见随从们合力将还在抽搐的公鹿拖过来,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别再折磨它了,谁去割断它的喉咙,给它个痛快吧。” 巴蒂斯特闻言后不禁笑了起来:“哦,陛下,这可不该是您该说的话,割断喉咙什么的,从一位女士嘴里说出来显得也太可怕了一点。” 跟他虚情假意的周旋了一下午,陆楠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她冷笑着说:“怎么,您觉得我应该尖叫晕倒才算是位合格的女士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发了火,随从们还是都停了下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巴蒂斯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对自己拉下脸,显得很是错愕,咽了一口口水。 “不,当然不,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的话让我感到非常不快,先生,所以我决定惩罚您。现在,您独自一人,可以带猎犬,去为我狩猎一头更大的猎物吧。” 陆楠装出不高兴的样子,指着巴蒂斯特说。见他先是一愣,随即便低下头遵命,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她之前就发现巴蒂斯特一直在试图远离人群,干脆就随便找个理由给他机会。果然他立刻就上当了。看来他因为自己身边一直有守卫迟迟无法下手而感到焦急起来。不知道这一去他又打算做什么呢?不会是老套的引来什么凶猛野兽袭击吧? “我一定会为陛下献上更好的猎物作为赔礼。” 巴蒂斯特信誓旦旦的说,随即就带上几条猎犬,独自策马朝着森林深处前进,很快就消失了踪影。陆楠故意带着人在森林里绕来绕去,往那种树木密集的地方钻。这样一来那些骑士们就没有办法再紧密的围在她周围,被树木隔开了距离。她又指使着同行的随从到处乱走,去追赶那些逃走的猎物,渐渐的,她的身边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勉强紧跟着,其余的人都被她刻意落在了后面。 “陛下,请不要独自跑那么快!我们没办法跟上了!” 已经到了森林最深处,没有办法策马并行,只能容一个人一个人的前进,骑士团团长见陆楠闷头往前乱跑,终于忍不住出声警告。 陆楠心想她已经努力了,巴蒂斯特,只能帮你到这了。要是这样都还不赶紧动手……那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废柴啊。 第62章 漫无目的带着随从和骑士们在密林里转悠了半天,陆楠还是头一回骑这么久的马,感觉大腿两边火辣辣的疼,大概已经被磨破了。这一点她倒是没有预先想到,看来自以为不是娇气的人,身体还是非常公主。而因为她这种自找麻烦的行为,骑士团团长脸上的不耐烦也表露无疑。尽管他紧紧抿着嘴唇克制着没有说出任何失礼的话语,心里大概已经认定她是个任性又无知的幼稚小女孩了吧。 陆楠只能默默在心里对他说声抱歉,虽然本能的对这种性格的固执中年人感到棘手,但对方是个尽忠职守的骑士,陆楠对于这样的人总是抱有几分敬意。自己故意找事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心里还真有些过不去。她也是在大老板手下打过工的人,深知这样的上司在下属眼里是什么形象。可是,谁叫她就是在刻意作死呢。 硬着头皮又往森林深处走了一段距离,骑士团团长冰冷的视线看得陆楠后背发麻。而且这里的树冠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将原本刺眼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四周一片阴暗。地上满是堆积的厚厚落叶,到处都是树枝和垂挂着的藤蔓,想要前进必须骑在马上用武器不断避开这些阻挡物。陆楠心里有些发憷,总觉得在看不见的黑暗处隐藏着什么危险。而骑士团团长也终于伸手,一把抓住了陆楠的马缰。 “不能再继续前进了,现在马上回头。”他以一种不容分辨的口气斩钉截铁的说,同时对着周围的其他骑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全部朝着这边靠拢。但是由于地形的关系,很难办到。 看到他的脸色陆楠就知道他是不会给自己拒绝机会了,心里默默唾骂着巴蒂斯特这个无能的家伙,没有抗拒的任凭骑士团团长牵着自己的缰绳。可是就在她以为今天白忙活一场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同时原本安静的密林间也响起了一阵奇怪的风。陆楠不禁心中一凛,她在风中闻到了一股腥味,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马鞍。 “不好!” 骑士团团长脸色大变,“蹡踉”一声,腰间悬挂的长剑已经出鞘,厉声喊道:“全体注意,有野兽!保护陛下!” 陆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腰间的衣服猛力一拉,从自己的马背上被带到了他的马上,以一个很不雅观的姿势被团长粗鲁的扣在怀里。她不得不庆幸今天自己穿的是裤子而不是裙子,否则画面肯定很好看。由于姿势的关系她面朝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在晕头涨脑之前看到不断乱晃的地面。身体在剧烈的随着马匹的跑动而摇晃,耳边传来随从们的惊叫,马匹的长嘶,野兽的咆哮,还有武器挥舞划破空气的声音。 场面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野兽窜了出来,到处都是惨叫和大喊的声音。陆楠拼命的想抬头看看什么情况,但是骑士团团长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死死压住她。她听到团长在剧烈的喘息,不断挥舞着手中长剑,时不时随着他身体的震动,就有野兽的惨嚎,带着温度的腥臭液体洒在她的背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团长,这不对劲,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野狼!” “它们好像是被人下药了!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 骑士们大叫着,诧异于这些野狼异于往常的拼命向他们发起进攻。且不说作为王家御用的猎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狼群,通常情况下狼群是不会贸然朝着人类发起进攻的,况且在遭到了如此强力的抵抗。 “该死!” 团长发出了一声痛楚的闷哼,大概是被扑上来的狼伤到了。即使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依然冷静,指挥着骑士们围在一起抵御狼群的袭击。由于这群骑士都是全副武装,不光全身着甲,连脸上都带着金属的面罩,而且连马匹都披着链甲做成的马衣。再加上他们个个骁勇,一时半会狼群倒也很难对他们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倒是他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利用手里长枪的优势,一戳一个准。哪怕狼群能够跃起,却也很难够到他们。狼群想要偷袭他们身下的马匹,却因为马匹紧靠在一起基本找不到什么空子可钻。 眼看这些狼就要被骑士团屠杀一空,陆楠没料到他们战斗力如此逆天,不禁有点发愣。但是很快就有一队同样是穿着盔甲的人从森林另一边毫无预警的冲了出来,手持长弓,对着骑士团发动了袭击。很快,他们就利用武器的优势将骑士团的阵型冲乱,开始了短兵相接的厮杀。 “你们是什么人!” 骑士团团长也被几个人围攻,他一边抵抗,一边厉声呵斥道。但是对方怎么可能回答,只是闷头猛攻。要不是碍着马背上的陆楠,骑士团团长早就被他们围攻受伤了。 茂密的树林限制了弓箭的使用,所以对方没办法来个万箭齐发,但同时也让陆楠一行人无法依靠马匹甩开他们逃走。骑士们被一个个的分割开各自为战,不少人已经受了重伤,但还在顽强的抵抗,拼命保护着陆楠。 “不要慌!这么大的声音很快就会被听到,外面有随行的护卫军,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 骑士团团长大声喊着,显得毫无畏惧。那些围攻的人闻言后不免焦急起来,但又没办法瞬间将这些骑士全部杀死,反倒是因为武力上的差距被骑士们反杀了不少。在这种凶险又混乱的局面下,陆楠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除了被骑士团团长保护着之外,她就跟一个局外人似的。她不仅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了。 “啊!” 不知道是谁趁着团长疲惫,偷袭得手,团长惨呼一声,一直扣着陆楠的手终于再也无法用力,随着马匹剧烈的跑动,陆楠失去平衡从马背上滚落到地,狠狠摔在了一具尸体上,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一时间也被摔得眼冒金星。 场面太过混乱,一时间还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陆楠努力爬起来,匆匆扫了一眼,血腥残酷的画面让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随后她大喊一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就立刻灵活的钻进了草丛,开始逃跑。 “什么!那是女王!” “不能让她跑了!快追!” 发现陆楠跑掉后,偷袭的人们也顾不上围杀骑士们,赶紧朝着她逃走的方向追赶。可是由于这里树木太过茂密,骑着马压根没法快速奔跑。陆楠又没穿碍事的裙子,狡猾的专门往那种藤蔓密集的地方钻。很快追兵们就发现骑着马是追不上了,不得不弃马而行。但是这样一来就更加难追赶陆楠,树林里光线不好,到处都是阻碍前进的野草树藤,很难分清方向。陆楠在草丛里钻来钻去,很快就甩掉了不少追兵,只有几个人还死死咬在后面。 “不要跑!停下!” 身上的盔甲在造成巨大声响的同时,也极大的减缓了他们的速度,他们凶狠的叫嚣着,想以此来吓唬陆楠。可是陆楠根本没当回事。如果他们手里有枪刀还能造成点效果,可是仅靠弓箭?除非他们是那种可以一边跑一边瞄准射箭的高手,能伤到陆楠才怪。 拼命跑了十来分钟,陆楠体力不支,剧烈的喘息着,喉咙里满是血的味道。她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被割伤的痕迹,每往前跑一步,她的心就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但是追在后面的人也只剩下两个,其他的都不见了踪影。而且陆楠听到后面远远传来了人声和呐喊,恐怕森林外面的护卫军已经赶到,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这些人行不行啊!” 无语的在心中吐槽,陆楠觉得自己再这么机智的跑下去,恐怕什么有用的信息都还没获得就被拯救了。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追着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还有一个只怕是已经没力气追不动了。毕竟……和她不一样,人家可是穿着几十斤的盔甲在负重越野啊。 “呀!” 假装被绊倒,陆楠摔倒在地,她翻身看着那个接近的追兵,对方带着面罩看不见脸孔。不过从对方不发一语只是举起手中的长剑对准她的样子来看,准备杀了她是不用怀疑了。 陆楠直视着对方,缓缓的站起来,平静的问:“是谁派你来的?” 那个人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像是在嘲笑她。陆楠按捺着还在剧烈狂跳的心脏,再次重复了一遍:“谁派你来的?” 冰冷的剑锋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迫使她不得不昂起头,那个人以嘲讽的语气说:“女王陛下,知道是谁要杀你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你就要死了。” 陆楠没有退缩,反正她一开始就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她没有颤抖也没有求饶,只是冷静的说:“既然我要死了,那么起码让我知道是谁想杀我,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那人没有说话,歪着头打量着她,手中长剑用力,在她的脖子上割出了一条伤痕,大概是想看她惊慌失措吧。但是陆楠只是用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她心里有些奇怪,其他追着的人呢?都哪儿去了?不至于蠢到那么快就把她追丢了吧。而且这个人也是有够无语的,充分论证了反派死于话多。 “是卡洛曼指使你们的吧。” 看对方不打算回答,陆楠自顾自的说,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想要印证一下。虽然有点郁闷事态的发展和她想的不一样,不过现场留下了那么多尸体,就是最好的罪证。就算是她死掉也不要紧,反正下一次她肯定会抢先出手,不再给卡洛曼机会了。 “哦,你不害怕吗?” 那个追兵还很有兴趣的询问着,陆楠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还是回以一个蔑视的笑容。 “卑劣的叛徒无法让我失态,想要动手的话,请。但我不会做出任何有辱女王身份的行为。” 那人还想说什么,但草丛刷刷一响,另一个追杀的人钻了出来,见此场景不禁大喜,不由分说就举着手中的武器砍了下来。但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磨叽了半天的家伙却忽然反手一剑,赶紧利落把后来的追兵捅了个透心凉,死得不能再死。 “咦?”见状陆楠不禁奇怪的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拔出尸体里的长剑,让尸体软塌塌的倒在一边,随手一抖,在草地上甩下一串血迹。他抓住头盔取下来丢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精悍却满是残暴之色的面孔,对着陆楠露出了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 “您不是想要见我吗,洛林的女王陛下。” 取下头盔后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之前那样因为隔着东西显得有些沉闷,陆楠迷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还以为是个蠢货,没想到意外的挺有胆嘛,我从来不信什么见鬼的王者风度,今天倒是遇到了一回。不错,没有给歌兰大帝丢脸。” 那个男人用吊儿郎当的口气懒洋洋的说,对她行了个像模像样的宫廷礼。这种沙哑带着浓厚异国口音的腔调,陆楠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什么时候听到过了。 “在下……疯狗,应香槟公爵的邀请,前来保护你的安全,陛下。” “哦,原来你就是传说的疯狗。”她挑起一边眉毛,有些意外的说。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那个带给她血淋淋回忆的男人。那个在驿站曾经偶然相遇,被他当众挑衅一番还被用剑抵着脖子,不得不装晕才脱身的阿泰尔佣兵头子。陆楠抚摸着手指上那条已经结疤的伤痕,因为他自己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还特地自我惩罚留下了一个记号。 “那些半路不见了的追兵,都是被你杀掉的?” 对于陆楠的询问,他只是随意的点点头,一脸无趣的脱着身上的盔甲。 “怎么样,您还满意吗,作为一个只会杀人的雇佣兵。本来我只想完成公爵的委托,不过现在倒是对您有些兴趣,也许会考虑考虑答应您的委托呢。” 陆楠没说话,她两眼发直的盯着男人。随着他脱掉身上沾满污血的盔甲,露出下面结实精壮的肉体,陆楠不禁吞了吞口水。哪怕只能看见上半身,但那被肌肉覆盖的男性身躯,简直像是由青铜铸成的完美艺术品。绝非是那种在健身房锻炼出的身体可以比较,他的身体一看就是经历了无数惨烈的厮杀搏斗铸造的产物,肌肉恰到好处的隆起,遍布上下的伤疤更是增添了一种凄厉的美感。尤其是腹部的腹肌,性感得几乎劈头甩来一脸的男性荷尔蒙。总之,想要知道什么是男人,看看这个身体就能深切的体会。他简直是把男性这个词铭刻进了每一根肌肉的线条里。 她根本没在听对方说什么,哪怕闻声而至的骑士们和护卫赶到,对她问东问西,她也心不在焉,抽空就瞅一眼那个符合她口味的美好肉体。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她对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是想要得到一个新奇的玩具,此刻她就非常想要得到这个男人,想要看着他臣服于自己的脚下。 “啊……八块腹肌的古铜色皮肤……” 喃喃自语着,陆楠感到口渴,不禁舔了舔嘴唇。 第63章 很快,除了陆陆续续赶来的其余骑士团成员,还有在外搜索的护卫队们就一股脑的涌来,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陆楠也只好暂且收敛起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想法,端正表情,处理眼下需要解决的事情。 出乎意料,带头的居然是安茹公爵,因为剧烈的跑动,他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拿着手帕捂着嘴气喘吁吁,表情相当难看。见陆楠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他微微松了口气,很想发火却不得不强行压制,沉声问道:“您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我很好,没有什么事。哦,您说这些伤口?只是被划伤而已,很快就会愈合。” 看着那些恨不得把她抬出去的护卫们,陆楠虽然感到伤口确实挺痛,还是得表现出淡定自如的风度。她打量了一下围在身边的人群,对着安茹公爵说:“骑士团团长还有其他人怎么样,有没有伤亡?受伤的人已经得到救治了吗?” 安茹公爵却不想回答她的问题,阴沉着脸对周围的护卫说:“护送陛下赶紧离开这里,先回行宫再说。” “公爵,请回答我的问题,骑士团的诸位怎么样了。” 见他置若罔闻,陆楠严肃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提问,她发现安茹公爵真是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了。 安茹公爵还是没搭理她,只是板着脸示意护卫们赶紧带着陆楠离开。旁边的一位骑士见状,可能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主动凑过来对陆楠说:“请您不必担心,虽然有几位兄弟收了伤,但是没有人失去性命。团长阁下也很好,只是手臂被砍了一刀,已经在为他治疗了。” 陆楠顿时长舒一口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虔诚的说:“感谢万能的天主,感谢他仁慈的庇佑。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让他们牺牲,这将成为我永远的愧疚。啊,还有和我一起的随从们呢,他们如何了?” 她不顾自己的伤势首先询问骑士和随从们的行为无疑让骑士们都产生了好感,毕竟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君主是个冷血无情的人。那个骑士微微低下头,沉痛的说:“非常不幸,经过清点,有六名随行的随从……” “啊,多么让人感到心痛!”陆楠捂着胸口满脸悲痛的说,眼中还涌出了泪光,“这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让他们失去了生命!我必须要向天主深深的忏悔,我是个多么可怕的罪人啊!” 她的话语是那么的悲伤且悔恨,她的感情是那么的深刻而真诚,见到女王为了死去的随从如此的愧疚和难过,骑士们都忍不住安慰起她来。 “请不要这么说,陛下,这不是您的错啊。” “都是那些企图对您不利的卑劣之徒,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作为您的随从和护卫,保护您是理所当然,他们应该都有这样的觉悟。” 好吧,起码陆楠至今的言行还是很符合当下大多数骑士们的口味的,一位美丽,善良,仁慈又虔诚的女王,还那么的年轻,仅仅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女。她没有因为自己遭受刺杀而大发雷霆或者惊恐万分,第一时间是想到那些保护自己的人们,还为了他们哭泣落泪。大概也就像那些经典的女王与骑士的故事那样让人感动了。 “陛下,现在这里还不算安全,赶紧离开森林回行宫好吗!” 可惜安茹公爵完全没有被这种气氛打动,硬邦邦的在一边催促。陆楠真情实感的演了一波自觉也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嘛。她擦了擦眼泪,趁着没人注意迅速的瞄了一眼边上,那个佣兵头子被远远挤在人群之外,抱着手臂饶有趣味的看着这边。他的身边有两个骑士警惕的防备着,好像打算随时把他按倒在地。 见状陆楠急忙说:“请那边那位先生和我一起,他是被请来暗中保护我的,这次要不是他,大概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摆脱那些追兵。” 看来这个佣兵还算个知名人物,起码安茹公爵和几个骑士表现得不像是不认识他的样子。安茹公爵嫌恶地让开距离,连看都不想看他的模样。而几名骑士的视线也非常不友好,充满着直白的蔑视。要不是有陆楠这番话,可能他们已经粗鲁的将这个家伙驱赶得远远的了。 被陆楠叫道的男人有点诧异的放下手臂,想必他很少被贵族用这样有礼貌的态度说话。尽管面对着一大群人的排斥和敌视,但他还是不以为意的走了过来。在距离陆楠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就被骑士们挡下,很不友好的推揉了一把,但他只是讥讽的笑笑,既不感到仓促,也不觉得恼怒。他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傲慢,并不以自己雇佣兵的身份而自卑。当然他的这种态度实在是很容易让其他人更加不高兴就是了。在大部分贵族以及帝国人眼里,异国私生子加雇佣兵,就该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趾高气昂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国王吗。 陆楠不禁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挺有意思的,他身上完全没有那种一般平民战战兢兢的感觉,倒是很有她那种现代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但他究竟是因为超越时代的无视了阶级之分所以毫无畏惧呢,还是脑子不够用单纯是个空有武力的蛮夫,还得以观后效。不过眼下不是搭话的时候,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被小心翼翼的护卫着,一路如临大敌的回到了森林之外。 说起来也就过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但是之前那种欢乐和谐的气氛已经彻底消失,乐队和其他用来娱乐大众的小丑什么的都不见了。到处都是手持武器的士兵,而在场的客人们也是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们被士兵们分开监视着,偷偷摸摸的交头接耳。见到陆楠一身狼狈的被簇拥着从森林出来,都惊呼着站起身,不少女士还应景的晕了过去。要不是碍着士兵的武器,恐怕不少人已经冲上来表示关心和慰问了。 “呃,这是怎么回事?” 陆楠扭头问安茹公爵,他面无表情的回答:“既然您受到了刺杀,肯定要把在场所有人都监视起来,不允许他们乱跑乱走。怎么,您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不,当然不是,您的果断让我十分敬佩。不过考虑到里面还有几位来自其他国家的客人,还是希望不要太过粗暴,找几个人去解释安抚一下比较好。我不想引起无谓的恐慌。” 安茹公爵稍微弯了下腰表示他明白,陆楠也就不再多问,起码他在这方面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她有心对这些人说点什么,但想到自己现在披头散发衣服又脏又皱,还是不要毁灭形象了。于是她赶紧的加快脚步朝着行宫方向走去。但是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闹了起来,先是她的好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尖利的嗓门,然后是香槟公爵暴躁的喊声。 “别拦着我!放我过去!天啊,万能的天主!我的小克洛!您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唬我啊!” “陛下!您看看安茹这家伙都干了什么!我才是内务大臣,他无权阻止我见您!走开,你们这些讨厌的卫兵!” 头痛的按了一下额角,陆楠对安茹公爵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放那两个人过来。安茹公爵虽然看起来很不情愿,但还是遵从了。图利安公爵夫人拖着累赘的裙子跑不快,但是香槟公爵却仗着腿长几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挤开安茹公爵,就想拉陆楠的手。陆楠冷漠的瞪了他一眼才让他悻悻的打消这个念头,但他却利索的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陛下,您的脸……还有您的手……” 他一副身同感受痛不欲生的样子,陆楠却只感到大为不耐,心想都这时候了还在刷人设烦不烦啊。这就是她讨厌香槟公爵的地方,这家伙永远都滑不留手,虚伪得过头。除了嘴上说得好听,拿出一些对他而言无关痛痒的东西交换利益,一点干货都没有。倒是安茹公爵,哪怕他态度上很不友好,可是关键时刻都以行动证明他是陆楠可靠的盟友。 对他挤出一个笑容,陆楠就匆匆赶在图利安公爵夫人也扑上来之前小跑着进了行宫大门。她本来还想交代一下善后事宜以及巴蒂斯特的处理,但安茹公爵早就开始发号施令,井井有条的安排起相关人员。见状陆楠没有插嘴,在骑士们的搀扶下上楼。而才走了几步,罗塞和赛莉西亚就面色苍白的迎了上来,两个人脸上的焦急和担忧都不像是伪装。见她虽然全身伤痕累累好歹安然无恙,罗塞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的低声祷告着。而赛莉西亚更是激动得全身颤抖,好像又要晕过去了。 比起身边口沫四溅以各种语句关心慰问的两个其他人士,陆楠还是觉得两个侍女的感情真挚多了。前面因为一直精神高度集中所以没什么感觉,现在稍微松懈下来马上就能感受到伤口火烧一般的刺痛。陆楠对护送自己的骑士还有护卫们道了谢,又再一次问询受伤人员的安置,确定他们都已经安排妥当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对于今天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抱歉……” 她才开了个头骑士们就七嘴八舌的打断了她,劝慰她不要放在心上,为了保护女王受伤是骑士的荣耀,还催促她赶紧去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口。于是在两个侍女的小心搀扶下,陆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门,拉比早就等候在那里,还准备好了各种伤药和包扎用的绷带。 大部分护卫都已经被安茹公爵调走去进行一系列的搜查抓捕以及清理现场的工作,而骑士团除了受伤的人都在行宫保护陆楠的安全。陆楠再三感谢了守在门外的骑士们,见一路跟着上来的雇佣兵无所事事的站得老远,便叫罗塞派人暂且给他安排个房间呆着。 “很抱歉,现在什么都乱糟糟的,请您暂时稍等一下,我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情再和您详谈。对了,麻烦您,埃米西小姐,叫人给这位先生准备干净的热水和衣服,再给他拿一些食物和伤药。” 陆楠对罗塞嘱咐着,在场诸人听她这么说都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完全没必要对一个身份低下的男人如此礼遇。但是没人想到其他地方去,只是以为女王生性谦和,想要感谢他罢了。毕竟,对于陆楠这样身份的女性而言,私生子出身的雇佣兵简直是奴隶都不如的低贱。要是陆楠说自己对他有那方面的兴趣,大概就和人类居然想和畜生来一发差不多吧。 连疯狗自己都很诧异,莫名其妙的看了陆楠好几眼。虽然他没觉得自己多么卑贱,也没把什么女王贵族当回事。但即便大胆如他,做梦也想不到陆楠心里在想什么。他活到现在,充其量就睡过妓女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平民女人。贵族小姐什么的,他当然可以用各种手段征服几个,但那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以及,他也对那些除了尖叫和蔑视的高贵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他名叫疯狗,也不是失去理性随时都想着咬人的,面对陆楠的礼遇,他只是觉得这位女王可能想利用自己,不得不强行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于是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很随便的对陆楠行了个敷衍的礼,就径自跟着带路的侍从离去了。 “哼,看他那副粗鲁的嘴脸,果然是卑劣的异教徒,一点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一名骑士不满的低声说,引起了其他人的赞同。 陆楠现在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她又不是看见有兴趣的男人就立刻欲火焚身满脑子啪啪啪的花痴。她先是对骑士们表达了谢意,以及她要暂时关门换衣服治疗伤口。然后她又毫不客气的把哭嚎不止的图利安公爵夫人以及喋喋不休的香槟公爵一起赶了出去。示意罗塞关上门后,她就赶紧的在拉比的帮助下开始脱衣服。身上的伤口虽然不是非常严重,但还是出了不少血,伤口都开始凝结,把衣服粘住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罗塞眼圈红红的问,小心的用干净的布沾了热水,一点点的擦拭那些凝结的血块。拉比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手也在发抖。至于赛莉西亚,这妹子早就被血糊糊的伤口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捧着毛巾和替换的衣服,压根不敢过来。 “没关系,用力,我不痛。对了,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呢。” 注意到一直没看见理应在场的公爵夫人,陆楠奇怪的问。 “她在外面安抚其他的小姐和夫人们,免得她们一个个太过于激动。”罗塞小声的答道。 “可她不是一贯被排挤和嘲笑吗?那些夫人小姐会听从她的话?” 陆楠痛得龇牙咧嘴,拉比见状赶紧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吹气。 “陛下,您就别去关心其他人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看您身上的伤口那么深,肯定会留下疤痕的!”罗塞焦急的说。 “嗯?也还好吧,不用担心啦,哪怕是真的毁容了,也不必发愁嫁不出去。” 陆楠开玩笑似的说,拉比却忽然抢过话题,坚定的说:“不会的,陛下。我不会让您毁容的!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您的伤口,不会留下疤痕。” 其实陆楠还真的不是很在意留疤的事情,她心里有数,自己身上的伤就算了,起码脸上没有大碍,就是几条划痕而已,养养就好了。就是略担心消毒不好万一化脓发炎什么的。不过都是些轻微的皮外伤,小心卫生的话应该还好。 “陛下,您还笑!女人的脸和身体,就是生命啊!” 连赛莉西亚都急了,带着哭腔颤抖的低喊。 陆楠见三个侍女都比自己还紧张,只好安抚的轮流摸了她们一圈脑袋。 “不要担心了,也不要哭,都笑一个。对于一般的女人而言,确实脸很重要。但我不是一般女人啊,我是未来帝国的皇帝。都说皇帝的意志便是不容违抗的旨意,怎么,你们不相信皇帝的保证吗。” 她顺手抓起一张手帕擦掉了罗塞脸上的泪水,又隔着面纱捏了捏拉比的脸,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即便脸上留下无法消除的伤疤,我依旧是皇帝。无人胆敢嘲笑,无人胆敢轻视。当他们抬起头与我对视,只会看见作为皇帝而存在的克洛泰丝,而非一个带着伤疤的女人。后世关于我的记载,也只会留下身为帝王的丰功伟绩,而不是长相美丑。不如说我更期待彻底抛开女人的身份,单纯以一个帝王的角度来评判。这是件好事啊,我非常高兴。” 伸手把三个妹子都搂住,陆楠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挨着亲吻了她们的额头。 “所以,都不要哭了。看你们这么伤心,我会心痛的,好吗。” “……嗯。” “是,陛下。” “呜呜呜,对不起,我会努力不哭的。” 赛莉西亚和罗塞终于止住了泪水,只是脸蛋都红扑扑的,显得有点羞涩。拉比哪怕因为戴着面纱看不见脸,但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刷了一大波好感,看来果然只有女人才知道怎么攻略女人啊。 陆.已经开始渣男化.楠,得意洋洋的想着。 第64章 安抚完了几个侍女,对陆楠来讲,这叫团队建设。作为女性君主,她天生就处于劣势,像男人一样获得男性下属的好感与忠诚——非男女意义那种——更加困难。所以她只能尽量团结周围可以团结的女性,期待她们可以成为自己未来的得力助手。 拉比因为身份的关系减分不少,但胜在人际单纯,不必担心她会轻易背叛。相信她自己也看得很清楚,离开陆楠,这个世界恐怕都不会允许她活下去。安茹公爵护不住她,她只能紧紧依附在陆楠身边。虽然因为长相的关系没办法出现在公开场合,这反而使她更加可靠。她聪明又博学,陆楠已经把她当成了活体词典。 罗塞嘛,虽然心眼颇多,但本性还算善良,做事沉稳,是个难得的聪明姑娘。她不满自己的出身想通过依附女王嫁入高门,陆楠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把她放置在了拉比之后。很抱歉,虽然说起来显得很残酷,但她不会把重任交托在一个一心只想嫁人的女人身上。要陆楠说,跟着她可比跟着某个贵族丈夫可靠多了。不过她也不会去干涉罗塞的选择,看她自己能不能想明白。 赛莉西亚……没什么优点,胆小怕事,但起码会看眼色不多嘴。这样的性格当个跑腿传话的秘书也够了,反正陆楠也没想过让她承担起多大的责任。等到后面要是找得到更好的人选,把她换下也可以。陆楠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侍女,比起那些多嘴多舌的小姐夫人,赛莉西亚看着至少比较顺眼。 最后就是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这位夫人陆楠可谓是寄予厚望。首先,她认清现实后恐怕是不愿意随便结婚了,其次,除了遇到爱情有点糊涂,其他方面她还是很精明能干的。最后,有香槟公爵扣在手里,不怕她不听话。陆楠私心非常希望香槟公爵可以娶她,这样就可以白得一大块领土和大批钱财。只是香槟公爵不会那么听话,她还不能强迫他。嗯……必须得好好筹谋。 在心里给她暂定的几个女性下属打了一圈分,陆楠也处理好了伤口,换好了衣服。这次她没有再穿得标新立异,而是穿了件普通的裙子加长袍。也顾不上再精心梳妆打扮,她就急冲冲的出了门。毕竟,还有一大堆后续事件等着她处理。 她先是来到了行宫一楼的侧面餐厅,原本是用来召开盛大宴会的地方,除了正中足以坐下几十人的长桌,还有几个巨大的烤肉架,可能是用来烤制打到猎物的。现在这里被暂时用来当做临时的议事场所,因为这里是行宫里最大的房间。 她进屋才发现弗兰德斯公爵,富瓦伯爵,卡洛曼,卡尔,还有路德维希跟查理德里斯,以及之前被她赶出房间的图利安公爵夫人和香槟公爵都在里面坐着,气氛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被邀请的教会神父,一脸尴尬的坐在角落。看见她之后公爵夫人和香槟公爵立马就迎了上来,而其余的人也站起来鞠躬行礼。看着这一男一女又要开始新一波洗脑般的关心慰问。陆楠实在是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板着脸果断阻止,自己率先在上首坐下:“感谢诸位的关心,你们的心意我铭记在心。但是这些话后面再说,我现在只想解决一下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事情。” 路德维希不冷不热的说:“然而陛下,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您的护卫们如狼似虎的拿着武器驱赶人群,像是监视囚犯一样把我们押送到这。我还想问问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卡洛曼却呵呵一笑,嘲讽的说:“直到现在您还在装傻呢,刚才不是都看得很清楚了吗。又是伤员又是尸体,连陛下都受了伤,毫无疑问陛下是遇到了刺杀。” “刺杀?”弗兰德斯公爵一脸震惊,仿佛他真的才听说这件事,“竟然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陛下,您还好吗?” “我要是不好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和您说话了。” 陆楠阴沉着脸回答。她环顾在场所有人,大多数人都是很诧异很震惊的模样,虽然基本都是装的。在座诸位都不是笨蛋,肯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为了避嫌,不得不装傻。她看着紧张得发抖,还时不时看向路德维希的查理德里斯,又看了看神情坦然毫不心虚的卡洛曼,觉得还真是有意思。 尽管近来和安茹公爵斗得死去活来,跟陆楠关系也日趋紧张,但作为枢密院首席大臣,弗兰德斯公爵还是首先发言,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到底是谁竟然敢对陛下犯下如此恐怖的罪行,陛下有抓到行凶的犯人吗。” “安茹公爵已经在处理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虽然行凶的人被随行的骑士团杀死了不少,但我相信肯定还是会剩下几个活着的。” 说着陆楠就瞄了一眼香槟公爵,看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奇怪的问:“说起来这次狩猎很多事情都是由您安排的,我不是怀疑您,公爵。但又是狼群又是一堆刺客,他们是怎么混进猎场的?” 香槟公爵闻言顿时跳了起来,冤屈的大叫:“陛下!您难道不知道,这片森林有多大吗!而且在西面是一片山脉啊!我发誓自己事先已经派了足够的人对森林和周围进行了仔细的检查,但是刺客要是从山脉那边临时翻过来,这个确实没办法堤防……” “可这也不是能够让您推卸失职的理由啊,公爵。”富瓦伯爵幸灾乐祸的插嘴道,“作为陛下信赖的内务大臣,您就是这么完成您的职责的?” “咳咳,好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是要责怪尤里安。也是我自己不好,没有注意安全才让刺客有机可乘。” 陆楠只是想找个带入正题的理由,并非想借此来为难香槟公爵。她心里有数,其实香槟公爵的安保工作已经完成得不错了,要不是她自己故意往森林深处没人的地方钻,还不带足够的护卫,那些刺客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好歹香槟公爵也是她这一边的,她不想让其他人借此机会来对付他。 香槟公爵顿时喜笑颜开,朝陆楠抛来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富瓦伯爵非常不满的撇了撇嘴,嫉恨地瞪了一眼香槟公爵俊美的脸,又暗暗向陆楠翻了个白眼,仿佛在抗议女王偏袒自己的情夫。但是既然陆楠已经发话,他也不好纠缠着香槟公爵不放,生硬的转变了话题。 “那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不会是那些异教徒吧,最近边境那边他们被清缴了不少,想借此来报复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一直在边上装死的几个教会神父顿时有点坐不住了。本来这次邀请的是洛林地区的枢机主教库拉德.加洛林,但是他年纪大了对狩猎活动毫无兴趣不想参加。他管辖下的几个教区神父却很想来见见世面外加白吃白喝,就自告奋勇的代替他来了。谁知道会遇到这种涉及王室的刺杀事件,而且话题听起来好像还涉及到了教会头上,为首的那个中年秃头神父急忙开口说道:“咳咳,确实,站在教会的立场,非常感谢女王陛下以及她的骑士们剿灭那些不敬畏天主的异教徒,维护了教会的尊严。但是现在还不好直接下结论说肯定就是那些异教徒干的吧。万一另有其人呢?” “哦,那您的意思,这场刺杀是洛林的人干的咯?想想也是啊,毕竟能够通过杀死女王获得好处的对象就那么几个,搞不好主使者就坐在这间屋子里呢。” 路德维希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听说他一直很讨厌教会的神职人员,看来好像是真的。 说话的神父汗都下来了,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哪怕他心里觉得路德维希说得八九不离十,也不敢出言赞同。如今教会那边教皇病重,随时都有可能蒙主召唤,几个候选人为了争夺下一任教皇的位置已经斗得水深火热,填了不少人命进去。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来麻烦。 “大公阁下,您这话说得就很没道理了,在没有调查出什么结论之前,还是暂且闭嘴比较好。” 弗兰德斯公爵不负众望的再次打圆场,他倒是十分坦然,因为不管洛林的王座上坐的是谁,也没办法动摇他的位置,比起嫌疑最大的卡洛曼和路德维希,他甚至有点隔岸观火的味道。 “呵呵呵呵,公爵,事到如今就不用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谁不知道,如果我们亲爱的姑妈死了,能够得到好处的就只有卡洛曼。毕竟,按照继承法,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啊。我是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在那里装傻有什么好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除了卡洛曼,不会有人干这样的事情。” 路德维希冷笑着说。卡洛曼顿时大怒,拍着桌子暴跳而起。 “你给我住嘴!肮脏的巴伐利亚杂种!你还有脸站出来装模作样的指责我?整个洛林都知道,你和你那个卑劣无耻的父亲,当年为了获得王位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无耻的勾当!图尔大公是怎么死的,祖父是怎么死的,恐怕只有你和你父亲最清楚!甚至连我的父亲之死也和你们父子俩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你那个腐烂到了骨头里的父亲最后忽然暴毙,你们父子还真的就如愿以偿了。怎么,很不甘心吧,和王位只差一根手指头的距离却落到别人手里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面对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的卡洛曼,路德维希却表现得十分傲慢,不屑的大笑起来。 “看看你那张扭曲丑恶的嘴脸,卡洛曼,你口口声声说别人肮脏无耻,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呢?你伪装出一副庄重正直的模样,私下里干的事情恶心得让我想想都要吐了。当年祖父为什么讨厌你,你还要假装不知道吗。可笑你枉费心机,最后王位还是落在了别人的头上。你说我不甘心?呵呵呵呵,最不甘心的人是怕是你自己吧!” 没想到这两人忽然就撕破脸毫无顾忌的互喷起来,而且说的话还挺意味深长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很多东西。几个神父的脸都绿了,他们不想知道这些王室隐秘啊。陆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香槟公爵早就躲得远远的生怕万一打起来自己被卷进去,而图利安公爵夫人嘴上虽然叫着不要吵,但干坐着毫无动作的打算。只有富瓦伯爵还拉着卡洛曼,免得他真的扑上去痛打路德维希。 “卫兵,卫兵!赶快拉住两位大公!”弗兰德斯公爵大喊着,扭头又对互相怒视的两个人斥责道,“请注意一下你们的礼仪和风度,不要再说些毫无根据荒唐的话了!” 但是卡洛曼却一副已经怒火冲头失去理智的样子,狂怒的大喊:“那又怎么样!肮脏的杂种!起码最后王位还是落在了我们歌兰家族的女人头上!我宁愿看着她戴上王冠,也绝对不允许一个杂种妄想——” 查理德里斯尖叫了一声,撞开椅子站起来,随即一头晕倒在地。 “够了!住嘴!” 弗兰德斯公爵用更大的嗓门喊道,很难想象一个他这样年纪的人可以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他不由分说的就命令卫兵们把卡洛曼按倒在地,捂住了他的嘴巴。而站在对面的路德维希面色惨白得和死人一样,下颚神经质的不断颤抖,那双总是阴冷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要燃烧一般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卡洛曼呜呜的声音,还有路德维希沉重的呼吸声。几个神父恨不得马上变成聋子瞎子。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宛如雕像,闷不吭声。 就在陆楠思考着要不要说句话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餐厅的门被人推开,安茹公爵大步走了进来。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此刻异常的气氛,还是那么漠然,用一贯冰冷的声音说:“陛下,我已经查出了刺客的身份。” 第65章 “您确定已经查明,没有弄错?” 要不是知道安茹公爵不是那种喜欢张扬的性格,陆楠简直以为他是等在门外掐点进来的,就为了欣赏此刻酸爽而尴尬的场景——卡洛曼被按在地上堵着嘴,路德维希僵硬得像块石头。而地上还躺着一位不知道是真昏迷还是假晕倒的女士。几个神父像鹌鹑似的缩在一角,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请放我们走”,仅有的几个士兵把自己伪装成瞎子和聋子的模样。其余几个人的表情也各有千秋,认真描述一番的话简直可以详细探讨一番人生和人性,从而充分体验世界的恶意和丑陋。 和他们比起来,陆楠和安茹公爵就像是走错片场的演员,一本正经的进行着自己的剧本。 “是的,我确定,不会弄错。” 安茹公爵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的孤傲和冷漠在宫廷里出了名的让人敬畏与厌恶,但是此刻大概屋里的人都会感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吧。要是他明知故问的挑衅几句,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才好。 “咳咳。”弗兰德斯公爵赶紧借此下坡,板着脸示意士兵们放开被按住的卡洛曼,“既然如此,我们就振奋精神,细听公爵调查出的结果吧。” 大家都跟失忆了一样假装无事发生,图利安公爵夫人掏出一瓶嗅盐弄醒了查理德里斯,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几个神父战战兢兢,看上去很想立刻逃跑,但是被陆楠瞟了几眼后,他们不得不老实坐下,只是坐立难安,不停的扭来扭去,活像椅子上有一千根针在扎他们的屁股。 所有人都是一副强自镇定的样子,几个男人还能装出平静的表情——除了瑟瑟发抖像只面临灭顶之灾小鸡仔的卡尔。陆楠真不知道他露出一脸快要吓死的表情是在想什么。不是她看不起未成年人,就卡尔这样的少年,能干出刺杀的事情,她就自插双目。 但是女人就不同了。图利安公爵作为一个在宫廷混迹多年有着丰富经验的王室公主,敏感的察觉到了隐藏在诡异气氛下即将来临的风暴,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看来她很后悔自己不该为了拍马屁冒冒失失的闯进这房间,眼下想找借口逃走也晚了。另一位女性查理德里斯则是毫无掩饰的将自己的恐惧写在了脸上,她绝望的环顾四周,像是想找到一个忽然出现的出口,时不时将哀求的视线转移向陆楠,那目光让陆楠想到了面临屠宰的小动物。 可惜,在必要的时候,陆楠的心肠也可以比钢铁还坚硬,哪怕查理德里斯用比现在可怜一万倍的视线哀求,她只会装着没看见。 “请说吧,公爵,我们都在等着呢。”她微笑着催促。 “陛下,我觉得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劳烦几位神父在场了,或者可以让他们暂时离开一下?” 弗兰德斯公爵忽然插嘴,几个神父立刻向他投来感激涕零的眼神,但是陆楠只是笑着说:“没关系,我反而希望几位神父在场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有人说我们胡乱定下罪名是想冤枉他。” 弗兰德斯公爵顾虑重重的看了一眼路德维希,暗示的说:“陛下,有些事情不太方便传出去,对您,对洛林,对整个王室都不算好事……” 陆楠安抚的对他笑了笑:“放心吧阁下,不会像您想象的那样,我明白您的意思。” “根据我的调查结果,搜集到掉落的武器,还有活着凶手的供述,他们是受布雷达大公指派,来刺杀女王陛下。” 安茹公爵已经没有耐性等他们继续达成共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不会的!不可能!我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一个做出激烈反应的居然是一直面如死灰的查理德里斯,她站起声尖叫道,剧烈的摇晃着头。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卡洛曼得意的笑了起来:“看吧,我就说了,卫兵,还等什么,把他抓起来!” “不要着急嘛,让安茹公爵把话说完。”陆楠挥手阻止了他,示意安茹公爵继续。 “虽然兵器上的刻印被人为磨掉,但还是能辨认出上面有布雷达大公的家徽,活着被抓到的人也亲口承认,他们是布雷达大公豢养的刺客,这次借着狩猎伪装成他的随从一起混进猎场,就是为了趁机刺杀女王。” 安茹公爵还是一板一眼的说着,毫无动容,也没有展露出一点点的惊讶。 “这是诬陷!我哥哥不可能刺杀陛下!” 查理德里斯涨红了脸毫无风度的高喊,而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憋着没人想第一个站出来发表看法。倒是被指控的路德维希表现得特别冷静,他嘲讽的说:“我猜,那个被抓住的人不会正巧叫做让.热那吧?真是非常凑巧,来到猎场后我发现他忽然不知去向。” 安茹公爵面无表情的点头:“没错,招认出您是幕后主使的人叫做让.热那,据我所知,他好像从四年前就一直担任您贴身护卫一职,对此您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卡洛曼站起来指着路德维希喊道:“还需要辩解什么!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他就是企图对女王不利的凶手!按照帝国的法律,哪怕是贵族也要被处以极刑!快把这个恶心的罪犯抓起来!” 屋内一片安静,没人附和他,但也没有人站出来为路德维希求情。陆楠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神情复杂,但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图利安公爵夫人则是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路德维希。香槟公爵压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脸上带着一如既往轻浮的微笑,像是扣着一个面具。而卡尔倒是十分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对路德维希投去了同情的眼神。只有查理德里斯还在无助的哭泣和哀求。 “大公,您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吗?” 弗兰德斯公爵缓缓的对路德维希说,不过从他的口气也能听出来,他并没有指望路德维希能做出什么有效的辩护。 路德维希冷笑:“阁下,您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就不要假惺惺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我辩护了又怎么样,到底如何最后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他用愤怒和憎恶的眼神看向一直沉默的陆楠:“您该满意了吧,陛下!没错,我就是那个凶手,真正的幕后主使!您还在等什么呢!还不赶紧把我抓起来,扣上叛逆的罪名砍掉我的脑袋。这样一来整个布雷达的领土就会落入您的口袋,这不是您一直期待的事情吗?” 没人吭声,只有卡洛曼恶意满满的笑了几声,以及查理德里斯无助的哭声。 陆楠叹了口气,她觉得该自己说话了。 “既然大家看上去好像都不想发表意见,那我只好说说自己的看法了。” 她微笑着看向得意洋洋的卡洛曼:“亲爱的侄子,您是不是觉得女人都没脑子?还是觉得我特别傻?” 卡洛曼错愕的盯着她,陆楠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请您回忆一下,在您忽然暴怒的又喊又叫之前,布雷达大公说了句什么话?可能在场的诸君都不记得,但我可听得很清楚。” 陆楠一字一顿的重复了路德维希的话,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如果我们亲爱的姑妈死了,能够得到好处的就只有卡洛曼。毕竟,按照继承法,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在那里装傻有什么好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除了卡洛曼,不会有人干这样的事情。” 她摊了摊手:“所以,这不是很明显吗,我确实想不明白,杀了我,对路德维希有什么好处。总不肯能是他乐于助人,想牺牲自己来帮助您上位吧。” 卡洛曼额角爆出了青筋,暴躁的喊道:“那是他在胡说!” “那您为什么又要立刻以人身攻击来打断他的话呢,难道不是心虚吗?”陆楠笑眯眯的说,“况且哪怕是傻子也知道杀人不要拿着带着自家标记的刀吧。不仅留下了罪证,还贴心的连证人都留下了。告诉我,亲爱的侄儿,您会派自己的贴身护卫去刺杀吗?这和直接站在大街上喊我是凶手有什么区别?” “您的意思,布雷达大公是被冤枉的咯?”香槟公爵忽然冒出来一句。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特别狡猾,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到时候以您所说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他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卡洛曼面红脖子粗的喊道。 陆楠再次叹了口气:“亲爱的侄子,杀一个人总需要理由吧,我相信在场诸位里面,除了您和路德维希之外,其余人杀了我没有任何好处。就动机而言,只有你们两个人嫌疑最大。啊,当然,您也可以说我的两位叔叔一样有动机。但即便是他们杀了我,皇位最后不还是落在您的头上,除非他们能把我们这一支血统杀得一个不留。所以依旧是您的嫌疑最大。” 见卡洛曼张嘴欲言,陆楠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插嘴:“也许您会反驳说路德维希想以此反过来陷害您。我们先不谈一些不太好在此详细说明的传闻,请您告诉我。作为一个基本就没有来过几次图尔,也没有来过这座行宫的人,他要怎么安排埋伏,提前瞒过守卫布置下那么多刺客。而且这些刺客身上的盔甲,武器,马匹,他是怎么没有被发现一路从自己的领地带到图尔来的?反倒是您,亲爱的侄子,在您成年以前,一直都是以下任国王长子的身份居住在图尔,每个夏天都会来到这所行宫打猎。直到今年年初,您不都是公认的下任国王继承人吗。藏起武器马匹盔甲不被发现,暗中豢养一批刺客,对您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有无数人想以此来讨好您,愿意为您奔走效劳。” 陆楠轻蔑的笑了起来。 “哪怕是现在,不是还有不少人觉得,身为男性的您才应该是洛林的国王,下一任皇帝的最好人选吗?您不断以诸多理由和借口留在图尔不肯离开,一次又一次声称要把自己的孩子留在我身边而进宫求见,难道不是在借此来联络那些蠢蠢欲动,想借着您来个彻底翻身的人吗?” “您是觉得我有多蠢,才会真的相信您说的那些话,对于您私下一系列小动作毫不知情呢,亲爱的侄子。” “您所做的那些拙劣表演,我从头到尾都没相信过,看到刺客出现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么做的人肯定是您,也只能是您。” 陆楠结束了自己的话,重新向后靠在椅背上,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还有呼哧呼哧喘气的卡洛曼。 “您……您这是在胡说八道,无端指责一个无辜的人!” 好半天,卡洛曼才从牙缝里艰难挤出这么一句话。 “您没有证据!” 陆楠真的忍不住笑了,她平静的说:“谁说没有证据,我当然有。作为被刺杀的受害人,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实际上,当时在逃跑的时候,我清楚听到了追杀的刺客们说了,他们是您指使来的,而且还故意设下圈套想要陷害布雷达大公。这样一来,您的两个敌人都一起被剪除了。怎么样,这样算不算决定性的证言?” “这是栽赃陷害!你在胡说!” 卡洛曼暴跳如雷,陆楠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那么就让人去搜查一下大公您的随从,您在图尔的住所,盘问每一个您曾经邀请和密谈过的人,我相信肯定可以找到印证我证言的证据。具体派谁去……嗯,就请布雷达大公您去吧,这也是为了清洗您身上的嫌疑呢。” 路德维希先是一愣,随即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第一次对着陆楠深深一礼:“当然,我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让他无话可说的证据。” “来人,把巴登大公押下去,严加看管。” 示意士兵们把在狂吼的男人抓起来,陆楠环顾四周,看着在场的人微微一笑。 “诸位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人说话,一片沉默。 陆楠愉快的轻轻拍了下手。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去安抚一下外面那些惊慌的人们,继续这次愉快的狩猎之旅吧。” 第66章 对于陆楠的建议,还是一片沉默,除了图利安公爵夫人为了凑趣强行挤出的干笑,其余人都不打算吭声。 陆楠诧异的说:“怎么,诸位有谁对刚才的事情不满吗?” 没人回答,谁都不是傻子,明摆着是王室内部争夺王权,跑出来抗议岂不是把自己也打入了卡洛曼一派?万一女王说您也是叛党一起抓起来砍了怎么办。 只有路德维希很高兴,居然一反常态的首先站出来表态:“陛下,我们没有任何不满,您的决断十分英明。只是我想要早日把涉及这次刺杀的叛党抓起来,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哦,您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去吧,我期待您的好消息。” 陆楠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看来路德维希是真的恨卡洛曼,为了快点送他下地狱,他都顾不上跟陆楠作对了。 “呃……尊敬的女王陛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先行离开了?” 一边一直如坐针毡的神父们也颤巍巍的站起来,目睹了之前的一切他们几个觉得自己简直要少活十年。 陆楠笑容可掬,语气温柔:“当然可以,你们都是代表枢机主教被邀请来的客人,完全可以自行决定。不过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把看到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转告主教阁下,务必让他清楚完整的理解。” 为首的秃头中年男人狼狈不堪的掏出手帕擦着脑门上的冷汗,结巴的回答道:“当然,当然,陛下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我一定会如实转告主教阁下。” 见陆楠点头,他们几个也忙不迭逃命一样的匆匆离开。想必他们几个肯定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安茹公爵全程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依旧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见陆楠推开椅子站起来似乎打算离开,他才对着她微微一鞠躬:“既然如此,陛下,还有一系列事情等着我去善后,我就先告辞了。” 陆楠大概能猜到他说的善后是指什么,尽管从一开始她并没有对安茹公爵明言自己要找机会搞卡洛曼,但他不是很心领神会嘛。否则按照他的一贯风格,陆楠实在不信他会没察觉到卡洛曼最近的一举一动,还随便就让卡洛曼偷偷带了一堆刺客进来。其实在他坚持陆楠一定要把骑士团带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安茹公爵已经彻底领会她的想法了。不然陆楠也不敢随便把黑锅往卡洛曼身上丢,不怕激起什么变乱——哦,当然,也不能说是硬扣黑锅,确实是卡洛曼干的没错。 这样心有灵犀的下属,实在是让做领导的无比舒畅。陆楠一时间觉得他那张高冷的脸都顺眼了很多,看着都没那么讨厌了:“去吧,公爵,一切都拜托您了。” 安茹公爵冷漠却很有礼貌的对屋内所有人一一点头示意后才离开,陆楠又对着图利安公爵夫人说:“亲爱的姑妈,是不是吓到您了?看您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图利安公爵夫人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看着陆楠,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年轻又娇嫩侄女的身份,显出了敬畏的神情,缩着肩膀胆怯而卑微的说:“没、没有。” 她还想说些谴责卡洛曼的话以此来讨好陆楠,但是在陆楠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发现自己嗓子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楠也无意为难这位夫人,她只希望经过此事后这位姑妈未来在自己面前能多少收敛一些,别总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对她指手画脚。她几乎是大发慈悲的说:“我看您也累了,带着可怜的查理一起下去休息吧。顺带一提,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流传出去,被大家议论纷纷。毕竟,被侄子刺杀的事情可不算美好。明白了吗,亲爱的姑妈。” 图利安公爵夫人扶着瘫软的查理德里斯,闻言后瑟瑟发抖,面色苍白。 “明白了吗,姑妈,我在问您话。” 陆楠挑高眉毛,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明白了,陛下!我不会胡说的!” 明明陆楠态度和蔼,语气里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威胁的意味,但图利安公爵夫人还是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身体一震,用吓坏了的声音尖叫起来。随后她连头都不敢回,半拉半拖着查理德里斯,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弗兰德斯公爵,富瓦伯爵,卡尔,以及香槟公爵。弗兰德斯公爵疲惫的叹了口气,用手抹了抹脸,语重心长的对陆楠说:“您太心急了,陛下。”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卧床旁边不能容许他人安睡。换做是您,您能只是看着而无动于衷吗。” 陆楠无比真挚的回答。她虽然不喜欢弗兰德斯公爵总想绕过她大权独揽的行为,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立场无疑是一致的。起码弗兰德斯公爵可从来没想过造她的反。他只是想架空她而已。 “但是巴登大公好歹也是一方领主,手下有军队和士兵,万一他的部下起来反叛怎么办,王国现在经不起再一次叛乱了。” 作为一个现实而理性的宫廷大臣,弗兰德斯公爵也不再和陆楠争辩她刚才的行为是否正确,而是开始为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而准备。陆楠听后不禁“哈”了一声。 “阁下,就算我今天不把卡洛曼抓起来,难道他手下就没有军队和士兵,他的部下就不会起来叛乱了吗。您完全可以想到,如果他对我的刺杀总是失败,迟早有一天他会失去耐心,所以最后还是会引发叛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尽快解决呢。您看,至少现在他已经被我扣在手里,他的部下恐怕不敢那么轻举妄动了吧。” “再说……”陆楠瞟了一眼正在发抖的卡尔,“您以为我会对卡洛曼做什么?以刺杀女王的罪名杀光他全家?不不不,亲爱的公爵,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没有那么残忍。” 说着陆楠亲切的走到卡尔的身边,迎着他惊恐万分的视线,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不会杀了卡洛曼,也不会借此夺走他的领地,我只会按照法律撤销他的头衔和封号,然后……给他的儿子继承。那么请问,如此一来,他的部下和封地人民将以什么理由起来反抗我的决定呢?” 弗兰德斯公爵先是一愣,随后心悦诚服的对陆楠行了个礼:“陛下英明。” “他的儿子好像还在吃奶,是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吧?”富瓦伯爵忍不住出声道,“这样一来巴登一带岂不是要乱成一片了?” “所以啊,为了辅佐这位年幼的新大公,只好劳烦他的叔叔,卡洛曼的亲兄弟,我的好侄儿在一边摄政辅佐了啊。” 陆楠笑着捏了捏卡尔的脸,俯下身体对他低声说:“亲爱的侄子,虽然我觉得您胆小怯懦根本是个废物,不过看在我们都姓歌兰的份上,还是给了您一个机会。至于您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摆脱您哥哥带来的阴影,可就全看您自己了。” 卡尔瞪大了蔚蓝色的双眼,他的面容还显得十分稚嫩,看着完全是个孩子的模样,但是陆楠依旧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隐藏得极深,名为野心和欲望的火苗。 “可要好好把握这此机会啊。” 陆楠在他耳边低喃。 简短的和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富瓦伯爵商议了一下善后和其他问题,他们两人也相继告辞离去,顺便带走了卡尔。估计是去玩鞭子和糖果的把戏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陆楠心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把自己这个女王当成无知的傀儡,给予一些应该有的尊重了吧。不过这样一来以后想搞他们恐怕就更难了,他们肯定会加强对自己的防备。不过也好,这样才有意思嘛。像卡洛曼这种自负又愚蠢的对手,陆楠闭着眼都能打十个。恐怕是他从小顺风顺水,根本没遭遇过挫折,被周围的人吹捧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会以为自己拙劣的计划可以成功。 也许他觉得陆楠就算知道也不敢轻易动他,估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个个的装傻。只是陆楠确实有点惊讶他们就这么看着卡洛曼陷害路德维希,好像真的不在乎路德维希背锅。陆楠原本以为只是源于路德维希的母亲所以他们才都不待见他——巴伐利亚不受教会管辖,是不折不扣的异教徒。可是想想刚才查理德里斯的异常,以及其他人的表现,再想想路德维希和歌兰家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黑发灰眼,陆楠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样的话倒是暂时不用去管他了,这人根本毫无威胁。只是查理德里斯应该和他不一样,毕竟,她长得活像陆楠的亲妹妹。 伸了伸懒腰,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香槟公爵一个人,陆楠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想着这家伙全程围观心里就不舒服。连必要时候出来给她帮腔搭话都不知道,要他何用! “您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我以失职的罪名把您也抓起来吗?” 香槟公爵委屈巴巴的贴上来,为她按摩肩膀,小心翼翼的问:“您生气了吗?” 陆楠都懒得和他生气:“没有,只是我忽然觉得,用花瓶来形容您简直再正确没有了。您除了脸长得不错,家里有钱之外,还有什么用。啊,算了,反正我也没指望您能派上什么用场。” 香槟公爵完全没有自尊心受挫的样子,还一副欣然接受的表情,笑眯眯的说:“在陛下面前,我为什么要派上用场呢。只要有陛下出面解决就行了。毕竟,我可是出了名的无能且废物,除了讨取女人欢心之外什么都不会。” 陆楠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嘲讽还是在诚实的自白,她一把推开他俯下来的脸,厌恶的说:“别动手动脚,我现在没兴趣。” 香槟公爵恨不得把自己贴到陆楠身上,黏黏糊糊的亲吻她的脖子,像只猫一样咕噜咕噜:“可是我很有兴趣啊,陛下,您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让我无法忍耐了。我那么爱您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模样,亲爱的女王,我是您最卑微的奴仆,请您给予您的奴仆一丝垂怜吧。” 陆楠只能摆出一张熊吉脸,她对这人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状态的本领彻底无语了。但是被他这么一闹,她忽然想起了被忘掉的八块腹肌,倒是来了点兴趣,揪着他的脸问:“您什么时候找到疯狗的?” 被她无情的揪得脸都变形,香槟公爵以自己丰富的经验立刻从陆楠的语气里判断出了什么,又是震惊又是嫉妒的说:“您看上他了?天啊,陛下,虽然我没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您唯一的情夫,但您起码也挑下人选,那样卑贱的家伙您都看得上?” 陆楠笑眯眯的说:“我口味重。” 想到那滚动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陆楠心里就痒痒,她也没兴趣和香槟公爵纠缠了,果断的推开了他,整理着衣服,心中满是一种要拆开期待已久礼物的雀跃。 香槟公爵无力的瘫在椅子上,酸溜溜的说:“起码……您也和我先睡一次啊……不然传出去我多丢脸……” “好好,下次肯定睡,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陆楠敷衍的回答。 第67章 兴冲冲的陆楠简直一路小跑着出了餐厅,外面守卫的几个士兵见状急忙跟在她后面。一开始陆楠很不习惯这种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人围着的情况,但是现在她已经逐渐适应了。比较可怕的是,经历了各种暗杀事件后,她居然开始觉得被人包围着才有安全感。也许有一天会发展到哪怕是洗澡上厕所都得有人陪着的地步。 算了,这种扫兴的事情现在就别去想,陆楠只想赶紧去见见被放置许久的八块腹肌。在年轻少女的身躯下,是个成熟女性的灵魂,遭遇了一系列让人压力巨大的事情后,她也想来个花天酒地稍微的小小放纵一下嘛。不然在这个没有WIFI没有手游没有电影电视剧的世界里,怎么娱乐? 陆楠理直气壮的认定,这是身为女王的福利。说起来有些惭愧,但只要有条件,谁的心中还没有一个种马梦想。 可惜,这,满腔的雀跃只跑出不到一百米就被无情的扼杀在了摇篮里。陆楠刚刚走过转角,就看见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迎了上来,一看就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陛下,您已经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了吗?”她一本正经的问。 看见她后陆楠想起几分钟前自己还和香槟公爵搂搂抱抱,不禁稍微涌起了一点点的愧疚。但是,公爵夫人不是她闺蜜,香槟公爵也不是她男朋友,这点愧疚瞬间就消失了。陆楠诧异的问:“怎么了,您找我有事?” 这句话的隐藏含义无非是——没事的话就快滚现在没功夫搭理你。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当然能读懂陆楠未出口的暗示,但她无奈的叹息:“外面的客人们已经开始骚动起来,虽然我极力的安抚,但他们好像已经无法克制情绪了。” 陆楠这才想起,还有一堆人被她放置在外面的草地上呢。虽然很想大喊一声朕才不想管,但很可惜,她现在还不想当一个昏君。所以她只能不情不愿的调转方向,和公爵夫人一起朝着楼下走去。 “真是辛苦您了,夫人,想必您在那群人手里受了不少气吧。” 心里的烦躁已经快要喷涌而出,陆楠却还得克制住自己别发火,对公爵夫人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公爵夫人很识大体的回答:“并没有,我其实不太在意他们怎么私下说。感谢陛下最近这段时间对我的眷顾,起码表面上她们还是得对我客客气气的。我还挺喜欢看她们那种强颜欢笑的样子。” “哈哈哈,是的,是的,那种感觉我懂。”陆楠不禁为公爵夫人的回答笑了起来,亲切的拉起了她的手,“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啊,作为女人,我们比男人更需要这个。” 公爵夫人回以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这时两人已经在士兵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外面的草地。虽然现在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不像最开始那样猛烈。但是外面的气温依旧很高,即便是坐在搭建好的凉棚下面,那群穿得不少的贵族夫人先生们早就热得汗流浃背。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哪怕身边都是看起来很可怕的士兵,也忍不住纷纷抗议。看到陆楠下来,更是顿时吵闹得快要震翻天。 “为什么一直扣押着我们不许离开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歹找个人出来说明一下!” “陛下,您不能这么对我,我从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我觉得快死了,我需要医生——” 陆楠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想把他们一起抓起来砍了啊。 其实她心中一直有点不满,为什么非要到这片全是外国人的土地上做女王呢。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方人,她当然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国家。不过想想实际情况,要是在自己的国家,想要名正言顺的当女皇,难度简直大了一万个等级。君不见从古至今成功上位的只有武则天一个,还不能划分到名正言顺的范畴。但是眼下陆楠无比希望这是在自己的国家,起码没人敢在皇帝面前大呼小叫!话说这里就不存在御前失仪的罪名吗?嗯,看来很有必要弄一个出来。陆楠真的快受不了这群外国人了。 她冷眼看着这群人,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随行的人不明白女王到底想做什么,见状也只好跟着她一起站着不动。那些吵闹着要女王给个说法的人闹腾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最后他们自己就慢慢停了下来。不安心虚的面面相觑,不知道陆楠想对他们怎样。 见他们不吵了,陆楠才冷笑了一声,慢慢走近几步,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原本我还有一点愧疚之心,不过看到诸位的言行举止,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了。” 有人还不满的想要站出来抗议,可是身边那些拿着武器的士兵立刻注意到了异动,毫不客气的把那个家伙强行压着坐下。负责看管的士兵都是安茹公爵的私兵,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这些贵族。反正真的有地位有权力的几位都不在场,剩下的只是些空有头衔和财富无关紧要的存在而已。 “我想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已经向诸位解释过了,而你们都不是瞎子聋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相信你们心里都明白。身为洛林的女王,我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到了刺杀,为了抓到刺客,将诸位暂时看管起来免得场面混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陆楠环顾四周,被她看到的人无不低头,没有勇气和她对视,看来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害怕,只不过仗着人多,想给女王一个下马威罢了。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她只是个年幼无知的少女,完全是靠着运气好才捡到的王位。借着一点小事大闹来试探她的底线,万一她真的性格软弱很好拿捏就再好不过了。想必,这些人就是这么认为的吧。 这样的人,陆楠才懒得和他们玩什么攻心收服,她甚至都不想花费太多唇舌浪费精力。 她指着几个带头吵闹的家伙命令道:“士兵,将这几个人抓起来,我怀疑他们故意煽动,和刺客是一伙的。”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视线中,几个士兵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不由分说就把那几个人的胳膊反扭,从凉棚下拖了出来,强行按在地上。有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拼命挣扎,对着陆楠尖叫:“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堂堂伯爵!” “堵住他的嘴。”陆楠冷漠的命令,随即看向那些好像还有点愤愤不平的人,“伯爵又如何?我当然可以这样对他。我记得,我的祖父查理曾经因为不满一些贵族对他的私下议论,一口气砍掉了几百个人的脑袋。我的父亲比较仁慈,只是在有人含沙射影写诗讽刺他的时候,杀掉了涉及其中的几个家族。作为他们的后裔,你们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是个女人,就一定不敢砍人脑袋了?” 她看着被压制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一字一顿。 “还是你们想成为第一批挑战我勇气的先行者。” 那几个人吓得呜呜乱叫,甚至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没人怀疑陆楠话语的真实,身为女王,她当然有权力处死任何一个她觉得有罪的人,这一点教会都无法干涉。当然了,倘若是那种有权力有地位的大贵族,她多半还要权衡一下造成的后果。可是随便几个小伯爵小男爵,杀了就杀了,还能起兵造反吗? 只有那个叫着自己是伯爵的家伙还不服气,硬撑着不肯低头,用仇视的视线死死瞪着陆楠,一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陆楠记得这家伙好像不是洛林的封臣,是东法兰此次受邀前来的一个贵族,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 原本陆楠只是想恐吓他们一番,但现在她倒是真的动了几分杀意。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觉悟,想要成为一个成功的统治者,绝对不可能不杀人。眼下看来,似乎是到了那个时候呢。 “士兵,杀了他。” 陆楠伸出手,用一根雪白的手指指向那个男人。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被叫到的士兵诧异的看向她,好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杀了他,就用您手里的长剑。怎么,您不敢?难道您是个胆小鬼吗?” 见那个士兵迟迟不动,陆楠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讥笑。这样的笑容展现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脸上,显得无比的怪异。 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在后面轻轻扯了扯陆楠的裙子,用细细的声音提醒着:“陛下,那是东法兰的人……” “呵,我知道他是东法兰的人,但那又如何?” 陆楠不屑的说。 “我是查理大帝的后裔,身上流淌着歌兰家的血,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皇帝,而我也是正式的下任皇帝。整个帝国的贵族都是我的封臣,哪怕冠着叔叔的名义,他们依旧要听从我的命令。我不仅要杀了这个胆敢公然冒犯女王威严的人,还要将他的头颅装进盒子,送给他的领主,那位不愿意前往王都觐见的好叔叔。我倒想看看他会怎样,如果他要为了自己封臣的死对我发起战争,那么他就是公然违背了帝国的律法,违背了天主的意愿!” “杀了他,士兵!” 被陆楠呵斥的士兵身体一震,反射性的举起长剑,照着男人的脖子砍去。只听得一声让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男人的头颅应声落地,飚起一股血箭,无头的躯体沉重的倒在地上,手脚还在抽搐。 女人和男人的尖叫惊呼应声而起,场面一片混乱,好多人都被吓呆了。陆楠心里其实也觉得特恐怖好恶心,血肉模糊的场面让她感到了极大的不适。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完了整个过程。 让她自己都有点恐怖的是,她居然没什么特别的感想。除了呼吸有点急促,她的心跳很正常。没有什么罪恶感,也不存在什么愧疚,只是简单平淡的觉得,“哦,原来这样。” 这场骚动已经将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给引来了,只是他们也没想到陆楠真的说砍就砍。弗兰德斯公爵见势不妙已经在朝着这边飞奔,可惜晚了一步。他看着地上的一大片血迹,满脸无奈。可是再看看没事人儿一样的陆楠,他又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于是他只能心情复杂的示意随从们把尸体收拾收拾,再把满地的血清理一下。 倒是富瓦伯爵盯着陆楠,像是第一次认清了她一样。这位伯爵从一开始就对陆楠非常冷漠,陆楠觉得大概是因为他看不起女人的关系。但是现在他眼中出现了几分满意的神情,甚至还露出了微笑。陆楠觉得他好像很想走过来拍她的肩膀。 “不错,这才像话,算是查理的孙女!” 虽然最后他没有真的拍肩,还是带着几分热情,亲切的对陆楠夸奖道。 第68章 既然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来了,陆楠打算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处理,自己先溜了。好歹也才当众砍了个人,她觉得还是别给这些吓得不轻的人太多刺激了。 打了个招呼就想走,弗兰德斯公爵追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陛下,您……唉,希望下次这么做的时候,先询问一下我们好吗。” 陆楠似笑非笑:“您害怕了吗,阁下。” 看弗兰德斯公爵的表情,简直像吃了个苦瓜一样,他用手抹了下脸,无力的说:“不是这个问题,陛下,您是一国之主,做事请不要那么任性。要想想肆意妄为的后果!” 陆楠无所谓的说:“您过虑了,阁下。现在我那位叔叔自己后院起火焦头烂额,才没功夫来管这种小事。他要是真的因为一个小小伯爵的死而对洛林发起战争,我倒要佩服他的勇气。不如说我倒是很期待他这么做。否则我们哪来的借口正式收拾他呢。我想,不会只有我一直很不满明明身为皇帝,却只能统治帝国九分之一的领土吧。” “陛下!” 弗兰德斯公爵恨不得捂住她的嘴,急得都要跳脚了。 “这不是儿戏!请您别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之后的事情就麻烦您了,阁下。” 看着陆楠笑得天真无邪的脸,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弗兰德斯公爵小心翼翼的问:“您是指……” “当然是各种善后的事情呀,阁下。作为宫廷里资历最深,威望最高的大臣,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对了,请不要忘记找个盒子把那个头装上,叫东法兰的人回去的时候带走。” 陆楠打着哈欠说。 “啊,不行了,好累啊,我想先去休息休息。一切都拜托您了,公爵大人。” 说完陆楠就无视弗兰德斯公爵难看的脸色自己带着人溜了。嗯,其实想想她也不用那么快去对付弗兰德斯公爵的,起码这种时候他很有用。他不是一向都最喜欢抢风头刷存在感嘛,以后类似的事情就都交给他好了。 再一次踏上楼梯,陆楠心想这次总不会再有人来找她做这做那了吧。虽然因为被打搅了兴趣导致她忽然对八块腹肌的渴望没那么浓厚了,但是……半途而废不是陆楠一贯的做事风格。就算没有这种原因,关于雇佣兵的事情,陆楠也有一桩交易要和那个叫疯狗的男人谈谈。她本想直接去找雇佣兵头子,考虑到形象问题,她还是先回房间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再说好了。 回到了房间,三个侍女正坐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是气氛非常和谐。因为天气的关系她们都穿得比较轻薄,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花边和蕾丝掩盖着少女们雪白的皮肤和隆起的胸脯。房间里洋溢着她们咯咯的笑声。和男人们唇枪舌剑勾心斗角还不得不杀人立威后,见到这种充满少女风格的场景,陆楠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治愈。 “啊,陛下,您回来了。” “您看上去好像很累,要不要先洗脸,这里有我之前洗好的水果。” 罗塞和赛莉西亚见她进屋,急忙迎了上来,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关切的问着。陆楠感动的把她们抱在怀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由于她非常注意个人卫生,所以这几个贴身侍女也多少养成了勤洗澡勤换衣服的习惯。陆楠很欣慰闻到的是带干净清洁的味道,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体香。 比起她们两个人,拉比显得矜持多了,但她还是跟在后面跟上。不知道陆楠离开期间她们几个说了些什么,拉比虽然还没有彻底取下头巾,但是已经把面纱拿掉了。走到陆楠身边的时候,她忽然皱起眉头,用力嗅了嗅陆楠身上的味道。 “怎么有股血味儿,陛下,您受伤了吗?” “呃……” 陆楠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她的脸色很不好看。陆楠不太想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这几个姑娘,敷衍的笑了笑:“没事,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点吧。” 拉比见状便没有再多问,几个侍女开始忙忙碌碌的给陆楠梳头换衣服。陆楠悠闲的靠在躺椅上,伸着手给赛莉西亚,一边享受被热毛巾擦拭,一边张嘴吃着罗塞喂到嘴里的葡萄。而拉比则是用梳子给她梳理着那头长发。啊,天堂也不过如此。 姑娘们没人询问陆楠外面的事情,陆楠也就乐得装傻不说。她还真的不想和她们谈论那些刺杀叛乱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总觉得她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世界,在这里陆楠可以适当的放松,和她们聊些小女孩喜欢的事情。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很多男人喜欢金屋藏娇,因为这么做确实很让人开心。 “陛下,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陆楠倒是放松了,但是公爵夫人看着却很紧绷。大概是受了惊吓,她脸色略带苍白的说。 “也累了一天,下去好好休息吧,夫人。” 陆楠并不诧异,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她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反倒是好像淡定过头了。她觉得公爵夫人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从此就畏惧她吧。要是她真的轻易就被吓到,对她的计划恐怕就要大幅度调整了。嗯……怎么才能从她手里榨干所有能掏出来的钱财,再让香槟公爵娶了她把地也骗走呢……是个问题。 “您还准备出门或者召见谁吗陛下?” 在陆楠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罗塞捧着一件睡衣问。 “不,现在不要换睡衣,我还有事情得出去一趟。” 陆楠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跑到自己带来的行李前翻找起来。由于她几乎从不关心自己的穿衣打扮,基本是拿什么穿什么,几个姑娘都很好奇。赛莉西亚怯怯的问:“您是准备晚上和谁约会吗?” “嗯,差不多吧。” 看了一遍自己带来的衣服,基本都是同款风格,走优雅端庄路线。而颜色也都是浅色系,不是浅蓝就是浅黄。并不是因为流行,而是因为技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弄出什么妖艳的色彩简直是在为难他们。陆楠选来选去都觉得很不满意,按照她的习惯,既然是准备去撩男人,肯定要打扮得性感一点,诱惑一点。这些裙子啥都包上了还诱惑个鬼啊! 不过想想如果弄个高叉或者露背,好像又太惊世骇俗了点。 “哦,对了,我可是女王啊,怎么能太直白呢。再想想目前的长相,根本不是成熟美艳一挂的……算了,还是走小仙女路线吧。” 于是陆楠找了件浅蓝色的裙子,拒绝了束腰,随便的套上。至于头发她也不想折腾什么花样,本来就长着一头自然卷,用梳子梳理好就行。对着镜子照了照,陆楠在首饰盒里找出一对珍珠耳环戴上,又戴上一串粉红色的珍珠项链。这个身体皮肤很好,而且不像一般少女那样有很多雀斑,在金发和浅蓝色衣料的衬托下更是肤白如雪。裙子的衣领没有开得很低,半遮半掩,粉红色的珍珠滚动在胸脯之上,给雪白的皮肤映上了一层浅浅的珠光。 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陆楠自己很满意。特别是垂下睫毛只稍微抬起一点视线的样子,可谓是纯真中带着一丝性感,简直完美。只是不知道那位佣兵头子欣不欣赏得来。考虑到他的文化水平,陆楠心想只怕他完全不懂这种含蓄的美吧。唉,可以的话她也想走妖艳大姐姐路线啊,就是身体条件限制,实在有难度。 打扮妥当,从罗塞口中问清了房间的位置,不顾几个侍女诡异的表情,陆楠心情欢乐的出了门。当然,一路上免不了被护卫们跟着。带着一群男人去找男人……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陆楠绝对不会单独去见那个男人的。万一那家伙对她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起码还能对着门外叫救命不是。 走在走廊上陆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别扭,感觉她确实毫无隐私可言。但是看身边士兵们的样子却都很习以为常的模样,并不感到哪里不对。只是当她在客房门口停下的时候,他们还是无法掩饰的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先生们,请在门口等我,我想应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陆楠一本正经的说。 不管士兵们心里怎么想的,起码他们很尽职尽责的各就各位,把门口以及周围的过道把守得严严实实。陆楠无奈的叹了口气,哪怕她没想过要隐瞒,但这么兴师动众真的好吗…… 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陆楠举起手敲了敲门。她本以为里面的人会故作姿态等上半天才来开门,没想到才敲了一下,门就被打开了。雇佣兵头子敞着上衣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哦,没想到是女王陛下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他的口气里完全察觉不到一点点的敬意,看着陆楠的视线放肆又露骨,足以让任何一个真正的少女羞愧得逃走。陆楠微微一笑,用力推了他一下,随后挤进了门。 按照他们身材和力量的对比,毫无疑问,她显然是推不动这样一个健壮高大男人的。只是对方却好像真的站不稳似的连连后退,一路退到了床边,还毫无形象的坐了下去,用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陆楠。 陆楠反手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怎么,这是要玩贵族大少强迫无助少女的游戏吗。” 雇佣兵挑高眉毛,一脸轻浮的问。只不过他的笑容隐含冷漠,表明他根本没有这样以为,只是想用无礼的语言来调戏陆楠而已。 心里虽然想着,啊,是不是应该脸红一下比较好。可惜陆楠几百年前就不会因此害羞,更别说像个天真少女般的脸红了。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半露的胸口,十分高兴的看见他没有胸毛。以及,那起伏的胸肌不知道摸上去手感如何呢,好想感受一下啊。 不不不,不能这么急切,显得好像她很饥渴一样。 陆楠走到床对面的椅子前,优雅的拢了拢裙子才坐下,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端庄笑容。 “我想和您谈谈关于未来的事情。” 第69章 就像是贵族们对雇佣兵感观恶劣,想必雇佣兵对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也厌恶无比。雇佣兵懒洋洋的半瘫在床上,都不屑于掩饰自己脸上的嘲弄。他看着陆楠,就像是看着一个因为心血来潮决定从一个卑贱之人身上找点乐子的无聊大小姐。 “什么未来?像我这样的人,呵呵,还有未来可言?”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只有手指长的小刀,无聊的在手中转动玩弄,以一种充满侵略的视线打量着陆楠的全身,从头发看到裙摆,又从裙摆看到胸口,还特意在那里多停留了片刻。 “如果陛下想谈雇佣的事情,您的那位公爵已经付了一大笔钱,足以让我和我的手下为您死上好几遍。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我实在是想不出和高贵的女王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在他放肆观察着自己的时候,陆楠也在细细观察着他。之前在森林里没有时间让她尽情欣赏,只对他的身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不考虑门外那一堆护卫,至少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楠大可以安心的看个够。 老实说不管从哪个角度这个没有名字以疯狗为外号的男人,都称不上英俊。他的五官虽然长得很端正,但相信每一个看见他脸的人都不会将重点放在这上面。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凶悍之气,野性难驯得只会让人联想到凶猛的野兽,而一道从右边眉梢一直斜划到左边嘴角的刀疤更是突出了那股凶气。相信这样的脸随便画张像说是缉拿的嫌疑犯也不会被怀疑。 可是陆楠就喜欢他这幅野性的模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时代,如果没有女王的身份,相信她只会对这样的男人敬而远之,因为知道惹不起。可现在哪怕他心中充满了不爽,还是得勉强压制住本性乖乖坐在那里。陆楠没想过要征服什么的,因为这样的男人无法征服,妄想给他套上项圈变成家犬,结局只会被他咬断手指。 非要给个理由,大概,陆楠想成为他的主人吧?能使唤这样的男人,确实非常有成就感。 被她看得有些烦躁,雇佣兵翻身而起,高大的身躯在不算太宽阔的室内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同于他的暴躁,陆楠游刃有余的笑着:“都说了是关于未来的事,当然,指的是您的未来。我想,您应该不会仅仅满足于当一辈子的雇佣兵,天天游走在死亡的边缘,用血和肉来换取一点可怜的酬劳吧。” 他冷笑着说:“废话,谁会想要这样的生活。我还想当贵族老爷呢,每天只需要坐在屋里享乐就好。可谁叫我是个私生子呢。想必对于尊敬的陛下而言,私生子三个字都脏了您的耳朵。您说这样的话是想嘲讽我呢,还是打算设下一个看着挺美的圈套?比如承诺让我为您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再给我一大笔报酬?哈哈,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也不用装模作样。雇佣兵只要有钱拿,连自己的老妈都可以出卖,看女王陛下给出的价钱够不够高。您想雇佣我去杀谁?那个长着鹰钩鼻子的老头?那个面色惨白的小白脸?还是您的两位叔叔?” 陆楠刻意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露出毫无遮挡的脖子,抚摸着自己胸口上那串珍珠项链。她注意到对面男人的视线也随着她的手指徘徊在那片肌肤之上,证明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对自己毫无兴趣,不禁满意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觉得您的未来一定被各种谋杀充斥呢?您就没想过,除了杀人之外,也许还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他的嘴唇扭曲着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比如说干你吗?陛下?您自从进门之后好像就一直在故意挑逗我。怎么,宫廷里的男人已经无法满足你,所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得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先生,这样的恐吓只怕是不会让我感到害怕的。我得警告您,现在外面可有一堆士兵守着,紧张的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只要我稍微出声,您就会被抓起来处以极刑。” 陆楠一本正经的说着,表情无比肃穆,只是她的动作却完全相反。借着屋内狭窄,她坐着的椅子距离床边也就不到半米的距离,陆楠抬起隐藏在长裙下的脚踩到了雇佣兵的腿上。她已经脱下了鞋子,此刻赤着脚,用脚趾一点点的在他紧绷的肌肉上爬行,对他露出一个凛然而威严的笑容。 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惊吓,满口粗鄙之语的男人反倒是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把扣住了她的脚踝,凶狠地瞪着她。哪怕是在最荒谬的春梦里,他也从未梦到过会有一位女王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有过很多女人,但他却对这种身份的高贵女性没有任何了解。和那些带着汗臭味满嘴脏话的酒馆妓女完全不同,坐在对面的少女干净得几乎发光,雪白的皮肤好像随便一戳就会留下印记。她用那种再熟悉不过的眼神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就像是他所知道的那些贵族小姐一样。但是她的脚趾却不安分的在他手心里挠动,长裙因为被抬起的腿而后滑,露出下面同样雪白纤细的小腿,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吊带袜圈的花边。 “啊!” 陆楠轻呼一声,用力把脚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再次好好的用长裙盖住。 “您快要把我的脚踝捏碎了,先生。” 雇佣兵胸膛起伏,深呼吸了几下,用粗哑的声音充满逼迫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楠很想回答干你,可是这样也太崩坏她女王的人设了。 “直白的说,我现在很需要能够作战的人,越多越好。” “那大可以掏钱,只要有钱,像我这样的雇佣兵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是假如我不想掏钱呢?” 雇佣兵发出了一阵放肆的笑声:“所以您要勾引我吗?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哪怕您是女王,这么昂贵的妓女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所以我才说要和您谈谈未来啊,先生。” 对于他毫无顾忌的嘲笑,陆楠镇定的回答道。 “如果没有意外,您将会永远是个雇佣兵,就算您有了孩子,他也只会和您一样成为雇佣兵。您哪怕可以靠着卖命挣来再多的钱,也没法改变这一切。我看得出来,先生,您不甘心这样的现实,而您也看不起我这样毫无能力却天生拥有一切的贵族。可是那又怎样呢?贵族永远都是贵族,就像您永远都只能当一个卑贱被人看不起的雇佣兵一样。” 男人凶狠地怒视着陆楠,陆楠视若无睹,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可以给您改变命运的机会。在您看来是无法逾越的天堑,对我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您不会忘了吧,当年被查理大帝赐予骑士封号的人,之前可都是平民。” “……你把我当成傻子吗,觉得这样的话我会相信?” “信不信都是您自己的事情,机会就在您的眼前,看您能不能抓住。我想,除了我之外,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君主愿意给予您这样的机会。” 陆楠对着他充满怜悯的一笑。 “毕竟,众所周知,您的出身是多么的卑微。您为教皇私下卖命了那么久,他曾经像我一样试图欺骗过您吗?我想他大概觉得您连让他说谎的资格都没有吧。” 雇佣兵捏紧了拳头,羞恼和激怒交织着出现在他脸上,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野兽了,简直快要按捺不住凶恶的本性,扑上来将陆楠撕成碎片那种。 “哦,对了,还有。好像库曼那边的战争马上就要结束,我听说苏丹很不满阿尔泰之前卷进了王位战争,发话说要让阿尔泰这个词从此消失。您和您的兄弟亲人打算以后怎么办呢?投靠某个领主祈求庇护?还是去哀求那位现在不知死活马上就要退出舞台的教皇大人?” 完全无视他的凶态,陆楠站起身,哪怕两人的身高差了大半个头,她还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望着他。 “同样是臣服在他人脚下,女人的裙摆不会让您更加丢脸几分的,先生。” 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搞不好对方就真的要失去理性掐她脖子,陆楠摆足了架势来到门边。在即将打开门锁的时候她扭头对着沉默站在原地的男人诱惑的一笑,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不过有一点您倒是没说错,我确实一直在刻意勾引您。倒不是想用这个来当做酬劳,我单纯的想睡您而已。如果您让我在床上感到满意的话,也许我会直接给您一个骑士的封号哦。”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陆楠灵巧的打开了门,无声的钻出了房间,并且立刻反手把门关紧。她觉得心情无比舒畅,简直忍不住想大笑几声。 “陛、陛下?” 还守在门外的护卫们诧异的看着她这一脸仿佛偷吃了好东西的笑容。 “哦,没什么,回去吧。” 干咳几声,陆楠再次摆出端庄的表情。可以预想,用不了多久肯定又是各种关于她的谣言满天飞,不过她完全无所谓。虽然有点遗憾,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楠又不是男人,一心只想赶紧上床,暧昧的过程也是一种乐趣嘛。也许真的睡到后她反而没了兴趣,所以这个阶段再长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回到了房间,侍女们对她春风满面的状态感到了诧异,却很识相的没有多问。这种久违了的欢乐一直伴随着陆楠渡过了整个夜晚,直到早上起床的时候她都还心情不错。但是吃完早餐下楼遇到安茹公爵的时候,这份好心情终于彻底化为了乌有。 “听说您和一个低贱的私生子混到了一起,这可真叫人感到惊讶。” 这句话配合安茹公爵那张高冷的脸,简直是双倍的嘲讽,陆楠原本不想和他说这个,但看见他那副仿佛看狗屎一样的表情,觉得不反驳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这个好像不关您的事吧,您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宽了。” 安茹公爵语气毫无起伏的说:“考虑到对您未来婚姻的影响,我建议您在选择情夫的时候起码有个基本的标准,不要是个男人就饥不择食。” “……” 陆楠已经不想理他了。有时候她真心怀疑安茹公爵到底对她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要不是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她几乎以为这人在暗恋她。 “放心吧,公爵,我都想好了。要是真的被影响,到时候我就嫁给您,还附送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喔,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安茹公爵干巴巴的说,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第70章 哪怕和安茹公爵共事已久,自我感觉对他的人品性格都比较了解,两个人也应该培养出了一点同事情谊,陆楠还是没法习惯他这种冷漠。他不是故作高冷,而是真的傲慢。若非他天生就是大贵族手里还有权有势,恐怕都活不到这么大。陆楠觉得,从统治者的角度出发,没有任何一个君主能容忍安茹公爵的臭脾气。也就她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可以将他当成一个能力很棒但是性格很烂的得力手下。陆楠对真正有才干的人还是比较宽容的。要是弄死了安茹公爵,她到哪里再去找一个靠谱又不太担心会背刺的部下啊?香槟公爵吗? 不过她依旧认为应该好好和安茹公爵谈谈这个问题,起码别老在公开场合不给她面子,让她想装傻都很难办啊。 “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讽刺我吗,您还真是挺悠闲呢。” 正好走到一楼的门廊,陆楠看着后院的林荫小道,对安茹公爵伸出一只手。 “请问您介不介意陪我稍微散步一下呢。” 安茹公爵略为犹豫,还是做足了礼仪的姿态挽起了陆楠的手。这也是他固执而奇怪的地方,哪怕再怎么傲慢,都会遵循贵族应该有的礼貌。只是这种礼貌并不会让他显得比较温和,而是让人更加火大。因为他的表情和姿态都在传递着“这么做不是因为尊重你依旧是个垃圾严格要求自己的我真的好棒棒”的意思。 陆楠早就习惯了这一点,懒得对此多说什么,两人就在一堆护卫的跟随下,像是两个亲密好友般在小路上散起步来。 在公事上他们倒是有很多话可说,但遇到这种私下的场合,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陆楠自认巧舌如簧,可在一个疑似曾经勾引未遂还被多番拒绝的男人面前,说什么都显得很奇怪。仔细一想,安茹公爵应该算她前姐夫,好像更加尴尬了。 “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估计自己不说话安茹公爵能一直沉默到天荒地老,陆楠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 “难道您认为我是专程来陪您散步。” 简直不嘲讽不会说话的安茹公爵用一贯的语气回答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陆楠已经不痛不痒,所以她依旧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看向他。幸好他继续说了下去。 “收尾的事情已经解决完毕,除了死去的刺客,还有三个活着,其中有布雷达大公的私人侍卫,我已经将他交给大公本人处理。其余的人再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建议陛下可以将他们公开处刑,达到震慑的效果。” 陆楠点点头:“可以,我准许了,一会儿把死刑处决书交过来让我签字盖章吧。” “另外,关于昨天下午您在庭院外处死了东法兰一位伯爵的事情,我也按照您的吩咐将他的头保存好,装在了盒子里,让和他一起来的人带回去献给他们的国王。” “咦?弗兰德斯公爵没有说什么吗?当时他可是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我觉得他快要晕倒了。” 安茹公爵轻蔑的说:“他已经老了。” 陆楠饶有兴趣的追问:“您不责备我轻举妄动的行为吗,也许这样会招致洛林与东法兰之间的战争。这可不是一个仁慈善良君主应该做的。” 安茹公爵低头看了她一眼,讥笑道:“您是善良仁慈的君主吗,陛下。” “您的口气听起来好像不以为然,我以为您非常希望我和大多数人希望的一样,让我做个纯洁无辜像天使一样的女王。” “如果您真的如同天使一样,那我可要头痛了,陛下。”他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宫廷里不存在这种生物。我宁愿有一个狡猾残忍冷酷的君主,也不想自己侍奉的人像个白痴似的只会傻笑。” 陆楠笑着说:“看来您对我的评价还挺高嘛,我以为您非常讨厌我。” 安茹公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诧异的表情,他看着陆楠,仿佛是在说,您想得没错。 “哦,原来我的感觉没错,您依旧非常讨厌我。” 陆楠装出一脸失望,更紧的挽住了他的手。 “很抱歉陛下,但人的感情实在是无法勉强伪装。不过我不认为私下对您的恶感和效忠于您之间有什么冲突。就像是您明明也很厌恶我却还是可以带着一脸无辜的笑和我手挽手散步一样。” 听他用不含任何感情平静的声音这么说着,陆楠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不,阁下,虽然我确实不太喜欢您,主要是因为您的嘴实在太臭了,但也谈不上厌恶。实际上我还挺欣赏您,贵族里面像您一样有才干可以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哈。” 像是听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安茹公爵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陆楠不以为然,整个人都抱着他的胳膊,仿佛他们关系很好一般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机会难得,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谈吧,公爵。我发自内心的很想知道,您究竟抱着怎样的目标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您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怎样程度的回报。如果说之前您帮助我获得了王位,我用枢密院大臣的位置和巨大的权力感谢了您。那么目前您为了处理王国的事务尽心尽责,忙碌得每天连饭都没时间好好吃,毫无怨言的为我解决一系列突发的麻烦,看着竟然还对我很忠诚……这些付出,您又想要我如何感谢?” 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小鸟在绿树之间蹦跳鸣叫,树木花草在轻轻摇摆,空气中满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美丽的金发少女依偎在高大的黑发男人身边,这场景看上去像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谈论和身边美景匹配的纯洁感情,而是在进行着细思恐极的交涉。 安茹公爵看着陆楠,他的那双绿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接近漆黑的色彩,幽暗得看不到任何反光。他细声低语,犹如情人的呢喃,只是声音冰冷刺骨:“那得看陛下想如何感谢了。” 陆楠叹了口气:“别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阁下。我可没有暗示什么。如今我还不是皇帝,没有办法给予您更大的权力,又不可能让位,除了和您结婚,我是真的想不出其他感谢的方法了。话说回来,您想和我结婚吗?只要您提出这个要求,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哦。” “不,我不想,多谢您的厚爱,但我不想娶一个才跟私生子情夫翻云覆雨过的妻子。” 安茹公爵用他独有的嘲弄口气恶毒的回答。 陆楠幽幽的又叹了一口气:“啊,男人。结果在意的还是这些吗。我还以为您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政治婚姻和利益交换呢。如果现在告诉您,其实我没有和任何男人睡过,甚至还是个处女,您估计也不会信吧。” 看他的表情,陆楠也就不再自取其辱的追问答案了,真是天地良心,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她早就检查过,这个身体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处女,看来公主还挺洁身自好的。虽然不是很在意这个,但好歹第一次,陆楠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找个男人给了。这也是她明明很垂涎雇佣兵的身体却按捺着没有下手的原因。 “好吧,我们暂时不谈这个,但我还是想知道,您的目标是什么,否则实在是叫人有点难以放心呀。” 陆楠半开玩笑的说,转移了话题。 “您觉得我有什么目标。” “谁知道呢,比如成为掌握最大权力的权臣,比如通过联姻让自己的下一代成为皇帝,比如打着我的旗号征服世界,比如收集美女建立一个大大的后宫,一切皆有可能嘛。我不在意您怀着怎样的野心,只要您别想着谋反,随便干什么我都可以假装无视。但至少您得划下一条底线,让我知道可以做出怎样的让步才好啊。” 终于沿着整个庭院走完了一圈,再次回到了出发的起点,陆楠放开了安茹公爵的胳膊,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否则我真的很为难,公爵。想必您也知道,世界上不会存在真正毫无私心愿意奉献一切的臣子。我期待有一天可以和您坦陈相见。还是那句话,我很欣赏您,所以请不要逼我破坏目前和谐的关系,好吗?” 说完后陆楠不再去等待他的回答,带着一群人离开了。这算是她难得的坦诚,没有盘算着任何圈套,希望安茹公爵可以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真的不想某天因为什么见鬼的原因要对他举起屠刀,又或者他来一波叛乱,两人兵刃相见。 唉,所以说结婚的建议她没开玩笑,只是那家伙估计不会相信,更不会答应就是了。哪怕已经解决了卡洛曼,剩下的卡尔和路德维希也暂时不会带来太大的威胁,但是为了安定民心稳定局面,她始终要快点结婚生孩子才行。毕竟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君主实在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想想自己现在才十六岁就面临逼婚,陆楠也是心累。更不用说生孩子了。这种医疗水平极端落后的时代生孩子基本等于赌命。万一因为怀孕难产不小心挂了重新回档,才真是叫人无比的憋屈。一样都是当皇帝,女皇帝为什么就那么惨!她也好想拥有让男人怀孕的能力,然后尽情播种,生他几十个。啊,不过那样估计就要打成一锅粥了吧。 ……幸好这里不用必须生儿子才行,否则更是惨上加惨。 这么一想实在是叫人高兴不起来的悲惨。陆楠思及此处,拉着一张脸去参加今天的狩猎活动了。虽然参加的大多数宾客只想回家,可是原定就要举行三天的狩猎,怎么可以忽然中断,岂不是浪费了她花出去的钱。 由于才发生了公然杀人的事件,外面的气氛简直和谐得不得了,没人敢再当众讨论这些事情,都在拼尽全力的发挥热情,表现得很欢乐——起码看着是。陆楠也不想搞得太过分,撤销了大多数士兵,让随行的厨子们放开手脚,不顾花费的不断端上昂贵的食物。行宫下面的酒窖更是全面开放,让所有人尽情享用。乐队们再次奏响欢快的乐曲,陆楠还亲自出来鼓励了几句,要他们不要想太多,尽情玩就是了。大概是酒和音乐的作用,慢慢的人们也似乎忘记了一切,开始纵情享乐,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场景。 随着陆楠拿出自己珍藏属于王室的几件珠宝当作狩猎比赛的奖品,更是把气氛推到了一个高潮。陆楠满场转悠着,和每一个人笑语盈盈,哪里还能看得到昨天当众命令杀人时候的半点杀气。几圈转下来,虽然整体氛围是被调动起来,她也累得够呛,提着裙子疲倦的回到自己的凉棚下,简直坐下就不想再起来。 偏偏有人还不识相的过来找她说话:“陛下,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抬头一看,居然是之前她到处找不到的那位诺曼底公爵爱德华,陆楠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心想他可算是凑上来了。 “很抱歉,我的脚扭伤了,不太方便跳舞。”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陆楠端庄的回答道,“不过我很想和您聊聊,您有兴趣吗?” 爱德华回以同样毫无破绽的微笑:“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第71章 要说陆楠唯一觉得穿越到全是西洋鬼子地盘的好处,大概除了女人活得相对没那么憋屈,只有说话不用兜圈子这一点了。 众所周知,东方人出了名的含蓄,有什么目的要求基本不会当面立刻说出来,而是找着各种话题试探半天,最后也许还得转移战场到酒桌上,喝得醉醺醺了才拐着几个弯委婉的提到。陆楠对这种酒桌文化深恶痛绝,可是没办法,还是得锻炼酒量。女人在酒桌上通常是一群男人集中灌酒的对象,遇到那种特别恶劣的,不把人喝吐决不罢休。 现在可好了,至少陆楠迄今为止遇到的老外一个个都直白得很,安茹公爵算很含蓄了,但也就那样。起码在自己国家的时候陆楠真没遇到过上来就直愣愣的说领导我觉得自己功劳很大要升职加薪的下属——那种才毕业P都不懂的纯菜鸟除外。 想来这位来自西法兰的权臣也不会是毫无目的的找自己谈心,陆楠不想浪费口水,随便寒暄了几句,就绕过了讨论诸如天气如何您身体好不好的无聊对话,直截了当的说:“请问,您是代表谁来洛林的?” 诺曼底公爵笑容微变,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能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才稍微放心。不过他还是谨慎的坐得更近了些,说话的声音接近耳语:“您希望我代表谁呢,女王陛下。” 陆楠一点都不客气:“老实说,我不在乎。反正要么是我的叔叔,要么是我的堂兄。站在我的立场,他们要是两败俱伤一起蒙主召唤才是最好不过。至于谁胜谁输,阁下,还真的是毫无意义。” 看来诺曼底公爵没有这种被女人怼到脸上的经验,眉宇间闪过一丝恼怒却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干笑着说:“您可真是直言不讳。” “您其实是想说我没有礼貌吧。”陆楠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件事您得弄清楚,倘若现在求助的人是我,您肯定会看到我温柔和顺低声下气的样子。但显然情况是反过来的,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展示那些无用的东西。” “求助?”诺曼底公爵还在嘴硬,但他的动摇显而易见,“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我只是……” “好啦好啦,就让我们免去那些虚伪的掩饰不行吗。还是您想试图让我相信,自从我继位以来,一直装作看不见,更没有按照惯例亲自到王都觐见的那些亲戚们,突然察觉到这么做很失礼,决心派出您专程跑过来道歉?” 陆楠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做出准备离开的姿态。 “那样的话我们的交谈也可以结束了,再见,公爵。” 爱德华洁白的额角隐隐冒出一根青筋,脸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听说他在西法兰手掌大权说一不二,甚至有着无冕之王的外号,想必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看他明明气得要命却还是在努力忍耐的模样,陆楠心想西法兰的情况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也不枉费她刻意装出的刻薄嘴脸了。 “陛下,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私下谈一谈。” 他低声请求,在私下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 “不必了,我大概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还是那句话,我不管您代表着哪一方,只要他愿意乖乖臣服于我,别再想着私下玩什么花样。不过……有件事您是不是忘了。” 陆楠慢悠悠的说。 “就算我想要出手干涉西法兰的内乱,可我以什么名义呢。毕竟,现在我只是洛林女王,不是帝国皇帝呀。” 诺曼底公爵咬着牙说:“您真是幽默,谁不知道您就差一个正式的加冕仪式,在所有帝国人的心里,您已经是皇帝了。” “重点就在于那个正式的加冕仪式,公爵,您应该懂的。” 盯着他的眼睛,陆楠一字一顿的说。 诺曼底公爵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看着冷静了许多:“所以您想要我怎么样呢,尊敬的陛下。” “我也不向您隐瞒,老实说自从我继位之后已经向教会发出了无数信件,询问加冕的事情,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我知道现在教会内部正一团混乱,但这种情况好像也太过异常了点。我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然而很可惜,我和教会高层没有交情,甚至连可以打探的门路都没有。” 陆楠直言不讳,想起自己宫廷里的那位枢机主教。按理说能成为身披红衣的主教,在教会也应该有点地位了吧。可是那位主教大人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被撞过脑袋,一问三不知,除了满脑子圣经上的条条框框,陆楠觉得他脑袋里估计也没剩下其他的了。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位看着很慈祥的老大爷是不是被刻意排挤出教会高层,发配到她这里当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吉祥物。所以陆楠试图从他身上打通教会高层的路子彻底被封死。 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奇怪,她可是未来的皇帝啊,统治着大半个欧洲,教会那些为了当教皇打得头破血流的家伙居然能沉得住气不主动联系她?难道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听她这么说,诺曼底公爵也显得很吃惊:“什么?您是说教会至今都没有派人和您接触?” “很不可思议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陆楠无奈的摊手。 “啊,也是,洛林的枢机主教好像因为曾经卷入过一些事情,失去了手上的所有权力,等于是变相被排挤出了教廷,您从他身上确实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再加上洛林曾经经历过的几次动荡,本来还留下没走的一些高级神职人员都跑得差不多了。” 诺曼底公爵会心的笑了笑,他知道陆楠指的是什么:“既然如此,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别的不敢说,我们萨里安家族倒是和教廷一直交往颇深,我的叔叔就在教廷担任主教。不过近来因为教廷不太安稳,为了避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我会立刻给叔叔写信。” “那我就期待您的消息了。” 这场对话到此也暂时告一段落,双方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不会轻易的许诺什么。其实陆楠也想过派遣使者去教廷打探消息。但非常可悲的是,她对教廷内部情况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加上最近教廷内部动荡得厉害,不少人员职位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导致她连该找谁接头都不清楚。总不可能指望随便派个使者去教廷就能受到热烈欢迎顺便把具体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吧。而且从这里去教廷,哪怕再快,一来一去也得半个多月的时间,天知道这段时间里又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化。这个时代消息的传播速度可不像现代那样,随便地球哪个角落发生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出半个小时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像是隔壁西法兰父子相杀的大戏,其实都开打好一阵子了,陆楠直到不久前才知道。 还有一点,就像是诺曼底公爵说的那样,教廷内部厮杀,大大小小的领主们都心怀顾虑。万一随便插手却站错了队,等到新的教皇上台卯足劲要搞自己怎么办?哪怕现在教皇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拥有废黜君主的权力,但他想找点事情来恶心你还是没问题的。聪明人都知道躲远点避避风头,等到最终获胜的新教皇上台,大家再一起去歌颂赞美,岂不是美滋滋。 神权和君权是两个互相依存却又一定程度互不干涉的存在,陆楠想过要不要借着插手教皇之争去谋取点好处。但是她的这个想法遭到了安茹公爵的极力反对。他警告说别去掺和教廷内部的事情,她目前还没强大到这样的地步,只会给自己惹来一身臊。所以陆楠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好吧,至少目前她终于找到一条通往教廷内部的门路,不至于再一脸懵逼,傻傻等待教廷回信了。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叫人很不爽,陆楠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打压教会。一群洋和尚居然还敢压在皇帝头上,真是岂有此理。哼,看来他们是没听过东方灭佛的故事。 这个想法倒也不是白日做梦,陆楠现在对这个世界也熟悉了不少。在她以前世界阿拉伯半岛的位置,有个叫做库曼的巨大国家,横跨两个大陆,首领称为苏丹,信奉拜火教,跟他们这些天主教徒简直是水火不容。教会和库曼陆陆续续打了几十年,还曾经组织过两次东征,但都失败收场,被苏丹吊打得抱头鼠窜。只不过教会自己吹嘘成了巨大的胜利。最糟糕的时刻都差点被苏丹的军队打到图利安群岛上,距离教廷所在地只有几百公里,吓得当时的教皇差点逃跑。幸好后面库曼内部发生了内斗,再加上查理大帝统一了大半个欧洲实力强盛顶住了库曼,才让教皇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但是现在库曼的内斗好像已经告一段落,新的苏丹正在忙着收拾剩下的叛乱势力暂且还腾不出手,不过也就是时间的问题。曾经强大到驰骋整个欧洲大陆的帝国铁骑因为国土分裂成三块还各自为政,实力和人数都大大减少,只能勉强守着最东边的防御阵线。 既然现在陆楠上台,她肯定要想办法重整军队,砸锅卖铁也得把当年那支势不可挡的骑兵队弄起来。不过她可没有什么对天主的虔诚信仰,所以完全不介意找个机会故意漏点库曼人过去给教廷找麻烦。教会不是一天到晚吹嘘他们愿意为了天主献出生命吗,嘿嘿,陆楠很愿意成全他们这个愿望。 说起来那些驻守在东方防线的军团的花销也不小啊,陆楠想想都很不爽,既然是为了保卫整个欧洲大陆不受库曼侵犯,凭什么钱都由洛林掏了?虽然是洛林倒霉距离库曼最近,还挡在库曼通向欧洲大陆的道路上,陆楠还不至于为了节约而傻逼的去削减军费,但怎么也得想办法从其他国家和教会那里压榨一笔补偿出来才行啊。 这日子真是没一天叫人舒心,看着那些浑然不觉还纵情享受的人群,陆楠感受到了身为君主的压力和苦恼。 于是她决定去找雇佣兵头子抒发一下压力,看见别人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第72章 这次陆楠没有再带着人偷溜到雇佣兵所在的房间去,对不起,她要收回自己认为这个时代消息传递很慢的评语。起码关于绯闻的流传速度不输现代,她昨天才去了一次,今天就已经流言满天飞,搞不好等回到王都她已经都怀孕了。虽然大家都对女王陛下的重口味啧啧称奇,但是没人敢当面对陆楠发表看法,就连一贯喜欢说三道四的图利安公爵夫人都闭嘴不语。经历了卡洛曼事件后,她明显的很害怕陆楠,全程躲着她走。这让陆楠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不少,天地良心,她真的好烦这位姑妈的喋喋不休。 她正儿八经的要随行的传令官去宣告召见的要求,自己则是换了件轻便的衣服在房间里一边吃水果一边等他自动送上门。嗯,这种感觉,真是太棒啦。几个侍女当然也听说了她昨天的行踪,除了拉比看不出任何端倪,罗塞和赛莉西亚都多少有点异样。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贵族女性还是喜欢香槟公爵那种金发碧眼正统美男子,对疯狗这种风格敬谢不晦。但她们都很识趣,什么都没说。 陆楠心想嗨呀你们这些少女便是不懂肌肉猛男的好处啊。不过也是啦,少女们梦中的白马王子都是不长汗毛没有体臭的花样美男。一身黑皮全身肌肉汉子的好处,只有她这种不纯洁的司机才能领会。 罗塞她们几个如今已经很明白陆楠的生活习惯和喜好,知道女王陛下不喜欢喝酒只喜欢喝水,也不爱吃那些奶酪黄油,倒是天天狂吃水果。所以她们总是在房间里准备好大量水果供陆楠取用。水果在这个时代不算什么很金贵的食物,所以陆楠目所能及的地方永远都满放着大盘大盘的新鲜水果,不管她吃了多少,每天更换。陆楠也是有苦难言,她能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爱吃水果吗。而且这里的水果没经过品种改良,味道一般般。因为她实在是没法吃太多那些粗糙的食物,总是觉得饿,不得不吃水果充饥免得饿死。 好害怕会不会得糖尿病啊……要不以后她还是改成啃蔬菜算了?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苦着脸,陆楠悲催的琢磨着。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罗塞和赛莉西亚互相看了一眼,轻声说:“陛下,我们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也别老是天天闷在房间里,趁着现在后面庭院没人,带着拉比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两天她们倒是和拉比建立起了一定程度上的友谊,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起码她们可以用正常的表情面对拉比的白发以及外貌。陆楠也不想在自己撩男人的时候被几个少女围观,挥手示意她们全部出去玩。 “但是只留下您一个人在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还是去把阿里他们几个人叫回来吧。” 罗塞迟疑的说。 按照惯例,几个异国奴隶应该时刻守在她的身边,但是陆楠觉得现在自己身边的危险都被扫除,再加上行宫严密的戒备,应该没有什么刺杀的危险。她早就把几个奴隶放出去自由活动了。哪怕是牛马畜生,劳累了半天也得多喂点饲料好好刷洗休息呢,更何况是人。虽然暂且还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但陆楠觉得阿里他们几个人的表情好像没有那么麻木了,眼神也稍微有了点活气。 “不用了,让他们几个在院子里随便逛逛吧,对了,记得和守卫们打个招呼,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那么无聊,还是别让人去故意欺负他们几个才好。” 陆楠叮嘱罗塞,罗塞有点感动的说:“陛下真是善良,对几个奴隶也这么好。” “是吗,呵呵。” 对于这个评语陆楠觉得真心讽刺,只是她不想多说什么,敷衍的笑了笑。这时门外的人有点不耐烦的再次敲起门,罗塞急忙去开门,只是进来的却不是陆楠等待的人,而是捧着一叠文书的安茹公爵。 “这是需要您签字盖章的文书,陛下。” 他一板一眼的说,还风度十足的对屋里几个人微微点头。陆楠注意到他的视线飞快的在拉比身上转了一圈,这让她怀疑也许安茹公爵就是为了找机会看看拉比才完全不必要的亲自给她送文书。要知道他身边随时都跟着一打随从。 也不知道安茹公爵到底对这么妹妹是什么感情,不过应该不是把拉比安排成了一颗隐藏在她身边的棋子,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有时候陆楠觉得安茹公爵身上带着一点真正贵族应该具有的品格,也许他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真是可惜,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如此恶劣,陆楠有点惆怅的想,其实她倒是很愿意和安茹公爵当个朋友呢。想想最开始他给自己留下的恶劣印象,果然先入为主害死人。 陆楠接过了他递来的文书,瞄了一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拉比,建议的说:“对了,公爵,不知道您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安茹公爵欠身鞠躬,无言的表示他愿意服从陆楠的一切安排。于是陆楠便顺水推舟的说:“如您所见,我的几位女伴要去庭院散步,如果您愿意的话,能否请您担任一次护花使者呢?毕竟美丽的女士身边总是需要男士作陪的嘛。” 此言一出,罗塞顿时又惊又喜,两眼发光的盯着安茹公爵看。陆楠很无语,对不起,妹子,这不是给你创造的机会啊。 安茹公爵看起来还有点勉强,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如果是陛下的命令……我当然必须遵从。” 陆楠鄙视的看着他,你这家伙是这种愿意因为命令就陪妹子散步的性格吗!想和妹妹相处一下就明说嘛,装模作样的…… 罗塞满脸欢喜的首先出了门,赛莉西亚怯怯的跟在后面,拉比站着不动,陆楠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她才不情不愿的慢吞吞迈开步子。安茹公爵面无表情,但是陆楠眼尖的发现他的手指捏成了拳头,显而易见,他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去吧,别担心,我等着您回来。” 陆楠见拉比站在门边迟迟不动,安抚的说。拉比这才放下攀着门框的手,把面纱拉得严严实实,低着头出了门。 “您还站在这里等什么,去啊,公爵。” 看见安茹公爵还站在原地不动,陆楠催促道。 他有点局促的用一只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艰难的说:“谢谢。” “不想道谢就别勉强自己说谢谢了,您的表情看着叫人难受。” 陆楠看着他扭曲的脸深感无语的说。安茹公爵放下拳头,深深吸气,那种面对陆楠时公式化的表情好像松动了一点,他张开嘴—— “陛下,您宣召的人到了。” 传令官站在没有关上的门外大声的说,随后一个男人粗暴的挤开他走进了房间,肆无忌惮的到处打量,视线在陆楠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安茹公爵身上。也许是他身上那种毫无掩饰的贵族特有气质刺痛了男人,他无礼的嗤笑一声,轻蔑的说:“你是谁?” 安茹公爵眉毛一挑,陆楠觉得他好像瞪了自己一眼,随即他用那种陆楠曾经恨得牙痒痒的傲慢表情冷漠的扫了雇佣兵一眼,几乎都不屑于多看,便优雅的对陆楠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传令官还愣愣的站在门口,陆楠有点头痛的按着额角:“先生,谢谢您,现在您可以关上门了。” “呃?哦,哦!是的!我现在就走!” 传令官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做贼一样关上了门。陆楠觉得大概留言的版本又要更新了,她还挺好奇具体的内容。 “坐吧,先生。” 看看还站在门边高大的男人,他今天终于穿戴整齐了,也许是罗塞或者其他什么人给他准备的衣服,虽然不是很华丽,却也是一般平民无法负担的服饰。本来陆楠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不适合贵族风格的华丽穿戴,没想到意外的还不错,只能说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特别是被束腰外套凸显出的修长腰身以及两条突破天际的长腿,简直是国际男模的标准。只可惜他的表情还是充满着一股凶悍的野性,跟那些花边和缎带格格不入。 雇佣兵的脸上浮现出讥笑,他不无讽刺的说:“怎么,陛下,这是要把我打扮成宠物从此圈养起来的意思吗。接下来您是不是就要我自己躺倒床上张开双腿期待您的宠幸了?” 陆楠忍不住笑了起来,捂着嘴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天啊,宠物?亏您想得出来!哪有您这么高大魁梧的宠物!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诡异的笑点,陆楠笑个没完,好不容易缓和一点,一看见穿着花边外套的男人,她就没法克制的继续笑。直到把对方笑得恼怒无比,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她才擦着眼角的泪水勉强停下。 “您真是个有趣的人。” 她真心实意的说,可是男人却把这句话当成了嘲讽,不满的哼了一声。 “是啊,在陛下的眼中,我可不就是有趣的小丑吗。” “您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要是只想找个器大活好的情夫,我挥挥手就有数不清的男人愿意脱光躺在我的床上。难道您以为自己长得很英俊很迷人吗?” 陆楠不无讽刺的回答道。 “这一点我倒是相信,比如刚才那位像看猪圈的猪一样看着我的贵族老爷,怎么,他对您而言英俊迷人吗?不过瞧着他那副惨白气短的模样,恐怕不符合陛下口中的器大活好标准。” 雇佣兵恶意满满的说,对此陆楠只是翻了个白眼。 “行了,别做出这么一副怨妇的模样。您要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清高,就不会乖乖穿上这身衣服还到我的房间来了。有一点您得搞清楚,我看上您首先是因为您本身的价值,至于情夫什么的,只不过是附加。您要是不愿意的话,莫非我还能强迫您不成?您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是女王,不缺男人。” 雇佣兵带着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在陆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条长腿摊在地板上,距离她的裙子只有一点点距离。 “我倒是很想看看陛下怎么强迫呢,是像上次那样吗?那可真是欢迎之极。” 陆楠没搭理他,正色道:“上次我说的事情,您考虑好了吗。” 雇佣兵像个无赖似的耸了下肩膀:“好像您说得还给了我其他选择一样。不过我现在手下可有足足七千多人,还不算那些流落在外暂时没有联系的弟兄,您确定胃口大得可以一口吞下吗?这样一来,不光是库曼那个装模作样的苏丹,教会也会盯上您不放。” 他狰狞的笑着,露出尖利的犬牙。 “这些年我可没少因为教会惹下仇人。” “这些就不劳您操心了,放心吧,我不是教皇,也不是苏丹,不会让您和您的兄弟去干见不得人的脏活,更不会动不动杀人灭口。我对您可谓寄予厚望。” 雇佣兵只是笑了笑,非常明显的表露了怀疑,只是他目前确实也没什么其他选择,哪怕明知是个火坑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跳。陆楠也懒得再多费唇舌,反正日后他自然知道自己没有骗人。 “好了,正事说完了,我们来谈谈私事吧。” 说着陆楠便提着裙子站起来,随即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并且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别用力,张开嘴给我看看。” 雇佣兵脸上满是错愕,他反射性的扣住陆楠的一只手,表情几乎称得上古怪:“怎么?您还真的打算和我睡?” “别动,张嘴!” 陆楠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掌,硬是掰开了他的嘴。怎么说呢,虽然不可能像现代人一样拥有烤瓷牙般整齐结巴的牙齿,但他的口腔情况还是比自己预想的好多了,居然没有烂牙,也没有奇形怪状。 “这是在干什么,检查牲口吗?” 雇佣兵不满的拍开她的手,不过另一只手倒是不客气的摸上了她的腰,随即他就惊讶的挑起了眉毛。 “……你没穿束腰?” “您居然没烂牙。” “也许在您看来,像我这样的家伙都是肮脏野蛮从来不洗澡的野兽,可惜我还是挺喜欢干净,更不想和其他人一样年纪轻轻就因为牙齿烂光而没法吃东西活活饿死。” 雇佣兵口气凶恶的说,但是他的手却用力的在陆楠的腰上捏来捏去,紧紧按着她,陆楠感觉到他已经开始喘息。 他应该没说谎,起码陆楠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汗臭味,不过依旧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浓烈得让她全身发抖,也许正是所谓男性的味道。她不想欺骗自己,她确实很想要一个男人来发泄压力。说来也可笑,虽然她身边无数男人绕来绕去只为求得她的青睐,香槟公爵更是恨不得自荐枕席。但她却心有顾虑不想接受他们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些家伙不能睡了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势必会借着这种关系谋求更多的好处。 只有这个男人,她可以不必有任何顾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她说没有把他当成宠物,但其实心里差不多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想必对方也心知肚明。如果早个十年,陆楠肯定会觉得这一切很肮脏。可惜,经历了太多不再年轻的她,已经懂得,并不是所有的欲望都要有爱情作为前提。既然你情我愿,又何必矫情的非得扯上感情呢。 再说,她的爱情不是早就作为交换出卖给了魔鬼吗? 正当陆楠想要解开自己衣扣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得哐哐直响。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憋着气等了一会儿,可是敲门的人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胆敢这么敲她门的人可不多,陆楠无语的从雇佣兵身上爬下来,整理好了衣服,带着一脸不爽的去开了门。果不其然,安茹公爵带着几个侍女正站在门口。 “按照您的吩咐,我将几位散完步的女士送回来了。” 他恭敬而谦卑的说,还鞠了个躬。 “您故意的吧。” 陆楠抹了把脸,狠狠咬着牙。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不过出于一个忠心臣子的职责,我还是想对您提出一条劝告。即使是饲养宠物,起码也挑选一只血统高贵的狗,杂种生物不好驯养,也许还会让您被染上奇怪的疾病。相信我,您不会想看到自己有那一天的。” 安茹公爵轻蔑而不屑的说,视线锐利的扫过她凌乱的头发和带着红晕的脸颊,又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立刻稍微往右走了一步,挡在了拉比的面前。 “哦,真是谢谢您的忠告,我会记得的!” 压制着满腔怒火,陆楠挤出一个笑容,很“高兴”的回答。她的心里正在怒吼,这人搞毛啊!这是怕自己教坏他的妹妹吗?是的吧!肯定是吧!幸好她不是男人啊,不然还不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 第73章 本次狩猎之行发生了很多事,最后还是在一片算是和谐的气氛中圆满收场。至于参加者心里怎么想,陆楠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有一点她说不上满意还是遗憾,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具有自由和反叛的精神,被威压后基本就听命了,最多私下议论几声。所以最开始她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其实这也是身为现代人通常不会意识到的一点。比如陆楠就无法想象自己会听从领主的命令,又或者教会随便借着天主名义发布的任何说法。她会本能的去怀疑,排斥一切强加于身的意志。哪怕她不是女王,她也不会对皇帝教皇产生天然的畏惧。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文盲,一辈子得到的信息可能还不如她之前一个星期获得的多。很多人从出生到死都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那块狭小天地,他们愚昧的程度简直难以想象。陆楠和人聊天的过程中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他们的知识水平连小学生都不如,起码小学生不会相信生病靠祈祷和放血就能痊愈。 以前陆楠还没感觉,可是随着她对这个世界渐渐熟悉,了解得越多,就觉得身边的傻子真是数也数不清。很多人陆楠连和他们聊天的欲望都没有。身边几个侍女赛莉西亚就不说了,罗塞只能和她聊聊梳妆打扮以及各种八卦绯闻。拉比倒是知道得很多,可是论见识和经历陆楠完全碾压她,也很难激起她详细长谈的兴趣。毕竟比这里的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能理解陆楠的想法接上她话题的人,陆楠反正一个都没找到。 枢密院的几个大臣稍微好一些,由于帝国的历史并不太长,没有到彻底腐化的程度,所以这几个大臣还是有相应才能而非全凭家世上位。但和他们也就最多可以谈谈公事,敞开心扉交流沟通?不存在的。弗兰德斯公爵简直就是那种极端男权主义者,富瓦伯爵也差不多,要不是因为陆楠女王的身份,估计他连话都不想对她说。香槟公爵只会和她说些无聊的废话,安茹公爵……算了,从行宫回来后他不知道抽什么疯,一股脑丢给陆楠无数事情处理。搞得陆楠只能躲着他走,生怕见了面又是一叠文书。 说了那么多,总结一下,陆楠现在压力巨大,却无人倾吐。 其实很多事情都按照她事先的计划在顺利发展。首先,卡洛曼被囚禁在大牢,夺去的头衔全部交由他的儿子继承。卡尔已经出发返回领地,按照帝国传统,他将暂时代管整个领土的权力。卡尔哪怕生性再怎么善良懦弱,手掌大权后恐怕到时不会那么轻易归还给长大的侄儿。而卡洛曼的妻子好像看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卡尔想要坐稳摄政的位置,只能向陆楠求助,陆楠大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尽情安插人手,彻底架空卡尔的权力。要是他们来个窝里斗就更好了,陆楠坐等看他们斗得头破血流。 其次,借着前不久发生的王宫杀人事件,陆楠刷了一波王城卫队的好感,拉拢了卫队长,还让香槟公爵趁机在不少位置换上了他的人。然后在猎场的刺杀事件中陆楠又借着各种慰问和大笔砸钱,刷了一波骑士团的好感,和骑士团建立了良好关系。不敢说她已经彻底掌握了王城的军事力量,起码也不用担心随随便便就被人造反半夜偷袭什么的了。 最后,她逐渐摆脱了最开始空有女王名号却对一切王国事务无法插手的局面。大概是那天的谈话稍微触动了安茹公爵,他不再那么大权独占自作主张,学会了向陆楠请示。借着这个机会,陆楠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慢慢对王国的运行系统了然于心,不再那么一头雾水。虽然老是吐槽香槟公爵没用,起码交给他的事情还是做得不错。他已经开始着手建立商队的事宜,等着陆楠这边将招募的佣兵整合完毕,就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 洛林女王的位置,陆楠坐得很稳,也顺利度过了一开始最容易发生变故的时期,接下来就是继续学习接手更多的政务,早日和教廷联络上的事情了。可以说至此,第一阶段顺利完成,拥有了一个稳定的开局。 但陆楠实在也没什么可开心的,因为还有一系列麻烦等着她解决,最要命的依旧是没钱。以前她抱怨过宫廷里那些管事不知道私下贪污了多少,现在才发现,比起东边抵御库曼而建立的军团防线,这点钱算什么啊。根据记录其实现在整条防线已经全面收缩,大幅度的削减了人员,但是军费的开支依旧是个让人看了就想晕厥的数字,税收大部分都拿去填这个窟窿了。即便如此,东边还是雪片一样不断发来信件要求更多的军费,口气也越来越强硬。陆楠搞不清楚到底是真的情况危急他们很艰难,还是他们想养贼自重趁机搂钱。唉,这就是通讯落后的悲哀,陆楠又不太可能亲自去一趟考察,目前她还是需要坐镇王都,不能擅自离开。 她已经强烈要求安茹公爵派遣可靠的使者去查证,但不是短短几天就可以得到结果,所以现在陆楠也只能勒紧裤腰带拼命挤出军费了。万一为了节约钱真的导致防线崩溃库曼人打过来,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现在陆楠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以及,如何从其他两国和教廷手里压榨点钱出来。 于是她又陷入了最开始那种起早摸黑的日子,天天看不完的文书和处理不完的事务,等着学习熟悉的东西一大堆。好不容易空闲一点,她都拿来锻炼身体练习骑马——顺带一提,卫队副队长换了个人,巴蒂斯特被抓捕后陆楠把他交给了弗兰德斯公爵处理。晚上睡觉前她还要和拉比学习礼仪和练习跳舞,基本只剩下爬上床睡觉的力气了。在过了好多天后的一个下午,她正和往常一样埋头批阅送来的各种文书,忽然当班的随从说有人求见,见到进来的人后,陆楠才惊觉她居然把这位雇佣兵头子完全彻底的忘掉了。 但是他看起来却没什么不满,反而显得春风得意,连那股总是蠢蠢欲动的凶煞之气都淡薄了不少,对她行了个还算标准的宫廷礼。 一阵子没怎么见,陆楠大致还是关注过他的行动。由于搭上了她的关系,又借着她给出的手令,雇佣兵可谓是异常张扬的招兵买马,除了他原本的部下,还收拢了不少阿尔泰流亡在外的其他雇佣兵部队,算起来大概已经接近万人。想必从中他肯定是捞了不少好处,而且也享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滋味。看他的穿着打扮,竟然也像模像样,不再是初见时那潦倒落魄的形象了。 “没想到您还会主动求见。” 陆楠上下扫了他几眼,颇有深意的说。 雇佣兵自得的一笑,上前几步,靠近她的书桌,压低声音问:“因为您好像把我给忘了,怎么,一开始的提议真的只是开玩笑吗?” 如果说最开始他对着陆楠还有几分发自内心的不情愿,但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从他的眼中陆楠看到了熟悉的火苗,具体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野心,欲望之类的东西吧。想必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有女王在背后撑腰的好处。狡猾的男人,他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犷,起码他很明白陆楠喜欢他身体的那一点,所以故意穿着凸显腰部和长腿的衣服,衬衣绷得紧紧的,能清楚看到下面肌肉的线条。 可是陆楠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气,以及非常刺鼻女人香水的味道。她丢下手中的笔,向后靠在椅背上,轻笑了一声。 “可是我觉得您似乎过得非常快乐嘛。” 对于这些雇佣兵平时过着怎样的生活陆楠还是略知一二,有钱就拿去赌博挥霍,狂饮烂醉,尽情的在妓女身上花得一干二净。她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能有多出淤泥而不染,更没想过要他从此为自己洁身自好。但不可否认,她原本的那股兴趣顿时淡化了不少。这里可没有避孕套,谁知道会不会被染上什么奇怪的病啊。 察觉到了陆楠语气不对,他挑了挑眉:“女王陛下这是嫉妒了吗?” 揉着酸痛的脖子,陆楠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实际上她觉得他现在这种沾沾自喜的表情挺可笑的。其实她最开始真的只是想要借助他来聚集雇佣兵,发现他的身体是自己喜好的那款顺便想撩一撩。后面全程放手不管则是因为她觉得目前阶段还不需要插手干涉。可是好像这个男人误解了她的打算,真的以为可以像男人征服女人一样来试图掌控她,简直太滑稽了。 “随您怎么想,您开心就好。” 冷淡的随口答了一句,陆楠重新埋首于文件堆里。 “最近我都很忙,恐怕没什么时间,您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出去找乐子。随便再提醒一句,少和那些贵族来往,我知道您渴望得到他们的吹捧,不过别因此影响了正事。” 终究还是个野性难驯的男人,陆楠高高在上的态度无疑让他感到了一丝恼怒,只是碍于身份,他才勉强压下了不满的话语。他站在房间中央无聊的左顾右盼,还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得哗哗作响。但毫无疑问,他压根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哼了一声后粗暴的把书塞回了原位。 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见陆楠真的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也没说点场面话,就径自离开,还把门摔得山响。 陆楠叹了口气,她心想这难道是所谓青春期的关系?她的身体正处于货真价实的十六岁嘛。就像是因为隔壁班男生打篮球姿势很帅气就莫名疯狂迷恋上的高中女生,等到脑子清醒下来,却发现其实就那么回事。仔细一想,雇佣兵是个文盲,私生活混乱,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话题,好像在一起除了可以滚滚床单,连聊天都不知道聊什么。陆楠虽然没想过床伴得才高八斗知晓天文地理,但除了肉欲再无其他,想想也真是空虚。身为女人,她又不像男人那样啪完了只想睡觉。 但是要她真的彻底打消睡他的念头,又觉得有点可惜。毕竟他的身材确实很养眼十分符合陆楠的胃口。陆楠无聊的用笔在废弃的纸上写下了鸡肋两个字,自己也觉得好笑。但她马上就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打算晚上洗澡的时候丢进取暖的火炉里烧掉。 忽然很想找个人尽情吐槽一番,可是根本没有这样的人选,陆楠忽然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挖个坑对着坑底尽情说了个痛快。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自己也要挖坑了。 “陛下,我可以进来吗?” 在她惆怅的时候,又有人敲门,听声音应该是罗塞。 “进来吧。” 罗塞拿着一叠信件开门走到她书桌前,把信放到了上面,看着陆楠的黑眼圈她担忧的说:“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陛下,您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伸了个懒腰,陆楠打着哈欠说:“知道了,我会休息的。外面好像下雨了?那麻烦您去转告一声,今天的骑马练习取消,明天多加一个小时。” 罗塞欲言又止,陆楠觉得她多半是想问刚才的事情,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恭敬的行礼后退出了房间。陆楠无聊的翻着那堆信件,要么是邀请她参加宴会舞会的请柬,要么是满篇废话的问候寒暄。她决定把这些回信都交给赛莉西亚负责。 “咦?” 拆开一封信后陆楠不禁坐直了身体,因为那信笺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今天晚上请不要关窗,等我。” 这字迹似曾相识,回忆了一下,曾经在哪里见过。陆楠惊疑不定的想,难道这又是那个消失已久的黑袍男人写来的吗?这种纸条传话的手段,好像只有他用过。 一想到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陆楠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怎么办?真的要按照纸条上的话做吗?万一运气不好被发现破绽又被他杀了岂不是要气死。陆楠焦躁地站起来走到窗边,发现距离天黑也没有几个小时了。她真想提前安排下足够多的人到时候把那个家伙直接弄死,但在没有彻底弄清楚那家伙的身份来历前,这么干好像又太冒险了。 她有这种预感,黑袍男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 第74章 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天色变暗,夜幕降临,陆楠反复挣扎在叫人埋伏和独自等待之间,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熬,让她犹如一头困兽。她一度怀疑过那个黑袍男人跟公主的母亲有一定关系,可是闲暇时候她曾经无数次仔细回忆他的一言一行,记得他好像说过什么灵魂不属于天主这样的话。 如此一来,他就不大可能来自公主母亲的部落了,那可是全民不信天主教的异教徒之地,怎会有口称天主的人存在。但这样的话他的身份更是扑朔迷离,公主到底都惹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难道还真是刺客兄弟会不成? 陆楠烦躁的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了那把匕首,想了一下,掀开裙子,把匕首插在了袜圈上。虽然明白她的战斗力肯定没法对黑袍男造成任何伤害,可是这样起码有点安全感。她已经做好了决定,独自面对那个黑袍男。不弄清楚他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就算设下埋伏杀了他,也不能保证他的背后还有没有隐藏得更深的某个存在。想想过去黑袍男做的事情,杀死皮埃尔,放火烧了那个知道她身世老人所在的旅馆,除此之外也许还做了更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都是为了维护她。一群人做到这样的地步,总不可能是出于国际精神助人为乐吧?他们肯定要从自己身上得到回报。 陆楠不知道如果自己无法让他们满意的话,这群危险的人会做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来。参考一下她的经验,干脏活的人总会保留一些雇主的秘密作为保险手段。公主绝对有把柄攥在他们手里。 所以她必须稳住黑袍男,打探清楚这个以他为首的神秘组织到底有多少人,最终目的是什么。否则她将永远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估计对方要来肯定是深夜,陆楠匆忙唤来侍女为自己梳洗换衣,随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们全部打发出宫回家休息。接着她又特别嘱咐拉比,晚上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声,也不要到她房间来。不知道拉比到底误会了什么,居然还脸红了,小声说:“我明白了陛下,您可以把门反锁好,我不会打扰您的。” 陆楠心情略为复杂,但是也不想解释,就让拉比误会下去好了:“呃,好吧,您可以回去了。” 拉比迅速站起来,睡裙拖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就像是一只猫,灵巧的绕过家具,钻进了隔壁的房间,陆楠听见她咔嚓一声拉上了门栓。 不知道这算不算教坏了纯洁少女,陆楠还是锁上了自己这面的门锁,她想过要不要把门口的守卫调开几个,但想到既然黑袍男没提这个,他应该有不被发现的自信。而且随意调动守卫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怀疑,陆楠最终只是把外间的门反锁了而已。 深呼吸让心跳平静下来,陆楠打开了卧室的一扇窗户。她熄灭了所有的蜡烛,在对着窗户的床边坐下,摸着藏在裙子下的匕首,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反手在床单上用力擦了擦。由于对黑袍男可谓一无所知,她实在没有自信能够瞒过她。万一又被他看出破绽,说不得要来一次回档了。 本来以为会非常害怕,陆楠发现自己居然还挺镇定,她看着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繁星点点,一条银纱似的长带横贯整个天幕,虽然没有看见月亮,可是月光却温柔的照耀在宁静的大地上。这样的场景在现代都市难得一见,因为空气污染得太严重了。到了这里已经过去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如此美丽的夜空。而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静静坐着,也是第一次。 “也许偶尔也该休息一下,好好欣赏一下这个世界。虽然落后,依旧有独特的风景。” 陆楠望着天空默默的想着,这时从窗口流淌而进的月光被忽然遮挡,在她身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陆楠微微转头,发现不知何时,一个黑影就半蹲在窗台上,像一只无声无息的蝙蝠。 也许是此刻宁静的气氛影响了他,他显得没那么危险了。黑袍的男人从窗台跳下,高大的身体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迅速的到了她的面前,屈膝跪在她的面前,将头埋在了她的膝盖上,犹如一个满身疲惫的归家旅人,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陆楠犹豫着把手放在他的头上,男人的后颈毫无防备的展现在她眼前,可见他对自己真的事百分百信任。陆楠试探着一点一点拉开他的兜帽,他没有反抗,倒像是一只在主人抚摸下咕噜咕噜的猫,慵懒地摊开四肢。 哪怕他表现得如此无害,陆楠可不会忘记他掐死自己时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她努力放松身体,用最温柔的声音小声说:“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 男人用胳膊搂住她的腰,闷声闷气的说:“我知道,可是我实在太想念你了,克洛泰丝。” “我也是。” 陆楠用掺了蜂蜜般甜蜜的声音诱哄的回答,手指伸到男人的下巴,示意他抬头。 “好久没有见面,让我看看你的脸吧,求你了。” 男人顺从的抬起头,用一种称得上慈爱的目光贪婪的注视着陆楠的面孔。陆楠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隐藏起快要溢出嗓子的紧张,借着明亮的月光认真仔细的观察着男人脸上的每一寸。虽然和他见过两次,但第一次劈头就被杀了,第二次因为太害怕也没敢细看,现在陆楠才发现,其实这个男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年轻。他的面孔意外的端正,虽然非常苍白,却实在无法想象是那种会把女人活活掐死的人。只是他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的皱纹,眼神中更是带着那种年轻人不可能有的沧桑和疲倦。陆楠觉得他起码得有三十七八,搞不好年龄更大。 她曾经猜测过公主和他是情人,可是他看着自己的视线没有任何暧昧,像是个兄长,又像是个父亲。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总是分外灵敏,哪怕被他紧紧拥抱着,陆楠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情欲。她可以体会到这个男人对克洛泰丝真的拥有无比深厚的感情,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那种。 ……可别告诉她其实还有更狗血的理由,陆楠心中无言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看过歌兰家前面两位皇帝的画像,自己的脸明显带着同样基因的痕迹,她几乎要以为这个男人才是她亲爹。也许他跟公主的母亲才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不然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女视作亲人。 男人不知道陆楠心里在想什么,在她专注的注视下,他逐渐变得不自在起来,略嫌粗暴的推开了她,重新戴上兜帽,把自己隐藏在黑袍之下,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却又留恋的站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的距离,舍不得离开。 “我得走了。” 陆楠心中一急,稍微轻松的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她还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呢,急忙一把抓住了他长袍的下摆。 “等等!” 男人有些诧异,但他却误会了陆楠的意思,踌躇着转身,蹲在她面前,捧着她的手,轻轻将嘴唇印在上面,他看上去几乎是在愧疚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害怕吧。但是你做得很好,哪怕没有我在身边,你也非常成功。看见你头戴王冠的样子真让我感到骄傲,克洛泰丝,你注定是女皇,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我会保护你,为你扫除一切阻挡的障碍。你想杀了谁,只需要告诉我。” 明明听着是那么温柔而宠溺的话,陆楠却仿佛闻到了隐藏其中浓浓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其实还想打探更多的事情,但她觉得随便乱问恐怕会触发什么不好的事情,最后她只是用痛苦的声音说:“我……我只是不想再去参加仪式了。” 闻言男人笑了,用满是厚茧的粗糙手掌抚摸了一下她的脸,低声说:“不想去就不去吧,我也很讨厌那些蠢货。不过放心,克洛泰丝,很快他们就不再是我们的威胁,我快要把他们处理好了。” 陆楠心中一颤,不敢追问所谓处理是怎么回事,只是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眼中还含着泪水,十足十像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少女,肩膀微微颤抖,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男人见状怜爱的弯腰紧紧搂了她一下,嘶哑的说:“我必须走了,克洛泰丝,需要我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把纸条塞进后面花园东面围墙第六排第六块石砖后面。记住,我永远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你。” 说完后他便带着一阵寒风,敏捷的跳上了窗台,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陆楠扑到窗台上,只能看见一片衣角拐过转角,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跑得那么快。 全身脱力似的发软,陆楠膝盖抖抖索索的走回床边,狠狠将身体丢在了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虽然又逃过了一次考验,而且还解决了那个不知详情的仪式问题,但她的心里却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几分。想到他最后那句深情款款的“我永远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你”,她就浑身发毛。 这种随时都会被偷窥的感觉是什么鬼!是不是她在撩男人的时候也被偷看了啊! 她焦躁的揪着枕头,不知道黑袍男心里的公主是什么形象,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自己胡搞瞎搞被发现的话,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毕竟陆楠压根不知道原本的公主应该是什么性格。虽说好像无意收获了一个神出鬼没的刺客大师,以后她想要谁的命只需要写个纸条,想必那个男人会义不容辞的为她杀人。可是搞不清楚男人的来历,谁敢胡乱使唤他啊! 她原本以为黑袍男身后还有一群疑似邪教教徒的家伙,但是听他口气,似乎又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无论如何,对她来说还是算个好消息。她可不想跟任何邪教组织扯上关系。 “我注定是女皇,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 仰面躺在床上,陆楠喃喃重复着黑袍男说过的话,再想到曾经听到的传言,越来越觉得,也许公主三个哥哥的死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公主能成功上位更是被一只看不见大手暗中操纵的结果。皮埃尔说过,公主的父亲远征镇压异教徒的时候受伤和军队失散,最终被一位部落的女酋长救下。女酋长不但赠送给了皇帝大量财宝,还给了他一只护卫队保护他回到军队。假如这个说法是真的,而这位女酋长真的是公主的母亲,那么隐藏在其中的真相就很细思恐极了。 陆楠不相信女酋长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爱情,更可能是和皇帝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比如……要皇帝娶她,将她生下的孩子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这样的话,也能解释通为何所有记录里都没有关于公主母亲的信息,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当时的皇帝,公主的父亲。而皇帝不顾继承法也要给公主封地和封号,赐予她大笔的财产,好像也可以理解为违背协议后给予的补偿。 至于最后为什么还是被远远发配的公主获得了王位,虽然里面有很多其他因素,可依旧很耐人寻味…… 像黑袍男那样的人,到底还有多少?是不是当时女王送给皇帝的护卫队还有不少人活着,隐藏在暗处,期待着酋长的女儿成为皇帝,达成他们某种愿望的一天? 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陆楠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真心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却在冷笑,这种可能,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75章 经历了说不上到底算不算好的一个夜晚,第二天起来毫无意外,脸上又是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早上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她有点忧愁,这里可没有什么小黑瓶和神仙水,长此以往,怎么保养皮肤啊。本来外国人的肤质就不好,远看还行,近看一脸的雀斑和毛孔。她的身体没有什么晒斑简直天选之子。说起来外国女人保鲜期真的很短,看看她的周围,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就跟二十岁没什么区别,一个个水灵灵的还不错。可是一旦过了二十五就急速衰老。如果生了孩子更是恐怖得没法看。看看陆楠的那位姑妈,其实还没有五十岁,但是她脸上的皱纹活像六十岁的老人。 而且这个时代本来就生活水平比较恶劣,再加上她们肯定没有防晒的观念,很多号称的美女也就看上去很美,只能远观经不起细看。连陆楠惊为天人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都一样,凑近了她脸上的晒斑并不算少。虽然在陆楠的时代欧美人都觉得小麦色皮肤更健康性感,无数人还专门去晒黑。更有观念认为白皮都是穷人,因为他们没钱没假期去海滩度假,黑皮是有钱人的标准。可是在这个时代,陆楠发现大家还是很推崇雪白皮肤的,越白越高贵,越白越美女。金发蓝眼白皮基本是美女帅哥必须的三个标准。至于其他的……很遗憾,黑皮在大多数人眼中是异族和血统低劣的象征。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哪怕单纯论美貌其实就中上水准,但挡不住她占全了白皮金发和蓝眼的三个标准。不像很多女人随着年纪增长,原本的金发渐渐褪色,陆楠的那头金发漂亮得跟缎子一样闪闪发光,恐怕专门染都染不出这样纯正的颜色。她的皮肤也又白又嫩,别说雀斑了,毛孔都看不到一个。至于她的眼睛……嗯,已经有不少人专门写诗来歌颂她的眼睛,什么神秘大海无暇宝石,她听着都有点脸红。所以目前陆楠美貌的名号日益响亮,眼看就要被吹成超级无敌大美女,何况她还有女王的光环加持呢。 她有点怀疑其中有什么神秘元素的影响,比如那个自称神灯精灵的男人。毕竟在一堆粗糙的贵妇人中她的画风太清奇了,就像是正版芭比娃娃跟国产山寨一样差距甚大。考虑到她签订契约时看到的名字居然是克洛泰丝而不是本人,她觉得也许当初那位公主许下的愿望中除了当女皇之外,还有永不凋零美貌之类的。 管它的呢,真有这种好事,估计无数女人都会抢着把灵魂卖给魔鬼。 由于她盯着镜子的时间太长,正在背后给她梳头的赛莉西亚忍不住说:“陛下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漂亮吧。” 这姑娘的胆子终于稍微变大了一点点,起码不会再抖抖索索话都说不出来一句了。陆楠也不想和她谈论自己的心路历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赛莉西亚看她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又说道:“对了,陛下,您真的不把那副画像挂到外面去吗?多可惜啊,那么完美的画像,就是应该让更多的人来欣赏崇拜您的容貌呀。” 她说的画像正是陆楠加冕洛林女王当天,那位号称第一艺术家的丹德里恩先生为她创作的肖像画。老实说陆楠已经彻底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不过当她看到丹德里恩花费了一个多月时间的最终作品后,确实为之惊叹了一番。不同于东方讲究意向和神韵的风格,西方的肖像基本比较写实可以当照片看。陆楠对自己这个身体的长相心里有数,可是站在那副等人高的肖像面前,她还是诧异的心想,天啊,这真的是我吗? 也不知道丹德里恩给她画像的时候带着怎样的滤镜,画像上的陆楠,身穿一身庄重的王家礼服,头戴王冠,站在一张椅子旁边,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拿着权杖。一般这个时代画人像都会带着宗教色彩,比如来点天使云彩什么的。可是丹德里恩的画像里完全看不到这种东西,甚至画像中的陆楠都没有正视前方。她好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人说话,微微转过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虽然画家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了少女特有的年轻和鲜活,可是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稚嫩的气息。从画像中人物那礼貌却漫不经心的笑容,以及坚毅冷漠的眼神,可以充分体会到这是个不会被他人轻易左右想法的女人。 丹德里恩实在是一名不负盛名的画家,不论是谁站在这幅画前都不能违心的说一声不好,连陆楠都必须承认这是一幅杰作。但是她心里却总觉得很不自在,因为被人看穿了本性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陆楠在人前都是彬彬有礼,文雅温和,可是她心里却非常明白,自己非常吝于付出感情,习惯性怀疑他人,拒绝任何人踏入她的心灵深处。这一点至今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却被一个仅仅见过一次面的画家活灵活现的表现在了画布之上。 陆楠感想有点复杂,不过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理由去找丹德里恩麻烦,甚至她还送给了画家一笔钱当做额外酬劳。 “那副画像画得太世俗了,教会的人看到会不高兴的,还是挂在我自己的房间欣赏就好。” 陆楠找了个理由来搪塞,赛莉西亚信以为真,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她又建议道:“那陛下可以叫丹德里恩先生再画一幅啊,王宫里怎么可以不悬挂女王的画像呢。” 这倒是没错,作为洛林乃至整个帝国的行政中心,一楼的大厅的确挂着历代皇帝的画像,分别是公主的祖父查理一世和父亲埃蒙德二世。陆楠不想再谈论画像的事情,敷衍的说:“等我正式加冕皇帝再说吧。” 赛莉西亚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很快的给她梳好了头。 随便的吃过早餐,陆楠就做到书桌前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还有一大堆送上的文书等着她批阅呢。幸好这里不需要上早朝,一般每隔七天会召开一次御前会议,商讨国家大事。其余时候陆楠要是愿意她完全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安茹公爵以及那十二个书记官,自己自由自在的寻欢作乐。然而她的目标是成为征服世界的女皇而不是来享受生活,所以依旧得老老实实的一边学习一边认真阅读所有文书。关于如何统治一个国家她几乎什么都不懂,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尽管她不需要样样精通,可是至少得对一切关于帝国的事务都有所了解。税收,法律,人事,军务……除了这些她还得熟知和背诵各种教会典籍以及贵族家谱,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典故和风俗,免得在社交场合一问三不知。而作为贵族,不管私下如何,表面上该会的她必须得会。所以陆楠还得抽空学习各种跳舞的舞步以及无数繁琐的礼仪,以及教廷推崇的西尼文——这种语言大概和她那个世界的拉丁文差不多吧。反正教会高层人员和贵族们交谈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时不时冒几句,显得很有格调似的。而教廷的典籍基本上也都是用这种文字书写的。 这时候可没有再一个交易让陆楠瞬间精通西尼文,所以她不得不苦逼的从最基本的学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苦学英语的时代。为了可以尽快达成装逼的目的,陆楠让拉比给她写了个常用西尼文一百句的小册子,囫囵吞枣的强行背诵。反正其他人大多也就只知道这么些句子,撑门面够用了。 忙得连轴转的陆楠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困惑,她这么累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不过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想感谢自己曾经地狱般的职业生涯,经历了那些磨难和压力,眼下这些简直都不算事儿。 呃,好像也没啥可得意的…… 埋首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忙碌了一个上午,看着时间快到中午了,陆楠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又来到窗前想放松下眼睛。她的书房对着后面的花园,一群年轻的女孩子们正在下面嬉笑玩耍,玩着像是门球一样的游戏。她们穿着轻薄鲜艳的裙子,带着花样百出精巧无比的遮阳帽,像一只只可爱的小鸟,无忧无虑的样子让看着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会心一笑。还有几个没当班的士兵也掺和在里面跟着玩,一群人又是尖叫又是大笑,显然非常开心。 陆楠看着都要为自己感到心酸了,这才是十六岁的少女应该过的生活啊,她算什么鬼的花样年华。也亏得她是个老阿姨才能忍得住,正常的女孩子有这条件还不玩疯了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楠看着下面的少男少女们欢乐的玩耍,头也不回的说了声请进。听脚步声她就知道是罗塞,果然,她又拿着一大堆文书和信件放到了桌子上。见陆楠站在窗边,她好奇的走过来看了看,不禁微微皱眉。 “太吵闹了,这些人好像忘了自己在王宫。陛下,我这就去叫他们停止。” “不用了,让他们玩吧。反正也是闲着,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陆楠觉得自己说话的口气简直像个慈祥的老奶奶。 罗塞还是很不满:“陛下,王宫可不是给他们游乐玩耍的地方。” “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何必这么严厉。” 陆楠倒是觉得,因为自己禁止这些来当侍女的贵族小姐们随意接近,她们无事可做,还不许她们找点乐子,实在是不厚道。不过罗塞近来的脾气好像渐长,没有一开始那么沉稳了。她瞟了一眼罗塞,决定暂时不给她警告,看看她能不能主动意识到这一点。 “您就是对她们太宽容了。” 罗塞抱怨了一句,也没再多说什么,见陆楠桌上放着的茶早就冷了,急忙说:“我这就去为您换新的热茶。” 说着她就端着茶盘急冲冲的离开了房间,陆楠心想起码罗塞在对待她的方面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半点敷衍。所以看在这一点上,她也愿意给罗塞几分容忍。毕竟,哪里有完美无缺的下属呢。 又走了几圈感觉活动够了,她重新坐下,翻起了新送来的书信。其中一封来自西法兰的信件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急忙用拆信刀拆开,发现果然是诺曼底公爵爱德华写来的。没想到他办事的效率倒挺快。 陆楠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信件,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里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教廷的事情比她预料的还要麻烦啊。 第76章 目前还在苦苦挣扎没有咽气的教皇哲尼三世在位已经接近三十年。这位教皇大人性格不算强硬,好像也没考虑过干出一番名留青史的事业,反正就敷衍着得过且过,在各种势力交错混杂的教廷里当一个专业缝缝补补的和事佬。 这样的宗教首领让周边的异教徒压力骤减,起码不必担心三天两头的被教廷组织圣战血洗。可是教宗的软弱性格也必定导致教廷内部斗争更加激烈。就陆楠知道的消息,现在教廷内部主要有三股势力,其中又以枢机主教安东尼的势力最为强大。他性格强势而激烈,对天主极为虔诚,将一切异教徒视为仇寇,觉得只有杀光他们才是对天主最大的赞美。这种极端分子在这个时代反而招来了大批追随者。尤其是近年来因为库曼的复兴,异教徒实力大涨,时不时的对信奉天主教的国家进行小规模侵袭,所以人们都期待能有一位铁腕的教皇上台,带领他们再来一次东征,将异教徒彻底剿灭,建立一个大家都信仰天主的地上天国。 对此陆楠可不太高兴,这样的教皇上台后势必会发起涉及整个大陆的战争。教会虽然本身有骑士团和军队,可是想靠着这点人马去攻打库曼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教皇肯定会对所有天主教领主发起征集令,要他们出钱出兵。届时不答应吧,肯定会得罪教皇,可是答应吧,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哪怕教会的人天天吹嘘主的荣光将战胜一切,陆楠从东方防线传回的战报就能推断出库曼实力强劲,哪有这么好占便宜。不然教会早就发兵打着圣战的名义过去大肆洗劫了。 陆楠自己都穷得要命,怎么可能让教皇占了便宜,她恨不得那个叫安东尼的狂信徒立马暴毙才好。 可是根据诺曼底公爵传递来的消息,现在安东尼却偏偏占据了彻底的上风,将其他两派势力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里面有一派是讲究真善美提倡用爱感化世界的,这种人陆楠都觉得简直神经病,想建议直接把他们派到库曼去对苏丹传教。而另一派虽然也叫嚣异教徒都得下地狱,起码没有动不动喊打喊杀,不像安东尼那帮彻底走火入魔的家伙,完全无视实际情况,满脑子都是为天主献身。 至于为什么陆楠写去的信件一直没有得到教廷的回复,里面也有这位安东尼先生的原因。如今教廷上下都被他掌握在了手里,就等着哲尼三世咽气好正式上位。由于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狂信徒,所以对女人深恶痛绝,因为圣经里说了女人天生都是有罪的嘛——当然男人也有罪,可是女人的罪更大一些,她们生来就是要骗人并为此受苦的。像陆楠这样的女性君主,安东尼能对她热情起来才怪了。 之前卡洛曼跟教廷勾勾搭搭有点不清不楚,陆楠觉得也许和他接头的人就是这位安东尼主教大人。想必他当然愿意未来的帝国皇帝是个男人咯。可惜卡洛曼被陆楠钓鱼后囚禁在了大牢,安东尼主教心里肯定更加不爽了。 只是他虽然厌恶陆楠,但也知道作为未来的皇帝,不能让她和其他两派势力的首领接触,万一他们获得了陆楠的支持也是件麻烦事。于是他便把陆楠所有的信全部扣下,借口现在的教皇病重无法举行加冕仪式一直拖延。想来他是打算等到自己上位后再安排。但是那时候他会不会趁机刁难陆楠可就说不定了。 “这可怎么解决呢?” 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陆楠陷入了沉思。教廷所在地非常巧,和她的世界一样依旧叫做罗马,虽然看地理位置位于西法兰的国土之内,但本身是独立的,不受任何领主管辖。从陆楠所在地图尔出发,最快也需要十来天的时间。而且还得考虑到教皇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可能。所以陆楠想要立刻出发亲自到教廷一趟逼迫他们给自己加冕看来是不可能了。再说安东尼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让陆楠如愿以偿。陆楠又不可能对教廷动用武力,想要搅风搅雨一番把局面弄混,教廷内部哪有那么好插手下去的。 她在冥思苦想如何破局,这时安茹公爵跟平时一样带着新的文书敲门进来,见她一脸苦闷,本着政务大臣的本分出声询问:“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吗,陛下?” 看到他陆楠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可以商量的人选,她急忙把信件上得到的信息如实相告,并且询问安茹公爵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安茹公爵闻言后也是皱眉,显然这件事并不好办:“教廷现在已经彻底对外封锁,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虽然我们在教廷有一些可以传递消息的人,但眼下他们对动摇整个局势毫无用处。” 陆楠有些焦躁的说:“其实迟迟不能加冕倒是小问题,反正教会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我担心的是安东尼上台之后的事情。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召集军队开始第三次东征,不用想这也会是惨败的结局。洛林和库曼仅仅隔着一个拜占庭帝国,而如今拜占庭自己就被库曼打得苦不堪言。万一到时候库曼大军直接来袭,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 “啊,确实,这位枢机主教的性格我也略有耳闻,您的推断不无道理。”安茹公爵赞同的说,“可是教廷那些老朽的掌权者却不会注意到这些,或者说他们假装没有注意。过去的十几年里教会的声誉日益衰退,他们急需一个可以重新振作的理由,哪怕明知会导致糟糕的结局,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陆楠冷笑着说:“是啊,反正死的不是他们自己,就算是库曼真的打过来,一时半会也打不到罗马去。他们还可以借此拉起天主的大旗死命圈钱,等到我们和库曼人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捡便宜。一个巨大的帝国对教会来说太不利了,他们肯定非常想有个机会让帝国再次分裂,回到当初没有被我的祖父统一的局面。” 安茹公爵没有说话,他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看向陆楠,低声的问:“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陆楠诧异的反问道:“我是在问您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您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安茹公爵盯着她的脸,认真的说:“虽然您已经详细阐述了安东尼主教上台的严重后果,可是我没有从您的语气和神态里发现焦急,倒是有些犹豫。我大胆揣测一下,其实您心里已经有了具体的打算,只是您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那么做而已。” 陆楠不禁猛的一惊,她心里还真的有了个隐约的念头,既然安东尼是麻烦的根源,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直接消除这个根源。她这里不是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大师吗?只要她写个纸条,想必那个黑袍男人就会替她解决这个烦恼。只是陆楠在没有弄清黑袍男身份之前,有点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这么干。再说,教廷内部想来守卫森严,黑袍男真的可以顺利潜入杀死安东尼吗?万一失手被抓住供出她怎么办? 她第一反应就是说谎隐瞒,但是她觉得这种关系国家的大事也没必要完全瞒着安茹公爵,应该和他商量一下。所以她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说:“某种意义上您说得也没错,请原谅我不能告诉您具体的方法,但我的确有某种手段可以瞬间解决安东尼主教这个麻烦。只是我在犹豫,应不应该这么做。” 听她这么说,安茹公爵锐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她脸上每一寸皮肤,像是在探究她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秘密,陆楠差一点就以为他会询问这所谓的某种手段是什么了。但是最终安茹公爵没有问,他转移了话题。 “我就姑且相信您所说的是实话吧,陛下。但是您考虑过没有,哪怕真的安东尼如您所愿的消失,他可不是孤身一人,手下还有其他权力的追随者。他们势必会马上出来接替安东尼的空缺。您总不可能让这些人全部跟着消失吧。” “呃,这倒是个问题。”陆楠承认自己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饶有兴趣的问:“那么公爵您又有何建议呢?” 他爽快的回答:“我和教廷的另一位枢机主教罗马里奥大人有几分交情,如今他以养病为理由正在那不勒斯附近休养,听说那是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 “罗马里奥?” 陆楠听到这个名字稍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教廷另一股势力的代言人——当然不是要用爱感化世界的一派。诺曼底公爵给出的消息里,这位枢机主教正被安东尼变相软禁在教廷某地。安茹公爵却说他在距离图尔不远的地方休养……嗯……看来里面又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内幕。 她也不追问安茹公爵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大家心领神会就好:“哦,既然这样的话就太好了,最近我确实也觉得有些疲倦,既然公爵说那里风景不错,我也去游玩一番,休养休养吧。要是能偶遇罗马里奥大人就更好了。” 安茹公爵一本正经的对她鞠躬:“我想主教一定会非常乐意和陛下见面。” 其实陆楠想问一下安茹公爵原本是怎么打算的,但最后她闭上了嘴。既然安茹公爵没有问她私下藏着什么手段,她又何必针对不放呢。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只是经历此事后,安茹公爵肯定会更加提防她,而她也会更加小心安茹公爵那些隐藏起来的手段和秘密。 不过陆楠还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起码他们在隐瞒的前提下变相的互相掀开了一点底牌。如果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对于两个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被感性把持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知道吗,公爵,为什么我们的关系总是没办法变得更和谐一些。” 看着安茹公爵那副好像永远冷静自持不会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楠忍不住说。 “哦?愿闻其详。” 他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的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一丝不苟的把墨水瓶书镇之类的小摆设规规矩矩放在应该放的位置,还强行对整齐。这个习惯陆楠还是无意间发现的,安茹公爵似乎有某种强迫症,见不得任何不整齐不平衡的东西,非得把它们一个个摆正心里才舒服。有一次陆楠穿了件裙子,裙摆有几朵装饰用的绢花,被她不小心踩掉了一朵,于是就空了一块。在开御前会议的时候她看见安茹公爵一直盯着那块地方,手指不停的在手杖上拧来拧去。第二天她还莫名其妙收到了他送来的一朵绢花,和裙子上其他花一模一样。要不是偶然注意到他有这个毛病,陆楠大概会觉得这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吧。 她觉得安茹公爵大概是把这个习惯代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对文书格式的苛刻要求,比如他制定的让所有大臣都抱怨不绝的各种规定。陆楠甚至发现他的穿着打扮也有严格的模式,只要看他当天穿的什么衣服就知道具体是星期几。所以他老是针对雇佣兵,极端厌恶陆楠跟他的暧昧,大概也是出于这个理由。陆楠觉得他的心里可能也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包括她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等等等等。至于结婚的对象他肯定也早就想好了。所以一看到陆楠乱来他就浑身难受。 怎么说呢,陆楠觉得这个习惯……还挺可爱的。但是安茹公爵好像毫无自觉,也是,这个时代没有强迫症的概念。有时候陆楠故意把书桌弄得一团乱,看安茹公爵无意识的整理个不停,心里暗暗好笑。她特想知道安茹公爵的家是什么模样,是不是绝对对称,任何东西摆设都划了一根线不得越位。 “我们的性格某种方面很像,所以才会彼此厌恶。” 陆楠说着,眼睁睁看着安茹公爵把书桌收拾了一遍,还意犹未尽把一边书架上的书也按照高低顺序整理好,心满意足的擦着手,努力忍住笑。 他嗤之以鼻:“呵呵。” 陆楠也跟着呵呵,她还是不要提醒吧,毕竟看着他积极主动充当女仆还是蛮爽的。 第77章 那不勒斯距离图尔距离不是很远,只有两天的路程。由于那个地方临近海边,所以很多有钱人和贵族都喜欢在天气炎热的时节去游玩。眼下虽然已经差不多快到十月,还没有变得太过寒冷,所以陆楠提出要去那不勒斯玩几天后,宫廷里的人都觉得很正常。 由于是打着度假的名义实际上要跟教廷的枢机主教罗马里奥私下会面,兴师动众带太多人就很没必要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她甚至连罗塞和赛莉西亚都没带。反正她又不是豌豆上的公主,不至于离开侍女就没法穿衣吃饭。当然,作为联系人,安茹公爵肯定要随行。他的建议是乔装打扮,不要以女王的名义出行,陆楠深以为然。这个时代没有照片也没有铺天盖地的网络系统,她不认为人人都认识自己这张脸。 这件事陆楠都没大张旗鼓的宣扬,计划里他们来回只要四五天的时间,很快就可以赶回来。为了防止意外,陆楠只告诉了香槟公爵和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以及贴身的侍女们,连弗兰德斯公爵都不知道。反正平时她不喜欢四处走动,长期蹲在书房和卧室,唯一外出就是每天的骑马练习。陆楠打算借口说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暂停这几天的骑马。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不是那种没事喜欢进宫找她聊天的类型,只要赶在下一次御前会议之前,一般不会被察觉。如果有什么事情,香槟公爵和几个近身的女人配合,应该可以掩盖过去。陆楠觉得,总不至于自己离开几天就导致亡国吧。 她当然不会告诉这几个人自己和安茹公爵私下离开的真正理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真的只是去散心。对此几个女人反应各异,拉比就不说了,赛莉西亚一脸好奇又不敢问,罗塞虽然极力掩饰,还是可以察觉得出她很失望。对于一心想嫁个大贵族的她来说,安茹公爵无疑是目前宫廷里最佳人选。而公爵夫人笑得暧昧,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陆楠知道她巴不得自己和安茹公爵在一起,这样香槟公爵才会死心。 反应最激烈的就是香槟公爵,他只差没有玩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不依不饶也要跟着去,还盘问了陆楠一下午关于她和安茹公爵的事情。陆楠就差没有对天发誓她和安茹公爵是清白的。最后她被缠得动了真火翻脸了,香槟公爵才悻悻作罢。但他依旧十分不甘心,一直抱怨陆楠偏心。 “您到底要怎样!简直烦死人了!我有问过您和其他女人的事情吗?” 陆楠头大如斗,还觉得平白背锅非常不爽。香槟公爵把她说得活像是个夜夜笙歌的昏君,可怜她至今为止一个货真价实的情夫都没有。香槟公爵那是太直白了她不想睡了后甩不掉,雇佣兵她一边垂涎一边嫌弃,徘徊在下嘴和不下嘴之间。其他的……她倒是先得有那个时间啊。 “我只想要陛下公平公正的待遇!”香槟公爵看上去比她还委屈一万倍,“那个野蛮人就算了,反正陛下只是随便玩玩。可是安茹有哪里比得上我?他比我英俊吗?比我强壮吗?他那个地方比我强健有力吗!看他那副惨白无力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行,根本不能满足陛下!” 陆楠只觉得心中万兽狂奔,她分明只有十六岁,是个不折不扣的鲜嫩少女,为什么香槟公爵把她说得和个欲求不满的老寡妇似的。明明长着一张美男子的脸,嘴里却说着这种粗鄙之语,实在是太幻灭了。 ……话说香槟公爵除了脸长得好看,好像本来也很幻灭嘛。 这么一想陆楠都懒得和他争辩,直接下了简单粗暴的逐客令:“够了,我不想再听你没完没了的抱怨,想要获得我的眷顾和看重,先办好我交代的事情再说。” 哦,也是,就因为他如此幻灭,陆楠在他面前反而最轻松,不必刻意伪装出女王的架子。反正他自己就很放飞了。这也许就是陆楠明明很烦他,却不拒绝他刻意接近的原因吧。她觉得香槟公爵明知每次都是自取其辱,还是乐此不疲的往她身边凑,大概也是因为同一理由。她才不信香槟公爵天天装着优雅美男子还非常快乐。 如果可以,他们两个保持这种关系也不错啊。但问题就在于陆楠只想和他做个一起吐槽闲扯的酒肉朋友,他却一门心思想借着睡她上位。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如果香槟公爵真的只是打算当个安安分分的王夫,陆楠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这家伙城府太深,陆楠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真正触碰权力。说来也奇怪,她可以信任安茹公爵,却一点都不信任香槟公爵,具体理由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能说是女人的直觉。 香槟公爵很会看女人脸色,他立刻察觉到陆楠已经彻底不耐烦了,便乖觉的停下了抱怨,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不情不愿的说:“遵命,陛下。” “以后别再我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安茹公爵跟我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你脑子里除了这些东西就没有其他的了吗!是不是男人女人只要呆在一起就会怀孕啊?” 陆楠没好气的呵斥了他一顿,把他打发走了,心累的扑倒在床上。其实,在男女关系上她从来都没有浪费过太多精力时间。大学时代谈过两次恋爱,最后说分手就干脆分手。工作后虽然也和不少男人多少有过暧昧,其中不乏深入交流过的。可是现代男女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滋味。哪怕再喜欢,终究也就是喜欢的程度。看到过闺蜜因为和男友的分分合合哭得天崩地裂,情绪随着感情起伏不定,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她干脆连爱情这个存在都抵押给魔鬼了,看来永远不会有机会。只是想到不少女人可以镇定自如的周旋在好几个男人之间,她只稍微招惹了两个就觉得超级烦人……实在无法想象再多几个的话该怎么办。 想到最近因为被她冷淡显得有点上火的雇佣兵,她不禁撇了撇嘴。看得出他想讨好自己却又不能彻底拉下脸。关键在于,他对陆楠的吸引力只有身体,不想和他啪啪啪的话,难道还期待能有什么心灵的碰撞吗?陆楠不想表现出歧视,可是,抛开那鲜活的肉体,他的确……粗鲁野蛮,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癌。 “啊——我只是想找个知情识趣言之有物又能干英俊的小哥哥而已!这个要求难道很高吗!” 气愤的捶打着枕头,陆楠气急败坏的喊道。她的压力真的很大,没有适当的渠道合理发泄,再这么憋下去她迟早得疯。 “总得给我点娱乐消遣消遣啊!” 这里的娱乐方式无非就是舞会,喝酒,赌博。可惜这三种活动陆楠都没有兴趣。她痛苦的想,在现代社会当社畜的时候,好歹还可以疯狂购物吃喝玩乐,以花钱来寄托空虚的心灵和打发无聊时间。而这里……除了找男人她还能做什么? 在床上滚来滚去,看着约好出发的时间到了,陆楠还是只能爬起来自己收拾好头发衣服,偷偷摸摸从事先安排好的后门不被人发现的溜了出去。 这次加上她和安茹公爵,一共也就七个人,所以只需要一辆马车就够了。陆楠不打算带太多行李,但侍女们依旧给她装了几大箱衣服,塞满了半个车厢。罗塞忧心忡忡,还在劝说陆楠带着她一起,但是陆楠依旧拒绝。她本来想把拉比带上,一来是让她散心,二来……当然是好借机和安茹公爵相处相处,。可是兄妹二人都斩钉截铁的谢绝了她的好意,陆楠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上了马车却发现安茹公爵也坐在里面,陆楠不禁一愣。可是想想似乎她真的没见过安茹公爵骑马,看他这幅惨白苗条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喜欢运动的人。所以她闭上嘴,勉强在放着几个衣箱的另一边挤着坐下。外面一个看着像是安茹公爵随从的年轻人过来关上马车的门,马车随后就缓缓开始前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都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安茹公爵看陆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有什么想问的您就直说好了。” 陆楠眼前一亮:“啊,亲爱的公爵阁下,刚才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我看他的穿着,好像是教会的神职人员?” 安茹公爵顿时露出牙酸的表情,看着她仿佛看着什么不可救药的垃圾:“有时候我真想切开您的脑子,看看您整天都在想什么。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这次是去办正事的。” “没错,可是不妨碍我认识一下新朋友吧。”陆楠无辜的说,“还是那个年轻人有什么非同寻常的身份我不能动?” 安茹公爵忍耐的说:“他可是个神父!” “就是神父才好啊。” 陆楠期待的说,回想起刚刚随意一瞥看到的年轻男人,那张好像混杂了东方血统显得异常清秀的脸,俊美的下巴和西方人脸上很难看见的丹凤眼。还有那身包得严严实实扣子一直扣到脖子的黑色长袍。 “啧啧啧,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他真是包得密不透风,甚至还戴着手套,只能看到一点点手腕。啊,反而显得更加性感了。” 安茹公爵面无表情:“您谈论男人的口气犹如一个老练的嫖客在谈论妓女。请注意一下,您起码是个女王。” 陆楠叹出一口长气:“公爵,您好像忘记了,我今年才十六岁。” 安茹公爵疑惑的皱起眉头,不解的看向她。 “十六岁!不是二十六岁也不是三十六岁!请您回忆一下自己曾经见过的同龄少女,她们是什么样子的!” 陆楠愤愤不平的喊道。 “难道不是每天只想着怎么打扮和玩耍,对一切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吗!公爵,我知道您异于常人的热爱工作,对工作永不厌倦。但是您想过没有,我,除了每天跟那些没完没了的文件书信和课程死斗之外,也是需要正常娱乐的!” “……” 沉默了一阵后,安茹公爵干巴巴的说:“那您也可以试着像其他人一样……” “舞会?赌钱?疯狂的做衣服和买珠宝首饰?”陆楠不屑的斜眼看他,“您会答应我这么花钱吗?还是您很期待我也和大多数女人一样挥金如土,负债累累?要我说,搞男人反而是一种便宜又低消耗的娱乐呢!” 第一次陆楠看到安茹公爵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的样子。她舔了舔嘴唇,决定乘胜追击。 “前几次那个雇佣兵,您说怕他不干净,行!这个神父看着就是一副很禁欲的模样,应该不会有那方面的困扰吧。” 安茹公爵用一只手按着额角,心烦意乱:“……为什么非得和我讨论这个,这实在太……荒唐了。” 陆楠理直气壮:“因为我怕您又跑来搅局呀,阁下。知道吗,每当我想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觉得下一刻您会忽然冒出来。您简直都快成为我的阴影了。幸好我是个女人,否则您就该担心未来我的婚姻生活啦。” “快住嘴!” 安茹公爵气恼的喊道,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但陆楠好像看见他耳朵红了。 “一个有礼貌的淑女不该公开谈论这些事情!” “哎?您莫非害羞了?可您也是个结过婚的男人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楠恶意满满的说。 “够了!” 安茹公爵看上去已经恼羞成怒,陆楠也就适时的闭上了嘴。她有一丝丝的后悔不该说这个,毕竟他妻子的死正是导致他们关系恶劣的重要原因。但陆楠就是想激怒他,看他不再做出那副冷漠的样子。呃,这么想的话,她还真是个性格恶劣的人啊。 他胸膛起伏,眼中翻腾着陆楠看不懂的情绪,好半天他才重新冷静下来。 “他是罗马里奥主教的随从,我和他并不熟。如果您觉得有兴趣的话请随意,我不会再来干涉您交友的自由。” 他冷冷的抛下这么一句话,后面的路途中就再也没有张过嘴。 第78章 本以为是一趟轻松快乐的旅行,结果全程被安茹公爵那张堪比急冻人的脸看着,陆楠就是神经再粗也没法无视他真的去撩男人。虽然他嘴里说不会管,但陆楠觉得,她真敢这么干,也许安茹公爵会掀桌。 好吧,这年头教会的神职人员还笼罩着几分神秘圣洁的光环,不像现代教会人员经常闹出各种丑闻,而且神父还可以结婚生孩子,起码在大众眼里,他们是超脱凡尘的存在。陆楠想公然勾搭一个神父,确实很惊世骇俗。反正就她所见,不管私下有些什么肮脏的勾当,至少表面上还真的没有哪个贵妇和神职人员有一腿。 陆楠没有那么急切,不顾随行的其他人就冒冒失失的冲过去搭讪,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存心想逗逗安茹公爵而已。谁叫他是个难得的正经人呢,正经人就是用来调戏玩儿的。像香槟公爵那种没脸没皮的,送上门陆楠都不想搭理。所以说人性本皮。 在去那不勒斯的路上,陆楠就躲在马车里面偷看那位一看就是混血儿的小神父,时不时还找个理由一本正经的搭话。当然,她表现得无比端庄无比优雅,十足十的女王派头。每当这时安茹公爵都是一脸一言难尽,像是被迫袖手旁观的帮凶。 陆楠没好气的对他喊:“就看看,看看都不行啊!” “我怀疑您身体里压根就住着一个男人的灵魂,否则无法解释您这副丑陋的嘴脸。” 安茹公爵尖酸刻薄的说。这又是时代的隔阂,在陆楠看来,自己这种行为没什么奇怪,她还算很收敛了呢。要是安茹公爵看到她的时代里少女们动不动就喊着要给男人生孩子,还不吓得晕过去。但是站在安茹公爵的角度,哪怕贵族小姐夫人们再大胆,该装的矜持文雅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像陆楠这样直白得跟个男人一样。 陆楠心想这就是混熟了的坏处,她又习惯性的和把安茹公爵划分到职场战友的位置,开始和他哥俩好起来。和男同事吹吹牛谈论一下如何勾搭妹子汉子不是很正常嘛。本以为外国人应该更加开放,结果还是适应不能。但是现在后悔想再伪装也晚了。算了,考虑到未来势必要和安茹公爵长久共事,就当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吧。 “放心好了,公爵,我不会闹出丑闻,也不会趁着半夜去偷袭他。” 不想再刺激安茹公爵,陆楠保证道,果然后面路上她都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安静文雅得一如大多数贵族小姐。正如安茹公爵所说,她是来办正事的,不会因为青春期荷尔蒙的影响而晕了头的干出傻事。 尽管路上遭了不少罪,他们一行人还是按照计划,毫无波折的到了那不勒斯,暂住在一栋不知道哪个贵族的别墅里。安茹公爵都顾不上休整,下了马车就急急忙忙的登上另一辆马车走了,临走前还丢给了陆楠一个警告的眼神。陆楠则是手忙脚乱的在别墅几个满嘴外国话的女仆帮助下换衣服梳头,哪有心情去勾搭小神父。 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搞定了一切,由于语言不通,陆楠跟几个女仆比手画脚浪费了不少时间。按照地理划分,这里应该算是意大利的范围,只不过这个世界里当然没有意大利,被洛林和西法兰以及教廷瓜分掉了。剩下的西西里群岛被称为图利安群岛,正是陆楠那位好姑妈死去丈夫的封地。但是陆楠看着周围的环境还有建筑,都和洛林截然不同。可能因为洛林大半个国土都是由原本的德国组成,所以整体氛围显得比较严谨,建筑也多为对称方正的结构。而这里的建筑物也好,穿着打扮也罢,都洋溢着浓厚的古典浪漫气息。就像是陆楠所在的这间小别墅,就能看出浓厚的希腊风格,屋里到处都是圆柱,线条非常流畅,色彩上也很地中海风格。 所以陆楠谢绝了女仆们极力推荐的华丽打扮,选择了同样色彩淡雅蓝白为主的裙子。她没有戴太多珠宝首饰,而是像路上看到的大多数本地女人那样,戴了一个小小的发箍,再系上一根拖到脚踝处的薄纱。除了发色和皮肤和本地女性差别太大,她看起来也跟那些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几个女仆都非常赞赏的样子,陆楠自己也很满意。看着外面天气正好,他们所在别墅边上还有一个巨大的葡萄园,要不是想到必须等着那位主教,陆楠都想跑出去玩了。下马车的时候她看见不少女孩正卷着裙子在大木盆里赤着脚踩葡萄,她好想也去试试哦。 她整理好裙子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二楼的小客厅等着安茹公爵回来,几个女仆倒是给她端上了不少看起来还不错的食物,但是陆楠哪里敢随便乱吃东西,端着杯子沾沾嘴唇就当是尝过了。想聊下天吧,女仆们说的不知道哪国话,反正她听不懂。 就这么干等了接近一个小时,陆楠都要不耐烦的开始抖脚了。终于从窗口看到下面之前那辆马车回来了,而从马车上下来的除了安茹公爵,还有一个看着大概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哪怕他穿着一身掩人耳目的普通衣服,陆楠还是一眼就从他特意剃过的头发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想必他就是那位罗马里奥主教了。 很快他们就在几个随从的陪同下来到了陆楠所在的房间,陆楠急忙起身相迎,笑意满满的对主教微微欠身以表尊敬。而主教也很客气的捧起她主动伸过来的手,像一般贵族那样来了个吻手礼。接着自然就是屏退左右,甚至安茹公爵都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陆楠和罗马里奥两个人。 陆楠尽量克制的悄悄打量了这位枢机主教一番,出乎意料,她原以为既然被安东尼打压得节节败退,主教应该性格比较温和。但是看看他魁梧高大的身躯,以及浓密的两道粗眉,还有完全没有一点浑浊视线锐利的眼睛,都充分说明他是个性格坚毅不会轻易屈服的人。再想想他可以布置出自己被软禁却偷溜出来的假象,暗中和安茹公爵保持着密切联系,恐怕其中还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地方。 既然对方一看就不会喜欢绕圈子,陆楠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初次见面,尊敬的阁下。我就免去烦冗无用的客套,直接说好了。我非常担忧教廷目前的状况,特别是安东尼主教好像会接任下一任教皇的事实。他是个怎样的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真的让他上位,只怕会给整个大陆都带来一片灾难。” 罗马里奥为陆楠的直接微微吃了一惊,但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很快就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楠:“那么陛下想要我怎么样呢?” “我只想知道,假如安东尼忽然暴毙,您是否可以控制住接下来的混乱局面?或者更直白的问一句,您能不能打压下安东尼的其他势力,顺利接管教廷的大权?” 罗马里奥吃惊得差点站起来,确实是陆楠这番话太吓人了。他倒没有因为听到陆楠亲口宣告要置安东尼于死地而惶恐愤怒,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才说:“安东尼虽然号称狂人,但却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教廷有三个骑士团,其中有两个都倾向于他,并且把他严密的保护起来。除了安东尼的心腹,没人知道他每天具体在哪里睡觉。如果您说的是在公开场合找机会,那更不可能了。安东尼只有每天早上才会露面,主持完早上的祷告就会立刻消失。而那时候起码有不下百人的骑士和教廷护卫军在他左右,教堂内部还是完全封锁的……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我早就下手了。” 陆楠没管他说的话,坚定的重复道:“这些事情就不用您担心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我只想知道,他死了之后您能不能控制住整个教廷。” 她到底不清楚教廷内部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也不知道这位主教大人腹中盘算着什么主意。也许他是想暂避锋芒,免得和安东尼两败俱伤。等到他上台放松警惕后再来个大逆转。但是陆楠觉得,假如有机会可以直接省去潜伏隐藏的阶段,他恐怕也不会不动心。 他看陆楠非常有信心,不像是开玩笑,沉吟片刻后说:“假如他真的如陛下所说……忽然暴毙,我倒是有至少一半的把握可以控制住教廷,顺利接管他手中控制的势力。但是,请原谅我的无礼。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我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上。万一您坚信不疑的计划失败了呢?” “世界上可没有能百分百保证成功的事情,阁下,您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未必没有敢于全力一搏的结果。” 陆楠镇定的回答道。 “况且其中最大的风险不是被我承担了吗?想想万一失败或者被发现后我将面对的局面吧。相比之下,您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等待一个由我创造的机会。在此之前,您有任何损失吗?说得更难听一些,安东尼上台后哪怕一时之间不敢动您,但绝对不会放任您活下去。这个时候不赌,您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再赌?” 罗马里奥呵呵的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的说:“您是说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对吗,嗯,倒也有点道理。只是我很奇怪,看陛下的年纪如此年轻,不太像能养出喜欢铤而走险的习惯啊。至少我认识的同龄女子里,可没有谁能有陛下这样大的胆子。” 陆楠轻描淡写的说:“所以我是女王,她们……只是她们。” 罗马里奥语重心长:“只是您总是这么孤注一掷的话,总会有赔得倾家荡产的时候,您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陆楠高深莫测的一笑,尽显自信和淡定。实际上她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真的顺利刺杀安东尼,黑袍男看着好像很厉害具体实力如何……她不清楚。只是看他那么随便的承诺可以为她杀死任何人,排除掉他脑子有问题盲目自信,那就是真的有这个实力。之所以敢压上全部身家赌一把,因为她可以读档重来啊! 这才是她如此自信的根本理由。只不过当然不能说给罗马里奥听了。 罗马里奥用最凌厉的视线将她全方位的剖析了一遍,见她真的毫不动摇,倒是真的吃惊了。虽然他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陆楠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便可得知,他已经动心了。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云里雾里的兜圈子,从各种角度试探对方的底线,想搞清楚为了达成协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和条件。这么绕了至少半个小时,差不多得出了结论。陆楠当然是想尽快搞定拖延了快三个月的皇帝加冕仪式,而罗马里奥肯定是想成为下一任教皇。至于其他的细节,目前都不影响大局,可以日后再说。 他们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互交底牌,给对方递上了一个把柄,倒也不必担心会翻脸,过河拆桥什么的。毕竟,皇权和神权是互相依存的……至少目前是。而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迫不及待的撕破脸,更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傻子才会干的事情。陆楠和罗马里奥一个是未来的皇帝,一个倘若成功就是下一任教皇,急吼吼的一开始就搞坏关系,简直是脑子坏掉了。 这种私下的勾结当然不可能来个书面协议,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如此程度的大事一旦商议决定就不可能反悔,陆楠和罗马里奥都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犹豫不决的人。又花了两个多小时商议所有细节和具体安排,最后终于达成共识。罗马里奥看着陆楠的视线中带着几分欣赏,而陆楠也对这位主教的深藏不露感到惊叹。果然出来混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不是我必须马上离开,还真想和陛下再好好谈谈。女人里面像您这样聪明清醒的人可不多。” 罗马里奥站起身,看来是打算告辞了。 陆楠谈妥了一桩大事,心里也卸下了一个重担。这时候她又想起那个一路上看得心痒痒的小神父,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说起来,一路陪同我们的那位神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哦?” 罗马里奥挑起一边的眉毛,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看起来陛下好像很欣赏他。” 陆楠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虽然没有怎么长谈,但我觉得他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正好我宫廷里缺少一名负责倾听忏悔的神父,不知道主教大人愿不愿意……” 其实她也是变相的要罗马里奥派个监视和负责传话的人在身边,相信罗马里奥应该懂她的意思。果然,罗马里奥哈哈大笑,点着头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隐瞒了,陛下,他叫做洛雷托,西尔维奥.洛雷托。是我和一个东方女人生下的儿子。既然陛下如此赏识,我就把他交托给陛下了。相信跟着陛下一定比跟在我身边当一个终生不能被承认的私生子好。” “哎?” 没想到对方毫无预兆的就爆出一猛料,陆楠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可没想到这个混血小帅哥有这样的身世。虽然是个私生子,但顺利的话可是未来教皇的私生子啊!想必随便混个红衣主教轻轻松松。她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罗马里奥一脸慈爱的说:“如果这孩子一心决意侍奉天主,我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我知道,他不太愿意一辈子呆在教会里面。想想也许会面临的危险,暂时让他呆在陛下身边我也放心。” 这是要抵押人质顺便托孤的节奏啊,陆楠也不能再拒绝了,只能强打精神的保证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西尔维奥.洛雷托。但是看罗马里奥那暧昧的笑容,可能他非常自豪自己儿子居然能泡个女王吧。 就这样陆楠苦逼的带着小帅哥神父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葡萄园什么的,哪还敢去玩。安茹公爵看到小神父后当时什么反应……陆楠不太想回忆。哦,对了,还有香槟公爵,妈啊,这货知道了还不得疯。 第一次,陆楠觉得心血来潮撩太多男人,真的不好。 第79章 回程的一路上陆楠都无比尴尬,而颠簸的马车和恶劣的路况都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安茹公爵就不用说了,他一路上看着陆楠的眼神都让陆楠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恶行,而其他随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声,当面不敢说,私下却总是交头接耳,让陆楠怀疑他们在议论自己。但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当事人神父自己的态度让陆楠觉得糟心。 天地可鉴,她又不是那种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的花痴,哪怕觉得神父长得不错,也没想过就必须要睡了他。她还是很讲究两厢情愿和一丝丝情调的。身为女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得强迫一个不愿意的人。原本以为最多是个枢机主教手下的随从,要过来放在宫廷里,起码看着舒心。结果什么都还没干就活活背上了一个强抢民男的罪名,陆楠真是有苦说不出。 神父本人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父亲和陆楠私下的交易,被当做抵押人质,以及某种程度上示好的礼物被半强迫的送人,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说话总是不紧不慢,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笑脸相迎。陆楠讪讪的和他搭过几句话,想要解释一下其实她并没想对他怎么样。可是在他温柔的笑脸和平和的语气下,陆楠依旧察觉到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以及深深的憎恶。 好吧,既然如此陆楠也懒得多说什么。既然有千方百计想讨她欢心的男人,当然也有不屑一顾甚至觉得是巨大侮辱的男人。陆楠才没功夫去玩什么虐恋情深强取豪夺的戏码。一开始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半出于对神父明显混杂了东方血统的莫名怀念,一半完全是故意逗安茹公爵玩。神父既然是罗马里奥的私生子,她肯定会好好照顾,保证到时候一根头发都不少的送回去。至于其他的……爱咋咋地,总之陆楠绝对不会再试图去撩拨他了。 可惜她的这番想法没人相信,安茹公爵跟防贼似的一路紧盯着她,好像生怕她兽性大发半路把神父拖进草丛里吃了似的。而神父自己也绝对不轻易接近她身边,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如临大敌。这么折腾了一路,陆楠没气也动了真怒,心想这些见鬼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女人赞赏一下某个男人长得帅多看几眼就代表想强奸他啦?呵呵,还真是不折不扣的直男思维呢。所以陆楠表现出了比他们冷漠一万倍的嫌弃。 当然这一点被安茹公爵当成是她欲擒故纵,陆楠察觉到之后更是气得不要不要。本来她和安茹公爵的关系已经日渐缓和,一起出去几天后再次降到了冰点。只能说大概他们两个人天生就气场不和吧。 在这种僵硬尴尬的气氛里一行人闷头赶了两天路终于平安无事的回到了王都。安茹公爵才进城门就自己另外乘车走了,大概离开几天已经堆积了一大堆事情需要解决。而神父根本就不愿意和陆楠共乘马车,一直都是在外面骑马。想到要怎么安排他,陆楠就觉得心烦。 “呃,洛雷托神父,请过来一下。” 眼看快到王宫了,陆楠觉得有些该交代的话还是应该说清楚,硬着头皮把他叫过来。神父倒是很顺从的策马来到了马车旁边。和以往一样,他看上去又温顺,又恭敬。只是心里是不是在骂她荒淫无耻什么的,陆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用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语气冷漠的说:“本来应该让您去本地教会一趟,见过这里的主教再做安排。只是您应该清楚,目前还不能暴露出我和罗马里奥主教大人有私下接触,所以只能暂时让您委屈一下了。” 他轻轻点头,说起来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一半东方血统的关系,他不光相貌清秀,说话的声音也柔和悦耳,光听就是一种享受。可惜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看似温柔,实则冷硬如石。陆楠都只能感叹自己居然看走了眼,明明那么年轻连二十岁都不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副淡漠无情的脾气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显露出一种毛头小伙绝对不会拥有成熟而独特的气质吧,而那包裹得严严实实手指都不愿意露出来的禁欲之感,才是让陆楠当初随意瞟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理由。 压下心中几分叹息,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那种人后陆楠就没再动过什么歪脑筋,而且此刻他那种“我就知道你会编造理由好骗我”的无形态度也让她很不爽。她平铺直叙的继续说:“我答应过主教大人要好好照顾您,但王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看一路上您和安茹公爵好像挺谈得来,不如您暂时就借住在他家里好了。我想他一定会好好款待您的。” 说完之后陆楠就直接命令随行骑士中的两个护送他,自己啪的一声关上马车车窗,毫无留恋的走了。至于那位神父和安茹公爵会怎么想,谁管那么多啊。 趁着天色渐暗一路直奔王宫,终于赶在关闭宫门前从后门绕道进来。陆楠好好感谢了几位一路辛苦的骑士,便拖着因为几天颠簸累得快散架的身体疲倦的回到房间。看王宫里气氛平和井然有序,估计离开几天没出什么大事。进了卧室后只有拉比一个人在,她急急忙忙的要去找人准备热水好让陆楠洗澡,被陆楠拒绝了。她实在是又困又累,连眼皮都快睁不开,只想赶紧收拾一下好睡觉。洗澡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用仅有的热水擦洗了一下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陆楠坐在梳妆台前由拉比给她梳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猛地站起来,拉比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没来得及收手,一把扯下了她不少头发。 “啊,对不起,陛下!” “没事,没事,这不是您的错。” 顾不上喊痛,陆楠急忙来到书桌前,找出纸和笔,匆匆把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斟酌一阵后,便在纸条上写下了几行字,随即折好塞进自己睡衣的口袋。 “忽然想下楼去散步,拉比,您愿意陪我一起吗?” 这无疑是很古怪的举动,陆楠叫上拉比一起,一来是为了避免招致怀疑,二来也有试探的意味。哪怕拉比和安茹公爵从来没有任何私下联系的举动,陆楠却总是不能完全放心。听她这么说拉比不禁微微一怔,但她什么都没问。看着外面天色已晚,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她找来了面纱和帽子戴上,又给陆楠找了一件暖和的长袍。 虽然没有刻意声张,但陆楠离开王宫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太多人。她带着拉比一路下楼,路上遇到的巡逻守卫们看见她都显得很诧异。但也没有谁会傻乎乎的多嘴询问这几天她的行踪。陆楠装作随意散步的样子来到了黑袍男所说的地方,假装鞋子里进了沙子,靠在事先看准的墙壁上,脱下鞋子对拉比说:“麻烦您帮我清理一下,谢谢。” 趁着现在四下无人,拉比又低头清理鞋子,陆楠用身体挡住了墙壁,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挡,背着用手在墙壁上摩挲。她很快就找到了黑袍男所说那块砖头的位置,用手指一戳,果然那块砖头被轻易的推松。她便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纸条塞了进去,又赶紧把砖头推回原位。 “陛下,可以穿了。” 也不知道拉比有没有发现什么,但她看起来毫无异状。陆楠重新穿上鞋子,警惕的张望四周。这里本来就是花园最偏僻的位置,平时除了巡逻的士兵基本不会有什么人特意过来。陆楠虽然有点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但也知道再呆下去恐怕真的会招致怀疑,王宫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太过于惹眼了,于是她若无其事的站直,带着拉比继续漫无目的的散步。 她还故意在好几个地方长时间的逗留,做出了一些看上去很可疑的动作,以此来混淆视听。其实她挺好奇的,黑袍男想必也在王宫里安插了暗中监视她的人。如果她悄悄的去蹲守藏纸条的地方,能不能找出那个人是谁呢。但是考虑到目前她正要借助黑袍男的力量,陆楠觉得还是不要无端生事了。 硬撑着走了接近一个小时,陆楠实在是扛不住了,感觉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在地上睡着。她打着大大的哈欠对拉比说:“我们回去吧,我不行了,好困。” 拉比因为身体的关系一到晚上基本就是个睁眼瞎,她紧紧的挽着陆楠的手臂,全靠她带着走。闻言后她暗暗松了口气,急忙赞同的点头。 陆楠拉着她回到一楼后门,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喧闹,好像是有谁想闯进来的样子。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陆楠三申五令,对王宫的通行问题十分看重。一般没有她的宣召,像这种时候根本不准许任何人随便进宫。她倒是很好奇,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违抗命令。 “别挡着我,这些烦人的家伙!” 听到有点熟悉的男声一点都不忌讳的又嚷又叫,好像还动起了手,陆楠的脸不禁黑了一半。她扭头看着拉比,不快的问:“那是谁?” 拉比垂下头低声说:“是……那位……雇佣兵先生……” 陆楠的声音已经冷得快掉冰渣了:“他经常这么干?” 拉比不吭声,不过她的态度很显然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陆楠顿时大怒,她知道那个雇佣兵自从得到她的准许后,借着招揽人马招惹了不少是非。因为看着他还有用,陆楠就假装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而因为大家都认为雇佣兵和她不清不楚,而且他暂时没惹出什么大事,所以都没有去找陆楠告状。可是这无疑助长了雇佣兵的气焰,他觉得自己终于也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了。像他这种出身卑劣的人也不知道曾经受过多少贵族的气,现在借着陆楠在背后撑腰,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这些气全部吐出来。 这些事情陆楠多少有所耳闻,也敲打过一番,但是这家伙看来完全没当回事,甚至已经嚣张到如此地步。更糟糕的是,如果不是她碰巧撞到,还不知道会被隐瞒多久。 陆楠憋着一肚子气,瞌睡也不翼而飞,提着裙子大步朝着闹事的地方走去,远远就看见一群守卫正举着武器把雇佣兵围在中央,而雇佣兵本人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而不远处香槟公爵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斜靠在门边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陆楠的声音夹杂着冰冷的怒气传来,在场的人见她居然来了,都被吓了一跳,场面一时间无比混乱。香槟公爵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急忙过来行礼。而雇佣兵则是傲慢的抱着手臂,斜眼瞟着陆楠,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目中无人。 但是陆楠这次却不觉得他很有性格,面无表情的对着士兵们一撇头:“擅自闯入王宫,还不赶紧抓起来。” 见士兵们居然还在犹豫,陆楠沉下脸:“怎么,连我都命令不动各位了吗。” 这下士兵们才急忙一涌而上,把雇佣兵给抓住,粗暴的按在了地上。本来他倘若反抗的话是不可能这么轻松被抓住的,但是见陆楠表情语气都不对,他似乎也明白陆楠这是发了真火,非常识时务的没有抵抗。只是看他一脸不服气,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把他关起来,好好冷静冷静。” 当着这么多人面陆楠没心情教训他,也是时候狠狠给他几鞭子,叫他清醒一下,免得被吹捧奉承到不知道自己是谁。陆楠面无表情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但是香槟公爵居然也跟在她后面追了上来,还不知死活的来扯她的衣袖。 不想在外面和他拉拉扯扯,陆楠憋着气回到了卧室。她带着勉强的笑容让拉比先离开,随即就彻底拉下了脸。 “您倒是越来越机灵了啊,内务大臣阁下。” 香槟公爵还在装傻:“陛下居然称赞起我来了,真是愧不敢当。” “够了!” 本来就因为这几天的经历积压了一肚子闷气,又遇到这种事情,陆楠终于爆发了,她想也没想直接给了香槟公爵一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玩了什么手段!给你内政大臣的位置,又默许你布置自己的人手,不是用来干这种事情的!” 肚子上挨了一脚后香槟公爵索性也不装下去了,他冷笑一声说:“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谁叫那个该死的野蛮人实在碍眼!我只不过随便找人吹捧了他一下,他就真的把自己当个人了。哼,这种卑劣恶心的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嚣张?” 陆楠怒斥:“我说过多少次,现在他还有用别随便动他!觉得碍眼,就当他不存在好了!是不是我交代的事情很轻松,所以您还有时间干这些无聊的事情?” 从来在她面前毫无脾气随便呵斥的香槟公爵却头一回态度恶劣,他粗暴的按住陆楠的肩膀,一把将她抵在了墙壁上,紧紧咬着牙,原本俊美的脸也因为怒气而扭曲起来。 “陛下好像觉得这不是在侮辱我对吧!一个私生子,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下贱奴隶,竟然也敢在我面前炫耀陛下对他的宠爱!要不是因为和这种东西决斗简直有辱我的身份,我早就用剑把他戳成一滩肉酱了!” 狠狠撞在墙上陆楠的背被撞得生痛,而且香槟公爵下手那么狠,她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他掐碎了。力量方面,女人和男人简直存在着先天不可逾越的差距。 “见了鬼的宠爱,我和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香槟公爵捏着下巴用力亲了下来,但是陆楠从来不吃这一套,她当即恶狠狠的咬住了对方的舌头,痛得他惨叫出声。然后陆楠直接就是一耳光扇了上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阁下。怎么,您想对我做什么。” 饶是如此,她的嘴角也被香槟公爵咬破了,摸着伤口,陆楠阴测测的说。 “听说在东方的宫廷里,可以呆在王宫的男人都是被阉割过的,您是不是也想成为洛林第一个享有此殊荣的对象。” 她这一耳光完全没有偷工减料,香槟公爵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他捂着脸,头发散乱,银蓝色的眼睛里水光盈盈,看起来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竟然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陆楠本来一肚子火,被他这么一看,顿时下去了一半。她暗骂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便一把拉着他的头发让他低下头,强行扳开他捂脸的手,用嘴吹了吹,放软了语气:“痛不痛?” 香槟公爵顿时顺杆爬,嘤嘤嘤的倒在她怀里,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身高差距。陆楠简直服了这个戏精,但明知他是装的,也没法再拉着脸了。所以说一开始她就该坚定立场,现在弄得下属不下属,情人不情人的,简直心累。 “行了,你自己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计较这些有意思吗。”哄了一会儿,陆楠睡意上涌,打着哈欠说,“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正好把他关几天,我警告你,别趁机下黑手,我留着他还有用。” 香槟公爵见好就收,也不提什么多余的事情了,见陆楠一副要睡觉送客的架势,腻腻歪歪的贴在她身上说:“我想和陛下一起睡觉——” “嗯?” “只是睡觉而已,不会做其他的,真的。” 看他一脸信誓旦旦,陆楠也懒得戳穿他的打算。说到底香槟公爵做到这样的地步也要营造出一个他是女王情夫的假象,无非就是因为他需要陆楠做靠山。和其他几个大臣不一样,他的家族没有什么底蕴,在宫廷里孤立无助,偏偏手上还有不少赚钱的生意。失去了她这个女王撑腰,他很快就会被其他大臣和身后的势力彻底打压。要说他对陆楠本人真的有什么爱意,陆楠打死都不信。 “随便你,要是敢趁我睡着做什么,就等着被阉掉好了。” 陆楠扑在床上,口齿不清的说,他想留下就留下呗,无非就是想让其他人以为他才是女王最宠爱的情人。被陆楠眯眼一看,原本真的想躺到床上的香槟公爵识趣的到外面的小客厅去了。至于他到底是准备睡桌子还是睡椅子,陆楠才不想管。 她张大嘴再次打出大大的哈欠,闭上酸涩的眼皮,一秒钟不到就陷入了梦乡。 第80章 说是出去散心游玩,其实五天里面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上颠簸赶路,中间停下休息过夜的条件也很差。陆楠现在的身体不说身娇肉贵,养尊处优没错,这么折磨了一路早就耗尽了体力。而随着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天气渐渐转凉。在她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更是来了个毫无预兆的大降温。一夜之间,仿佛就瞬间从夏天到了初冬。 陆楠是活生生被冻醒的,她打着喷嚏拉紧身上的薄毯,直起身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这时拉比正好从隔壁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床厚毯子。 “忽然下雨了,外面变得好冷,我给您找了一张厚毯子。” 她说着就赶紧把毯子铺在陆楠身上,陆楠发现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厚实的衣物。 这里当然不可能有棉被这种东西,基本上用来当被子盖的都是用羊毛织成的毯子。由于纺织技术就那样,毯子一点也不柔软,硬邦邦沉甸甸,陆楠觉得完全起不到御寒的效果。她揉了揉被冻得冰凉的脸,心想或者应该考虑下开发鸭绒被天鹅绒被什么的。 身体依旧软绵绵提不起力气,有种被压榨殆尽的感觉,陆楠躺在床上发着呆,而拉比则是在一边忙着整理衣服,把夏天的衣物收起来,换上秋冬的。陆楠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一个人太费劲儿了,等其他人来了一起做吧。对了,怎么没看见罗塞和赛莉西亚?” 随着渐渐熟络,陆楠也就不再那么客气生疏,对两位两名侍女都直呼其名以示亲密。拉比暂时放下手里的衣服,小声说:“因为忽然变冷,她们都回去收拾更换的衣物了。现在又下着雨,可能是害怕马车打滑,想等雨停了再说吧。”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如今的马车可没有防滑车轮,而且哪怕是王都,道路也就是压平的土路而已。天晴的时候除了灰大也还好,但是遇到下雨瞬间变成泥塘。陆楠闻言后便没有再说什么,重新躺平。 “您饿了吗,需不需要把早餐端上来?” 拉比试探的问,陆楠却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而且头还晕晕的,便摇了摇头。她本来想问问香槟公爵,但是随即想到这人肯定早就走了。至于其他的事情,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她唯一挂心的只有黑袍男能不能杀死安东尼主教。如果他只是吹牛的话,看来她只能读档重来了。 见她不想说话,拉比又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不声不响的退出去了。大概是因为下雨的关系,王宫里分外宁静,没有平时那么喧闹。陆楠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刷刷打在墙壁上,却觉得身体好像越来越热。她深感不妙,从毯子里伸出手一摸额头,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发烧了。 看来是因为太过疲倦又着凉导致的,陆楠顿时焦急起来。这里可不是现代,哪怕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而且陆楠的身体也不是现代那个打过各种疫苗的版本,很多现代早就基本绝迹的传染病,这里非常常见。万一染上什么肺炎百日咳,基本就是直接等死了。更要命的是,这里的医生……不提也罢。 她也不敢声张,生怕被人知道后找来医生给她强行放血,不死也死了。她摇铃叫来了拉比,克制着头晕表现得尽量正常的说:“去给我端一壶热水来,不要泡茶,哦,对了,再找一个新鲜的柠檬。” 拉比对于这个指示感到很莫名,但她还是不置一词的立刻执行,很快就把陆楠说的东西端到了陆楠的床边。陆楠撑着酸软的身体,裹在厚毯子里,指挥她把柠檬切开,再用热水泡好,自己端着杯子一饮而尽。一大杯热水下了肚,终于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陆楠又要她再去找几张厚毯子给自己盖上。随后她就缩在床上,希望可以借助捂汗来自愈。 现代仅仅只需要吃几颗药就没问题的感冒发烧,现在却只能借助最原始的多喝水多休息尽量出汗上厕所的手段。拉比看出陆楠好像是生病了,但是陆楠既然没有叫她去找医生,她也不敢善做主张。她把窗户都紧紧关上,再将所有能找到的毯子都盖在陆楠身上。但是很快的,陆楠不再觉得热,开始一阵一阵的发抖,牙齿咯咯直响。 “陛下,我还是去找医生吧。” 见陆楠嘴唇发青脸上却一片血红,拉比焦急的说。 “不!不要去!”陆楠瑟瑟发抖,她觉得自己血管里简直流淌的是冰水,“您去把那个装热水的水瓶端过来。” 陆楠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铁皮水壶,常年都装着热水,用来给她洗漱。拉比端来了水壶,陆楠摸了摸感觉还行,便要拉比用一张毛巾包着,塞到她的背后贴着。这样她终于觉得暖和了一些。 “要不我去找人来把房间里的火炉点起来吧?” 看陆楠还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拉比又想到了一个办法。陆楠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点了点头。拉比提着裙子匆忙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很年轻的随从回来。那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篓子,从陆楠的角度看不太清楚。但是他蹲在壁炉面前没一会儿就升起了火,很快火焰就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房间里顿时没那么冷了。 怕那个随从待太久发现不对劲,陆楠用眼神示意拉比赶快把他打发走。没一会儿拉比就把人送走,重新关上门,坐到了床边,用热毛巾擦了擦陆楠额头的汗水。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她关切的问。 “还行吧,那个人……看紧他,别让他到处去乱说。” 陆楠现在头晕目眩,说话都吃力,虚弱的吩咐道。 “您放心吧陛下,我刚才出去找人的时候已经叫了个书记官传话给香槟公爵了,他会安排妥当。” 拉比小声的说。陆楠本来想说干嘛告诉他,应该告诉安茹公爵才对。但是转念一想,又咽下了已经到了嗓子边的话。 “嗯,很好。” 她夸奖了一句,拉比比她想象中聪明多了。 本来现在还用不到壁炉,但是作为女王,她房间里的壁炉是经常清扫,就准备她哪天心血来潮万一想用。陆楠听着壁炉里木材被烧得噼啪作响,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感觉好多了。 “别把窗户都关上,留一扇开着。” 她昏昏欲睡,闭上眼睛之前还不忘嘱咐拉比。见拉比站起来去开了最远的那扇窗户,她才安心的睡去。 在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中朦朦胧胧,不知道究竟时间过去了多久,陆楠觉得身上的热意渐消,反倒是恶心欲呕起来。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死死压着,让她连喘息都感到困难。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陆楠费劲全身的力气才终于睁开了眼睛。睁开眼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流出了大量唾液,把枕头都沾湿了一大片,与此同时她的心也跳得飞快,让她呼吸起来特别费力。拉比斜靠在床边,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惨白,可是嘴唇却和沾了血一样红。 “遭了!” 见状陆楠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恐怕是一氧化碳中毒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四肢无力,稍微一动就喘得快要晕过去。她困难的移动手臂,摸到了床头边上那个铁皮水壶,想必是看着已经变冷,被拉比拿出来的。陆楠咬着牙,眼前金星乱冒,差一点晕过去,才把那个铁壶推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很快,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几个守卫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见状大惊失色,也不管那么多就挤到陆楠床边。随着门被打开涌起一股新鲜空气,陆楠终于有了点力气,她指着窗户有气无力的喊:“打开!” 守卫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的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陆楠急促的呼吸着,好一阵子才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 守卫们早就叫来了一堆人,不光是香槟公爵飞奔而来,还来了几个医生。看他们指指点点的,好像还打算来挽起自己的衣袖,陆楠立刻缩回手,厉声道:“我没事。” 一边的拉比也被人连拉带喊的弄醒,她的身体远远不如陆楠健康,还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陆楠不得不阻止那几个医生的打算,吩咐其他人带着拉比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过这么折腾了一番,陆楠身上出了不少汗,感冒的症状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了。她谢绝了随从们“一定是有魔鬼快找神父来驱魔”的建议,把大多数人都赶出了房间,自己气喘吁吁的披上一件厚袍子,斜靠在床边上。 “您的脸色很难看,还是躺下休息吧。” 香槟公爵很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的扶着她的肩膀,托着杯底让陆楠喝了小半杯。看陆楠依旧脸色发青,他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废话来让她更加心烦。 “王宫里有我盯着,您不必担心。” “嗯。” 她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多余的精神想这些了,果然不能生病啊,差点就得死亡回档了。 香槟公爵还在说着些关心的话,随便交代了一下她不在的几天里王都的大小事宜。陆楠心不在焉的听着,但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她分明记得,那扇窗户是被打开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又关上了? 想到这里,她对香槟公爵说:“您去问问拉比,后来她有没有把窗户关上。” 香槟公爵一怔:“什么?” “别管那么多,去问。” 香槟公爵只好屈尊降贵的亲自去隔壁房间,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她说没有,没有关上,一直开着。” 陆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香槟公爵不知道她心里的波涛汹涌,还在说得起劲:“我听说一到天冷,就有很多穷人莫名其妙全家死在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伤痕,据说是招惹了魔鬼。虽然我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和魔鬼有关,陛下还是让神父来驱魔比较好——” 陆楠心想什么魔鬼,那是一氧化碳中毒!但她也没心思和香槟公爵讲科学小常识,她只是惊疑不定的想。如果拉比没有说谎,那么那扇窗户是怎么关上的?她亲手关过窗户所以知道,那窗户很重,根本不可能轻易被风吹动。再说外面只是在下雨,没有刮大风。 如果……那扇窗户是被什么人悄悄关上的呢? 陆楠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奇怪,可她眼前却仿佛浮现出了不久前那个夜晚,被人敏捷爬上高高的墙壁来到她窗台外面的场景。由于下雨外面巡逻的士兵肯定不会太多,那么如果是隐藏在王宫里熟悉地形和巡逻时间的某个人,借着阴雨悄悄爬到她的窗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吧。 第81章 换个时间地点陆楠会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是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和身份,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立刻联想到阴暗的地方,何况她差一点就死了。本来她以为随着卡洛曼被关进大牢,而他的领地也在陆楠刻意的操作下变得动荡不安,应该没有人会冒险来杀她了。如今看来,她还是太松懈了些。 想杀她的人随便就可以数出一大堆,这年头暗杀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仇家呢。比如说卡洛曼的妻子,西法兰和东法兰的国王,宫廷里看她不顺眼的某个贵族,甚至教廷派人都不是不可能。在她盘算着悄悄干掉安东尼的时候,也许安东尼早就想干掉她了。 她忽然想起了几乎快被遗忘的皮埃尔,虽然现在卫队长还在带着人抓捕敢在王宫杀人的凶手,但是谁都明白,也就是做做样子,根本不可能抓到。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现代高科技的刑侦手段,更谈不上铺天盖地的监视网络了。杀了人随便往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躲,真是只有上帝才能找到。陆楠本以为皮埃尔是被黑袍男暗中杀死的。但是现在她回过味儿就觉得不太对劲。看黑袍男对自己满腔慈爱,恨不得含在嘴里那副疼爱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干出半夜敲门还在门上钉纸条的事情。要不是她胆子大早就被吓死了好吗。 而且从两次接触的情况看,黑袍男都会事先给她传递消息,约好时间地点,所以说,那个半夜敲门的家伙……也许不是黑袍男的手下,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陆楠顿时不寒而栗,王宫的戒备再森严,如果有心人潜藏其中,想找个暗杀她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容易。只是陆楠有点闹不明白,之前她过得还算平静,说明那个杀手没有动手。可为什么忽然之间他又改变主意对她下手了呢。而且还迫不及待等不及天黑,不惜在选在了白天,估计杀手对陆楠的仇怨不浅。 难道是因为里面有什么陆楠不明白的变故? 想来想去,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唯一的可能是她跟安茹公爵外出见罗马里奥。但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安茹公爵和陆楠自己都不可能告诉别人。而跟随安茹公爵一起的随从们虽然有嫌疑,但以安茹公爵的为人,不是百分百信任的下属绝对不可能带上同行。就算是真的被他们通风报信,为此就想杀人的……好像除了教廷没有其他可能。 这么一想觉得还算合理,教廷势力庞大又根深蒂固,在各个领主的周围安插眼线此刻好像也很正常。但陆楠总觉得里面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陆楠靠在床边思考了整整一上午,直到罗塞和赛莉西亚进来才意识到自己全身发软,饿得快要吐了,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陛下,听说您遇到了魔鬼的侵袭,现在还好吗?” 罗塞小心翼翼却又不失关切的问,赛莉西亚站在一边,眼泪汪汪就快要哭了。 陆楠也是深感无语,这个时代的人们当然不明白一氧化碳中毒,不过好歹他们也知道在密闭的房间里生火取暖,非常容易晕厥甚至死掉。于是他们就理解为这是被魔鬼杀死了。然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十分愚昧,他们觉得只要在房间里挂上象征天主的十字架就不会被魔鬼溜进来。于是每到冬天就有不少人会因为在不通风的房间里生火而死去。陆楠询问香槟公爵的时候听他这么说觉得十分愕然,随即又觉得无比的悲哀。 可是陆楠也没办法给大众普及科学常识,在神权至高的时代,说这些完全是在找死。她只能嘱咐香槟公爵尽量注意,让大家生火的时候保持通风。至于人们愿不愿意遵从,她确实无能为力。 对于两个侍女的关心慰问,陆楠有点打不起精神,敷衍的嗯了一声。罗塞看了看她身边桌子上早就冷掉的食物,担忧的说:“怎么不吃东西呢,听说您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用餐,这样下去对身体可不好。” 陆楠更不想回答了,废话,她当然知道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可是作为一个感冒中的人,看见那些硬邦邦的面包和粘糊糊的黄油奶酪,瞬间胃口全无。她现在只想喝点白粥,或者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但是这地方哪来的大米,根本没人种水稻。鸡倒是有,但是没有姜和其他香料,只能叫白水煮鸡。想起以前她曾经提过一次想喝鸡汤,厨师端上来的鸡连血水都没去,老远就一股腥味,喝得下去才怪。 “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马上去做。” 罗塞还在问,陆楠忽然就冒出一股无名火。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加上才遇到一场没有任何证据的谋杀,她的心情非常恶劣。而身体的酸痛和饥饿也让她无比的暴躁。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破口大骂,让罗塞和赛莉西亚滚出去。然后她还要把王宫里所有可以进入她房间的人全部抓起来砍了,看看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动歪脑筋。反正她是女王,她想做什么都行。 闭上眼深呼吸,强行把这股暴虐压制下去,陆楠非常诧异自己居然还能笑出来。她声音温和的对罗塞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确实没什么胃口。” 罗塞看起来非常为难,忧心忡忡的搓揉着裙边。陆楠发现她的裙子下摆全是泥水,想来她是听到消息后不顾下雨路烂马上赶回王宫,不禁默默叹了口气。她这是在干嘛呢,心里不舒服,为什么要迁怒到无辜的侍女身上,她们也是一片好意。 想了想,陆楠对罗塞说:“要不您去让厨师给我蒸个鸡蛋吧。” 罗塞显然没听说过这种做法,愕然的问:“蒸鸡蛋?” 陆楠大致说了一遍鸡蛋羹的做法,罗塞记下后匆匆忙忙的去了。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小心的端着一个碗回来。陆楠原本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厨师做得还行,鸡蛋蒸得很嫩。虽然没有酱油和醋,更没有香油,只有盐。但陆楠还是不顾烫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她非常讨厌吃鸡蛋,平时沾都不沾,没想到现在一碗鸡蛋羹吃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吃完后陆楠恨不得把碗舔一遍,她意犹未尽的对罗塞说:“去谢谢厨师,随便拿点钱给他当做奖励。以后每天都给我做一个。” 见她终于吃东西了,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赛莉西亚和罗塞都很高兴。罗塞笑着说:“厨师说其实和做布丁挺像的,要不以后也给陛下做点布丁?” “布丁就不用了。” 陆楠急忙拒绝。虽然这个时代甜食简直是高级奢侈品,但是一来没有白糖,二来她怕蛀牙,所以一切甜点她都是拒绝的。舔了舔嘴唇,她不无遗憾的想,要是刚才的鸡蛋羹配上一碗白米饭再来点老干妈辣酱,该是多么完美的享受啊。 说到白米饭陆楠不免想到了交代香槟公爵的事情,不知道他寻找商队的事情现在进行得如何。要是可以顺利打通东方的商路,除了可以得到棉花棉布,大米香料茶叶还有其他陆楠朝思暮想的东西也就不太遥远。陆楠真是做梦都想吃大米饭,哪怕没配菜都行。 “哦,对了,拉比现在怎么样了?” 可能是因为她经常锻炼,所以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拉比的身体可不如她,看她当时的样子已经中毒很深了。陆楠虽然及时的叫人把她带出去,又让她好好休息。但还是很担心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还好,除了有点没精神,没有什么大碍。” 罗塞和赛莉西亚接手了拉比的工作,整理着陆楠冬天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陆楠其实也有点怀疑拉比,但是仔细想想,她杀自己干嘛?而且当时要不是她及时的醒了推翻水壶,两个人就一起交代在里面了。再说拉比当时的样子可装不出来。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杀死某个人……陆楠觉得她跟拉比没任何深仇大恨吧。所以当时香槟公爵曾经建议把拉比抓起来盘问一番,至少也要追究她一个照料不周到的罪名,被陆楠拒绝了。她觉得拉比本质上依旧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对于她的说法香槟公爵不以为然:“要我说,那种长得奇形怪状的人,陛下就不该留在身边。您说她善良?如果不是心中有魔鬼,怎么可能长成那副可怕的模样。” “我还是那句话,别动她。” 陆楠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别看香槟公爵在她面前没脸没皮好像是个傻白甜,私下整起人来手段一套一套的。在陆楠的默许和其他大臣多多少少的让步下,他这个内政大臣当得名副其实。想玩点手段让一个侍女无声无息的消失,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香槟公爵不明白她的坚持,但他也不想因此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弄僵,于是立刻让步,还举起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不会对她怎么样,不过暗中找人看着她是必须的,这一点陛下总不会拒绝吧。” 陆楠微微点头,算是允许了。之后她又和香槟公爵难得的谈了一会儿正事,直到她气喘吁吁的躺倒,香槟公爵才告退。 看来她身体还算不错,吃了东西又喝了不少热水,捂着汗睡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基本上就退烧好得差不多了。一身汗臭味虽然不太舒服,陆楠也不敢冒着太冷的危险洗澡,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大多身上总是臭臭的了。固然也有烧热水很费事而且开销不小的关系,一不小心就会因为洗澡洗头生病送命,她要不是女王她也宁愿不洗澡啊。 实在是无法忍耐那股味道,陆楠最终还是在壁炉边上解开衣服用热毛巾稍微擦了一遍。擦身体的时候望着窗外没有一点打算停止的小雨,她免不了想到黑袍男那边的事情。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她传递的纸条,会不会如她所愿的安排刺杀安东尼的事宜。万一失手被人发现了应该怎么办。陆楠都想去花园墙边看看纸条还在不在。但是她也知道起码现在不可能,还是快点养好病再说吧。 折腾了一整天,她确实累了,打算回到床上早点睡觉休息。可是还没来得及躺下,就有随从在门外说安茹公爵请求觐见。陆楠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干王公大臣都闻风而动,跑进王宫来探病好献殷勤。陆楠可没心情强撑着去接见他们,以身体不适心情不好为理由,一个不落全部打发了。安茹公爵不是那种喜欢拍马屁的人,再加上他们才闹得很不愉快,他不会没事晚上跑来求见。 “请他进来吧。” 陆楠扶着赛莉西亚的手坐起来,披上一件外袍,随便理了理头发。按理说哪怕是在不怎么讲究男女大防的这里,也没有让非亲属配偶男性进自己卧室的道理。不过陆楠是女王嘛,当然可以在卧室接见大臣,只要她不介意。据说历代皇后生孩子的时候,还要全体大臣在房间里围观呢……理由是免得混淆了皇室血统。陆楠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几乎没惊到跳起来。但是她觉得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就没这必要了,因为,她又不存在喜当爹的危险,生出来的孩子百分百亲生。 没一会儿安茹公爵就进来了,脸色凝重,不顾陆楠的脸色果断屏退了侍女们。 “陛下,洛雷托神父失踪了。” 他语气严厉的说。 陆楠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即她意识到洛雷托神父具体是谁,不禁大吃一惊:“什么?失踪多久了?” “大概三个小时左右,我已经派人在全城搜查他的下落。” 陆楠没有责问安茹公爵,因为她知道,安茹公爵肯定会好好把这个神父看住,不存在忽视的可能。她若有所思的问:“恐怕他不是被人抓走,是自己离开的吧。” 安茹公爵点点头:“是的,他甩掉了监视他的所有士兵,一个人离开的,至少我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陛下,您觉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陆楠想了想说:“应该不可能,罗马里奥坑我们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是他的儿子,终究还是个不能公开的私生子。他想要以此来向我们问责,我们随便道个歉赔点钱就什么事没有。再说了,他现在被安东尼打压得都要偷偷外逃,恐怕也没心情来搞这些。” “陛下和我想得差不多,不过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立刻告知一声。” 安茹公爵一板一眼的说。 “啊,先别急着弄出太大动静,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位神父就自己回来了呢。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个神父嘛。难道教廷还会因此向我们发动战争不成。” 陆楠打着哈欠说,忽然察觉安茹公爵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异样,立马就明白了此刻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说:“怎么,公爵阁下,您认为是我悄悄把他抓进宫了吗?如果您敢说一个是字,我立刻就要命令外面的士兵把您打出去了。” “怎么会呢,我没有这么认为。” 他非常迅速的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听说您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陆楠很想反唇相讥说你没眼睛不会自己看吗,但是考虑到以安茹公爵的性格,这已经算是变相的道歉和让步,她也别太端着架子让人下不了台吧。唉,谁叫她才是上司,必须宽容呢。 第82章 “现在好多了,多谢您的关心。” 最后陆楠也只能非常公式化的回答,并且配上一个官方专用的笑容。 “哦,那真是太好了。” 安茹公爵比她还公式化,甚至连笑容都没有。 两个人对坐无语,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只能听见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声音,以及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其实陆楠愿意的话可以强行把气氛带得欢乐一点,不至于这么尴尬。但是她现在身上发虚说话无力,确实提不起精神自说自话。再说她早就领会过安茹公爵的聊天技巧,此人根本是个聊天鬼才,除了谈公事,不管什么私下的话题他都有本事聊到对方无话可聊。有心送客,但是他从进屋到坐下才过去几分钟,直接赶人好像太不礼貌了…… 陆楠低下头专心的开始玩指甲,希望安茹公爵可以识趣一点自行告退。然而他却安坐不动,明明也是一副想起身告辞的样子,偏偏不肯做那个先说话的人。陆楠真想问问他,这么别扭有意思吗? 吸了一口气,陆楠觉得如果她不主动开口,这人能坐到天荒地老,好吧,她输了。 “好像天色很晚了,外面又在下雨……” 听她的口气安茹公爵还以为陆楠会客气一番请他在宫中留宿一夜,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这里又不是东方皇帝的后宫。他微微欠身已经做出了拒绝的架势,但是陆楠紧接着就说:“您还是早点回去,免得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安茹公爵不免为之愕然,哪怕两人心知肚明就算陆楠真的邀请他留下他肯定会拒绝,但就像是很多没用但有必要的客套话一样,该说的时候还是得说说。比如“下次请你吃饭”,“有空再联系”,虚伪,但是不可缺少。 “晚安,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陆楠已经开始变相催促他快滚了,她知道明智的做法应该和以往一样跟他客套一番,假装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以后他们继续保持完全理性的上司和下属关系,这样对他们都好。但也许是生病让人变得比较任性,陆楠想起前面几天里安茹公爵给她的各种白眼冷脸心里就不爽。他大概觉得找个理由进宫来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就算道歉了。陆楠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去太配合太模范,导致安茹公爵彻底忘记现在的她,是个理应“喜怒无常,任性叛逆,十六岁的青春期少女”? 一句晚安彻底截断了安茹公爵所有可能的应对,他只能站起身来行礼告辞。从他走路的脚步声可以感受到他现在正满心不快。陆楠躺在床上冷笑着想,这样就不高兴了,以后还有的是让他气到跳脚的呢。 看见一边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陆楠心里就有气,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菜鸟,对各种王室秘闻八卦了解了七七八八。她的那位挂名祖父查理,虽然说是建立了巨大的帝国,堪称一代雄主。但是他也残忍嗜杀,动不动就屠光别人全家,谁敢对他提出不满,他只会砍掉那个家伙的脑袋。在他的统治下整个帝国可谓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惹了他不高兴就全家死光了。要不是他只活了四十多岁就死了,恐怕帝国迟早要完。 而公主的父亲,帝国的第二位皇帝,虽然没有胡乱杀人的爱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性格软弱,非常讨厌处理政务,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猎。简直沉迷打猎,无法自拔。最高纪录是离开王都三年之久,就是为了四处打猎。本来当初查理大帝建立帝国的时候四处掠夺,弄回来了大批钱财。但在公主的父亲手里基本败光了。陆楠接受的国库如此空虚,穷得几乎要卖裤子,都是这位皇帝所赐。 所以陆楠才对安茹公爵各种不满,心想狂什么啊,换成查理大帝或者公主老爹,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觉得他还算能干所以平时多有宽容,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胆敢给女王甩起脸色来了。陆楠觉得还是自己太客气,没有深刻学习到作为一个封建主义的君主应该会的那一套。她必须让安茹公爵认识到谁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罗塞这时推门进来,检查壁炉里的火,嘴里念叨着:“陛下怎么让公爵阁下走了呢,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应该留他在宫里住一晚。要是路上遇到马车打滑怎么办,公爵受伤的话不是很糟糕吗。” 陆楠盯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她知道罗塞一直对安茹公爵有那种意思,抓住一切机会朝他献殷勤。以前陆楠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她开始警觉,她身边一共就三个贴身侍女,其中一个是安茹公爵的妹妹,另一个对他也深有好感。哪怕不是安茹公爵刻意促成的局面,也足以让她深感不安了。 真是可惜,她本来还挺看好罗塞的。 罗塞不知道陆楠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转身过来准备帮陆楠拉好床帘,却被陆楠看着自己幽暗的目光吓得心中一跳,强笑道:“怎么了,陛下,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换做平时陆楠会敲打她几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必要了。陆楠直视着她的脸,用平静的声音说:“您作为我的贴身侍女,已经三个多月了吧。” 罗塞升起了不祥的预感,颤抖着声音说:“是的,陛下。” “一直以来,您都很细心,也很勤奋,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照料。” 陆楠慢条斯理的说,但是罗塞的脸却越来越惨白,她无助的双手合十,哀求似的望着陆楠,好像已经知道了她打算说什么。但是平常在她面前总是和蔼可亲笑语盈盈的女王此刻的视线却冷冰得可怕,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 “我会给予您一笔酬劳当做感谢,从现在开始,您不再是我的贴身侍女,您可以回家了。” 罗塞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陆楠面前,带着哭腔喊道:“我不明白,陛下!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让您生气了!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 陆楠皱着眉头,罗塞的哭喊声让她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抬眼看见隔壁的拉比推开门正在不安的张望,陆楠便对她说:“太好了,麻烦您去外面叫一下卫兵,埃米西小姐实在太吵闹了。” 她本以为拉比会犹豫,但是拉比却毫不迟疑的越过跪在地上哭泣的罗塞,径自开门到了外面,很快就有护卫进来,粗暴的拉起了罗塞便往外面拖。罗塞发出了尖锐的喊叫,拼命挣扎。她已经完全懵了,不明白为什么女王毫无预兆的就翻了脸,还要如此冷酷的把她赶出王宫。 殊不知她要是不这样大喊大叫,陆楠还不会这样无情。她冷眼看着披头散发的罗塞,心想看来还是自己太和蔼了,都发话让罗塞走,她居然还敢吵闹。连个男爵的女儿都敢质疑她的命令,也难怪安茹公爵不把她放在眼里。 本来几个护卫还有所顾忌不敢太乱来,才让一个弱女子有机会喊叫挣扎。但是为首的护卫看到陆楠脸上一片冰冷,不禁吓了一跳,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撕下罗塞的一块衣襟塞进她的嘴里,随后像是拖着货物一样毫无怜惜的把她拖出了房间。 陆楠听着罗塞发闷的喊声消失在了门外,随着门再次被关上,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揉了揉额角,看见拉比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情?” 拉比摇了摇头:“不,陛下有权力决定如何处置任何一名侍女。” “您不为罗塞求情吗?” “既然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她做错了什么。”拉比理所当然的回答,想了想,她又说,“我知道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惩罚谁,您一定已经给过她改正的机会了。” 哪怕她只是想拍马屁,但这样的话听着就是让人舒服,陆楠心情大畅,笑着说:“嗯,没错,就是这样。” 看着拉比那张和安茹公爵完全不像的脸,陆楠心想为啥她哥就学不会这份乖巧呢?不过话说回来拉比不愧是安茹公爵的妹妹,好歹也相处了三个多月,平时见她和罗塞也多少有私下的接触,结果看见罗塞被赶出去,她毫无动容。想不到她心肠还挺硬的啊。 不过也无所谓,拉比要真是个圣母性格,陆楠早就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就像是养着查理德里斯那样了。 “说起来,路德维希去搜查卡洛曼的罪证也不知道进行得怎样了,希望他不要太过分,到时候监狱塞不下那么多人就搞笑了。而且查理德里斯自从那天之后好像一直都病怏怏的,最近太忙根本就把她给忘了。有时间还是把她找出来谈谈,免得万一不小心她死在王宫里不好对路德维希交代。” 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系列还需要处理的事情,陆楠顿时觉得趣味索然,也没心思和拉比再多说什么。说来真是讽刺十足,明明拉比才是安茹公爵的亲妹妹,平时却对安茹公爵毫不在意,甚至有点避之不及。反而是罗塞,一心想要嫁入豪门,却忘掉了自己存身的根本是什么。很早之前陆楠就隐晦的提醒过她,看来她显然没放在心上。也是啦,比起在女王身边当侍女,当然是嫁个大贵族更有诱惑力。 嫁个权臣有什么好的,这年头的贵族男人没一个洁身自好,花天酒地情人无数,酗酒打老婆都是常事。而且再怎么不可一世的家族,在皇权面前不也就那样吗。相比之下在女皇身边当个女官,又有地位又有保障。只要忠诚能干,什么富贵权力没有,再厉害的权臣也得看她们的脸色,不是比嫁人好多了吗。如果她是罗塞,绝对不会老想着嫁人,还不知死活的和女王忌讳的权臣搅合在一起。在她表露出对安茹公爵有企图的哪天,陆楠就多少预见到了她的结局。只是陆楠虽然没指望这个时代的女性会有独立自主的觉悟,但还是难免觉得有些没趣。就连看起来好像很独立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哪怕敢于为了爱情反抗父亲和丈夫,还不是心心念念想嫁给香槟公爵。倒是陆楠的好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活得够潇洒,前一任丈夫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想嫁人,和各种小鲜肉玩得火热。儿子媳妇对她这种行为不满,干脆直接甩掉他们带着嫁妆钱财回娘家了。除开她太过放浪形骸的混乱私生活,陆楠觉得还挺佩服。 “明天把有资格的小姐夫人们都叫过来,我要重新选一个贴身侍女。哦,对了,再传令出去,要布雷达大公路德维希立刻进宫,我要见他。顺便找个稳妥的人去陪陪查理德里斯,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有空我会邀请她一起出宫骑马散心。” 对拉比吩咐着明天需要做的事情,这本是罗塞平时做的。见拉比点头表示她已经全部记下,陆楠便说:“好了,帮我熄灭蜡烛,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随着烛光熄灭,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虽然还有无数糟心的事情等着陆楠,但是她在这片虚假的安宁里细听了几分钟窗外的雨声,便安然入睡。 第83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雨依旧没停,还在连绵不断的下个没完,天气也因此变得阴沉沉的。早上八点多天空还是一片昏黄,叫人看着心里就感到极度压抑。 经过好好的休息,陆楠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来平时坚持锻炼身体没有白费。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大意,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裹着一条巨大的羊毛披肩。虽然这里生产力落后不可能有暖宝宝电热毯烤手器,但是羊毛袜子暖手筒以及便携式小暖炉还是有的。特别是那个用铜制成的暖炉,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天使像,光看外表简直让人无法想象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不过据说非常稀少而且昂贵,只有大贵族才能用得起,整个王宫里也就有两个,全在她这儿了。 赛莉西亚和拉比为她穿好了那一身复杂的衣服,没办法,哪怕是样式最简单的款式,陆楠一个人还是穿不上,必须有人帮忙。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昨晚罗塞被赶出宫的事情,赛莉西亚越发的谨慎,平时她还敢和陆楠聊几句,现在嘴巴闭得紧紧的,看来是一句话都不打算主动说了。 换做平时陆楠肯定会出言安慰,还会逗弄她几句。但是经过昨晚陆楠已经意识到,她现在可不是在当部门主管,而且眼下也不是和蔼可亲的时候。作为一个君主,还是女性的君主,她目前最迫切的是树立威严的形象。至于仁厚什么的,还是等她成功当上皇帝,再过个二三十年再说吧。 想想最开始安茹公爵虽然一样没对她多尊重,起码还不敢公然甩脸色。现在居然没大没小彻底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得不说是陆楠自己犯了错。她不应该把以前职场上为人处世那一套照搬过来。她必须彻底的打压每一个封臣,让他们打从心底里敬畏她。而且这里不是东方,不讲究温良恭让那一套,她的礼让只会被当成懦弱。陆楠觉得从今往后,她没有必要再对那些大臣们客客气气了。 穿戴完毕,吃过了早餐,陆楠没有和平时一样坐到书桌前开始批阅文件,她破天荒的叫上了外面的护卫以及几个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冲着二楼的大书房去了。 这个地方原本是用来接见一些不方便进入女王私人房间外臣的地方,但是自从陆楠继位以来,由于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了安茹公爵处理,这个地方就无形被他征用了。之前说过他以女王不熟悉政务为理由,一口气派来了十二个书记官。每天收到的所有文书都会被送到这里,分门别类的由这十二个书记官处理。比较重要的才会交给安茹公爵。不过自从被陆楠敲打了一番之后,安茹公爵做出了一定的让步,开始把一些重要的文书交给陆楠批阅。本来陆楠还是挺满意的,毕竟她一个人也不可能看完所有的文书。要是都交给她,那她每天除了批阅文书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 不过今天陆楠决心借此教安茹公爵做人,让他明白谁才是帝国真正的主人。 一行人径自进了书房,一大早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书记官开始工作了。书房里摆放着十来张书桌,到处都堆积着厚厚的文书,原本摆放着的不少家具陈设都被移到了墙壁边上。全是男人整天呆着的地方能有多整洁干净,再加上安茹公爵禁止侍从们擅自入内打扫,所以房间里乱得和垃圾堆差不多,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臭味——大概是不洗澡的汗臭。 陆楠一进去就顿时皱起了眉头,好好的书房被弄成这样让她十分不悦,命令道:“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跟在身后的随从们忙不迭的执行了她的命令,动作比平时不知道麻利了多少,看来罗塞的事情只经过了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宫廷。 这些书记官平时根本就不怎么和陆楠打照面,猛地看见她带人进来,好几个人愣愣的没回过神,只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了,急忙站起来对她行礼,惊惶的说:“陛下,您怎么来了。” 陆楠笑着说:“怎么,我不能来吗。” 她虽然是笑着以开玩笑的口气说话,但是在场没人认为她是在开玩笑,除了几个反应慢的还懵懵懂懂,大多数书记官都从中品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那个搭话的中年人还比较沉稳,讨好的讪笑着:“没有这种事,我们都非常欢迎陛下,只要您不嫌弃这里太脏乱。” 陆楠似笑非笑:“什么叫欢迎我,好像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吧。本来只是暂时借出来而已,你们还真把它当做自己的地盘了。还有,这里是王宫没错吧,你们随随便便就把房间弄得这么乱七八糟……是什么意思?” 再傻的人也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中年男人不敢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其他的书记官无疑都是看他脸色的,见状一个个都装傻不说话。可是他们不说话不代表陆楠就会轻易罢手。 “回答我的问题,先生。” 陆楠压低声音重复了一次,见没人敢吭声,她冷笑着说:“啊,我明白了,各位都是安茹公爵的下属,只有他才能让各位开口说话。” 这话就更没人敢接了,陆楠看见站在最后面的一个书记官眼睛乱转,他忽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刚刚才到的书记官,急忙冲他打眼色。那个书记官会意,小心的后退,看着是想溜走。陆楠顿时命令道:“士兵,抓住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她带的士兵都是由骑士团团长亲自安排的人,而随从更是全部由香槟公爵挑选的,完全不怕得罪安茹公爵,闻言后离开就有两个士兵像抓小鸡仔一样把那个书记官反扭手臂拖了回来。 陆楠看了他几眼,微笑着说:“这是想干什么,跑出去报信让安茹公爵赶快来吗。” 那个人虽然脸上带着几分惊慌,但是却毫不畏惧,甚至还偷偷瞟了陆楠几眼。由此可见她这个女王在这些人心目里是什么地位了。 “既然看到我就跑,那么也没必要将各位继续留在王宫里了,各位还是回去找你们的好主人安茹公爵吧。” 陆楠不想浪费口舌,直截了当的说。 “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打着书记官的名义随便进出。把书房好好整理一下,以后送上的文件不用经过任何人的手,直接送到这里,由我亲自处理。” 听了她的话,那个一直装死的中年男人不禁大惊失色,急切之下竟然脱口而出:“陛下,不能这样做!” 陆楠立刻扭头责问道:“为什么不能?怎么不能?您的意思,国家大事都要交给安茹公爵,我这个女王反而只能靠边站了吗。” 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不是,但您毕竟对政务不熟悉……再说一直以来都是公爵处理……擅自变动……恐怕会……” “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之前是我授权给公爵,所以他才被允许这么做。而现在我不愿意了,他就得乖乖把权力交还。我没听说过一个国家的君主想做什么,竟然还需要得到手下一个封臣允许的道理。还是说,在您心里,公爵的地位比我这个女王还要高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您误会了……” 中年男人语无伦次,他心里简直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女王忽然气势汹汹的翻了脸。难道说是因为和公爵有了什么矛盾吗?可是之前没有听说他们之间有任何不快啊。但是哪怕心里十分不愿意,他也清楚的明白,女王说得没错,她想要做什么,公爵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公开反对。虽然大家都知道当初女王借助了公爵的助力才顺利继位,但是她真的要和公爵撕破脸,除非公爵敢起来叛乱,他还真的不能对女王怎么样。 “各位,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见书记官们一个个傻站着不动,陆楠示意自己的随从士兵们动手。他们可不会客气,直接就上去推揉,毫不客气的把书记官们全部赶鸭子一样赶出了王宫大门。路上正好遇到大群进宫让陆楠挑选新贴身侍女的贵族小姐夫人,被惨无人道的围观了,实在是丢尽了脸。不过书记官们还不至于头脑发热胡说八道,只能忍气吞声的出了王宫,赶紧的去找安茹公爵报信了。 而那群目睹了书记官被赶出王宫的夫人小姐们则是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的人因为各种理由非常讨厌安茹公爵,见状十分开心,觉得他恐怕是要倒霉了。而有的人则是联想到了女王驱赶罗塞的事情上,猜测会不会其中有什么狗血的理由,导致安茹公爵失了宠。但她们多少明白最近恐怕要发生什么巨大变故,哪怕有一肚子的八卦想说,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至少她们明白了,在宫廷里应该闭紧嘴巴的道理。否则的话看看那位男爵小姐,不久前还是女王的宠儿,趾高气扬,连公爵夫人伯爵夫人都要讨好她。结果一夜之间就被打回了原形,听说还是被女王的守卫强行拖出宫门的。这下她基本等于毁掉了,别说她本来就不算好的出身,被女王公然厌弃,只怕是没什么人敢娶她了。 年长一些的贵妇们隐晦的视线相对,交流着不为人知的讯息。而年轻的小姐们却没有她们母亲长辈想得那么多,又是紧张,又是期待,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女王的新贴身侍女。因为多少还是了解了女王的喜好,所以贵妇人们都小声的叮嘱着自己带来的女孩,要她们谨言慎行。 “陛下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记得别乱张嘴。” “听说陛下身边有个很受宠爱的白发女人,就算讨厌她,至少表面上也得客客气气。” “给我记住,想要嫁给大贵族,必须获得陛下的宠爱。该说的我在家里都仔细说过无数遍,千万不要忘记了!” “一定要对陛下忠心,不聪明不能干都没什么,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要像对待自己丈夫一样对待陛下,我们一家人的未来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一定不能搞砸了啊,知道了吗!” 新上任的君主是个女人,真是叫下面的封臣们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也许可以靠着爬上女王的床少奋斗三十年,忧愁的是没法用家里的女性亲属来博取女王的恩宠。毕竟之前两位皇帝私生活都比较混乱,不少贵族大臣靠着给皇帝献美女拉皮条捞到了不少好处。现在大家倒是很想给女王陛下献美男或者干脆自荐枕席,无奈女王陛下好像不太吃这一套。大概是因为年轻的关系吧。以往用来讨取男性君主欢心的种种把戏大多数都不可能用在这位女王身上,他们也只好希望通过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女王身边做侍女来打通直达天听的道路了。 于是陆楠处理完了书房的事情,回到接见女性的小客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满满一屋子人。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夫人们还稍微好点,年轻的小姐们打扮一个比一个华丽。陆楠简直都要以为这是给自己选妃而不是选侍女了。 “陛下!” 一群女人见到她,迫不及待的就凑上来,争先恐后的问好行礼,浓烈的香风混杂着奇怪的味道,让陆楠不禁后退了一步。 “不是吧,我又不是男人,怎么一个个看起来像是想吃了我一样。” 陆楠莫名其妙的想。 岂不知由于她继位以来严禁贵族女性们随意进宫,又不喜欢开舞会搞社交,搞得下面的人想接近她都找不到门路。以往的皇后公主们哪一个不是身边挤满了各种贵妇小姐,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可是这位女王偏偏就不喜欢这样,身边只有小猫两三只。这叫那些急着想进入宫廷搞社交的贵族女性们怎能不急。 第84章 随意的在一干女人堆里扫了几眼,陆楠并没有抱着多大希望,实在是这些夫人小姐距离她的标准差太远了,她想要的是机灵能干的职场女性,但是这些妹子……怎么说呢,差不多只有不懂事高中生和更年期妇女两种类型。想到她们大多数连字都不认得,陆楠顿时就丧失了兴趣。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要不就随便找两个看着乖巧温顺的先凑合吧,抬起手打算指到谁就是谁。她的这种做法无疑十分傲慢,但谁叫她有傲慢的资本呢。被她挑白菜一样打量的小姐们都兴奋无比,一个个满含期待的盯着陆楠,心中暗暗祈祷选到的人是自己。 陆楠的视线从年轻姑娘们的脸上依次滑过,有一点还是被那些夫人们说对了,陆楠不想找个年纪大的贵妇,年纪小的比较好调教一些。这些小姐们虽然大部分都长相一般,胜在正值青春年华,身上洋溢着一股少女才有的蓬勃朝气,是陆楠这个伪少女想装都装不出来的东西。她略过了那些脸上太多雀斑以及牙齿不整齐的姑娘,忽然注意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黑发妹子。和其他恨不得挤到陆楠鼻子底下的人不同,她离人群远远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不满和怒气。 呵呵,有意思,陆楠认出了这个姑娘的身份,她曾经在一次社交晚会上见过。她本身倒是没什么可值得一提的,但她的祖父却是那位好久都没有出现在宫廷里的上勃良第公爵。 说到这位财政大臣,自从陆楠继位以来,除了第一次御前会议他露过面,后面就再也没有进宫。据说他因为病重卧床不起,眼看就要蒙主召唤了。这年头宫廷里的职位基本上是终生制,除非犯下滔天大罪,没有病退一说。陆楠也只能让他空占着大臣的位置,反正他的事务都被安茹公爵和香槟公爵瓜分了,而且陆楠也不用给他发工资。 上勃良第公爵的儿子早年因为一起事故不幸身亡,膝下只有一个孙女,按照继承法,等他去世,这个孙女就是下一任上勃良第公爵的继承人。这无疑是快大肥肉,陆楠时不时就能听说围绕这位公爵千金婚姻而展开的各种八卦。毕竟,要是娶了她,等于把整个上勃良第的领地收入囊中,岂不美哉。但是,就像是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一样,上勃良第公爵的其他亲戚当然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位小姐带着巨大的丰厚嫁妆嫁给其他人。他们不顾一切的对她展开了各种手段,包括引诱,骗婚,刺杀……总结一下的话,足足可以写出一本狗血又黑暗的长篇小说。其中态度最激烈的是下勃良第公爵,他是上勃良第公爵的侄儿。他就非常想弄死这个姑娘好顺利继承上勃良第公爵的一切,这样当年因为继承法被分割成两块的勃良第就终于可以再次合二为一了。 陆楠听到这些八卦,也只能感叹一声可怜的妹子,除此之外无能为力。她要是个男人还可以娶了这位小姐,如果她有个儿子,肯定也很想娶这个姑娘做媳妇,相信上勃良第公爵一定会很愿意。这年头女人拥有大笔遗产或者大片土地,实在称不上什么好事。像陆楠自己,即使身为女王,在大多数男人眼里,她也就是个自带可继承头衔和大笔财富土地的行走子宫罢了。 可能是为了安全和厌恶那些鬣狗一样的求婚者,公爵小姐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破天荒的进宫。哪怕陆楠传下的命令是所有有资格的贵族女性都要进宫,但对方不愿意陆楠也绝对不会强迫。那么她的忽然出现,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见陆楠的视线长久停留在公爵小姐的身上,周围的夫人小姐们都流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宫廷无疑是最势利最讲究身份地位的地方,哪怕这位小姐从来以傲慢和孤僻著称,长得也一般,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但谁叫她有个好祖父呢。 果不其然,陆楠就点了她的名字。人群中隐隐传来一阵叹息。公爵小姐垂着头,谁都能看出她现在心情非常糟糕。但是她不能当众对女王失礼,咬牙切齿的走出人群对陆楠行了个礼,一言不发的紧紧抿着嘴。 陆楠不以为意,老实说她这次选侍女也跟皇帝选妃子差不多,更多的是考虑这些小姐们身后代表的势力和家族。至于她们本人性格如何陆楠完全不在乎。反正她又不怕这些姑娘为了怀孕和夺取宠爱给她下毒和互相打胎。 随意撒网没想到居然捞了条大鱼,陆楠很感兴趣的一点在于,公爵小姐进宫是不是上勃良第公爵的意思?她不信这个白发苍苍看着好像老年痴呆的家伙真的那么无能。他可是历经两个皇帝都屹立不倒的大臣啊。 于是她对剩下的人选就不太上心了,随便的又选了一个长得很清秀看起来很乖巧的大眼睛伯爵小姐。之后她假装没注意到剩下那些女人失望的眼神,招待她们喝了杯茶就打算送客了。不过想到她们的诸多抱怨,陆楠觉得还是别太脱离群众。在最后的时候她笑着说:“前段时间太忙了确实没有空闲,不过下个月月初我会在行宫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到时候一定会给各位发请柬,希望你们都要来啊。” 听到这个消息女人们无不喜笑颜开,气氛都变得和谐多了。陆楠见状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她这种纯正庶民完全不了解宴会舞会社交趴体对贵族们的重要性。看来以后不管喜不喜欢,她也得按照惯例的时不时把各种趴体开起来才行。 送走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陆楠便随意的和选出来的两位小姐聊了聊。公爵小姐一脸冷漠,看起来好像巴不得立马逃走。而另一个叫做露易丝.让.赫伦的小姐就热情多了,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陆楠看,笑得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陆楠心想这妹子长得太可爱了,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会很喜欢。 “其实也没有必要天天呆在王宫里,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轮流进宫,没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回家去吧。” 陆楠尽量放软了语气,但是像以前那样对侍女们毫无架子了。她不想再养出第二个罗塞。 “陛下,我的家距离王宫太远了,来回一趟很不方便,我可以住在王宫里吗。” 露易丝倒是一点也不怕生,很自来熟的问。陆楠见她这么迫不及待,心里不免嘀咕这怕别又是一个罗塞吧。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们就是暂时凑数的。于是陆楠点点头,吩咐道:“您先回家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会叫人给您安排房间的。” 露易丝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谢谢陛下,我一定会好好服侍您。” 对着一个笑得那么甜美的姑娘陆楠也不好板着脸,她露出一个微笑,随即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公爵小姐。 “那么您呢,公爵小姐。” 公爵小姐咬着下嘴唇,用隐含挑衅的目光看着陆楠,看得出她是故意的,也许就是希望以此激怒陆楠,干脆把她赶回家。陆楠在心里暗暗摇头,看这姑娘也有十七八岁了,怎么还没过叛逆期似的。按理说她的家庭环境如此险恶,应该懂事了呀。看来是上勃良第公爵把她给宠坏了。 陆楠懒得和这种没长大的熊孩子计较,送走了露易丝后在椅子上坐下,随口问了一句:“是您的祖父要求您来的,对吧。” 公爵小姐不说话,但看样子陆楠说中了。但陆楠需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一点,她点了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您可以走了。” 看来公爵小姐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传言她骄傲无比,谁都看不起,原来还真的不是假话。她被陆楠这种无视的态度给激怒了,鼻翼急促的开合,胸脯一起一伏。可是她好歹还记得这里是王宫,而陆楠是女王。于是她也不行礼告退,像只高傲的孔雀似的把头昂得高高的,派头十足的转身出了房间。 对她这种态度陆楠深感无语,上勃良第公爵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会把唯一的孙女养成这幅德行。他在的时候还能镇住其他人,可是等他一死,这位小姐还不立刻被生吞活剥,连根骨头都不留下。 也许他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强迫孙女进宫来的吧。陆楠微微一笑,看来最终还是他先沉不住气了。她一直在想这老家伙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呢。要求她出手照顾孙女,不拿出点干货来怎么可能。 嗯,也许是时候去“探病”了。 离开了小客厅,在走廊上的时候陆楠听到楼下嘈杂无比,那是正在重新整理大书房的声音。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王宫里的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私下揣测着女王到底是打算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不满安茹公爵想要对他动手了? 陆楠没有阻止这种留言,任由他们胡乱揣摩。她最近领悟到了一个道理,身为统治者,还真的不能随便被下面的人摸清想法。一旦被他们察觉到了自己的喜好,很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陆楠觉得里面那些皇帝简直吃饱了没事干,天天玩弄帝王心术,搞得下面的大臣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当时她心想有那功夫为什么不做点其他有意义的事情呢。帝王必须孤高,曾经她觉得这句话好中二。现在才领会到了几分滋味。 想到接下来的安排,陆楠急忙回房间去打算换套衣服。由于罗塞被送出宫,拉比又不好出现在公众场合,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就被她抓来顶缸了。 自从上次狩猎的时候她命令杀了人,公爵夫人就对她冷淡了不少,大概是心里害怕了吧。陆楠本不想勉强,但是想到她的重要性和巨大价值,她可顾不上照顾公爵夫人的心情了。再说了,皇权面前,还能容得下她高兴不高兴。一纸诏书,公爵夫人还不是得乖乖进宫来被她差遣。 大书房正在重新整修,所以文书都被送到了陆楠的小书房,瞬间就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公爵夫人正在和拉比以及赛莉西亚一起整齐。公爵夫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 “陛下……您忽然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要是安茹公爵不满您的行为该怎么办?” 陆楠瞟了她一眼,觉得她多半是被某个人请求过来打探口风的。 “不满?他有什么可不满的?我是削他爵位了还是夺他领地了?只不过是把本来就不符合规矩的那些书记官遣送出宫,连句公开的斥责都没有,他就要不满起来……哼,夫人,安茹公爵未免也太尊贵了吧。” 公爵夫人勉强的笑了笑:“但您也要考虑一下,如果他因此对您产生了怨恨,想要做出不利于您的举动,那不是非常不妙吗。” 陆楠听了之后只是哼了一声:“他敢做什么,他能做什么。没错,他手里的确有不少的兵力,可都在他自己的领地里,距离这里远得很。就算是他马上写信回去,一来一回也是四五天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我砍他一百回还有多的。王城里不管是卫队还是骑士团都不在他的控制下,我倒是觉得应该担心的是安茹公爵自己。毕竟,如果我真的想杀了他,恐怕他只能赶紧逃跑了。” 陆楠说的都是大实话,她可不是心血来潮胡搞瞎搞。安茹公爵确实在宫廷里混得风生水起,但却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他随身带着的也就是百来个护卫,大部队都留在千里之外的领地里呢。如果要问为什么他不带着全部军队一起到王都?都说了这么多人马的口粮开销非常惊人,而安茹公爵只是政务大臣,财政权可还被上勃良第公爵死捏着不放呢。安茹公爵不可能去悄悄挖国库来养自己的军队,而自己出钱的话,不出一年他就要被吃光一半家当。 而王都的主要兵力就是卫队和骑士团。骑士团有团长这个死忠派保皇党坐镇,没人能插手。而卫队虽然势力错综复杂,主要还是被弗兰德斯公爵和香槟公爵把持。安茹公爵作为一个最近才借着陆楠上位的新兴势力,之前一直游离在政治中心以外,压根没机会插手。 最重要的一点,富瓦伯爵一向是哪派都不站暂且不用管,香槟公爵肯定是站自己这边的,弗兰德斯公爵虽然和陆楠不太对付,但是他绝对很愿意看安茹公爵倒霉。而上勃良第公爵……这不也对陆楠伸出了橄榄枝吗。说起来,安茹公爵才是势单力薄的那一边,除了女王的支持,他什么外援都没有。 综上所述,陆楠觉得,担惊受怕的应该是安茹公爵才对。他真的该好好正视一下自己的处境,学会在女王面前当个合格的大臣。 第85章 被陆楠严厉的反驳了一番,公爵夫人有些讪讪的闭嘴不言。其实她平时对这些事情都不太关心,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今天一反常态的多嘴,背后肯定有香槟公爵的推手。陆楠真是一点都不意外那家伙会趁机跃跃欲试。如果有机会能把安茹公爵拉下台,香槟公爵肯定会不吝余力。说到底,被他夺走了原本自己的职位,香槟公爵肯定心里满是怨恨。 打发走了公爵夫人和其他的人,陆楠在书桌前坐下,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她一点都不想处理。反正现在没有人,她很不雅观的往后靠在椅背上,掀开裙子把脚架在书桌上,盯着屋顶上绘制的精美图画,陷入了沉思。 她把目前王都的势力划分以及手里掌握的一切情况在大脑里详细的整理了一遍,想以此来决定自己下一步行动的目标。 在陆楠的宫廷里天天晃来晃去的贵族和大臣有很多,光是两个吉祥物一样存在的上下议院就塞进了不少人占据名额。但是这里可不是后面搞君主立宪制度的某个国家,上下议院除了每年年终召开全体大会出来刷下存在感,其余时候最大的作用就是给贵族老爷们加个议员的名号。整个国家的权力基本都集中在了枢密院的五个大臣手里。这一点陆楠并不陌生,就跟东方皇帝的内阁差不多嘛。但是,虽然具体做出决策的是枢密院,但君主依然凌驾于他们之上,拥有最终决定权。 西方的君王虽然不太搞东方皇帝那一套真命天子的理论,但他们有教会在背后支撑,阶级划分异常严格,比东方还要苛刻。根据陆楠打探到的一星半点消息,目前那个遥远的东方大国好像正处于唐朝,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皇帝当政。按照香槟公爵的说法,眼下那里发生了巨大的叛乱,陆楠对唐朝最大的动乱只知道天宝之乱,也就是唐玄宗时期的安禄山叛乱。当然唐朝末期也是非常惨烈,五代十国什么的陆楠还是稍微知道一点。她真心的希望不要那么倒霉正好遇到了那段大分裂的时期,因为她还想赶上丝绸之路的顺风车,看看能不能捞一笔呢。 不小心扯远了,陆楠知道唐朝虽然还是有士族门阀的存在,但已经开始了科举制度。除了这个方法,出身不高的人想要往上爬,虽然依旧很艰难,但也不是彻底被斩断了道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句大部分中国人都知道的诗句,从某个方面也多少反映了这一点。可是在陆楠所知道的这里,这种情况不存在的。贵族永远都是贵族,平民也永远都是平民。哪怕有通过走军功被封作骑士的道路,但是那些被受封的人没一个是真正的平民,多多少少都和贵族沾着点关系。东方的农民地主还可以倾家荡产的供孩子念书希望他们可以通过读书考科举来改变命运。但是西方的农民和地主压根没有这种机会,因为读书识字的途径被教会牢牢把持,而走从军的路线他们不但供不起昂贵的盔甲马匹以及其他开销,严厉的阶级划分也完全阻隔了平民上升的道路,他们只能一辈子当个底层士兵。 陆楠曾经想过参考某些穿越前辈的做法,来个军功受爵或者花钱买荣誉授勋之类的来搜刮钱财和网罗心腹。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一套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她要敢真的这么干,基本等于把自己和整个贵族阶层对立起来,还彻底得罪了教会。这年头教会想制裁谁非常简单,公开开除教籍就行了。别说陆楠是女王,就是她当了女皇帝,遇到这种情况一样会被推翻下台。 想改变这种状况陆楠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她忽然战神附体撒豆成兵,彻底干翻教会和所有反对她的贵族,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君临天下。要么她忽然发现自己有空间还能穿梭位面搞来各种超越时代的黑科技提前进行工业革命进入资本主义时代。 呵呵,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慢慢摸索吧。幸好她可以无限读档重来,所以大可以尽情作死。 想要作死,首先就得把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陆楠忽然对安茹公爵翻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一开始她大力扶植香槟公爵,还对安茹公爵各种忍让,是想让他们和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富瓦伯爵打对台,免得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女王被几个老奸巨猾的大臣给架空了。但是现在富瓦伯爵明显摆出了不想淌浑水的姿态,而弗兰德斯公爵一个人对抗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不免有些吃力。陆楠当然要果断出手平衡一下他们的实力。香槟公爵比较识趣而且掌握的权力都不是决定性的,安茹公爵越来越过界,是时候打回他伸得太长的手了。 而不顾流言蜚语硬是招募了大量雇佣兵,心里厌恶雇佣兵头子的粗俗无礼还是和他虚与委蛇,陆楠不就是冲着兵权嘛。骑士团与其说是个战斗组织,不如说是半个宗教组织,他们虽然会保护陆楠,但也别指望他们能为自己冲锋陷阵。王城卫队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势力都有。目前的卫队长算是被陆楠借着之前的事情刷了一波好感,暂时不怕他会反水。可是陆楠也不敢打包票说他肯定就百分百忠于自己。 洛林的常规军其实不太多,大部分还在东方跟库曼打仗。王城里只有骑士团的几百人,卫队千把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稀少,但考虑到这里本来人就很少,也很正常。其他的大臣们虽然也有自己的私兵,但是都在自己的封地,身边也就几十个护卫。前面两个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带个几千人驻扎在王都里面。 陆楠也不是很担心这些大臣和某位大贵族会起来造反什么的,教会有时候很烦人,有时候又是统治者手里最好的武器。像东方那样借口说“啊皇帝太昏庸了我们受命于天要起来推翻你”,对不起,这里不存在。教会直接来个开除教籍,瞬间就变成大陆公敌人人起来喊打喊杀。暴乱倒是会发生,但那基本都是些受不了领主剥削的下层农民,很快就被镇压了。 但这不意味着整片大陆就是真善美的天堂,起来搞反叛的大有人在。但是他们必须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比如“我才是比你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王位是我的”。就像陆楠,能正儿八经对她宣战的只有她的侄儿,或者两个叔叔,或者其他有歌兰王室血统的人——前提是排在前面的继承人都死光了。而一个和王室没有任何血缘的人,就算是打下了江山,也得不到教会承认,搞不好还会被教会发动其他领主群起而攻之。除非那人可以把教会一起灭了。 就现在来看,哪怕凯撒重生,亚历山大再世,想做到这一点也办不到,教会存在几百年早就根深蒂固,想彻底铲除教会的力量,除非把整个大陆血洗一遍,强迫所有信徒改变信仰。如此过个五六十年,大概能行。征服容易,想改变文化信仰和传统却很难。 像安茹公爵,即便是他真的起来造反,最终自己也当不成皇帝,要么扶植陆楠的某个侄儿继位,再和新王继续斗智斗勇。要么只能投靠陆楠的两个叔叔了。至于像东方那样打下江山后随便找个孩子说这才是先王的血脉挟天子以令诸侯——你骗谁呢?王室的所有成员都正经记录在家谱上,母不详的孩子那是私生子。众所周知,私生子没有继承权。陆楠估计他不会做这么白痴的事情。 陆楠觉得要是安茹公爵一开始走和她结婚,生下孩子后立马杀了她,再靠着孩子自己当摄政王的套路可能还比较实际。可惜,首先他好像是个道德感比较强烈的人做不出这样事情,其次,陆楠怎么可能会被他骗到上当。届时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想想要是真的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再找个机会弄死他,他的领地财产不都是我孩子的了?那基本上也等于就是我的。噫,这个打算好像还挺不错的。多结几次婚多死几个老公也许我就提前统一大陆了。” 陆楠的视线转移到了墙壁上自己的那副巨大画像上,自言自语的说。当然她就只是随便想想,这种事情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上当,为了达到目的她得生多少儿子啊?万一没生孩子死了老公他的遗产也不归她继承啊。儿子一多肯定会为了争夺皇位互相厮杀,到时候来一场八王之乱可就美不胜收了。 想着想着陆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怎么会冒出这种荒谬的念头。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看着时间不早了,已经过了中午。她早就发出诏令要路德维希进宫,结果这小子直到现在还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抓“乱党”抓得太过瘾导致耽误了。但是现在陆楠对他也没多忌惮,他身上那个致命的缺点,虽然大家都没说,但显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假如路德维希真的脑子进水要起来对陆楠宣战抢夺王位,恐怕没有哪家领主会站到他那一边。 回忆起最开始见面时候他那副阴沉的样子,当时陆楠还以为这人是个隐藏得很深的野心家,如今得知真相后,她只能感叹路德维希也不容易,想想挺可怜的。所以像他这种对王位毫无威胁自己又有问题的领主,陆楠当然要大力拉拢。幸好她虽然对路德维希不太热情,可是也没对他有过任何失礼和轻视,发展一下大概还是有可能的吧。 “怎么回事,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又等了一阵,陆楠开始不耐烦了,打算叫个人去看看什么情况。这时传令官恰好敲门进来,陆楠心中一喜,以为路德维希终于到了。结果传令官却有点为难的窥探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陛下,维桑伯爵在外面请求您的召见。” 听到这个名字陆楠不禁有点恍惚,维桑伯爵,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老实说她对这个伯爵感觉还不错,毕竟最开始她刚刚到了这个世界,和她相处得最久的就是这个人。一路上伯爵对她的照顾和维护陆楠都记在了心里。特别是后面她还抱着撬安茹公爵墙角的念头去勾引过他,搞得伯爵有点心猿意马……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自从她继位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伯爵,不知道他是刻意避开自己,还是被安茹公爵派到哪里去办事了。陆楠犹豫了一下,她猜到了维桑伯爵求见的目的,有点不想见他。但是考虑之后,她还是吩咐传令官:“好吧,去请伯爵进来。顺便去问一下,布雷达大公为什么还没有进宫,我今天必须要见他。” “是,陛下。” 传令官毕恭毕敬的回答,几乎是弯着腰头也不敢抬的倒退着出了门。以前陆楠可没发现身边的人对她这么惶恐,看来还是今天早上她发作了一番安茹公爵的效果。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陆楠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绵绵秋雨,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有点乱糟糟的。只过了几分钟,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陆楠说了声请进却没有立刻回头,直到有脚步声停下,她才面无表情的转身。 “陛下,好久不见。” 和记忆中相比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瘦了很多的维桑伯爵打量了她一番后,行了个礼,语气复杂的说。 维桑伯爵看向她的视线看似平静,却好像包含着千言万语。陆楠心里有点不舒服,算下来她和维桑伯爵一起经历了两次旅行,聊了也不知道多少话题。特别是这一次她故意表现得很暧昧,最后告别时伯爵忧郁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想来伯爵后面回过味儿应该明白她不怀好意,而他作为安茹公爵的心腹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宫廷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事情的牵连。陆楠本以为他会很愤怒满怀敌意,印象里伯爵也是个有野心的男人。第一次到图尔的路上他不还隐晦的威胁过自己嘛。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有点旧情难忘的意思?不光没生气,瞎子才看不出他对自己依旧抱着很深的好感。 呃,陆楠目前感想略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文中出现的勃良第公爵应该是勃艮第,不是打错了,因为我觉得勃良第比较好听。但是怕有对这方面比较了解的读者误会,也怕误人子弟,特此说明一下。 其实吧,历史上私生子上位的人还是有滴,比如英国国王威廉。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私生子出身,好像他妈是个小商人的女儿。他爹是诺曼底公爵,不顾舆论压力硬是把他弄成了自己的继承人。我不太记得具体原因,估计是真没其他儿子了吧……但是后面他能上位当上英国国王的原因就比较复杂了,也是经历了血雨腥风的,这里就不细说,有兴趣的人自己去查资料吧。 第86章 “大概能猜到您今天进宫的目的,请吧,伯爵,我想听听您打算怎么说服我。” 稍微惆怅了一下,陆楠很快恢复了正常,对着维桑伯爵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整齐好裙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她可没认为维桑伯爵是来和她叙旧。 维桑伯爵看向她的视线中带上了一些诧异,实在是陆楠目前的样子和他记忆中差距太大了。他印象中的公主,是个温和文雅说话细声细气的姑娘。可能是由于对未来的全然无知,她总是显得过于谨慎。其实他心里清楚公主是在故意对他示好,想以一些狡猾的女人小把戏来换取情报和他的保护。可是对方仅仅只是一个无助的少女,这也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他并没有因此对公主产生厌恶,反而被激起了类似怜爱的感情。 虽然事后他因为这件事被安茹公爵多多少少的冷落,但他却没有因此后悔,更没有怨恨。因为都是他自愿的,公主也没有举止轻浮的勾引他,那么纯洁天真又楚楚可怜的面孔,当她用茫然的眼神求助的看着你时,作为一个男人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呢。 维桑伯爵想象过很多次公主成为女王后的样子,他觉得哪怕是戴上女王的冠冕,公主可能依旧是那副天真纯洁的模样吧。他心想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被卷入宫廷争斗之中,她应该嫁给一个强大温柔的男人,尽情享受贵族女性该有的生活。他觉得公主一定压力很大很无助,也许晚上还会悄悄的躲在床上哭泣。时不时传入耳中关于公主私生活的流言,维桑伯爵压根就不相信,他觉得这是公主在宫廷里过得十分艰难的证据之一。 说来也十分可笑,他虽然有过妻子,而且也有不少情人,但却从未有任何女人让他如此牵肠挂肚,日夜难忘。他也嘲笑自己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残留着那些滑稽的骑士精神。美丽纯洁的少女公主,这简直是只有骑士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产物。说到底,他依旧只是个庸俗的男人,公主无疑是可以满足男人对英雄救美和征服高贵女人妄想的存在。公主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近在眼前,却永远遥不可及美好却虚无的梦。 可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少女……不,应该说女人,除了那张面孔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竟然没有任何地方和公主一样。维桑伯爵简直以为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他曾经觉得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肯定有什么误会,公主也许是被人挑唆,也许是受了蒙蔽。总之他绝对不相信公主会做出那样专断蛮横的事情。然而这个正用警惕而疏远的表情观察着他,眼神锐利得连他都有点触目惊心的女人,却绝对做得出将安茹公爵的权力收缴,还把他遣派进宫的书记官全部赶出去的事情。 “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维桑伯爵喃喃的说,分不清心中到底是失望还是恍然大悟。他只知道,心中那个美好的梦忽然之间就破裂了,碎得连残渣都找不到。 陆楠却不知道他对自己有过怎样的错误认知。那时候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当然不可能趾高气昂。为了从维桑伯爵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装出一副无知少女的模样。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女人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大概她无意识的在维桑伯爵面前扮演了一下小白花的角色吧。只是这些事情陆楠没有放在心上,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我很忙的,伯爵,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用手指敲打着书桌,陆楠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要不是看在维桑伯爵曾经两次保护她前往图尔的份上,她早就赶人出去了,哪里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维桑伯爵失魂落魄的看着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陆楠只觉得这个人简直不知所谓:“您是来为安茹公爵说情呢,还是奉了他的命令来向我下最后警告的?” 维桑伯爵终于打起精神,勉强的说:“不,不是您以为的那样,陛下。” 他艰难的吐出那个对至高统治者的称呼,无奈的与想象中纯洁美丽的小公主做了永远的告别,心脏的位置涌出一股说不清什么滋味的酸楚。 “我只是不想看着您和公爵之间产生误会,公爵他并不是您想象中那种人。” 陆楠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起来:“您以为我是怎么想象的?而且我并没有对公爵做出任何无礼冒犯的事情吧。真是非常奇怪,身为女王,禁止外人随意进出书房,批阅所有送上来的文书信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怎么你们一个个却好像我僭越了似的。难道洛林,甚至整个帝国竟然都是安茹公爵的领地,我无权干涉?” 见维桑伯爵脸色发青,陆楠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继续说道:“我想您大概是很久都没有呆在王都,所以不太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怪您。可是伯爵,您得搞清楚,首先挑衅的人不是我。我可不是那种随心所欲动不动就歇斯底里的女人,不会仅仅因为自己的喜好对枢密院的大臣肆意妄为。在莫名其妙跑来质问我之前,为什么您不先去问问您的那位好公爵,他对我做了什么呢。” 紧盯着维桑伯爵的眼睛,陆楠以压迫警告的语气说:“不过就从您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进宫来责问我这种行为来看,怪不得您是安茹手下的心腹。在你们的脑子里,恐怕从来都没意识到在我面前必须得保持谦卑。没错,我确实是个女人,但我也是你们的君主。请您帮我问问安茹公爵,假如我是个男人,他还敢那样对我吗。” 维桑伯爵冷汗淋漓,嘴唇张合却说不出话。 “别以为女人就不敢杀人,伯爵。东方有句俗语,虽然我觉得有失偏颇,但偶尔也很有道理。最毒妇人心,不知道您对这句话作何感想。” 不想再和维桑伯爵多说,陆楠对着门口一抬下巴:“您可以走了。” 本以为维桑伯爵还会反驳几句,结果他还真的一言不发转身走了。陆楠若有所思的看着再次被关上的门,心想好话歹话她都说尽了,要是安茹公爵还是不明白不愿意让步,说不得她就要动真格的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安茹公爵是个难得的能臣,但她不需要一个无法掌控还总是无视她威严的大臣。她宁愿尽早的把所有风险都扼杀在最初阶段,否则让安茹公爵继续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颗无法割除的毒瘤。到时候搞不好真的要和他来个生死相拼了。 直到现在他那边都还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是被气到失去理性还是依然死性不改的不愿意主动低头。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都被陆楠打圆场混过去了。可是安茹公爵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大概在他脑子里就不存在谦卑这个词语吧。 陆楠冷笑着想,可惜,再怎么骄傲,洛林的国王也不是他。也是最开始的时候她搞不清楚状况才懵懵懂懂的被安茹公爵掌握了主动权。老实说陆楠真的很怀疑公主上位里面安茹公爵到底派上了多大用处。看黑袍男的说法,好像无论如何最后王位都会落到她头上的。 安茹公爵虽然确实出身古老的贵族世家,家里有钱有粮,但是他家却不是查理大帝的嫡系,属于那种被大帝忌惮却不好直接消灭的类型。所以从安茹公爵的祖父开始,他们就和权力中心无缘,一直都被排挤。要不是这次借着陆楠才终于挤进了宫廷,只怕是不出几十年他们家就得衰落得爬不起来了。 所以安茹公爵在她面前拽个什么劲儿啊! 随便的看了几分文书,签了几个字,门口又有人敲门,陆楠以为路德维希这家伙终于到了,结果传令官却进来报告说香槟公爵求见。陆楠一听就皱起了眉,心里嘀咕这家伙又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来落井下石,打算唆使自己把安茹公爵彻底解决了? “好吧,请他进来。” 打算看看他的目的,陆楠不动声色的说。传令官领命而去,很快香槟公爵就冲了进来,一脸炫耀,喜滋滋的说:“尊敬的陛下,我总算是不负使命,找到了您想要找的人。” 嗯?居然不是来敲边鼓的?陆楠有点吃惊的问:“什么人?” “东方的商人啊!陛下!” 香槟公爵两只眼睛都在发光,兴高采烈得都要跳起来了。 “真正从东方来的商人,您说得没错,他们手上真的有好多好东西!如果可以顺利打开这条商路,我们可就发财了!哈哈哈哈!” 陆楠无语的看着狂喜乱舞的香槟公爵:“人呢?您倒是先让我见见人再说啊。” “哦,对,对,没错。”他语无伦次的说,“我把他们也带来了,就在宫门之外等候您的传召。您想现在就见见他们吗。不必担心语言的问题,他们之中有一个精通我们语言的向导,可以为您翻译他们的话。” 这就是香槟公爵乖巧的地方,他从来不会冒犯陆楠的威严,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平时在陆楠面前怎么表演,起码他做到了一个下属该有的样子。陆楠心想要是安茹公爵在这一点上能学学香槟公爵就好了。 “好吧,请他们进来让我见见吧。” 陆楠本来没抱什么太大希望,这年头可没有飞机火车轮船,全靠人力。虽然对传说中的丝绸之路垂涎三尺,但洛林距离太远了,一路上还全是异教徒的领地。想要和东方连通只能从印度的地方绕行,要不就只能去翻越青藏高原了。一来一去怕是得好几年。她心想香槟公爵找到的可能是那些印度商人吧,哦,在这里叫做天竺。结果见到被带进来的几个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时,陆楠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 看来他们有被提前告知是来觐见女王的,进来之后都不敢抬头,全部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幸好没有下跪。有几个比较青年的男人还时不时悄悄偷看陆楠,只是他们眼中闪烁的只有好奇,不像是见到美女,反而像是在观赏什么珍惜动物。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陆楠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中国特有的样式。还有他们的发型以及行礼的动作,都让陆楠感到无比的亲切。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一边的香槟公爵,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找到了几个从中国来的商人。 本来陆楠还想过要不要秀一手自己精通汉语,结果那个翻译一说话陆楠就傻眼了。对方说的压根就不是标准普通话,也不是任何一种陆楠知道的方言,带着浓厚的口音,发音也很奇怪,她大部分都听不懂。幸好翻译说起他们语言的时候虽然发音也有点古怪,起码理解起来没有问题。 “尊敬的女王陛下,我们是来自东方大唐的商人,向您致以无上的敬意。” 翻译毕恭毕敬的说,还小心的呈上一个盒子,交给了香槟公爵,由他拿到了陆楠的书桌上。陆楠看着那个包裹着绸缎的盒子以及上面的刺绣都有点想哭,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拆开了盒子。 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盒珍珠! 陆楠对珍珠没有任何研究,也不知道现在唐朝有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的记录。但是这些珍珠一颗颗都差不多大小,圆润饱满,洁白细腻,带着特有柔和的珠光,在红色的锦缎上映射出一圈美丽的光晕。 “真是漂亮的珍珠,我很喜欢,谢谢。” 陆楠忍不住高兴的说,翻译和其他几个商人见状都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们之前还很怕这个女王不识货看不上这盒珍珠呢。 心想可不能让东方的老乡看扁了,陆楠摇铃叫来了外面的随从吩咐道:“让赛莉西亚把我首饰盒里的那个蓝色盒子拿过来。” 很快赛莉西亚就抱着盒子过来了,陆楠示意她把盒子给那些商人。 “这是我对于你们礼物的回礼,收下吧。” 知道他们这里的习俗是收到礼物要当场打开,翻译急忙捧好盒子,几个商人小心的揭开盒盖,不禁都发出了一片赞叹声。陆楠见状不禁有几分得意。确实现在和唐朝比起来,洛林没啥可拿出来显摆的东西。但是他们这里对宝石的打磨工艺还是可以完爆东方的。陆楠特别选了一套别人送给她的蓝宝石首饰。东方因为不能对宝石钻石进行打磨切割,所以肯定没见过这种经过细心切割后璀璨夺目的宝石。 ……说起来陆楠还不知道那些宝石匠人是采用了什么黑科技呢。她琢磨着必须得好好保密,不能被这些东方人偷学了去。 “太美丽了!我从来不知道宝石还能变成这种样子!” 为首那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商人激动的说,对着陆楠深深鞠躬道谢。 “您真是太慷慨了,尊敬的女王陛下。” 第87章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自然是相谈甚欢。陆楠这时候又庆幸还好这里不是在唐朝的土地上,不需要对方跪在下面诚惶诚恐,什么都不敢说。而这几个商人看来也是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态度放得很低,也很恭敬,但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陆楠心里还有点莫名的小自豪。哪怕现在她披着一身外国人的皮,而且这辈子估计也没法去唐朝亲眼看看了,可见到老乡们有板有眼依旧十分高兴。要是个剃着半月头见面就噗通跪下一口一个奴才的家伙,看着得多糟心啊。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陆楠可没自不量力的想过要去帮助万里之外的老家。再说唐朝也不需要她去帮助。至于未来会不会依旧发生大清药丸的历史……她也活不到那么久啊。还是把握当下,把自己这摊子事情搞好再说吧。 经过一番友好的交谈,陆楠大致弄清楚了这几个商人的来历。为首的商人姓宋名青,出生于如今甘肃一带,家中世代经商,常年行走在西域一带。到了他这代已经颇有势力,组建了好几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平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跑这么远,一是因为现在大唐境内叛乱未清,十分不安稳,他不敢轻易回去怕被卷进战乱。二是因为西洋一带的玻璃以及西洋参还有其他首饰工艺品十分受欢迎偏偏没有太稳定的供货渠道。宋青也是个有野心的,干脆带着可靠的人在向导的指引下摸索着直接朝着这边来了。他们足足走了一年多,也经历了很多危险,最后也是机缘巧合的得知香槟公爵正在到处找来自东方的商人。宋青在这一带混久了自然知道一些帝国的事情,也多少听说了这个叫做洛林的国家,女王即将成为下一任皇帝。能够和这样的大人物攀上关系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通过各种关系终于和香槟公爵接上了头,送出去了大批礼物,才得到了引荐。 哦,当然,怎么接头和送礼物这事情他们肯定没说,但陆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清楚里面的猫腻。不过她也不会没脑子的当面戳穿,权当不知道了。 “啊,这么说来,您可真是位了不起的勇士,我听说从东方到这里的路途不但遥远,还非常凶险。”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非常荣幸可以得到陛下的接见,这是我们无上的光荣。” 翻译兼职向导的男人看着不太像是个纯血东方人,估计祖上肯定混着西方人的血统,长得高鼻深目的。他看着陆楠的目光就热烈多了,带着不加掩饰的赞叹,极大的满足了陆楠的虚荣心。看来在一般人眼里她还是很美的嘛。倒是那几个唐朝商人对自己没什么看美女的感觉,大概对他们来说自己这种金发蓝眼的女人都像妖怪。 听完翻译的说明,陆楠对宋青一行人大加赞赏,不过态度也没显得多么的热烈,保持了高高在上统治者应有的矜持。对于她的态度宋青几个人也没多意外,他们行走得多,见识也多,清楚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女治下的国土并不比大唐少多少。而且对方看起来还不像是个傀儡,仿佛手握实权的样子。对于东方人来说女国王还是挺稀奇的,哪怕他们自己才经历过一个女皇帝。但是那位的皇位怎么来的……不需要解释大家都懂。 为了讨好陆楠宋青他们也是很拼了,可能是觉得用太深奥的典故陆楠也不懂,翻译拼命的赞美她美丽动人,高贵威严,让他们都震惊了云云。陆楠面带微笑的听着,心里却很好笑。都说东方人含蓄,看来这几个人倒是很懂西方社交那一套。 她本来还想着就洛林这穷地方,有什么特产啊,根本什么都没有嘛。结果从这几个商人口中得知,原来他们的玻璃制品和西洋参以及羊毛毯还有一些工艺品在东方很受欢迎。陆楠心里就不免开始嘀咕,西洋参不是原产在美国和加拿大吗,为啥欧洲也有?而且玻璃什么的,历史上到底现在出现了没有。还有那些珠宝首饰,现在的工艺技术真的没啥黑科技吗? ……她又不是来搞历史研究的,想那么多干嘛。不过陆楠一开始就很重视这些技术,非常详细的打听了一番。原来制作玻璃和珠宝的工艺也不是到处泛滥,还真是帝国独占的技术。那些负责制作玻璃和珠宝的工匠都被集中关押在靠近洛林的一个海中小岛上,根本不许和外界随便接触。小岛是皇帝的私产,而玻璃制作和珠宝研磨也都是皇家的产业。 陆楠也因此才算是有了点底气,看来前面两个皇帝也不是完全没有经济头脑的嘛。不过现在的麻烦事情就在于她还没有加冕成为皇帝,小岛算是已经划归她的名下,她却还没办法正大光明动里面的钱。相关事宜都掌控在上勃良第公爵的手里,谁叫他是财务大臣呢。这老家伙看着颤颤巍巍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却异常精明,把控得滴水不漏,任何人都没法插手进去。所以他才不在乎自己的其他权力被弗兰德斯公爵和香槟公爵给携手瓜分,只要掌控着这座小岛,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陆楠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去逼迫上勃良第公爵把相关的权力交出来。她想反正他不可能占着一辈子,总得交还到皇帝手里。看上勃良第公爵并没有借着这个机会趁机中饱私囊,市面上也没有出现大批非法流入的玻璃制品,而且他还是按时把陆楠现在可以得到的红利送进宫。陆楠就猜到上勃良第公爵大概是想借此跟她讨价还价,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保证或者承诺。她一直沉住气跟这老头比耐心,看来最后还是她赢了。 不过也从某种方面说明上勃良第公爵的身体大概是真的不好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快低头。 把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陆楠再次看向那几个东方商人,他们还在滔滔不绝的赞美奉承,而且言语间诸多暗示,希望陆楠可以把玻璃和珠宝的代理权交给他们。由他们负责向东方进行销售。陆楠不动声色只是听着,却没给出任何答复。 哪怕见到了老乡心里很激动,陆楠可不打算无偿助人。商人就是商人,做生意这件事上,哪怕是亲爹亲妈也得公事公办。陆楠才不会傻乎乎被他们一吹捧就轻易答应下来。这种赚钱的好事,她恨不得自己亲自上。但是她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人手也不清楚东方的情况,没法独自组织商队。所以前期肯定还是要靠这些唐朝商人带路。但是具体怎么做,就不妨吊吊他们的胃口了。 打定主意,陆楠做出一副有点累了不感兴趣的模样,优雅的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香槟公爵使了个眼色。香槟公爵全程就没怎么说话,见状便立刻站出来对宋青他们说:“各位,今天的接见就差不多到这里吧。不用担心,我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宴会和其他节目,请各位跟我来吧。” 宋青倒是笑呵呵的看不出什么焦急,连声道谢,跟着香槟公爵一起出去了。等他们离开后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香槟公爵就又回到了陆楠的书房。 “安排得怎么样?” 陆楠很严肃的问,香槟公爵点点头。 “放心,陛下,我已经让人好好盯着他们了,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打听出任何消息。” “记住,不要吝惜,拿最好的东西出来款待他们。最好再找几个漂亮清秀的侍女去。哦,别急着和他们谈任何正事,明天派可靠的人把他们送到天泉宫去招待。” 香槟公爵听陆楠这么说,不禁有些惊讶:“天泉宫?那可是陛下才有资格去的行宫,您居然用来招待几个东方的商人,这……” “笨蛋啊!”陆楠白了他一眼,“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其实现在我很穷而且急着赚钱!必须把姿态摆得高高的等着他们来求,榨取最大的利润。” 香槟公爵恍然大悟:“哦,也是,陛下真是无比的英明。” 没好气的撇撇嘴,陆楠不信香槟公爵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大概只是装傻故意来衬托陆楠的英明神武。她也不想戳穿他的这种小把戏,叮嘱道:“虽然我相信玻璃的技术不会轻易外泄,但还是全程死死盯着那些商人,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探听到相关的机密。” 香槟公爵正色答应下来,随即又说:“其实我私下已经开始培养一批机灵又懂东方语言的人了,等到时机恰当,让他们跟着一起过去。相信很快他们就能学到相关的东西,到时候就不需要这些东方人,我们自己就能组织商队经商了。” 陆楠忍不住对他灿烂一笑,赞扬道:“不错,公爵,这件事您办得很好。如果真的顺利成功,我一定会给予您无上的奖励。” 见她言辞松动,香槟公爵立马抓住时机凑了上来,靠在她的椅子后面,用手按住她的肩膀,甜腻腻的说:“陛下知道我最想要什么,除了您的爱,我什么都不需要。” 陆楠顿时头皮发麻,老实说最近她只挂心着教廷那边的事情,等消息等得寝食难安,哪有什么心情跟香槟公爵玩套路。她又不是无节操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漂亮女人一勾引就可以扑上去。对于香槟公爵的亲近,她只有满心的厌烦和排斥。 “别这样,我没心情。” 考虑到他好歹也为自己才办好一件大事,陆楠不好翻脸赶人,只能玩笑似的推开他的脸。但是香槟公爵却不依不饶,弯下腰一把搂住了陆楠,在她脖子上又亲又吻,含含糊糊的说:“那么陛下什么时候才有心情呢?我可是知道,您偷偷摸摸和安茹那家伙一起出去了好几天,还带回来一个据说长得很俊美的神父。陛下这是已经厌倦了我,想另寻新欢了吗?” 陆楠对天狂翻白眼,又不好再给他肚子一脚,压制住心中的不快,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安慰的说:“没有这种事情,您是从哪里听到的无聊传言。我真的很忙,而且才生了一场病,您怎么也不关心一下我的身体。” 见她这么说香槟公爵也不好再缠着不放了,他执着的说:“那么至少请陛下主动吻一下我吧。” ……啊,好烦!陆楠一点也没有被美男追求的喜悦,只觉得这个人真的超烦人。所以说她为什么一开始要脑子发烧的去亲他啊,惹来一个麻烦甩也甩不掉了。但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捧着香槟公爵的脸亲下去。结果被他反手抱住,硬是用舌头撬开牙齿来了个湿吻,直到亲得她呼吸困难几欲晕厥才放开。 “好了,您该走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办呢。” 察觉到他呼吸急促,而且还不安分的用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小腹,陆楠急忙推开他严肃的说。 香槟公爵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喘息良久才站起来,无限哀怨的长叹一声,活像陆楠是个无情的负心汉。陆楠觉得他就差没有咬着手帕说陛下您好久都没宠幸臣妾了。想想香槟公爵怨妇状的样子,她不禁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经历了太多糟心事,陆楠也觉得自己一直干吊着香槟公爵好像太残忍。瞄了几眼,他面色潮红的模样还是很好看的嘛。 对比才产生美,有了安茹公爵这个参照物,陆楠忽然觉得香槟公爵其实还不错。虽然他肯定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傻白甜,但是……起码漂亮听话还温顺。陆楠琢磨着,要不,发展一下更深层次的接触?万一建立更稳固更坚不可摧的联系呢。实在不行,肮脏的PY关系……她也不亏嘛。 第88章 窗外依旧细雨绵绵,看来没个几天是不会停了。这样阴沉潮湿的天气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也懒洋洋的提不起干劲。比起阴风细雨的外面,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在烧着壁炉铺着厚厚毛皮地毯的屋子里,倒很想借着这雨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面,悠闲的睡个午觉,或者看本小说。 和细语温存的俊美男人愉快的来一场激烈交流,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陆楠挣扎在答应还是不答应之间,有点举棋不定。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在乎所谓“第一次”的。再老司机肯定也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是发生在一个气氛心情都十分美妙的情况下,而给予的男人最好是个非常喜欢,事后想起来绝对不会后悔的对象。 微妙的觉得,要是被香槟公爵发现他是公主的第一个男人,会助长他的气焰,从此更难以彻底的压制他了。陆楠心想他肯定会动不动拿这件事出来炫耀,到处宣传“哈哈哈我才是陛下第一个男人”什么的,想想就很羞耻,而且还超级不爽。 这样的场景让陆楠刚刚升起的一丝兴趣顿时烟消云散,冷着脸再次从香槟公爵怀里挣脱出来:“我还召见了其他人,您真的该走了。” 这下香槟公爵脾气再好也有点动怒了,他咬牙切齿的瞪着陆楠,终究不好对她发火,同样拉着脸站起身,匆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草率的行了个礼,便气冲冲的摔门而去。想必立刻又会有新的流言会传遍整个宫廷,陆楠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前,沉重的叹了口气。真心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因为自己处女的身份而感到烦恼。 这里男女关系可没有那么严防死守,私下里有多混乱陆楠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在一些大贵族的婚姻上还是比较看重新娘的贞洁问题,但他们也不是多么的在乎处女不处女的。就像是陆楠,她倘若结婚,想必她的丈夫肯定没胆子质问她的贞洁。 现在的问题在于,除非陆楠一直可以洁身自好保持到自己结婚那天,也许还能因为自己的纯洁极大的刷一波丈夫好感。她但凡找个情人,一旦被发现自己是女王的第一个男人,那家伙绝对会到处宣传——不用怀疑,这里的男人就是如此的没节操外加不知廉耻。而且她与香槟公爵还有雇佣兵的香艳八卦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廷,到时候她如何解释这个状况?虽然太过放浪形骸对一个女王来说不是很好的名声,但是名义上有了好几个情人却还是处女……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怀疑她身体有问题?不要小看了这些一千多年前的人,他们的想象力也是很丰富的。 传说中她的几个入幕之宾肯定不会去说其实他们和女王没真睡过,但不管是哪一个陆楠都不是很想把第一次给出去,她都想干脆自己抢先一步把那玩意戳破算了。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陆楠觉得这也是一种可以用来换取利益的资本。说不定可以在某种时刻派上用场。女王,甚至女皇的贞操……应该还是蛮值钱的吧。 唉,虽然泡男人确实很有趣,但是当泡男人成为一个任务的时候就不太有意思了。陆楠发现和自己暧昧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涉及到某种利益交换,哪怕是她自己的选择,还是瞬间涌上一种说不清楚的空虚。 “陛下,布雷达大公已经进宫了,您要现在召见吗?” 门外的通报声打断了她满脑子污七糟八的念头,陆楠摇摇头,决定暂时不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顺其自然吧。 “请他进来吧。” 顾虑到自己才和男人鬼混过,陆楠还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才端正表情,露出一个既不太见外也不太刻意的笑容等着好久不见的路德维希。 没一会儿路德维希就进来了,他还是和以往一样,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惨白到像个死人的面孔。所以说人的气质真的有很大影响。同样是黑衣和包得密不透风,那个目前神秘失踪的神父会让陆楠感到一种禁欲般的诱惑,可是路德维希就只剩下阴沉不好接近的印象了。他长得虽然很高,但是却瘦得可怕,光线暗淡下猛一看陆楠差点以为这是根黑漆漆的竹竿。好歹也是一方大领主,手上有好几块封地的大公爵,居然能把自己搞成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也是服气。 他默不作声的对着陆楠行了个礼,就紧闭嘴唇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了。额前略长的黑发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也遮住那对让人印象深刻的灰色眼睛。他的脊背有些佝偻,想必平时总是习惯性弯腰低头的缘故。以前陆楠以为他性格阴沉才总是这样,现在明白他也许只是不想被人看见那双眼睛。 王室所有成员都是蓝色眼睛,大部分都长着一头金发,少数不是金发的也是栗色或者浅棕色头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基因太过强大。所以陆楠真的很奇怪自己一开始居然完全没对路德维希的长相产生疑惑。 对于这个比她还大好几岁的侄儿,陆楠也略感棘手,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拉近关系比较好。虽然以前他们也曾经交谈过几次,但是路德维希却显然不是那种容易沟通的类型。陆楠注意到他的肩膀还有裤腿都被雨水浸湿,而且头发也湿漉漉的,不禁灵机一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蔼可亲的说:“都是因为外面讨厌的雨,您全身都湿透了。来人,还不赶紧先请大公去换一套衣服,这样下去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外面的侍从们听到陆楠的呼唤声赶紧进来,笑容可掬的请路德维希和他们一起去换衣服。看得出来路德维希对这种嘘寒问暖很不适应,僵硬着一张脸被拖走了。这一去陆楠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他彻底换了所有衣服,连头发都被擦干,带着一身明显烤火过后的热气重新出现。原本惨白的脸上也因为温暖浮现出了几丝血色。 “现在应该觉得好些了吧,这里有才泡好的茶,是按照我平时喜欢的口味做的,可能您会觉得喝起来有点奇怪,但是相信我,这只会对您的身体大有好处。” 陆楠指了指放在她书桌上茶盘里的还在冒着热气的茶,这是她才吩咐侍女端进来的。那些东方商人送上的礼物不只是一盒珍珠,还有其他各种东西,香槟公爵有把详细的清单交给陆楠,里面就包括了生姜。为了表达善意,陆楠特别让侍女泡了一壶姜茶,心都在滴血。要知道这年头生姜茴香这类香料简直跟黄金等价一样的珍贵啊。 路德维希幽暗的眼睛注视着白烟缭绕的茶杯,嘴唇扭曲,浮现出一个陆楠有点看不懂的讥笑。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路德维希就飞快的端起茶杯,不顾烫嘴的一饮而尽。喝过姜茶的人都知道那味道可不怎么样,所以他顿时就咳嗽起来,眼角还泛出了一点泪水。 “呃……都说了味道很奇怪,您也不用喝那么快啊,很辣吧。” 陆楠见他咳得死去活来,尴尬的说。 路德维希足足咳嗽了好几分钟,脸涨得通红,才慢慢停息。他擦着嘴角的唾液,慢慢直起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陆楠先是不明白他想干嘛,随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啼笑皆非。 “您该不是以为,我是要下毒毒死您吧。” 路德维希自嘲的一笑,好像也不愿意花费多余精力去伪装自己了,有些凄凉的说:“那请陛下告诉我,您不断催促我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陆楠没好气的回答:“当然是问问卡洛曼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下面的人送上来好几次文书,说您抓到的人监狱都快关不下了。我当然要当面问清楚您到底打算再抓多少人,差不多就停手吧。” “反正被抓的人都和卡洛曼肯定有关系,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陛下又何必多管闲事。” 路德维希颇有破罐破摔的架势,颓唐的说。以前他起码还有一股气势支撑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彻底针对他的卡洛曼倒台,这股气势不翼而飞,他就像是一只仓皇不知如何是好的流浪狗,夹着尾巴只会缩在角落里呜呜哀鸣了。 “想得倒是挺美的,得罪光了所有贵族,再缩回自己的领地当个地主。可是我还要您出来给我卖命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您乱来。” 陆楠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若无其事的说,把桌上的一张才签署好的诏令举起来,示意路德维希过来拿。 “您什么意思?”路德维希半是警惕半是疑惑的问。 “就是这个意思。”陆楠催促的抖了抖手上的纸。 路德维希防备地看着她,慢吞吞地走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诏令,低头看了几眼,脸色微变。 “您真的要我这么做?不是开玩笑?” 陆楠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东方的军团到底有多重要,这一点不需要我多说。您真的放心把我派遣到那里担任新的指挥官?” “有件事您可别忘了,现在在那里担任指挥官的,可是那位号称护教者的骑士大人。您能不能顺利接管他手中的兵权,再把他替换回王都,还得看您有多大本事。反正我除了给您这张正式的诏令,其他的……全靠您自己了。” 陆楠微笑着说。 路德维希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问:“为什么是我,您应该还有其他人选吧。” 陆楠假装没听懂他隐藏在这句话下面的含义,一脸真诚的回答:“为什么不能是您呢,我们可是一家人,难道我不信任自己的亲人,反而要去相信其他毫无关系的大臣贵族吗。” “呵呵,一家人。” 路德维希无限嘲讽的重复了一遍,笑容阴寒刺骨。陆楠权当没看见。 “别老是做出这幅吓人的模样啊,我亲爱的侄子,您可是个年轻人,应该活力十足,尽情享受大好年华。” 陆楠慈爱的说,就差没有起来摸摸路德维希的头了。 “对了,也不急着这几天立刻就要出发,您还是抽空去看看查理德里斯吧,好歹也是您的妹妹,别把她丢给我就不管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给她找那么一桩奇怪的婚事,可以的话还是想办法取消了吧。您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的,我可不是您想象中那种人。” 顶着一张鲜嫩少女面孔,却偏偏说着老气横秋的话,陆楠一本正经。路德维希却是一脸冷笑。 “是吗,我可真不敢相信您会如此好心,亲爱的姑妈。” “时间会见证一切的。”陆楠宽容的说,“好了,我知道您大概也没兴趣和我这个姑妈闲聊,去看看您的妹妹,然后回去休息吧。” 路德维希的神情略显复杂,他深深凝视着陆楠,但是陆楠简直无懈可击,就是表里如一的亲切和蔼。他最终还是稍微低头行了一礼,随后退出了房间。但是比起来时那副心如死灰了无生趣的模样,他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年轻人,图样图森破。” 陆楠喃喃自语,不敢说就此把路德维希一举拿下,刷了一大波好感是肯定的。她倒没有骗人,起码名义上路德维希是她侄子,自家人肯定比外人靠谱。至于篡位嘛……如果路德维希真的有那份实力碾压一切强行血洗后抢来王位,大概也没人敢真的指认他什么。可是路德维希也不像是有那种魄力的模样。陆楠自己完全没把血统什么的当回事,反正不管如何,也许是为了维护儿子的自尊心,也许是不想宣扬王室的丑闻,上一任皇帝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路德维希自己明显很自卑,在意得不得了。他那么恨卡洛曼,估计也是因为卡洛曼总拿这事儿公开羞辱他吧。 就冲他如此在意血统身世,陆楠觉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造反。不然到时把这个仅仅只是小部分人知道的秘密一公开,路德维希还不羞愧得自杀才怪。 看看天色,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陆楠站起来生了个懒腰,心想差不多也是时候去大牢里看看那个不听话的雇佣兵头子了。 第89章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去找查理德里斯聊天谈心,但既然有亲哥哥代劳,她也就不想再多此一举。由于连着下雨,陆楠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练习骑马。习惯了每天活动锻炼,忽然闲下来还真的有些不舒服。走到窗边看看外面雨中的花园,陆楠可不愿意冒雨散步弄得裙子上全是泥水。这时正好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给她送下午茶进来,陆楠靠在椅背上等着一起进来的阿里他们检查。反正也不急着去探监,免得那个桀骜难驯的家伙再次恃宠而骄,她打算慢悠悠喝完下午茶再说。 房间里蔓延着一股红茶特有的香气,暖意浓浓,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想到自己才和香槟公爵在这间屋子里鬼混,陆楠感想有点复杂。 她这算不算是撬公爵夫人的墙角?不过相信在其他人看来,情况正好相反,是公爵夫人在撬她的墙角。陆楠不信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不知道自己和香槟公爵依然混在一起,可是她好像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要说她因此放弃了对香槟公爵的念头,仿佛也没那迹象。她依然对香槟公爵表达出了直白的爱意,对他展开激烈的追求。陆楠没有刻意的去打听还是被很多人告知,这两人其实私下经常见面,偶尔还一起过夜。陆楠肯定不会觉得他们只是纯洁的在一起聊天下棋。 这还真是难以形容的畸形以及混乱,可是其他人却一副司空见惯的场景。陆楠反而不好因此大惊小怪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难适应这种西方宫廷式的“友好和谐”。要是在中国,谁敢去动皇帝的私宠?可是在这里,国王可以和情妇的丈夫谈笑风生,女王的情人一样结婚生子情人无数过得美滋滋。说是西方一夫一妻不能娶小老婆,见了太多这种贵圈真乱的场景,陆楠觉得还不如合法的可以娶小老婆呢,起码没那么糟心。 这也是陆楠对香槟公爵的好感度始终刷不起来的关键,别管他多么的俊美温柔顺从,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甜言蜜语,私下左拥右抱,情人照睡不误,陆楠就觉得挺恶心的。再加上他明明表现出了对公爵夫人的厌恶,再三声明不会娶她,结果也不耽误睡她。陆楠真的很诧异,难道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心里,压根就不存在忠诚两个字吗?哪怕他挂着女王情夫的头衔也一样? 从香槟公爵的言行举止以及其他人的反应来看,答案明显为是。 陆楠可没有委屈自己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的爱好。她要是穿越到了那种东方式的后宫,变成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没得说,只能憋屈的认了。可在这里她才是当权者,为什么非得找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当情人呢?实际上,她和香槟公爵连虚情假意都算不上,只能归类为维持联盟的一种保证。所以她才完全不在乎香槟公爵的私人生活,而香槟公爵也只是演戏似的嫉妒一下她和其他男人的关系。 至于要养一个对自己百分百忠诚绝对不会乱搞的男人也不是不行,但仅仅局限于那种没什么身份地位的阶层。以陆楠对这里贵族男性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约束,哪怕那个女人是女王也一样。实际上确实也只有身份地位差距太远的时候才会有所谓的绝对忠诚,因为他们不敢。陆楠想了想,假如她要求香槟公爵从此之后必须只对她一个人忠诚,不许再和任何女人有染。倒也不是不行,只怕她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多半香槟公爵会要求和她结婚。至于结婚后他会不会偷偷的继续乱搞,陆楠只能呵呵。因为时下风气就是这样,不找情人专心和合法配偶过,只会被嘲笑,说男人没用女人是个妒妇什么的。陆楠觉得那纯粹因为是贵族们穷极无聊,没事瞎折腾。劳苦大众只想着怎么吃饱穿暖,他们就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去专门找个身份不显,地位不高的,还必须长得好看壮实的男人当情人……陆楠还没闲到这样的地步。这个时代还真是阶级决定头脑,看看雇佣兵头子就知道出身对人气质以及谈吐的影响。陆楠才没时间去搞什么养成。再说了,即便是真的精心养出一个符合她心意的男人,他真的会只甘心乖乖做自己的情夫吗?陆楠敢打赌,最后他绝对会千方百计的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力地位。就看看则天大帝,她的男宠里基本就没有什么出身很好的,还不是一样疯狂搞事,张家兄弟一对草包都还想着谋反上位呢。陆楠去弄个出身低微的宠臣,怕不是觉得自己身边的麻烦还不够多。 那种男人都温顺的呆在后宫不插手前朝政务,一心一意争风吃醋的设定大概只存在于某些天雷女尊世界里。女人为了让儿子当皇帝都可以斗得死去活来尸横遍野,男人……陆楠觉得他们真的敢直接造反搞死老婆自己上位。 幽幽的吐出一口长气,陆楠意兴索然的用银质茶勺搅动着红茶,却一点想喝的意思都没有。看到公爵夫人恭敬的坐在一边端着另一杯茶小口的喝着,陆楠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公爵夫人,您来说说,男人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公爵夫人诧异的放下了杯子,盯着陆楠,像是在揣摩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陆楠张开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她没办法把自己的烦恼和心事对公爵夫人一吐为快,她觉得公爵夫人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困扰。 “您……应该知道香槟公爵和我的关系吧,对此您就不感到气愤吗。” 换了个话题,陆楠以轻松的语气玩笑般的说,她还真的很想知道公爵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气愤?为什么?” 公爵夫人困惑的问,不解的眨着眼睛。 “我只是在想,既然您如此的深爱着香槟公爵,怎么能容忍他和其他女人来往呢。” 对于陆楠的疑问,公爵夫人反倒是表现出了不安,她小心的问:“您……您很介意我私下和他……” “啊,不,并没有。”陆楠觉得这场景太荒谬了,急忙解释,“其实,我和公爵也不是您以为的那种关系……” “您不用在意我的感受,陛下,我非常理解您所做的一切。”公爵夫人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实际上我还非常高兴,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加成为更加亲密的朋友了。” 陆楠好不容易才没有让嘴角抽搐,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听公爵夫人兴高采烈的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想成为他的妻子,至于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比起那些乱糟糟的女人,我更希望他和陛下保持着友谊。而陛下当然也会认同,由我来做公爵的妻子,总比让他娶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好,还是说……” 她仔细的窥探着陆楠的脸色,试探的问:“您有和公爵结婚的打算呢?” 陆楠真是哭笑不得:“不,我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公爵夫人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大家都觉得您肯定会找个纯血的帝国贵族结婚。公爵他可不是高卢人。” “呵呵。” 陆楠干笑,她觉得这对话进行不下去了,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贵族的想法。陆楠再怎么没节操,不动已婚人士是她的底线。倘若有一天香槟公爵真的结婚了,她肯定是不会再继续保持这种奇怪的暧昧关系。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她有点惆怅的想,其实自己也不是那种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对性这个东西也没什么非常强烈的需求,总是想找个逞心如意的情人,大概只是因为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可以倾吐烦恼和心事的对象了。 喝完了下午茶,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陆楠又去换了件衣服,便带着几个侍从和护卫,到了位于王宫左侧地下最深处的地牢。之前说过,这里与其说是王宫,行政大楼更加确切。所以地牢这种东西并不稀奇。只是这个地牢面积并不太大,而且条件还挺好的,除了很黑加稍微潮湿,居然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臭味。陆楠还是第一次踏足于此,简直都惊呆了。香槟公爵曾经给她描述过王都用来关门关押罪犯的厄底斯堡,说他去过一次,刚进大门就被熏得差点吐了。 陪同的监狱看守看出了她的疑惑,急忙解释说:“这里一般只是用来暂时关押一些比较重要的犯人,所以我们天天打扫,还装上了取暖的火炉,非常注意通风,免得那些犯人不小心死了。” 陆楠点点头,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这里虽然位于地下,但是被火把照耀得恍如白昼,大概三十多米长的通道两边是二十多个安着石栏杆的监狱。里面虽然只铺着稻草,但是铺得非常厚,而且很干净,看得出确实经常打扫。陆楠继位时曾经搞过一次特赦,所以目前地牢里关着的只有雇佣兵头子一个人。 她慢步走到位于左端最末尾的牢房,看见雇佣兵正被镣铐拷在墙壁上,虽然不至于被拷打受伤,但显然也吃了不少苦头。见到陆楠,他眯着眼睛,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求饶之色,反而高高的昂起了头。陆楠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完全没有反省。 “看来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示意看守打开牢门,陆楠弯腰提着裙子走了进去,站在距离他一臂开外的位置,冷漠的说。 雇佣兵不屑的歪了歪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样子好像都懒得回答。陆楠想真的收拾他的话当然有各种手段,但是她讨厌雇佣兵桀骜的同时,又不想他失去这股气势。摸着下巴想了想,陆楠笑了一声。 “您觉得我不会真的做什么,对吧。” 雇佣兵斜着眼睛瞟了陆楠一眼,那股轻视显而易见。陆楠见过他身上交错的疤痕,知道严刑拷打对他压根儿没用,这人不会因为被折磨就卑躬屈膝,再说陆楠对酷刑也没兴趣。 但她还是要这只疯狗好好的吃个教训。 “拿鞭子来。” 陆楠对看守说,看守一愣,随即不敢多话,乖乖的递上腰间的鞭子。 陆楠接过鞭子在手里掂了掂,牛皮的鞭子,抽在身上肯定很痛。她示意跟着的人全部出去,牢房里只留下了她和吊在墙上的雇佣兵两个人。 “这可是女王亲自赐予的惩罚,您可得好好品尝,千万不要忘了。” 说着陆楠就甩手一鞭抽在了雇佣兵的身上,她一点都没手下留情,顿时抽破了他的衣服,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雇佣兵吃痛不禁身体一颤,他惊讶的瞪着陆楠,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抽下来了。 陆楠也不废话,啪啪啪啪直接就来了十几鞭,打得他身上血肉横飞。雇佣兵一声不吭,眼睛里带着凶恶的怒火死盯着陆楠,脸上完全没有痛楚的痕迹。陆楠觉得自己这力气对他可能就是挠痒的水平。不过这事儿确实很耗费体力,打下来她也气喘吁吁,累得不要不要。 跟着的侍从士兵已经看呆了,陆楠丢下鞭子走出来:“弄盆盐水泼在他身上,好好照顾,别让他死了。” 说完她转身看着还在盯着自己的雇佣兵,嫣然一笑:“您不肯认错,我只好天天过来打您一顿,直到您悔改为止。对付不听话的狗,我只会这种方法,您好好想想吧。” 第90章 活动了一番出了一身大汗,不得不再去换一次衣服,也亏得陆楠现在是女王,不然哪能这么尽情造作。她的衣服非常多,完全不存在洗的问题,穿个一两次就直接淘汰。不是因为奢侈,而是现在的染织技术不过关,衣服一下水就会褪色。总不能让女王穿着被洗褪色的衣服吧。所以除了贵族,大部分平民都常年穿着那种灰不溜秋可以反复洗刷由羊毛或者粗麻织成的衣物。天冷了就加一件外套披肩。和东方不一样,这里没有种植棉花,取代的是畜牧业,到处都是羊毛制品。陆楠就有很多纯羊毛的披肩外套,现代大商场四位数起价的东西,在这儿简直烂大街。 不过她也有不少纯棉和丝绸的衣物,都是从东方运来的,不谈本身的价格,光是运费就十分惊人了。其中她最喜欢的是一件真丝制成的藕色睡袍,又滑又柔,是香槟公爵花了大价钱收来讨好她的礼物。平时收拾床铺的时候侍女们都不敢直接碰,害怕自己的手不够细嫩刮坏了这价值千金的衣服。 即便是贵族也没多少能穿得起价值和黄金等位的丝绸,他们平时就穿穿细麻布制成的衣服。最近天气变冷,大多数人开始加斗篷。他们的斗篷肯定不会和平民一样寒酸,陆楠就看见了各种皮毛,简直像个皮毛展示大会。她自己也有满满一屋子的毛皮斗篷,从狐狸毛到水貂毛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件基辅大公送来的熊皮大衣。 反正从这个角度而言,陆楠觉得现代的自己肯定是买不起这么多真皮真毛的,更置办不起那塞得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当年查理大帝征服欧洲的同时也不知道抢了多少王室领主的金库,虽然有不少被公主那个败家老爹挥霍了,剩下的数量依然可观。陆楠至今都不清楚女王名下的珠宝到底有多少,据说等她加冕皇帝后还有一大批珠宝会划归名下。可惜这些东西都打着皇室的印记不好拿出去卖,不然陆楠还真的想卖点来拯救空荡荡的国库。 最近她开销不小,实在是捉襟见肘。招募大批雇佣兵就全部出自她的个人财产。公主自己的私产其实已经很丰厚了,但也有点吃不消。作为未来的皇帝陆楠已经看过自己名下的产业,确实惊人,到手的话大概可以供得起这些佣兵的消耗。可她不是还没正式加冕嘛,所以只能看看。 出乎陆楠的预想,这个时候居然已经出现了类似公证处的机构,而且银行已经出现,虽然功能和业务还不像以后那么丰富,但已经是种很普遍的现象。只是现在的银行基本都是私人开办的,性质有点类似钱庄,陆楠手里的债券就是由几家最大的银行联合担保发行,跟目前的钱币一样当成了等价物在市场上流通。香槟公爵的家族产业里就有银行,只是陆楠也没详细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情,反正问了也没用,香槟公爵又不可能拱手相让。 而那些等待陆楠去继承的产业就暂时托管在这几家银行手上,估计银行背后的主人正在趁机大肆占便宜,陆楠也无可奈何,只能自我安慰说总比托管在她的两个叔叔手上好,那恐怕是必须打一仗才能要回来的问题了。据说有两家银行的主人和教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不得不让陆楠怀疑,教廷迟迟拖着自己不肯举行加冕仪式,恐怕也在背后捞了不少好处。几家银行主人都是显赫的大贵族,不是陆楠可以轻易得罪的那种,不然她早就上门去讨债了。 香槟公爵安慰过她不必担心,没有谁敢真的侵吞皇帝的产业,最多只敢在里面捞点好处,到时候陆楠一纸诏令,他们还不是得乖乖如数奉还。这家伙却从来不肯提自己有没有趁机搜刮,陆楠装糊涂不说,他更是乐得装傻到底。 “陛下,您看这个发冠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帮她换衣服的侍女露易丝小心的捧着一个由白银和钻石打造的发冠,赞美的说。 “确实很美,就请您帮我带上吧。” 陆楠稍微低下头,让露易丝将发冠插进她盘好的头发里面。她自己早就麻木了,毕竟名下的首饰太多,反而失去了珍奇的感觉。倒是露易丝双目有神的左看右看,一脸的欣赏陶醉,好像陆楠就是她心目中的女神似的。 那位叫做露易丝的小姐以飞一般的速度回家收拾好了行李,都不愿意在家里多呆一天,下午就赶回了王宫,开始正式上岗。她对陆楠又热情又恭敬,总是趁着陆楠不注意的时候用闪亮的眼睛偷偷盯着她看,看得陆楠全身发毛。她心想这姑娘要是被谁派来的探子,是不是表现得也太显眼了?但是也有可能她故意装出这种毫无心机的模样来降低陆楠的防备。不过也无所谓,陆楠不会给她太多机会刺探自己秘密。 “您是打算现在用餐呢,还是稍后再说?” 露易丝收拾妥当后,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急忙问。陆楠刚刚才经历了剧烈运动,肚子早就饿了,便随意的点点头:“就现在吧。” 露易丝就像是得到了十万火急的命令,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就跑了,没过几分钟她就端着一个大托盘回来,由于托盘里东西很多,她累得气喘吁吁,额角也冒出了汗水。 “我把您的晚餐端来了,陛下!” 她欢乐的说,把餐盘在桌子上放下。看来她已经提前被告诫提醒过,所以很乖巧的退后,站到距离桌子半米之外的地方,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好奇的看着阿里他们几个按照惯例检查食物。陆楠坐在一边,注意到这姑娘的视线不断徘徊在桌子和自己的脸上,明显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她又不敢多嘴,在那里就差抓耳挠腮了。陆楠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位小姐是个性格活泼得有点过头的人,也不知道被选来当她的贴身侍女到底是祸是福。 不过考虑到现在身边的拉比和赛莉西亚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就当活跃气氛好了,只要她老老实实别惹事别企图不良,陆楠不在意身边有个活泼的姑娘。 奴隶们快速的检查完了食物,乖顺无声的退到一边,陆楠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兴趣缺缺的随便吃了点,感觉不饿了就把手里的餐具放回了桌上。 “可以收拾下去了。” 露易丝一脸的不赞同,担忧的不停偷瞄陆楠,显然觉得她吃得太少了。幸好这姑娘还没有傻到敢擅自多话,嘟着嘴把餐具收拾好,打算端走。陆楠见状便阻止了她。 “您也还没吃晚餐吧,叫其他人来收拾,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自己。” 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就让露易丝的脸上焕发了光彩,她的眼睛里都要闪出星星了,一副被感动得快哭的表情,激动的点点头,就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一路蹦出了房间。陆楠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类型的姑娘,不免感到有点无语。根据她的了解,这个姑娘的出身不好也不坏,父亲是个伯爵,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估计她和家人的关系很融洽,而且深受宠爱,所以才变成这种无忧无虑的样子。只是把这种性格的女儿送进王宫,她的父母真的不担心吗? 吃完饭之后陆楠暂时也找不到什么事情,下着雨没法去散步,她便找了一本书打算看看。在翻开书页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手心,传来的微微刺痛让她皱起了眉。仔细一看才发现,下午的一顿鞭打,估计雇佣兵倒没怎么样,她自己反而把手心磨出了水泡。 “啊,没劲透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娇嫩,陆楠看着现在身边没人,都被她赶出去了,便合身一扑倒在床上,无聊的滚来滚去。想到雇佣兵那不驯服的性子,就让她牙痒痒的,恨不得真的直接抽死完事。可是她现在手里能派上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她憋着谁也没告诉为什么要召集那么多雇佣兵,香槟公爵还以为她这是打算要收编他们,私下告诫了一番说别胡思乱想,那些雇佣兵不可能像帝国士兵那样服从。而且他们大多都是异族人,陆楠真的敢正式收编他们的话,教会第一个就不可能答应。 陆楠当然没那么傻,她没打算在这些跟流氓强盗差不多的雇佣兵身上浪费太多精力,残酷一点的说,她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不过假如里面有可以培养一下的人才,也不是不可以挑选出来重点调教一下。只是这个数目绝对不可以太多,否则宫廷里其他贵族肯定就坐不住了。 陆楠的盘算,是让这聚集起来接近两万人的雇佣兵去攻打距离洛林最近的一个异教徒领主。哪怕不是正规军也没有大规模作战的经验,这么多人去打一个最多凑得出千把人的小部落总该没问题吧。那个小部落虽然没什么资源,更谈不上有什么巨大威胁,但占据的地方可不算小。陆楠想要打下它后,将所有土地都献给教会,以此来刷一波教会的好感。 最近十来年教会的声势大不如前,在和异教徒作战的方面更是拿不出任何有价值一吹的功绩。倘若陆楠打着献土的名义给教会送去一份起码看着很光鲜的大礼,他们肯定会非常高兴。毕竟没有哪个领主会傻乎乎的自己花钱消耗人力,打下大片土地后反而献给教会。说着大家都是上帝虔诚的信徒,但距离最后一次对教会献土也有三十多年了。 陆楠不可能自己亲自带兵出去打仗,宫廷里可以带兵的贵族绝对不可能接下这份差事,而能压制得住那些雇佣兵的目前也只有疯狗一个人。陆楠没有对他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否则他还不借机生事,直接飞天上去。眼看这些雇佣兵越来越多,还闹出了不少事端,加上他们的消耗可是实打实,陆楠很想立刻动兵。但是没有打磨掉疯狗身上的桀骜,她怎么敢随便放他出去。下午的时候其实她心里十分焦急,想要不然来点软的,好好哄哄疯狗,让他赶紧把那些家伙带出去打完了事。但是,陆楠又明白,除非她只想用疯狗这么一次,她就不能让步,必须让他真正的臣服才行。 “不知道路德维希能不能顺利接管东方的军团,希望那位护教骑士别惹事,给我乖乖回来吧。要不是大部分主力部队都被调到那里去和库曼打仗了,我干嘛要费那么多事情去拉拢雇佣兵啊。” 翻个身盯着床顶,陆楠找不到人可以说话,只好自言自语。 “啊,好想不管不顾直接把东方防线给撤销了,把库曼人放过来打得教会哭爹喊娘。要不是有我在前方顶着,还轮得到那群傻逼作威作福!希望安东尼快去死,不然我打下地方该送给谁?” 陆楠当然不会失了智的把土地献给那个和自己作对的安东尼,如果一切顺利,她肯定是要送给新上任的教皇罗马里奥。一来是为他壮大声势,二来也是想借此更加紧密的拉近关系。陆楠已经认识到在这个世界想要施展拳脚,没有教会在背后撑腰绝对行不通。那么当然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和教会结成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共同进退。 “不知道那个跑丢的神父回来没有,千万别死在外面,不然就不好交差了。” 想到教会,想到罗马里奥,陆楠忽然想到了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神父,心烦的锤了一下枕头。 “都是安茹的错!连个人都看不好!活着有什么用,怎么不赶紧去死!” 想到神父自然而然的也就想到了安茹公爵,陆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做事太嚣张得罪了富瓦伯爵,不然随便找他帮个忙,借他的私兵一用,陆楠哪里用得着绕个巨大的圈子还要去搞佣兵。可能因为祖上是海盗的关系,富瓦伯爵跟连头发丝都带着贵族做派的安茹公爵非常合不来。也正是如此,其实算是保皇一派的富瓦伯爵才迟迟保持中立,不肯公开站在陆楠一边。只能说有得必有失,毕竟没有安茹公爵的话,单凭其他几个人,又不能压制住弗兰德斯公爵。 早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安茹公爵居然还稳坐不动,看来他是真的要上天了。陆楠咬着牙,琢磨着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做掉算了。虽然可能带来一系列不良后果,但是可以换来富瓦伯爵好像也不亏。至于弗兰德斯公爵,相信她能拉到上勃良第伯爵的支持的话,也蹦跶不了多久。 就在陆楠思索着怎么才能快速隐秘弄死安茹公爵的时候,赛莉西亚怯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安茹公爵进宫求见了……您要见他吗?” 想到一半的暗杀计划戛然而止,陆楠翻身而起,清清嗓子以稳重的声音说:“让他去书房等候召见。” 作者有话要说: 对婚姻忠诚确实是女主作为现代人的观念,但是为啥就不行呢。难道因为周围的人都乱搞,所以自己也要同流合污的一起乱搞吗。 那个时代因为种种原因才导致上层阶级的婚姻大多数不是出于自愿而是为了利益,所以夫妻双方才各玩各的,就跟我们古代包办婚姻导致了大量悲剧一样。是落后愚昧的习俗。 所以呢?女主就得毫无违和感的全盘接受也欢快的一起跳进臭水坑啦?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这种混乱无节操的现象很好很棒棒很值得歌颂吧? 最后,有没有真做过,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分辨,明显得就像黑暗里的秃头。作为一个已婚人士,在此不想详细探讨,还请各位也别瞎开车,免得又被举报…… 第91章 没想到安茹公爵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进宫,陆楠这才后悔自己居然没有放几个探子在安茹公爵身边,果然是半路出家当女王没想到那方面去。她决心亡羊补牢,如果今天晚上他还能活着出宫,一定立刻安排人手。 立刻换一身正式的衣服以气势占据上风看来是来不及了,陆楠只能飞快的整理好头发,再找了块巨大的披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板着一张脸无比肃穆的去了书房。估计接下来的谈话场面恐怕不会太好看,陆楠一进去就直接叫退了周围的侍从,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她还特地嘱咐了外面的守卫一句别离房门太近,免得被听到他们的争执。哪怕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拾安茹公爵,现在陆楠可不想传出她跟安茹公爵正式翻脸的传言。 安茹公爵破天荒的没有和以往一样坐着等她,静静的站在窗前,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浸湿了。这并不奇怪,因为东方的雨伞还没有流传到这边,遇到下雨最多只能用斗篷遮挡。陆楠漫不经心的一边想着也许自己应该提前把雨伞弄出来回馈一下民众,一边保持着沉默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她穿着即将就寝的衣服,安茹公爵原本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虽然眉头紧皱,他还是对陆楠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陆楠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反应比自己预期的要好得多,起码没有上来就直接开撕。哪怕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和平的协商解决当然最好不过。 既然安茹公爵隐晦的表示出了让步,陆楠不想端着无谓的架子把气氛弄糟。她稍微放缓了表情,语气轻柔的说:“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那样做的理由。” 安茹公爵直起身体,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像是苦笑的痕迹:“是的,陛下,我非常明白,但我也不明白。” “哦,那么您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呢。” 拢了拢滑到肩膀的披肩,陆楠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安茹公爵也坐。但他却直挺挺硬邦邦的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要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这句话应该反过来问您,尊敬的陛下。” 安茹公爵的语气里终究还是带上了他惯有的那种讽刺,居高临下,傲慢得不可一世,让人听到后只会产生对他的厌恶。一开始陆楠就是被这种态度气得跳脚,哪怕现在已经习惯了,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刻意针对谁,但心里也不见得多么的舒服。 “老实说,您的行为并不让我感到惊讶,虽然我看似狂妄,但并没有真的失去理性,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臣子长期压制在自己的头上。如果您不那么做,我反而会质疑起您是否真的有资格肩负起一个帝国的重担。” 说着出乎陆楠意料的话,安茹公爵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不过当您真的那么做的时候,我偏偏又感到了无比的失望,这是不是很可笑。” “失望?您在失望什么?觉得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吗?” 挑起一边眉毛,陆楠不无讽刺的说。她本以为安茹公爵会矢口否认,没想到他犹豫了一下,一反常态,坦率的回答道:“是的。” 不等陆楠说话,他就直视着陆楠的眼睛,严肃的说:“我和陛下已经相处了接近四个月,虽然在一些私事上意见分歧,但是我自信公务方面却合作得非常愉快。没错,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对陛下抱着深深的偏见,哪怕现在我也无意收回自己曾经对陛下说过的一些无礼的话。然而陛下既然不是那种毫无头脑言语乏味的无聊女子,当然应该明白我的为人。我不是为自己吹嘘,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您应该相信我不会做出任何对陛下,乃至对整个帝国有妨碍的事情。哪怕您再给予我更多的权力,我也可以无愧于心的说,我,爱德华.若夫瓦鲁,绝不是个心怀不轨的阴谋家。” 还是第一次听安茹公爵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陆楠颇有点吃惊。不过她更吃惊的是,平时安茹安茹的叫惯了,印象里也把这个名字跟眼前总是冷着脸不好亲近的男人划上了等号。此时她才意识到安茹只是他的头衔,他的本名可不叫这个。比起那个一板一眼,动不动就冷嘲热讽说话难听的大臣,现在这个滔滔不绝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的男人,忽然显得真实接近了一点。陆楠其实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安茹公爵,甚至连他叫什么都懒得去记。她只是把安茹公爵当做一个好用的工具,至于工具的想法她毫不在意。她设想过无数种安茹公爵可能有的反应,却偏偏没有现在的这一种。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安茹公爵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不近人情,自以为是? 所以她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认真的认识这个男人,不是以安茹公爵的身份,而是以爱德华.若夫瓦鲁这个名字。 安茹公爵却还在继续,惨白的脸上甚至都浮出了些许的血色,可见他的情绪多么的激烈。 “您叫维桑伯爵转告的话实在是一种侮辱,在经历了三次私下谈话之后,为什么还会以为我会因女人的身份而轻视您?在您心里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啊,是的,我知道,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男人,他们都说我极端自傲,目中无人。对这些指责我无意回避,不想悔改却也全盘接受。反而是您,尊敬的陛下。我想大声的质问,我在您的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如果您回答说我是个欺软怕硬,仗着男人身份肆意欺压您的混账,那么我觉得今天的谈话也可以直接结束了。我会如您所愿,彻底交出手中一切事务,给您带来您梦寐以求无上的权力。” 面对他疾风暴雨般的质问,陆楠第一次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为此刻安茹公爵的气愤是假装出来的,可如果不是因为那样,他为什么又总是粗暴的干涉一切自己的事情,还对她一点表面上的敬意都没有呢? “冷静点,公爵,您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害怕了。” 倒不是真的害怕安茹公爵会冲过来打她,陆楠是看他情绪太激动,脸涨得通红,万一来个脑溢血心肌梗塞就糟糕了,急忙先安抚一波。 “我想其中大概是有着什么误会,如果让您感到不快,我先向您道歉。您是个怎样的人我当然非常清楚,也许这种说辞有些夸大,可是在这个看似华丽实则肮脏的宫廷里,您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干净纯粹的人。想想吧,要是换做其他随便哪个谁,我还会安静的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在宫里等待对方的解释吗?连您自己都承认,任何君王都不会容忍这般的言行,可我也就是把您派遣的书记官赶出宫廷。这还不能充分说明我对您的信赖吗?” 陆楠无比真挚的说,还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惑眼神。 “既然我们都选择了彻底的开诚布公,那么在我道歉后,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最近您频频越过界限干涉我的私事,并且对我大加指责又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这么问会让安茹公爵哑口无言,可是他却露出了更加迷茫不解的神情,搞得陆楠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但她想着前往那不勒斯几天中那些超级不愉快的经历,以及在此之前安茹公爵就不断的横加插手她的私生活,还动不动就嘲讽指责,决心今天一定要和他撕个清楚明白。 “该不会告诉我,您已经忘记了吧?在从那不勒斯回来的马车上,看着我那种刺骨冰冷的眼神,还有不加掩饰轻蔑的表情,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呢。一开始虽然您的确也对我没多大敬意,可却从来没有这样直白的表明过。考虑到好像我还是第一个享受您如此另眼相待的人,怀疑您又有什么错?据我所知,您可没有对其他人这么特殊过呢。” 安茹公爵在宫廷里的普遍评价无非就是傲慢以及冷漠,还真的没听谁说过他喜欢公开干涉哪个人的私生活,还动不动大肆批评,态度恶劣得叫人七窍生烟。由于他平时过得跟苦行憎一样完全不和女人来往,陆楠当然会认为他是由此来打压自己这个女性的君王。众所周知,风流这个词对男性几乎是一种赞美,只有女人才会被人将男女关系作为弱点来刻意放大攻击。虽然在现代有拉链门这种例子,可至少在现在的背景下,男人再怎么乱搞都理所当然。 这还算是陆楠第一次不加掩饰的表露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是真的不懂安茹公爵。要说他是出于嫉妒吧,陆楠还没瞎,能分辨得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对自己感兴趣。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安茹公爵是因为吃醋才这么做。 听陆楠这么问,安茹公爵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种失态的表情出现在他身上还是第一次。他愕然的呆立了一阵,终于回过神后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显得又是懊恼,又是悔恨,与此同时还很尴尬。 “我并不是……其实……我只想……” 难得看到他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时候,陆楠反而好奇起来,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请告诉我啊,公爵。” 也不知道安茹公爵到底在做什么心理斗争,脸都憋青了最后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他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只丢下了一句:“对于造成您的误解,我感到非常抱歉。” 没想到本以为是一场暴风骤雨,最后只是打了几个闷雷。陆楠对此也是一脸懵逼。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安茹公爵一个大男人,他的心事自己也硬是搞不明白。陆楠觉得这下戏该怎么接着唱才好呢。安茹公爵确实大发脾气,可出发点却是因为自己不相信他?这种事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陆楠颇有种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的错愕,但又不能再干出什么事情引起更多的流言,郁闷的睡觉了。没想到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有信使带着一身雨水和寒意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件。而写信人正是安茹公爵。看这信的厚度,只怕是他一夜没睡,全用来写信了吧。 陆楠穿着睡袍躺在床上,拆开信封后数了数,足足有十几页。没想到安茹公爵话还挺多的,抱着满心的好奇,陆楠便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前面十页都是安茹公爵在回顾自己家族的历史,非常详细的描写了在前面两个皇帝当政的时代他的家族经历过的种种动荡。要是他文笔生动有趣,陆楠还能当成小说看,可是他讲故事的笔触就跟他处理公务一样枯燥乏味,看得陆楠哈欠连天。要不是担心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她早就直接跳过了。 后面几页他又长篇大论的阐述了一番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为什么当初会选择支持公主的理由,差不多和陆楠知道的一样。好歹也是一起熬夜加班奋斗了好几个月的同事,安茹公爵说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充满野心的阴谋家,这一点陆楠倒是没有怀疑过。虽然有些不确切,安茹公爵倒是有点忠心为国的意思。不太明白他一个封建时代的大贵族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悟,但想到中国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名臣良相,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这些跟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他自以为是托孤重臣,肩负着要把陆楠这个女王培养成才的重任?陆楠简直无话可说,哪怕他一心想当诸葛亮,她又不是阿斗啊。诸葛亮也没管过阿斗喜欢哪个妃子睡了多少女人吧。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安茹公爵才终于以干巴巴的语调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我曾满怀怒火,无礼的向您责难,认为您辜负了我的信赖。看得出您对这样的说话十分惊讶。于是我怎能立刻坦白,在我的心底,除了将您当做必须辅佐的君主,也默默的以朋友身份自居。 想必您必定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我异想天开。又或者会轻蔑的以为,一个傲慢冰冷的男人,居然也会需要朋友。啊,是的,陛下,连我自己都羞于承认这个事实。正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我的脾气异于常人,是那种格外不讨人喜欢的类型。假若我真的有心相信并非不能做到,只是愿上帝宽恕,我自大的以为,既然无人可以理解自己,当然也就不必放下身段去迎合那些愚蠢无知的凡人。我的父母觉得我是个脾气古怪的孩子,而我的教师还有神父一度觉得我的脑子里有魔鬼作祟。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也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但我不能否认,那些念头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强烈。我渴望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像大多数朋友那样相谈甚欢。只是这个想法在我二十六岁那年终于彻底被放弃,我觉得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满足这种渴求的对象了。 所以当我第一次和您不知不觉谈论了整整一天的时候,您不知道,这对我是种多么大的冲击。我反复回想着在此之前和您的相处,实在回忆不出那时的您身上是否存在着这种让我渴求已久的东西。这不是表露在哪一句话中,也不是区区一个眼神,又或者一个表情。每一次和您谈论事情,不管是什么内容,都叫我感到无法克制的愉快。我曾经发自内心的看不起女人,觉得她们只是一群软弱的需要男人保护爱怜的生物,所以我无法理解您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思想从何而来。要不是再三确认您的确是那位我所认识的公主,我简直要怀疑您是不是在梦中被上帝替换掉了灵魂。 但无论怎样,我都感谢上帝,我珍惜那些在您看来只是公事公办的商谈。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却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不瞒您说,我也遇到过一些头脑灵活,仿佛十分机敏的女人,可惜她们在恋爱和结婚之后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彻底变成了另外的样子。于是我产生了这样的担忧,倘若有一天您也变得和她们一样该如何是好。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小小需要,更是影响着未来帝国的明天。在经历了两个不方便详细评论的皇帝之后,我对帝国能有一个英明伟大的君王充满了期待。当然,我不会在您面前承认,但既然是在信中,我也就稍微坦率一些。假若不是对您充满了信心,我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身家还有一切都毫不犹豫的放在您的那艘大船上的。 就像是前面说过的那样,我一厢情愿的想保护您远离那些足以让任何女人堕落的罪恶诱惑,毕竟,在我的眼里,您依然太过年轻。不是想指责您,只是像您这种年纪的女性最好还是离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越远越好。我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对上帝发誓,在您看来是粗暴无礼的干涉,在我眼中却是充满善意的劝诫。不过我想您肯定觉得这只是为了逃脱罪责的狡辩之词,我不想争辩,您的所有不满和愤怒,我都愿意全盘接受,并且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再次向您致以万分歉意 爱德华.德.若夫瓦鲁” 第92章 看完了安茹公爵的信,陆楠皱起了眉头,开始努力回忆到底都曾经跟他谈过些什么。可是想来想去,除了公事,她真的没有和安茹公爵谈理想谈人生谈风花雪月呀。 陆楠又不是傻子,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她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哪怕有些事情再怎么看不惯,也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真实想法。至于那些现代人才有的知识跟理念,她更是克制又克制,连睡觉都害怕自己会不小心说梦话般的警觉。 这可是个有宗教审判的黑暗年代啊,陆楠才不想因为去宣扬朝前理论被当成女巫烧了。本来就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加上心里还一直隐隐约约的堤防着安茹公爵,陆楠仔仔细细的把回忆筛来筛去,确定自己绝对没说任何出格的话。 就这样安茹公爵都能感受到她的王霸之气暗中为之倾倒?嗯,看来她果然是有主角光圈的女人。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啦。 任何年代任何地点都总会出几个和旁人不一样的人,大概,在这个宫廷里,安茹公爵正好就是那样的存在。抛开令人无法消受的性格,他的人品习惯确实太与众不同了,就像是一堆学渣里的那个学霸。但是这样一来学渣们肯定会抱团鄙视学霸,大家都在堕落,凭什么你一个人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偏偏学霸还是那种跩得二五八万的性格,被排挤嘲讽肯定是理所当然的了。 陆楠自己就很看不起那些不学无术,贪婪浅薄,暴虐且愚蠢的贵族。作为一个难得的明白人,安茹公爵可能和她有一样的感受。只是陆楠还会掩饰一下,维持表面的客气。安茹公爵那是连客套都不屑于伪装啊。这种性格的人可以说他高傲,不合时宜,不会做人,但是……陆楠心里其实挺佩服的。 她觉得安茹公爵才像个真正的贵族,即便是个西方人,也挺有魏晋名士那种风骨。不过这种赞美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当面说给他听啦。这样一来她倒是能理解安茹公爵为什么会勃然大怒,他的一片忠诚被彻底辜负了。 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手里厚厚的信纸,陆楠觉得再去质疑这个男人是否会篡权乱国都是对他的侮辱。可是,治理国家方面又不是只靠忠诚和能干就够了。尤其是像安茹公爵这种满心公理大义还特别固执的性格。历史上好人办坏事的事情多了去了。而忠臣手掌大权跟君王杠上最后两败俱伤的例子也不少。陆楠挺想跟安茹公爵讲一讲韩信,狄青,还有岳飞的故事。 叹了口气,觉得手里的信纸几乎重得快要拿不住,那是一个沉默内敛,看似冷漠却心思敏感男人的一片赤诚。陆楠觉得自己要是无动于衷的话,确实也太凉薄了。她最开始只是想借着机会敲打敲打安茹公爵让他识相点,现在怎么反而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披衣而起,陆楠坐到书桌前,蘸着墨水用鹅毛笔字斟句酌的写下了一封不算太长的回信。 “亲爱的爱德华 这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称呼您,希望不会让您感到惊吓,其实我心里也有些古怪,不过,这样的感觉其实也还挺新奇。 坦陈的说,我确实没有预料到您的想法,那些太过阴暗的揣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我要再次向您道歉。但既然您说过我还是个年轻的女性,所以您应该愿意原谅我不成熟的幼稚任性。 我当然非常乐意和您保持良好友善的关系,不管从哪一方面,您都是一个可靠的对象。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总是要忍耐那尖酸刻薄的言辞呢,难道是因为您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吗。 啊,抱歉,我开了个小小的不合时宜的玩笑,但朋友之间当然可以稍稍放肆,不必那么客套。其实我的脾气也没有多好,宫廷之中的太多东西都很容易让人感到暴躁。所以我乐于宽恕您的难以亲近,毕竟,我也不太想和某些傻瓜说话呀。 无需谢罪,也无需感到抱歉,只有上帝才不会犯错误,我深知自己不算成熟,偶尔也会肆意妄为。关于那场闹剧背后真相到底为何,我想您肯定心知肚明,所以也就不再赘言。 最后我还是要以谨慎的态度提醒您一句,亲爱的朋友,我愿意相信您的坦荡,也愿意将更大的重任交付于您的手中。但我毕竟还是个君王。哪怕有一天我执掌世界,可世界依旧不会因我的意志而转移。我真诚的希望能和您在未来的道路上一起前行,不会被流言蜚语以及其他人的干扰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友谊。 再次致以问候 您的朋友 克洛泰丝” 短短的回信陆楠反复衡量,修修改改,最后确定再次重新抄写的时候,竟然都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把信装好封上印章,叫来信使让他立刻去交给安茹公爵。看着外面一点都没有停止意思的无边细雨,她有点惆怅的叹了口气。希望安茹公爵能明白她的意思。 随后她就摇铃叫来了几个侍女,开始梳洗换衣吃早餐。也不知道是是不是因为香槟公爵背后的唆使,本来和她日渐冷淡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又忽然的和她亲近起来,一大早就冒着雨进了宫,趁着她吃早餐的时间和拉比一起整理那些越积越高的公文信件。 没了那十二个书记官,所有的东西都被移交到陆楠的小书房,才过去一天的时间就堆得整个书桌满满的。陆楠只是挑了些比较重要的批阅发回,其他的鸡毛蒜皮她还没想浪费时间。只是公爵夫人却忧心忡忡的样子,整理了一会,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这些文件放着也不行啊,陛下,要不然您找其他人来一起帮着处理?” 陆楠心中冷笑,脸上却一点不显,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专心的吃鸡蛋羹。而其他的人包括最多话的露易丝,全部跟聋了一样一言不发。公爵夫人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冷场,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这样一来她也知道了陆楠的态度,很识相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陆楠很清楚里面的门门道道,她知道公爵夫人跟香槟公爵有一腿,而香槟公爵知道陆楠清楚这件事。她把公爵夫人放在自己身边,虽然没有正式授命,基本也默认了她算担任了女官的职务。这其实就是她和香槟公爵的某种无形契约,这样做能够让两边都更加放心。陆楠明白想让香槟公爵站在自己这一边,可不是跟他腻歪几下就够了的。香槟公爵没有隐瞒自己想插手政务的意图,某种方面而言也算是种直白的示好。不然他完全可以私下偷偷摸摸的谋算嘛。 不过这不妨碍陆楠觉得这些事情没劲透顶,香槟公爵这个人……说到底就是这么让她信任不起来。她敢把国家大事托付给安茹公爵,香槟公爵嘛,连根针放在他手上陆楠都不放心。总觉得自己顺风顺水还好,一旦走霉运,香槟公爵绝对第一个背后捅刀。 心不在焉的吃完了早饭,陆楠忍不住又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驻足观看。她计算着从图尔到教廷所在地罗马的距离,猜测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得到刺杀是否成功的消息。由于不清楚黑袍男手上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所以她很难得出一个具体的日期。这件事一天不解决,她一天就难以放心。这种焦急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要不是陆楠太急着想搞定加冕的事情,她也不会铤而走险。 实在是没办法,别看她现在好像还挺优哉游哉的,需要解决的麻烦事简直数也数不清。最要命的当然是没钱,就算陆楠有一肚子的计划点子,没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干瞪眼。东方防线像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搞得陆楠对库曼这个国家充满了刻骨的仇恨。隔壁的两个叔叔一点也不消停,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趁着她没有正式加冕搞出各种小乱子来恶心她。诺曼底公爵天天跟催命一样催促她快点出手解决西法兰的争端,这段时间写了无数封信,估计陆楠再装傻他就要亲自来逼债了。还有那些召集的雇佣兵,吃饱喝足,驻扎在王都外面的荒地里无所事事,免不了惹是生非,每天都有无数贵族告状,陆楠两头安抚也是焦头烂额。 以及,直到现在陆楠都没找到,潜伏在宫廷里那个刺杀皮埃尔和半夜敲她卧室门的家伙是谁。 最后,她自己承诺过下个月月初要在行宫举行盛大的舞会,还有山那么高的准备筹划事宜需要做,以及又是一笔让她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巨大开销。 怎么说呢,自己作下的死,哭着也得坚持到底。 陆楠愉快的把一系列相关事宜丢给了香槟公爵,他不是很想要权力嘛,就赐予他督办舞会的权力好了。路德维希已经出发前往东方防线,希望他一切顺利。诺曼底公爵什么的,陆楠打算在加冕前都拖延敷衍。而其他可以丢锅的都给弗兰德斯公爵处理好了,免得他闲着没事干又在下面盘算什么鬼主意。 至于雇佣兵的骚乱……陆楠确实没办法,辛苦花了大价钱招来养着的兵,还等着他们出去攻城略地呢,怎么可以随便开刀杀人。死也得死在和异教徒作战的战场上。陆楠看着那些告状诉苦卖惨的书信,牙又痒痒起来,二话没说,熟门熟路的到了地牢,直接拿着皮鞭把牢房里的雇佣兵头子又噼里啪啦的抽了一顿。 看得出来这家伙的血条压根没怎么受损,虽然吃了点皮肉之苦,却没有伤及根骨,而且陆楠还特地吩咐过,看守们不敢怠慢,他的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于是陆楠只不过又给他添了不少鞭痕,他气定神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您倒是骨头挺硬。” 抽完了十来鞭,陆楠用手帕擦着手,冷笑着说。 雇佣兵被关了好几天,哪怕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依旧瘦了一些,越发显得脸上的轮廓深刻如雕像,凶煞之气喷薄而出。如果说穿着衣服的他好歹有点人样,现在满身鞭痕衣衫褴褛的他,基本就是一只保留着人形的野兽。陆楠打他的时候,拷着他手脚的镣铐哗哗直响,而他凶恶的眼神,让她还有点害怕这男人会忽然扑上来咬自己。 就像现在,他目不转睛盯着陆楠,眼里几乎能看见闪烁的凶光,视线犹如实质的刮过她每一寸皮肤,看得陆楠不舒服的冒出了鸡皮疙瘩。 “我倒是没想到,您还有这种爱好。” 他一边用毫无忌惮的视线下流的打量陆楠的身体,一边用粗粝的声音嘶哑的说。 见他的视线长久停留在自己的胸部,陆楠走近一步,用鞭子抵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嗤笑着说:“那您呢,被打得全身是血,却好像还变得兴奋起来了,这又算什么?别人都叫您疯狗,看来您果然跟畜生也差不多。只不过畜生被主人多打几回也知道听话,您恐怕连狗都不如。” 话音刚落,被镣铐束缚在墙壁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了暴虐的嘶吼,猛力前挣,拉得镣铐咔咔直响,好像随时都会被他蛮力挣断似的。陆楠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但还是差点被他一口咬在脸上。即便如此,还是被他留了点口水在脸颊上,陆楠厌恶地用手擦掉,反手就一鞭子打在了他的大腿上。 “给我老实点!” 雇佣兵剧烈的喘息着,身体紧绷,汗水挂满了面孔,死死盯着她:“陛下……女王陛下……想让我变成一只跪在您脚下的狗吗……” “那还是看得起您,愿意给我当狗的男人多得是。” 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陆楠强制镇定的说,随即丢下鞭子,转身出了牢房。听到身后传来他沙哑的笑声,她不快的恶寒了一下。怪不得叫疯狗,果然是个变态。本来想关几天打一顿就听话了,这货好像还挺乐在其中,越来越精神。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想和他玩什么奇怪的调教游戏吧。噫,陆楠心想她可没有那种爱好。 回到房间陆楠狠狠洗了两次脸才压下全身那股恶寒,她毕竟只是个一般正常人类,虽然早有耳闻,可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精神超S身体超M的家伙,一时半会有点不舒服。 “对了,那位上勃良第公爵家的小姐没有进宫是吗。” 洗着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陆楠转头问拉比,见她肯定的点头,陆楠丢下毛巾。 “那正好,听说上勃良第公爵病得越来越严重了,我们去探病吧。” 第93章 能够在宫廷里担任重要职务的,无一不是有广大封地身家丰厚的大贵族。这可不是个以才干作为标准衡量大臣的时代。不过这些身兼要职的大臣们肯定就不能像其他大贵族似的,平时都呆在自己的封地,只有遇到重要事件才会到王都。他们不得不长期的居住在王宫附近,方便履行职责。像枢密院的几个大臣,王都的住所都是皇帝赐予的,既有面子又显示了身份。上勃良第公爵的住所就是一个占地甚广的庄园,离王宫不算太远,而且这里还没那么讲究君君臣臣,更不存在只有大臣要死了时候皇帝才能去探望的习俗,所以陆楠毫无阻碍的带上了护卫队以及少数随从,一路平安的来到了上勃良第公爵的庄园。 女王出行,哪怕陆楠已经再三强调不需要太正式,可是安排随行人员和相关事宜还是折腾了很久,等到她出了王宫,时间都是下午四点多,她甚至都喝完了一轮下午茶还抽空睡了个午觉。 雨依旧没停,好像还下得越来越大,虽然还是下午,但天色已经昏暗得犹如傍晚。在雨幕中远远望去,整个庄园都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几点烛光,看着实在不像是权臣住所应该有的模样。陆楠曾经听闻过图利安公爵夫人的庄园常年彻夜通明,无论什么时候都灯火辉煌,外面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那些赶着去图利安公爵府上讨好做客的都是些趋炎附势的没落贵族,但身为枢密院大臣,又是经历过两任皇帝的老臣,居然门前冷落到这样的地步,陆楠心里还挺唏嘘的。 他们这一行人声势还是很浩大的,陆楠可不想玩微服私访结果遇到刺客被反杀的游戏,老早就有庄园的护卫迎上前来,也不敢趾高气扬,客客气气的询问了他们的身份。得知居然是女王陛下亲自上门,吓得差点滚下马背,留下两个护卫陪同前行,其他人急忙回去报信了。没到两分钟,原本漆黑一片的庄园就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烛光,等到陆楠的马车到了庄园大门,早就一片通亮,大门敞开,有头有脸的人物们冒着雨站在大门两边迎接她的到来。 原本陆楠可以直接让马车行驶到庄园正门,但是看到对方这么隆重,而且还显得略有几分卑微,她也不好意思太端着架子,便让马车在大门处停下了。打开马车的门,看着下面泥泞的道路,陆楠微微咬牙,还是只能硬下心肠提着裙子踩到了那摊泥巴里面。 啊,可惜了她的小羊皮靴子,还有她新换的裙子。 没想到女王陛下居然这么客气,迎接的人激动万分,争先恐后的迎上前来,为首的那个中间男人更是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长久的弯着腰,说话都在发抖。 “陛下竟然亲自驾临,实在是让我们感到无比荣幸!您真是无比的仁慈,无比的高尚!” 借着提灯的光陆楠打量了一番这些迎接的人,没一个认识的,既然上勃良第公爵唯一的儿子早就去世,膝下只有一个孙女,那么想必这些人都是他的亲戚吧。这些估计都是什么侄儿侄孙之类的人聚集在上勃良第公爵身边,当然不是出于亲情,只不过是一群嗅着利益闻风而至的鬣狗,贪婪的想要从这个时日无多的老人身上搜刮好处。陆楠虽然对上勃良第公爵没什么情谊可言,而那位高傲的公爵小姐实在也不是那种引得人怜惜的类型,但这不妨碍她对面前这群家伙充满了恶感。 只是微微的笑了笑,陆楠都没有开口说话,便在随从和护卫的簇拥下前往庄园。那些人焦急的围在外面转来转去,无头苍蝇一般的企图接近陆楠,但是都被护卫们无情的驱赶开。不过他们也没有因此感到羞辱与不快,而是堆起更谄媚讨好的笑容,徒劳无功的寒暄着,满心期待可以获得女王的一瞥,从而为自己未来继承爵位的道路获得更有力的支持。 踩着湿滑不堪的道路,陆楠穿过雨幕终于进入了庄园的大厅,虽然她一路上基本都是被身边两个强壮的护卫架在走,脚根本没落地,但是她的裙摆也沾满了泥水,实在是狼狈不堪。等候在大厅里管事模样的男人带着一干女仆很有经验的用刷子和毛巾很快的弄干净了她的裙摆和鞋子,免得她一路走一路全是泥水。而其他的随行人员也飞快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看着这一幕,陆楠心想,果然还是得早点搞好基础建设啊。 迅速的收拾了一番,陆楠把护卫们都留在大厅,自然会有人负责接待他们,而她自己带着其余的随从和几个贴身的护卫在管事的指引下朝着楼上走去。陆楠注意到那些公爵的亲戚们都被庄园里的随从们不动声色的隔离在了外面没有跟上,看来上勃良第公爵虽然病了,掌控力却依旧强大,没有失去对庄园的控制。 害怕女王心中不快,负责引路的管家小心的解释道:“陛下,实在是因为公爵没法起身,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前来迎接您的。” “哦,没关系,不用介意,我本来只是来探病,如果反而让公爵劳累导致病情加重,那不反倒成了我的不对。” 陆楠宽容体贴的说,看到管家稍微松了口气。不过按理说公爵自己没法起身迎接,他的孙女总该来问候女王吧。既然管家装傻没说,陆楠也不想故意问这个找事。想到那位小姐的一张冷脸,大概是公爵特地嘱咐过,看来他对自己孙女的脾气还是挺了解的。只不过陆楠不敢苟同这样的行为,也许公爵只是出于祖父的慈爱与宠溺,可是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把孙女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这不是对她好,反而是在害她。 当然陆楠不想插手别人的家事,她还想感谢公爵的这份溺爱,如果公爵小姐精明能干手腕强大,那还有陆楠什么事儿。 抽空打量了一下庄园的布置,说是临时的住所,上勃良第公爵在这里也住了足足几十年了。看得出他已经把大部分值钱的家当都转移到了这里,老实说比陆楠住的王宫更加精美和富贵。但是再怎么华丽精致的装饰物也无法掩盖那份寂寥与冷落,失去了旺盛的人气,这个美丽的庄园迟早也会像病入膏肓的老人一样,日渐衰落,直到完全湮灭。 很快他们就到了公爵的卧室,管家恭敬的打开门,弯着腰一动不动,恭请陆楠进去,而其他庄园的护卫们都很乖觉的退得老远,显然是不会跟在后面,而且他们也无意阻止陆楠把自己的护卫们带进去。 陆楠不觉得上勃良第公爵会想着对自己不利,于是她挥了挥手,示意护卫们不必跟随,自己一个人走进了那间没有点太多蜡烛显得有点昏暗的卧室。一进去她顿时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她却不太陌生。她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因为重病去世的外婆,她的屋子里就长期弥漫着这种味道,让她永远也忘不掉。 陆楠觉得那就是死亡和衰老的气息。 卧室里没有任何人在,除了半躺在床上的老人,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脱掉了平时作为掩饰华丽的外衣,他现在枯瘦苍白的模样着实看着让人心惊。陆楠踩着脚下厚厚的地毯走到床边,看到公爵半眯着眼睛,干涸的眼珠一动不动,头上的头发早就掉得差不多,露出皱巴巴的头皮,胸膛甚至都没有怎么起伏。被白色被单掩盖着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具尸体。 忍下了伸手去探鼻息的冲动,陆楠小心的在床沿边上坐下,轻声的喊道:“公爵,您醒着吗?” 公爵发出了老人特有的沙哑喘息,枯瘦的头颅在枕头上转动了一下,对着陆楠,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尽管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不堪,但从狭小瞳孔投射出的视线依旧锐利冷静。 “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陛下。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吧。” 他费劲的说,每一次呼吸胸膛都会像个破掉的风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现在的上勃良第公爵哪里还有御前会议上那种老态龙钟的模样,虽然已垂垂老矣,时日不多,可就像是濒死的雄狮,威严犹在。这样的他,才让陆楠可以勉强联想起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权臣。 “我再不来,恐怕就没机会和您当面谈话了。” 陆楠冷酷的回答道,这无礼的直白反而引得公爵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是啊,是啊,谁都看得出来,我快死了。” “所以您的条件是什么?” 陆楠直截了当的问,她没有从公爵衰老的脸上看出任何不甘和惧怕,只有一片坦然。对于一个已经接受自己即将步入死亡的人,谈什么利益都是白费。 “您怎么会不知道,您可不是个傻子。” 公爵喃喃的说,用没有神采的眼睛细细观察着她面孔的每一寸,既像审视,又像比较。 “真像……真像啊……” 他以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含混不清的自言自语,正当陆楠想追问的时候,那种做梦一样的表情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重新浮现出精明和冷酷的印记。 “如您所见,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孙女。我愿意交出手上所有的一切,只希望陛下可以庇护她永远平安。” 陆楠皱着眉说:“请原谅我的无礼,可是,这一点我确实不敢保证,只能说竭尽全力。您应该很清楚,只要头上顶着公爵头衔一天,只要她手里还掌握着丰厚的财产和土地,她就没法过平安的日子。上帝也不能保佑她绝对可以找到一个不贪图她任何东西还一心一意保护她的丈夫啊。” “是啊,是啊,这一点我很清楚,至少我还没见过哪个有类似经历的女人最后有个好下场。”公爵平静的说,一个嘲讽的微笑出现在他干瘪的唇边,“而且我的孙女除了继承了我的血统,什么东西都没学到,她就像她那个愚蠢的母亲,只有傻乎乎的傲慢和自以为是的聪明。啊,当初我真的应该严厉反对那门亲事,只是到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她再怎么傻也是我唯一的后裔,是我儿子剩下的仅有血脉,我只能尽力为她找到一个庇护所。”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公爵费劲的喘息起来,陆楠见状便端起一边的水杯,摸了摸还是热的,便小心的扶着公爵的肩膀喂他喝水。喝下水又咳嗽了一阵后,公爵终于恢复了一点精力。 “所以我请求陛下庇护她,不要让她结婚,也不需要生孩子。我愿意用整个上勃良第的领土和财富来换取她的终生平安。” 陆楠不免为了这番话感到动容:“您是的意思是……” “就算是她结婚生子又怎样呢,还不是要让其他家族的人来继承这份遗产,与其让不知道什么姓氏的人冠上公爵的头衔,我宁愿把这份家产还给查理的后代。反正,这些都是他当初赐予我的——” 公爵的视线穿过了重重黑暗,凝视着不知名的远方,神情有些恍惚,也许他正在回忆当初和查理大帝一起征战天下的场景。陆楠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出声。过了好一阵,公爵才收回视线,咳嗽了几声,望着陆楠问:“您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您确实是一位慈爱的祖父,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深沉的爱了。” 陆楠叹了口气说,心里着实还挺羡慕的。 “可是,公爵小姐恐怕不能理解您的这番苦心,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能一直盯着她不被男人诱骗。哪怕我是女王,也不能干涉她想要结婚生子的自由啊。” 公爵半闭着眼,哼了一声。陆楠赶紧又接着说:“不过,比起简单粗暴,我倒有一个想法,也许既能杜绝您的忧虑,又可以让公爵小姐享受到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我想,比起一辈子单身无儿无女,您还是更愿意让她拥有家庭,并且将家族的血脉传承下去吧。” 公爵没说话,但他的表情无疑是允许陆楠继续。 “也许您曾经听说过,在遥远的东方,像您这样只有女人作为继承人的富贵之家,他们为了确保家产不会落在旁人手里,同时也为了保护女性后代的权力不受到损害,生下的孩子跟从母姓而不是父姓,当然,这样的孩子算女方家族成员,父亲无权干涉任何方面。您不觉得这样的方式比我们目前的习俗……要好很多吗?” 第94章 没有人知道女王陛下和公爵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等到陆楠离开庄园踏上回宫的道路,已经过了午夜。马车和骑马的护卫们在摇曳不定的火把照亮下艰难前行,雨水不断冲刷在他们的身上,黑暗中只能听到马蹄声以及泥水践踏声。 陆楠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从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深渊一般的黑夜。作为一个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她的印象里还真的没有这种四周彻底没有光亮,好像沉浸在黑暗海洋的经历。雨水混杂着风声,像是怪兽的嚎叫,而模糊不清什么也看不到的道路前方,更像是张着大口的巨兽,等着将这行人彻底吞下。 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情,在这种环境的影响下也变得有些消沉,陆楠扪心自问,她至今所做的一切真的毫无问题吗。并没有任何治理国家的经验,完全都是靠着七零八落的记忆和道听途说的猜想,也许她自以为是,实际上早就犯下了无法回避的错误,总有一天会毫无预兆的反噬,让她品尝到失败的苦涩吧。即便陆楠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身处孤舟一般雨夜的马车上,她也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与孤独。要是有个可以倾吐内心苦闷的人该多好啊,这样的念头忽然就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但消极的情绪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陆楠很快就振作起来,她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为自己的软弱感到了羞愧。期待着可以出现奇迹,盼望有谁可以依靠,这样的想法只要出现,对陆楠而言,就是弱者的象征。 哪怕未来再怎么困难艰险,她也只能继续独自走下去。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将来也一定会继续这样走下去,直到迎来最后的胜利。 像是为了将残余的那份怯懦彻底的排出体外,陆楠扶着剧烈晃动的马车车厢,小声的哼起了歌。这是她非常喜欢《图兰朵》的一首咏叹调,在她的时代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的歌曲是向公主表达爱意,陆楠喜欢的,却是最后两句。 “消失吧,黑夜,随着那流动的星星沉落下去,沉落下去。” “破晓时我将胜利!胜利!胜利!” 重复将最后一句唱了好几遍,陆楠坚定的对自己说:“是的,我将胜利。” 回到王宫后,哪怕一路上随从们都竭尽全力的为她遮挡雨水,但陆楠还是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滴水,冷得她直打哆嗦。可是与冰冷身体形成完全对比的,却是内心的火热。陆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种无法抑制的亢奋让她脸颊发红,甚至想要放声高歌。这种兴奋来得莫名其妙,在她回到卧室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后依旧没有消失。坐在梳妆台前,她看见镜中的自己两眼发亮,熠熠生辉,陌生得让她觉得都有点可怕,但与此同时,也流露出一股称得上可怕的美丽。 “陛下,您怎么了,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站在背后为她擦头发的拉比察觉到了她的这股异样,忍不住小声的问。 大概是真的太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心情,陆楠居然没能忍住,头一回对拉比透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亲爱的,知道吗,今天我做成了一笔很划算的交易。我有预感,这将改变整个命运。” 拉比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笑了笑,但是陆楠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知道,其实那些大臣贵族们很多都不服,觉得我只是个暂时的王位保管者,总有一天还是得把王位归还到歌兰家其他男人的手里。” 说到这样的话题,拉比自然不敢随便插嘴,她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陆楠的头发,非常专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我都预见到了,摆在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要么和他们选好的男人结婚,让那个男人的后代顺利镀上一层皇族的血脉,将新的家族推上皇位。不过这样一来我的那些侄儿侄女们肯定不会接受,帝国势必会迎来一场四分五裂的内战,最后两败俱伤。” “要么,就是单身一辈子,等到快死的时候把皇位传给某个侄儿侄孙,这样一来皇位就能顺利过渡,也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乱。我想,大概大部分人都比较希望我选择第二个方法吧。” 被陆楠从镜子里盯着,拉比勉强的笑了一下:“不会的,您是女王,还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有人敢逼迫您呢。” “亲爱的小拉比,什么时候您也学会了宫廷里虚伪的一套,请记住,在我面前,不需要说谎。我不会因为您的诚实而轻易发怒的。” 陆楠站了起来,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跳舞般的在屋里里旋转起来,宽大的裙摆被她转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她气喘吁吁,乐不可支的说:“如果不信,您就等着看好了,他们给我选择的结婚对象都是些什么人。当然,我可以拒绝,我也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结婚,但是我们赌一个金币,不能让大臣贵族们满意的婚姻,势必只会得到不幸的结果。” 旋转得头晕目眩,陆楠直接摔倒在床上,低声笑着说:“亲爱的,我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您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皇帝必须作为皇帝而死去。到手的东西,哪怕是死,也得跟着我一起被带进坟墓。” 拉比咬着嘴唇,哪怕是一个从小隔离在家族之外的被遗弃少女,她对贵族阶层里这种事情也并非全然无知,当然明白陆楠说的都是真话。她想要赶紧退出房间,想要假装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自己都毫不知情。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忍不住开口询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做呢,陛下?” 陆楠坐起身,对她神秘的眨眨眼:“到时候您就知道了,也许未来会有无数女人感谢我,歌颂我,赞美我为她们的救星和希望。” “……您是喝醉了吗?” 拉比觉得今天晚上陆楠的情绪状态实在是有点不对劲,她从来没有见过陆楠这么怪异。 “我没醉,亲爱啊,我只是洋洋自得。您有过这样的体验吗,已经掌握住了改变未来的关键,可是却没人察觉,只有自己知道。” 说着陆楠就一咕噜翻身站在了床上,伸开了两只手臂,像是要去拥抱什么似的,大声庄严的宣布:“等着看吧,拉比,终有一天,我会征服一切,让世界跪在我的脚下!而您,就是第一个见证人!” 这无疑是很滑稽的场面,倘若被其他人看见,肯定会以为女王陛下喝多了正在发酒疯。实际上陆楠第二天情绪冷静后也有点羞愧,觉得自己当时绝对是被青春期的荷尔蒙控制,才会发癫似的又唱又跳。 拉比愕然的看向陆楠,陆楠原本以为她会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可不知道她到底是感受到了什么陆楠不知道的东西,陆楠只见到她的唇边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笑容。她郑重而恭敬的走到床边,以最严谨的姿势屈膝跪下,轻声的说:“是的,这是我的荣幸。” 这些发生在女王卧室里的场景肯定没有其他人知道,第二天其他侍女进来为女王梳妆换衣服的时候也只是心里嘀咕陛下好像心情特别好。直到信使以十万火急的态度将消失在宫廷已久的上勃良第公爵的信件送来时,陆楠都是春风满面的模样。 她慢吞吞的一边喝茶一边拆开了信件,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便摆出很苦恼的样子对等候在外面的传令官说:“立刻去召集枢密院和所有有资格觐见的贵族大臣,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们商议。” 这个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实际上女王私下去探望上勃良第公爵并且两人单独密谈良久的事情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大臣们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道这位陛下又想闹出什么新花样,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一切便乘着马车赶往王宫。他们三三两两的互相问候,明明心中焦急,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作为女王宠臣的香槟公爵更是受到了全面的围剿,一群人围着他千方百计的以各种方法试探,想要从他嘴里抠出一星半点的有用信息。但是,一如既往,香槟公爵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话说得比唱歌还好听,却一句能信的都没有。至于安茹公爵,倒不是没人打他的主意,可惜被他冷淡的一瞥,大多数人就失去了继续的勇气。 弗兰德斯公爵一面和人寒暄招呼,一面也在心里揣测这次忽然的召集是什么意思。他也想过要在上勃良第公爵身边安插几个眼线,可恨的是那只早就该死的老狐狸,一半身子都快要入土,却还是机警得让人生气,每次都让他无功而返。至于女王陛下,她的绯闻倒是满天飞,真正可以接近她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弗兰德斯公爵费尽心思派遣到她身边的英俊侍卫,女王别说和他们发生点什么了,至今她连看都好像懒得多看一眼。 想到这里弗兰德斯公爵忍不住望向香槟公爵的位置,今天的香槟公爵还是一身他看不惯的花哨打扮,笑得活像个智障。他始终觉得女王和香槟公爵之间的关系好像怪怪的,但是香槟公爵隔三差五的在女王卧室过夜,到处炫耀他和女王的亲密,这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也许女王就是喜欢那张一看就很轻浮的小白脸。 “到底还是个年轻小女孩,那种只有脸的虚伪男人有什么好。” 他暗自嘀咕,随即露出客气的笑容,和香槟公爵互相问好。 “您知道女王为什么忽然召集我们吗?” 明知多半没用,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果然,可恶的小白脸笑嘻嘻的说:“陛下自然有她英明的决断,吾等只需要静心遵循即可。” “没错,是这样。” 嘴上附和着,弗兰德斯公爵却暗中将香槟公爵骂了个狗血喷头。作为一个老牌的贵族,他着实打心眼里看不起香槟公爵这种半路发家,靠着阿谀奉承往上爬的低俗贵族——不,他连贵族都称不上,只是个暴发户。 视线一转,他又看到了和往常一样板着脸生人勿进的安茹公爵,这倒是个家族历史悠久的真实贵族,但既然早就被前面两个皇帝排斥在宫廷之外,为什么不识相的乖乖呆着,非要不自量力的跑回来妄想再次掌控一切呢。 在弗兰德斯公爵看来,这些家伙都是靠抱着女人大腿上位的无耻之徒,他终究还是觉得女人不该身居高位。一想到未来她的婚姻会带来的隐患,弗兰德斯公爵就恨不得女王最好赶紧死掉。卡洛曼就是太心急了,否则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其他的人选……路德维希绝对不可能,卡尔?他和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了。只希望后面他可以再出生几个可靠的孩子,作为洛林的封臣,弗兰德斯公爵还是不希望皇帝的桂冠落到另外两个国家的人头上。 帝国的未来只有在男人的手里才可以顺利平稳的发展,女人?除了给男人提供欢愉和生孩子,她们能有什么政治头脑?要是这位女王晕了头的想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宫廷的残酷,那个小姑娘只怕是还没有彻底的认识到。 掩饰住满心的不屑,弗兰德斯公爵走进了已经人满为患的大厅,他瞟了一眼位于上首那张象征王权的宝座,心情复杂的走到自己的位置,静静等候女王的驾临。 作者有话要说: Dilegua,o notte! Tramontate,stelle! Tramontate,stelle! 消失吧,黑夜!随着那流动的星星沉落下去!沉落下去! All'alba vincero! Vincero! Vincero! 破晓时我将胜利!胜利!胜利! 今夜无人入眠,没人会不知道这首歌吧 读者说女主干嘛不直接把公爵小姐弄死自己夺走她家的一切………… 呃,老公爵确实只有一个孙女,可他们家又不是只有这两人啊。公爵小姐死了的话,家产头衔自然是由老公爵的其他亲戚继承,哪里轮得到女主。除非她可以把整个家族都屠了,但其他贵族不是傻子,他们会看不出来?至于说老公爵写个遗嘱要把家产还给国家啥的,对不起,没这操作。别从字面意思去理解他的话啊,女主彻底掌控公爵小姐,和直接继承他们家的一切有啥区别…… 教会压在头上,确保封臣们不能妄想随便造反获得王位的同时,也确保了君主不能随便夺封臣的家产啊。找借口搞别人家产,怕不是下面的贵族们分分钟联合起来推翻王位。 第95章 司仪官洪亮的声音压下了大厅中窸窸窣窣的低语和交谈,随着礼号和手杖的敲击声,陆楠穿着一身蓝色的礼服长裙走进了大厅,熟门熟路的在王座上坐下。比起最开始的生疏,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坦然面对下面百来人的注视泰然自若,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样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有资格参与这次觐见的大臣和贵族们都弯腰向她行礼,陆楠微微点头作为回礼。有时候她觉得没有东方三跪九叩的传统实在是没什么当王的威风,不过她也没多喜欢见人就跪没事磕头那一套。特别是想要讨论重要事宜的时候,直接了当的开场真的是太节约时间了。 轻轻咳了一下,陆楠肃穆的对下面满满当当的男人们说:“今天忽然召集诸位,是因为我收到了上勃良第公爵呈上的一封书信。” 说完这句话,她故意停了下来,观察着下面人们的反应。那些排位靠后,自知对宫廷事宜毫无影响力的小贵族们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而感觉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的几位枢密院大臣则是神情各异。弗兰德斯公爵老奸巨猾,休想从他脸上察觉出任何异样,而富瓦伯爵倒是很严肃的样子,安茹公爵一如往常,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香槟公爵在这种大家都不想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扮演了捧哏的角色。 “啊,可怜的老公爵,他的身体还好吗。愿天主保佑。不过既然他有力气亲自写信,说明应该有所好转了吧。” 他以很浮夸的口气说着,显得忧心忡忡,好像真的很关心上勃良第公爵似的。实际上他大概和这位出身古老世家的老牌贵族私下都没说过几句话。 陆楠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需要像香槟公爵这样的人在身边,她直到如今才大概明白为什么历代君主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看起来很小人的家伙存在。想想吧,假如曹操忽然大笑三声,下面却没人说主公为何发笑,那该是多么尴尬的场景。 “实际上他的情况不太好,想必诸位都已经得知,昨天我去探望过他。他亲口告诉我,因为健康的关系,恐怕不能再担任财务大臣的职位……他有心提前退出宫廷,安心养病。” 话刚落音,下面就立刻爆发出一片嗡嗡嗡嗡的讨论声,所有人都不免为这个重磅消息感到动容。枢密院从来没有提前退休一说,除非是死亡和犯下巨大的罪行,但凡进了枢密院的贵族都恨不得坚持到断气的那一刻。如果女王没有说谎,那么上勃良第公爵还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辞职的大臣。 陆楠看到不少人在互相眼神试探,也有一些人难以掩饰面上的雀跃之色,傻子都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一旦可以成为新的财务大臣,进入枢密院,就等于跨入了整个帝国的最顶层,不夸张的说,至少可以将自己的家族上升好几个档次。而且世人皆知财务大臣掌管着帝国的钱袋子,每一任财务大臣最后都捞得盆满钵满。比起劳心劳力的政务大臣,需要真刀真枪的军务大臣,以及被弗兰德斯一家死死把控不放的外务大臣,这个位置实在是一块美味不过的巨大奶酪。 无数热切的视线紧紧盯着陆楠,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不是真话,这种时候香槟公爵当仁不让的又再次担任了发问的角色,恭敬的问道:“那么,陛下答应他的请求了吗?” 原本嘈杂的大厅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陆楠的回答。陆楠无意吊他们的胃口,微微点头:“是的,我答应了。” 这下哪怕是司仪官再怎么板着脸大喊安静,也无法压下下面爆发出的惊叹和议论,陆楠斜靠在扶手上,看着下面那一张张面孔,简直都能看穿隐藏在下面飞快盘算的一个个大脑。像弗兰德斯公爵,只怕现在已经想出了一整套如何顺利将自己人推上财务大臣位置的计划了吧。 如今在陆楠的宫廷里,正好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弗兰德斯公爵和他众多的党羽与安茹公爵以及香槟公爵互相对峙,富瓦伯爵则是彻底的中立,两边都不想沾手。可是这样的平衡陆楠也维持得很艰难,而且势必不可能长久的保持下去。眼下上勃良第公爵想要退位的请求,无疑是彻底改变宫廷势力的一个重要关键。弗兰德斯公爵,香槟公爵,以及安茹公爵,他们没一个会轻易罢手。 “那么,请原谅我无礼的询问一下,陛下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可靠的人选?毕竟财务大臣的职位至关重要,不能随意交给一个办事不仔细,为人不严谨的家伙。” 见陆楠总看着香槟公爵,弗兰德斯公爵终于有点沉不住气,试探的问道。他暗中给站在后面的几个贵族打了眼神,倘若女王真的有将这个职位交给香槟公爵的意图,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对香槟公爵展开猛烈的抨击和嘲讽。 而香槟公爵本人也充满期待的不断对陆楠暗送秋波,作为一个被安茹公爵夺走了原本枢密院大臣职位的人,哪怕现在他在新的职位上混得风生水起,也召集了一大批附庸。可是他始终心里都有一个疙瘩。倘若可以借此机会重回枢密院,实在是美妙不过。 只有安茹公爵和富瓦伯爵无动于衷,富瓦伯爵暂且不细谈,安茹公爵在朝堂中永远也别期待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尽管陆楠和他通过书信解开了误会,其后陆楠还叫人把一些需要处理的文件送到了安茹公爵在王都的宅邸,传达了自己的善意。但是,这个职位她肯定是不会交给安茹公爵处理的。无关信任,只是为了平衡。 似笑非笑的看着弗兰德斯公爵,这位年过半百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权臣,在陆楠的注视下莫名也被看得有点心慌。他总觉得女王好像是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圈套,可是他又暂且想不出女王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众所周知,上勃良第公爵曾经辅佐过我的祖父以及我的父亲,为整个帝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实在是非常遗憾,不愿意让他这样离开。这是洛林王国的一大损失,想到这个,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思考更多的问题呢。” 这种空泛无用的套话,陆楠也是张嘴就来,配合真挚的神情,哪怕弗兰德斯公爵在心里怒骂“那个老家伙平时都在装死有见鬼的贡献”,还是不得不违心的跟着惋惜附和几声。 “如果公爵本人看到陛下对他如此敬重,肯定也会深感安慰。” “是啊是啊。” “没错,就是这样。” 下面的人也纷纷跟着唉声叹气,搞得好像是在参加上勃良第公爵的追悼会似的。陆楠装模作样的回忆了一番上勃良第公爵的丰功伟绩,觉得也差不多了,才沉重的叹着气说:“我才继位不到一年,所以也不敢说对在场诸位都非常了解。特别是财务大臣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可以仅凭我个人的想法胡乱指派呢。所以,我把推荐权和决定权都交给了上勃良第公爵本人。作为一个担任了足足几十年财务大臣职位的老人,他肯定有着丰富的经验,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接任他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弗兰德斯公爵的神情瞬间狰狞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干笑了一声,不过这一次他连假装客气都不想假装了。他跟上勃良第公爵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两人早就没有了任何修复关系的可能。而且为了拉拢下勃良第公爵,他暗地里对上勃良第公爵下过多次狠手,更是策划了好几次针对公爵小姐的暗杀。上勃良第公爵绝对不会推荐他以及他的党羽接任财政大臣的职务。 可是陆楠的理由又十分的充分,弗兰德斯公爵一时半会找不到任何有力的反驳理由,只能咬紧牙关在一边苦苦思索如何逆转这个局面。可恨的是他家里的几个儿子都已经结婚了,不然倒是可以试图走一下联姻的路子。然而考虑到他与上勃良第公爵恶劣的关系,就算他回去之后悄悄弄死哪个儿子的老婆再提出求婚,对方肯定也会断然拒绝。 借着高高在上,陆楠将下面诸人的神情姿态一览无遗,弗兰德斯公爵的咬牙切齿看得她心中好笑,而上勃良第公爵的侄子下勃良第公爵那副遗憾又贪婪的模样更是让她深感恶心。想必要不是碍着一个姓氏的缘故,下勃良第公爵只怕是恨不得自己娶了那位公爵小姐,谋夺叔叔手里的一切才好吧。可以预想,上勃良第公爵的庄园,最近又会引来一波求婚的高峰。 陆楠转头看了下香槟公爵,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也捕捉到了这个男人脸上来不及收敛的一抹异样。发现陆楠在看自己后,他马上回以一个灿烂的笑颜,跟平时毫无区别。但是陆楠心里却明白得很,这家伙只怕是也动了联姻的念头吧。即便总是把爱挂在嘴边,还动不动就求婚,谁都知道,陆楠是不可能和他结婚的。而他也绝对不愿意一辈子顶着女王情人的头衔做个乖顺背后的男人。所以陆楠一点都不奇怪他会有现在的念头。只是她不免有些讽刺的想,亏得她从头到尾没信过香槟公爵一个字,不然现在岂不是会气得半死。 放任下面的人尽情议论了好一阵,陆楠才示意司仪官再次敲击手杖,让他们安静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 迎着数百道专注的视线,陆楠慢悠悠的说。 “公爵非常担心他唯一的孙女,害怕自己去世后她会因为丰厚的身家以及继承的头衔遭到恶徒的算计,或者被故意欺骗走进不幸的婚姻。所以他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听她这么说,很多男人的表情都显得非常紧张,下勃良第公爵甚至连脸色都发白了,一想到他们在担心什么,陆楠就感到无比的恶心。 “他请求我赐予公爵小姐特殊的许可,让她结婚后生下的孩子跟随母姓,而且也算作母亲一族,享有和其他婚生子一样应有的权力。” 下面顿时炸开了锅,下勃良第公爵按捺不住的站了出来,激烈的抗议道:“不行,这绝对不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太荒唐了!” 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反应,陆楠慢条斯理的问:“怎么荒唐了?作为公爵的唯一直系后代,公爵小姐当然有权力让孩子跟随母姓。我想帝国法律里没有哪一条禁止,而且也不违反任何教会的教义吧。” 下勃良第公爵激动得口沫四溅,气喘吁吁的喊道:“从来都只有孩子跟随父姓,跟随父亲家庭,您这么胡来,那还不搞出乱子!” 陆楠微笑:“哪里胡来了?我又没说要让所有人从此以后都这么做,只是对上勃良第公爵小姐的特许。实际上,她未来的结婚对象会不会接受,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出手干涉。假如双方都出于绝对的自愿,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任何乱子的可能。” 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下勃良第公爵浑身颤抖,求助的对着弗兰德斯公爵喊道:“您别只是看着啊,不能让陛下这么做!” 本来还想出言干涉一下,但被这么一叫,弗兰德斯公爵反而不好开口了。他恶狠狠盯着那个满脸汗水的蠢货,恨不得抄起手杖打死他完事。 陆楠倒是不慌不忙,她和蔼的转向弗兰德斯公爵:“怎么了,您有什么话想说?” “没什么,陛下。” 弗兰德斯公爵至此哪里还不知道女王是有备而来,他虽然很气恼女王和上勃良第公爵显而易见的勾结,但却找不到什么有理有据的反对理由。确实没有任何法律禁止婚生子跟随母姓,而且女王又特别声明只是针对上勃良第一家,没有强行推广的意思。他难道还能说不可以这么做,否则上勃良第家的一切都不会被下勃良第公爵给算计走了吗? 陆楠接着又问其他几个枢密院大臣:“你们有什么看法,说说吧。” 安茹公爵一言不发,但显然他没有反对的意思,陆楠总觉得这人不会已经猜出自己最终的打算了吧。而香槟公爵作为女王的情人,当然也不好公然和她唱反调,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倒是一片喜悦,连声赞美女王的仁慈。倒是富瓦伯爵居然第一次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女王的一边,态度明确的表示了赞同。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想到,富瓦伯爵家里好像也只有两个女儿…… 陆楠接着又询问了在场其他人,贵族们中不少人家里都和富瓦伯爵一样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当然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家产落到别人手里,纷纷支持陆楠,还有几个人热情的希望女王也可以给他们这样的特许。被陆楠微笑着敷衍过去了,给了一个含混不清的回复。 而剩下的人里面,有一些还想通过上勃良第公爵的关系来谋夺财政大臣的位置,哪怕心里觉得不对劲,还是只能保持沉默。而其他反对的人说来说去也只有几个重复的理由,除了大喊这太荒唐不合理,完全没有有力的依据支持,被陆楠兵不血刃的一一以语言化解,批驳得说不出话。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上勃良第公爵知道这个好消息后一定会非常高兴。” 笑眯眯的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无视那些表情各异的男人,更无视了失魂落魄,好像被彻底打折了脊背的下勃良第公爵,陆楠站起身。 “今天就到这里,各位可以退下了。” 拖着长长的礼服走出了大厅,刚刚上了二楼,就被追来的香槟公爵拉住了手臂。他作出要搀扶陆楠的架势,凑到陆楠耳边,以一种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调在陆楠耳边轻轻说:“真是想不到,您竟然还有这样的雄心大志呢,尊敬的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读者说怎么开始搞东方入赘,这一点也不欧洲。 实际上他们一样有倒插门女婿啊,现在英国女王的丈夫不就是倒插门女婿嘛。 只不过东方的入赘制度,男方完全算女方家族的人了,连姓都要改,那种没什么地位的穷光蛋才去去当赘婿。可是西方没这种规定。一般也只有女性君主才会有这种婚姻,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保证王位不旁落。 像女主这种情况,打个比方,她要是和香槟公爵结婚,生下的孩子就姓阿尔根高而不是歌兰,等这个孩子继承王位,就不再是歌兰王朝,变成了阿尔根高王朝。这种事情要不是事先有协议大家都默认了,到时候不出乱子都怪了,歌兰家其他继承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此和王位绝缘吗。 欧洲靠着联姻各种传承王位的事情很多,操作得当还能建立强大帝国呢……哈布斯堡家族了解一下。 弗兰德斯公爵不愿意臣服于女主就是这个原因,他觉得女性君王就是祸国根源。而在其他大臣贵族看来,女主就是个过渡的,对她投诚啥好处都没有。 所以女主要做的,就是确保拥有自己的继承人,可以将自己的王权传承下去,不会落到旁支或者其他家族手里。 女主这种状况也不是我瞎编的,参考了一下日本历史上的女天皇。当皇室没有适合的男性继承皇位的时候,也会选出女人继位天皇,不过最后的下场都不太好,基本不是死了就是出家了,皇位最后还是得还给男性成员。 最后嘛,再重复一次这不是历史走向,为了营造故事冲突肯定会有一些二设,所以就别考据啦。一般遇到那种我胡扯的背景,都会特别指出来,免得误人子弟…… 第96章 被香槟公爵凑在耳边似乎别有用心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陆楠猝不及防,几乎悚然变色,但她立刻控制住面部的肌肉,被他紧握的手腕也没有发抖。这时还要故作茫然的表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未免显得太过虚伪,陆楠索性保持着沉默,以彻底拒人千里的态度径自回到了房间。 但是香槟公爵的字典里一定不存在识趣这个词语,陆楠都摆出了那么明显的回避架势,他还是厚着脸皮一路追到了她的卧室。考虑到目前正处于一个紧要关头,陆楠不想流传出任何她与香槟公爵不合的言论,便没有强行将他赶出房间。 侍女随从们脸上倒是平静无波,但她们心里在想什么陆楠就没法控制,特别是那位好奇心浓厚的新任贴身侍女露易丝,她盯着香槟公爵看个没完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明显,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她的视线中只有单纯的好奇,没有带着任何恶意,所以陆楠也就勉强忍下。她实在是不想再换一次侍女,然后备受折磨的重新适应。天天被人围着伺候,陆楠没体验到多少高高在上的快感,反而觉得自己毫无隐私可言。时时刻刻都必须注意言行举止,这已经成为陆楠日常压力的一大来源。 香槟公爵毫不见外的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默默等候陆楠被侍女们围绕在中间梳头换衣服,这倒是很符合他给自己规划的情夫人设。虽然暂时雨停了,天气依旧寒冷,所以陆楠穿得非常厚实,所谓换衣服也只是把最外面的礼服脱掉,换上一件比较宽松的样式。不过被香槟公爵欣赏般的盯着宽衣解带,她还是感到全身都不舒服。可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和香槟公爵是那种关系的时候,还要他刻意回避,未免太奇怪了。随着一切慢慢进入正轨,实际上陆楠和香槟公爵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不靠着这种事来彰显暧昧,恐怕立刻就会被认为他们已经彻底玩儿完。 其实陆楠也想过要不要干脆借着机会直接切断两人暧昧的关系,这种黏糊不明的状态已经让她感到了极度的不耐烦。她不喜欢和工作场合的异性有超过朋友以上的接触,更讨厌公私不分的上下级关系——没错,在陆楠看来,做女王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职业,那么这个王宫甚至整个帝国当然一起算作她的工作场所。可惜这里到底不是现代企业,她和香槟公爵更不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在没有办法互相信任之前,维持这种演戏一样的古怪约定好像是暂时的必须。 以为女王想要和自己的情人单独相处,温存一番,侍女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完一切,不等陆楠开口就自发主动的退出了房间。陆楠背对着香槟公爵,手里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之前和诸多大臣们唇枪舌战,她看似轻松,其实一直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现在她只觉得浑身无力,想要好好休息休息,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和香槟公爵虚情假意的演戏。 可是显然香槟公爵却不想体贴的放过她,他倒是精神十足,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见陆楠没回头的打算,他就自己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后,将手放在陆楠的肩膀上。尽管这只是一个表示亲密的动作,他的手也规规矩矩,没有到处乱摸。但是香槟公爵原本就长得很高大,这样的姿势好像把陆楠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陆楠顿时就觉得很不舒服,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推开椅子从梳妆台前站起了身。 香槟公爵笑了两声,尽管他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两样,陆楠还是敏感的察觉到此刻他正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这倒是非常难得,因为香槟公爵这个人已经把伪装变成了一种本能,无时无刻都在扮演着他认为合适的角色。陆楠至今都不清楚,他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的方方面面,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他就像是有无数张面孔,每一张都让人觉得很虚伪,但每一张好像又都出自他的本性。反正就是永远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在想什么。 哪怕是现在,陆楠忍不住会揣测,眼下他这种隐忍不发的模样,是否依旧为展现出来的假象呢?仔细回想一下,陆楠其实非常讨厌香槟公爵这种类型,可是每次和他单独相处,却又会被他引导得暂时忘记这件事,甚至产生“这个人还不错”的念头。如果这也是香槟公爵刻意为之的话,他操控情绪刺探人心的本事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被陆楠打开手,香槟公爵反倒是笑得越发灿烂迷人。他原本就有一张俊美之极的脸,又不像大多数男人那样不注重保养修饰,所以这一笑起来足以让任何正常的女人为之心动,再怎么挑剔的人也没办法对着这张脸说出一个不字。 可是陆楠完全不为所动,她评判下属的标准有很多,就是不包括长相。老实说在她心里连弗兰德斯公爵的评分都比香槟公爵高。 见她目光冰冷,香槟公爵很是挫败的长长叹了口气,做出了认输的姿态。 “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在女人面前彻底败阵的时候,是您赢了,陛下。我承认自用尽了各种手段还是没办法打动您。要不是无数次亲自确认过您妙曼的身躯,我简直要怀疑,也许您压根就不是个女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套您早就已经用过了。想以此来降低我的防备是不可能的,公爵。”陆楠冷漠的回答。“您到底想说什么,请不要再继续和我绕圈子。” 被一语戳穿了自己的打算,香槟公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摇着头说:“为什么非要表现得这么强势,男人可不会喜欢咄咄逼人的女人。请恕我直言,陛下,您这种态度对获得大臣贵族们的好感完全一点帮助都没有,只会激起他们更大的叛逆心。” 陆楠冷笑着说:“假如装出柔弱可怜,怯生生什么都不知道,活像个白痴的嘴脸,按照您的说法,那些大臣贵族就会热烈的拥护我了?您该不会试图让我相信男人怜香惜玉的那套鬼扯吧。在不涉及到利益的时候他们确实会对女人很温柔,但是起码在眼下的场合,我可看不出任何区别。不如说他们反而会因为我是女人而更加凶残,毕竟欺软怕硬也是人类的天性嘛。” “这么一说好像是在影射我啊,亲爱的陛下。”香槟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陆楠再熟悉不过的假笑,就像是对着镜子练习过几千几万遍,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没有丝毫变化,完美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我自认对您已经无比的忠诚和谦卑,可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几个月的相处也无法让您对我敞开心扉,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到您对我建筑起的那条坚固防线。就像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您竟然连一丝口风都不肯事先透露。这可真是叫人有点伤心,我还以为至少是您的朋友呢。” 陆楠听他貌似悲伤的诉说着,只想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丢回他脸上,好像他就很坦诚似的。但是倘若要讨论这个,陆楠觉得只是浪费精力,所以她很敷衍的回答:“没有,您想多了,财务大臣的事情其实……” “不不不不,我们说的不是财务大臣,尽管我确实很想要这个职位。”香槟公爵少有的打断她的话,“您知道我想谈论的是什么。” “公爵小姐未来的婚事?” 陆楠若无其事的反问,手指却暗中抓紧了裙子上的花边,不知为何,她竟然感到有些紧张,现在面前的香槟公爵,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就像是戴在他脸上的面具忽然松脱,掀开了一丝缝隙。 “应该说是您的婚事,我亲爱的陛下。难道您不是企图借着公爵小姐给自己铺路吗。原本我以为您无非也就是想彻底把控自己的婚姻,将权力死死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想到您的志向却比我想象的更为高远,根本不能容忍自己屈居于任何男人之下。我猜,如果没有教会的存在,您大概连丈夫这种东西都不需要,在自己觉得适合的时候随便找个男人生下孩子,就算完成必须的使命了吧。” 陆楠确实没想到香槟公爵也有这种言辞犀利,咄咄逼人的时候。 “如果我回答是,那又怎么样呢,公爵。渴求权力不是每一个君主应有的本能吗。可惜女人的身体给了我先天不利的开始,所以我当然要想方设法扭转这个局面。还是说在您看来,一个女人就不该对权力充满欲望,乖乖呆在男人背后不停生孩子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陆楠不无讽刺的说,轻蔑溢于言表。 香槟公爵对此只是耸了耸肩膀:“这一点您可就说错了,我对女性这种生物从来都是又爱又怕,更不敢小瞧她们一丝一毫。多少堪称伟大的帝王就是溃败于女人那看似温柔却暗藏毒液的怀抱之中啊,连参孙这样的大力士不也因为达丽拉而变成了可悲的俘虏吗,更不用说伊甸园里的夏娃,倘若没有她,我们也许至今还在上帝的花园里尽情玩耍呢。” “哈,男人一贯的说辞,把自己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东方有个典故叫做红颜祸水,这倒是很好的印证了所有的男人都一个模样。所以您举这些例子是打算来侮辱我吗?” 已经不想把这场对话进行下去,陆楠扬起下巴,做出了驱赶的姿势。可是香槟公爵不为所动,他更靠近了一些,银蓝色的瞳孔折射出某种金属般的质感,这让他看上去不像一贯那样轻浮,反倒是显得异常冰冷。 “我无意那么做,陛下,只是劳烦您回答我一个小小的疑问。被放逐出王都前,我可见过您好多次,虽然没有亲密的交谈过,但我并没有察觉出您和大多数宫廷里的女人有任何不同。只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您就脱胎换骨,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不得不叫我怀疑,您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位小公主吗?” 他带着温柔却毫无感情的微笑补充道:“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成熟老练,坚定如铁,野心勃勃,连最贪婪的权臣也会为之惊讶?我见过无数女人,她们中也有那种对权力充满渴求的类型,但即便她们已经因为经历太多彻底不相信男人,也不会异想天开的让未来的丈夫变成自己的附庸。因为世界就是如此,女人必须依附于男人,男人才是她们的主宰。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已经算是狂妄难驯,但她最终也就是想找个自愿依附的男人而已。女人不可能离开男人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像没人可以公然违抗上帝。所以您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我真的真的无比好奇,陛下。” 他紧紧握着陆楠的手腕,两人的距离如此接近,陆楠几乎都要以为他是想借此来倾听自己的心跳,会不会因为这一番话狂跳得像一匹失控的野马。 “我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呢,阁下。难道这是在暗示,我是个冒牌货吗。” 如果陆楠真的是冒名顶替,现在她肯定已经面色惨白,溃不成军。但是,她觉得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人想到灵魂附体这种事情,而且她的身体百分百是原装货,叫谁来验证她都不怕。所以陆楠坐得很稳,心跳虽然瞬间失控了几下,就立刻回复了正常。 香槟公爵仔细的观察着陆楠脸上细微的变化,但最后他显然是失望了,悻悻的放开了抓住陆楠的手。 “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看来您并没有被娱乐到呢。”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有趣,我希望您最好可以好好反省一下,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胡乱说出口的。” 陆楠板着脸,非常不快的说,香槟公爵站起身对她行了一个大礼,那种浮于表面的虚伪笑容再次像个面具一样戴回了他的脸上。 “还请您宽恕我,我会牢记这个教训,从此谨言慎行。” 两人对视良久,像是在暗中进行一场无形的较量,最后还是香槟公爵率先移开了视线,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 “我想我得去处理一下行宫里那些东方商人的事情,恐怕得暂时离开了。” “去吧,相信您一定能处理得十分妥当。” 他恭敬的捧起陆楠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随即便不疾不徐的转身离开。陆楠盯着他的后背,皱起了眉头。 她倒是真没想到香槟公爵会怀疑起自己的事情。 第97章 要说陆楠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怀疑,那是骗人的。只不过最开始她就想好了,既然自己对原本公主的性格爱好一无所知,强行要去扮演只会出现更大的破绽。既然不管怎么小心的伪装都会犯错,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截了当的不多掩饰。根据当时的局势还有公主的处境,陆楠猜测公主本来就没有多受重视。再加上她故意将公主以前的侍女和随行人员都找机会全部调走,熟悉公主的人就更少了。 继承王位后她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朝中的大臣,他们怎么可能会和原来的公主有什么来往,就算是有接触过公主的人,他们也只会觉得这是成为女王后的必然。眼下这个时代思想舆论都被教会牢牢把控,人们听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宗教故事,看的书除了圣经和各种教会发行的刊物,也就只有诗歌和那种很粗制滥造的艳情小说,灵魂穿越这种设定他们大概想都没想过。 当然,宗教审判还是很可怕的,陆楠听过不少因为被指控为异端而被烧死的故事,但除非她在公开场合大喊上帝不存在教会都是骗子,教会再神奇也不会莫名其妙把一国女王告发为魔鬼附体,否则的话目前正在教廷呼风唤雨的那位安东尼主教早就这么干了。 所以香槟公爵忽然来了这么一出,陆楠确实受到了点惊吓,但她并没有当成多大的问题。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借着各种社交场合详细的打听过,确定之前的公主和香槟公爵没有任何亲密接触。香槟公爵情人众多,但无一例外都是那种成熟美艳的类型,公主这样的少女他没兴趣。 但为什么是他最早发现了异样,陆楠觉得,还是因为他对女人太过了解了关系。好歹也是个知名花花公子,只靠脸恐怕也不能引得那么多女人对他如痴如狂,死去活来。起码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就不是那种性格。香槟公爵为了泡妞,想必也对女人的心理有过一番深刻研究。像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富瓦伯爵那种典型的贵族男性,女人在他们眼里差不多就是个配件,他们才不会去思考自己老婆和女人整天在想什么呢。 “难道他还真的怀疑我是个掉包的冒牌货?有意思。” 想一想香槟公爵私下开的脑洞,陆楠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他还思考过如何利用这一点来换取更大利益什么的,而不是赶紧的去搜集证据揭发她。嗯,这很符合香槟公爵的性格。陆楠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这个人对王室毫无任何的尊敬和畏惧。公主和贫民,在他看来大概也就是身份上不同而已,要是可以获得巨大的好处,陆楠觉得他可以对任何女人大献殷勤。 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起码陆楠自问她肯定做不到,哪怕是为了活命,要她卑躬屈膝的去讨好那种丑肥男,她宁愿死掉——不,严格的说,哪怕不是丑肥锉,对方又高又帅,陆楠也绝对不会接受。对男人低头,要靠着男人的施舍和怜悯才能活着,对陆楠而言就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香槟公爵有一点还真的说对了,她就是无法容忍自己屈居于男人之下,即便是打着爱的旗号也不行。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也没人敢和我结婚吧。” 心不在焉的用手指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滑动,陆楠忽然想起了那些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过往。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才仅仅过去了几个月而已。比起一开始的无法接受,陆楠现在已经觉得这里其实还不错。哪怕生活水平不怎么样,还有这样那样古怪扭曲的习俗,最起码,她终于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对男人低头了。 哪怕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早就被淘汰的封建制度之下,而且估计也只有她这种少之又少的女性可以享受如此待遇。思及此处,陆楠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这个世界。 放任自己沉溺于这种毫无目的的思绪中,陆楠难得的放空了几分钟。随即她立刻甩开了这些没用的念头,需要她去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哪来那么多空闲胡思乱想。 摇铃叫来了外面的传令官,陆楠吩咐道:“去看看安茹公爵还有没有留在宫里,如果他在,请他过来一趟。” 传令官领命而去,陆楠觉得多半安茹公爵没有走。上勃良第公爵的事情她没有来得及事先和安茹公爵商量,忽然就丢出这么一个消息,感觉对他有点抱歉。按照安茹公爵的性格,恐怕是不会安心的离开,他肯定要来和自己单独谈谈。 果然,没过几分钟,传令官就带着安茹公爵过来了,陆楠屏退了其他人,书房里再次只剩下她和安茹公爵两个人。不过比起刚才面对香槟公爵时候的戒备,陆楠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起码安茹公爵是个可以好好讲道理的对象。 安茹公爵以一种端正到几乎僵直的姿态站在房间正中,直到陆楠示意一边有椅子,他才迈开步子,略显拘谨的坐下。以前的话陆楠肯定觉得这人是不是对自己太过防备,不过现在嘛,她相信安茹公爵大概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 毕竟他才给她写过那么长一封信呢。 陆楠很知情识趣的没有提那封信,就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虽然她心里蠢蠢欲动,很想看看安茹公爵羞愧得变脸的样子。但……还是算了吧,安茹公爵百分之百不会欣赏她的这种调皮。 “也许我该解释一下,关于上勃良第公爵的事情,我并不是故意瞒着您。” 安茹公爵听到这句话,好像稍微松了一口气,原本绷得紧紧的肩膀也显得放松了一些,他一板一眼的回答道:“非常感谢,不过我想不需要,陛下。您所担心的那种情况,我可以很确定的回答,不会发生。” “哦,那就真是太好了,我可不想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导致好不容易才建立的良好友谊轻易的破碎。” 最终陆楠还是没忍住的皮了一下,见安茹公爵不自在的在椅子上动了动,她心中好笑,立刻转移了话题:“那么,可以请您说说,对于新的财务大臣一事,您有何看法吗?” 安茹公爵稍作思考,便沉稳的回答道:“我大概能明白您顾虑的是什么,但是,我不会的。坦白讲确实我很想把这个职位收入自己的怀中,可是,一来我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来,弗兰德斯公爵和其他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如愿以偿。” 陆楠忍不住对他的回答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轻轻拍了拍手,高兴的说:“太好了,我就知道您肯定能明白。其实从我内心来说,当然愿意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您负责。那些赞美上勃良第公爵的说辞也就随便听听,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尽情的对您倾吐那些对他不满抱怨的话,直到您听到不想听为止。他是个好祖父,却是个非常糟糕的财务大臣。要不是他刻意的放纵和无视,洛林的财务状况也不会糟糕到眼下这样的境地。今天东方防线又送来了不知道是第几封催促的书信,千篇一律的喊着没钱,要我赶快送钱过去。我真的非常奇怪,最近也没听到库曼有什么大动静,他们到底是真的没钱还是找个借口来撸羊毛?” 这些抱怨的话也就只能对安茹公爵说说了,然后他果然完全无视了陆楠前面的话,只抓住了重点。 “所以您才会把布雷达大公派去接管军团吗?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安茹公爵直白的说,一点都不担心这种太过耿直的态度会得罪陆楠。 “自从上一任军团长圣桑伯爵去世后,东边的防线就一直由接替的副军团长阿弗里接管。他在那里足足待了七年,甚至连自己的父亲去世都没有回家奔丧,更是在此期间打退了多次库曼人的进攻。我想,恐怕布雷达大公是没有办法顺利达成目标的。” 陆楠饶有兴趣的问:“您说的这位阿弗里先生,就是赫赫有名的护教者,我们伟大帝国仅存的几位圣骑士之一吧。我倒是久仰他的大名,在不少人的心里,他简直就是一位洁白无瑕的圣徒。有一次我甚至撞见几个侍女口念他的名字对着上帝祈祷呢。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您能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安茹公爵面无表情:“很抱歉,我没有见过这位可敬的骑士,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满怀着对上帝的敬仰之心去了东方防线,从此就再也没回过一次王都。至于被封作圣徒,也是您的父亲在位期间的事情,据说是因为他不但打退了库曼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次进攻,还亲手杀死了当时的执政哈里发。教会因此感念他的功绩,教皇亲自赐予他护教者的称号。我所知道的仅仅就是这些,他本人是怎样的性格,我了解得也不比您多多少。” “那既然他被大家推崇为骑士的楷模,完美无缺的圣人,起码得遵循骑士的标准吧。”陆楠用手撑着下巴,玩弄着书桌上的拆信刀,“作为一名骑士,怎么可以不服从君主的命令。再说了,我又不是打着问罪的名号,当然是以慰问的名义请他暂时回到王都休养,随便亲自了解一下东方防线的实际情况。这个理由难道很过分很不近人情吗。至于我的那位好侄子能不能接管兵权,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我还是挺希望他可以成功的。不过不成功也没有什么损失,您说对吗。” “我坚持您的这个想法太过轻率,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导致整个防线发生巨大动乱。但是,既然您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并且加以实行,我也只能敬祝您心想事成了。” 安茹公爵以一贯干巴巴又非常嘲讽的语气回答,陆楠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所以才请您过来详细商谈具体的事宜,就不要再摆着这种表情说着讽刺的话了。” 说着陆楠便有点吃力的从书桌下面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哗的一声在桌上展开。她也是事先做了非常详细的研究和调查,并不是心血来潮的突发奇想好吗。 “确实库曼人对我们是巨大的威胁,我也不想仅凭自己的想法随便改动防线。但是,您看,洛林虽然是距离库曼的领土最近的一个国家,中间不是还隔着一个拜占庭帝国吗。要想对洛林发动大举进攻,库曼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绕过拜占庭走海路,要么直接从拜占庭的南边借道。” 狠狠戳了戳地图上被标记出来的地方,陆楠冷笑着说:“我不信拜占庭的皇帝不知道库曼私下的动作,他只不过是故意装傻,放这些人过来不断骚扰我们罢了。帝国已经接近二十年没有发动过巨大的战争,所以他沉不住气想以此来试探吗。只是我觉得非常困惑,库曼人从来都是将一切不信仰他们宗教的人视为仇敌,拜占庭就不怕等到库曼恢复元气后直接把他们灭了,将他们当做向帝国发起进攻的跳板吗?” “这一点我倒是稍微知道一些,现在在位的拜占庭皇帝年事已高,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继承权正打成一片,恐怕已经没有精力顾忌到多余的事情。正如您所说,帝国已经很久都没有发动战争,而库曼也陆陆续续打了快二十年的内战,太久的和平,让他们彻底遗忘了战争的恐怖吧。” “我听说老皇帝原本的继承人骁勇善战,但是却在几年前的一次战争中不幸战死,剩下的几个儿子都是后来出生的,最大的一个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只怕他们根本就没见识过战争的可怕,也忘掉了自己的国家曾经被库曼人血洗屠杀。” 陆楠深深的叹了口气。 “您说,这是不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呢,库曼人的内乱已经差不多平息,一个巨大的帝国正在逐渐苏醒,偏偏有能力和它对抗的几个势力全部陷入了无意义的内耗之中。不说我们自己,东法兰和西法兰都在搞内斗,而教会也是一片混乱根本自顾不暇。我实在是非常担心……所以我不能再放任东方军团不服从王都的派遣。他们也算是整个洛林唯一可以和库曼作战的力量了。” 安茹公爵若有所思,他想了一阵后问:“您是打算征兵吗,陛下?” 陆楠不禁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可是现在哪来的兵让我征。那些大领主大贵族手里倒是有不少私兵,但他们肯定不会乖乖交出来听从我的调遣。老实说吧,我把那位阿弗里先生调回来,很有可能会激起东方防线的变乱,但我也想借此来给那些领主们施加一些压力。抵抗库曼又不是歌兰家的私事,为什么我要看着他们不出钱不出力的站在一边围观。” 安茹公爵没说话,但他的表情毫无疑问是不赞成陆楠想法的。其实他也是大领主大贵族中的一员,手里有着不少的私人军队。只不过陆楠没指望他会单纯靠着两人之间没有多牢靠的友谊而拱手相送。这又不是朋友间借个几十块钱那么简单。 “也许我正在犯下一个巨大错误,但是,公爵,最起码我不能再什么都不做,一无所知的让东方军团消耗国库的库存,却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 安茹公爵点了点头:“这一点您倒是做得没错。” “另外,麻烦您以枢密院大臣的名义向洛林西边国境的所有领主发去命令,要他们严密注意教廷方向的一举一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马上向我汇报。” 陆楠又补充了一件事,安茹公爵不禁皱起了眉头:“您是担心最近教廷会对我们有什么动作吗?是不是因为上次您和罗马里奥主教见面的事情……” 陆楠和罗马里奥主教私下的协议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安茹公爵并不知情,他大概也不会想到陆楠会干出那么危险的事情。原本陆楠只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黑袍男人的身上,但是她也立刻想通了万事不能指望出现奇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这件事您就别多问了,按照我说的去做。” 安茹公爵满是狐疑的看了陆楠一眼,但他还是答应下来。换做以前陆楠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看来她给他写的那封信还是有了点作用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到读者们的夸奖,我开心得不要不要。这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非常感谢读者们的支持和肯定,我会继续努力哒。 然后是回答读者提问时间,嗯……今天有读者私下问我,说女主的主要日常就是天天蹲在王宫里和人嘴炮了吗。 那啥,不然呢,还想看她干嘛,骑马执剑征战天下吗。我倒是很想写女主武力逆天亲自上阵,但问题在于这不可能啊……又没有魔法斗气啥的,光是盔甲女主穿上就直接跪了吧。身材纤细还力量惊人的美少女只存在于轻小说和阿宅动漫里,现实里的肉搏型女战士差不多都是膀大腰圆的肌肉女啊喂。 不过后面她还是会去御驾亲征之类的啦,不会一直呆在老窝不动弹。 哦,另外,虽然我再三强调女主不会有那种黏黏糊糊的爱情戏,她还是会结婚生孩子的。也许有读者会问,既然女主只要达成征服世界的目标就可以走人,干嘛还管生不生孩子。 那个……君主有没有继承人对政局稳定非常重要的好吗!!!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君主是没法得到大臣们全力支持的。想想要是你们的公司老板明确告诉说了,公司就他这一代,他挂了直接关门,你们会有什么想法。 哦,当然,围绕着她的婚姻还有家庭生活肯定是一出宫廷大戏,该有的都有,不会比一般宫斗文差的,信我!我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了呢。 最最最最后,我还想事先说明一下,由于女主会回档,还是每次都从头开始,所以她每周目结婚生孩子的不一定会是一个人,不过我也不会每一次都详细写出来。该春秋笔法的时候就春秋笔法。该飞快跳转时间的时候我也不会手软。这个不是临时决定的,最开始打大纲的时候就围绕这个设定设计女主的各条故事线。但我不是为了搞后宫和卖狗血啊,这是为了展现主题而想的设定。 以上。 然后……我努力了,但是显然今天双更不了……时间来不及了。明天啦,明天补上! 第98章 和安茹公爵不知不觉就商谈了两个多小时,详细敲定了一切针对性的计划和安排。为了预防调动东方军团而导致动荡,必须提前做出相应的防备。而陆楠因为暗地里搞了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刺杀主教计划,虽然教廷忽然兴兵问罪的可能性很小,也不能毫无防备。虽然王都里只剩下几千可以动用的士兵,陆楠还是在安茹公爵的建议下把他们调动了起来,至少有个缓冲。 唉,所以说人就是不能太贪心,当时要不是陆楠一门心思的想着以最快的时间搞定皇帝加冕的事情,她不会铤而走险,把赌注都压在黑袍男刺杀上面。真不知道面对罗马里奥主教时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底气。本来她是抱着不成功就直接自杀回档的念头,不过现在她不想这么简单的逃避了。死亡回档看起来是个很好很方便的外挂,但不到万不得已,陆楠不想依赖它。倒不是因为畏惧死亡,陆楠觉得这样下去的话,未来她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挫折和挑战,难道每一次都选择用死亡来躲过去吗?那可想而知,她将永远重复不断死亡重来的循环。 想通了这一点后,原本让她焦躁不安的烦恼好像顿时也变得轻松了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等待她一件件去解决的麻烦事件似乎没什么了不起。说到底,人生最惨的失败无非就是失去生命,既然陆楠没有这个忧患,还有什么困难她无法越过呢。 “好像您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是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吗。” 她的这种态度转变顿时被安茹公爵捕捉到了,他有些疑惑的问。陆楠无意和他谈论自己的内心想法,只是笑着说:“焦躁也对现状毫无帮助,反而会犯下更大的错误。既然不管如何不安和哭泣现实都依旧那样,为什么不用微笑去迎接未来的一切呢。” 只不过是现代人都听烂掉的几句毒鸡汤,但是安茹公爵却深感敬佩的站起来对她深深鞠躬:“非常有道理的话,我将铭记在心。” “呃……” 绝对不是故意却起了刷时髦值的效果,陆楠挺无语的。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如果她存心的话,完全有一万种方法震惊这些一千多年前的人,给自己刷满各种光环。但是她又不是来当后宫妃子争宠的,折腾那些唱歌跳舞化妆服饰的有意思吗。有多余的时间还不如多多学习点有帮助的东西,比如最近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西尼文。 不过说到化妆服饰,陆楠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避开了安茹公爵那充满期待想要和她来一番长谈的眼神,弯腰在书桌抽屉里找了半天,又找出了一卷图纸。 “请您过来看看这个。” 安茹公爵走近后仔细看着图纸上不算太精细的图示,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很抱歉,陛下,这是……” “这是我看着最近一直下雨外出非常不方便,灵机一动想到的一种雨具。” 陆楠看着花费了自己不少时间才画出的雨伞结构示意图,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起码该有的都有了,相信照着这个示意图,正常的工匠肯定能做出实物来。 她指着图纸给安茹公爵解释了一下大致原理,其实她还想把这事扯到东方的商人身上,可是那天她和商人们并没有谈到这个,而他们送来的礼物里也没有包括雨伞。到底目前唐朝的雨伞是什么样子陆楠不清楚,她画示意图的时候完全是按照现代雨伞的结构改良的。所以,还是别瞎扯免得到时候对不上穿帮吧。 陆楠心想只是设计出下雨时候用的雨伞而已,教会总不至于用这个当借口把她给烧了。 安茹公爵很快就明白了图纸上东西的意义,不免显得有些惊讶:“确实,非常实用的器具,您是怎么想到的?” 陆楠多少有些不自在,剽窃他人思想这事儿实在是很不光彩,她厚着脸皮说:“也是那天看着您冒雨进宫,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我就想到就连身为大贵族有着专门雨披和无数随从的您都是这样,下面的底层人民肯定更加不方便,所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请您别这样看着我。” 好像还是第一次,安茹公爵用这样几乎称得上闪亮的目光全神贯注的看着她,陆楠可以在香槟公爵的各种攻势下无动于衷,因为她知道那都是假的。但是,一旦面对真挚毫不虚伪的赞美,她也有正常人的羞耻心。 她转过身回避了安茹公爵的视线,指着图纸说:“我也想过了,用太昂贵的材料肯定一般人都用不起,所以支架可以用木头,而伞面可以用结实的纸,上面涂上一层蜡就行。这样的话就可以大规模的推广到整个洛林。” “等等,陛下,我有件事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不想用这个被您称为伞的东西赚钱吗?” 安茹公爵不解的问。 陆楠正义凛然的回答道:“身为女王,为治下的人民谋取福利不是很正常吗。虽然现在我才继位不久还不能做更多的事情,最起码……让他们可以免于无法挡雨而生病。每次看到送上来的文书说哪里的村庄遭受灾害人民流离失所饱受饥寒,我都为此内疚无比,怎么还可以去想着榨取他们所剩无几的钱财呢。” 这些话其实和目前世界的主流观点不太符合,因为按照教会的宣传,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他们都是愚昧无知只会瑟瑟发抖的羔羊,而君王领主还有教会的神职人员就是负责引导他们看顾他们的牧羊人。人民只要乖乖的服从牧羊人就好,不需要他们有什么自我意识。至于君王必须保护底层的一般老百姓,对不起,他们还没这么高的觉悟。严格来讲,整个洛林乃至整个欧洲,现在都还处于半封建半奴隶制度,陆楠没有去微服私访,但是多少也从日常中了解到一般贵族对老百姓是什么看法。 换个人听到陆楠这么说肯定会觉得她脑子不正常,可是,安茹公爵不一样啊。虽然他从来没有明说过,陆楠还是可以从他平时的言行举止感受得出他对底层百姓没有那么残忍无情。当然,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他本质上依旧是个大贵族兼封建领主。只是和那些完全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待尽情压榨的贵族老爷们不同,他好歹觉得那些终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劳苦大众和自己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也就仅限于此,他能做的无非是手段温和一些,压榨得稍微轻一点而已。 所以陆楠这番话在安茹公爵看来几乎等于圣母降临,他是真没想到按理说从未接触过民间疾苦的女王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或者说该称之为觉悟。一瞬间他虽然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但内心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回想起记忆中过去那个曾经让他深恶痛绝,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的公主,他忍不住怀疑眼前的女王身上到底发生过些什么。除了长相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哪怕一丝半点相同的地方。 “难道真的有天主显灵在梦中对人类传授真理的事情吗?” 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心那种无法解释的奇怪波动是怎么回事,安茹公爵疑惑不解的想着。但陆楠是没法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来的,她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安茹公爵不说话了,难道是她这个理由很古怪吗。 陆楠当然不是圣母在世,她也想借着雨伞大赚一笔。可是,这里又没有专利法案,更不存在侵权的说法。可想而知,只要她一开始推行雨伞,还不马上遍地都是山寨货。就连玻璃这种被皇室死死控制在手心里的保密技术,时不时都会流出一些暗中售卖。雨伞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东西……呵呵。她总不可能把那些仿冒的人全部抓起来砍头,还颁布法令禁止任何人制作雨伞吧。这么做的话立刻就会给她招来骂声一片。 所以还不如做出凛然的姿态刷一波人民大众的好感呢,尽管这个时代好像底层人民根本没啥用处,妄想通过获得民心来改朝换代还是等再过几百年吧。但是在民间有个好口碑总比提到就是一顿臭骂好得多。 安茹公爵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没有颤抖。他低下头,对着陆楠深深鞠躬。 “对此我无话可说,您……确实是超出我意料之外的善良。” 这样就是安茹公爵可以给出的最大程度赞美,陆楠当然无法察觉隐藏其后的诸多丰富复杂含义,她把图纸小心的卷起来,交给了安茹公爵。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您负责,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完美妥善的处理。” “……对不起,但我实在是不理解,按理说这个应该由负责内务的香槟公爵……” 陆楠立刻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给他?算了吧,您还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吗。这种不能赚钱还要倒贴的事情,对他而言简直比割肉还痛苦。您信不信他一定会嘴上答应得很好,转头就搞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规定,还会给雨伞定出一个吓死人的天价,尽情的能捞多少是多少。” “啊,这倒是十分令人意外,您对他的评价非常的……让我惊异。” 感觉自己总算是做了一件不错的事情,陆楠心情很好,瞟了一眼安茹公爵那张毫无波动的脸,笑着说:“您是想说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要选择他做情人吗?亲爱的公爵,我的朋友,挑选大臣的标准可以十分严格,可是挑选情人就不要那么苛刻了。您也不能否认,香槟公爵长着一张让人赞叹不已的脸,而且身材也不错,这就已经足够了。你们男人选择情妇,不也只是看脸和胸部就行了吗。谁会关心她性格如何,平时有什么爱好。” 安茹公爵张了下嘴像是打算反驳,但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就生硬的扭转了话题。 “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您,陛下。” “什么事?” 陆楠想到总不好意思又让安茹公爵跑腿办事,又还要他自掏腰包付钱,于是找出了几张大额债券,很是心痛的在那里清点自己的财产。比起最开始,她的私人财产已经大幅度缩水,实在是让她很心痛。所以她又手痒痒的想去地牢抽某个死不驯服的雇佣兵一顿了。 “那位失踪的神父已经找到,重新回到了我的宅邸。” “神父?哦,哦,您说的是他啊,那个叫什么名字的来着?” 陆楠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拿起债券递给安茹公爵,漫不经心的随口回答了一句。不过安茹公爵却拒不接受,死活不接。陆楠塞了几次见他坚持如此,也就从善如流的把债券收了起来。虽然全程都交给他去处理,陆楠并不担心安茹公爵会冒领功劳什么的,因为人品方面安茹公爵真的是个有节操的人。这种事情他不屑去做。不过肯定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刷一波声望,算是陆楠给他的回馈了。 “您……您不是说想让他成为宫廷牧师吗。” 听安茹公爵这么说,陆楠顿时见鬼似的瞪着他。她是不是刚才听错了?安茹公爵居然主动提出要把那个小神父送进宫来?之前不是为了他两个人还发生过非常不愉快的误会吗?难道安茹公爵不是全程防备着她像保护小鸡仔一样死死护着神父吗?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曲折故事? 本来当时就随便一提,陆楠又不是真缺男人。但是见安茹公爵做出了如此反常的行为,她倒还真的产生了好奇,心里暗自嘀咕,这算什么,送男宠进来要分香槟公爵的宠吗?噫,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安茹公爵,意外的还挺懂的嘛。 咳嗽了一声,陆楠压低声音问:“您不是一直强烈反对吗,我早就放弃那个念头了。” 看得出安茹公爵非常不适应眼下这种好像两个人一起要去大保健的哥俩好行为,眼角都在抽搐了,但他却丝毫没有动摇,坚定的回答:“人总是会改变想法,我的陛下。我觉得洛雷托神父是个虔诚又高尚的人,有他在您的身边,一定会给您带来诸多积极的影响。” 陆楠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边哈哈哈一边忍俊不禁的说:“好好好,既然您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您就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他送进宫来吧。我可以保证,一定会连头发都不少一根的将他还给罗马里奥主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英语里没有陛下一说,大家要么叫Your Majesty,要么就是my lord或者my king 所以文中只要谈话但凡涉及女主大家都是满口陛下我的陛下,不是我骗字数,就是这个味儿。 骑士其实也是一种爵位,称呼的话通常是Sir某某某,于是用中文的话我就直接设定为某某某阁下或者先生了。 看到读者说感觉女主过得很惨毫无乐趣,其实也还好啦,虽然整体很落后,女主依然享受着最高等级的生活水准,她自己不也吐槽说那么多珠宝和皮毛丝绸,反正现代的自己肯定买不起。 至于工作压力,女主想的话,她随时随地可以甩开一切尽情享乐,搞酒池肉林都没问题,反正又没什么不良后果。但她依然一边吐槽一边努力学习认真工作……我想这已经说明了女主的真实态度。 她就是喜欢当个工作狂啊。 再说这可是当女王又不是憋屈的在后宫当妃子,未来还能当皇帝,爽得飞起。 要是她一帆风顺自带降智光圈所有人都毫无理由的疯狂爱她拥护她……那才见了鬼啦。 总觉得涉及政治和利益,不可能有什么真爱和牢不可破的友谊,能混出头的都心脏。傻白甜怕不是早就已经被搞死了哦。 第99章 把雨伞的推广普及交给安茹公爵后陆楠就彻底甩手不管了,随着她对处理国家相关事务越来越上手,每天也越来越忙,像这种小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去关注。她再一次体会到,工作这种东西,只要自己想做,永远也不怕闲到无聊,只会蜂拥而来。而对于她这种积极到异常的工作态度,下面的贵族和大臣们反响不一。一些人觉得她简直有病,身为女人只要好好享乐玩耍,过一两年跟商议好的对象结婚,然后看情况决定生不生孩子,最后再把王位顺利的传承下去,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千万不要弄出什么乱子来才好啊。” 这些忧心忡忡的贵族们经常私下聚在一起议论,发泄着对新继位女王的不满。在他们的观念中,男人当然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女人?女人竟然也想插手朝政,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可不是她们这种小姐用来召开茶话会的小客厅啊。” 这样的说法都传到了陆楠耳朵里,她只是无所谓的付诸一笑。哪怕是在一千多年之后,男人不也是这样吗,看到工作能力强一心干事业的女性,就会酸溜溜的讽刺她没有女人味,是个感情和家庭的失败者,太精明能干的女人不配被称为女人之类。算是个成功职业女性的陆楠就无数次被男性同事当面含沙射影的冷嘲热讽,还得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免得被人说她开不起玩笑。 起码这里的男人私下再怎么不满,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半个不字。陆楠就是喜欢看他们这种气得要死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其实她心里清楚这毫无意义,但是充分凌驾于这些满心不服的男人头上,还是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 而另一些贵族大臣们则是抱持着完全相反的态度,也许是因为经历了上一个皇帝的无能荒唐,加上王位争夺战中担惊受怕,他们非常渴望能有一个英明强悍的君主。虽然这个君主是女人,但比起那些不知所谓的男性君王,女人他们也忍了。尽管大多数贵族都是愚昧昏庸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享乐的糊涂虫,也有那么少数比较清醒理智一点的人。对于陆楠专注国事的态度他们非常欣慰。虽然目前帝国依然勉强维持着强者的门面,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比起查理大帝时代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如今帝国只剩下了一个好看的门面。他们无比怀念过去的辉煌,期待着帝国可以在新君主的引导下再次崛起,为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和威严。 这些人的想法陆楠同样清楚了解,说穿了,有奶便是娘,只要能让这些人得到好处,她就是个人妖他们都不会在乎。帝国并不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也谈不上畜牧业多么的发达,至于商业……眼下完全就是小打小闹,还在以物换物的初级阶段,就别想什么大航海时代殖民掠夺了。 于是这些贵族们期望的财富哪里来?说穿了就是去抢。 像周围的异族酋长,稍微远一点的东方部落,拜占庭帝国更是他们垂涎已久的富饶之地。要不是碍着实在是打不过,陆楠估计他们连库曼都想抢。幸好唐朝距离太远了,不然他们早就直接组成大军过去肆意抢夺了——实际上后来他们不也这么干了嘛。 想到记忆里那些充满血泪的历史,陆楠心情实在是很复杂。这些打着贵族名号自诩为绅士的人,本质上就是一群强盗而已。但抛开国家民族的好恶,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互相掠夺的过程。想要发展,想要强大,就必须得更快更早的占据更多的资源财富。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披着一个西洋人的壳子,陆楠觉得至少有一个好处,只要不去动东方自己的老家,抢谁她都不会有心理负担,更没有什么愧疚,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一想到未来可以去征服广大的土地,她毫无发动战争死伤无数的罪恶感,反倒是跃跃欲试。 在忙碌的工作中又飞快的过去了十来天,密切关注着的教廷方向并没有传来任何异样的动静。陆楠觉得大概黑袍男人的刺杀计划大概就没机会实施,这让她又是安心又是失望,同时也十分头痛如何跟罗马里奥主教解释才好。 只是罗马里奥主教那边也很诡异的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都不清楚目前他到底活着还是死了。陆楠心里焦急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年头消息传递就是这么不方便,随便写封信都要等上个把月才有回音。但是陆楠的耐心也差不多到了极限,要是年底之前教会那边还装死,她就要亲自去教廷所在地罗马找教皇给个说法了。 说到罗马里奥主教就不得不提一下那位洛雷托神父,安茹公爵真的立刻就把他带进了王宫。只不过陆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去见他,直接把洛林的枢机主教请进来,把这个棘手山芋甩到了他那里。 “上次您不是说宫廷牧师年事已高不能胜任了吗,这位是来自罗马的神父,由安茹公爵亲自担保,我相信您一定会马上喜欢上他的。” 笑眯眯的对白发苍苍的主教大人介绍了一下,陆楠就不管他打算怎么安排那位小神父了。由于这位主教大人早就被教廷变相放逐,和上层没有了任何来往,陆楠倒也不担心他会知道小神父是罗马里奥主教的私生子,从而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虽然陆楠对教会的印象并不好,但身为女王,还是必须定时参加各种由洛林本地教会举行的仪式和弥散。于是她私下和这位主教也有过一些接触,其他不敢说,至少他看着还挺慈祥和蔼。至于小神父到了他手下,会不会被捡肥皂什么的……嗯,陆楠就不敢保证了。 她不会承认这是变相发泄被小神父当成变态防备的怒火。哪怕长得再俊俏,气质再出众,陆楠可没有兴趣去倒贴他的冷脸。况且这个人行事诡异,一上来就搞了个莫名失踪。哪怕最后他自己回来了,碍着罗马里奥主教的面子陆楠不好严刑拷问,但她也不会真的脑子进水让他靠近自己。 不过安茹公爵既然敢把他送进宫,至少从某方面证明他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陆楠也只是吩咐下去要随时看紧神父的行踪,倒没有怎么限制他的活动。最开始她闲暇之余还听听汇报,后面忙得天昏地暗,早就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于是某天早上她在吃早餐的时候听到几个侍女在叽叽咕咕的议论新来的宫廷牧师,才猛然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虽然对可以进入自己房间的对象做了严格的规定,贴身侍女也只有三个人,但是陆楠也不可能把宫廷里所有的侍女侍从都赶出去,涉及一些杂事还是会有少数被她仔细调查过的侍女侍从可以进来。而这几个侍女就是负责给她打扫整理房间的,身份不算太高,勉强和贵族沾点边。陆楠对这些做杂役的姑娘管束得不太严格,所以她们还敢一边做事一边小声的聊几句。 “今天你也要去吗,记得叫上我。”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啊,又可以见到神父了,我真想天天都看着他的脸。” “昨天他还单独和我说话了,他的声音真好听,我想天使也不过如此了吧。” “要是可以和神父结婚就好了,我听说神父也是可以结婚的对不对?我愿意给他生好多好多孩子,儿子都长得像他,女儿都长得像我……” “别做梦啦,我听人说他可是从罗马来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和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结婚。再说他想要继续往上走,担任更高职位的话,肯定也不会结婚的。” “唉,说得也是,他身穿牧师长袍的样子太好看了,我可以就这么一直看下去,直到永远……” 其实姑娘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是房间太安静,加上陆楠听觉超级灵敏,所以还是听清楚了七七八八。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那个神父会变成新一代的宫廷偶像,毕竟长得那么好看,还有一股禁欲的气质,在一堆不是胖子秃头就是老头大叔的神职人员里简直是一股清流。但听这几个姑娘的意思,神父为人温柔,对谁说话都一视同仁,圣光闪闪。陆楠就很不满,同样是看着着他的脸垂涎,为什么对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难道……他在玩欲擒故纵?哼哼哼,看不出他还挺会玩儿的嘛。 脑洞大开的瞎想了一番,陆楠吃完了早餐,让侍女们把餐具收了下去。她当然不会真的跑去找神父问是不是对她欲擒故纵,只是无聊的胡思乱想而已。不过她倒是觉得,这家伙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得罪了女王后果很严重,看上去在宫廷里活得还挺滋润啊。 “传令官!” 陆楠随即就叫来了传令官,负责为她跑腿的一共有六个传令官,分成两组轮流值班,今天负责执勤的是个小麦色头发的年轻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一脸雀斑,看着就是那种很青涩的类型。不过传令官只要负责跑腿传话就好,也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能,所以陆楠也不太管他们到底都是什么背景。反正都是非富即贵,大有来头。 “您知道最近新来的宫廷牧师吗?” 还是第一次被女王陛下问及除了公务之外的事情,小伙子战战兢兢,涨红着脸点点头。 “哦,那真是太好了,请您帮我带个口信,让他去一趟地牢,里面有个顽固不化的异教徒,我希望牧师先生可以用天主的威光和仁爱彻底感化他,让他悔改。” 最近太忙她都没什么时间去教育还被关在地牢里的雇佣兵,陆楠灵机一动,决定把这个锅甩给神父先生。不是说他人品高洁吗,那想必感化一个两个野蛮凶狠的雇佣兵不成问题。 传令官莫名其妙的领命而去,陆楠觉得自己坑了神父一把,又是好笑又是期待。她倒是完全不担心会泄露出什么秘密,从头到尾她的打算都没告诉过雇佣兵头子。而且那家伙软硬不吃,发起疯来活像只野兽,又非常讨厌教会的人,神父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算他狠。 难得的恶作剧了一把,陆楠偷笑了几声,觉得自己有时候还真幼稚。不过想到那个至今不肯服软的雇佣兵她也真是头疼,真心要弄死他的话倒也简单,可是她现在还不能这么做。至于来个大刑伺候,陆楠又怕把他打坏了以后没法派上用场。再说那家伙完全不吃酷刑这一套,只怕是越打越造成反效果。 “唉。” 没好气的把手里的笔丢在桌上,陆楠又犯起了愁。这年头可以带兵打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虽然骑士团里能打的人很多,可是自己能打和可以带兵不是一回事啊。富瓦伯爵倒是非常擅长这些,但陆楠敢把自己好不容易聚集的雇佣兵交给他吗?怕不是打完仗下来就变成他的私兵了。 为什么堂堂一个巨大帝国,连个能带兵打仗的人都找不出来啊?再不赶紧去攻打她看好的部落酋长,那些雇佣兵都要把她吃垮了。 一想到这个陆楠简直就愁得快要一夜白头。 “陛下?” 也许是上帝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另一个传令官小心的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看陆楠一脸苦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有些不安的说:“东方防线的军团长阿弗里先生已经到了,根据您的命令,他第一时间就到了王宫,正在外面等候您的召见,您想现在见他吗?” “这么快?” 根据陆楠的计算,从东方防线到王都至少也要一周,这还是没算上她手令送过去的时间。这位赫赫有名的骑士大人是长了翅膀飞回来的吗? “请他进来吧,我现在就见。” 稍微想了一下,陆楠确实对传说中的圣徒,教皇亲封的圣骑士很好奇,决定在已经重新修整好的大书房正式的接见他。于是她还抓紧时间回卧室去换了一身正式场合才穿的礼服。不过她刻意将所有的珠宝首饰都取下,除了手上那个没办法摘掉的戒指,一身光秃秃的就去了书房。 谁叫这位骑士先生天天写信要钱,她打算哭一下穷,表示自己真的是被他掏空,堂堂女王,连首饰都戴不起了。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根据安茹公爵的说法,他应该还比较年轻吧,会不会跟富瓦伯爵一样长得人高马大活像座铁塔?考虑到这个时代男人的主流审美,估计就是那种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所以陆楠觉得真心不能怪自己总是无法拒绝香槟公爵那张脸,起码他每天刮胡子。听说他其实以前也留过胡子,现在坚持刮胡子,多半是察觉到了自己喜欢没胡子的男人。 而另一个不肯留胡子的奇葩就是安茹公爵了,他的理由则是胡子太脏,吃东西会沾到碎屑让他无法容忍。嗯,这倒是很安茹公爵,非常可以理解。 第100章 换好衣服检查没有任何纰漏,陆楠才急忙提着拖地的长裙往楼下书房跑。最开始很不习惯经常不小心踩到裙摆导致差点摔倒,现在好歹适应了一些。不过要她像其他贵妇那样慢吞吞几分钟都跨不出两步依旧做不到,反正也没人敢指责她走路的方式太粗鲁。但是考虑到自己坚持不肯穿束腰衣,而其他宫廷里的女人无一例外都绑着那刑具一样的东西,陆楠又觉得不能责怪她们走路太慢。 她非常希望自己以身作则,能让这些自我戕害却毫不知情的女人们能有脱掉束腰的一天。现在看来肯定还不到时候,不过根据她的着装喜好,原本充斥着浮夸奢侈的宫廷之风渐渐有所转变,出入宫廷的女人们都不再打扮得那么珠光宝气花枝招展。陆楠很欣慰的看到那些最开始刺瞎她眼睛的夸张巨大帽子和发饰都消失了。就该这样才对嘛,生产力如此低下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简直是天理难容。 负责传话和带路的侍从当然不会不长眼睛的赶在女王没到书房之前把人带进来,于是陆楠还算从容的进了书房,摆好架势在书桌后的扶手椅上坐下。即将要面对的也算是帝国的强权派人士,无论是声望还是人气,陆楠都不可能轻易将他怎样。如果在东方,皇帝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看不顺眼的大臣惩治一番。可是在这里,任何东西一旦沾上了教会,就会变得非常麻烦。特别这还是个被教皇亲封的圣人。陆楠看似镇定,心里其实还是感到了一点紧张。她从未如此迫切的期望这位骑士先生是个好相处的对象,否则……她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骑士,弗洛朗.德.阿弗里,依照女王陛下旨意,觐见。” 由于是比较正式的召见,所以门口的司仪官特别大声的喊出了侯见者的封号头衔还有全名。这位骑士大人虽然赫赫有名,但他在贵族里的阶层并不高,只是最下一层的骑士。当然没有哪个贵族敢轻视他这位从查理大帝时期世袭而来,还接受过教皇加封的骑士。严格的说,其实骑士之下还有两个阶层,准男爵和骑士侍从。但在大众眼里这两个阶层不能算作贵族,基本都是贵族家的附庸和骑士的随从而已,所以陆楠都没怎么在宫廷里见过有这两种头衔的人。 伴随着司仪官的声音,陆楠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可见来人势必身材不是一般的高大。果然,随着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男人让陆楠都忍不住小小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歹也是西方,还是吃着牛羊肉长大的,这里的男人女人都不矮,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遍地都是,连陆楠自己都有一米七左右。但是怎么说呢,能长得像眼前骑士先生这么高大的人,陆楠真的还是第一次见,保守估计他至少也有一米九五以上吧。他进门的时候甚至还稍微弯了一下腰,免得被门框撞到头。 “向您致以至高无上的敬意,女王陛下。” 骑士低下头以标准的姿势对着陆楠行了个常见的礼,他的声音倒是非常柔和,完全不符合给人的第一印象。一般来说长得太高的人很容易给人一种行动不太敏捷的感觉,但是这位骑士先生却丝毫不显得迟钝。因为赶路的关系他穿着很普通的短外套,上面还全是灰尘泥土,以他的身高来说真是瘦得很厉害了。但是他身上却又没有那种瘦子的孱弱,哪怕没有明显膨胀的肌肉,依旧能感受到那种隐藏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 他一进来就低头行礼,陆楠完全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头至少两个月没洗的油腻头发,上面也一样都是灰尘泥土,发丝都乱糟糟的黏成了一团,几乎看不清原本是什么颜色,大概是棕色或者浅褐色的吧。陆楠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男人大多不讲卫生更不喜欢洗澡,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形象也和他圣骑士的称号太不符合了吧。 “阿弗里先生是吧,请坐,真是抱歉,非常急迫的把您从东方前线召回,您一定很累,先坐着休息一下。” 心里嫌恶无比,脸上还是和蔼可亲,陆楠摆出了自认为最端庄最优雅的笑容,温和的说。 阿弗里抬起了头,对陆楠投以冷淡的一瞥。 怎么说呢,他的脸也一样看起来很糟糕,长期的风吹日晒使得他的皮肤又黑又糙,鼻翼两边已经出现了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掩饰他端正到苛刻的长相。他似乎天生就长着一张象征正义和光明的脸,无论任何人,一看到他就会顿时产生安全和信赖的印象,就是那种电影里标准军人和警察的模样。连陆楠都忍不住觉得,长着这么一张脸的男人,不太可能是坏人吧。 唯一和他长相不太协调的,就是他的眼睛,太过锐利,太过冰冷。那是见过地狱一般尸山血海的人才有的眼睛,只要和他视线相对,就知道这个男人意志坚定,必要的时候可以冷酷得可怕,一旦下定决心,没人能动摇他的决定。 陆楠被他一盯,顿时像被针扎似的,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这个男人身上带着的杀气太可怕了,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人才会连呼吸间都带着血腥气。但是他整个人却不显得戾气十足,反而有种沉静安详的意味。他会让人本能的敬畏,却不至于害怕。也许圣经里描写手执上帝之剑的炽天使就是这幅模样,和他相比,雇佣兵头子真的也就只是一只狂叫暴跳的疯狗而已。 只是这位炽天使却明显对陆楠的好感不高,脸上的尊敬也只是看在她身为君主的份上。陆楠很清楚他为什么这样的原因,只是事先打好的腹稿现在却没法拿出来用,骑士先生不是那种可以轻易靠耍嘴皮子卖好就能讨好的对象。 “我不知道您心里有着怎样的误会,但不管有任何疑问我都会一一如实回答,所以先请您坐下稍微休息一下好吗,真的很抱歉,我确实没想到您会这么快赶回来,否则我也不会下令让您立刻进宫,一定会让您先回家一趟好好休整再说。” 刻意的放低了身段,陆楠以最诚恳的态度真心实意的看向他,这种态度让骑士先生稍有动容,原本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他只稍作犹豫,便干脆的接受了陆楠的好意,直接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陆楠又急忙叫人给他送来热毛巾和热茶。 这两样东西让疲倦的骑士稍微振作了一些,脸上也涌起了一点血色。他拒绝了陆楠端食物的提议,摆手示意围着他的侍从们退下,便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楠,看来是要她先说话。 这样的人,和他玩任何花招都没用,也许还会因为撒谎而彻底的激怒他。陆楠当机立断的甩掉了原本的计划,也不再端着女王的架子,而是以一种有些惶恐不安的姿态,摆出了十六岁少女应有的模样。 “您……是不是在路上听到了什么虚假的传言?所以您生气了?” “不,没有这样的事,陛下。” 见他还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陆楠稍微松了一口气。尽管她从不屑于靠着卖弄风情去收买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也不是那种会被美色吸引的类型。但是必要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发挥一下女人天生的本领,以弱者的姿态来缓和男人的怒气。既然可以来软的,她为什么非得硬杠呢。 “我并不是想要撤销您的职务,也没有找人取而代之的打算。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对着天主发誓。” 即便是摆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骑士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冷漠的问:“那么您又为什么要把我急召回王都。您可知前方的战况多么危急,临时调走指挥官,万一发生任何变故,异教徒的军队就会长驱直入,踏入我们的国土。这样的决定,难道您打算告诉我,只是一时兴起吗?” 他并没有大声斥责,甚至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出现,但陆楠还是受到惊吓似的往后一仰,捂着胸口,惶恐的说:“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阿弗里先生。我一直都非常的信赖您,您看,前几次您写信过来,我不是都第一时间把一切东西都送过去了吗,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提到之前的几次运送补给,骑士不禁稍稍为之动容,而且注意到女王有些瑟缩的模样,他意识到对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是那些凶残的敌人,他也不该对自己的君主如此无礼。 “非常抱歉,吓到您了吗,我并没有想要质问您……请原谅,陛下。” 陆楠冲他露出一个标准小白花的微笑,嗯,看来必要时刻,她的演技还是蛮出色的嘛。果然,圣徒还真不是吹的,骑士先生没有办法对一个年幼的少女摆出高冷的姿态,这一点他可比安茹公爵好太多了。陆楠只怕骑士先生是个不管不顾的假圣徒,既然他看起来还真的很绅士,就别怪她随便甩锅到别人身上了。 为了达成目的,陆楠也不介意扮演一下无助惶恐少女的。这不叫怂,这叫战略性示弱。 大大的松了口气,陆楠微微前倾,用不安又有些无奈的表情,低声的说:“您应该知道,我原本就不是被看好的继承人,这个王冠,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我会成为女王……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其实,我心里非常的害怕。” 换成其他人在场肯定会大翻白眼,叫嚷着陛下您说的是谁啊我们怎么不认识。但是骑士先生远离王都,对陆楠一无所知。再说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一个仅仅只有十六岁的少女在这样的情况下坐上了王位,心里惶恐畏惧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骑士先生不是那种可以随时都口若悬河给出无数安慰的人,对此,他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理解。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真的,可是,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么顺利。特别是所有的大事都由几位枢密院的大臣掌控着,我根本就没法插手。” 陆楠沮丧的搅弄双手,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妈呀,她为自己惊人的表演震惊了,看来人类果然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也许您不太清楚,现在国库里已经没有剩下多少钱,实在是没法再支付军团的费用。我知道您在防线上非常的辛苦,我想用自己私库的钱暂时先顶上。可是这个想法却遭到了其他大臣的一致反对,他们说……说……” 见陆楠一副为难的模样,骑士低声说:“不必了,陛下,我大致能猜到他们说的内容。” “特别是枢密院的政务大臣,安茹公爵。他说了很多对您不利的话。” 飞快的思索了一番,陆楠把黑锅甩到了安茹公爵身上。其实她最开始想甩给弗兰德斯公爵的,但是这家伙肯定不会配合她的表演,只能委屈一下安茹公爵了。反正他现在就是个仇恨吸引器,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仇恨值。 “我不想把您从防线召回,可是安茹公爵却认为,有些事情必须要您亲自到场解释说明,不然的话……您也许就……抱歉,那些话太可怕了,我不想在您面前重复一遍。” 抱歉的笑了笑,陆楠尴尬的转移话题,不过她相信骑士先生肯定知道自己的意思。 “所以最后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思下了命令,但是我特别强调以请您暂时回王都休整的名义,而不是任何对您不利的理由。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对不起……” 虽然自信自己的演技绝对毫无破绽,但至于骑士先生相不相信这个理由,陆楠心里还是挺没底的。但是无论如何,就算他看出来自己是演戏,但女王都做出这样的低姿态了,他还能不依不饶吗?呵呵,心里再不爽还不是得咬着牙吞下去。 不过看阿弗里脸上的表情已经软化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那么硬邦邦拒人千里,应该是信了吧。陆楠估摸着这位先生常年和异教徒打仗,对女人应该没那么丰富的经验。要是对香槟公爵,她就不会来这一套了。那位仁兄比她还能演,陆楠觉得自己的演技都是通过观摩他而得到了巨大成长。 “这也不是您的错,请不用放在心上。” 他很客套的回答了一句,到底也是世袭的贵族,基本的礼节依然存在。陆楠用手帕擦擦眼角,勉强的笑了笑。 “算了,您太累了,有什么话我们后面再详谈。您放心,我不会干涉您在东方防线的任何事宜,而且我保证最多只需要几天您就可以带着新的补给回去了。” 过犹不及,陆楠觉得今天差不多就行了,看骑士先生若有所思,她也不想继续下去被看出破绽。 “我记得您在王都没有宅邸,所以我已经提前把一处最近的行宫收拾了一下,您暂时就住在那里,可以吗?” 骑士先生皱了下眉头,勉强的答应了。陆楠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叫人来护送他回去休息。她站在窗户前面确定马车已经驶出王宫,便一个箭步窜到门口,大声喊道:“传令官,传令官!去把安茹公爵请过来,要快,我要立刻见他!” 为什么要见安茹公爵?当然是赶紧对口供免得露馅啦! 第101章 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安茹公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王宫。他在王都的宅邸距离不算太近,一天几趟的跑陆楠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按照过去的惯例,对于宠信的大臣,君主在王宫给他特地留出一个房间并不奇怪。但是考虑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她又不能让他住在王宫里。不说为了维持君主的威信不能再继续给予安茹公爵特权,以女王的身份留宿男性大臣……可想而知,绝对又是立刻满天飞的流言蜚语。 像安茹公爵这种肯定是要干正事的大臣,陆楠可不想被大众以为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私情。这倒不是因为道德感,再怎么正直能干的人,一旦沾上裙带关系的嫌疑,都会导致风评大坏,背上永远都甩不掉的黑历史,非常不利于开展工作。陆楠现在还指望着他好好干活,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像香槟公爵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陆楠可以尽情败坏他的名声,不过好像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实际上在此之前倒不是没有关于她和安茹公爵的流言传出,特别是香槟公爵在御前会议上说安茹公爵出于嫉妒才刻意的攻击他,让流言一度达到了顶峰。只不过没过半个月类似的说法就烟消云散。实在因为安茹公爵不论从哪一方面都不像是很讨女人喜欢的模样。哪怕他长得不错,家世一流,可永远倨傲和冷漠的态度就足以让一干小姐夫人们避之不及了。没有人是被虐狂,被人彻底无视还可以执着的倒贴。大概只有那种出身不好一心渴望嫁入高门的女人才会不畏惧安茹公爵的冷脸。可是这样的女人一般没等接近他就被随从护卫们赶走了。 于是安茹公爵就这么高冷着,年过三十却还没有娶下一任老婆的打算,而且身边干净得连只母苍蝇都看不见。更奇葩的是居然没有人想借着婚姻和他攀上关系……呃,好吧,可能有,只是陆楠不知道而已。有时候陆楠觉得,大概安茹公爵才是真正的禁欲主义者。再考虑到他严格得近乎苛刻的洁癖以及强迫症,他居然还结过婚真是最大的奇闻。可惜陆楠对他的亡妻一无所知,她真的还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天使才会让这个男人动了结婚的念头,看上去好像对她还挺真爱的。 毕竟一开始他们关系恶劣就是因为这位公爵夫人,公主的表姐嘛。 在等待安茹公爵的时候,陆楠就这么无聊的胡思乱想着,最后甚至都想到了他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上去。等到安茹公爵敲门进来,她就有点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神,老是往他下面看。想想有着先天遗传病的拉比,安茹公爵身患隐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您在看什么。” 安茹公爵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是陆楠已经可以感受到隐藏其中的怒气。她讪笑着收回了视线,借着整理桌上的文件纸张试图掩盖过去。其实她很想趁机问一句,公爵阁下您为什么一直单着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要讳疾忌医。她知道几个偏方也许可以挽救他于苦难之中。万一真正有效,安茹公爵会不会感谢她将她当做自己的大恩人从此将钱和兵双手供上…… 但是一看到安茹公爵那张黑着的冷脸,陆楠觉得自己还是别瞎想了,这话一说大概他们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的关系又要立刻破碎。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您今天的裤子做工不错,挺好看的。” 然而安茹公爵穿衣服是有规律的,每天穿什么搭配都有严苛的规定,陆楠怀疑他的衣柜里全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今天是周四,他按照惯例穿着黑色的裤子配深紫色的上衣,跟以前无数个周四一样,完全没有任何不同。稍微有情商的人都会明白陆楠只是在转移话题,顺着她配合一下,大家就当无事发生。但是安茹公爵就是偏要不顾社交规则,以包含讽刺的语调不屑的哼了一声。 “是吗,我还以为您特地传召,就是为了盯着我的裤裆看个没完。” 陆楠难得的噎了一下,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有件事我真的不明白,您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岁数却还没被人打死的?我猜您一定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吧。” 而安茹公爵显然也不是那种受到攻击却宽容大度的人,这种时候他好像又彻底忘记尊敬女士的绅士信条了,反唇相讥道:“陛下这么说的话,我也有件事不明白。您到底是有多么的寂寞,才会迫不及待的什么男人都往自己床上拉。”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分了,陆楠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丢:“这就是您的教养吗,动不动就攻击一位女士的私生活?我还以为您是宫廷里唯一难得的正直人,结果您每次都盯着我的卧室,我好像从来没有拿您的私生活开刀吧。” 安茹公爵被她说得一愣,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很抱歉,是我太过无礼了,我不该这样说。” 陆楠挥挥手,表示她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安茹公爵随即又认真的补上了一句:“但我依然认为陛下应该洁身自好,情欲只是一种让人变得丑恶的毒药,沉溺其中并不能带来任何的快乐,一时的满足之后只有满满的空虚。” “您还没完没了!”陆楠拍了下桌子,“而且您的话似乎大有深意,好像很有经验似的。怎么了,这是您在经历了花天酒地后得出的感悟吗,要不要说出您的故事让我学习学习?” 安茹公爵用一种让人发毛的冷酷眼神默默看着陆楠,陆楠耸了耸肩膀。 “好吧,无聊的语言攻击就到这里,我把您传唤进宫,当然是有正经事。” “是关于那位刚刚回王都的圣人骑士吗。” 安茹公爵立刻就想到了关键,陆楠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他。我本来还想着花言巧语一番把他哄好,毕竟我本来也没对他抱着多大的恶意。可是这位骑士大人的脾气显然是不吃那一套的,为了稳住他,我只好采取了非常手段,现在需要您的密切配合。” 安茹公爵稍微退后了一点,警惕的问:“什么配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陛下。” 陆楠慢慢露出精心保养的两排洁白牙齿,脸上是一个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 “您将是一个大权在握野心勃勃,不将女王放在眼里的权臣,而我,就是在您的打压下惨不忍睹,每天以泪洗面还不得不装出坚强模样来维持可怜尊严的傀儡女王,所谓配合,就是这个意思。” 安茹公爵当然不会乖乖的配合陆楠,在听了陆楠半天解释后,态度坚决的表示了反对。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这个荒唐的请求。” “您都说了这是请求了,阁下!女王的请求您居然也可以置之不理吗?” “是的,我当然可以。” “那么朋友的请求呢?我们不是朋友吗?就当做是来自友人一生一世的的唯一请求吧。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才被称为朋友啊!” 陆楠双手合十,一副无助弱小等待救赎的模样。虽然她确实是个性格手段都很强硬的人,但这不意味着她就非要什么事情都跟人硬顶。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装可怜卖惨,特别是安茹公爵这种明显一看就吃软不吃硬的死硬派。 “再说这对您又不会带来任何实际上的损失,您在宫廷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难道您自己还不清楚吗。阿弗里虽然现在控制着东方军团,但他又不可能对您怎样,最多就是语言和态度上有些冲突,这种事情对您而言根本毫无影响吧。” 说是要让安茹公爵背锅,陆楠也不会真的那么丧心病狂让他去送死,本来安茹公爵目前在大多数人心目里就是个借着扶持女王上位趁机大权独揽的形象,特别是不久前才发生过陆楠将书记官全部赶出宫廷的事情,宫廷里的大臣贵族们也基本都以为陆楠和他的关系非常紧张。弗兰德斯公爵已经在陆楠面前语言挑唆无数次,就是想让陆楠赶紧的把安茹公爵找机会弄下去。香槟公爵更是不遗余力的抓紧任何机会对她狂进谗言。各种证据确凿,说得和真的一样,人证物证俱在,陆楠都差点信了。要不是她和安茹公爵已经解开了误会,同时对他的人品也有一定的信任。陆楠怕不是真会以为安茹公爵是个包藏祸心的阴谋家。 阿弗里说穿了就是个远离权力中心的人,声望再高,他也不可能对安茹公爵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害。特别他看上去还是那种比较正大光明的类型,肯定也不会私下对安茹公爵下黑手。所以陆楠觉得这只是要安茹公爵顺水推舟配合自己在阿弗里面前演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非常过分的请求。 听到陆楠说他们是朋友,安茹公爵明显的动摇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让步:“我只是觉得您这么做毫无意义。欺骗终究只是欺骗,再完美的假象终有被揭穿的时候。既然您说阿弗里是个正直的人,就更不应该采取这样的手段来哄骗他。您想过万一被他知道真相后的结果吗?” 陆楠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我只想现在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他暂时扣在王都而已,至于后面的事情,根本无所谓。就算被知道我是骗了他,那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因此起来反叛吗。既然是个被大众认可的圣人,就得乖乖的有个圣人的模样。反抗自己的君主,这一条就足以让他彻底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了。” 安茹公爵紧紧皱起了眉,显然对陆楠这番话很不赞同。但是作为一个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人,他倒也不会天真的抗议陆楠太过肮脏。这也是陆楠觉得他特别有意思的一点,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心中也许还有点浪漫主义者才有的幻想。虽然陆楠从没和他谈论过这个话题,但依旧很明显的可以从他平时的为人处世中感受到,他是那种道德感非常强烈的类型。可是,另一方面,安茹公爵却又理性到让人觉得无情的地步,从未因为心中那份对道德和正义的渴求而走上奇怪的道路。他高高在上看似倨傲的态度,以及动不动就冷嘲热讽对一切都尖酸刻薄的言辞,未尝不是在发泄心中的焦躁与烦闷。 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才会让他变成这种扭曲的性格呢,陆楠还真是好奇啊。 陆楠压低了声音:“想想吧,公爵,要想把东方军团控制在手里,首先一点就必须降低阿弗里对他们的控制力,所以我们必须让他在一段时间里远离军团。再说了,您不是一直都很头痛弗兰德斯公爵到处和您作对吗,他为什么那么猖狂?难道不是因为富瓦伯爵看似中立,其实还是隐约偏向他那一边的关系吗。我们欠缺的,就是一个可以彰显武力的人,一个既有巨大声望,又能领兵作战的人。实际上我对阿弗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可以换来巨大利益的计划,就等着把他安抚下来,乖乖呆在王都,别片刻都不愿意多留的一心想着回到东方防线去。” 安茹公爵的眉头慢慢松开,看得出来,理性的一面占据了他头脑的上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那种陆楠熟悉的冷漠。 “您就这么对布雷达大公抱有信心?就算他顺利接管了兵权,也不见得就会乖乖服从您吧。” “这一点就不需要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亲爱的朋友。” 知道他某种程度上算是变相的默许了自己的安排,陆楠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心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为您详细讲讲那个可以获得巨大利益的计划好了。” 第102章 和安茹公爵商议好了今后的对策,虽然陆楠对安茹公爵的演技不抱任何希望,但他只要本色发挥就行。由于她和安茹公爵在公开场合都表现得很冷淡,就算聚在一起都是在公事公办的商讨国事,倒也不必担心其他人会觉得奇怪。 不过陆楠却没有立刻跑到骑士先生的面前去开始表演,这样做也未免太刻意。而且骑士先生是个名人,得知他回到王都的消息后,跑到他暂居行宫去拉关系套近乎的人络绎不绝。里面不乏那种虔诚的信徒,完全是抱着瞻仰圣人光辉的目的。但大多数贵族都只是想跟他攀上关系,从而某得好处。像弗兰德斯公爵这种谁都想拉拢一下的人,自己不好随便出面,依旧派出了心腹前去拜访,还带去了大量宝贵的礼物。看来他也很清楚,如果可以将这位骑士拉入自己的阵营,等于彻底掌握了整个东方军团,还得到一名声望武力都不得了的干将。 只是骑士先生对这方面完全没有兴趣,根据陆楠派去监视的探子回报,他不但拒绝了一切宴会舞会的邀请,平时更是深居简出,每天除了锻炼身体就是看圣经跟对着天主祈祷。专门准备的豪华房间和各种玩乐的设备他碰都没有碰过,睡在底楼一个简陋的小房间,不喝酒,也不怎么吃那些昂贵的食物,艰苦朴素得一如苦行僧。 见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愿意放弃的弗兰德斯公爵又以侍女的名义送去了好几个美丽的女子,从青春少女到成熟妇人应有尽有。但就在这些侍女被送去的那一天,骑士就冷着脸把企图勾引自己的女人粗暴的丢出了大门,吓得其他女人也纷纷跑掉了。 弗兰德斯公爵一贯的手法无非就是威逼或者利诱,可惜这两种手段对骑士都没有任何作用,还被狠狠削了面子,气得他暴跳如雷,私下大骂“那个可恶不识好歹的乡巴佬”,一时间成为了整个王都的笑谈。 本来还传言骑士被女王紧急召回是因为被忠诚受到了怀疑,而且东方防线的财务出了问题,跟他还有不好解释的关系。陆楠随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种无稽之谈肯定是弗兰德斯公爵弄出来的,目的就在于离间她和骑士先生的关系。等到骑士先生因为受到冤屈而感到愤怒的时候,弗兰德斯公爵再假惺惺的跳出来做好人。这种手段陆楠已经从弗兰德斯公爵那里见识过好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于是她故意漏出风声说自己要把骑士召回来问罪,果然弗兰德斯公爵就迫不及待的动了手。但是现在陆楠完全没有把骑士抓起来问罪的打算,还把他好吃好喝的安排在只有王室才能居住的行宫,在公开场合再三声明自己对他的忠诚毫无怀疑,只是想着他长年在防线作战十分辛苦,特地将他召回来表示嘉奖。之前陆楠就说过这个月会召开一次盛大的秋季宴会,现在她可以宣布,这个宴会是为了赞赏骑士的功劳而举行。 这下子流言瞬间不攻自灭,弗兰德斯公爵前面打着要为骑士先生讨回公道主持正义的幌子,企图去刷他的好感,一眨眼也变成了自行打脸。至此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女王给算计了,当着陆楠的面他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异样,不过私底下……陆楠觉得他大概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 所以距离骑士先生回到王都已经过去了三天,陆楠一次都没有召见过他,更没有急吼吼的去试探拉拢。想必他只要不是个傻子,前面发生的精彩大戏足以让他对目前王都的状况了解一二。既然他都能沉得住气,陆楠也就乐得装傻。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把骑士拖在王都不要立刻回到防线。于是她根本没有阻止那些络绎不绝去行宫拜访邀请的人们,实际上她巴不得人越多越好,让那位骑士大人不得不耗费时间去应付这些人。 实际上陆楠这边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每天忙得分身无术,暂时没功夫去刷骑士的好感。只是在骑士回到王都的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思考着用怎样的手段去博取他的忠诚和信任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问题。 她为什么不试着搞一搞酿酒技术呢? 想到这件事,完全是陆楠思索着作为现代穿越人士,起码也该弄点黑科技产物出来收获好处吧。但是那些太需要专业知识的东西陆楠一窍不通,私下她倒是抽空利用可动用的资源弄出了肥皂。可是制作的过程不但非常复杂繁琐无法大规模生产,光是最基本的原料油脂,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在普遍大家都穷得不行,大部分底层老百姓一辈子都难得吃两回肉的时代,哪里去找足够供应的油脂?根据陆楠的了解,这里不太流行养猪,大家也不怎么吃猪肉。而牛这种生物数量稀少,只有贵族才养得起。最普遍的肉食,基本都是来源于羊。一般的人家能养得起几只羊都非常不得了,又要指望羊毛织布,又要盼着用羊奶赚钱,哪里舍得杀掉,只是要用脂肪做肥皂。 要是等手上有足够的资源和人力,倒是可以试着弄个专门的养殖场,大规模供应原料,再流水线生产,推广到各地去赚上一笔。不过眼下嘛……陆楠身边就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只怕是还没弄出个雏形,技术早就被人偷学,外面山寨遍地了。在这方面,陆楠绝对不敢对香槟公爵的操守抱有任何期待。这家伙为了钱和权力连自己亲爹亲妈都能卖了,何况她这个挂名的情人。 于是陆楠最后也只弄出了一点点试验产物自己偷偷摸摸的用,暂时不打算推广,还生怕被人学了去。经过这件事她对折腾这些东西也失去了兴趣,加上忙于学习和处理政务,几乎忘记了发展其他技能。 想到酿酒,还是她思索骑士先生会想要什么。既然是个长期作战经常受伤的战士,那肯定很需要消炎消毒的东西。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就不需要再多说,大众完全不懂对伤口消毒的重要性,所以经常会发生只是受了点小伤最后却活活感染而死的悲剧。陆楠琢磨着要是自己能弄出酒精,肯定会瞬间将骑士的好感刷爆。但是要弄出酒精的前提是得有酒……现在人们喝的葡萄酒,肯定不行的吧。 说到葡萄酒,陆楠也是瞬间一脸血,只能无语看天。哪怕往后的时代把欧洲的葡萄酒吹得多么多么高端洋气,眼下这种玩意儿,在陆楠看来,根本不配被叫做酒,叫醋还差不多。偏偏日常生活里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位于底层的平民,都宁愿喝这种难喝得要命的东西也不肯喝水。最开始陆楠还对此觉得非常不理解,酒难道还比水便宜不成?后面她才渐渐明白,这个时代铸铁技术还不发达,铁质锅具没有出现,而人们也没有烧开水的概念,直接喝生水最后患病拉肚子活活拉死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这里的人又没有什么卫生的概念,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河水里倾倒,所以一旦身上有伤口又接触到这种被污染的水源,就非常容易导致感染生病最后挂掉。这也是为什么普遍大众都不喜欢洗澡的一个原因。他们可不明白什么污染和感染,只知道水不干净。于是逐渐就演变成了洗澡会导致生病的观念。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喝水会导致生病,而喝用同样的水酿制的葡萄酒却没事——当然陆楠知道那是因为酒精有杀菌的作用,但其他人却领悟到了比起喝水,还是喝葡萄酒更安全。 只不过这样的水酿出来的葡萄酒能有多好喝?像陆楠这样的身份还稍微好点,至少会选择没有受到污染被隔绝的干净水源,而且能有资格进入王宫的无一例外都是新鲜酿制的葡萄酒。一般的人根本没钱买这样的高级货,只能喝那种陈年的葡萄酒。老实说,香槟公爵跟她吐槽过,难喝得要死,又酸又臭。陆楠实在是想象不出究竟是种什么口味。但就她喝的所谓高级贡品葡萄酒而言,还比不上现代超市里面那种二十多块钱一瓶的打折货。而且还必须赶紧趁着新鲜,不然立马就变成一瓶葡萄醋。 但是根据安茹公爵的说法,能喝得起陈年葡萄酒的人都是少数,底层的人只能喝由小麦酿成的酒。听起来好像和现代的啤酒差不多,但是口感和质地……可想而知。陆楠还由此得知,原来会酿酒还是大多数底层女子必须会的一门技术,不然她们嫁都嫁不出去。 面对这般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陆楠只能再一次庆幸,还好她是来当女王的,不然……不然陆楠想都不敢想会是怎样的结局。 对于被污染的水源,陆楠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尽量告诫人们不要饮用那些河水,也不要喝生水。但她对此不太抱什么希望。根本上还是得把饮用水和生活用水区别开。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打井了——没错,根据陆楠的了解,现在的人们压根就不知道通过打井来获得干净的地下水。可是到底应该怎么打井,陆楠也是一头雾水。想来想去,这个突破口只能从那些东方商人身上打开了。 而对于酿酒,陆楠还是很有自信的。东方酿酒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而用粮食发酵而成的白酒,不论是质感还是浓度都比现在的葡萄酒强。至于酒精蒸馏技术嘛,虽然有点困难,幸好目前的玻璃制造技术还不错,陆楠觉得可以试试。实在不行,光能弄出白酒,也足够她大赚一笔了。 但陆楠身为一个普通市民,怎么会知道如何酿酒呢? 这就要感谢伟大的农业频道,曾经陆楠在大学时代跟着室友一起天天中午看该频道的某个讲述农业技术的节目,乱七八糟的学到了不少养鸡养鸭种田喂鱼的知识。像酿酒什么的,虽然不可能和节目里说的那样做到如此专业,但是具体步骤跟相关事宜,陆楠还是非常清楚的。当然,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会遇到诸多困难,但起码不是两眼一抹黑的瞎搞啊。 所以这几天陆楠没去找骑士,除了想先拖着他,也是因为她在冥思苦想着制酒的步骤以及需要的材料。其他的还好,虽然比较难办,但好歹她现在是一国之主,发话下去,自然有人会为她张罗好。但关键在于原料和最最重要的酒曲。要陆楠说,最方便简单的自然是糯米酒了,现代很多家庭里做的醪糟其实就是这玩意儿。但是眼下她哪去找糯米?于是她只能从小麦上面打主意。 当年的节目里倒是很详细的讲述了如何利用小麦蒸煮发酵产生菌丝,可看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了。陆楠把需要的材料罗列出了一张长长的单子,然后就直接交给香槟公爵,叫他去置办。 香槟公爵看着单子上写出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竹子,棉花,大缸……丁香,人参,胡椒,桂花,肉豆蔻?对不起,陛下,您是打算做什么?开香料铺吗?” “您别问这么多,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弄到就行了。” 香槟公爵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一般的东西还好,但是这些香料确实非常难弄到,而且价格十分昂贵。再说您写出的一些香料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大概只有那些东方的商人才能满足您的需求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这么说,陆楠还是十分失望。她再次感到了如今自己所处地域的落后。不过她转念一想,何必这么麻烦呢。虽然对酿酒的历史不太了解,但是唐朝肯定酿酒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他们绝对有现成的酒曲啊。 但问题在于怎么弄到手。 陆楠相信只要肯付钱,那些东方的商人绝对什么都愿意卖给她。要是给出的钱足够多,只怕是连一些很机密的技术都可以买到,比如铸铁什么的。但是这样一来对方一定会狮子大开口,搞不好还会在技术上做手脚,把他们当成人傻钱多的狗大户狠狠宰一刀。陆楠对那些东方老乡的操守可不太信任,俗话说无奸不商,她不认为唐朝的商人就肯定都是童叟无欺的君子。 无意识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陆楠陷入了沉思。香槟公爵不知道为何她忽然不说话了,见她一脸严肃,只好站在一边等着。过了好一阵,陆楠忽然问:“那些商人最近如何?在行宫还安分吗?” 她哪来的时间去搭理这些商人,再说她也是故意冷着他们,不想被他们看出自己对于一切东方的技术和工艺都贪婪的渴求。甚至连香槟公爵都不知道她心里的盘算,只以为女王陛下想通过和这些商人做生意赚一笔而已。 “还算安分吧,为首的那个男人非常老练,不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说的话也绝对不肯多说一句。要不是您事先提醒过,也许还真的会被他从侍从侍女嘴里反套出多余的东西。不过他一起的几个人嘛,就不那么老实了。我和他们中的几个私下接触过,看来只要肯花钱,也不是不能打动他们。” 香槟公爵的笑容也跟那种奸商差不多了,陆楠觉得他祖上绝对是做生意起家的。 “嗯,很好,您做得非常不错,继续下去,不要吝惜。我这里还有一些珍贵的珠宝首饰,一会儿都给您,您大可以用这些去收买他们。” “可是,陛下,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只是一些卑贱的商人,还是来自东方的异教徒,有必要对他们这么热情吗?” 香槟公爵疑惑的问,陆楠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她实在是很难和香槟公爵谈论一番关于技术和人才的重要性。既然她不是那种智商300还熟知一切工艺的外挂人士,当然只好想尽办法的挖别人墙角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勾结几个东方的奸细叛徒,给她弄点目前的高新技术以及工匠艺人呢…… 第103章 总结起来好像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但陆楠却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跟香槟公爵仔细商议决策。这个人的人品不值得信任,生活作风也大有问题,但不可否认,他依然是个很能干的人——前提是他愿意认认真真的去做。像这次涉及到赚钱,而且还是赚大钱,他就显然干劲十足,跟以往那种一看就是敷衍的态度截然不同。好不容易送走了死缠烂打想和她一起吃午饭最好再顺便一起睡个午觉的香槟公爵,陆楠不禁头痛的按住太阳穴,心想为什么他就不能和安茹公爵一样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沉迷工作,无心娱乐呢。 但凡香槟公爵稍微可靠一点,陆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边又要用他,一边却把他当贼提防。她想香槟公爵对如今的状况肯定也大感头痛。可他并不是不知道改变现状的办法,只是不愿意去做。说白了她和香槟公爵不肯踏出主动的一步,等着对方成为那个首先付出信任的人。但问题就在这里,显然他们都不会做那个傻子。 看来她也只能继续和香槟公爵这么虚情假意下去了。不过至少比起老奸巨猾的弗兰德斯公爵,以及看似正直其实滑不留手的富瓦伯爵,香槟公爵起码还站在她这一边不是吗。 看着书桌上层层堆叠等待她阅读签字的文件书信,陆楠难得的产生了一种疲惫,丢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走到窗边,活动着酸痛的脖子,毫不意外的听到骨头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去骑马了,一忙起来就彻底忘掉了坚持锻炼身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陆楠有些无奈的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气候是越来越冷了。陆楠由于没有多少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所以无从比较。可是,欧洲的秋天就已经这么冷了吗?还没到正儿八经的冬天呢,估计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了接近零度。陆楠可不想在寒风中策马奔驰体会被风吹脸的滋味。回想起大学历史专业的室友好像说过,中世纪某个时段欧洲有段时间特别的冷,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好倒霉的遇上了这个时期。但是最近送上来的文书里面确实有不少关于下面的村庄城镇遭受寒流人畜死伤的报告。对此陆楠确实也无可奈何,毕竟如今不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决定了她无法派出什么物资和救援队伍,更谈不上去赈灾了。于是她只能下令暂且免除自己管辖范围内所有居民三个月的赋税。反正国库已经那样了,不差这点可怜巴巴的钱。 但是她只能对自己领地下这样的命令,而管束不到其他领主的封地。虽然她可以强迫那些领主也这么做,可陆楠不至于善心大发到那样的地步。那些领主老爷们不会体谅陆楠的仁慈,只会骂她是个傻娘们。而且教会都没发话说免除教区内的赋税,陆楠免收自己领地赋税的事情已经很出格,她不能再冒着激怒贵族的危险。 曾经觉得当国王皇帝的感觉一定很不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到自己真的成为了女王,陆楠却发现现实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教会和领主就像是两重压在身上的枷锁,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极大的牵制。跟东方被人们熟知的君主专制不一样,这里的国王,与其说是国王,不如说只是领主中的一个。除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可以为所欲为,其他领主的事情国王基本没什么发言权,哪怕名义上那些领主是自己的封臣。封臣们会象征性的给国王纳税,遇到紧急事件也会服从国王的召集令派出自己的军队。如果国王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只要别太过分,大部分领主还是会给国王一点面子。如果是查理大帝那种打下江山的君主,迫于他的威望和武力,想必封臣们会乖乖听话。但是眼下的陆楠嘛……呵呵,还是别做梦了。 至于教会,他们不过来找陆楠的麻烦就要谢天谢地,认清目前教会的势力多么可怕后,反正陆楠是不会傻乎乎的自寻死路。说起来就很是气愤,她身为女王,还得努力想办法开创财路,喂饱下面的人民,抵御外敌,每天忙得死去活来。但教会的人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在教廷里唱唱赞美诗,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钱流进口袋。教会最大的一条财路就是卖赎罪劵,陆楠从宫廷随从的手里见过,做工粗糙的一张破纸,居然也好意思订出一个天价,偏偏从下层平民到贵族老爷,大家都抢着买。到底他们是不是出于自愿,陆楠觉得看看教会下属的审判所越来越壮大,这个问题就不需要详细讨论了吧。 想到教会那群吸血虫陆楠就顿时满心不爽,她当然想弄掉教会,不说他们垄断了思想和文化的传播,到处散布些愚民思想。就冲着他们敢自行圈地还把税收装进自己腰包,没有那个君主会觉得很开心,这是活生生的从自己嘴里抢食啊。但先不说陆楠准备以什么名义来推翻教会的问题,她哪里来的军队和军费?又不是打游戏,点点鼠标军队就建立好了。跟后世只是精神寄托完全不一样,如今在广大人民的心里,真真正正相信着上帝的存在,陆楠要是敢随便动那些教堂,也许下一刻那些被洗脑的人们就会在教会的唆使下打进王宫,甚至都不用花费教会自己的一兵一卒。 想要彻底瓦解教会的绝对权威,好像只能走开启民智发展科学的道路。不过想想现在的文化水平跟大众的普遍素质,陆楠就只能苦笑。这不知道是多么漫长的一条道路,根本不是短短几十年就能改变的。连陆楠自己宫廷受过系统教育能读书写字的人都找不出来多少,还想什么基础教育开办学校呢…… 所以陆楠彻底放弃了发展人民的想法,也不打算浪费精力去搞什么科学文化了。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成为可以名留青史的伟大女性帝王,欧洲历史上著名的帝王她不太熟悉,能说出来的也就只有亚历山大,凯撒,屋大维,以及拿破仑和彼得,好像他们也没谁是靠文治出名的嘛。至于陆楠自己国家里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嗯,都说了略输文采稍逊风骚,陆楠对文成是彻底死了心,还是一门心思的走武德吧。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搞武德起码得先有兵有马有装备吧,组建军队的前提是手里得有大笔的军费吧。人口不是韭菜,割了之后马上就会长出新的,现实里一个正常的男人从出生到可以加入军队起码也要十七八年的时间,培养成熟练的士兵更是需要大量的物资和经验。摆在陆楠眼前的两大难点,一是没人,二是没钱。 钱至少还可以想办法赚,但人口……这真不是想要多少就能瞬间产出多少的东西。要不她为什么会费力不讨好的去征集那些流氓一样的雇佣兵呢,还不是因为确实整个洛林地区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壮丁可拉了。但是那些雇佣兵来自五湖四海,身上带着诸多恶习,指望他们跟正规军一样听从号令想都别想。也只有那个叫做疯狗的雇佣兵头子由于来自雇佣兵职业化的阿尔泰,稍微好一些,而且借着他的赫赫凶名,能够压制得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强盗流氓们。 但他就是不听话啊!陆楠相信他肯定可以带着那些雇佣兵顺利打下她看好的那块部落领地,但是这家伙会不会大肆抢夺后把战利品全吞了,陆楠就不敢保证了。她想要去攻占那几块土地,一是为了借此向教会示好,二也是想着可以趁机掠夺一把,再顺便抓捕大量当地人口回来补充匮乏的劳动力。所以带兵的人必须可靠服从,不会想着中饱私囊之类的。看看那个野性难驯谁都不肯放在眼里的家伙,他会乖乖遵循陆楠的意思去做吗?而且他喜欢随意屠杀俘虏的喜好陆楠也是有所耳闻,不然他为什么会得到一个疯狗的外号,就是因为他这种恶习,不光杀男人,连老人妇女和小孩都不放过。据说最多的一次他彻底杀光了整整一个城镇的人,最后地上的血都浸湿了土地,至今那个地方还是被人说起来就为之变色的鬼城。 陆楠倒不在乎他杀人的爱好,只是把他放出去,东西自己吞了,俘虏还全杀了,那陆楠图个什么?岂不是变成了彻底的冤大头。所以她费尽心思的把那位圣骑士留在王都,也是打着用他去代替疯狗的主意。只不过比起疯狗,这位先生好像更加不好掌控。陆楠觉得靠他对上帝的虔诚,要去打异教徒他肯定还是愿意的,就是抢钱抢人这件事,恐怕他不会答应。 “啊!好烦!” 想来想去,想得头大如斗,陆楠崩溃的一头撞在玻璃上,为什么安茹公爵只是个文职人员没法上战场带兵呢?不然她就完全没有现在的烦恼了嘛。至于自己亲身上阵去打仗什么的……对不起,陆楠没有膨胀到这种地步。 想到了那个该死的雇佣兵,陆楠忽然记起好久都没去看望他了。权当是活动身体加散步,她随便叫了几个护卫就熟门熟路的去了地牢。只不过她没想到,在关押雇佣兵的牢房里,居然还有意想不到的人在。 “您怎么在这里?” 见到一身黑色牧师装扮的洛雷托神父,陆楠奇怪的问。 神父面上带着一个温和谦卑的笑容,态度恭敬的回答:“您不记得了?这是您的命令,叫我来感化这位不肯听从天主教化的先生。” “……” 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陆楠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她本来都没指望这个神父会乖乖听从,所以见他居然还真的履行了自己的命令,不禁非常奇怪。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比起从那不勒斯回程路上,他对自己的那份戒备和冷漠,现在他的态度可谓好得可疑。不但不见了那份厌恶,陆楠甚至还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侍女们叽叽喳喳讨论的“温柔”。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不会真的是被安茹送来魅惑我的吧?” 可惜对于常年都保持着被害妄想的陆楠而言,这种温柔只会让她顿时全心提防,火速思考其中可能隐含的无数阴谋。一时间原本那张很喜欢的俊俏混血脸孔也让她感到无比的讨厌起来。 当然了,如今的陆楠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旁人休想从她的表情神态里察觉到一丝一毫。陆楠对神父歉意的一笑,便转头看向了那个被拷着一只手坐在墙边的男人。 “所以他现在感受到天主的仁慈了吗,神父先生。” 神父含笑不语,只看雇佣兵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答案不言而喻。 雇佣兵看起来很想和陆楠说话,但是由于神父在场,他便紧紧闭上了嘴,想必要不是被束缚着无法起身,他绝对会跳起来扭断神父的脖子。陆楠没有特地打听过雇佣兵的过去,但是考虑到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担任过教会的打手,他对这些神职人员的感想也不必多说了。所以当时陆楠让神父来给他传授天主的爱,对两个人都是满满的恶意。 “看来您还得继续加油才是呢。” 陆楠不无讽刺的对神父说,换做以前她大概还会耐着性子跟他演一演,试探一下他到底有什么阴谋。但是现在她已经懒得这么做,因为围绕在她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别有用心,她要是一个个都想去搞清楚,那基本每天什么都别干了。 陆楠的态度可谓十分恶劣,但是神父却毫不在意,报以宽容的微笑。不得不说他的长相和气质实在是很符合这种打扮,起码就卖相而言,完全符合一般人对神父这种职业的幻想。陆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教会实在是应该把他当成推广教义的吉祥物。这造型,这气质,绝对在广大女性市场大杀特杀啊。难怪宫廷里的女人们几乎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神父的迷妹。 其实以时下的主流观点,神父这种明显混杂了异族血统的人应该饱受歧视才对。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他那种好像随时都能散发出光圈的气质,好像宫廷里的人对他感观都不错。连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这两个知名的种族主义者居然都没有公开说过他的坏话。陆楠不得不感叹,这家伙搞不好才是那个自带玛丽苏光环的人吧。 “您这是准备离开了吗。” 见陆楠好像打算走人,神父带着柔和的笑,用悦耳的声音轻柔的问。他的声音确实太好听了,干净清澈,听他说话就像是有潺潺的泉水流过耳朵,几乎称得上是一种享受。只不过陆楠从没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谦卑的模样,顿时更是疑心大起。 “嗯,我就不打扰您在此传递主的仁爱,您努力。” “啊,那正好,我也觉得今天差不多,该回去准备晚上的祈祷了,您应该不介意我跟随您一起回去吧。” 神父亲切的说,露出一个纯粹得犹如少年般的微笑,然后他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陆楠身边,摆出一副要陪她一起走的姿态。 “当然不介意,请吧,神父先生。” 陆楠倒想看看这家伙想玩什么幺蛾子,如果他真的打算用这幅好像纯洁无害的模样来跟自己玩美男计那一套……陆楠不介意用现实教他做人。话说他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女王其实是个弱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像不少问女主啥时候回档的,放心,她很快就要回档了。 还有读者说女主为什么不把那些不听话的大臣贵族们干掉…… 这又不是当魔教教主好吧! 另外再补充一点,牧师和神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只是基督教和天主教的称呼不同。由于目前没有基督教只有天主教,所以牧师在本文中代指具体的职位,比如这位神父担任的就是宫廷牧师的职位。我怕一会儿牧师一会儿神父的大家看懵了,特别解释一下。 第104章 看出神父不顾自己的冷淡硬是要跟着一起走,陆楠猜测他是有什么话想私下说,于是在离开地牢的路上,她示意跟着的护卫们稍微后退一些,随后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好了,现在不必担心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有什么想说的您尽管可以说个痛快。” 神父被她的直白弄得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这股情绪,重新笑得温和无害。 “看来您对我有些误解,不过这也不能怪您,确实是我无礼在先,对此我必须向您表示无比诚挚的歉意。” 陆楠心想原来这家伙很清楚来龙去脉嘛,从那不勒斯回程的路上他可是给足了自己冷脸,想到他防贼一样防着自己,陆楠至今心里都有气。没错,她确实不怀好意,可她不是什么都没做吗。既没有言语挑逗,也没有行为骚扰。心里想想都要被当变态似的隔绝,换成谁都会不高兴。按照这个标准,无数男人女人都要被拉去砍头了。 见到帅哥美女默默幻想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只要没有实际做出任何不恰当的行为,哪怕是现代告到法院人家也不会受理好吧。当然,性骚扰和跟踪狂确实都是变态,陆楠支持全部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不过话又说回来,以陆楠目前的身份地位,她不管干什么都谈不上犯罪,还有不少人哭着喊着跪求她犯罪呢…… 心里这么想着,但陆楠还是笑得非常官方:“您有过无礼的行为吗,嗯,我好像不记得了,所以没必要道歉。” “哎呀,看来您是真的非常恼怒,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取您的原谅呢。” 神父苦恼的皱起了眉头,陆楠警惕的盯着他,就怕他下一句直接冒出什么“要不我就用身体来赔罪”的台词。实在不能怪她多想,这人态度骤然转变,怎么看都别有用心。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后,陆楠学到了一个道理。别管有些人的外表看起来多么的圣洁无害,私下肮脏起来足以吓得她这个现代人也虎躯一震。所以神父要是打算跟她来一场PY交易换取想要的回报,陆楠真是完全不会感到惊讶。 毕竟帅哥美男不代表他们人品好,看看香槟公爵,这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您想多了,神父,我确实没那么无聊,什么鸡毛蒜皮都记在心里,等着抓住机会报复。或者您以为女人都是浅薄阴险的存在,所以才会摆出现在这幅模样来接近我,企图获得我的原谅?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回答,不会。好吧,您可以放心了吧。” 考虑到这位神父的身世背景,陆楠干脆把话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顺便也暗中警告他别再企图玩什么花招。她还有无数事情等着去解决,没时间也没心思跟他玩无聊的游戏。虽然她一度被神父那种禁欲又凛然的气质所吸引,结果他也不过是个世俗之人,陆楠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您果然已经对我厌恶至此,我想,不管我说什么,您都会觉得我不怀好意。也是,毕竟您的身边充斥着这样的人,所以把我归类于此,也是很正常的。” 神父看上去好像发自内心的感到失落和懊恼,陆楠却感到了十足的不耐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人还装模作样的演什么啊。 “如果您没有其他想说的,我们就此告别……” “请您再稍等一下好吗,如果今天不能彻底解开彼此的误会,我觉得这将成为自己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神父的话语和表情都无比的真挚,而且看上去他也打算将语言化为实际行动。陆楠不禁叹了口气,知道没办法直接甩掉他了。偏偏这家伙有个可能会成为下一任教皇的老爹,不然陆楠才懒得和他周旋。此时他们已经离开地下,来到了中庭的花园通道。陆楠便径自走到一排高大的灌木旁边,在石头长椅上坐下,而那些跟在后面的护卫也非常识趣的再远离了一些,站在既能看到她又不会干扰她和神父谈话的位置。 “请吧,神父,既然您这么说了,我倒想问一件事。您才到王都就莫名消失了整整一天,如果首先不搞清楚这一点,我想大概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拍拍身边空出来的长椅示意他也来坐下,陆楠故意问了个她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如实回答的问题,心想这样一来就可以快速结束这段谈话。只是没想到,虽然神父脸上出现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但他却显得毫不犹豫,走到陆楠身边坐下,平静的开了口。 “早就猜到您会问这个,实际上也没什么不能坦白的,不瞒您说,陛下。其实之前我不是毫无理由的出现在您的面前。” “嗯?”这一点陆楠倒是没有想到,“您的意思,您是故意安排的?” “啊,是的,我暗中使了一些手段才以会说服主教大人,提前来到安茹公爵身边,并且找机会陪同您一起前往那不勒斯。实际上就算您不开口,我还是会主动说服主教大人留下,尽可能的接近您。” “……” 陆楠一时无话可说,她盯着神父坦然的脸,非常想问一句,那你还摆出那副样子干嘛,真的是想玩欲擒故纵啊?嗯,看不出年纪轻轻还长着一张圣人般的禁欲脸,私下挺会玩的。 神父看她现在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您很吃惊是吗?实际上我当时也很惊讶。毕竟我是个被大多数人讨厌的混血,居然会受到女王陛下的青睐,这一点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 “那您想留下并且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恕我直言,如果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和地位,留在主教的身边对您才是更好的。” 神父依旧保持着那种文雅温和的笑容,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他这种样子还是让陆楠想到了香槟公爵。又是一个将伪装假面已经化为本能的家伙,陆楠下意识就不太想和这样的人交往太深。 “不,我并不是为了地位和权力,也许这听起来很虚伪,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接近您,是想通过您在帝国的境内寻找一个人。” 脸上虽然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神父的眼睛却显示出一种和他气质彻底相反的冷漠,像是两个黑黝黝的深潭,连光线都无法在里面激起一丝倒影。 “一个人?”陆楠移开了和他对视的视线,重复道,“我想,这大概是您的仇人吧。” “啊,确实,您说得没错,我已经寻找了他足足十多年,只要可以复仇,我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神父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平稳缓和的回答,但陆楠却可以在这种看似平静无波的态度下闻到深刻见骨的仇恨,并且非常庆幸自己不是他的仇人。 “包括成为我的情夫吗?” 她故意轻挑的问了一句,但神父却很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您想的话。” 见陆楠一副很惊讶的模样,神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确实非常的年轻,而混杂的东方血统让他看上去带着一股西方人没有的清秀,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真的特别像那种无忧无虑心中只有对上帝虔诚的少年。可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又和此刻他的表情一点都沾不上边。 “怎么了,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个纯洁无瑕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吧。在教会那种地方呆了好几年,也许我的经历是您完全想象不到的精彩呢。” 神父说着,手掌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握住了陆楠的一只手,手指轻轻挠过她的掌心,滑进了她的衣袖,沿着光滑的手臂缓缓向上。看他脸上庄严肃穆的神情,绝对想不到其实他正在用一种堪称色情的手法抚摸着陆楠的皮肤。陆楠被他摸得整条手臂都发麻,忍不住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家伙……好像比她还老司机啊。 现在陆楠可以肯定,神父那副禁欲纯洁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非常清楚这么做会给人带来多么大的刺激和禁忌感。可是这反而让陆楠打起了退堂鼓,她本能的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黑暗,简直像个看不见底部的深渊。跟他玩火,也许最后只能被彻底吞噬。陆楠比较喜欢玩男人,而不是反过来被男人玩。 惹不起,告辞。 “也用不着这样,不过假如这样可以获得您的友谊,我倒不介意帮下忙,只不过是找人而已。” 但这家伙好歹是教廷成员,陆楠正发愁没有可靠的途径打通教会高层,所以情夫什么就不必了,盟友还是可以拉拢一下的。看罗马里奥对这个私生儿子很重视的模样,刷他的好感没错。 神父看出了她的退缩,反而缓缓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挑逗和诱惑的笑容,那种极大的反差确实充满了某种让人跃跃欲试的魅力,陆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妈呀这人怕不是私下经过了千锤百炼,香槟公爵和他一比瞬间就变成了大白菜。当然只看长相香槟公爵绝对完胜,神父本人也不是那种特别英俊的类型。可是要看风情魅力,神父足可以吊打香槟公爵十条街。 他带着依旧圣洁的微笑,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但他仅仅只是以眼睛看着陆楠,就能让陆楠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挑逗,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感情的缘故,纯粹出于生理反应。 幸亏她不是那种毫无经验的真少女,转过头深呼吸几下就恢复了平静,心里吐槽这家伙要是去当牛郎,绝对赚得盆满钵满。话说他到底在教会经历了些什么啊,陆楠此刻超级好奇的……但她不会傻乎乎去问啦。 见她这么快就摆脱了自己刻意的引诱,神父的脸上泛出了一丝诧异。 “您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不喜欢被当做猎物,先生,所以以后请不要再那么做,只会让我更加敬而远之。” “好吧,非常抱歉,以后不经过您的允许,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神父眨了眨眼睛,仅仅只是神态的转变,他身上那种足以引得女人脸红心跳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了,他现在看上去又变得那么的凛然圣洁。但是见过了他之前的样子,只会让人想彻底将他伪装的假面撕扯下来而已。陆楠可以肯定,这家伙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放弃,他还是在勾引自己。不过陆楠确信自己是不会为此动心的。 “说说吧,您想找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 陆楠公事公办的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具体特征,唯一的线索,他的右手臂上有三条用刀划出来的伤痕。” “……这能找到才怪了。总不可能把所有人的衣服脱掉检查吧。” “实际上搜索范围没有您想的那么大,这个人是个非常厉害的剑士,年纪……我想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一些消息渠道,就在最近,他曾经出现在王都,而且各自线索都显示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附近活动。所以我才会特地赶到王都,可还是没有找到。” “好吧,这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强,我会让人留意的。” 陆楠没有问神父是因为什么跟那个人结下仇恨,认真的保证道。反正又不用她自己去跑腿,只是吩咐一句话的功夫。 “非常感谢。”神父低下头,诚挚的对她道谢。 陆楠没说什么回报利益的事情,现在还为时过早。而且这位年纪轻轻却手段厉害的真老司机也让她全身发毛,不想立刻跟他拉上太深的关系。陆楠好歹也见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知道有些男人不能沾。哪怕她坚信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爱情不会爱上他从而犯傻。枢机主教,搞不好就是教皇的私生子……而且看起来还是那种城府很深性格也多半超级扭曲的类型,不能随便摆布或者轻易杀人灭口,她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给自己找麻烦。 “哦,对了,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请至少在您留在宫廷担任牧师的期间,别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丑闻,您懂我的意思吧。” 想到那些神父的迷妹,陆楠就很担心。这家伙还没露出真面目就引得无数女人为之痴迷,要是刻意勾引……画面太美不敢看。 神父轻轻挑起眉毛,微微的笑了。 “明白,陛下。不过请您放心,毕竟我是个神父,不是对谁都可以脱掉裤子的男妓呀。” “咳咳咳咳。” 没想到从他嘴里居然听到直白的粗鄙之语,陆楠被呛了一下。怎么说呢,明知面前的青年切开麻麻黑,但这种话还是挺让人觉得崩坏。哎呀,果然还是因为他的伪装太过成功的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很烦恼,觉得本文的人说话都好直白没什么文采,写得挺没劲儿的。 但是,他们确实也没办法文绉绉呀,我非常努力的克制不要在对话中出现任何中国古代典故,也不能出现太现代的词汇形容,不然总感觉超级奇怪。 至于外国的典故……呃,大多数人都是文盲,懂个鬼的典故。再说那时候他们的文化方面除了宗教故事,大概就是各种传说了吧。我努力想了又想,哦,对了希腊那一杆子史诗哲学可以拿来用用。可是好像目前除了安茹公爵和香槟公爵,真的想不出有谁会去看那些书啊。 不是要故意黑教会,那时候确实教会牢牢把控着思想舆论,一样干过焚书的事情。也想过要不要为了彰显一下香槟和安茹的逼格刷刷荷马史诗希腊神话啥的,但是考虑到年代背景,他们私下就算是有看过这些东西,外面也不敢大肆谈论的——天主才是唯一的神,敢谈异教徒的故事,来人,宗教审判! 再参考一下时间,那个时代只怕这些书籍故事的传播还没有太普及,不像现在一样基本是人尽皆知的故事。比如荷马史诗能找到最早的版本也是公元十世纪左右,而本文的时间线还处于中世纪的前期。而我们非常熟悉的亚瑟王和圆桌骑士,尼伯龙根之歌之类的传奇史诗,目前都没写出来,最多只有一些零散的口头故事。至于骑士小说,那也是后面十字军八次东征时期才开始流行,现在骑士还没大行其道呢。 ……等等,我说这个干嘛…… 第105章 感觉没什么其他可说的了,而且外面太冷,坐在石椅上才几分钟,陆楠就觉得屁股被冻得冰凉。这有点不科学,她的身体可是正经的西洋人,怎么会如此不抗冻。 陆楠暗自腹诽,整理了下厚重的裙子站起身,忽然想到,不知道能不能把羊毛纺成线?这样的话也许可以来一波毛线编织,不光可以缓解贫苦大众冬天无法很好御寒,她也能给自己弄条毛裤穿穿。想到这里陆楠不禁回忆起了大学时代,那时候很流行给男朋友织围巾。她觉得非常无聊但抗不过一个寝室的女生都兴致勃勃,为了不脱离群众便耐着性子学了学。虽然最后她只学会了几种最基本的针织手法,织个毛衣毛裤还是没问题的。 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羊毛不成问题,而且针织技术又不需要什么高端的工具,学起来不算困难,值得研究推广。 想到这里陆楠忍不住的高兴起来,再次感叹技多不压身,她怎么就没有利用大学闲暇时候多学点技术呢,比如缝纫绣花木工之类的。不过一般现代人有谁会去学那些啊,除非是自己的兴趣爱好。唉,假如她是个工科大拿就好了,科技才是硬实力。想起看过的那本名为《神秘岛》的著名科幻小说,陆楠对里面那位工程师男主角印象深刻。人家在基本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硬是在荒岛上造出了各种设备,真是叫她羡慕嫉妒恨。 “您似乎很困惑,在想什么呢。” 神父的声音让陆楠猛然回神,想起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瞟了他一眼,心想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在想学文救不了欧洲人吗。但是不回答显得有点不礼貌,目前她还是得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这时陆楠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看看护卫随从们在身后的位置,压低声音问道:“说起来,罗马里奥主教最近的情况如何。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我还真的有些担心。” 尽管神父是罗马里奥主教的私生子,但无论公开还是私下,他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这件事,连刚才的谈话里他也只是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主教大人。其实吧,尽管表面上教会高层居然有个私生子好像是个丑闻,大家也不怎么在乎。就像无数贵族外面私生子遍地,也没人抨击他们道德败坏一样。当然大规模的流传开和小范围的知情是两回事。陆楠估计神父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但肯定不少人都知道。别看他好像只是个神父,可是这年头能当上神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何况他又是混血又那么年轻,还在教廷混,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猫腻。只是既然他表明不喜欢别人提到这层关系,陆楠也就不自作聪明的去戳穿了。 神父表情淡淡,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让企图从他神情推测一二的陆楠有些失望。 “我也没有收到任何从主教大人那里传递的消息,不过请您放心,虽然不知道他目前状况如何,至少我能保证他安然无恙。” 猜测大概他和主教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联络手段,陆楠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那就好,希望天主保佑。” 闻言神父唇边泛出了一丝笑意,不是那种欣慰的笑,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讥诮,一瞬间让他年轻的脸庞看上去格外冷酷。陆楠正好看到了他此刻的表情,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嘀咕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其实非常痛恨自己的父亲巴不得他死掉?可是他目前的一切都建立在罗马里奥主教的身上,如果主教死了,他这种混血基本就被断绝了一切向上爬的可能。不过考虑到他带着那么明显的东方血统,又是个私生子,还要不顾一切的寻找某个仇人……里面肯定有一个复杂狗血的故事,罗马里奥主教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还真心不好说。反正总不可能是个美好浪漫的爱情故事。陆楠非常清楚时下的一般贵族和高层对东方人是什么感想。在他们看来,一切异族人和异教徒都是可以随便消灭的存在。陆楠由于不信教,所以对后世天主教的教义不是很清楚。但现在的教会主旨,呵呵,不提也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陆楠无语的在过道里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刚才神父曾经说过,在教会那种地方呆了几年……等等,教会“那种”地方? 陆楠本身对现在教会不以为然,所以一时间居然没意识到其中包含的鄙夷。哪怕教会藏污纳垢的现实不少人心里都很明白,但起码下意识还是会掩饰这样的想法。毕竟,他们还是非常相信天主的存在,所以对天主的代言人心中存着几分敬畏。可是像神父这种神职人员竟然直接说了那样的话,还是在陆楠这个谈不上什么信任的人面前。如果说他刻意为之,陆楠想不出这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只能解释为他对教会充满厌恶,而且对上帝好像也谈不上任何敬意。这种厌恶导致他不知不觉就表现在了言行之中,哪怕再怎么伪装都没用。 一个不光心中黑暗,甚至厌恶上帝的神父吗,真有意思。 看到两人马上就要走到楼梯,如无意外,他们就会在此分开。陆楠摆摆手示意随从们在距离几米的地方停下,自己则是走到距离神父不足一臂的地方,微笑着问:“说起来,我还没有请教过,神父。您对上帝有着怎样的看法呢。” 神父依旧是那副标准天主代言人的笑脸,哪怕陆楠仔细观察他脸上每一寸地方,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天主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他平等的关爱着每一个信仰他的信徒。只要您全心全意的信奉着他,就能获得他的垂怜以及宽恕。” 他的声音如此柔美悦耳,目光虔诚,表情圣洁,午后的光芒透过头顶宽大的玻璃窗户投射进来,映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他显得既纯洁,又神圣。想必把这幅场景以无上的妙手原样绘制,定将是一副冠以“某某圣徒正在传教”之名的杰作。 可是在陆楠看来,这个场景太虚假了。如果她没有见过那位号称圣徒的骑士先生,大概也会相信眼前的青年是个真正满心虔诚的好人吧。骑士阿弗里从没公然宣称自己对上帝如何的崇拜,也不曾狂热的发誓要对天主献出自己的灵魂。但是除了虔诚和信仰,陆楠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一个有着无限前途的年轻人放弃一切,在前线和异教徒足足打了七年的仗。 以他的家世声望,留在王都,足以换来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瘦得可怕,遍体鳞伤,还得承受多方的怀疑与恶意。陆楠虽然没有亲自去看望过他,但派去监视的人每天都原原本本的将骑士的一举一动传递回来。陆楠才知道骑士并不是不喜欢干净不爱洗澡换衣服,实在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条件。由于他的头发里已经满是虱子和虱卵无法清理干净,最后只能把头发全部剃掉,基本变成了个光头。要知道他也曾经算是贵族家的少爷,从小享受着优裕的生活长大。陆楠自问换做自己,绝对早就崩溃了。 至于他身上的伤痕,更是数也数不清,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肉。 虽然陆楠不觉得所谓屠杀异教徒有什么值得歌颂,骑士的行为放在后世,更是显得很难以理解。但这并不妨碍陆楠私下认为他值得尊敬,不愧那个圣徒之名。相比之下,满口漂亮话的神父先生就显得无比的虚假和浮夸。但是想必人们会更喜欢这个看着好看的年轻人,而不是那个瘦骨嶙峋坚毅冷漠的骑士。 宫廷里对他们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恰好也证明了陆楠的观点,陆楠不止一次的听人抱怨过骑士的不近人情,以及夸赞神父的温和虔诚,实在是说不出的讽刺。 大脑里飞速掠过了无数想法,陆楠不动声色,像是真的被神父感动而聆听到了来自天主的声音似的,上身前倾,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可我却不怎么相信这一套说法呢,神父。其实我连上帝到底存不存在都不怎么相信。” 饶是神父这样深沉的城府,听到陆楠这么说,也不禁为之动容,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陆楠,近距离下,陆楠清楚的看见他的瞳孔缓缓收缩。原本以为他长着一双东方人才有的黑色眼睛,结果根本是无限接近黑色的深蓝。 “您很惊讶吗,神父。但是在我看来,恐怕您自己都不相信日常祈祷的那一套说辞吧。” 陆楠几乎都要依偎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抓住他黑色长袍的前襟,猛一看还以为他俩正在调情。那些本来就离得很远的随从们见状急忙都转过身,生怕自己的存在妨碍了女王陛下勾搭新进的俊俏神父。 神父缓缓举起一只手,搭在了陆楠的肩膀上,他的声音近在咫尺,而他的手掌毫无温度,冰冷得如同死人,跟他现在的声音一样。 “为什么您会那么想,陛下?” “显而易见的事情啊,神父。如果上帝真是平等爱着每一个他的羔羊,您为什么会沦落到眼下的地步。如果上帝真的像您说的那么仁慈,您为什么心中却满是仇恨和怒火?您真的有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真可惜现在我手里没有一面镜子,好让您仔细看看自己的表情。” 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轻轻一抖,陆楠满意的笑了。一个和教廷千丝万缕却又完全不相信上帝,满心黑暗的年轻人,多么好的合作对象。 她决心再加一把火。 “想想吧,一个喜欢血食胜过蔬果的神,一个仅仅因为一句话就能毁灭整个城市的神,以及一个要他虔诚的信徒献上自己儿子作为祭品的神,甚至一个故意挑唆兄弟相残却装作不知的神,您敢说他真的有宣称的那么公正怜悯?就比如说您,只不过是身体里混杂了异教徒的血,所以您就是卑劣的,肮脏的,天生低人一等的存在?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偏偏要去指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仅仅只是因为不信仰他就是必须被消灭,这样的神也敢说自己仁慈?” 以现代人的观点只不过稀松平常的说法,但在这个时代,基本属于惊世骇俗的叛逆。陆楠就这么毫无掩饰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满意的看到神父再也没法保持那种虚伪却完美的笑容。没有录音作为证据,旁边没有第二个听到的证人,她倒不是很担心神父会用这个来要挟自己。如果神父无动于衷那差不多就是白费功夫,不过显而易见,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是啦,毕竟陆楠可是一国女王,未来的皇帝。这样的人物忽然宣布自己压根不信上帝,甚至上帝都不存在,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被天主教教义和教会控制洗脑的人来说,多么可怕。 “教会宣称我们生来就有罪,可是我们何罪之有?你能说对知识的渴望是一种罪吗,你能说最基本的廉耻心也是一种罪吗?假如我们的祖先没有吃下那颗罪恶的果实,也许我们现在还赤身裸体犹如野兽一般在伊甸园奔跑。那真的就是我们需要的美满幸福?是像个人类一样艰苦的活着,还是像只野兽一般幸福的活着,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 陆楠不由得庆幸,自己平时为了学习西尼文看了不少教会发行的书籍,圣经也马马虎虎看了一遍,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编织语言才好。 “归根到底,我们所见所闻的一切,只不过是教会的说辞,到底存不存在这那么一个神,呵呵,在教会呆了好几年的您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 陆楠轻轻的用手指点了点神父的胸口,缓缓放开了他的衣襟,站直了身体。 “呵……这还真是……大胆的言辞,陛下。” 神父的表情阴晴不定,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里甚至迸射出了一丝凶光,陆楠觉得那是针对自己的恼怒,因为他不愿意直接面对的残酷真相被自己毫不留情的直接捅破了。也许神父内心深处早已明白了一切,但他还是期待着也许真的会有什么见鬼的天主和天使吧。毕竟对一个内心充满仇恨又历经过苦难的人来说,宗教确实是一种精神寄托。就好比陆楠,哪怕她不信什么天堂地狱,还是期待着自己所爱之人的灵魂可以存在,并且在美好的极乐世界获得永久的安息。 陆楠对着他嫣然一笑。 “您可以慢慢想想我说的话,不过我觉得,您恐怕早就得出了属于自己的结论。我最后就说一件事,假如教会真的那么美好,为什么会长出您这样扭曲又腐朽的果实。当然了,只看表面的话,您还是非常美好,是的,非常美好。” 踏上楼梯,陆楠对着站立在原地不动的神父挥了挥手。 “等您想通了之后,随时欢迎您再次来和我探讨天主的奥秘,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得出非常一致的结论。再见,祝你心情愉快,神父。” 第106章 保持着十足的风度慢吞吞走上楼梯,陆楠没有回头却依旧能感受到神父的目光长久停驻在自己背上,想必此刻他内心正在翻江倒海。但这正是陆楠想要的效果。想要达成未来的目标,教会必定是一座绕不开的高山。陆楠没有逆天神力可以从外部轻易攻陷它,只能想办法在内部找到一个突破口。而神父无疑就是上天送到自己面前的最好人选。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让神父得到了掌控整个教会的权力,他绝对会掀起一场无法想象的巨大变革。但是那又如何呢?别把波浪掀到陆楠身上,随便他怎么胡搞瞎搞,陆楠都不在乎。只要他别脑子发烧的企图以宗教来干涉领主手上的权力。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不等陆楠动手,大大小小的领主贵族就不会放过他。教会势力再大,还能和整个欧洲为敌不成。 这件事必须得慢慢筹划,不能操之过急。神父本身就不是那种很好煽动的类型,陆楠没想过仅凭自己的几句嘴炮就可以彻底打动他,从此将他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再说目前他的价值还是在罗马里奥主教的身上,倘若主教没能顺利当上教皇,那么就没有以后。这又不是竞选总统,靠着拼命砸钱和浩大宣传就能把人推上教廷的权力巅峰。当然,倘若陆楠可以彻底用武力逼迫教会低头,那倒是可以为所欲为。但她要有那实力还要神父来干嘛?不如给自己封圣,从此政教合一,岂不美哉。 回到房间后陆楠立刻叫拉比给自己找了件更厚的裙子换上,虽然颜色超级难看,还有点扎人,看在保暖的份上她忍了。和拉比一起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在她的指导下学习了一阵西尼文,再看了一阵今天送来的各种文书,写了几封回信,一眨眼的时间,又天黑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陛下。您忙了一下午了。” 在房间内走了一圈,点亮了所有屋里的烛台,拉比小声的对陆楠说。陆楠放下鹅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拉比忽然说道:“要不以后您就兼任一下书记官,帮我写一些回信怎么样。” 拉比闻言吓了一跳,在宫廷里已经生活了好几个月,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沉默。由于有陆楠在背后给她撑腰,至少没人敢当年对她有所议论。拉比渐渐的脸上有了些笑容,和陆楠的谈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虽然她还是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房间里不喜欢出去,但是她没有长时间带着遮挡面部的面纱,总之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其实陆楠知道她只是用自己的权力给拉比打造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小桃源,一旦拉比走出她的套房,面对外面残忍冰冷的世界,还是会遭受到无数责难和歧视。但那又怎么样呢?陆楠觉得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永远把拉比庇护在羽翼之下。她没想过逼迫拉比必须坚强什么的,这个孩子生来就遭受到了不幸的命运,偏偏她的外貌在这个时代就是个永远无法修正的错误。无视实际偏要强迫拉比走出温室,这也太残酷了。陆楠还挺喜欢这个妹子,她的身上没有那种怨天尤人的阴郁,真是太难得了。 “这怎么可以,陛下,我不能……” 哪怕是个难得的聪明姑娘,拉比好像从来没想过要找机会插足权力,陆楠的建议让她十分的惊慌,连连摇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帮我写几封信而已。您也看到了,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偏偏还是有那么多不长眼睛的家伙,不分时段的写些无聊的信件,偏偏我还得出于礼貌亲自回信。亲爱的,我知道您写得一手好字,为什么不好好发挥一下这个长处呢。” 陆楠满不在乎的说,拉比却还是很犹豫。 “但我只是个女人……根本不懂这些……”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就不是个女人吗?在我看来,您可比我聪明多了,起码我就不会那么多事情。来吧,亲爱的,就当是帮帮我,我会大致口述一番,您酌情按照这个意思随便写就是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着陆楠便不由分说的站起来,抓住拉比的手,强行将她按在书桌前,并且将羽毛笔塞进了她的手里。拉比微弱的反抗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屈服了。陆楠觉得她大概还是很感兴趣的吧,毕竟平时她总呆在房间里,除了做点杂事,就是看书刺绣和盯着外面发呆,肯定很无聊。 “来,这是今天需要回复的几封信,您先看看。其实看多了您就会发现,都是一个套路,满篇废话,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偏偏我还得耐着性子一封一封的回复,您愿意帮我可真是谢天谢地。” 陆楠不会把那些真正机密的信件交给拉比,所以只是找了些不痛不痒的书信给她。拉比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些寒暄问好的信件,仿佛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陆楠见她那么认真,就彻底放手不管了。拉比对整个帝国的贵族系谱了解甚多,起码比陆楠强。不像陆楠写个信还得随时查阅相关记录,否则都不知道写信人是什么来历,所以陆楠觉得这样的工作交给拉比再适合不过了。 她一直觉得拉比那么聪明,又知道很多东西,却只能干着侍女的事情,实在是一种浪费。如今终于开始了将她培养成贴身小秘书的第一步,陆楠深感欣慰。借着这个空隙,陆楠就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权当活动身体,没过一会儿今天值勤的传令官就在外面敲响了门。 “陛下,安茹公爵请求召见。” “嗯?叫他进来。” 陆楠立刻警惕起来,安茹公爵这个人做事非常一板一眼,每天都严格遵循着自己定下的时间表,一般没有什么大事他不会主动进宫。看着外面天都黑了,恐怕是真的发生了变故。陆楠不禁有些紧张,实在是很担心安茹公爵会给自己带来一个坏消息。 “陛下,我就先告退了。” 一听安茹公爵要来,拉比马上就站了起来,一如往常的回避。陆楠其实对她这种不必要的谨慎有些无奈,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再怀疑安茹公爵跟拉比私下有勾结,想着传递消息之类的。但这俩兄妹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而远之。安茹公爵从来不会询问陆楠关于拉比的事情,更不用说想要和她见面。而拉比则是躲鬼一样躲着安茹公爵,不管私下公开,她都不会提起自己哥哥一个字,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安茹公爵主动把妹妹送进宫,虽然是有点人质的意思,但陆楠觉得他只是为了保护她,因为现在的安茹公爵敌人众多,拉比留在他那里,迟早会被人发现,当成攻击的武器。而拉比,她也不像是那种满心怨恨的人,陆楠偶尔会在她面前谈到安茹公爵,她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陆楠都有点搞不懂这两兄妹究竟是感情好还是不好……算了,她还是别多管闲事。 “嗯,您先去吧。” 点头示意拉比可以退下,陆楠看着她刚刚关上房门,安茹公爵就从另一头敲门进来了。他看上去不太像是很焦急的样子,但是表情却有点怪异,高深莫测的看着陆楠。 “出什么事情了?”陆楠直接了当的问。 安茹公爵看着她的样子总让陆楠觉得他有特别的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印着印章的信。陆楠满腹狐疑的接过,打开看了几行,顿时又惊又喜,都快要笑出声来。 “安东尼死了?现在是罗马里奥主教主持教廷的一切事宜?而且马上他就会接任教皇的位置?太好了!” 没想到一直让她焦躁不安的事情忽然就有了个最好不过的结果,陆楠高兴得冲上去搂了安茹公爵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放开了手,重新看了一遍信,试图保持一下冷静。 “这个消息可靠吗?” 安茹公爵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才捂着嘴回答道:“绝对可靠,这是我之前就安排在教廷的眼线。前面一段时间教廷被安东尼看得太紧他没法传递消息,现在安东尼的死导致教廷陷入了混乱,所以他才抓紧时间的给我送了这封信。根据他的说法,罗马里奥主教已经确定是下一任的教皇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的朋友!” 陆楠再沉稳也忍不住眉飞色舞,开心的想要跳舞。 “这样一来一直阻挠我加冕的人终于彻底消失,我要赶快给罗马里奥主教写信……不不不,还是稍等一下,起码不能让他察觉我们在教廷安排了探子。但是不出所料的话,他应该会主动给我写信,邀请我去教廷举行加冕仪式。天啊,公爵,我们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一切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东西了!” 也不怪陆楠如此的高兴,哪怕她已经是下一任的皇帝,但没有举行正式的加冕仪式之前,她的身份就还是很尴尬。上勃良第公爵那边的相关产业她没办法公开的接收,而诺曼底公爵天天催命的写信要她去解决西法兰的争端,她也只能装傻。明明有巨大的帝国等着她去继承,她除了干看着,什么办法也没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缺少一个被承认的正式名义。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正式加冕,名正言顺的成为整个帝国的统治者,放开手脚去干了。 安茹公爵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他用平静的声音说:“有件事我大概不该问,但请原谅,我觉得依然有必要了解一下……” “亲爱的朋友,既然您知道不该问,那么此刻还是闭嘴比较好。” 陆楠虽然还在微笑,但语气中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她知道安茹公爵想问什么,无非就是上次在那不勒斯的时候,自己私下和罗马里奥主教做了什么交易。安茹公爵大概以为,只是一些结盟互相帮助的协议。如今安东尼忽然死去,罗马里奥主教在短时间内就接替了他的权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权力交替的结果,也难免安茹公爵心怀疑惑。可是陆楠又怎么能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认识一个不知来历的刺客大师?君主私下养着刺客,还亲自命令去暗杀,这种事情不管在哪里任何时代,都是绝对的丑闻好吧。任何一个大臣都不会喜欢自己有如此的君主。 安茹公爵果然闭上了嘴,可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用低沉的声音说:“既然是您的命令,我就不会再继续追问。但是,陛下,我希望您不要因为权力而迷失自己,有些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带来更加可怕的后果,滥用暴力的人终将被暴力反噬,您应当更加谨慎。” 陆楠不免有些心虚,她几乎以为安茹公爵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么做可能带来的隐患,先不谈那个神秘莫测的黑袍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罗马里奥主教经过这件事会不会对自己抱有疑虑就是很值得担忧的事情了。而且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陆楠在安东尼的死亡里面插了一手,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一旦被人发现真相,那她的名声只怕就要臭不可闻。 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陆楠心想大不了就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干就行了。再说政治里面总是会掺杂着见不得光的东西,她不是第一个搞暗杀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了,公爵,感谢您的忠告,我会铭记在心。” 安茹公爵表情有些阴沉,看上去不太想继续说下去。陆楠本来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他详细谈谈,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个人无言的对峙了一阵,安茹公爵就将那封信留下,鞠躬告退。 本来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陆楠现在反而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她反复告诉自己没做错,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但是她还是受到了安茹公爵的影响,觉得有些沉重起来。她想着应该赶紧写信给罗马里奥主角,或者去找神父探探口风。可是看着天色已晚,她就有些提不起劲儿。真是见了鬼,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好结果,搞得好像她犯下大罪似的。 陆楠拿着信回到了卧室,她没有叫拉比,走到床边开始脱外衣。但是,正当她低头专心解着那些难缠的扣子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没等她回头大叫,巨大的力道就狠狠撞击到了她身上,一双有力的手臂死死按住她的背将她推倒在床上,同时她的嘴也被什么东西塞住,除了发出低微的呜咽,根本没法大声呼救。 “您似乎非常高兴啊,尊敬的陛下。” 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人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像是一条毒蛇,嗓音中带着嘶嘶的声音。陆楠拼命想要挣扎,可是完全被压制什么办法都没有。那个人从背后死死的箍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呼吸,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安东尼死了,都是您的命令,您命令朱利安大人去做,他就去做了。可是您知道他为此付出了性命吗?甚至连尸体都没法保存下来。” 那个人沙哑的笑了,陆楠感到有什么冰冷尖锐的物体顶在了自己的后颈上,顿时吓得拼命挣扎,却被那个人一拳打在了腰间,痛得她顿时差点窒息,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没有看到您为此感到悲痛……是的,您连朱利安这个名字大概都没想起来。他是那么的爱您,为您付出了一切,可是您却这样对待他,连一只狗都不如。” 饶是陆楠有千百种借口和理由,在眼下这种的情景,她连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更不用说解释了。而那个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人好像也无心听她解释,直接从后面一刀捅进了她的后颈。陆楠顿时痛得双脚乱蹬,鼻腔和嘴里都倒流出了鲜血,噎得她呼吸中都是血的味道。 “您就亲自去向他道歉吧,陛下。” 伴随着冷酷的宣判,尖锐的剧痛彻底刺穿了大脑,陆楠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文里的天主教应该叫基督教才对,只不过出于一些翻译的原因,我们大多数人都习惯把新教称呼为基督教,所以我采用了天主教的称呼。正常的说法,应该是基督教下面的三大教派,分别是天主教,新教,以及东正教。具体有啥分别这里不详细说了,有兴趣的人可以自行查找资料。当年搞宗教改革也是血雨腥风出过不少大事。 按照历史的话,其实天主教势力目前还没这么大,多神教依旧存在,毕竟还是维京海盗的时代呢。但是写故事嘛,合理魔改,合理魔改。 第107章 再一次睁开眼睛,陆楠又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杯子水果毛毯三件套。她捂着喉咙半跪在地上咳嗽了好久才费劲的站起身,背上全是冷汗。虽然知道目前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但是死亡的余悸却挥之不去,后颈上那种绝对无法忘却的剧痛让她很想呕吐。抬起手摸了摸嘴角和鼻子,确定并没有任何出血的迹象,但是陆楠呼吸间依然可以闻到血的臭味。她都不知道最后自己是被砍断脖子而死还是被倒流进呼吸道的血噎死的。哪怕死了还可以重新复活,但是那种滋味给人带来的巨大阴影和创伤却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接受。 陆楠心想以后除了担心入口的东西都有毒,不敢坐在窗户前面,无法忍受背对着人这些毛病之外,她只怕会多出一个总觉得卧室里藏着人的心理问题。 喘息了一阵,缓缓靠着一棵树,陆楠总算是从那种恐惧和惊吓中恢复了一点平静。看着周围那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她不禁苦笑,还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顺风顺水太久,她实在是变得有些大意了。明知身边有潜伏着的刺客,居然没有时时刻刻的严加防备。不过哪怕王宫里没有什么监控红外电子锁,外面的人想要摸进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更别说潜入她的卧室。陆楠心想总不可能外面负责守卫的几个人全部都是奸细吧,那也太可怕了。她不信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否则的话他们还搞得那么神秘做什么,直接杀光所有领主自己取而代之算了。 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刺客绝对就在王宫里面,搞不好还是个可以接近她而不会被怀疑的对象。陆楠克服住回忆的恐惧,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被杀死的场景。尽管她全程都因为无法回头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但是肯定是个男人,女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说到男人的话,一般的侍从和护卫根本无法接近她身边,唯一有这个机会的,只有那几个长期担任贴身护卫的男性。可是他们全部出身贵族,来历身世一清二楚,里面除了几个大贵族的儿子侄子,剩下一个身份稍微低一点的,还是骑士团团长亲自挑选来的心腹。陆楠实在是无法想象他们中会有谁傻了吧唧的去参加地下组织。至少,他们图什么?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些负责杂役的王宫侍从了,他们一般都没有机会靠近陆楠,更不用说随意出入她的房间。但是由于他们的身份,在王宫里到处走动的机会多的是,也不会有人轻易对他们的出现产生怀疑。考虑到杀死自己的人能躲开巡逻的士兵潜伏在卧室,他肯定很熟悉王宫的布置方位,以及士兵们巡逻的路线和时间。陆楠觉得多半就是侍从们中间的哪一个。 尽管侍从们人数众多,不算那些底层做粗活的,起码也有接近两百人,但至少有了个大致范围,陆楠完全可以慢慢排查。也是她自己大意了,看着长久时段都无事发生,便没有坚持随时将几个女护卫带着。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给人偷袭的机会。 不过,起码她还是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如果没有意外,那个黑袍男人的名字应该就是朱利安了。这至少让陆楠有了个调查的方向,不至于满头雾水。她微微苦笑,心想自己被杀死倒也不冤枉,她确实根本没有想过刺杀成功后朱利安的下场。哪怕他再怎么厉害,刺杀安东尼后基本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逃走。恐怕这一点他在接受这个请求前便已心知肚明,但他却没有拒绝,毅然为了公主的请求去送死。思及此处,陆楠也不免感到了一丝惭愧,虽然她知道一旦被朱利安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多半又会被他杀死一次。但是,他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究竟是这么回事?很明显那个杀死自己的人是为朱利安报仇来的。陆楠原本以为黑袍男子代表的组织是为了满足某种愿望暗中为公主担任杀手什么的,结果,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与其说为了公主,不如说只有朱利安一个人,其余的人更像是只忠于他似的。 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听到远处又传来了阵阵嘈杂的人声,陆楠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些好久没见的面孔,想到又要重复一遍经历过好几次的事情,她的心中便不禁泛出一阵烦闷。 熟门熟路的应付着贝尔纳先生和其他乡下贵族的讨好寒暄,陆楠连悲伤都懒得伪装了。她可还没忘记这个乡下行宫里也隐藏着某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而且还曾经被这个家伙得手过两次。不过综合后面得到的信息,这应该不是黑袍男组织里的某个成员,而是卡洛曼安插到公主身边伺机而动的某个刺客。陆楠也懒得再去大张旗鼓的把这个刺客找出来,反正只要她和来迎接自己的维桑伯爵一起上路,那个人也就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她熟门熟路的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阔别许久的卧室,和前几次一样屏退众人后便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找出来,提前装好准备带走。正在她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维桑伯爵已经在贝尔纳先生的引导下到了。这一次陆楠可不像之前几次那样因为不熟悉来人而不敢随便说话。她挥手阻止维桑伯爵行礼,直接了当的说:“现在我们必须要争取时间,越快赶往王都越好。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维桑伯爵愣了一下,但他随即便主动接过了陆楠收拾好的箱子,点点头:“既然您这么说,也好,我们现在就直接走吧。” 陆楠别无二话,拉起裙子就匆匆忙忙跟着维桑伯爵下了楼,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乡下地方多浪费一秒。上马车的时候那个什么什么伯爵夫人带着几个侍女气急败坏的冲上来,对着她大喊大叫,无非是些什么“您不能这么做太失礼了”,“我可是弗兰德斯公爵的亲戚您不能这样对我”,陆楠也不想搭理,示意维桑伯爵赶快出发。 这时她透过马车的窗户忽然看见了在下面的人群里皮埃尔的脸,犹豫了一下,陆楠没有叫上他一起。反正前一次他打探到的消息自己已经知道,而且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对未来一无所知,所以皮埃尔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不多。想起他曾经的惨死,陆楠觉得还是让他好好呆在乡下生活吧。虽然他可能没有机会飞黄腾达,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啊。 由于之前几次陆楠已经把该问的东西都问得差不多,再加上她深知维桑伯爵其实是个很容易被打动的男人,她不想再和他发生出什么奇怪的关系。上次她刻意的勾引导致维桑伯爵被安茹公爵打入冷宫,她觉得还挺对不起他的。所以马车上陆楠全程没怎么开口说话,扮演了一个安静的美少女。 结果她异样的沉默被维桑伯爵误会为她正在害怕,对她的态度变得更加小心了几分,好像她是个不小心就会被摔碎的玻璃娃娃似的。陆楠心中无奈,却又不能解释什么,只能任由维桑伯爵发挥他怜香惜玉的感情了。 “这回要是又因为这件事被安茹公爵排斥,可不关我的事。” 陆楠心中默默的想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维桑伯爵的嘘寒问暖。这时他们的马车已经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分叉口,陆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维桑伯爵建议说:“伯爵,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嗯?”维桑伯爵疑惑的看着陆楠,但最后他还是接受了陆楠的建议,探出头去吩咐道:“不走这条路,我们换另外一条路走。” 马车换了个方向,继续摇摇晃晃的前进了,陆楠稍微松了口气。走这条路的话,估计他们又会在驿站和那群雇佣兵撞上。陆楠倒是想过要不要提前去认识一下那个桀骜难驯的雇佣兵头子,但是考虑到他无礼的性子,只怕是看都懒得看自己这个还不是女王的公主一眼……不,实际上,要不是后来他们见面的时候正好是那样的场合,自己没有被刺客吓得涕泪横流,而是保持了风度,从而使得雇佣兵对自己刮目相看,也没有后来的一系列发展吧。 想到雇佣兵,陆楠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一次她到底要用什么手段去收服他呢,还真是个大问题。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不再因为一时的冲动去勾引他了。哦,对了,还有香槟公爵,陆楠不会再给他任何暧昧的机会。这一次还是让他们维持正直清白的上司和下属关系吧。 一路无话,经过几天的行程,他们来到了维桑伯爵的领地。维桑伯爵和前面一样将陆楠恭敬的请到了自己的宅邸,并且请她在女仆的带领下去更衣梳洗。陆楠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熟悉的房屋,转头对维桑伯爵说:“伯爵,有点事我想先确定一下。” 维桑伯爵风度十足的微微弯腰:“有什么问题请您尽管问,殿下。” 被叫陛下都习惯了,忽然听到殿下这个称呼,陆楠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她稍微楞了楞,便若无其事的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安茹公爵目前正在您的宅邸里吧,我想要和他单独谈话,不知道是不是太冒昧。” 错愕的神情无法掩饰的出现在维桑伯爵脸上,他确实没想到陆楠会说这样的事情:“呃,这个……不,殿下……” “请您别结巴啊,好好回答我,行还是不行。” 毕竟也做了好几个月的女王,习惯了一呼百应,陆楠板着脸,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上位者特有的威严,维桑伯爵竟然一时间有点畏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殿下,您是怎么知道……” “好吧,看来您也不好直接代替公爵做决定,那么我可以给您十分钟的时间先去询问一下他本人。不过,我想,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他要不是为了单独见我一面,又何必提前到这里等着呢。” 陆楠直接打断了维桑伯爵的话,便带着几个侍女上楼去了。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掩饰一下,按理说自己没来过这座宅邸,应该不知道安排的房间在哪里。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小心到这样的地步。于是陆楠便径自一路走到了之前曾经住过的房间,无视了侍女们诧异的表情,自顾自的开始梳洗换衣服。由于这次她不需要再小心的套话,所以全程她都没有和侍女们说过一句话。几个侍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隐约有种畏惧的感觉,大气不敢喘一口的伺候她换好了衣服,重新梳头,压根就不敢说什么束腰衣的事情。等到陆楠微微点头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几个女孩才小心翼翼的倒退着走出房间,一直到下了楼,她们才纷纷松了一大口气。 “天啊,吓死我了,她真的看上去好可怕。”一个侍女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低声的说。 “这就是未来的女王陛下吗,确实很有威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明明她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唔,难道这就是皇族才有的气度?” “不知道,但是至少她比那些动不动就喝醉满口脏话的贵族老爷们有派头多了。” 剩下的侍女们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样的话,也许未来是个很了不起的女王呢。” 陆楠就不知道这几个侍女对自己的议论,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由于各种心理阴影,她实在是不敢再随便吃外面没有验毒的东西,随便的吃了点水果润了润喉咙。还好没等多久,维桑伯爵就急冲冲的敲门,恭敬的说安茹公爵请她跟自己一起共进晚餐。 陆楠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推开门,将手交给维桑伯爵:“很好,我非常愿意答应公爵的邀请,所以就请您陪我一起去吧。” 维桑伯爵显得有些为难,他只是来传话而已,可是公主都主动伸出了手,他怎么可以再无礼的拒绝:“是,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于是两个人一起下楼,穿过走廊,来到了那间豪华餐厅。陆楠镇定的走进门,一眼就在那个长长的餐桌后面见到了安茹公爵。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酒,百无聊赖的看着边上的乐队弹奏乐曲,甚至都懒得瞟陆楠一眼,更别说站起来行礼了。 不过陆楠完全不在意,或者说,她正感到十分好笑。因为安茹公爵身上的衣服果然和记忆里一样,是星期五的固定搭配。而且她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餐厅的布置,餐具和装饰物全部都严格的完全对称,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连花朵的数量都是一样的。 “多谢您,伯爵。” 有礼貌的对维桑伯爵道了谢,陆楠便自顾自无视安茹公爵的冷脸,拉开椅子坐下,还毫不客气的拖过最近的食盘开始吃起来。果不其然,她注意到安茹公爵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以为安茹公爵对自己不满,但现在陆楠清楚得很,他显露出不快的表情,纯粹是因为自己破坏了餐具的对称而已。 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乐队奏响的乐曲声,维桑伯爵尴尬的对二人行了个礼,暗中担心的看了陆楠一眼,便推门离开了。陆楠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举起酒杯对安茹公爵示意。 “为您的健康干杯,公爵,愿您有一天的好心情。” 安茹公爵不为所动,冷漠的看着陆楠,随后他薄薄的嘴唇边上露出一丝讥诮,用那种陆楠再熟悉不过的嘲弄声调问:“装出一副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您又在盘算什么,殿下。难道上次我们见面时,您受到的侮辱还不足够让您彻底清醒吗。” 尽管明知面前这个安茹公爵还是那个充满敌意和偏见的人,但陆楠还是免不了感到一阵失落。他们曾经不敢说心意相通,至少算是某个层面上的朋友。结果随着自己的死亡回溯,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关系再度回到了原点,实在是叫人很想骂句脏话。 第108章 坐在马车上赶路的时候,陆楠不是一直在发呆,她想了很多,最多的就是如何更加完美的重新开局,免去那些曾经不太满意的行动。她还想了不少赚钱的路子,但是无一例外都必须要等到正式继承王位后才能实施。本来她还有无数的计划想和安茹公爵讨论,结果一见面,他的冷漠毫无疑问当头给了陆楠一盆冷水。过去几个月的时光都让她快忘记原本的安茹公爵是个多么难以相处的人了。 迎着他充满戒备和敌意的视线,什么话都被陆楠咽回了肚子里。她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是这样的场景还是免不了让人心生失落。除非安茹公爵愿意自己敞开心扉,不管说什么漂亮话都没用。而且哪怕陆楠耐着性子慢慢和他重新磨,起码也得等上一两个月。陆楠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到那一天的到来。毕竟,上一次,她和安茹公爵最开始相处得可非常不愉快。 有点烦躁的戳着盘子里的食物,陆楠心想难道要她完全将上次的经历全部重演一遍?可是都过去了有小半年,她怎么可能把每天的行程安排都记得丝毫不乱。再说这一次她也不会再坐等卡罗曼动手,肯定要先发制人。那么就意味着很大可能她不会再去举行狩猎大会,然后必然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全部变动。可是,陆楠又不想傻乎乎的重新体验一次树林狂奔被追杀的滋味。哦,对了,这样一来她也不会再遇到那个雇佣兵了。 谁又能保证,哪怕陆楠完全照搬上一次的日程,但只要有一点点偏差,也许就会发生蝴蝶效应从而最终全部崩盘。别的不说,她决心不再跟香槟公爵发展暧昧的关系,光这一点只怕就决定了她不可能来个全盘照搬。 安茹公爵一直默默盯着陆楠的一举一动,看她把盘子里的东西戳得一塌糊涂,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了,终于开口说道:“怎么,这些食物不符合高贵公主殿下的口味?还是说您在借此发挥对我的不满?” 陆楠这才猛然的回神,看着他不快的神情,心中叹气。这又是过去经历带来的烙印,曾经她和安茹公爵在一起做事,她早就习惯了无视他的存在,而安茹公爵也会强迫自己忍受陆楠那些看不下去的举止。但是现在的安茹公爵当然不会对她宽容,他恨不得随时从陆楠身上挑出一百个缺点,供他冷嘲热讽呢。 陆楠放下餐具,努力摆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而且绝对没有任何针对您的意思。如果刚才的举止让您感到不快,我愿意向您表示万分诚挚的歉意。” 安茹公爵眯起眼睛,像是在打量什么怪物,那种无礼又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得陆楠心中不快,但她还是极力忍住了。可惜她的退让并没有换来任何友善,安茹公爵冷笑着说:“看得出来,您又改变战术了,怎么,想表现一下所谓的文雅?不用了,尊敬的殿下,您最丑陋的一面我早就看过,所以您不需要再费力的装模作样。这样不光我看着恶心,您自己也挺辛苦不是吗。” 陆楠都快要保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哪怕一再告诫自己别在意,安茹公爵就是这样的臭脾气,只要以后让他认识到自己好的一面,他自然就会改变看法。但是,陆楠又不是圣人,再好的脾气被他以这样轻蔑的态度肆意嘲弄,都会冒出点火气吧。 “阁下,您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以为,真正的绅士不应该对一位极力表现出友善的女士报以如此无礼的态度。” 还想做最后的努力,陆楠忍气吞声的说。本来安茹公爵对她的好感就是负数,她要是不管不顾的发起火来,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安茹公爵嗤笑一声:“如果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真正的淑女,自然应该好言相待。不过换做殿下您嘛,哼,恕我直言,您还不配。老实说除了王室的血脉,我实在是看不出您身上还有任何值得我尊敬的东西。您真的应该感谢上帝,让您出生在王室。否则,恐怕您就不会仅仅只是体验到我语言和态度的无礼了。” 陆楠闭上眼,深呼吸,再三告诫自己别和他一般见识,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狠狠打脸。安茹公爵故意用这种话来激怒她,估计就是想看她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好吧,既然您这样说,我实在也哑口无言了。要是羞辱我能让您体会到胜利者的愉悦,也算是我给您提供的一点娱乐。毕竟,您可是支持我获取王位的大功臣,我当然要在您面前卑躬屈膝,扮做小丑来逗您发笑了。” 陆楠对着安茹公爵露出一个假笑,她非常清楚,安茹公爵骨子里还是挺有贵族风范,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不会做,因为觉得那样有失身份。果然,听她这么说,安茹公爵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只不过是一些时日不见,您的口齿倒是变得伶俐起来了,殿下。” “唉,这不是为了更好满足您的施虐欲吗,阁下。倘若从头到尾我都一言不发,您又怎么体会用言语欺凌弱小的快感呢。请您放心,哪怕您现在一耳光扇在我脸上,我也只会拍手叫好,随便送上另一半脸让您继续抽个痛快。” 陆楠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果不其然,安茹公爵被她流氓嘴脸气得够呛,啪的一声把餐具丢在了盘子上,愤然的站起身。 “您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从来没有哪位公主能像您这样厚颜无耻。” 陆楠双手一摊:“这也是向您学习的,阁下。您怎么对我,我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您口口声声说我不是个淑女,抱歉,我还觉得您不配当个绅士呢。” 安茹公爵懒得和她在继续磨嘴皮子,警告似的瞪了陆楠一眼,就直接朝着门口走去。陆楠心想反正都这样了也不在乎多拉点仇恨。于是她提着裙子就直接追了上去,厚着脸皮说:“公爵,您是不是打算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先走?” 安茹公爵的视线锐利得像两把小刀子,冷笑着说:“您还想怎么样,阻碍您登上王位的一切都被我扫清,难道连这点路程都不敢一个人走吗。我不是您的保姆,也不是您的仆人,殿下。” 他走得很快,一点都没有照顾女士的想法,陆楠气喘吁吁的追着他,低声说道:“但是我已经受到了好几次来自卡罗曼的刺杀,我想,您大概不愿意走到最后关头却因为我的死亡前功尽弃吧。” 安茹公爵忽然就停下了脚步,陆楠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但是安茹公爵立刻就很嫌弃的伸出胳膊挡住了她,还朝后退了好几步,生怕陆楠借此机会扑到他怀里似的。陆楠不禁满头黑线,心想之前公主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安茹公爵防贼一样的防着啊。 “刺杀?” 他审视的打量着陆楠,像是在衡量这个说法的真实性,陆楠毫不心虚的抬头与他对视。最后反而是安茹公爵自己不自然的首先转移开了视线,喃喃的说:“我怎么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这下轮到陆楠冷笑了:“要是什么都指望您,亲爱的公爵,恐怕我早就去见上帝了。我明白您打心底里讨厌我,看不起我,要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想必您也不会选择我作为扶植的对象。不过您想过没有,要是我在您这种漫不经心的轻慢中不小心被暗杀了,您又哪里去找另一个这么合适的对象来实现自己重振家世的梦想呢。” 安茹公爵猛然色变:“您倒是知道得不少。” 陆楠心想何止,我知道的可多了,还是你自己写信交代的。 她双手抱胸,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声音继续说道:“顺便问一句,公爵,如果我不能顺利继承王位的话,您又打算怎么安排您的那位妹妹?据我所知,她可和旁人不太一样。哪怕您把她藏得再好,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万一被人发现了,以您现在的实力,怎么保护她活下来呢。” 如果说陆楠还没有见过安茹公爵真正发怒的样子,那么现在她就有幸亲眼目睹了。安茹公爵直接一伸手就掐住了陆楠的脖子,狠狠将她按在墙壁上,表情狰狞:“您在威胁我?” 陆楠也不挣扎,挤出一个笑容:“小心些,公爵,可别掐痛了我。看来您终于意识到我好像不是您想象中那样又蠢又笨。” 安茹公爵看起来很想现在就直接一把掐死她,但最后他还是慢慢放开了手,用如临大敌这个词语来形容此刻他的神情,真是再适合不过了。陆楠估计这人现在心里正在揣测,搞不好以为自己手里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神秘隐藏力量。不过陆楠有个鬼的神秘力量,她倒是想和黑袍男人接头,但是天知道那个家伙如今在哪里。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之前一次和拉比闲聊,拉比提到过进宫前的最后半年,她就换了不下六次住所。虽然身边的人都刻意瞒着拉比,但她还是隐约猜到大概是自己的存在被人发现了。安茹公爵不可能将她公然安排在自己身边,要是被人公开拉比的存在,对他的声望而言,实在是一次巨大的灾难。 其实就算是他把拉比送进宫,对王宫里的人来说,拉比就跟那几个被割了舌头的奴隶是一样的存在,差不多等于女王豢养的宠物。那时候许多领主都喜欢养几个类似侏儒什么的,当做小丑取乐。只不过没人敢在陆楠面前嘴巴不干净而已,私下针对拉比,什么难听话都有。拉比总是呆在房间里不肯出去,大概也是她隐约了解自己处境的关系。 不过,至少她可以安全的活下来。 陆楠也是从这件事了解到安茹公爵的一些本性,其实真的要解决这件事还不简单,随便把拉比弄死,毁尸灭迹就行。但是安茹公爵宁可把一个把柄交到自己手里,也要保全这个妹妹,陆楠觉得他确实很善良。这也是她为什么忍受了安茹公爵无礼行为的一个原因。 “您真是叫我大吃一惊。” 安茹公爵不知道陆楠心里在想什么,用看待仇敌的眼神盯了她许久,最后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陆楠摸了摸自己被掐得有点痛的脖子,若无其事:“那么您愿意和我一起出发去王都了吗,公爵。” “不管您在打什么主意,我还是要警告您,别试图挑战我的容忍。” 安茹公爵一字一顿的说。 “看来您是答应了,很好,我们明天见。” 陆楠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自顾自的转身走了。虽然看上去好像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不过她肯定给安茹公爵留下了深刻印象,嗯,这也是件好事嘛。 第109章 一夜无话,陆楠安安心心的睡了一晚上,早上不等侍女进来叫她起床就自己一骨碌爬起身,熟练的穿好衣服——当然,是最简单的穿法,那些束腰裙撑都见鬼去吧。还好现在天气比较温暖,所以穿得都很轻薄,不然陆楠一个人还真的没办法穿上。 由于没有钟表,陆楠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已经培养出了根据天色推算时间的技能。她走到窗前看了看,大概现在是早上六点不到,外面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有小鸟清脆的鸣叫。她心想安茹公爵总不可能为了甩掉她半夜就偷偷跑了,再说这个人还是很有信用的。当时虽然他没有当面答应和她一起启程前往王都,但是既然没有拒绝,就算是承认了。于是陆楠安下心来,也没有叫侍女,从床头柜子里翻找出前一天她特意吩咐准备下的白水和干面包,坐在床头一口一口艰难的咬起来。味道真的很难吃,而且哪怕不停的喝水,还是被噎得差点翻白眼。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虽然陆楠相信安茹公爵不至于在这方面为难自己,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绝对不能给他任何理由借口反悔。万一他到时候以“啊殿下您还没吃早饭”的理由自己跑了,那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吃完了难以言喻的早饭,陆楠又就着瓶子里的水梳洗了一下,自己随便的梳好了头。虽然她还是不太会自己打理那头长长的自然卷头发,但好歹看侍女们梳过那么多次,结果不算太离谱,至少能看。她不禁庆幸没有被养成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豌豆公主,一直坚持能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假手他人。不然的话,只怕是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打理完了一切后,陆楠爬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已经开始出现了走动和说话的声音,看来这座宅邸的仆人们起来做事了。于是陆楠就直接开了门,无视外面正在打扫仆人们惊愕的表情,随便找了个看着比较顺眼的,开口问道:“维桑伯爵起床了没有,我有事情想找他。” 估计仆人们还没见过这么一大早就自己起床的公主,一时间竟然没人反应过来,但是很快还是有人在陆楠的催促下去找维桑伯爵了,没过一会儿,维桑伯爵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衣服的扣子都没全部扣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殿下。” 他有些焦急的问,一双眼睛暗中不断打量陆楠的全身上下,好像是以为她受伤还是生病了。 “哦,早上好,伯爵,没什么事情,您不必担心,我就是想请您帮着问问,安茹公爵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一时间维桑伯爵的脸都黑了,他无语了半天,才疲倦的抹了一把脸:“就是这样?” 陆楠假装没有看懂他的无奈,厚着脸皮点头:“是的,麻烦您了。我本来想自己去找公爵,这样就不用劳烦您跑一趟。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而且,一大早就看见我,他恐怕心情会变得十分不美妙,我是个体贴的人,所以不想这么做。” 维桑伯爵此刻的表情只能用蛋痛来形容,陆楠觉得搞不好他现在正在想“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公主”,毕竟一路上陆楠给他的印象都是沉默文静的美少女嘛。 “好……的,我这就去,请您稍等。” 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陆楠的请求,不愧是安茹公爵的心腹,很有安茹公爵的作风。 陆楠这才回到房间里面,没坐多久几个侍女就满脸惶恐的端着各种东西赶了过来,身为侍女却比被伺候的人还起得晚,她们都显得很害怕。不过陆楠不会在这方面去刁难她们,不置一词的接受了她们的二次梳洗,顺便还吃了点端上来的新鲜水果。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有侍从恭敬的敲门,请她到一楼去。陆楠带上自己从不离身装着各种文件和债券的钱包,提着裙子就下了楼。她并不担心其他行李,反正会有人给她一起带上,安茹公爵又不可能那么小家子气的吞掉她的东西。刚刚走下楼梯,就在一楼的前厅看见了穿戴整齐,但是一脸不爽的安茹公爵。 “早上好,公爵。” 同样无视了他那明显的起床气,陆楠带着无比真诚的笑容,用甜美的声音对他打了个招呼。回应她的,是安茹公爵阴沉的脸,以及压抑的怒火。 “我不好,殿下,真是非常感谢您,一大早就被强行叫了起来。” 陆楠天真无邪的歪着头看他:“咦,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我以为像您这么勤奋认真的人,肯定都起得很早。东方有句俗语,叫做一日之计在于晨,睡懒觉可是不好的习惯哦,公爵。您看连我这种人都能早起,您不可能做不到的吧。” 看着安茹公爵被自己气得不行偏还要作出一副冷漠的样子,陆楠心里就好笑。呃,她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还要刷他的好感来着。但是一想到反正现在不管自己怎么做他的好感都是负数,还不如放飞自我爽爽。但她确实有些惊讶,平时都没怎么留意过安茹公爵的起居,原来他竟然不是早起派。陆楠还以为像他这种热爱工作的人肯定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来着。 安茹公爵显然不愿意被陆楠带了节奏,黑着脸转移了话题,没有在起床这个问题上纠缠。 “有件事我必须提前向您声明。” “好的,请讲,我洗耳恭听。” 见好就收,陆楠立刻摆出乖巧无比的模样,可惜安茹公爵根本不吃这一套,严厉的瞪着她。 “前往王都之前,我还要先送一位客人去那不勒斯,所以会稍微绕一下路。希望您一路上能安分一点,别试图搞什么花样。” 陆楠一听那不勒斯,鬼使神差的就直接开口问:“这位客人该不会是教廷的人吧。” 安茹公爵的表情顿时就充满了戒备,厉声道:“闭嘴。” 虽然他没有反问你怎么知道,但这个反应无疑证实了陆楠的猜想。她就说呢,安茹公爵到底什么时候和罗马里奥主教掺和在一起的,在王都的时候他都忙成狗了,哪来的时间去勾搭别人。上一次由于陆楠和他交谈导致不欢而散,根本没想过和他一起出发,所以就错过了这件事情。陆楠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好郁闷,早知道她上一次就该死皮赖脸的扭着安茹公爵不放,这样不就可以提前认识罗马里奥主教了吗!根据后来她得到的情报,现在教皇虽然已经出现了生病的迹象,但不至于彻底被架空失去了对教廷的控制,安东尼和罗马里奥在教廷的争斗没有正式拿上台面,而且安东尼也没有占据上风。陆楠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来未雨绸缪,前提是她得先结识罗马里奥主教。 这下陆楠也不管安茹公爵会不会怀疑自己或者刷新一波新的厌恶,她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问:“那位客人是不是罗马里奥主教?” 这下安茹公爵看她的眼神根本是充满了敌意,也不怪他,正常人肯定会怀疑是被监视或者身边有奸细。他咬着牙慢慢的说:“您的手倒是出乎意料伸得很长啊,殿下。我是不是小看您了?” 陆楠懒得和他解释,现在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比起花言巧语,陆楠觉得诚实一点对安茹公爵更加有用,她直截了当的说:“这件事之后再向您解释,总之我并没有在您身边安插什么奸细。但是现在请立刻带我去见罗马里奥主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认识他。” 安茹公爵当然不信,怀疑的冷笑着,陆楠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拖着他就往外走:“我很认真,公爵,这关系到整个帝国未来的命运,如果您还对这件事抱着一份关注,就请立即替我引见。” 也许是感受到了从陆楠身上传来的那份严肃,安茹公爵意外的没有因为陆楠的行为而发怒,他若有所思的问:“好吧,就算是我替您引见了主教,那又怎么样。恕我直言,一个还没有继位的公主,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这个您就别管了。”陆楠拖着他走实在是很吃力,没好气的回头瞪着他:“磨磨蹭蹭,您到底在犹豫什么!不过是替我引见介绍一下而已,会给您带来什么坏处?身为天主的信徒,得知主教的到来,想要亲自见见他难道很奇怪吗?我不信您之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安茹公爵甩开了她的手,打量了她几眼,哼了一声:“好吧,算您说得有道理。不过主教这次不是公开出行,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陆楠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虽然安茹公爵对陆楠为什么会知道主教的事情心存怀疑,但是就像是陆楠说的那样,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哪怕陆楠到处宣扬,对安茹公爵来说根本无法造成任何损失。还有一点,哪怕安茹公爵心里是多么的不喜欢陆楠,她终究还是未来的女王,他也不能太不给陆楠面子。所以最后他还是不太情愿的带着陆楠去了宅邸的后院,那里停着另外一辆马车,估计就是主教的车了。 陆楠在过来的路上早就把自己从头到脚的整理了一遍,好歹也是做过小半年女王的人,她自信自己现在的礼仪和举止绝对毫无问题。安茹公爵摆着一张冷脸走在边上,显然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是陆楠满心都是罗马里奥主教,哪有心思去搭理他。只要能顺利认识主教,搭上这条线,安茹公爵态度再怎么恶劣,陆楠都不在乎。 “早上好,公爵,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尽管没有大张旗鼓,但是陆楠和安茹公爵以及随行的几个护卫还是很显眼,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微笑着询问。 安茹公爵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早上好,神父,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实际上能够得到您的帮助,特意派出护卫送主教大人前往那不勒斯,就已经足够了。” 被称为神父的年轻人很客气的回答,随即他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楠一眼,恰到好处的露出了稍许好奇。 “这位女士是……” 虽然私下对陆楠各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外安茹公爵还是很有礼貌的,他轻咳了一声,介绍道:“这位是洛林的公主殿下,克洛泰丝,昨天她正好路过,在这里休息了一夜,无意得知主教大人的事情,非常热切的希望可以得到主教大人的当面教诲。” 神父不禁微微动容,洛林最近关于王位的变故差不多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顿时对陆楠行了个礼,以温柔悦耳的声音说道:“很高兴认识您,尊敬的殿下。我叫西尔维奥.洛雷托,如您所见,是一名神父。” 陆楠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嘴角的抽搐:“呵呵,很高兴认识您,神父先生。” 第110章 完全没预料到这个人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面前,陆楠一心一意只想着罗马里奥主教的事情,根本把神父彻底的忽略了。不过想想也是,虽然不太清楚神父和罗马里奥主教的关系具体如何,但是参考上一次的经历,主教显然很看重他,把他当做心腹,所以神父出现在这种场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看着神父笑得一脸温和,彻底完全虔诚好青年的模样,陆楠还是感到一阵深深的胃痛。见识过他真面目后,她已经没法用正常的态度来对待他了。特别是想到他曾经说过有刻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为了勾搭她,再看看听说自己身份后他那种慎重的态度,陆楠觉得搞不好这家伙现在就已经在计划如何对自己欲擒故纵了。 关键是她心知肚明,却还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被他勾搭,啊,真是够了。 “很高兴认识您,神父。” 腹诽归腹诽,陆楠还是得维持住王室风范,文雅的对他笑了笑。 “没想到公主殿下对天主如此虔诚,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我真是感到十分的欣慰。在这样道德败坏人心溃散的时代,居然还有您这样一心向教的人,我忽然觉得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呢。” 神父以半开玩笑似的口气轻松的说,言语神态间满是对陆楠的赞赏,加上他温和的气质,实在是很能博取人——特别是女人的好感。 但陆楠只是在心里吐槽着“开始了开始了他果然开始了”,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还真是雷厉风行啊。暗中悄悄磨牙,陆楠看他怎么看都像是条美男蛇,什么清高禁欲都是骗人的。她默默瞟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安茹公爵,他好像根本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确实,神父的态度虽然说有点谄媚,但是也不算太出格。社交场合什么肉麻的话陆楠没听过,那些人为了拍她的马屁都快把她吹成天使再世艳后重生了,相比之下神父还算很平淡。 “这种说法太夸张了,实在是不值得您的称赞。” 陆楠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微微低着头,小声的回答。这倒是换来了安茹公爵投来的一瞥,大概是在嘲笑她的虚伪。不过现在安茹公爵还不至于一看见陆楠对哪个男人稍微热情点就立刻联想到不纯洁的地方,所以陆楠接受良好。 神父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以一种男人欣赏女人的视线看着陆楠,虽然稍显热切,却又不会让人感到无礼:“主教大人还没有下来,要不要我带您上去见他?”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突然就提出想当面见主教,我觉得有些唐突。” 心里再怎么焦急,该装的地方必须得装,陆楠抱歉的说,换来神父的摇头否定。 “怎么会,主教大人一向慈爱和善,像您这样出身高贵又满心虔诚的女士,他一定会非常高兴认识您。” 说着神父就转向安茹公爵,矜持的问:“您介意由我带着殿下去见主教大人吗?他刚刚才起床,实在是不方便一次性见太多人……” 安茹公爵这种时候也很配合,风度十足的说:“当然不会介意,我倒要感谢您。殿下,您就跟着神父去吧,不过记得千万不要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听出他的语气里饱含警告,陆楠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次可不怪她,是神父先动的手。哇呜,随便一想就知道这家伙故意和自己单独相处就是为了酝酿暧昧,大概在他看来,自己这个未来的女王简直就是只送上门的肥羊。明知要被勾搭,陆楠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她早就知道神父私下的盘算,被当成猎物一样算计,正常人都不会开心吧。 神父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很绅士的等着她先走,才跟在稍微落后她半步的距离。他指引陆楠去的是这座宅邸的侧门,看来主教就是住在宅邸的另一侧。陆楠走过来的时候见到了不少虽然打扮成普通士兵但一看就知道教会骑士的人,他们都警惕的看着陆楠,不过由于有神父带路,所以他们并没有上前盘问。这无疑证明了神父在罗马里奥主教身边的地位,更加坚定了陆楠关于拉拢他的决心。 只不过,这个具体的拉拢手法,还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装出激动憧憬的样子往前走,陆楠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让她比较奇怪的是,神父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表露出直白的勾引之意,只是很普通的寒暄。不过也是,他这种段位的高级猎艳老手,才不会刚刚认识就急吼吼的暴露,万一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但话又说回来,哪怕只是一般的日常寒暄,他引经据典,谈吐风趣,加上俊俏的外表和文雅温柔的态度,陆楠要是不知道他的底细,恐怕也会对他大有好感。何况哪怕底子已经腐烂成了一滩黑泥,神父身上那种无垢圣洁的气质真的是太鹤立鸡群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心里东想西想,脸上还得做出配合的表情,陆楠强迫自己装了一回少女,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对神父的敬佩,虽然没有明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对神父感想不错。等到两人上楼来到了主教的房间外面,神父脸上分明是胜券在握的表情。陆楠趁他不注意转头喘了几口气,妈呀,装傻白甜可真是累死她了。 “抱歉,殿下,我先进去通报一声,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神父对陆楠低声说,附上一个歉意的微笑,虽然他身上那层假圣洁的壳子还没完全脱下来,但是看他眼波流转,微笑间满是让小女孩脸红心跳的暧昧,陆楠就忍不住跃跃欲试的冲动。她心想要是自己忽然一拍他的肩膀,直接了当的说“兄弟别演了我已经看穿了一切”,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就是想想,陆楠暂时不打算戳穿他的假面,就让神父以为她是个傻乎乎可以利用的对象好了。反正她对他已经有所了解,他却对自己一无所知。 “好的,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害羞带怯的对神父说,陆楠乖巧的站在一边,看着他敲门进去后关上了门。虽然这里好像看起来没人,但是陆楠自己也身居高位过,知道肯定有很多没露面的护卫正在暗中监视她,所以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外等候,与其同时还不忘记脸上露出激动和期待的表情。毕竟,她给自己按的人设是一心想见主教大人的虔诚信徒嘛。 没有等多久,门就打开了,罗马里奥主教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他身上还穿着睡袍,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容,对着陆楠亲切的说:“啊,原谅我,殿下,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说着他又转头责备的对神父说:“你也太过无礼了,怎么能让殿下在门外站着等候!” 陆楠急忙说:“没关系,是我太冒昧,忽然就提出当面拜访的请求,主教大人请不要责怪神父。” “唉,真是的,我也不过只是个教会的神职人员,在天主的面前大家都是被他注视眷顾的羔羊而已,您用不着对我这么慎重。请吧,殿下,希望您不要介意房间太过狭小简陋。” 罗马里奥主教声音柔和的说,只看他的外表还是很有那种慈祥长者的风范,非常符合教会高层该有的形象。不过嘛,无非就是玩了一手红脸白脸的手段来彰显自己平易近人而已,陆楠心中呵呵,脸上却感动得不行,像是要走进圣殿一般的进了房间。 屋子里布置得十分豪华,哪里有主教所说的狭小简陋,可见维桑伯爵下了大力气来让这位主教住得舒服。陆楠也不想去探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和安茹公爵私下有什么交易。她只想趁着现在教皇还没卧床不起,安东尼没有占据上风,提前和罗马里奥主教剧透一番,再来个肮脏的PY交易——她实在是不想再被教会活生生的拖上半年都还没有举行皇帝的加冕仪式了。 但是,看了一眼站在主教身后的神父,他好像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主教似乎也不觉得他不应该在场。陆楠不想当着神父的面说这些,而且她不好一上来毫无铺垫就说到教廷内部的事情吧。 罗马里奥主教倒是笑呵呵不打算主动先开口的意思,看来他并不是很相信自己那番借口的说辞,可能是想观察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吧。陆楠环顾四周,不得不说罗马里奥主教确实还是很虔诚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各种宗教祈祷用的器具,而且桌子上还放着大量的宗教书籍。其中有几本陆楠一看封面就知道是什么,她在学习西尼文的时候没少受这几本书的折磨。 苦于不好找个恰当的开场白,陆楠灵机一动,先是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随后用西尼文唱诵起来。 “主啊,万军之神,求您听我的祷告。我的神啊,求您拯救这依靠您的仆人。主啊,您本为善良,乐意宽恕人,有丰富的慈爱,赐给凡求告您的人。求您将您的道理指教我,我要照您的真理行事。求您使我专心敬畏您的名。” 她这么一念,主教和神父都立刻露出了同样虔诚的表情,一动不动的听她念叨完,还和她一起在胸口划着十字。然后罗马里奥主教也接着她的话音用西尼文唱诵了起来。 “主啊,求您将判断的权柄赐予王,她将按公义审判您的民。她要执掌权柄,从这海到那海,从大河直到地级。她必降临,如甘霖滋润田地。她荣耀的名也当称颂,直到永远,愿她的荣耀充满全境。阿门。” 同样是念诵祷告词,陆楠就像是背课文,而罗马里奥主教声情并茂,鼓动意味十足,看来是多年来布道的练习结果。虽然在不明白的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在搞笑,可是这时候确实就是这样,大家动不动就要来一段祷告词,特别是教会的人,见面非要对上几段跟接头一样。 对完了切口,顿时就觉得罗马里奥主教的态度变得更加亲切了,一般来说,教会里面精通西尼文的人都不多,更别说是教会以外的人了。大多数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指望他们用西尼文去诵读典籍?陆楠总算是没有白费过去几个月的苦学,上来露了一手,证明了自己真心虔诚,不是嘴上随便说说而已。 “没想到啊,您还如此年轻,就已经熟练掌握了西尼文,了不起,了不起。” 罗马里奥主教乐呵呵的夸奖道。 陆楠一脸真诚:“这不是什么值得您夸赞的事情,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我也只是想更加接近我主,更直接的聆听他的启迪和教诲。反而是主教您给予了我如此高的祝福,实在是惭愧。” 陆楠选的祷词并不稀奇,一般人向神父祈求忏悔的时候就会来这么一段,这也是陆楠背得最熟悉的几段之一。但是主教回应她的内容就很值得深思了,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啊主必将保佑你只要你够虔诚”,专门挑选了圣经中祝福王者的内容,陆楠虽然没有全懂但还是明白了大半。嗯……陆楠觉得罗马里奥主教肯定不是无意为之。看来他也不像是那么云淡风轻,对于自己这个未来的皇帝,他还是很想凑上来抱大腿的嘛。特别是原文里人称代词可都是男性的“他”,罗马里奥主教给改成了女性的“她”。反正他们都是说的西尼文,好像顿时都不显得那么谄媚了。不愧是教会的高层,拍马屁都拍得如此清新脱俗。 “只要您心怀对主的敬畏和虔诚,必然会得到主的庇护,我相信未来您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君主。” 罗马里奥主教脸上看不到任何对女性的歧视,满是赞许和鼓励,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也难怪他可以做到教会的高层,起码表面功夫实在是无可挑剔。 在陆楠和罗马里奥主教有意无意的互相配合下,两人来了一波商业互吹,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陆楠好几次都想把话题带到教廷内部去,但是一瞟到主教身后站着的神父,她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可还没忘记之前自己提到主教时神父脸上一闪而过的奇怪微笑,万一这个人也提前得知了这些事情,想要在里面搞事怎么办?陆楠实在是不敢揣测神父会做出什么行为。总觉得,他是那种疯起来会不顾一切的狂人。陆楠以一种女人的直觉,坚定的认为神父恐怕对罗马里奥主教没有什么父子情,搞不好还深深的憎恶着他。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找个他不在的机会和罗马里奥主教私下谈谈,但是现在发话要神父退下也太奇怪了。陆楠想到之后他们会一起上路,还有时间可以筹划,心中就不再那么急躁,随便的和罗马里奥主教聊了一些宗教的问题,就找了个机会告辞。 “打扰了您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您还要收拾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了,也该去下面看看行李收拾得如何,毕竟我还得抓紧时间去王都呢。” “没关系,去吧。不过我们可以同路一段时间,一会儿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和我坐一辆马车,我们继续谈谈。” 罗马里奥主教满是慈爱的说,陆楠当然是欣然接受。 “就让我送您下去吧,殿下。” 神父不失时机的站出来,笑容可掬的说。罗马里奥主教瞥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看来是默许了。 “谢谢您,神父。” 觉得多半这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陆楠不禁提高了警惕,脸上还是笑得很傻白甜,十足十的无知少女。 两个人原路返还,神父还是一如之前那样温柔亲切,让陆楠觉得以前被他各种冷漠对待的经历跟假的一样。见他刻意的放慢了脚步,陆楠就装作不知道,两个人慢吞吞的散着步。聊了一会儿天气,神父忽然问道:“虽然有些冒昧,我还是有些好奇。通常像您这么出身高贵的女士,不会把满腔的热情都赋予天主。您为什么会那么对天主如此虔诚,甚至还去专门学习西尼文呢?要知道,不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学习这个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莫非您对天主的狂热已经到了可以抵消枯燥乏味的学习过程了?” 陆楠一时间有点闹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谨慎的回答道:“看来您好像并不太清楚我的经历,如果您知道我现实的生活其实不那么美好,大概就能明白我为何对天主如此虔诚了。” “啊,是这样。”神父意义不明的微笑着,“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殿下。” “那么您呢,您也不是一样很年轻吗,我还没有见过比您更加年轻的神父。既然如此,您肯定也是无比的虔诚吧。” 陆楠明知神父为何可以年级轻轻就能混上正式神父的原因,却故意装傻的反问。 可惜神父无论是表情还是举止都无懈可击,也看不出任何动摇,这样的试探果然对他起不到作用。他听了陆楠的问话,只是保持着那种神秘的微笑,视线转移到了前庭的花园里,看着那些娇艳的花朵,焦点却落在了一个陆楠看不见的远方。 “也是呢,不知道您有没有这样的感觉,越是和人接触,就越是感到人类真的是一种有极限的生物。所以我当然很虔诚,因为只有神明才可以拯救那些罪恶的世人。” 陆楠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所以你就决定不做人了是吧。” “嗯?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您的话好深奥,我听不懂。不愧是神父先生,随便说一句话都显得那么高深。” 陆楠赶紧微笑,继续伪装傻白甜。 “呵呵。” 神父好像是觉得她很可爱似的笑了起来,但是,熟知他本来面目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个微笑充满了嘲讽,陆楠觉得他大概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傻哔——。不过亏他还能对着自己一副柔情似水的嘴脸,也真是不容易啊。 第111章 被神父一路殷勤的送回了原地,安茹公爵竟然还没离开,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和侍从们说着什么,看见陆楠和神父过来,他客套的笑了笑,并没有额外多说什么,看来对神父不算热情。神父却不以为意,随意的寒暄了几句,就继续去安排马车的事情了。 “您的心愿达成了,这下可以安静的上路了吧,殿下。” 陆楠察觉到他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掠过,不快的皱起了眉头,好像是对她的行为非常不满。不过现在的陆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他一无所知的人了,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上装饰用的绢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歪了一边,便伸手整理好。果不其然,再次抬头的时候,安茹公爵原本紧锁的眉头已经松开了。 啊,这个人的强迫症真心没救了,陆楠觉得要是以后安茹公爵跟她作对,她可以用这一点活活逼死他。 “多谢您的引见,主教大人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信徒。” 对于陆楠官方的回答安茹公爵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赞同陆楠的说法。但他却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和陆楠争辩的意思,微微欠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于是陆楠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朝着前庭而去。安茹公爵没有抢在她的前面,而是稍微落后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只不过这样做并非出于他对陆楠有多么尊敬,而是按照礼仪。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着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固执,陆楠在曾经的相处里领教过不少次。原本这样的做派应该能博取不少人的好感,可惜安茹公爵那副目中无人的派头彻底毁掉了这一切。他的礼貌更多被视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富瓦伯爵就是因为这个才非常讨厌安茹公爵,死活宁可和弗兰德斯公爵暗中来往也不肯投向安茹公爵这一边。 陆楠有些头痛的想,要是他能改掉这个毛病就好了。可是,安茹公爵又不是只有五岁的小孩,他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肯定不会因为陆楠几句话的劝告就审视自己。再说陆楠现在和安茹公爵的关系恐怕还是仇敌阶段,没被彻底无视都算是他涵养好。 算了,现阶段还是别多此一举,以后再说吧。 来到前庭,马车早就准备好了,随行的人员也整装待发,陆楠一眼就看到停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上面安茹公爵的纹章异常显眼,所以她不等安茹公爵说话就自己提着裙子爬了上去,在宽大的座椅上坐好,一脸乖巧的看着下面的公爵。 安茹公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您的马车是旁边那辆,殿下。” “可我们不是要赶路吗,太多马车只会拖慢行程吧,所以我们共乘一辆就好。我不介意的,公爵。” 陆楠善解人意的说,并且附送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见安茹公爵走到马车旁边,明显不打算给自己面子,她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压低声音对他说:“您应该不想被人看见我们争执,别忘了您还要借助我的身份去换取更多的东西,传出我们私下不和的消息真的好吗。” 安茹公爵闭上了嘴,随即拉着扶手也上了马车,坐在了陆楠的对面。一边等候多时的随从见状急忙过来关上了车门,然后走到另一辆马车边上,对着车夫嘱咐了几句,大概是叫他可以把马车赶走了。 “别这样瞪着我,阁下。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您看,我又没带什么大件行李,不会挤压您的空间。再说这车厢那么大,再塞五六个人进来都没问题,您在担心什么呢。” 安茹公爵越是这样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陆楠就越要表现得温柔和蔼,没错,她就是故意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陆楠都能看到隐藏在下面的郁闷。毕竟,安茹公爵又不可能像个长舌妇似的到处宣扬他们过去的恩怨,摆出这样的态度,迟早有一天会被人认为他在无理取闹——看啊,面对这么温柔文雅的少女,你为什么要如此苛刻,难道是因为心里有病?陆楠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简直要在心里笑开花。 改变一下路线,走走白莲花人设其实也不坏嘛。 没有搭理陆楠,安茹公爵摆出了绝对不想和她说话的架势,陆楠见状便也不再去故意撩拨,安安静静的坐着,还欣赏起了外面的风景——维桑伯爵的宅邸修饰得不错,花木繁盛,值得一看。至于马车为什么还没有出发,可能是在等着罗马里奥主教一行人吧。 等了一会儿,见陆楠如此悠然自得,安茹公爵心里显然又不高兴了,顾虑到外面来来往往的随从护卫,他压低嗓门,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看来您脸皮的厚度确实超越我的想象,男人大概都不会像您这么厚颜无耻,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您竟然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和我坐在一辆马车里,我真想问一句,您都不会感到任何羞愧吗。” 陆楠看着马车的车顶花纹,无声的叹了口气,又来了,又是这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她怎么就忘了呢,刚刚认识安茹公爵的时候,他确实就是这样,动不动摆出质问的嘴脸来谴责她,好像非要看到陆楠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心里才舒服一样。陆楠是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虽然她是看过公爵夫人给她写的信,但是从信上基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啊。以陆楠充满了狗血的思维去推断,大致也只能猜想出表姐重病请表妹来作伴结果表妹无耻的勾引表姐夫这种戏码。至于后面公爵夫人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表妹的行为被气死,陆楠觉得可能性不大,否则的话安茹公爵怎么可能还会帮她谋取王位,直接弄死她给老婆报仇还差不多。陆楠可没忘记安茹公爵似乎对妻子还是很真爱的。 嗯,这么一想的话,可能公主在公爵夫人的去世里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但却不是罪魁祸首的角色吧。安茹公爵处处针对她好像也可以解释。 只是陆楠却不打算乖乖认下这顶黑锅,搞得她好像欠了安茹公爵什么天大的恩情。没错,安茹公爵确实在陆楠不知道的地方对她得到王位起了很大作用——虽然陆楠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因为她穿越而来的时间点已经是她获得最后胜利了。但在将陆楠推上王位后他不也获得了丰富得难以想象的回报吗。从一个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快要没落的贵族一跃而成宫廷权臣,打着女王的名号收获了无数权力和追随者。说穿了他们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干嘛总显得他高人一等似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我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吗?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我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交情,所以您这指责的态度我完全不明白理由啊,公爵。” 安茹公爵握着手杖的手指骤然收紧,怒气从他眼底涌出,但他的口气却依旧冰冷:“这是要假装您已经忘记伊莲娜的死吗?您以为绝口不提这件事就可以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吗。” ……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陆楠不禁回想起了上一次他们为此发生争执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说的,具体的已经记不太清楚,好像是把他冷嘲热讽了一番,气得安茹公爵扬长而去。这一次她不想重复上次的行为,她真的很好奇,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 于是陆楠还是维持着那种温和的笑容,不知道的人从外面看,可能还以为她和公爵相谈甚欢,只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同样辛辣刻薄。 “真是难看啊,公爵,无能败犬的无用狂吠,您是打算把害死妻子的罪名彻底丢到我的头上了吗。有件事我不太明白,难道是因为我公爵夫人才患上了难以治愈的重病?难道又是因为我,她郁郁寡欢最后因病去世?好像您才是她的丈夫吧,她十五岁就嫁给您,直到二十一岁去世,我只有最后的一个月和她在一起,那时候她已经完全连起床都做不到了,这样您还是坚持认为我是导致她去世的罪人?” 回想起看过的那些信件,陆楠冷笑着继续说道:“虽然您现在表现得好像很爱她,为了她的去世悲痛万分,可是我在您的庄园和她共度的最后那一个月,您又来看望过她几次?连她病成那样都可以如此漫不经心,可以想象在之前的日子里我可怜的表姐到底遭受了何等的冷遇。既然您如此的思念她,不惜对未来的女王斥责辱骂,我就问一句,在您长达六年的婚姻生活里,真的对自己的妻子做到了问心无愧吗?表姐那么年轻就因为患上了一点小病最后活活被拖垮了身体去世,里面真的没有您的一份责任?” 安茹公爵的表情难看至极,苍白的脸颊上甚至浮上了一丝血红,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看着陆楠的视线几乎称得上凶狠。陆楠却无动于衷,坦然的和他对视。 “老实说,我不了解您,也不清楚您是个怎样的人。但您若真的认定我是导致公爵夫人死亡的罪人,您是不会还想着和我合作换取重回宫廷机会的。是的,我承认,我确实在公爵夫人重病到去世的期间做了一些不太恰当的事情,但那不是您可以随意苛责的理由,更不是您用来发泄自己内疚和怒气的借口。” 说完后陆楠就扭头靠在车窗边上,托着下巴继续欣赏风景了,完全不去理会听到自己这一番话后安茹公爵会有怎样的反应。其实她说的话也是很片面了,大部分都是她结合公爵夫人写给公主的信件推断的。不过想想安茹公爵平时的行事风格,多半也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实际上公爵夫人确实跟她多次抱怨过这一点。一个生性纤细敏感多虑还无所事事的贵族夫人,还一直因为自己无法怀孕而忧心忡忡,为了怀上安茹公爵的孩子,她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那样的结局虽然很可怜,但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她是真的不想以后时不时还为了这件事跟安茹公爵发生冲突,不如最开始在关系最恶劣的时候直接把话说开。公爵夫人的死就是横在她和安茹公爵中的一根刺,不尽早清理,迟早有一天会忽然爆发从而导致不好的结果。上一次她和安茹公爵看着好像相处得不错,其实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陆楠觉得搞不好什么时候他们还是为了这件事决裂什么的…… 外面的人来来去去,没人知道她和安茹公爵在马车里发生的一切,也没人知道陆楠几乎把安茹公爵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个伪君子了。别看陆楠一副很镇定的模样,其实她心里还真的没底。到底公爵夫人最后去世时是怎样的场景陆楠真的不知道,刚才的话都是她猜的。要是公主真的趁着表姐重病在床勾引表姐夫,被发现后活活气死了表姐……呃,她好像就可以开始考虑下一次回档的事情了。 不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茹公爵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陆楠不禁暗暗的松了口气,看来她猜对了。最起码,公爵夫人不是因为公主的关系直接去世,大概,就是病入膏肓后无法挽救而去世的吧。安茹公爵在悲痛和愧疚下将怒火发泄在了公主身上……嗯,没毛病。 但这个锅陆楠可不想背。 她不是,她没有! 第112章 又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已经可以看到渐渐升起太阳的光芒,罗马里奥主教终于在一群随从和护卫的簇拥下来了。他没有过来,只是隔得远远的冲这边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随后他便上了自己的马车,而等了他半天的其他人总算是可以出发了。 伴随着车轮卡拉卡拉的声音,还有马蹄声,马车缓缓朝前行驶,速度不紧不慢,所以不算太颠簸,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由于外面有不少随行的人骑着马紧靠在车窗边上,陆楠不好再任由车窗大开装出一副看风景的模样,不情不愿的关上了窗户。这不是因为她害羞怕被人看,而是不赶紧关窗就等着吃一嘴的灰尘吧,这里可没有宽敞干净的柏油高速路。 于是就变得很尴尬,她和安茹公爵两个人分别坐在车厢的两边,不管怎么眼神游移,不免还是会撞上。虽然这辆马车的车厢堪称豪华,完全还能容纳下更多的人,可是依旧没有宽敞到能让人在里面打滚躺平的地步,伴随着车厢的颠簸,时不时两人的膝盖还会撞在一起,陆楠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安茹公爵的脸都快要阴沉得滴出水,害得她也跟着阴郁起来。 “搞什么,到底是被我戳穿了心事心情不佳,还是单纯的恼羞成怒啊?” 默默的在心里嘀咕,陆楠不能顶着他杀人的视线直接盯着他看,只好东摸摸西摸摸来转移视线。唉,要不是她现在和罗马里奥主教还没熟悉到那个份上,早就跑去跟他坐一辆马车了,哪怕是继续和神父互相套路也比和安茹公爵大眼瞪小眼强。 之后整整一个上午,陆楠都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渡过,别提多么不自在了。中间她好几次都想干脆自己找个借口示好一下,让安茹公爵别这么端着了吧。可是她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先低头,又不是她的错。要不是安茹公爵先没头没脑的过来找麻烦,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吗。所以,起码也该他先说话。 陆楠没指望他能出言道歉认错,她给了对面好几次暗示,相信不是傻子都可以看见,只要安茹公爵随便挑个话题,陆楠再出言附和,两个人尬聊一下,就可以把之前的不快掩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所谓成年人的社交不就是这样的吗。可是安茹公爵偏不,明明他也因为这种诡异的安静万分不自在,但他就是摆出了沉默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所以陆楠决定不管了,反正到了王都等她继承王位后,他还是会为了进枢密院的事情来找自己商量的,有本事到那个时候也继续高冷着啊。虽然已经重复了很多遍,陆楠还是免不得嘀咕这家伙幸好不是平民而是投胎成了贵族。大概是出于一个标准普通市民的微妙心理,以前陆楠看小说电视的时候就特别讨厌那些所谓名门世家的男主男配。每次看见他们装逼说什么“啊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陆楠就升起一股无名火,恶意满满的想着如果把这些人关起来不给吃不给穿当然也不准洗澡上厕所,十天半个月后他们还能不能摆出这种高人一等目无下尘的骄傲样子。现在她就很有把这套手段拿来对安茹公爵试用一下的冲动。 一行人走了五六个小时,终于视野中不再是茫茫树林和空旷的荒野,出现了一个小城镇。不过看外面没有像样的城墙,房子也是七零八落的东一栋西一座,陆楠觉得恐怕类似驿站,是给过往行人和车队休息补充食物饮水的地方。果然,老远就迎上来了几个人,不敢凑得太近,隔着几米的距离热情的招呼:“尊敬的老爷,你们是准备吃饭呢,还是打算要个房间歇脚?” 安茹公爵不太想停下来,但是随行的还有主教,他也是五六十岁的人,在马车里摇晃一上午的滋味恐怕不会很好受。所以安茹公爵打开马车的车门,对着外面的随从吩咐道:“去问问主教大人。” 随从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了主教的答复:他觉得既然安茹公爵这么问了,盛情难却,就停下稍微休息休息好了。 陆楠偷偷瞟了一眼安茹公爵,显然他对这个答复不是很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对那个随从嘀咕了几句,随从急忙一拉马缰,跑去通知所有人了。很快,队伍就停了下来。 陆楠也挺想稍微修整修整,这个时代坐马车真的一点都不好玩,而且……她很早就想上厕所了。所以马车刚刚停稳,她就抢先一步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让下面还在拉脚蹬的随从傻了眼。 “哼。” 安茹公爵不快的哼了一声,悻悻收回了手。陆楠这才惊觉自己居然错过了一个和他讲和的大好机会。可是人有三急,她憋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随便叫了几个护卫跟着,向那个看上去像是行商的中年男人问清厕所的位置,就急急忙忙的去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了。 本来只是很简单的放个水,但是陆楠穿着累赘的裙子,加上那个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厕所条件恶劣,她也搞了好一阵才恶心得不行的出来。早就有人等在外面,一路把她和几个护卫引到了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陆楠皱着眉头走进那个位于正中大概是旅店的小楼,护卫们早就清过一遍场,把无关紧要的人都赶出去了,连原本的老板都不例外。安茹公爵就坐在一楼大厅的一侧,一个随从正半跪在他面前用一把大刷子给他刷着身上的灰尘。而罗马里奥主教一行人则是坐在另一边,没有碰旅店老板准备的饮食,而是拿着自己准备的葡萄酒默默喝着。陆楠看了一眼,只看见了神父,却没看见罗马里奥主教,不知道是不是也上厕所去了。 现在人太多她不好贸然的过去搭话,于是陆楠提着裙子,小心绕过地上那些肮脏的污秽,踮着脚尖走到安茹公爵最近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就有侍从殷勤的给她递上了一个水壶,陆楠接过来打开闻了闻,发现不是葡萄酒,什么味道都没有。 “是烧过的水,您只喝这个对吧,维桑伯爵都告诉我了。” 见陆楠拿着却迟迟不喝,安茹公爵不耐烦的说。 和维桑伯爵在路上的几天,陆楠就坚持不肯喝那些葡萄酒,找了个铜水壶,一路上用这个烧水喝。因为她害怕水不干净,烧之前还要用自己的几块细麻布手帕过滤好几遍。虽然她觉得这么做没啥用,起码心理上得到了点安慰。于是这么折腾下来维桑伯爵认识到了这位公主殿下对喝水有种奇怪的执着。不过陆楠也就是这一点上比较能折腾,其他方面都不太讲究,维桑伯爵也就尽力满足她的这个要求了。 虽然安茹公爵居然都亲自开口解释了,陆楠也不好不喝,她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暗中祈祷千万得是沸腾烧开了的水啊,万一喝到那种不干净的水得上痢疾什么的就惨了。但是安茹公爵这样的身份应该不至于落魄到和那些底层平民一样去喝河水,估计是专门隔离出来的干净泉水之类的。陆楠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谢谢。” 喝完了水,陆楠还是对安茹公爵道了声谢,结果他又端上了,只给了一个不明含义的眼神,连句话都不肯说。陆楠也懒得搭理,看着水壶里还有大半壶水,厚着脸皮就直接拿着不放了。她看着对面罗马里奥主教还是没有回来,便站起身,在诸多人的暗中打量下,来到了神父的面前。 “午安,神父。” “午安,有什么事吗?” 神父也梳洗了一番,笑容可掬的问。同样坐在简陋肮脏的小旅店,他倒是看上去适应良好,不像安茹公爵那样一脸嫌弃。 “怎么没有看见主教大人呢?我还想趁着休息再和他聊聊。” “啊,这样啊,实在是很抱歉,主教他有午睡的习惯,所以想借着这个时候去小睡一番,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旅程养足精神。您也知道,虽然有着天主的眷顾,他的身体还算康健,毕竟年事已高,不像年轻人那样经得起折腾。” “呃……” 陆楠一时无语,她实在是没料到罗马里奥还有这种习惯。不如说他心可真大,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小旅店都能睡着。但是既然神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去打扰人家睡午觉。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等一会儿再说好了。” 陆楠满是歉意的回答,打算直接回去,但是神父却叫住了她。 “如果只是想谈论一番教义和西尼文,您觉得我怎么样?虽然您可能认为我太年轻了,但毕竟我得到了教会正式的授职,也是一名神父。反正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我很愿意和您探讨一番。” 原来在她想抓紧时机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这么想的啊。陆楠确实有点无语。从心底来说她不是很想答应,装傻白甜不光很累,万一不小心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有了戒备就糟糕了。但是人家都这么邀请了,她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很奇怪,要知道前面陆楠可是对他各种赞美表现的很有好感的样子。 “好吧,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陆楠害羞的笑了笑,心里骂着脏话,脸上还得做出很开心的表情。神父一如既往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用满是真诚的语气说:“没有这样的事情,能和您交谈,是我的荣幸。” 他扭头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对陆楠说:“这里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到外面稍微散散步,也可以活动一下,在马车里坐太久,您一定很不舒服吧。” “……” 陆楠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打着谈话散步的幌子跟自己单独相处好方便把妹啦?她这么一犹豫就立刻被神父察觉到了,他有些失落的说:“您不愿意吗?对不起,我还以为您已经把我当做朋友,原来是我想多了……” 陆楠急忙解释:“不是的,神父先生,我只是有些担心安全而已。” “我们又不走太远,只是在门口前面的空地走走,外面还有那么多护卫,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况且,我虽然只是个神父,还是自信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您,请您相信我吧。” 神父像是松了口气,温柔的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楠,看得她无从拒绝。 “好吧,我去向公爵打个招呼。” 陆楠对身边的护卫叮嘱了几句,看他走到安茹公爵身边说了些什么。明显安茹公爵不是很满意,但陆楠只是想和神父到门外去吹吹风而已,所以他都没有看陆楠,一副随便的模样。 陆楠心想得亏不是上一次的安茹公爵啊,要不然现在早就跳起来,严厉告诫她不准染指教会人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安茹公爵到底知不知道神父只是个面子货?嗯……估计他应该不知道,不然按照他的性格,不会把这么一个切开都黑透了的家伙送到自己身边来。只能感叹他居然也被神父给骗了,真是阴沟里翻船。 心里抱着最大程度的戒备,陆楠还是和神父一起走到了门外。本来还以为他会找个借口把自己骗到什么没人的角落里来个推倒,结果陆楠想多了,神父先生真的只是认真在和她探讨各种典籍和教义而已,更没有带着她走太远的打算。但是他时不时假装“不小心”扶一下陆楠的肩膀,又时不时“无意”摸到她的手,陆楠要是真信了他没有其他企图就是傻子。本来她肚子里关于教会那些东西的存货不是很多,架不住神父这个专业人士,没过多久她就感到难以招架,仿佛大脑被掏空。 “对不起,您说的这个我不知道,果然,在您的面前,我还是显得太浅薄了。” 陆楠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再跟他聊下去就要漏底了,而且陆楠至今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了解得一清二楚,万一不小心说漏嘴,对面这个家伙可不是个笨蛋啊。 “没关系,您对教义的了解程度已经很让我吃惊了。本来以为以您的身份,不该有现在的水平才对。我一度以为像您这样尊贵的女士都只热衷于舞会和打扮,我要为我的浅薄向您道歉。” 神父无比温柔的说,身体只差一点点距离就可以碰到陆楠,他看着陆楠的眼神专注又惊叹,好像陆楠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一般。他深幽的蓝色瞳孔仿佛带着什么不知名的电流,陆楠自信绝对心里没有任何暧昧,还是被他看得半边身体都发麻,不禁暗自叹息,她要是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女,现在早就被他迷得失魂落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吧。 别看神父的手段好像很老套,但男人撩拨女人不就是来来去去几招吗。只要长得够帅够美,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笑笑,一样有无数妹子被迷得晕乎乎。神父不光长得不错,自带圣洁禁欲光环,神职人员的身份还有足够的禁忌感,足以让女人上当了。现在陆楠的身体只是个一看就很青涩的少女,神父大概是觉得这种程度的水平就足够拿下她了。 “……您、您凑得太近了,我、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早就过了少女时代八百年,陆楠冥思苦想才装出了附和目前场景的反应,苦于她根本不会脸红心跳,只能捂着脸颊免得被神父看出不对劲。她到底该怎么办?顺水推舟的假装被他勾引还是再矜持一点装作不懂的样子? 神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是小刷子似的把陆楠的耳朵刷了一遍,大概所谓耳朵都要怀孕了就是这样的状况吧。陆楠觉得这样下去她什么话都没套出来就要被神父给吃了,决定还是赶紧找个借口撤了吧。可恶啊,早知道她就别装什么纯洁小白花了,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眼看陆楠就要有苦说不出的溃败,这时从对面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个人,穿着打扮挺华丽,应该是什么地方的贵族。他们见到这边站着一个神父和一个少女,不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但是就这么一看,为首的一个男人忽然脸色大变,直接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陆楠心说不对啊,虽然她和神父气氛很暧昧,但两个人规规矩矩的,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有伤风化决定过来替天行道吧。 “是你!”那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大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神父的鼻子怒吼。 里面的护卫们见势不妙,纷纷冲了出来,就要把这个男人赶开。可是那个男人却一把打开推上来的手,大喊道:“别以为你们是教会的人就可以这么嚣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图利安的桑托斯伯爵!” 随即他怒视着神父:“哦,几年不见,你到是混得不错啊,居然混进教会了,还像模像样的穿着神父的袍子。可是,他们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陆楠本能的觉得不对,扭头看了神父一眼,他脸上总是带着的微笑不见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吓人。虽然他看着还是很镇定毫不慌乱,但是陆楠莫名觉得他现在很可怕。 “别在这里闹事!” 由于碍着他是个贵族,护卫们也不好多么的粗暴,只能推揉着想赶走他,但是那个男人不依不饶,用响亮的声音吼道:“各位,你们都被骗了!我不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叫什么名字给自己编了什么身份,但是几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可是在最烂最肮脏的地方厮混,靠着和人睡——”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护卫已经毫不客气的一拳打在他脸上,把他打翻在地。这里的骚动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神父挥手阻止了护卫们继续动粗,依旧笑得十分温和,宽容的说:“不要理他就行了,作为天主的仆人,我们理应宽容。” “可是这个人胡说八道来污蔑您!”一个护卫气愤不已的说。 神父坦然的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在意。” 他这样镇定,加上那种气质,围观的人都不怎么相信那个男人的说法,觉得肯定是认错人了或者存心污蔑。就连那个男人的同伴也急忙过来道歉,不顾男人的反抗挣扎,硬是把他拖走了。 “真是抱歉,让您受惊了,散步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还是进去吧。” 神父和蔼的对陆楠说,陆楠用担忧而关切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场小小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很快外面的人就散去离开。陆楠环顾四周,觉得大概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毕竟,神父看上去那么圣洁又干净,怎么可能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呢。 可是陆楠认为,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之前只有她距离神父最近,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瞬间神父身上传来的情绪波动,哪怕只是短短的功夫,哪怕他丝毫没有变色。只是,她不知道神父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总不可能来杀我灭口吧。” 坐在安茹公爵身边,陆楠悄悄的观察着神父,暗自嘀咕。哦,关于神父的出身还有以前的黑历史她根本不在意,这倒还很好的解释了陆楠心中的一个疑问——他到底是怎么修炼出那套色香俱全的勾引技能的。 第113章 发生了这么一段小波折,陆楠不好再凑到教会那边去了,乖乖坐在原地。她时不时抽空看下神父,他没有任何变化,也完全看不出一般人被戳穿谎言后的心虚慌张,镇定自若的和周围的人交谈。要是陆楠没有上一次的经历,肯定也会觉得那个伯爵完全是在说谎。哎呀,这么一朵天生就腐烂掉的花朵,还被移植到了教会那片混乱的沃土,罗马里奥主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没过多久罗马里奥主教就出现了,陆楠相信他肯定知道刚才的事情,而且心知肚明那个伯爵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他的表情和神父简直如出一辙,反正别指望能观察出任何不对劲。他和蔼的跟安茹公爵还有陆楠打了招呼,一行人很快就收拾好重新回到马车边,继续上路。 原本陆楠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和主教坐一起,不过现在他们父子两人肯定要私下谈论一些事情,比如怎么杀人灭口之类的,陆楠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作死了,不吭声的扶着随从的手进了车厢,坐在安茹公爵对面。 回忆起上次的经历,这里距离王都其实已经不算太远,加快行程的话最多一天就可以赶到。但是安茹公爵事先说过为了护送主教去那不勒斯,他们需要绕一点远路,陆楠估计至少需要在外面过一夜,所以还有机会跟主教搭话,心里不是很慌。过了这么久她心里的那股怒气已经慢慢消散,不想花费时间在无谓的坚持上,清清嗓子,主动的朝安茹公爵开了口。 “您跟主教是怎么认识的?” 还好安茹公爵终于没有继续端着,虽然他的回答跟没有一样:“这无关紧要,殿下。” 陆楠的重点不在这里,所以对这样敷衍的答案不是很在意,她换了个坐姿又问道:“那么您对洛雷托神父了解吗?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关于他的事情?” 这下安茹公爵就警惕起来,看着陆楠的样子瞬间就让她想到了那种担心孩子出去鬼混被坏朋友带坏的家长——虽然他不是陆楠的爹,陆楠也不是他的女儿:“请原谅我的无礼,您是对神父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吗?” 陆楠果断的摇头:“不,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毕竟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万一真的对神父先生造成不好影响就糟了,神父先生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看到他遇见麻烦。” 安茹公爵怀疑的向后一靠,下意识的抚摸着手里的手杖把手:“明眼人一看便知的谎言,您还当真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怎么可能得到罗马里奥主教的承认。我想您大概不知道教会对于授予圣职有多么严格,不是随便编个说法就可以蒙混过去的。” 陆楠在心里呵呵,看来安茹公爵真的不知道神父是罗马里奥主教的私生子。不过也不怪他,光看长相神父完全没有一点地方和主教相似,更别提他还带着那么明显的东方混血。不过问题又来了,主教怎么判断这是他亲儿子的?上一次罗马里奥主教好像很不介意随便就告知了陆楠神父的身份,陆楠还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看安茹公爵的反应,搞不好这还真的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罗马里奥主教大概也是为了获得她更大信任才告诉她的吧。如果他成功当上了教皇,陆楠当然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果他失败了,那也无所谓这件事曝不曝光了。这么一看他还真是挺狡猾。 见陆楠没吭声,安茹公爵又警告的说:“我得提醒您,现在您还没有正式继承王位,所以不要弄出什么丑闻。” 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不陌生,陆楠本想做出个冤屈的表情,但随即又趣味索然,觉得这么做挺无聊的。所以她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安茹公爵咳嗽了一声,稍微放轻了一点语气:“当然,我并不是在指责什么,虽然在这方面您确实有过非常不好的过去。但我坚信您应该不会再犯下重复的错误。那位神父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人,毕竟混杂着异族的血脉,加上教廷最近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您还是别和他太接近,保持一定距离最好。” 陆楠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明明是充满善意的劝告,却被他说得和嘲讽一样。什么叫做“有过非常不好的过去”?要不是顾虑到会引起安茹公爵的怀疑,陆楠很想马上就问清楚,到底过去公主对他做了什么,该不会是那种恶俗的下药脱衣主动献身的桥段吧? ……不,不太可能。 转念一想,陆楠自己就否定了这种猜测,要是真的公主曾经厚颜无耻对他投怀送抱,按照安茹公爵的性格,哪里还会给她好脸色,更别说帮她争取王位了。直接列入黑名单一辈子都不肯见她才是真的。陆楠猜测,可能是在公爵夫人还没死或者刚死不久的时候,公主对他暗示过什么吧。所以最开始她见到安茹公爵的时候,他才会讽刺的说不会娶她。 这样就被扣上了不检点的帽子,觉得有点冤……不过好像确实勾引人家丈夫是挺贱的,陆楠决定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反正又不是她干的,问心无愧。再说这年头已婚人士勾勾搭搭四面开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安茹公爵自己才是那个异常的存在吧。 心情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陆楠对安茹公爵说:“您是个好人,公爵。” 安茹公爵莫名其妙,但之后陆楠便不再说话,他不好追问,两个人就全程再次保持了沉默,直到天色渐暗,到了接下来的一个城镇。 比起前面那个简陋的歇脚点,这里就正规多了,远远就能在夜色里看到一篇灯光,还时不时传来音乐和欢笑吵闹的声音。陆楠看到城墙外面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的车队,看来这里大概背靠着交通要道,所以还挺繁华热闹的。 像是看出了陆楠脸上的疑惑,安茹公爵居然屈尊降贵的解释道:“这是通向那不勒斯的必经之路,离那里还有一天的路程,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一夜再出发。” 随即他又叫来随从吩咐相关事宜,陆楠插不上话,托着下巴无聊的看着外面。她还真的很少见到现在的场景,外面来往的人流以及马车,明显来自四面八方,操着各种怪异的口音,打扮得也是千奇百怪。想到现在的时间,可能都是去那不勒斯度假的吧,毕竟那里是消暑圣地。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那些男女老少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些聚在一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们。里面有一些一看就是来自帝国,而其他的可能是另外地方的贵族,陆楠就看见了几个穿着异于常人的女人,一身闪闪发光的珠宝,也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抢了。 “嘿,女士,你好啊。” “小妞,过来认识一下。” 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了口哨声和轻佻的笑声,陆楠转头望去,几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正从马车窗里探出头,对着她又是吹口哨又是调笑。老实说陆楠他们一行人光看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大贵族,所以虽然四周很拥挤,还是给他们空出来了一大片,没人敢随便拥挤过来。这几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胆子倒是挺大的。 安茹公爵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黑着脸伸手一把按住陆楠的头,强迫她坐回去,并且对着马车边上的护卫一使眼色,护卫随即就策马上前去驱赶了。但是那几个年轻人却一点都不害怕,带头那个带着夸张羽毛帽子的青年还大声的冲安茹公爵喊:“这是您的亲戚还是妻子?妻子的话我向您道歉,亲戚的话能不能引见一下?” 陆楠见安茹公爵皱起了眉头,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算了,不要管这种无聊的人,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吧。” 过去赶人的护卫也回来了,带着为难的神色低声说:“大人,那是阿斯图里亚的卡洛斯王子……” 陆楠愣了一下,心想不就是一个区区的王子吗,有啥顾忌的。但是随即她想到现在的安茹公爵还不是未来那个权臣呢,只不过是个看似风光实际上已经被排挤出宫廷的一般贵族。不想让他为难,陆楠善解人意的说:“所以就不要理他,我们走吧。” 安茹公爵却不想这么息事宁人,咬着牙说:“但他侮辱了您,等于变相侮辱了整个帝国。” 陆楠终于翻了个白眼:“他又不知道我是谁,难道您还想在这种地方大肆宣扬我的身份吗,走吧,看,主教他们都已经进城了。” 安茹公爵终于还是听从了她的劝告,吩咐其他人不要理睬那个王子,一行人进城了。那个王子好歹没有追上来,但还是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了些很不好听的话。陆楠倒是知道阿斯图里亚,大概在现在西班牙的位置,是个不怎么大的国家,还常年被异教徒骚扰作战。就这么一个都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人的王子居然都敢对着一个帝国的公爵出言不逊,陆楠真切的意识到了帝国的衰落。不过要是弗兰德斯公爵或者富瓦伯爵,他大概都不会这么无礼。唉,忽然有点理解安茹公爵想要重回宫廷的理由,他也是挺不容易的呢。 马车缓缓的在城镇内不算太宽阔的道路上行驶,安茹公爵见陆楠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反而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说:“我早就劝告过您要谨慎,看吧,果然就招惹来了那些无聊的男人。作为未来的女王,您真的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陆楠都被气乐了,这还真是直男癌的发言啊,于是她反唇相讥:“按照您的说法,要是有女人被强奸了,不该怪犯罪的男人,反而是那个女人自己不检点的错咯。” 安茹公爵一时语塞,气愤的说:“您怎么能把强奸这种词挂在嘴边,这不是一位教养良好淑女应该说的话!” “哈哈。”陆楠皮笑肉不笑的弯起唇角,“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倘若有人被强盗抢劫了财物,不是强盗的错,是被抢的人自己太蠢,您的意思就是这样吧。” 安茹公爵无话可说,陆楠讥讽的笑道:“原来您也不过如此,亏我还以为您好歹是个和其他人不一样,道德高尚的人呢。算我看错人了,最后您依旧只是个庸俗不堪的男人而已。” 安茹公爵可听不了这种话,深吸一口气正要分辨,但马车已经到了他们要住的旅店而停了下来,陆楠直接推开门跳了出去,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提前一步到达的神父上来扶了她一把。 “啊,谢谢您,神父先生。” “没什么,倒是您没事吧,殿下。” 神父温柔的为她稍微提起一点裙摆,免得被地上的泥水弄脏,陆楠觉得他的一双眼睛正如老鹰般锐利的剖析着自己面上的每一寸变化,似乎是想探知些什么。陆楠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急忙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 “没什么,有您在的话……啊,不,不,不是,我在说些什么啊。” 依旧可悲的无法装出脸红的姿态,陆楠非常怀疑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们一个个影后附体说脸红就脸红是怎么办到的,于是她还是只能貌似羞怯的低头,希望可以以此来打消神父的疑心。 话说她觉得当时自己好像也就看了他一眼而已啊,这样都能被他察觉到不对劲,这人脑子里是装了雷达吧。 “那就好,地上很滑,小心,我扶着您,来吧,大门就在这边。” 神父轻笑了几声,便托着陆楠的一只胳膊,扶着她朝旅店大门走去。陆楠也不知刚才自己那一番表演有没有骗过他,心里挺没底。她倒是不怕神父会把她如何,毕竟她可是未来的一国女王,神父恐怕还没到那么丧心病狂的程度,只为了区区的疑心就要杀她灭口。陆楠担心的是万一因为这件事神父对她产生了隔阂怎么办。她还想借着神父这条线打进教会内部呢。虽然罗马里奥主教也是个好人选,但他哪里有神父适合。一个不信上帝充满了黑暗和偏执的人,难道不是毁灭教会的最好对象吗?陆楠可不觉得主教会配合自己对教会下狠手。 再说了,既然要扶植,肯定也要选择一个地位身世都不高还有各种黑料的人啊。罗马里奥主教那种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利用谁呢。陆楠可没有自信可以和他谈笑风生。 “谢谢您。” 陆楠一边装着纯情少女一边在心里发愁,考虑着怎么有效的打消神父的疑心,再度唤起他的好感。这时,从街道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哭喊和惨叫,陆楠和其他人一起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问为啥要在描写女主出发继位的剧情上写那么多是不是故意在水…… 不可能每次重新回溯都把所有流程写一遍吧,肯定要写一些不一样的情节啊,这里花费大量笔墨,后面女主走继位流程就不会再详细描写了,真的不是水。 其实我不想这么说,不过打个比方大概就是走公爵线和神父线的区别,侧重点肯定不一样(当然并没有什么路线) 还在问男主……为什么要执着的问这个问题啊,我简直给跪了。如果是问剧情比重,出现的几个重要男性角色都可以叫男主,如果是问女主和谁发展感情……她都没爱情了还恋爱个毛线啦!!! 至于说“哇有没有这么巧刚好就遇到了那个伯爵”,怎么说呢,一个人的过去是没有办法彻底消除的,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倒鬼,即使没有这次,还是会有下一次。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滚啦) 第114章 虽然没有路灯,周围都黑漆漆的,但是透过明亮的月色,陆楠还是隐约从街道的另一头看见了一群人正举着几个火把朝这边走过来。不少人听到了喧闹,纷纷从两边的房子里探出头,好奇的张望,议论纷纷。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殿下。” 安茹公爵已经带着几个护卫下了马车,他无视那些伸长脖子观望的路人,让几个护卫把陆楠团团围住,催促的说。 “不要急,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但陆楠有点想看热闹,目前她还对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抱着极大的兴趣,不想放过任何深入了解的可能。 安茹公爵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就此离开,站在她的身边,并且不动声色的把神父朝一边挤了挤。陆楠察觉到了却装作没看见,而神父还是好脾气的笑着,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很快,那群人就走到了他们站立的台阶之前,陆楠看到为首的是一个三大五粗的壮汉,嘴里骂着脏话,手里揪着一个身材单薄,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一个满脸皱纹憔悴不堪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的追在后面,双手合十大声的哀求着。而其他跟着的一大群人则是男男女女都有,还有几个年级很大的老头老太。他们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叫人心里发毛的狂热,用痛恨的目光看着那个像是一头牲畜被拖着走的小姑娘,乱七八糟嚷嚷着一些粗俗的叫骂。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只是围观看个热闹,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一幕,陆楠心里很不舒服,扭头问道。安茹公爵没说话,反倒是神父回答了她的问题。 “看样子,大概是这里的居民要实行私刑吧。” “你们不管吗?” 陆楠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虽然她对这里的人民到底有没有普法意识并不抱有任何期待,但教会不是一贯宣扬仁慈怜悯吗,怎么对着这一幕却习以为常的样子。 神父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非常诧异陆楠居然会问这种傻话:“既然有这么多人,肯定是那个女孩做了不可原谅的坏事,理应被惩罚。我们也不能随意干涉居民们一致的决定啊。” 陆楠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他这么说,她探头又望了已经渐渐走远的人群一眼,还能听见那个小女孩尖锐的哭叫,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陆楠曾经见到过宰杀小羊的场景,当它们面对屠刀时,发出的叫声就和这个女孩差不多。陆楠实在是忍不住了,用手肘顶了顶安茹公爵的腰,低声说:“找个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安茹公爵看起来却不是很想答应,但也许是因为之前马车上陆楠怼他的那几句话,他还是吩咐了一个护卫过去,追上了那群人。 护卫身上的铠甲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一群普通老百姓立刻就被吓得停了下来,连几个骂得最凶的男人都战战兢兢的闭上了嘴。护卫直接询问起了那个带头的中年男人,而那个中年女人则是趁机冲上去抱住了小女孩,两个人抱头痛哭,无比的凄惨。 “您真的不应该多管闲事。”安茹公爵不赞成喃喃的说,陆楠装作没听见。 “确实,您也太好心了。” 没想到神父居然也同意安茹公爵的观点,陆楠诧异的看着他,她还以为神父会借此机会刷一波自己高尚善良的形象呢,居然这么冷漠?不怕崩了人设? 神父低头对她笑了笑:“就像是天主对待敌人无比残忍,有些人不值得别人善良相对。别因为对方长着一张纯洁无害的脸就产生了怜悯,也许她犯下的是根本无法饶恕也不可能谅解的罪孽呢。” ……您是在说您自己吗亲? 陆楠很想这么问一句,但她只是按着胸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可、可是,天主说只要愿意忏悔,不管什么人都可以被宽恕。我不懂神父先生您为什么这么说。” 神父没说话,只是保持着那种微妙又圣洁的笑容,看着那群人的方向,眼神漠然,但似乎又充满了怜悯,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陆楠真想此刻掀开他的头盖骨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过去问话的侍卫已经回来了,那群人也不敢走,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陆楠又探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她还在绝望的哭泣,一双沾满泥土和血迹满是伤痕的腿从破烂的衣衫下面露了出来,陆楠不忍心的移开了视线。 护卫凑到安茹公爵身边附身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安茹公爵闻言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对陆楠说:“行了,这不是您该管的事情,我们走吧。” 陆楠不是傻子,立刻就从安茹公爵的神情中察觉到了真相,冷笑着说:“您也不用遮遮掩掩,我猜出来了,大概那个小女孩被人侮辱了吧。” 安茹公爵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大概是想起了前面马车上陆楠的质问。陆楠接着问:“所以呢,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安茹公爵不吭声,陆楠直视着那个护卫,护卫结结巴巴的回答:“他们说要按照规矩用石头砸死她……” 陆楠闻言大怒,差点骂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对着安茹公爵一抬下巴:“去把那个女孩带回来。” 如果陆楠是个平民,心里再愤怒,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份公义和怜悯去单挑一群愤怒的村民。但她现在可是贵族,贵族对一般民众基本就是上帝一样的存在,完全不必担心村民会不满或者拒绝。所以安茹公爵虽然显得很不高兴,但他最终还是叫来护卫,用一个钱袋换来了女孩,完全没有任何波折。那些村民还喜笑颜开,一个个开心得跟过节一样。 “行了,赶紧进去吧。” 见这种行为已经引来了诸多打量,陆楠急忙朝着旅馆里面走去。那个小女孩则是一脸茫然的被护卫粗暴的推着前行,脸上还挂着泪水,像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逃脱了死亡。 “谢谢您!谢谢您!善良的好心老爷!愿天主保佑您!愿天主保佑您啊啊啊啊!” 背后传来女人掺杂着欣喜和感激的叫声,可能就是那个中年女人吧。陆楠没有回头,但她忽然觉得很难受。看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情。安茹公爵似乎也大为触动,所以他一反常态居然什么都没说,还吩咐随从去给小女孩找衣服和食物,好好安置她。 “……您还真是个好心人呢,殿下。” 神父一直跟在她的身边,直到进了旅店的大厅,他才用轻柔的声音这么说了一句。陆楠心中一惊,糟了个糕,刚才她的言行是不是不太符合文静腼腆的设定,神父该不是怀疑什么了吧。但是,她又忽然觉得怀疑就怀疑好了,没了神父,总还能找到其他代替的对象,最多不过多费点力气。陆楠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的救了那个小女孩。她也是个女人,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为什么不去帮助一下那些同为女性的可怜人。 “唉,女人啊。” 在心里对自己嘲讽的说了一句,陆楠抬起头,都有点懒得和神父演戏了:“那个小姑娘多么可怜,我相信自己即使不说话,您也会出手救她的对不对,神父先生。” 神父哑然失笑,陆楠觉得自己各种给他强行添加人设也是心累。 “我以为一般来说,女士们都会很讨厌那种人,觉得肮脏不洁。” 大厅里乱糟糟的,安茹公爵正在一边看着侍从们和旅店老板交涉分配房间,神父又是压低了声音,所以倒也不怕被人听到他这种一点都不仁慈善良的发言。但是,陆楠觉得哪怕被人听到了也不会觉得多么奇怪。别以为这个时代贵族们私生活混乱所以就不讲究什么贞洁操守了,至少一般人对待那些所谓不贞洁和淫荡的女人,态度行为跟陆楠熟知的封建糟粕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不搞什么浸猪笼沉塘,而多半是用石头活活砸死。陆楠之前曾经从侍女们口中听到过一些,没想到自己还有亲自撞见的一天。 她真的觉得无比的荒唐和可笑,正儿八经的荡妇都在宫廷里面无比逍遥快活,那些在民间遭受私刑的女子,多半都是些不幸被男人玷污的可怜人。教会的圣经里分明说道:“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这时候他们又没一个人想起上帝的教诲了。 陆楠用茫然无措的眼神看着他,喃喃的说:“主不是要定人的罪,而是要叫世人因他得救,神父,您是想说我做错了吗。” 她觉得现在的神父虽然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有点奇怪,起码他居然轻微的崩了自己的人设,看来刚才的那一幕对他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陆楠不知道他吃不吃圣母这一套,但据说黑暗冷漠型都很喜欢圣母,她就干脆趁机给自己刷点圣母光圈吧。反正刷一刷又不吃亏上当。 神父只是保持微笑,陆楠也没指望这样就可以打动他的心触及灵魂,她瞟了一眼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可以利用她秀一波,就算是救下她性命的回报吧。 之后因为房间已经被安排好,陆楠就不得不和神父分开了,安茹公爵把她安置在了楼上最靠里面的房间里,外面还弄了一堆护卫守着。这样严密的保护,陆楠觉得她想要晚上去找神父和主教单独谈个心都不方便。 主教一行人的房间在他们的对面,隔着一条回廊。陆楠看见神父还没有进房间,站在门口和几个教士打扮的人说着什么,眼珠一转,故意大声的对还在下面的护卫叫道:“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到我房间里过夜吧,我不想看着她睡在马厩的稻草里面。” 护卫为难的说:“但是……她……是个不洁之人……这个……” 陆楠生气的说:“什么不洁,以后请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她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神父虽然没有转身,但是现在不少人都被她惊动看着这边,神父未免有点刻意了。于是陆楠对着那个小女孩招招手,用最温柔和蔼的语气说:“来吧,孩子,看你一身都是伤,到我这里来,我给你看看。” 小女孩犹豫着不敢动,陆楠干脆走下楼梯,不顾她肮脏的手还有那股酸臭味儿,硬是拉住她:“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来吧,这里太冷了,而且你一定很饿,我这里有好吃的食物哦。” 虽然在现代看来这只是好心的善举,但是在当时那种环境下,陆楠的行为在其他贵族眼中跟有病差不多。那时候的贵妇人小姐们可没有什么通过搞慈善刷名声的觉悟,对于这种脏兮兮傻乎乎的底层平民,她们绝对不会亲自去拉对方的手,更别说给予善意了。 而且刚才那么一闹,大家都知道小女孩是被男人搞过的二手货,有几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正挺着巨大的肚子一边打量这边一边猥琐的笑着,陆楠清楚的听见他们嘴里说着非常下流的话。 确实是个让人恶心的世界,可惜哪怕是在一千多年后,这种被害人有罪的思想也没有彻底消除。 看着瑟缩的小女孩,陆楠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真诚:“别怕,有我在,你以后永远都不必害怕了。” 就算不为了试探神父,陆楠也决心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反正对她来说养活一个小姑娘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虽然她很清楚的知道,还有无数比她更可怜的人,她不可能一个个都去救下来。但最起码,救一个是一个。 “看来继承王位之后还是要尽快搞一搞基础建设,多多赚钱改善一下老百姓的生活才行啊。” 牵着小女孩满是老茧的粗糙小手,陆楠忧心忡忡的想。 第115章 注意到对面的神父已经进了房间,陆楠不想继续呆在外面承受那些窃窃私语和不怀好意的注视。其实她本人无所谓,但考虑到手里拉着的可怜孩子,陆楠不想让她再去面对这些满满的恶意。于是陆楠拉着小女孩进了房间,并且转身把门关上。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旅馆,而且里面的布置不可能像王宫那么奢华,但是经历了不少后,陆楠觉得也还不错了,至少基本的家具都有,床上的床单大致还算干净。看来是因为过往的旅客大多都是去那不勒斯度假贵族的关系,老板还是很注意整洁的。 按照记忆陆楠去找了一下,果然在简陋的方桌上找到了事先准备好装着热水的瓶子还有估计是毛巾的粗麻布。陆楠便招呼那个小女孩过来,打算先给她清洁一下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清理伤口。 虽然看小说和电视,里面主角们遇到的乡下姑娘一个个都机灵得不得了,嘴巴超级会说一套一套的,可是实际上,真正的乡下姑娘绝对没这么能言善辩,特别是这种知识被垄断,大多数人都目不识丁的年代。说出来也许会觉得很荒谬,陆楠在之前的经历里得知这里的村民们居然连基本的年月日概念都不存在,只是靠着气候和重大节日来大致分辨时节,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看时历表这种小事情,居然也是只有教会才能掌握的高级技能,陆楠当时觉得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吧。 所以面对陆楠寒暄似的几句问话,小女孩只是木呆呆的,用呆滞而惶恐的目光怯怯的看着她,缩着身子,非常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当陆楠找出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想给她换上的时候,她吓得疯狂摇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问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到底遭遇过什么,她一个问题都不打算回答……或者说,她好像就没理解陆楠是什么意思,只会瑟瑟发抖,像一只被骤然抓到灯光下的小动物,除了痴痴的发愣,再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陆楠不免有些泄气,但她知道这不能怪小女孩,这里大部分底层的平民就是这样,呆头呆脑,见到领主老爷就吓得丢了魂似的,连句话都挤不出来。陆楠自己没有什么和这些平民接触的经历,只是偶尔听香槟公爵和宫廷里其他一些贵族的谈笑,他们都愚昧无知,贫乏得令人可笑,最大的理想就是填饱肚子或者娶老婆生孩子。而他们所说的平民还是指那些住在王都里面的人,比起面前这种真正的乡下人,恐怕有见识得多吧。 虽然并不是为了得到感谢和回报才救下小女孩,但对方这种反应还是多多少少让陆楠有点提不起劲儿。只不过看着那瘦得可怕的小小身躯上惨不忍睹的各种伤痕,陆楠还是耐着性子为她一点点弄干净,并且不顾她的哭泣给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幸好这些伤口虽然很多,却大多都是皮外伤,不至于威胁性命。其实陆楠还挺担心会不会伤口感染导致发炎,可现在她也只能为小女孩祈祷了。 “看来还得快点把酒精给弄出来,起码这个真的很有必要。” 想到这个年代可怕的死亡率,而且陆楠不清楚到底历史上那场导致整个欧洲死得尸横遍野的黑死病狂潮是什么时候,她决心等到了王都搞定继承王位的事情后,一定要赶紧的把酒精搞定。别的不说,她以后如果没有意外,可是要生孩子的啊。不好好消毒的话……陆楠打了个寒颤,赶紧把那些不好的念头暂时抛在脑后。 帮小女孩收拾完了伤口,陆楠又要了一盆热水,简单的给自己清洗了一下。看着外面明月高悬,时候也不早了。桌上还摆着安茹公爵送来的食物,陆楠随便的吃了点水果,便示意缩在墙角的小女孩过来吃。见她只是瞪着眼睛跟傻子一样,陆楠不耐烦的端起面包和水塞进她怀里,用命令的口气呵斥道:“给我吃。” 不知道到底是被她吓到了还是真的无法抵御饥饿,小女孩终于还是吃了起来,她毫无吃相可言,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拼命把食物往嘴里送,两个腮帮子都被高高撑起,还是贪婪的死命狂塞。无数食物的残渣掉到衣服上她也不顾上擦,发出了很粗鲁的响亮吧唧嘴的声音。陆楠见她都被噎得翻白眼了,忍不住提醒道:“喝水啊,别老塞面包。” 她喝水的样子让陆楠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贵族们都看不起这些乡下人了。理性上她明白不该歧视,毕竟他们根本没有另外的选择,环境就那样,怎么可能养出什么举止优雅谈吐聪慧的天才。但是,感情上……真的太伤眼睛了,陆楠确实有点受不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吗。” 沉重的叹了口气,陆楠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她小声的用母语自言自语,从没感受过肩负的担子有那么沉重。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和目的,作为一国之主甚至未来的帝国皇帝,她都必须将这些老百姓的肚子喂饱,最低程度的保证他们都有衣服穿,有房子住。这倒不是出于什么悲天怜人的圣者情怀,陆楠仅仅只是觉得,做人必须对工作负责。如果说她享受到的一切都是作为女王和皇帝的回报,那么起码她要对得起这份工资吧。 陆楠向来都以自己的职业操守而自豪,这也是她为什么可以年级轻轻就能在竞争激烈人才辈出的国际大公司脱颖而出的根本原因。她经常告诫下属,不管愿不愿意,交付到手上的工作就得认真对待,想要出人头地,首先就得做好本职工作,别去整天琢磨那些歪门邪道。可惜愿意听从她劝告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初入社会的年轻人根本耐不住性子好好工作,而是妄想靠拉关系走后门甚至搞PY交易上位。陆楠倒不是那种天真的人,觉得没有特权阶级,大家都可以公平竞争。但是,至少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特权,不靠着更加的努力和认真,还能靠什么呢。 忽然想起了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陆楠有点惆怅的走到窗户边上,抬头看着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说起来,没有光污染的时代,天上的星星还有月亮清晰可见,仿佛近在咫尺。她看着那恒古不变的月亮,心想着不知道此时,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时代,月光是不是也正静静的照耀着她的亲人和朋友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挂念亲情友情的人,活了快三十年,根本没有什么交心的密友,和双亲的关系也只能说不好不坏。可是这一刻,她却无比的思念着他们。在这个时代,她永远都只是孤独的,因为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真正的秘密。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一时的愁绪,陆楠有些诧异的转身,心想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找她。不过考虑到外面有重重把守,她倒不担心会面对刺杀什么的。看了一眼依旧缩在墙角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块没吃完的面包。陆楠没好气的抓起一块毛毯盖在她身上,走到门边,从门缝里窥探了一下敲门的人是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陆楠赶紧的打开了门,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来人捂住嘴挤进房间,并且反手关上了门。 “嘘,小声些,殿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暂时骗开您的守卫溜进来的呢。” 神父用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笑容可掬的说。 陆楠努力的推开他的手,脸上虽然做出一副又惊又羞的表情,心里却在吐槽:嗯,看不出你很熟练嘛小伙子,到底实践过多少回了? 还发愁怎么去找他呢,结果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只不过这大半夜的跑来敲单身女子的房门,想也不是来和她聊天看月亮的。陆楠按着胸口,小声的说:“您……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神父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虽然她身上盖着毯子,但从她的脸还有头发还是可以轻易看出得到了妥善的清洁和处理。他以一种有点浮夸的语气说:“没想到您居然还真是那么的好心,我还以为您只是一时兴起呢,殿下。” 陆楠顿时察觉出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像是受过什么刺激,平日里那些被很好掩饰住的本性正跃跃欲试的从他的皮肤和骨髓里挣扎着渗透而出,像是一朵吐着毒气的花朵。说来有些可笑,其实陆楠并不太把这个青年太当回事,按照真实年纪,他可比陆楠小了差不多一轮。所以不管他表现得如何,陆楠总是有些年长者的宽裕,自觉游刃有余。可是现在的青年,他比平时更加压抑的表情还有那种让人听着就不安的柔和声调,让陆楠感到了一点恐惧。 没办法,再怎么心性坚强,女人在身体素质和武力方面始终不敌男性。陆楠有些警惕的摸住了藏在裙子里那把从不离身的拆信刀。虽然她不觉得神父敢在这个地方对自己做什么,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她已经决定,只要神父有什么危及她安全的异动,她绝对第一时间放声大叫。 “您在害怕吗,殿下。” 神父站在原地没有动,用一种温柔到毛骨悚然的语调轻声的问,脸上流露出一种陆楠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诸多念头,陆楠往后退了一步,故作惶恐的回答道:“您……您现在的样子让我感到很不安,神父先生。我不想误会您……可、可是……您的举动未免太不恰当了。在我叫人之前,还是请您出去吧。” 考虑到自己在他面前的人设,陆楠当然不可能顺势来个勾引什么的,她只能希望自己的这一番说辞可以符合一位文静温柔公主的形象了。 “啊,很抱歉吓到了您,请原谅我,尊敬的公主。”神父却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还趁机逼近了几步,“只是,既然您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和蔼,连面对一个被众人唾弃的不洁之人都可以如此的温柔,想必您也可以拯救一个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肮脏得足以下地狱的罪恶之人吧。” 陆楠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熊吉脸的反问一句:“你说啥?” 哇,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什么强盗逻辑。就算她是个真正的圣母,也没有理由去无条件拯救他啊,更别说看他那意思,拯救什么的……被他推倒才是真的吧! “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求您了,不要过来,我真的要叫人了。” 瑟瑟发抖的抱着床柱,陆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毫无疑问,这只会给予对面的青年更大的鼓励。要不是想搞清楚神父到底在玩什么花招,陆楠才没有精神陪他演戏,早就扯开嗓门叫人来把他五花大绑了。 想想要是就这么把他抓起来绑到罗马里奥主教面前……啊,那场面太美不敢看。 月光下,神父年轻的脸庞上交织着痛苦,焦虑,以及渴望,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像是承受着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眼中分明有泪水在闪闪发亮。即使在这样的场景下,他的声音依旧柔美清冽,动听得让人觉得拒绝他简直是一件非常内疚的事情。 “请您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殿下……在您的注视下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快要因为痛苦和悲哀而死去。请原谅我吧,我是个肮脏不洁的人,一直以来都苦苦的用假面伪装着自己,但我的灵魂早已污秽不堪,日日夜夜在地狱里煎熬。虽然我是个无法被宽恕的罪人,但我依旧渴望着光明和救赎。” 陆楠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保持弱小无助可怜的表情,依旧抱着床头柱子,并且偷偷看了一眼墙角的小女孩,很担心她万一被闹醒了怎么办。 就在她闪神的一瞬间,神父就忽然扑了上来,一把按住她将她推倒在了床上,倒是没有做其他什么,只是紧紧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脖子处,用哭泣般的声音祈求着:“请您也将您的仁慈施舍一些给我吧,公主。请您用您的笑容和温柔拯救我!我需要您,需要您的宽恕,只要您愿意给予我哪怕一丝的怜悯,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和信徒!” 陆楠:“……” 这太戏剧了,她有点想笑怎么办。 对不起,用肮脏的思想理解一下的话,神父意思是不是只要她肯给他睡,以后他们就可以愉快的PY,并且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盟?呃,倒也不是不行,陆楠并不是很在乎身体啊贞操什么的,但是……神父的过去还没搞清楚,万一这货身上带着什么奇怪的病,被他传染了怎么办?陆楠可是牢牢记得,在她的时代,自己私生活不检点导致患上艾滋后到处滥交报复社会的案例大有人在。 想到这里,陆楠果断的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往后一仰,随后自己眼含泪水的说:“神父先生,您想做什么?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我看错您了!” 第116章 毫无防备的被陆楠抓住头发,而且用力还不小,神父居然没有流露出吃痛的神情,也是叫人敬佩。他幽幽的看着陆楠,无限失落的说:“您果然还是会拒绝我吗,早该想到的,像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宽恕。” 要是年轻个十五六岁,陆楠觉得大概现在自己会觉得内疚一下,可是实际年龄已经奔三的她,只想对着这个年轻人来一场逻辑和道德的讲课。他罪孽深不深重跟自己原不原谅没有任何联系,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对她犯下任何罪行,而且陆楠没有权力代替任何被害者原谅他。当然了,他要是敢对陆楠干点什么不道德的事情,陆楠不介意分分钟教他做人。看他这娴熟的推倒技巧和甩锅能力,以前不知道对多少无知少女下过毒手。可惜,陆楠从来不是那种会被道德绑架的类型,而且她也不会因为男人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和看似痛苦的表情而产生任何怜爱。 就算是性别歧视好了,她对男人这种东西充满了不信任,所以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的任何言行。陆楠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她就只是单纯的……讨厌那些高高在上除了性别毫无任何优势却欺压女性的男人而已。如果今天晚上遇到的那一行人带着的是个少年,陆楠觉得自己多半不会出手相救。她对于狗咬狗这种戏码喜闻乐见。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可能多半有点问题,但陆楠完全不想去改正,她不是心理医生也大概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以前在现代社会她不得不忍着,到了这里之后,她感觉终于可以彻底放飞了。 而眼下神父的行为毫无疑问也算在了仗着武力欺压女性的罪恶里,只不过考虑到未来对付教会的长久大计,还有不想浪费一路上自己辛苦的表演,陆楠强行压制着满心的不耐烦罢了。 她再次用力的推了神父一下,神父没有抵抗的顺从滑落到一边,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陆楠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衣服,心里冷笑着想,果然,到底还是顾虑着她的身份不敢强来。倘若她只是个一般的小贵族,只怕是早就被他得手了吧。 感叹了一番身份的好处,陆楠还是得继续把这场狗血大戏演下去,她端正表情,用柔和的口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觉得现在的您根本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位神父先生。请告诉我吧,神父,虽然我觉得您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荒谬,但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愿意倾听您的烦恼,并且竭尽全力的帮助您。” ……这种说法应该很符合一位端庄守礼又温柔善良的公主设定吧。虽然陆楠觉得正常女人此刻最该干的事情是暴起打烂这个家伙的狗头。 哪怕是神父听到这话也不禁稍微的愣了一下,他像是受到极大震撼一般的捂着脸,双肩颤抖,好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哭泣。不过陆楠倒是觉得,也许他正在借着这个时机揣测自己到底是真的圣母还是仅仅太蠢。老实说陆楠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挺蠢的……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他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啊,您还是这么的善良,我觉得简直无颜面对,对不起,请您忘了这一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说着他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的要离开,陆楠倒是很想坐着不动看他如何继续尬演,不过还是不要皮了。她便很配合的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真情实感的说:“我又怎么可能看着您深陷在痛苦里却只是视而不见呢,神父先生。虽然不是想要炫耀身份,但您应该知道我即将成为下一任洛林的女王,手中有着一些小小的权力。我想,不管是什么麻烦,我应当都有能力为您解决。您大可以将烦恼告诉我,而不必担忧任何事情。” 神父果然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陆楠抓着他的衣摆,抽空看了下小女孩,她正睡得鼾声大作,估计就算是打雷也不会惊醒。至于门外的守卫陆楠不是很担心会被他们听到,一来他们两人都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没有大喊大叫。二来,虽然夜已经很深,外面却还是很嘈杂,说话声脚步声还有高笑怒骂的声音,成了最好的掩护。 “请告诉我吧,神父先生,我是真的很想帮助您。” 陆楠恳切的继续劝说。 盯着神父的后背,陆楠总觉得他今晚的行动显得很不自然,按理说他应该不是这种性急的类型。而且陆楠也不觉得自己的表演真的就能完全的骗到他。如果神父的过去真的如同那个什么伯爵所说,那他察言观色的本领一定非常厉害,否则哪里还能活到和主教搭上线。其实在那次事件后,陆楠隐隐约约就有点感觉到神父好像在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可能他还是起了一定的疑心,不想再和自己接近了。那么他忽然来这么一下子就让人难以理解,只是出于本意想勾搭她的话,神父肯定还有更多更好的手段。如果是觉得时间不够,他大可以借着主教出面,像上一次那样找个借口到陆楠的宫廷来当个牧师之类的。 刚才的行为其实十分冒险,极大可能反而会激怒自己,把他来个扫地出门什么的。要知道陆楠可不是一般的贵族,而是未来的女王,甚至皇帝。妄想对她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是不是太有自信了。毕竟,这件事根本无法拿出来威胁陆楠,一旦暴露,教会第一个就会遭到最大的波及——堂堂圣职人员居然强奸女王,这是怕教会的名声不够臭吗? 倒是陆楠自己不痛不痒,想必大家是不会对女王和神父有啥奸情而感到意外的,她也不会因此失去继承权,一样好好的当她的女王。说穿了,还是因为她和神父的身份地位差太多,神父想用这种事情来掌控她,唯一的下场就是自己粉身碎骨。 心念急转,陆楠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虽然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她还是试探着问:“难道……您是被人要挟着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话音未落,神父就骤然转身,脸上带着一丝毫不虚伪的诧异。如果说他之前的行为让陆楠觉得简直像是在看戏一样好笑,完全无法产生信服感。那么此刻的他绝对就显得真实多了。 可惜这种真实仅仅只在他脸上浮现出了短短一瞬,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消失不见,虽然神父还是显得无比的震惊,但陆楠却能察觉,这个人又进入了虚假的欺骗模式,一举一动都是演戏。 啊,好想看他和香槟公爵对飚演技的那一天。 陆楠默默的想。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不,不可能!” 神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摇着头,陆楠兴趣缺缺,只想打哈欠,她已经没什么心情继续和他演下去,大致猜到了神父为什么会忽然跑来对自己这样那样的原因。果然,什么痛苦矛盾都是骗人的,他的最终目的依旧是为了脱离主教,到她的身边。 于是陆楠只是保持着同样震惊的表情无言的看着他,不想说话,反正已经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了,神父自己就会尽情发挥。 “对不起!我……我并不想这样……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请您原谅我,殿下!” 不出所料,神父貌似崩溃的跪坐在地,泪水流下,那副被戳穿心事绝望又释然的表情跟真的一样,叫陆楠看得叹为观止,深感自己的演技还是太过稚嫩。 “虽然您一定不会相信,但……真是难以启齿,我是受到主教大人的命令……才……” 神父痛苦的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陆楠立刻配合的捂着自己的嘴,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摇着头:“不,不会的,主教他怎么会!” 神父像是深感羞愧的扭过头,不敢和她对视,语气中满是巨大的痛苦:“其实,我是主教大人血缘上的儿子,这件事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啊!”陆楠赶紧小声惊叫,来彰显自己的惊讶。 神父黯然神伤:“相信您也能轻易看出,我身上混杂着异族的血脉,所以从小过着非常肮脏和堕落的生活……所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主教大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向我伸出了手,并且告诉了我他的身份。那一刻我真的把他当做了大家口中的天使,觉得他就是来拯救我的希望。那一刻我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回报他,不管任何事情都会为了他去做。” 陆楠热泪盈眶,像是因为联想起了神父悲惨的过去而忍不住哭泣。其实她很想拉着神父的衣领吼叫让他赶紧的把目的条件说清楚,她配合起来超累的好不好! “但是,”神父痛苦的闭上眼睛,年轻的脸庞因此扭曲,显得无比的凄惨和可怜,“我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主教大人一直都只是想利用我而已。为了获取诸多贵族的支持……他……他逼着我做了很多肮脏的事情……我不敢说出来,哪怕只是仅仅一个词语也会污染了您的耳朵,我……” “好了,您不用再说了!” 陆楠赶紧的跳下床,跪在地板上,抱住了神父的头,无比伤心的说。 “我相信您所说的一切,如果不是真实,您的表情不会那么痛苦。啊,可怜的神父先生,您到底遭受了多少旁人不知的折磨啊。” 神父就像是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激烈的感情,反手抱住她,无声的哭泣了起来。他哭得全身颤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好几次都差点背过气去。陆楠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背,心里嘀咕着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演技爆发,别说,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只不过她反正不太相信神父是发自内心的哭泣,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想哭,绝对会躲在没人的地方,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这些颤抖,泪水,就跟他以前的微笑温柔一样,无非都是一样骗人上当的工具而已吧。 陆楠觉得自己要不是上一次已经见过了神父的另一面,此刻绝对已经半信半疑的上当了。这么一想还真是可怕啊,这个神父。他到底还有多少陆楠不知道的面孔? 神父哭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抽噎,从陆楠怀里抬起头,陆楠一看他的脸就顿时明白这人果然还是在演戏。当她没见过人真的痛哭后是什么样子吗!那必须是双眼肿得不能看,鼻涕糊得一脸的难看模样啊。哪会像此刻的神父一样除了双目红肿,连点鼻涕都没有,还显得格外年轻稚嫩,让人想呵护他。 但既然按照人设她现在肯定没看出来,陆楠只好含泪继续装傻子了:“您想让我怎么帮您呢?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答应。” 神父哭红的眼睛里一瞬间爆发出了比星星还要璀璨的光芒,他深深凝视着陆楠的模样就像是信徒虔诚的注视着自己唯一的神明和希望,他颤抖的说:“我……我只想离开主教大人,不再受到他的逼迫……您……您愿意帮助我吗?” 啊,总算是说出来来了,唱念做打这么一大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陆楠看着他,不禁怀疑起了上一次他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按照这货精彩绝伦的演技和层出不穷的套路,谁知道他说要找仇人才会勾搭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按理说陆楠只要顺理成章的答应下来就完事儿了,她本来就想把神父拐到自己这一边来,作为打入教会内部的手段。但是她忽然对神父产生了新的怀疑,虽然按照他的说法,他到处勾搭女人都是主教指示,他好像一举一动都受到主教的操纵。结合他迫切想离开主教的行为来看好像也确实很可信。但是由于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言行举止,他的信用在陆楠这里已经破产,不管他说什么陆楠都不会信了。 万一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主教其实反过来被他操纵还背了个锅,这也不是不可能啊。陆楠不觉得按照神父的手段会那么容易被人当成工具来使用,自己还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于是,在神父迫切的注视下,陆楠借着月光,在他那双深蓝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当然,我当然愿意帮助您,神父。只是,即便是我可以让您暂时离开主教,但总有一天,您还是得回到他身边不是吗。我这里有一点可能对您有帮助的消息,本来是想告诉主教大人的,既然知道了他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打算对他说了……” 第117章 第二天重新出发的时候,陆楠在马车上不断的打哈欠,引得安茹公爵投来了意味不明的复杂视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说:“果然您还是没有听从劝告,和那个神父搅合在了一起。” “嗯?” 打到一半的哈欠骤然停下,陆楠猛的扭头:“您知道?” 安茹公爵面无表情:“也许您把护卫们想得太愚蠢了一些,尊敬的殿下。” 虽然没有做什么,陆楠还是感到了一点点的心虚,她不自在的用手指挠了挠脸,小声说:“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来阻止呢。” 安茹公爵诧异的说:“难道您想我带着诸多护卫冲进您的房间,把人拖出来,闹得众所周知,然后让您丢人现眼吗。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爱好。” 陆楠一时语塞,主要是上一次无处不在的安茹公爵给了她太多心理阴影,见他居然没有来“抓奸”,她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其实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神父只是在一起聊了聊天而已。” 陆楠难得谦卑的试图解释一下,无论如何,她不想一开始就给安茹公爵留下一个自己私生活混乱的坏印象,毕竟以后他们还要长久共同工作。可惜安茹公爵根本不理会她,转过头冷漠的说:“不需要浪费唇舌,殿下。这是您自己的事情,您高兴就好。” 陆楠憋着气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天地良心,她昨天晚上真的和神父什么都没干,两个人说到半夜完全就是在交换情报和计划阴谋——虽然在这些东西上面他们都假惺惺的盖上了一层掩饰,好像他们两个人都只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似的。陆楠觉得如果别浪费太多精力在演戏上面,他们的交流恐怕会更加快速有效,可是,没办法,大概神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直截了当的说“嗨哥们儿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你也知道我的底细,所以别装了”,他恐怕会瞬间翻脸。 跟原来的计划相比,陆楠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基本上都告诉了神父,包括教皇即将重病不起,还有安东尼的趁机兴风作浪。陆楠没有办法亲自到教廷去,就算去了,她也没办法出手搅合,还是把重任寄托在教廷内部人士身上比较好。虽然神父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主教豢养的一个奴隶,陆楠根本就不信。别的不说,如果神父真的只有一张脸能看,主教为什么要把他带在身边呢?教会对授予神职的资格审查非常严格,哪怕是罗马里奥那样地位的高级神职人员,想给神父编造一个合理的身份混进教会,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轻松的事情吧。他冒着危险只为了让神父去当个小白脸哄骗那些贵妇人?哈哈,别开玩笑了。 陆楠怀疑神父私下肯定还有什么没有揭示出来的本事。她又不是没有见过那种以色侍人的专业男宠,当女王的时候别人给她送过不少,只不过她都嫌弃的拒绝了而已。虽然那些男人什么类型都有,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论如何掩饰,依然无法隐藏那种谄媚讨好的习惯。 但是神父身上可看不到这种卑微,哪怕面对未来的女王,他气定神闲得很。陆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搞不好男妓什么的,还真的是这家伙故布疑云搞出来的烟雾弹,只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身份。至于他的真正身份……陆楠脑洞大开的猜测了一遍,苦于没有任何线索。但比起男妓,陆楠倒觉得地下组织老大的身份比较符合神父。 这倒不是她胡乱瞎猜,其实这个年代犯罪组织活动异常猖獗,并且还有好多专业团体,搞得跟秘密结社一样。陆楠听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都说起过,反正猛一听简直就是兄弟会。只不过他们当然不搞什么万物皆虚万事皆允,也没想着为人们谋取自由,只是为了犯罪,从中获得利益而已。他们最通常的犯罪手段,就是抢劫杀人跟倒卖人口,也会走私一些货物什么的。至于更高级的犯罪手段……这年头还没毒品军火可贩卖。 陆楠总觉得,那个叫做朱利安的黑袍男搞不好就是干这个的…… 当时陆楠还故意试探了一下神父,假惺惺的问要不要去找主教,把他要过来留在洛林。神父虽然很感激很高兴的模样,最后还是隐晦的拒绝了。陆楠当时就知道这家伙果然有鬼。可能他原本的打算确实是找个理由混到陆楠身边,但是从陆楠这里得到了重要的情报之后,他显然改变计划,决定继续留在主教那里伺机搞事了。 对此陆楠喜闻乐见,她还真的不太想把神父弄到距离自己太近的地方,总觉得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两个人又虚伪的演了一番,达成了尽在不言中的协议。陆楠会给神父提供搞事需要的资金,必要时刻看情况还可以为他提供人手。但神父也要随时向陆楠回报教会的内部消息,特别是密切关注教皇的一举一动,还有安东尼主教的行踪。 之后他们还交换了认证用的信物,就差没有歃血为盟斩个鸡头啥的,陆楠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几张大面额不记名债券递给神父,意味深长的告诫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要阻止安东尼成为下一任教皇。这并不是因为我和他有什么私人恩怨,实在是他的性格太过偏激,我担心一旦他掌握了教会的权力,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神父心领神会,把债券塞进自己的口袋,躬身握住陆楠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温柔坚定的说:“请您放心吧,殿下,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对于我来说您的存在就好比光明和繁星,您的愿望就是我努力的方向。” 微笑着打开门看外面没有什么动静,陆楠当时还奇怪门口的护卫都哪里去了。只不过她也没想那么多,赶紧的把神父打发走了。关上门后她简直全身脱力,疲惫的拖着脚步走到床边,一头栽了下去。无奈她忘记了这可不是王宫里那张铺着厚厚天鹅绒的豪华大床,顿时被摔得唉唉直叫唤。 和神父演戏真是累死她了…… 看着安茹公爵疏离漠然的脸,陆楠其实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他,但最后她还是牢牢的闭上了嘴。真的说出来,她首先就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得知教会内部的秘密。安茹公爵可不是神父,根本不了解公主的经历可以随便编个借口糊弄,难道陆楠能说自己是得到了上帝的启示吗?安茹公爵肯定不会信的,根据陆楠的观察,他好像也不是那种特别虔诚的教徒。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行驶,两个人在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中沉默着。过了一阵还是安茹公爵首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很快我们就要过关口了,到时候主教将会继续朝着那不勒斯的方向出发,而我也就只会送到这里。我们将会调头前往图尔,相信天黑的时候就可以赶到王都了。” 陆楠不明所以,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吗,她点了点头:“哦。” “……您不去找主教谈谈?我还以为您想要把那位神父先生一起带着走呢。” 安茹公爵用一种不知道是建议还是嘲讽的口气高深莫测的说,陆楠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神父没有任何暧昧的关系。” 安茹公爵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您不用介意我的看法,殿下。其实我很能理解,毕竟您也只是一位年轻的少女,而那位神父先生确实长得不错。” “不,真的不用了。” 陆楠哭笑不得,回忆起上一次的经历,那个全程防贼一样的安茹公爵哪里去啦?不过陆楠倒是有点能明白安茹公爵的想法,大概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人,与其到了王都去到处勾搭,还不如先安排一个喜欢的备着。而且,陆楠总觉得,安茹公爵依旧防备着自己,可能以为没了神父,自己就会转头去纠缠他什么的……吧。 端正脸色,陆楠严肃的说:“我知道您对我有诸多误解,现在仅仅是靠着空虚的语言肯定无法让您信服,所以我不打算说太多漂亮话来试图打动您。不过,有一点还是必须事先声明,对男人,恋爱之类的东西我都没有任何兴趣,我唯一感兴趣的,是如何更好的治理这个国家,以及如何振兴衰落的帝国。” “哈。” 安茹公爵轻轻的鼓了几下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相信,但陆楠也不在乎。 “话就先说到这里,您等着瞧吧,公爵。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在我面前泪流满面的说真香。” 陆楠耸了耸肩,用轻快的口气说。安茹公爵皱起眉头,显然是没有搞懂她这句话的逻辑。 “真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说真香?” “哈哈哈哈。”陆楠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她捂着嘴乐不可支的说:“对不起,我只是说了个您听不懂的笑话。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抛却一切误会和成见心平气和的再次坐在一起,我会把这个笑话原原本本的讲给您听。” 安茹公爵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种没人明白的幽默,板着脸不快的哼了一声:“那我还真是十分期待,殿下。” 一路无话,他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和主教一行人告别,陆楠在马车上还见到骑马的神父对自己远远的飞了个暧昧无限的媚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衷心希望这位兄弟可以尽情搞事,就算是不能成功把安东尼拉下马,能把教廷搞得一片混乱也行。不过她也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神父身上,等到继承了王位之后,陆楠决定会针对教会活动活动,这件事她早就反反复复思考过好多遍了。 反正她肯定不会再傻乎乎的等着教会将自己放置不管,迟迟等不到那个她应该的皇帝加冕就是了。 送走了主教后,马车调头朝着王都的方向前进,其实从这里到王都已经不是很远了,一行人紧赶慢赶,中间都几乎没有怎么停下休息,虽然最后所有人都累得够呛,而且马匹都累得直喘粗气,他们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王都的城墙下。 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色,陆楠忍不住张开双臂低喊了一声:“所罗门啊,我又回来了。” 当然,这样的怪异举动不免又引来了安茹公爵看神经病一般的打量。陆楠讪讪的坐下,她发现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由于她和上一次的安茹公爵最后私交不错,她在安茹公爵面前总是会稍微放松一些,时不时说点奇怪的话自娱自乐。安茹公爵早就习惯了,并不会像现在一样莫名其妙。虽然陆楠再三提醒自己注意,但是看着这张脸,她总是会一不小心就放飞。 果然,还是因为安茹公爵人品好的关系吗? 等着马车进城的时间,陆楠偷偷的在裙子下面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小声哼着第一时间想起的歌。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激动,不是因为可以再一次继承王位,而是她终于可以更加完美的重开一局,修整一些上次不该犯下的错误。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哼得很小声,安茹公爵还是听到了,他嗤笑着说:“虽然一路上您都好像很无所谓,其实心里依旧很兴奋嘛,殿下。毕竟进入这座大门后,您的身份和地位就会瞬间改变,和过去告别。” 陆楠根本没理睬他,继续自娱自乐的哼着。 “看这山坡旁的果园,长满黄金般的蜜柑,到处散发着芳香,到处充满温暖……请别抛弃我,别使我再受痛苦,重归苏莲托,你回来吧!” 是的,陆楠在心底对自己说,我回来了。 第118章 再一次进入王城,只是陆楠身边的人换了一个,这种感觉有些新奇,又有些诡异。陆楠的心情比较复杂,一时之间自己都不太明白此刻内心的感受,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一次是新鲜,二次是重温,三次四次五次六次……甚至更多次,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折磨。 但是陆楠总觉得只怕自己日后恐怕还会不止一次的经历这重复的体验,怎么说呢,这年头人命真的太飘忽了,哪怕她是女王也不例外。她倒是可以严防死守各种刺杀暗算,同样的手段不可能对她生效第二次,但天有不测风云,万一不小心得个感冒或者刮破了口子就扑街,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见陆楠神色阴沉,安茹公爵还以为她终于感到紧张了,然而他可没有维桑伯爵那么善良,摆明了看热闹的旁观,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陆楠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和他为了无聊的小事争执,选择了装傻。 马车在黑暗中穿行在曲曲折折的街道上,两边依然和陆楠记忆中一样,黑暗无声,居民们都早早的熄了灯关紧门窗,哪怕听到外面有马车的声音也不敢悄悄的一探究竟。不久之前王都发生的大规模动乱人们还记忆犹新,实在是被吓破了胆子。陆楠趴在窗口,从缝隙中艰难的分辨着黑暗里那些掠过的建筑,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上一次截止到她不幸挂点,王都已经重新热闹繁荣了起来,哪怕是晚上的这个时间,外面还是人来人往,不敢说灯红酒绿,起码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而且陆楠非常郁闷的发现,她再一次夜盲症了。明明上次经过她努力补充维生素A,强忍恶心经常吃鱼,夜盲症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好转。现在可好,功夫白费了,好气。 很快马车就到了王宫前面,和之前一模一样,一群人早就等候在了大门前面,陆楠赶紧趁着马车还没停稳整理了一下衣着头发,还活动了几下脸部肌肉,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个端庄而不失悲伤的表情——她还没忘现在自己可是死了三个哥哥,亲爹也尸骨未寒。 安茹公爵不屑的撇了一下嘴,看来是很看不起她这种虚伪。不过好歹他还没有情商低到一定境界,也稍微收敛了几分表情。在马车门被迎上来的人打开后,陆楠依稀从那个反光的秃头辨认出了来者正是弗兰德斯公爵,于是便从善如流的伸出手扶着他,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欢迎您的到来,殿下,我们都期待已久了。” 弗兰德斯公爵努力的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陆楠也对他微微一笑,轻柔的说:“谢谢您,公爵。” 弗兰德斯公爵明显一怔,可能是没想到陆楠居然会认出自己,眼神中不免带上了几分警惕:“啊,您请这边走,小心脚下。” 陆楠站稳后发现安茹公爵居然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泛起了嘀咕,这人什么意思。前两次她都是由维桑伯爵陪同,根本没想起安茹公爵的动向。本来他有没有陪伴陆楠第一次在王宫亮相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反正日后他也会掺和到宫廷中并且成为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但是这次陆楠有了新的计划,所以她不会允许安茹公爵低调。 “公爵?” 她故意用疑惑的声音扭头叫了一声,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连正挤过来想给她一个窒息拥抱的图利安公爵夫人都惊疑不定的停下了脚步。 如此场景,安茹公爵想装傻都不行了,他冷着脸从车厢里探出头,随即踩着脚踏下了马车。陆楠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挽在手里,以一种亲近却又光明正大的语气介绍:“这位是安茹公爵,承蒙他的好意,特地一路上护送我安全到达了王都。” 在场诸人都发出了会意或者意味深长的“哦——” “啊,这位就是安茹公爵,早就听闻您的大名,若夫瓦鲁家的第九代家主,名门中的名门,贵族里的贵族。在您的面前,我们这些人就是些可笑的暴发户,实在是不值一提。” 弗兰德斯公爵用夸张的音调说,并且还屈尊降贵的对安茹公爵行了个礼。安茹公爵倒是喜怒难辨,没有说话,默默的还了个礼。 黑暗中的其他人也窃窃私语的议论了起来,连饱受夜盲症困扰的陆楠都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视线。怎么说呢,其实她还挺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别看现在宫廷里的人都是贵族,但他们很多都是跟着查理大帝一起发家下属的后裔,还真的没什么显赫高贵的身世。哪怕一个个被封为伯爵公爵,当年都只是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已。比如富瓦伯爵,祖上就是海盗起家。而弗兰德斯公爵据说曾祖父是个葡萄园庄主而已。 其实贵族这种存在,不如说直到查理大帝建立了巨大的帝国才开始逐渐形成一个固定阶层,以前大多数人都只是占地为王的土酋长罢了。查理大帝正式确立了贵族等级的划分,并且得到了公认,并且沿用至今。只不过这种划分还比较粗糙,只有公爵伯爵男爵,没有陆楠记忆里的侯爵和子爵。而骑士因为一般不会由后代继承封号而且没有封地,所以目前依旧只能勉强算作贵族的最末一等。当然了,当年查理大帝亲封的几位享有圣骑士封号的人不在此列,可惜也没落得只剩下几个了。 陆楠不知道真实的历史究竟如何,但是至少在她所在的这个时空,现状就是如此。后世吹嘘的那些英国贵族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英伦三岛上面全是一堆海盗。里面最有名的两个陆楠都听说过,一个外号白胡子,一个外号勾爪,只不过当然和海贼王无关了。陆楠真是被这些海盗烦得要死,做梦都想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挨个吊死在城门口。 但安茹公爵家却不是这样。 在查理大帝统一大半个欧洲建立帝国之前,其实这片土地十分混乱,天天打来打去,不是你吞并我就是我吞并你,再加上文化水平不高,实在是没有多少悠久流传的家族。而若夫瓦鲁家族在这堆土匪强盗也差不多的山大王中算是传承得很久的一支了。正如弗兰德斯公爵所说,到安茹公爵这里,正是第九代。而在被查理大帝征服之前,他们也不是什么安茹公爵,而是自称若夫瓦鲁大公。陆楠不太清楚当年查理大帝怎么想的,可能是不喜欢这个家族吧,所以接受他们的投诚后却没有重用,反倒是将他们排斥出了宫廷。原本兴旺的若夫瓦鲁家族短短几十年就急剧衰落,目前直系只剩下安茹公爵这根独苗了。 但这不影响若夫瓦鲁家族的声誉,陆楠觉得大概就像是中国世家时代的王谢崔家那样吧。以前她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安茹公爵这样的脾气不像是喜欢倾轧政斗的人啊。了解了一些详情后她才明白,安茹公爵也是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吧,还真是辛苦他了。 所以难怪弗兰德斯公爵见到安茹公爵后口气酸溜溜的,他一贯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自豪,可是在安茹公爵面前,还真的就跟他说的那样,只是暴发户而已。富瓦伯爵这种真草根起家的人更是看安茹公爵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要是安茹公爵性格好,可能还可以稍微缓和一下,但是,他什么脾气,大家都懂。要是当年若夫瓦鲁家主的性格和安茹公爵差不多,也难怪查理大帝厌恶至此。这位皇帝陛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没有彻底屠光他们全家都算他们运气好。 但要陆楠说,这些人都是一群土财主,贵族个毛。压迫劳动人民的封建势力,传承一百代又如何,都是必须打倒的存在……好吧,她自己现在也是封建势力中的一员,总不能革自己的命。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陆楠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间变成罗马皇帝,建立绝对的君主独裁,下面的人老老实实服从,别一个个废话。所以说为什么历代统治者都喜欢搞愚民政策,陆楠总算是稍微理解了一些。 脑子里飞速的转了无数念头,陆楠却只是装作没听懂弗兰德斯公爵羡慕嫉妒恨的语气,一扯安茹公爵,拽着他往大门走去。也幸好有安茹公爵在身边,才躲过了她那位好姑妈的死亡拥抱。 被簇拥着进了王宫,一路上的吹捧和奉承自然不必说,陆楠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茫然无措,而是轻车熟路的一一应对。不过她环顾四周,发现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人物,不值得花费太多精力,所以她只是挽着安茹公爵的手臂,带着温和略带悲伤的微笑,十分符合她目前的人设。虽然这里没那么多讲究,才死了四个亲人就喜笑颜开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后面为她举行的宴会陆楠自然也是无心参加,她累得要死,而且一想到接下来多半又要再次面对那位叫做朱利安的黑袍男,她哪里还有什么尽情享乐的心情。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上来就坚定的拒绝,而是发表了一番简短又声情并茂的讲话。感谢了大家的热情,回忆了一番死去的亲人,表达一下哀思,最后展望一下未来,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一直被她拽着不好挣脱的安茹公爵用新奇的目光看着她,陆楠心中得意,小样儿,被她精湛的演讲技巧折服了吧。开玩笑,大学时代她可是蝉联了四届演讲比赛的冠军。与其同时陆楠其实也在认真观察在场的每一人,特别留意了一下有谁接近过她身边的酒杯。她还没忘记投毒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入了安茹公爵这个变数,这一次没人给她下毒。 算了,反正多半又是卡洛曼指使宫里的眼线干的,她很快就会把这个大侄子一举拿下,就不要先打草惊蛇了。 在一片高呼女王万岁的声音中陆楠优雅的欠身,随后拉着安茹公爵立场了。离开大厅的时候她在偶然的注视中发现了香槟公爵的身影。他也正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见状还举起酒杯致意,对她露出了一个闪闪发亮的迷人笑容。 陆楠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对这哥们儿老实说也有点心理阴影了——他真的好缠人啊!所以,这一次陆楠绝对不会和他发展任何奇怪的关系,让他老老实实的给自己打工卖命吧,别一门心思想着靠睡觉上位了。 “够了,殿下,您还准备把我拉到什么时候。” 安茹公爵的声音将陆楠从一些不太和谐的回想中唤回,他见此刻身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穿过大厅里熙熙攘攘的拥挤人群赶过来,便一把甩开的陆楠的胳膊,充满戒备的说。 “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陆楠撇了一眼,弗兰德斯公爵还在艰难的挤开人群,便小声说:“亲爱的,我这可是在为您造势。” 安茹公爵的脸都差点皱了起来:“亲爱的?” “呃——” 陆楠一时有点无语,这不是以前叫惯了不小心顺口带出来了吗,幸好弗兰德斯公爵此时气喘吁吁的带着几个随从终于赶过来,缓解了陆楠的窘迫。 “很抱歉,陛下,都是我考虑不当。” 弗兰德斯公爵一脸愧疚的道歉,陆楠心想这要是在中国,皇上才死了亲爹亲哥你就敢大开宴席,那还不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嘴上却温和的说:“没关系,您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确实有些累了,反而辜负了您的安排。” “不敢,不敢。” 弗兰德斯公爵显得十分惶恐,连连躬身。要不是知道这个秃子究竟多么的可恶,陆楠大概真的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吧。不过这一次陆楠不想上来就和他撕破脸,而且弗兰德斯公爵虽然喜欢弄权还到处拉帮结派,至少没有造反的意图,本职工作做得还行,陆楠还得留着他当个平衡器。所以她决心不要太快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实在是有点累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陆楠话才说了一半,弗兰德斯公爵就连声说自己愿意亲自陪同她去早就打扫布置好的房间,好让她休息。陆楠察觉到安茹公爵的抗拒,便乘人不备的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安茹公爵不得不表示他也去。 陆楠依旧假装没看见安茹公爵不快的神情,泰然自若的跟着弗兰德斯公爵走了。这一次她绝对要一开始就把安茹公爵死死绑在自己的船上,不给他任何疏离的机会。这可是未来可以陪她一起加班的好战友,怎么可以放手让他跑掉。 第119章 一行人在不是很明亮的走廊过道穿行,再次行走在熟悉的宫廷中陆楠心中百感交集,嘴上应付着周围人的问话寒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回家的感觉。她自己也觉得挺好笑,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个王宫当成自己的家了? 她熟悉这里的一切,走廊上铺设的地毯,两边墙壁上装修的挂画,还有三楼楼梯口第一扇窗户上的镶嵌玻璃,甚至空气里弥漫着那股不太好闻的灯油味儿都让她觉得亲切。不管喜不喜欢,能被称为家的地方确实只有这一处。包括那个顶楼的套房,她呆得最久的场所,简直就是她的一小半世界。 “这里是您的房间,您看看还满意吗。” 由于陆楠的态度一直很亲切,还带着肉眼可见的尊重,所以弗兰德斯公爵也很客气,亲自为她打开房门,客客气气的问。陆楠看了一眼熟悉的室内,自然不可能说不好,连忙点头感谢了秃头老者一番。弗兰德斯公爵本来还想和她套套近乎,但是见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不好厚着脸皮继续打扰,谦虚几句后就表示告辞。 “请您好好休息,明天一大还要举行继位仪式,我到时候一定准时来接您。” “好的,谢谢。” 弗兰德斯公爵留下了好几名守卫,就看着安茹公爵,一副等着他一起走的架势。见状陆楠也不好出言挽留,带着几个侍女走进房间,对所有人说了句晚安。关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安茹公爵脸上隐忍的不快,心里默默吐了吐舌头。估计离开的一路上弗兰德斯公爵会对他各种试探套话,不过想必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她只是想给大家营造出一种安茹公爵深受自己信赖的气氛。上一次因为一开始他们关系不好,引起了不少麻烦和猜忌。所以这一次陆楠为了让安茹公爵安心的给自己干活,要杜绝一切不好的可能。也许大权在握个十年二十年后安茹公爵会改变初心,但眼下陆楠还是很放心他的。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陆楠便在几个侍女的帮助下进行了洗漱更衣,她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侍女的脸,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她已经不太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但就是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侍女,曾经给她塞了一张纸条。陆楠特别留心在她身上,果然,在她半跪着为陆楠脱鞋的时候,借着阴影的遮掩,她的手里又塞进了一张小纸条。 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那个黑袍男给她传递的口信了。 摩挲着那个被卷得小小的纸团,陆楠心里都快麻木了。她真的很无奈啊,黑袍男究竟是什么鬼。陆楠真心希望自己不要跟这种奇怪的团体扯上关系,严格来说,她的好几次死亡都跟这家伙脱不了干系。到底王宫里有多少他们的人,陆楠有时候觉得这个看似守卫严密的王宫跟筛子一样,根本找不到几个可靠的人。怪不得历来君主们到了晚年都各种昏庸暴躁,这种地方待久了能不疯吗。 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陆楠就打发掉了侍女们,一个人倒在柔软的床上,舒服的滚了几圈,幸福的闻了闻枕头上的味道。只不过现在她用的还不是后来那套丝绸的枕套,所以触感一般,她寻思着得赶紧去敲诈一笔香槟公爵,自己的小金库还要去应付未来的一系列必要开支,不能随便乱花。 打开手里的纸条,果不其然,又是叫她开窗等着晚上见,陆楠默默的将纸条放在烛台上烧掉了,开始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运转,思考着盘算了很多遍的各项计划。 想到枢密院的几个大臣,现在她对他们都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弗兰德斯公爵是个直男癌,因为她是个女人,未来会涉及很麻烦的继承权问题,所以很讨厌她。再加上他们两个又是那种新王对老臣的局面,涉及权力的重新划分,发生冲突在所难免。不过陆楠和他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也谈不上多么痛恨他。最起码弗兰德斯公爵还不是那种想要搞得国家一团动乱的大奸大恶之人,私下可能玩了点小动作,要说针对她下毒手,还真没有。另外他担任首席大臣也很多年,治理国家的经验和手段都不错,做事算是负责认真,所以只要别触及陆楠的底线,她不打算在几年之内动他,最多打压一下。 而富瓦伯爵嘛……陆楠和他的交集就很少了,而且这位大臣一贯沉默寡言,看似笨拙实际滑溜得很。老是摇摆在她和弗兰德斯公爵两派之间,企图获取更多的好处。陆楠不太喜欢他,她讨厌这种不好好干事情的下属,交代他去打个海盗就像是要他的命一样,天天找理由推脱。手里捏着一支战斗力很强的海军当成自己家的宝贝,关键一开始明明是帝国建立的军队,怎么就变成他的私人军队了?只不过大部分花销都是他自己负责,陆楠不好叫他吐出来。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个家伙给撸下去,换上个听话的人。 香槟公爵……这家伙就更滑不留手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陆楠又想用他,又不得不防备他。其实她也寻思过要不干脆把他彻底甩出局算了,这种摸不清底细的人实在是不敢信任。但是一想到他们家的钱,陆楠又舍不得。谁叫她穷呢……看来在没有建立可靠稳定的财政收入之前,她还是得跟这位仁兄虚以委蛇才行。 上勃良第公爵,老狐狸一只,可惜已经不行了,一心只想着保全他的家产爵位不会落到外人手里,陆楠上次才跟他协议过,所以这一次只会更加熟练。想到只是需要保护一个任性的千金小姐就可以提前得到大量资源,还是挺美滋滋的。某种方面她也很庆幸上勃良第公爵快死了,不然还不把本来就混乱的宫廷搞得更加浑浊。 剩下的就是她的好战友安茹公爵了,没得说,唯一可以信任和干实事的人,陆楠非常珍惜,决心狂刷好感的同时务必帮助他保重身体,不要年纪轻轻的就死掉。 宫廷里重要人物就是这几位,其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可是都无法对宫廷造成什么影响,所以陆楠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哪怕是治理一家跨国企业的老总,也不会去关注下属各个部门里的每一个员工啊。哦,对了,差点忘记了那位圣骑士阿弗里先生,陆楠对他寄予厚望,非常希望这一次可以开局就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为此她也是制定了ABC多项计划备用,看情况随机而动。以及二侄子路德维希跟三侄子卡尔,这两位用得好也是助力,大侄子什么的,就让他尽快见鬼去吧。陆楠一点都不想试图力挽狂澜让他悬崖勒马,还是细数他的罪恶比较好。反正这事情她干过一次,熟得很。 默默的将需要注意的事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还只是一个洛林而已,等到她加冕之后就会扩大到整个帝国,虽然东西法兰不是她的直辖领地,但届时那里的有头有脸大贵族们也会到这座王城来接受她的领导,陆楠心里还挺没底。想想也是很气了,另外两个国家她不能直接征税和抓壮丁,出了事情倒是第一时间被抓出来顶缸,完全是亏本买卖。洛林宫廷里的枢密院就让她很烦了,以后再加上其他两个国家不知底细的国王以及他们的下属……哦,对了还有教会搅合在里面,这是嫌弃派系斗争不够激烈吗。 “所以为什么不实行君主专制啊……大一统万岁。” 烦恼的翻过身,陆楠悄声自言自语的说,开始第一百零一次的思考如何合法合理的将整个帝国纳入自己的绝对掌控之下。但是想来想去,好像除了弄死两个叔叔和他们的所有继承人,没有什么有效快捷的办法了。才经历过刺杀反噬的陆楠心有余悸,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而且万一落下证据就算完蛋。也许还是只有和教会联手才是更好的途径,教皇找个理由开除他们的教籍,自己再出兵正义的讨伐,最后接收战败者的头衔领土以及财产。只是肯定会被教会分走至少一半的利润,不爽。 “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教皇拿捏在手里就好了。” 陆楠冥思苦想,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就是很气现在没有照相录音技术,企图抓住教皇的把柄谈何容易,而且这个把柄还必须大到能然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嗯,好像纯属做梦的样子。别说,她还真的仔细思考过祸水东引的可能,把库曼人引到教廷所在地让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自己再出来捡便宜。无奈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教廷所在地距离库曼十万八千里,走陆路的话必须经过陆楠的国土,走水路的话……库曼人除非有病,为啥不去攻打临近的拜占庭和首当其冲的陆楠,非要不远万里远渡重洋的去打教廷。如果他们的苏丹是个狂信徒倒还有点可能,比如想打下教廷炫耀武功什么的。但是这种可能比中彩票的几率还小,陆楠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如此缥缈的地方吧。 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差点睡着,忽然听到窗口传来轻响,陆楠立刻警觉的睁眼,下意识的伸手到枕头底下摸住了那把拆信刀,虽然她已经知道大概是谁来了。 “克洛泰丝。” 那个听了好几遍的声音在轻呼她的名字,陆楠爬起来扭头,看见黑袍男子正伫立在窗户的阴影处。想来他其实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刚才的声音是故意弄出来惊动她的吧。 心里还是对他带着恐惧,陆楠知道别看这个人对她好像很温柔,那只是针对原来的真正公主,一旦被察觉自己不是她,看似忧郁沉静的男人就会瞬间化身死神,夺走她的生命。要不是考虑到这个人癫狂的起来好像精神不正常,陆楠还真想作一回死套点话。回忆起第一次被他毫不犹豫的掐死,陆楠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不过好歹也经历过几次,陆楠如今渐渐掌握了一点诀窍,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忧伤寂寞的表情。 “朱利安……” 男人的脸隐藏在兜帽下看不到,但他的身体却微微震动了一下,走近了几步,伸出手像是想要拥抱她,又畏惧于她脸上的表情,低声的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陆楠咬着嘴唇幽怨的看着他,随即发出一声长叹,反身扑倒在床上。反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让他自己脑补好了。 果然,那个男人像是有些慌了,快步走到床边,陆楠感到床垫向下一沉,他坐在边上,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轻声的说:“我以为你会高兴的,看呀,你马上就要成为女王了。” 陆楠扭动了几下躲开他的手,闷闷的说:“但比起那些,我更希望和你在一起,朱利安。没有了你,我好害怕。” 男人愣了一下,沉默许久后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调说:“……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克洛泰丝。” 陆楠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其实心里非常紧张,一听这回答心里大呼不妙,急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冒出了一点泪花,抬头生气的低喊:“是吗,那你觉得我该说什么才好!你又知道我的什么!除了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溜过来偶尔看我那么一两次,你还能做什么!我恨你!” 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和公主什么关系,但陆楠琢磨着肯定和公主的母亲一族有牵扯。虽然这么说很冒险,但陆楠就是赌其实他私下和公主接触得不多,并不是很了解她的性格。至于第一次她上来就被看穿身份,那不是她毫无防备才露陷的吗。后面两次她胡乱扯了些废话不也顺利的骗过去了。 看来她赌对了,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怒火,男人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表现出了一丝畏缩,慌张的站起来,不安的看着她。 陆楠也不敢真的这么继续演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做出一副克制的表情,压抑的说:“……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了,放心,没事的。” 本来以为男人会过来道歉,说些什么“都是我不好”之类的安慰话,结果他只是跟着叹了口气,沉重的说:“我知道你会很累,但这就是你的命运,你只能接受它。” “我知道,我知道,生来就是女皇对吧。” 陆楠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初其实我也问过,可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所以,现在你后悔了吗?” 陆楠的心砰砰狂跳起来,总算得到了一点新情报。什么意思?还有自由选择的?她很想顺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但是她觉得不能再冒险了,追问只怕是会马上露馅,她觉得男人已经开始产生疑惑。 “……不,并不是后悔,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陆楠小声的说,用最无辜最纯洁的表情抬头看向阴影中的男人。 “你真的不能想个办法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吗?只要有你在,我觉得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不行,我是个已经死去的人,鬼魂怎么可能见光。” 男人微微侧过身体,用带着一丝苦涩的声音回答。 陆楠不免有些激动,总算又套出来了一些情报。她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自己死亡的原因,很想问问到底现在的王宫里哪些人是他安排的。但是她觉得公主应该知道这件事,万一一问就露出马脚怎么办。结果在她犹豫的时候,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匆忙的说了一句:“我得走了。”便带起一股风冲到床边,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一回生两回熟,陆楠对这种神出鬼没的本领已经见怪不怪,懒得起来去看他表演爬墙术。所以说,王宫防守得再严密又如何,怎么可能防得住这种高手。不过她还是比较满意,至少这一次她得到了两条新情报,结合一下之前得到的线索,陆楠觉得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去调查一下这个叫做朱利安男人的来历。而且她还记得怎么主动联系他,大不了过一阵子把他叫来再套话一波。 不过她还是得尽快排查出那个潜伏在王宫里他的狂热粉丝,妈耶,陆楠可不想再体验一次鬼片般的经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弗兰德斯公爵没有计划过刺杀女主啊,他只是看不惯默默希望她自己挂点而已。 第120章 尽管心里还有诸多疑惑,好歹把黑袍男这一关安全渡过了,陆楠觉得简直像是打完了小BOSS,全身乏力的趴在床上,动都懒得动。她疑惑了一会儿为什么会这么累,哪怕精神上还不想睡,但眼皮却不听使唤的一个劲儿往下耷拉。然后她想起来了,又是一轮新的开始,她的身体还没有经过刻意的锻炼,依旧是那个身娇体软的初始状态,经不起几天马车的颠簸。 下意识的摸了摸手指,上面那个被她烙出的伤痕已经没有了,陆楠叹了口气,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记忆错乱。但是,眼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这些,不到一分钟,她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失去意识之前还没有忘记拉开被单盖上,顺便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握住那把拆信刀。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早上陆楠是被侍女们的敲门声给惊醒的,虽然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诡异的梦,但是一点都想不起来。陆楠打着哈欠任凭侍女和女官们摆弄。不过一抬头看到许久不见的贝赫伦夫人捧着首饰盒子站在面前,还是吓了她一大跳。她几乎已经把这位夫人给忘光了。 说起来上一次贝赫伦夫人被活生生吓疯后,陆楠怀疑她是故意装疯,还派人去监视了她一阵子。结果不出几天她就不知为何的溺死在了自家后院的水塘里面。陆楠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知道什么被人灭了口,还是真的不小心造成的事故。但是人已经死了,她也无可奈何。后面事情一多她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贝赫伦夫人,陆楠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微妙。 “陛下,您好,也许您不记得我了,我是……” 见陆楠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贝赫伦夫人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优雅的一屈膝,开口想要介绍自己,但是被陆楠截住了话头。 “啊,我记得您,伊尔萨.德.贝赫伦夫人,小时候我似乎还和您一起骑过马呢。” 做出回忆的样子,陆楠煞有介事的说,贝赫伦夫人不禁惊喜的笑了起来。 “是的,是的,陛下,真是非常荣幸,您居然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我仅有的优点,也就是记忆力不错了。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对了,听弗兰德斯公爵说,您是我的首席女官对吧,以后还要请您多方协助我了,夫人。” 陆楠说得跟真的似的,不过确实她记忆力还不错,居然没有忘记贝赫伦夫人的全名。见她态度如此温和,贝赫伦夫人更加高兴。不过她没有忘记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在寒暄上,急忙指挥着侍女们为陆楠梳头换衣服。 陆楠像个木偶一样由着她们折腾,再一次穿上了那无比昂贵华丽属于女王的全幅“铠甲”,当那顶钻石头冠被贝赫伦夫人小心翼翼的从首饰盒子里捧出来带到她头上的时候,陆楠又感受到了身边围绕着女人们炙热的视线。但是陆楠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因为这顶头冠早就被她没事的时候拿出来尽情欣赏摆弄,失去了新鲜感。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和以前几次一样,大画家丹德里恩被带进来,经过简单的问好,就安静的站在一边开始为她画像。陆楠可还没有忘记上一次他给自己画的那张画像,画家触及到了她隐藏在假面下的真实,让她有点忌惮,不由得稍微别过了一些身体。等到终于收拾完了衣服头发,陆楠不经意的回头,看见那个打扮花俏的图利安男人正饶有兴趣的一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打量着她,虽然视线里没有带着任何恶意,但陆楠还是有些不舒服。 “好了,就这样,我们出发吧,弗兰德斯公爵都来敲过好几次门了。” 陆楠不禁催促起了那些还在摆弄她裙子头发的女人,随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房间。丹德里恩倒是非常有礼貌的弯腰行礼,但是直到陆楠出门的一刻,还是能感受到艺术家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真心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又看出了什么,希望这一次他别再画出什么不符合当下习俗的画作了。不过她记得,好像前两次他进来打草稿的时候没有花这么多时间吧? 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陆楠也没什么多余的精神去琢磨艺术家的思维,她被那身沉重的衣裙还有诸多首饰压得呼吸困难。接下来的发展和前两次没有什么不同,她再再再再一次的经历了加冕仪式,带着笑僵的脸还有满身疲惫回到房间,匆匆忙忙换了一身衣服,稍作休息,就又要下去进行第一次正式的接见,以及参加为她举行的盛大宴会了。 依旧还是喧闹无比的场合,但是这一次陆楠没有借口说自己不想跳舞而拒绝参加第一轮跳舞。身为女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首次的社交场合公开亮相里展现出应有的风范和气度,顺便也不要浪费她辛苦和拉比学习了半年的舞步。反正这个时代的社交舞也没啥难度可言,基本跟做团体操差不多,记下步子不要走错就行了。 见女王欣然答应开舞的请求,有资格邀请她跳舞的男人们无不跃跃欲试,虽然不至于蜂拥而上,但还是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无比真诚的伸手对她发出邀请。陆楠在这些笑脸中环顾了一周,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以及,香槟公爵那张最显目的俊俏脸庞。看他笑得露出了两排在这个时代来说非常难得的洁白牙齿,陆楠只想说:对不起,我们不约。 她装出一副略带困扰的表情,迟疑的打量着围在身边的男士们,凡是被她扫到的男人都瞬间露出雀跃的神情,可是立刻就被失望取代。见陆楠看完了围在身边的男人,开始把视线移到远处,众人都以为她大概想要找安茹公爵作为舞伴。毕竟她刚到王宫的时候对安茹公爵的亲密和依赖都是有目共睹,宫廷里已经开始传言安茹公爵也许就将借着女王陛下再次进入政治舞台,搞不好还能成为亲王什么的。 但是结果却出乎意料,陆楠果然对着众人报以歉意的微笑,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但她最后却走到了巴登大公卡洛曼的身边,在大公诧异的注视下笑容可掬的主动伸出了手。 “亲爱的侄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第一支舞可以和您一起跳。怎么说呢,算是表达我的善意,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我不想有任何误会来离间我们之间的亲情。” 尽管宴会的关系周遭嘈杂无比,但陆楠的话大多数人还是都听到了,就算没听到也看见了她邀请卡洛曼跳舞的场景,众人不由得表情怪异。要不是陆楠的表情是那么的真挚和诚恳,众人几乎都要以为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施加的嘲讽——毕竟卡洛曼原本距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要不是他的父亲死去,他就是正式的王位第一继承人,迟早是下一任洛林国王和未来的帝国皇帝。 卡洛曼完全没料到陆楠会这么做,虽然他竭力想表现出镇定,但神情间依旧不免有些僵硬,而那些注视在身上或是怜悯或是惋惜的视线无疑使得他非常不自在。但是他还是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客气的鞠躬回礼。 “当然,亲爱的姑妈,我非常愿意接受您的善意。” 于是陆楠便笑吟吟的将手伸到他的掌中,两人步入舞池,在音乐的伴奏下开始了领舞。很快的,其他人也跟着下来,结成两排,开始了惯有的宫廷舞蹈。 虽然私下陆楠进行了大量的训练,可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和那么多人一起跳舞。这个时代当然还没有什么华尔兹,男女分成两队,时而互相穿行,时而左右交错,要不是领舞的话,完全可以跟中学生做早操一样在里面跟着混。陆楠分出一半的精力集中在不要走错步子上面,而另一半精力被她用来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她看到弗兰德斯公爵正在和几个贵族盯着这边窃窃私语,神情间大有意外之感。而安茹公爵虽然站在远离喧闹中心的角落,还是注视着舞池,脸上没有表情,但陆楠猜想他的内心此刻肯定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而香槟公爵嘛,这个人正和一个身材高挑胸部摇摇欲坠的夫人跳得起劲,还时不时借着交换舞伴对她大飞媚眼,让陆楠浑身发毛。至于其他的贵族们表情举止更是丰富多彩,倘若有一位作家或者是哲学家在此,必定会大感兴趣,这实在是观察人类最合适不过的场所,在这里可以看到人生百态,简直是一个展示了各种丑陋和美丽的人性博物馆。 这一轮舞足足跳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音乐停止的时候,女士们都累得气喘吁吁面带红晕,男士们虽然想极力展示出自己毫不在乎,多多少少也面露疲态。大家成群结队,挽着舞伴的手,三三两两的嬉笑交谈,一时间显得非常的热闹,当然也非常的纷乱。 陆楠自己也累得不轻,特别是她身上的裙子还特别华丽沉重,导致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卡洛曼全程都很提防的没有触碰到她,连拉手都只是虚虚的轻碰她的手指尖而已。原本舞蹈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的放手打算走开,但见状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楠摔倒,只好伸手扶了一把。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楠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摔进他的怀里,随即她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 这声音太有穿透力了,瞬间将整个大厅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向了这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都停止了,差不多有一半靠得比较近的人都看见了陆楠摇摇晃晃的推开卡洛曼,面容痛苦的,后退了几步,胸口浅蓝色的衣裙上正缓缓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靠得最近的几个女士傻愣了一下,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当她们立刻明白了什么,争先恐后的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杀人啦!” “啊啊啊啊!” 顿时大厅就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此起彼伏,陆楠软绵绵的倒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位男士怀里,一群人都不知所措的围着她,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大公阁下,您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 香槟公爵义正词严的厉声大喊提醒了人们,不少人都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向了一边的卡洛曼,见他表情慌张,好像瞬间都明白了什么。 “抓住他!他就是凶手!”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卡洛曼立刻愤怒的反驳:“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将愤怒的视线转移到了陆楠身上,狰狞的喊道:“是你!是你自己干的!我就说为什么——” “够了!您的意思是陛下自己刺了自己一刀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安茹公爵挤开了人群走过来,严厉的说,陆楠也正好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颤颤巍巍的对他伸出了一只沾满血迹的手。 “爱德华……” “快把陛下送回房间,去叫医生。” 安茹公爵一边俯身抱起陆楠,一边大声的喊道。这时原本就在大厅四周的护卫们也赶了过来,见状一个个表情怪异,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路德维希阴测测的说:“难道不该把这个涉嫌刺杀女王的家伙抓起来吗。” 卡洛曼闻言大怒,对着路德维希破口大骂:“给我闭嘴,你这个肮脏的巴伐利亚杂种!” 安茹公爵吩咐道:“先把大公暂时看管起来,不要让他离开。” 卡洛曼瞬间又把矛头转向了安茹公爵:“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在王宫呼来喝去!” 陆楠气息微弱的挤出一句话:“……让安茹公爵……全权处理……” 随后她就像是失去了意识,头一歪,软绵绵的瘫在安茹公爵的怀里。吓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惊呼。 “听到了吗,陛下授权给我,我就有这个权力。”安茹公爵表情淡漠的说,“卫兵,把大公看管起来!” 见状卫兵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扭住卡洛曼的手臂,气得卡洛曼像只困兽般的大吼大叫。这是弗兰德斯公爵也挤进了人群,满面狐疑的打量着陆楠,但是安茹公爵紧紧的抱着她,分开人群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离开了大厅,他也没办法凑上去一探究竟。见卡洛曼骂骂咧咧的企图反抗,而其他人又乱成一团,他不得不出言安抚:“各位,各位,请冷静,不要慌张。大公阁下,您就暂时稍微冷静一下好吗。” “为什么!这分明就是针对我的阴谋!”卡洛曼怒吼道。 还没等弗兰德斯公爵说话,香槟公爵就迫不及待的插嘴:“但是大家都看见了,当时只有您距离陛下最近,不是您还有谁呢?” “而且您也非常有刺杀陛下的嫌疑。”路德维希不冷不热的说,气得卡洛曼更是暴跳如雷。但当他还想大吼的时候,又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带着武器走进了大厅,为首的正是维桑伯爵,他板着脸,没有说话,一挥手,那些士兵就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把卡洛曼双手反剪的抓了起来,随即朝着楼上走去。 “等一下,你们是谁,要对大公做什么?” 弗兰德斯公爵试图阻止,但是维桑伯爵根本不理睬他,倒是跟在一边的王城卫队长苦着脸对弗兰德斯公爵说:“他们有女王陛下亲笔签署的手令,公爵阁下……” 至此弗兰德斯公爵要还看不出这是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他也就白活了几十年,但他也暂时无可奈何,虽然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女王肯定会看卡洛曼不顺眼,但谁能预料到她这么迫不及待就动了手,还是用的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搞得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虽然简单粗暴,但挡不住实在有效。谁敢去公然指责这是女王自编自导的一出嫁祸他人的好戏呢? “公爵,这下怎么办。” 几个依附于他的贵族惊慌的凑过来,小声的问。 “什么怎么办,我们也只能先观望一阵。难道你还想凑上去一起倒霉吗?到时候给你扣个同党的帽子一起抓起来。” 弗兰德斯公爵瞪着眼睛骂道,几个贵族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话。 “别傻站着,还不快去安抚一下那些乱吼乱叫的笨蛋,让他们不要到处去乱说。” 虽然明知这没用,弗兰德斯公爵还是命令道,他的党羽们急急忙忙的去执行了。看着那些乱哄哄的人,弗兰德斯公爵皱起眉头,可以预见,恐怕不出一晚,大公刺杀女王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王都。偏偏这个时候香槟公爵还凑了过来,幸灾乐祸的说:“您看起来非常焦虑啊,阁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担心陛下,还是担心那位有刺杀嫌疑的大公呢。” 弗兰德斯公爵不想搭理他,板着脸走开了,但是背后传来香槟公爵嚣张的笑声,气得他直咬牙。 “妈的,这小娘们儿真是狠毒,倒不愧是歌兰家的人。”弗兰德斯公爵在心里没好气的暗自骂了一声。 第121章 陆楠被安茹公爵一路抱回房间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一大块,看着十分吓人。安茹公爵不顾周围人的吵闹,把陆楠放在床上,就立刻让跟着的护卫们清场,把那些跟来的人全部赶了出去。 “医生呢?”他板着脸问。 “已经去找了,很快就到。” “去把巴登大公押到安全的房间看管起来,不要让他和任何人接触,但是不许对他动手。告诉维桑伯爵,带着人把王宫清理一遍,不是必须的人全部弄走。再让其他人把守好楼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上来。一旦有任何消息,必须马上来告诉我。” 跟着他一起进宫的护卫是他的私人卫队长,面无表情的听完了他的吩咐,一言不发领命而去。而其他护卫也都是安茹公爵的人,见状都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关上门后守在门口。安茹公爵见没有其他人了,才冷漠的对依旧闭着眼的陆楠说:“好了,陛下,您可以起来了。” 陆楠果然睁开了眼,对上安茹公爵足以杀人的视线,她只是抱歉的笑了笑。 “所以仪式的时候您找准机会塞给我的纸条就是为了做这个吗。您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安茹公爵一脸嫌恶的说,顺便伸手沾了一点陆楠衣服上的血迹在鼻子下闻了闻,陆楠见状解释说:“这是我用水还有果汁以及一些化妆品调的,猛一看还是很像吧。” “然后呢?您就指望用这种低劣的伎俩来指控大公的罪名吗?” “当然不是。” 说着陆楠就翻身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被细麻布裹着的东西,拆开一看,里面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她一边解着胸口的衣服一边吩咐安茹公爵:“去看着门口,别让人这个时候进来。” “等等,这是要干什么?”安茹公爵下意识的扭过头,“您还真的准备给自己来一刀吗。” “啊,不然怎么可能骗得过其他人,我也不是那么傻的。” 陆楠很小心的没有触碰到刀刃的部分,对着胸口比划了一下,琢磨着在哪里下手比较好。虽然是玩苦肉计,她可不想不小心玩死自己。她不会给自己弄出致命的伤口,但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卫生水平,陆楠不敢随便拿个没消毒的东西就往身上插。虽然直接在大厅的时候就把自己弄伤更加逼真,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搞得她失血过多挂了岂不是阴沟里翻船,所以她才用可以弄到的材料搞了个类似血包的东西。她身上是一件深蓝色的衣服,而且大厅里光线昏暗,她觉得应付一下应该没问题。而现在这把匕首,陆楠很小心的用火烤过还用开水烫过的干净细麻布包好,也是为了避免伤口感染。 想到时间不多,也许马上医生就要来了,陆楠狠下心,咬紧牙关,隔着衣服就直接给自己来了一刀。当然她自己下手知道轻重,看似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而已。但还是有大量的鲜血立刻顺着她的手流淌而下,而她自己也痛得冷汗直流。 安茹公爵听到声音不对劲,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回头就被吓了一大跳,压低声音斥责道:“您疯了吗!” 陆楠没理他,忍着剧痛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布巾捂住伤口,抬了抬下巴:“快帮我把匕首藏好,我手上沾了血,万一留下什么印记就遭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安茹公爵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的把匕首塞进了抽屉,陆楠一把抓住他,就把满手的血往他身上糊,还催促道:“身上也要弄一些,不然您一路把我抱上来却没沾多少血会引起怀疑的。” 安茹公爵看起来很想拒绝,但是见陆楠已经满头是汗,脸色发白,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床上就已经沾了一大块血迹,他只能咬着牙自己沾着血往身上涂。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弄了一阵,觉得可以了,安茹公爵才去开了门。门口不光有医生,弗兰德斯公爵,富瓦伯爵,香槟公爵,以及上勃良第公爵,图利安公爵夫人,还有路德维希和卡尔,一个不少。 安茹公爵没有说话,让开身体放他们进来,众人见到床上宛如凶杀现场的场景,都不由得一惊。这鲜血淋漓的景象还有满屋子血腥的味道,都绝对不可能是做假。原本都觉得是女王做戏陷害,现在众人倒是半信半疑。考虑到卡洛曼向来脾气暴躁,经常因为按捺不住怒火而和人冲突,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先是轻声道歉,才小心的拉开陆楠捂着胸口的手,解开她的衣襟,顿时屋里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条皮开肉绽的可怕伤口。图利安公爵夫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整个人就软绵绵的朝着一边倒了下去。 “把公爵夫人扶到外面去。” 安茹公爵看似镇定,其实他自己也还乱糟糟有点没回过神,板着脸对护卫说。 “怎么会这样,医生,伤得厉害吗?” 弗兰德斯公爵不好一个劲儿的盯着陆楠胸口看,但他依然匆匆一瞥里看到了那绝对不是作假的伤口,血肉模糊,看着很吓人。他心里嘀咕着难道还真是卡洛曼干的,低声询问医生。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么怀疑,因为按照那个时代一般正常人的思维,像陆楠这样年纪轻轻又娇生惯养的贵族公主,恐怕没有胆子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像图利安公爵夫人这样看见血就顿时吓得晕过去才是该有的正常反应。 医生不敢触碰陆楠,他甚至从陆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擦着汗颤巍巍的回答道:“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非常严重,恐怕要静卧休养半年才行。”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为陛下止血包扎伤口!” 香槟公爵一听就急了,出言催促道。 “不,等一下!” 陆楠可不想让医生那天知道干不干净的手触碰自己,故作虚弱的说。 “我不想被男人触碰到身体,去叫我的侍女和女官,我希望在医生的指示下由她们来进行包扎止血。”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很快侍女和贝赫伦夫人就被叫了过来。陆楠已经痛得有点麻木了,她抽空对着安茹公爵连使眼色,安茹公爵下巴紧绷,但是见她面白如纸,胸前的衣服已经彻底被血浸湿了,最终还是转头对其他人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难道各位打算在这里看着陛下脱衣吗。” 弗兰德斯公爵始终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他又不能出言反对,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到了外面的房间。几个男人也无心说话,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侍女们忙碌的进进出出,从里面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还有满是血迹的布巾以及衣服。 弗兰德斯公爵时不时的观察安茹公爵,希望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令他失望的是,安茹公爵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高深莫测得让他讨厌。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说道:“陛下还真是可以忍耐,居然都没有听到她一声痛呼。” 安茹公爵没说话,倒是香槟公爵不冷不热的回答:“哦,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我们的女王,陛下拥有一个顽强的灵魂难道不好吗?还是说您在暗示什么?” 看见香槟公爵那张油光水滑的小白脸弗兰德斯公爵就觉得心烦,他厌恶的说:“没有,您多想了。” “咳,咳咳,陛下一定会得到天主的保佑,安然无事。” 一直没说话大家都快忘记他存在感的上勃良第公爵忽然颤颤巍巍的说,虔诚的看着天花板,在胸口划着十字。见状其他人也不得不纷纷附和,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都纷纷为女王祈祷祝福。 “对了,看样子陛下的伤应该还不至于太严重,但是这不意味着就不需要追究行凶者的罪责。公爵,既然陛下将这件事交托给了您,您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凶手呢?” 香槟公爵像模像样的念完了一段祈祷文后,就迫不及待的问安茹公爵。 弗兰德斯公爵见状不禁在心中大骂香槟公爵是个不要脸的小人,但是他环顾四周,上勃良第公爵还在喃喃念着什么,闭目不语,而富瓦伯爵他很了解,别指望他会在这种事情上主动站出来说话。卡尔瑟缩在一边,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路德维希……他没第一个跳出来建议把卡洛曼处以死刑都不错了。于是弗兰德斯公爵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现在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急促了,还没有确认一定就是巴登大公干的。” 这下回答的人却是一直沉默的路德维希,他冷笑了几声,不阴不阳的说:“所有人都看见了,当时只有卡洛曼站在陛下最近的位置,而陛下也是从他怀里摔出来。按照您的看法,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弗兰德斯公爵表情难看,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水。虽然私下他可以怀疑这是陆楠设下针对卡洛曼的圈套,但这样的话他不敢真正拿到公开场合来说,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无论如何陆楠已经进行了正式的继位仪式,是洛林的女王。作为她的封臣,他不能,也不敢在这种问题上有任何质疑。毕竟他也没有强大的一手遮天的地步,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想找机会将他排挤出宫廷,弗兰德斯公爵心里清楚得很。他绝对不会给人送上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把柄。 “怎么了,阁下,您的表情为何如此的难看?我好像记得卡洛曼跟您也没什么过硬的交情啊?难道您这是在为他感到不平?据我所知,在先王还活着的时候,您一度和他的父亲走得很近,卡洛曼不是还和您的某位侄女有过一段风流佳话嘛。” 路德维希还一副疑惑的样子,嘲讽的说。 纵然心中有千般不快万般不满,弗兰德斯公爵还是不得不对路德维希挤出一个笑容:“您多想了,大公,这是没有的事情。我也仅仅只是希望不要弄出什么岔子而已。毕竟陛下才刚刚继位,要是传出她和巴登大公任何不好的传闻,对王室的声誉都大为不利。” “不不不,看您说的,就算我们不去追究巴登大公的罪责,陛下在宴会上遇刺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难道您觉得就不是丑闻,王室的声誉就不会受到影响了吗?” 香槟公爵嘴中啧啧有声,煞有介事的反驳,见他如此嚣张,弗兰德斯公爵气得半死却又不好回答。其实他也是心中郁闷,对他而言,王位上不管坐着谁,只要别影响到他的地位和权力,根本无所谓。虽然不喜欢被女人骑在头上,但弗兰德斯公爵又心想,女人应该比较好摆布,搞不好自己还能彻底掌控那个小娘们,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呢。 但是之前由于大家都以为继承王位的会是图尔大公,他偏偏还没有孩子,自己身体又不好。所以他的兄弟原巴登大公才是热门的继承人选,作为他的长子,顺理成章的第一继承人,卡洛曼的呼声和风头一直很高,很多人早就暗中将他视为王储。出于一些大家都应该明白的原因,弗兰德斯公爵和卡洛曼对外关系淡淡,私下交往却很密切。要不是双方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也许他们还会通过缔结婚约来建立同盟。 但是,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三个男性继承人在短短时间里相继死去,王位落到了之前被人遗忘的公主身上。弗兰德斯公爵才不想管到底是卡洛曼刺杀女王还是女王设套陷害卡洛曼,那是他们歌兰家自己的事情。只是卡洛曼真的被抓起来,那么他多半会被剥夺头衔收回领地,搞不好还要清查家产。一来他的下属封臣们多半不会乖乖坐以待毙,弗兰德斯公爵不想看着好不容易和平的国家再次陷入内战,二来,他和卡洛曼私下交往以及一些不能见光的秘密协议岂不是也要跟着曝光吗! 所以弗兰德斯公爵才会硬着头皮站出来为卡洛曼说话,但看样子这反而将自己陷入了不利的局面,路德维希以及香槟公爵都想借此机会把他一起打进地狱。 弗兰德斯公爵擦了擦汗,没有再吭声。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那两个人,心里发狠的想,真的以为他已经像上勃良第公爵那样老糊涂所以可以随便欺负了吗?他可不是那种被人打压还不知道还手的笨蛋。假如想要挑起一场风暴,他丝毫不怕迎战。到底届时谁死谁赢,现在下结论还未免早了点。 几个男人相顾却又提防戒备的坐着,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那个医生才带着满脸的疲惫走出来宣布陛下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静心休养就行。一听这话,男人们纷纷站起身,朝着里面涌了过去。 第122章 陆楠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软垫,看着一群男人涌进房间。虽然胸口的伤口还是很痛,而且流了不少血让她稍微感到头晕,但这不妨碍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香槟公爵脸上那种假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上勃良第公爵捂着嘴不断咳嗽,当然陆楠不会真的以为这个老人跟表现出来的那么虚弱无力。弗兰德斯公爵像个十足慈祥的长者般关心的问了一大串话,而路德维希还有卡尔则是站在最远的地方,像两个事不关己的人。只不过路德维希阴沉,而卡尔畏畏缩缩。 安茹公爵被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挤到了后面,不过他本来也没有凑上来的意思。 听了一阵众人的关切问候,主要说话的是弗兰德斯公爵和香槟公爵,偶尔富瓦伯爵会被迫符合几句。但是他们都没有提及卡洛曼,好像都遗忘了这个人似的。陆楠半眯着眼睛也不吭声,她就知道会这样,这三个人都不愿意做出头鸟。特别是弗兰德斯公爵,只怕他恨不得把这件事拖得越久越好,直到拖到不了了之。上一次陆楠让路德维希去搜集卡洛曼的“罪证”,最后交上来的各种证词证据里面,有趣的东西不少,很多还跟弗兰德斯公爵密切相关。陆楠当时没有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是想留着关键时刻对付弗兰德斯公爵。 所以她很能理解此刻弗兰德斯公爵隐藏在冷静下的慌乱。 “我们还是让陛下好好休息,不要留在这里打扰她了吧。” 自觉表达关心表达得差不多,弗兰德斯公爵见陆楠面色惨白无精打采,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窃喜,觉得陆楠的伤势肯定很厉害。而且一个小女孩遇到这种血淋淋的事件,只怕是早就被吓坏了,暂时没多余的精力去质问卡洛曼。当然了,香槟公爵还有安茹公爵只怕不会一样跟着什么都不做,但弗兰德斯公爵也仅仅只需要几天缓冲的时间来掩盖那些他不想被发现的事实而已。收拾干净首尾后,卡洛曼是死是活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对此陆楠心知肚明,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弗兰德斯公爵逼迫得太狠了,她想对付的暂时只有卡洛曼,要是一并动了弗兰德斯公爵,只怕会引发巨大的动荡,这对一个刚刚才继承王位的女王来说,不是好事。 眼看大家就要粉饰太平假装无事发生,仿佛陆楠只是得了一点小病般的离开,一直沉默的路德维希却冷不丁的上前一步,冷冰冰的开了口。 “等等,诸位,难道刺杀女王陛下凶手的事情,就这么放着不管了吗。” 所有人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停下,弗兰德斯公爵表情扭曲的瞪着路德维希,从没觉得他如此碍眼。他不禁第一万零一次的责怪起了死去的上一任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留下路德维希这样的祸根。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赶着杀人灭口销毁证据都来不及,哪有还主动帮忙掩盖的? “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居然还敢主动搅合进这种事情。哼,难道他以为扳倒了卡洛曼,自己做皇帝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些?真是异想天开。” 心中恶狠狠的诅咒着,弗兰德斯公爵又不好冒然的第一个出言反对,他将视线投向缩在一边的卡尔,示意他赶紧出来为自己的大哥辩护。可是卡尔明明注意到了他的暗示,却只是畏惧的咬着下唇,把身体缩得更紧了,完全没有站出来说话的意思。 “真是个没法撑起来的没用家伙,怪不得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知道不能指望卡尔了,弗兰德斯公爵只好又望向了富瓦伯爵,但是富瓦伯爵多会躲避危险的人,这种时候要他出来发表意见,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好像上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天大秘密。 “咳咳,是啊,这可是一件必须妥善处理的大事。陛下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害,不光是身体上的,王室的威严也被极大的挑衅。假如不把凶手严加处置,以后陛下还谈什么尊严和威信。” 香槟公爵倒是很果断的附和了路德维希的建议,一副跃跃欲试想要主动请命的意思。 这下弗兰德斯公爵不想说话都不行了,他咳嗽了两声,严肃的说:“当然要严惩,只是,现在就冒然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真心实意的转头对着陆楠:“我不是要偏袒巴登大公,确实他是最有嫌疑的对象。但是陛下,您毕竟才刚刚继承王位,此前因为一些不好的传言,大家都对歌兰王室内部存在着一些误解和偏信。如果您直接就处置了大公,那么传出去后叫人怎么看待王室。他们会以为王室成员都是些没有亲情,利欲熏心的恶徒。为了获得王位不惜自相残杀。这样一来,歌兰家的声望恐怕会受到巨大的打击,对您而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啊。” 路德维希闻言冷笑了几声,正想反唇相讥,陆楠摇了摇手,虚弱的说:“现在暂时我不想谈这个,老实说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请诸位体谅一下我此刻的心情。” 在场诸人不禁表情各异,可是见陆楠神色黯淡眉头紧锁的模样,也不好冒然的说“你有什么好被打击的”。哪怕心里怀疑眼前的一切是陆楠设下的圈套,见到她胸前的伤口和那一盆盆血水后多少还是打消了一点疑心。弗兰德斯公爵更是觉得,倘若陆楠真的可以对自己下如此狠手,那以后恐怕自己就要如临大敌的对待她了。她今年好像才刚刚十六岁吧?要是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狠毒阴险到什么地步。弗兰德斯公爵一贯看不起女人,但他却也深知女人狠起来多么的可怕。 “公爵,巴登大公现在在哪里?” 安茹公爵面无表情的回答:“只是暂时把他软禁在客房里由士兵看管着,并没有将他关进大牢,也没有对他动粗。” 陆楠点了点头:“就暂时先这样吧……我累了,先生们。” 见她摆出了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众人即便是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告退。但忽然陆楠又对路德维希和卡尔叮嘱了一句:“……你们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们存在任何偏见,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有空的时候还请多多进宫来看我,我很想和家人在一起。” 路德维希和卡尔不禁一愣,还在仔细品味陆楠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现在,我在世界上的亲人,也只有你们了。” 即便是弗兰德斯公爵也被陆楠这一番唱念做打搞得有点摸不清头脑,走出王宫后,他忍不住问富瓦伯爵:“您说女王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富瓦伯爵笑了几声,意味深长的说:“公爵,看来我们今后得小心点了,这可不是上一位皇帝的时代,换了个新王。” 弗兰德斯公爵冷笑着说:“那又怎么样,她敢动我们吗?卡洛曼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我们不方便插手,所以只能看着她瞎弄胡搞。但她真的敢随便把手伸到我们头上,其他贵族大臣不会眼睁睁坐视不管的。” 富瓦伯爵没说话,伸手拍了拍弗兰德斯公爵的肩膀,就自己离开了。弗兰德斯公爵站在王宫的大门口,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发慌。但他很快就将这种毫无意义的感觉抛在脑后。作为一个在宫廷里经历了几十年,经验丰富的长者,他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女孩彻底打败。在上一位皇帝的时代,他历经磨难才爬上了权力的顶峰,将弗兰德斯家族兴旺壮大,成为赫赫名门。他有自信将这些东西在新王的时代里继续延续下去,他依旧是那个手掌大权,说一不二的首席大臣。 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整个洛林人尽皆知的秘密。虽然大多数人不敢公开谈论,私下却说得口沫四溅,津津有味,仿佛自己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就像弗兰德斯公爵说的那样,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在乎到底是不是卡洛曼干的。王位上究竟坐着的是谁,对他们而言没有多大的区别。而且这就是歌兰家自己的事情,为了争夺王位什么残忍血腥的事情做不出来呀,杀死一个姑妈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大家最为关注的只有一件事——女王陛下究竟打算如何对待这个刺杀未遂的侄子呢?会不会像她的祖父那样,一口气把大公全家人都拖到城门口砍头?曾经查理大帝嗜杀成性,最高纪录是在一天之内砍掉了三百多人的脑袋,据说当时连刀都砍钝了几把,地上的泥土都被血给浸透了,光是脑袋就装了一马车。王都的居民们说起来一个个又兴奋又害怕,不少人还十分期待这样的场面。他们这样的平民跟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夫人们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所以要能看见趾高气扬的老爷夫人们像牲口一样被剥光了按在木墩子上砍掉脑袋,实在是一件很刺激很开心的事情。 贵族里面也是人心惶惶,很害怕再来一场血腥的洗礼。像卡洛曼这样强有力的王位威胁者,女王要动手对付他再简单不过。就算女王不对付他,大家都相信按照卡洛曼的脾气,迟早他还是会起来掀起对女王的叛乱。要是能早点把这场纷争扼杀在摇篮里,大家都觉得可以,没问题。但假如女王陛下打算借着这件事清算一波,他们就接受不能了。 一时间王都谣言乱飞,简直一副群妖乱舞的景象。贵族大臣们分成了好几派,私下活动频繁,到处打听消息。卡洛曼的封地里因为领主被扣押,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意味。要不是看着卡尔实在是太不顶用,而卡洛曼的儿子又只有五岁,搞不好他们就要打着另立新王的旗号挑起战乱了。 但是求见女王的人一波又一波,搞得王宫侯见厅每天都跟过节似的,陆楠却打着重伤的名义谁也不见,急得一干贵族们抓耳挠腮。不过私下里陆楠倒是频频召见路德维希还有卡尔,顺带着连查理德里斯都捎上了。据说是陛下思念亲人,所以想要尽量和家人在一起。对此大家都表示不太相信,因为卡尔就算了,路德维希的事情……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贵族圈里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大家不信女王会真的对他有任何真情实感。 女王受伤了,但是国家还是得继续运转,每天堆积的事情还是得有人做。本来之前因为上一任皇帝去世以及三位大公争夺继承权就挤压了不少事务,很多都必须得到君主的确认才可以执行。弗兰德斯公爵倒是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大权独揽,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冒充女王在重要文书上签字。他就算是有满肚子的花言巧语,自信可以说服女王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见不到女王根本无济于事。 唯一可以自由进出宫廷的只有安茹公爵,这位一度被排斥的贵族不声不响就把诸多权力收拢在了自己的一边,女王对他有着无限信赖,将很多决定权都交托在了他的手中。等到弗兰德斯公爵惊觉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望风而动的贵族聚集在了安茹公爵身边,为他奔走效劳。大家都在传言说安茹公爵是女王的宠臣,还有可能是下一任的亲王,未来王储的父亲。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女人会无条件的把信任交于一个男人呢。 听到这个传闻后,弗兰德斯公爵神情莫名,召集了自己的一票党羽,展开了秘密会议。 “不,我们绝对不能让女王和那个家伙结婚,更不能让他借着女王的名义大权独揽!” 弗兰德斯公爵恶狠狠的拍着桌子对自己的亲信们喊。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女王陛下继位后,整个王宫的规矩都变了,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随意进宫,连她的亲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也一样。” 一个男爵怯怯的说。 “所以你们都给我想啊!想想要怎么才能把女王对安茹的宠信转移到别人身上。”弗兰德斯公爵气咻咻的吼着,“还有香槟!那个可恶的小白脸!竟然不知道使用了什么诡计也混到宫里去凑到女王身边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也会得到女王的青睐,我看洛林迟早会败在女人的手里!” 这话下面的人可不敢随便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女王这么年轻,喜欢好看的男人理所当然。要是弗兰德斯公爵自己年轻个几十岁再长得漂亮一点,指不定就自己也上了。又老又秃,所以女王不待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第123章 “阿啾!” 打出一个巨大的喷嚏,陆楠揉了揉鼻子,心想又没着凉,这是谁在私下说她坏话呢? “陛下,伤口有没有被拉痛?” 一边的贝赫伦夫人没有放过表达关切的机会,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回头关心的问。陆楠摇了摇头。 “那就好,您还是得小心一些。唉,这么严重的伤,肯定会留下疤痕,以后您恐怕没办法穿一些领口低的衣服了。” 贝赫伦夫人惋惜的说,陆楠不以为然,她自己对着镜子检查过,随着时间过去,那条当初很吓人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疤,在她严防死守的注意消毒清洁前提下,幸好没有感染发炎。不过确实在那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条大概一指长的伤痕,估计是消除不掉了。但是不穿领口低的衣服就不穿呗,陆楠可不喜欢把胸口白花花露一大块出来给男人欣赏。 顺手拿过一条手帕擦了下鼻子,陆楠便继续埋头处理那堆送上来的文书。尽管她借着受伤的借口没有公开出现在宫廷,也没有召开任何一次御前会议,但她可没打算放弃政务。凭借前一次的经验,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茫然,算是轻车熟路。而且她和安茹公爵的关系基本还可以,于是她很自然的开口向他要了几个辅佐用的书记官。估计安茹公爵肯定感到非常疑惑,为什么她对自己如此信任。只不过即便如此,陆楠这次可不打算再允许安茹公爵公然派遣人手驻扎在宫廷里面。上次是她没经验,这次她对如何掌握权力与信任之间的平衡算是有了点心得,不会重蹈覆辙。 贝赫伦夫人见她没有搭理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不甘心的朝着陆楠飞方向走了几步,用一种仿佛漫不经心的语调说:“说起来,现在外面可是流言纷飞,大家都在议论您会怎么处理巴登大公。” 见陆楠还是头也不抬,贝赫伦夫人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她诧异于年轻的女王陛下竟然可以这么沉得住气,明明外面都闹成那样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不慌不忙,一点想要召见大臣的意思都没有。贝赫伦夫人自问自己也是宫廷里的老人,什么样的名门闺秀王室公主没见过,但是眼前这位女王陛下她真的有点看不透。不过相处了大半个月,她还是多多少少摸到了一点女王的脾气,这是个看似温和却心志坚定的人,不会轻易被他人的动摇。但她还是想冒险试探一下女王的口风,作为女王的首席女官,有太多人想要通过她来窥探女王的态度了。 “……我知道这样的话其实有些僭越,但……” 在心里慢慢组织语言,贝赫伦夫人用最婉转的口气劝告般的开口,可陆楠却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而毋庸置疑的微笑。 “既然知道是僭越,就不要说了。这不是您该关心的事。” 年轻的女王轻轻柔柔的说,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但被她注视着的贝赫伦夫人却不得不闭上了嘴,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居然有些畏惧这个少女,不敢冒着触怒她的危险继续说下去。 见她识相的不再说话,陆楠若无其事的换了个话题:“之前我吩咐您去重新分配宫里侍从杂役的事情,您做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贝赫伦夫人不禁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差不多了吧。” 陆楠微微皱着眉头:“什么叫差不多?夫人,我不想听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 贝赫伦夫人很想说女王陛下到底知不知道王宫里面有多少侍从杂役,杂役就算了,那些侍从身后的人际家世又是多么的错综复杂。她随随便便一句话,说要把整个王宫里的杂役侍从全部清点一遍,再编写名册,按照职务分成若干队,每队都由具体的人负责照管查看。但是具体实施起来却是个不小的工程,这半个月贝赫伦夫人带着几个女官忙得不可开交,累得人都瘦了一圈,结果却换来女王的不满,贝赫伦夫人心中十分委屈。 然而她又不敢诉苦,因为她知道这位陛下不喜欢手下的人推诿搪塞,她交代的事情只要看结果。尽管她说话做事都轻声细语,也没人见过她对谁发火生气,但是自从她正式继位入驻王宫后,王宫的风气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那些不愿意服从女王,对交代事务拖三拉四的人,不知不觉就从王宫里消失了。所以王宫里的人都很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招惹了女王的不快,从而被她无情的从王宫里赶出去。 咽下嘴里的苦涩,回想起最开始自己觉得女王很年轻应该很好说话的念头,贝赫伦夫人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几十岁。 “大部分已经排查过身份,名册上按照您的吩咐记录了他们的出身以及父母三代以上,但是有少数人……他们严格来说是没有具体职务的,但是……” 见贝赫伦夫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陆楠理解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您说的大概就是那些贵族家的远亲或者小儿子,我心里有数,这些人我会自己解决。” 贝赫伦夫人闻言不禁松了口气,王宫里的一干职务都有具体数量规定,但是挡不住一些贵族想强行将自己的亲戚或者儿子塞进来混个名号顺便沾点油水。贝赫伦夫人可不敢去做那些得罪人的事情,她只是个女官而已。 经过这一番对话贝赫伦夫人也失去了试探口风的兴致,她默默的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听到有人敲门,便急忙亲自过去开门。见到来人是香槟公爵,她瞟了一眼陆楠,就趁机告退了。 陆楠也没拦她,反正这一次她对香槟公爵可谓正大光明,毫无任何暧昧之心,不怕别人说闲话。只是她虽然一本正经,端庄得不能再端庄,却挡不住香槟公爵狂蜂浪蝶般的朝她扑。这家伙明知她不想接见任何一个大臣,却还是三条两头的往她身边凑。要不是考虑到他的人脉还有家财,以及确实现在手里缺少可用之人,陆楠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但是,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在这种关键时刻把香槟公爵推到敌对派别去啊,这人是多么的墙头草,陆楠深有体会。枢密院里统共就这么几个大臣,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她一时半会收拢不了,当然不能放过拉拢香槟公爵的机会。 幸好,由于她一直都摆着端庄的架子,香槟公爵在她面前还算老实,没有和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黏上来动手动脚,还一个劲儿的想和她睡觉。只不过他眼中那股炙热丝毫未变,看来是没放弃走情夫路线的打算。陆楠确实也真的佩服他,这个人到底对做情夫有多么的执着啊。 “陛下,今天的您也一如既往的美丽,而且您的气色看上去好极了,我为您的健康没有收到那次卑鄙刺杀的影响而感到十分欣慰。” 香槟公爵穿着一身浅蓝色镶金边的礼服,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脸比大多数贵族小姐还白嫩,银蓝色的眼睛掩映在金色的睫毛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声音中充满了温柔。尽管从头到脚都是一股花花公子的做派,但是那股风流俊美恐怕大多数女人都挡不住,心甘情愿的被他哄骗。陆楠虽然早就知道他的本性,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为他的美貌震惊一下。扪心自问,面对这样一个美男子的投怀送抱她居然还能把持得住,也称得上坐怀不乱,值得赞美了。 心中默念四大皆空,陆楠恰到好处的礼貌笑了笑:“谢谢,请坐吧,公爵。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香槟公爵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埋怨的瞟了陆楠一眼,尽管是个男人,但陆楠在一瞬间还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眼波流转,心脏为这逼人的美貌而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 “没有事就不能来见陛下了吗?” 简短的一句话也被他问得暧昧十足,仿佛蕴含了无限的情意和缠绵。陆楠面无表情的别开视线,很想对他说,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朕该拿你怎么办。 见陆楠不说话,也没任何反应,香槟公爵有点摸不准她到底什么意思。以前他虽然和这位公主见过几面,但是压根儿就没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任何交往。香槟公爵都想不起来那时候的公主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他有点无奈的想,这也不能怪他啊,谁会去关注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小公主呢。所以如今面对这位换了个身份的公主时,香槟公爵少有的感到了手足无措。听说女王陛下很排斥男人,平时都不许侍从没随便的接近她,身边只有侍女,该不会是讨厌男人吧?但这又如何解释女王对安茹公爵的信任和依赖?难道女王陛下就是喜欢安茹公爵那种冷冰冰尖酸刻薄的类型?这口味是不是太诡异了一点? 老实说香槟公爵平时还真的没有什么主动追求女人的经验,按照他的身世长相还有风度谈吐,一般女人都恨不得主动跳进他的怀里。稍微难缠一点的,香槟公爵过去甜言蜜语几句,多半便半推半就了。不管是宫廷贵妇还是名门千金,大家都以可以做他情人为荣,所以香槟公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故作矜持欲拒还迎的类型。 女王陛下……她就单纯只是毫无回应,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有名的美男子,而是一个平常路人。不管香槟公爵怎么明示暗示,她都泰然自若,别说脸红心跳了,连一丝表情的波动都没有。 注视着女王平静的眼睛,香槟公爵仔细的看了又看,确定她真的不是在强装镇定。一般年轻的小姑娘面对他的挑逗,基本都会面红耳赤,含羞带怯。即便是年纪大一点的夫人女士,被他那么一看,大多都是瞬间软了身体,投怀送抱。像女王这样反应的,香槟公爵一个都没见过。 “妈的,该不会是个同性恋吧?” 香槟公爵心中暗自嘀咕,可他又不是没遇到过只喜欢少女的贵族小姐夫人,最后不也一样被他的美貌迷惑,乖乖的做了他的情人吗。香槟公爵真的很难相信,自己无往不利的脸居然也有没用的一天。 陆楠可不知道香槟公爵心里那些乱七八糟,她只是受够了上一次和香槟公爵的纠缠,决定这次跟他保持清白正直的上下级关系而已。见他好像受到打击似的站在那里,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虽然有夜盲症,但是由于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脑这种视力杀手,她白天的视力可好得很,能清楚的看见香槟公爵那垂下的金色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一样一抖一抖,让她心里怪痒痒的。回想起他们曾经胡天胡地瞎搞的那些日子,除了没真的上本垒基本什么都做了。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去抚摸香槟公爵的睫毛,不止一次赞美他的睫毛漂亮。闭上眼,仿佛还都能看见昏暗的烛光里,香槟公爵光滑赤裸的身体,还有他意外结实的肌肉…… “咳咳咳。” 察觉自己居然不小心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而男主角还站在自己面前,陆楠脸皮再厚也不禁老脸一红,斥责自己大白天的思什么春,一定都是因为青春期荷尔蒙的关系,对,没错。 “我交代您办的事情,您办得如何了?” 觉得自己不能再任由想象的翅膀任意翱翔,陆楠赶紧挥开那些暧昧的回忆,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郑重的问。 香槟公爵嘴上答应着,却狐疑的盯着陆楠看。刚才陆楠脸上瞬间掠过的一丝不自然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没有看穿人心的本领,不知道陆楠正在回味无穷,只看见陆楠忽然像是出了神,然后还因为想到了什么而不好意思起来。香槟公爵对女人的经验可谓无人能敌,立刻就察觉出那是在想男人的时候才有的表情。 他感到了强烈的不满和郁闷,一个活生生的美男子就站在她的面前,结果她不但无视,还开始走神想起其他男人了? “难道她真的不喜欢我这一类型?还是说我真的老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陆楠的问话,香槟公爵只想赶紧回去照照镜子,确认一下自己还很年轻还很有魅力。 第124章 交代完了一干事情,见香槟公爵心不在焉,陆楠心中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她要香槟公爵去做的事情和上一次差不多,总之都是些比较重要但又不是最重要的那种。顺便她还和香槟公爵达成了没有明说的协议,陆楠施展了超水平的话术劝说他主动退让一步把财务大臣的位置让出来。作为回报,陆楠会在其他方面补偿,给予他更大的利益,并且成为他的靠山。 陆楠没想过要把香槟公爵培养成精明强干的好部下,她懒得去探究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到底是演技还是假象。她对香槟公爵的要求很简单,该出钱出力的时候乖乖听话,不要捣乱。她会给香槟公爵一定的权力,假装不知道他私下那些走私和违禁活动,甚至还会稍微捧着他,不让他的家族衰落,但也仅限于此。提前和香槟公爵达成协议,是为了避免他跟安茹公爵届时再次发生正面冲突。可陆楠并不想看他们两个人和睦相处,因为这样一来,她就该感到头痛了。 大臣贵族们分成多方派系永远争执不休才是君主希望看到的局面,要是他们联合起来上下一心,还有陆楠这个女王什么事儿。 说完了想说的事情,陆楠还特地让香槟公爵重复了一遍,见他好歹把要点都记住了,陆楠稍微放了点心。抬头看看时间不早,到了晚餐的时间,她就笑容满面的暗示送客。香槟公爵非常不甘心就此告辞,可眼下他们两人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他还不敢太过分,只能留下一个充满忧郁的眼神后黯然离去。终于可以不必忍受跟他腻歪,陆楠只觉得神清气爽。 贝赫拉夫人带着几个侍女给她送晚餐,见房间里只有陆楠一个人,她忍了又忍,还是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您没有留下香槟公爵一起用餐吗?” 陆楠点点头,不经意看到那几个正在布置餐具的侍女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不怪贝赫伦夫人觉得奇怪,因为香槟公爵确实对女人有着魅惑一般的吸引力,宫廷里不知道多少女人都盼着和他发生点什么,哪怕是得到他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微笑,都会兴奋得几乎癫狂。要是按照现代的观点,香槟公爵大概就跟天皇巨星差不多吧。所以陆楠觉得,香槟公爵会养成从女人身上获取好处的习惯完全可以理解,估计他活到这么大都是被女人捧着哄着,争先恐后讨好着,难怪他企图勾引自己。以他的脑回路,大概觉得只要征服了自己就等于得到了一切吧。 要说陆楠真的对他一点都没感觉那是骗人,老实说,她觉得在自己的时代,香槟公爵这种级别的美男子绝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这样出身不俗还俊美风流的男人对她百依百顺,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了得到她的欢心,陆楠的虚荣心确实能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可以成为知名女性杀手超级花花公子,不是只有一张脸就够了。香槟公爵有钱,舍得为了获取女人芳心而挥霍,他也很会甜言蜜语,即便知道只是逢场作戏,一样会甘心被他欺骗。上一次里陆楠一边心里对他大肆贬低嘲讽,不也一样没把持住的跟他混在了一起吗。所以这一次坚定的和他划清界限,不是陆楠意志坚定,相反,倒是她不怎么相信自己意志坚定的表现。 她可不想现在就开始放纵自己沉溺于享乐,哪怕想想确实挺有诱惑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跟香槟公爵混在一起肯定不会朝着励精图治的方向发展,酒池肉林纸醉金迷倒是妥妥的。她要是个男人,香槟公爵必须是妖妃宠姬之类的角色,所以,她还是趁早离他远点吧。 ……但内心总觉得很惆怅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从此以后香槟公爵就不再属于她,陆楠就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爽。她确定自己对香槟公爵根本不存在任何感情,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喜欢他的脸还有身体。 “原来我也有种马的梦想啊,看到美男总想着收入后宫还能不能好了。” 吃着晚餐,陆楠默默的在心里忏悔,她觉得自己的节操好像并没有预料的那么高。但人类本来就是肮脏丑陋的嘛,这么一想,陆楠又释怀了。就算用餐过程中那几个侍女一直在对她投以哀怨的眼神,她依旧不为所动。想必这几个小姑娘本以为香槟公爵会留下,她们就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也许还能说几句话。没想到女王陛下却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人送走了。 陆楠不在乎,但是贝赫拉夫人却非常不满,在陆楠面前她没说什么,但是吃完东西收走餐具后,陆楠隐约听到了门外传来她训斥的声音,只怕那几个小姑娘会被骂得眼泪汪汪了。从这一点来说,贝赫拉夫人倒是为陆楠省掉了不少事情,让她觉得这次还是尽量挽救一下贝赫拉夫人,不要让她出事了。 吃完晚餐陆楠稍微绕着屋子走动了几圈当做活动身体,胸口的伤还没有完结愈合,她不能去骑马以及做剧烈活动,偶尔不小心扯到都会痛得龇牙咧嘴。不过陆楠对此并不后悔,她以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解决了卡洛曼,所以还是值得的。最近她尽管足不出户,但外面的消息和动向她依旧靠着安茹公爵还有香槟公爵尽在掌握。别看大臣贵族们议论纷纷,但没有谁敢真的站出来指责她。卡罗曼被她变相软禁,隔绝了一切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怎么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陆楠不会杀了卡洛曼,她决定和上次一样,只是剥夺他的头衔,再把他流放。而他的头衔封底和其他一切陆楠依旧会交由他的儿子继承,然后安排卡尔摄政。如此一来,那些吵嚷得最厉害的贵族也应该无话可说,而陆楠会全力扶植卡尔去夺取巴登一地的权力。还是那句话,他们过得不好,陆楠就放心了。 不过这件事她暂时还不打算宣布,再吊着那些贵族们一阵子,让他们私下吵嚷去吧,正好陆楠也可以借此看看到底谁和谁是一派,那些人对自己最不满,以此来决定之后打压的顺序。 活动完了身体,她回到书桌前,签署了几份文件后,便又习惯性的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天前从教廷方向送来的密信,陷入了沉思。 这封信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洛雷托神父写来的。 表面上信件里只是一些普通的寒暄,看上去和一般朋友间的问候没有任何不同。但是陆楠又怎么会以为神父会给她写信只是为了说些废话。按照神父事先告诉自己的一套破解密信的方法,陆楠找来一本由教会在四年前发行的一本普通训诫典籍,对照着暗号排列,忙碌了好一阵,才得出短短的一句话。 “请尽快到教廷一趟,务必亲临。” 陆楠不得不仔细琢磨神父这是什么意思,她当初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秘密告诉神父,就是抱着让他去搅局的心思。但是陆楠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她觉得神父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在教廷这种等级分明的地方搅风搅雨吧。可如今他费尽心思给自己传来这么一个口信是想干嘛?总不是单纯的想坑她那么愚蠢。 皱着眉头,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着书桌,陆楠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按照神父的传讯去一趟教廷。说起来其实真的去了也不要紧,她又不怕教廷的人会把她怎么样。莫非教皇还敢“酒席后埋伏三百刀斧手,只待主人掷杯为号”?只是考虑到时间问题,现在教皇多半已经卧床不起,但不知道教廷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安东尼有没有占据上风。而且陆楠要说多么信赖神父那必须是没有,万一神父给她下了个套又或者被人察觉了什么,借用神父的名义给她送来虚假的消息,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复思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楠终于吐出了一口胸口的浊气,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 “有什么好怕的,去就去。” 仔细一想,她就算是短时间离开洛林又能怎么样?她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安抚拉拢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不就是为了眼下这种局面。卡洛曼已经被彻底收拾没办法跳出来搞事,其他不服的大臣例如弗兰德斯公爵,他们莫非还敢出来造反不成?唯一比较值得担心的就是隔壁两个叔叔会不会借机生事。但陆楠已经从上一周目得知,目前他们一个正和儿子斗得如火如荼,而另一个也是后院起火,女儿女婿们带着自己的军队来打成一团,恐怕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来关注她这边的事情。 既然因为消息隔绝她无法探知教廷内部的具体情况,那么亲自去一趟也未尝不可。运气好她也许还能把加冕的事情一举拿下,运气不好……最多也就是白走一趟,当做观光了呗。 回想起上次等待教廷的消息等得头发都快白了,陆楠确实很讨厌那种被动的感觉。她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没有占据正统名义,做起事来是多么郁闷。洛林女王和帝国皇帝那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就冲着皇帝的加冕,她觉得也值得冒一次险。 打定主意,陆楠坐下开始奋笔疾书,开始给安茹公爵和香槟公爵写信——毕竟目前她还打着重伤未愈的名号,不好频繁的将他们传召到王宫里面。修修改改的写好了两封信,陆楠检查了一遍,才重新工整的抄了一遍,装进信封里用蜡和印章封好。 正想摇铃把传令官叫来,陆楠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思考了一会儿,她找出新的信纸,又写了一封信。只不过这封信是给远在东方防线的那位骑士先生的。陆楠可没忘记自己的计划要,所以这次她一点没拖拉的就答应了东方军团要钱要粮的请求,还亲笔给骑士先生写了一封感情真挚的长长信件。虽然陆楠没指望这么简单就可以获得骑士先生的信赖和好感,但起码算是开了个好头嘛。既然她决定要去教廷一趟,为什么不干脆顺带着再刷一波骑士先生的好感呢,要知道他可是一位虔诚无比的教徒啊。 于是陆楠很无耻的在信件里表示自己听说东方防线条件恶劣艰苦,想到大家为了天主不惜流血流汗,内心十分感动也十分痛苦。苦于自己是个女人不能和他们一起骑马作战,所以她决心亲自前往教廷,要为所有军团的士兵们在天主们前面祷告,祈求天主保佑他们战无不胜。 “哼哼哼,我就不信这样他还无动于衷。” 陆楠一边封好信封,一边发出了反派才有的阴笑。她已经在心里琢磨开了,到时候怎么做一波秀来表达自己的诚心。嗯……一步一叩首太夸张了,她这小身板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一路步行倒是不错,可惜时间不允许。可恨这里又不流行亲自抄写经书啥的,不然陆楠还可以发动群众抄它几百本。 “唉,看来只能自己创造一点条件了。” 无意中扯动了胸口的伤,陆楠心生一计,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125章 说干就干,陆楠是个行动派,决定了的事情立马雷厉风行,第二天女王陛下将要去教廷朝圣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都。大臣贵族们窃喜者有之,不满者有之,蠢蠢欲动者更是数不胜数。一些人还想要面见女王说服她不要那么任性,刚刚才继位不到一个月,不好好的呆在王宫,到处乱跑什么。不过陆楠根本就不打算见他们,所以抗议无效。 当了大半年女王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身为君主,还是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比较好。有权,任性。 但是也不能真的说走就走,毕竟这不是一场“世界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旅游。陆楠和安茹公爵详细的商谈了一番,妥善安排好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件。另外陆楠还顺带着发布了继位以来第一个正式诏令,香槟公爵财务大臣的职位改由安茹公爵担任,而香槟公爵则是担任了女王新制定的内务大臣一职。这件事毫无疑问顿时又激起了诸多连锁反应,一时间众人连卡洛曼都忘了,忧心忡忡的害怕女王会大刀阔斧对其他职位下手。弗兰德斯公爵还组织了一帮子人跑到宫门来求见。不过他们一来没有哭先帝,二来没有死谏的打算,陆楠才懒得理睬他们,任凭他们怎么折腾,不见就是不见。 至于说他们会不会因为不满起来造反?哈哈哈,陆楠还巴不得他们这么干呢。她早就给安茹公爵下了手令,借口王都兵力不足,让安茹公爵将自己领地的私兵调拨了几千人,马上就到王都了。王都里除了卫队和骑士团,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装力量。大臣贵族们身边的护卫加起来撑死了也不到一千。如果他们起来闹事,陆楠立刻就能以谋反的罪名把他们抓起来砍头,顺便回收一波封地头衔,岂不是美滋滋。 这年头虽然国王的王权没有想象那么大,但封臣想擅自调动自己的私兵,依旧是件很忌讳的事情。陆楠相信这些王公大臣们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的自投罗网。老实说自从帝国建立以来的几十年,农民们起来闹事倒是时有发生,说到贵族起兵,还真的没有。连查理大帝当年如此残暴他们都没胆子造反,陆楠不觉得这些早就被养废了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族老爷们有这个胆量和决心。 女王出行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陆楠不打算搞得太过隆重,仪仗队什么的能免就免了吧,反正真遇到事儿他们也没有任何用处。陆楠准备带上五百左右的护卫队,再把骑士团也带着,基本上安全就没什么问题。虽然现在不算多么的太平,路上强盗劫匪到处都是,但一般来说,他们还是不敢对打着王室旗号的车队下手。可是考虑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陆楠觉得自己身边缺一个高手当保镖。虽然香槟公爵很热情的给她推荐了不少人选,安茹公爵也表示自己那里有可靠的人。但陆楠都不是很放心。 想来想去,还有谁比那位神秘的黑袍男子朱利安更可靠呢? 当然,陆楠心里还是很忌惮他,因为她深知朱利安对自己的好都是建立在他以为自己是公主的基础上,一旦被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估计瞬间她又可以重来了。但是经过好几次的相处,陆楠的胆子变大了不少,而且她隐约发现朱利安对公主其实也不怎么了解。所以只要她小心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再说了,她一直发愁没办法查清楚朱利安和他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来历,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于是陆楠写了张小纸条,趁着散步的机会塞到了花园那堵墙的砖头后面。她没有写具体的要求,只是说有要紧事请求见面。其实她这么做也是想试探一下,看看黑袍男距离自己远不远。要是他很快就可以赶到,说明他根本就在王都一带。 为了方便黑袍男更轻松的潜入王宫,陆楠还特别给卫队长打过招呼,说自己容易晚上睡不好,所以士兵巡逻的时候请尽量少打火把,免得火光映照出的影子惊吓到她。 “但是这样的话,您的安全恐怕得不到保证啊。” 卫队长对这个要求感到莫名其妙,尽忠职守的说。 “喔,我知道,不过也就是这两天而已,仅仅只是短时间应该没问题吧,我非常相信您的能力。” 陆楠一本正经的说,卫队长左看右看,愣是没弄懂女王到底什么意思。但他担任卫队长一职也有好几年了,知道王宫里面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自己最好还是别多嘴。暗自嘀咕着莫不是女王陛下晚上想和谁幽会怕被发现,卫队长低下头恭敬的回答:“是,我明白了,陛下。” 布置好了一切,陆楠都开始收拾行李了。就在她送出纸条的第三天晚上,黑袍男像个幽灵般轻飘飘落在她的窗台,虽然已经见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陆楠还是很惊讶,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呃,可能就像是东方有武林高手,西方也有刺客大师什么的吧。 她原本就没有睡觉,见状披上一件睡袍,光着脚下了床,快步迎到了窗边:“你来了!” 朱利安还是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带兜帽的黑袍,阴影遮盖住了他大半个脸,不过见到陆楠如此高兴,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容,无声跳下窗台。由于屋里没有点亮蜡烛所以不怕影子暴露,他还是很小心的躲进了窗帘的阴影里,以一种责怪的口气说:“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陆楠故作天真的说:“因为我在等你啊,而且王宫里不还有你安排的其他人保护我嘛。” 这句话她也是故意这么说的,见朱利安没有否认,心中微微一沉,果然,王宫里安插着他的人。只是陆楠因为拿不准所以不敢继续追问具体是谁。不过估计上一次杀死她的那个哥们儿没跑了。如果朱利安得知原本为了保护公主安排的人最后却变成了夺走她性命的凶手,心中是何感想。那个家伙为了朱利安的死如此愤怒,搞不好他们两人还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好了,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我不能呆太久。” 朱利安像是被她的笑容刺痛了似的,不自然的转过头,催促的说。陆楠狐疑的看着他,对他这种反应感到迷惑不解。前几次她就发现了,一旦被长久注视或者正面的望着,朱利安就显得很不自然。但他偏偏又非常喜欢触碰自己,只不过全都选择了不会跟陆楠面对面的姿势。 “……你觉得我是个麻烦了吗?” 陆楠低下头,装出不安的语调,小声的问。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朱利安多少有些无奈的说,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头顶摸了摸,“你现在已经是女王了,最好不要和我过多接触,万一被人发现了,对你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陆楠心想呵呵你还知道自己不能见光啊,嘴上却可怜兮兮的说:“但我就是想要见你啊,我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留下来不行吗朱利安,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其实陆楠觉得此刻自己的语气和表情简直婊得不能再婊了,毕竟她没有什么装可怜的经验,完全是参照各种电影里小三的形象,台词都非常的小三。可朱利安大概是被感情迷惑了双眼,不但没有感觉到异样,还大为震动。陆楠低着头,分明看到他的喉结困难的滑动了一下。 “但……这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为难,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夺走人性命的男人。陆楠几乎都有点可怜他了,他到底对克洛泰丝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简直可以称得上绝对的奉献。可惜他不知道,站在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他想要保护付出一切的公主,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只是为了利用、试探。要是稍有不对,陆楠觉得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他来保全自己。但看他这样子,估计只要陆楠一句话,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自杀吧。 “我居然还有点嫉妒起来了。” 陆楠在心里嘲讽的对自己说。 然而心里的那一丝愧疚并不足以让陆楠放弃原本的计划,她大着胆子上前,一把握住了朱利安的手。他的手掌很大,但是却毫无温度,而且细细摩挲之下,上面全是伤口和老茧,坚硬无比。陆楠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摸什么包裹了一层布帛的金属造物。 “我要离开王宫去教廷一趟,大概来回一个月左右。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 “什么?这太危险了!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朱利安愕然的问,甚至都忘记了把手从陆楠的掌心收回来。 陆楠拉着他的衣襟,强迫他低下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是啊,非常危险,有可能会丧命,但我还是必须去。朱利安,做女王可不是只要嘴上说说就行。” 没想到陆楠会这样做,朱利安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躲闪,只是被陆楠那雪白纤细的手指一碰下巴,他就哆嗦了一下,仿佛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温顺的垂下了头。陆楠察觉到他的手居然在发抖,心里很是不解。明明前几次见面,他对自己各种摸来摸去,又是埋膝又是抱腰,为什么现在倒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只是眼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陆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才希望你可以在我最近的距离,让我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你,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朱利安,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念你,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偶尔的见面,我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你,回头就能注视到你,你知道吗!” “不……克洛泰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我……” 朱利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挣扎着想要移开视线,但却又依依不舍贪婪的看着陆楠,陆楠看不懂他此刻眼中复杂的情绪,只能感觉到他内心的苦闷和压抑。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好一阵,陆楠忽然就放开了手。 “好吧,你走,只是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 转过身去抱着床柱,陆楠故意肩膀颤抖,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哭泣。到底她还是不敢太过分,毕竟她不是真货,这么刺激下去万一刺激过头露馅了怎么办。但是她几乎可以肯定,朱利安绝对和公主的母亲有过一段什么,刚才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这张面孔回忆着什么人。哇呜,要不要这么狗血,估计又是什么恶俗的单恋不成或者有情人被拆散吧。因为无法和深爱的女人在一起,把感情移植到了她的女儿身上,呃,朱利安还真是个悲催的存在。 陆楠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身为女人,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被感动。只是她立刻想起了第一次被朱利安无情扭断脖子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不不不,一想到朱利安其实非常凶残私下也许还做了无数坏事,顿时就感动不起来了。说起来她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留下这么一个大杀器在身边真的不会随时担心被他戳穿后直接再杀一次吗? 可惜陆楠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因为朱利安似乎是被她随口的威胁给吓到了,经过短暂的犹豫,他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好吧,克洛泰丝,如你所愿。你知道我永远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存在,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一阵衣袍破风的声音,陆楠转过头,就看到他已经跳上窗台,纵身一跃。 “哎——” 跑到窗边,毫不意外的不见人影,陆楠无语看天,心想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起码也要留下商量一下怎么弄个身份的问题吧。她总不能忽然就大变活人让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身边啊。 只是到了第二天,陆楠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当香槟公爵带着一个人进来说要为她引见一下的时候,陆楠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整个人都有点懵。 “这位是朱利安.伊斯特伍德先生,来自热那亚,是一位知名的剑术高手。” 尽管没有穿着那身黑袍,换成了一身常见的贵族打扮,可是那张脸陆楠自信绝对不会认错,她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人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宫廷里。天知道她是怎么才保持表情镇定没有蹦起来的。 “您好,陛下。” 被叫做伊斯特伍德的男人带着一丝高手特有的矜持,对她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一举一动都文雅庄重,可以轻易看出他出身不凡,绝对不是混迹底层的平民。 “很高兴见到您,伊斯特伍德先生。” 陆楠慢吞吞的说,还伸出手去让他吻了一下。只是她心里却在拼命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这个身份是他假造的,还是他真的原本就叫做这个名字? 第126章 这种时候情报不足的缺陷顿时就暴露无遗,陆楠对朱利安的身份满怀疑惑,却不能随意开口询问。因为她不清楚原本的公主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但看看香槟公爵,陆楠觉得恐怕确实有朱利安.伊斯特伍德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否则香槟公爵不会那么轻易的将他引荐到自己面前。别看香槟公爵好像很轻浮非常好骗的模样,观摩过他上一次行事手段后,陆楠知道这个人其实十分精明,不会轻易被人蒙骗。即便是目前没有户籍制度,想要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剑术高手没有那么容易。 “既然是您引荐的,那就麻烦说说这位先生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丰功伟绩吧。” 摆出一副略带怀疑的面孔,陆楠故作好奇的问香槟公爵。香槟公爵倒是没有过多怀疑,只看外表,朱利安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类型。他虽然身材高大,体型却十分瘦削,而且年纪不小了,看着还略显憔悴,实在是找不到半分高手的气质。 “陛下不太关心男人那些粗鲁凶残的事迹,所以对伊斯特伍德先生不熟悉。但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誉发誓,他确确实实是一位声名远播的剑术高手。自从他成年以后,经历过无数次决斗,从来没有输过一次。很多领主都专门重金邀请他到自己的宫廷担任剑术教师。陛下最近不是需要一个身手不凡的人担任护卫吗,我觉得这位先生再适合不过了。相信听到他的名号,不少强盗恐怕当场就要吓得掉头逃走了。” 香槟公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自从他得知陆楠要去教廷后就一直想跟她同去,但被坚定拒绝了。见到连安茹公爵都被留下,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有机会跟女王单独相处。于是他就开始极力给陆楠寻找各种高手,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取陆楠的好感。顺带一提,在陆楠的暗示下,他再一次将阿里他们几个献给了陆楠。陆楠倒不是多么的需要那几个无法说话的异国奴隶,只是上一次她用顺了手,而且觉得他们很可怜。如果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就算了,她连之前救下的那个乡下小女孩都带了回来安排在王宫当个杂役,既然可以简单的通过一句话极大改善一下他们的处境,为什么不呢。陆楠没有自我陶醉的将自己视为善人,但她觉得起码在这个年代,除了自己也没多少买主会对那几个异国哑巴奴隶友善了。 “哦,原来如此。”陆楠惊叹的说,“看来是我太失礼了,请原谅我的冒昧。” 朱利安默默无语,只是欠身鞠躬,看着就知道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陛下,您可以让骑士团的骑士们和他真刀真枪的比试一下。” 香槟公爵兴致勃勃的提出了一个建议,陆楠摇了摇头。 “这就不必了,既然是有名的剑术大师,怎么能把他们当成杂耍的艺人,而且骑士团的骑士们不是用来干这种事情的。” 义正词严的拒绝了香槟公爵,陆楠又赶紧找补一下。 “再说这可是您亲自推荐的,我非常信任您,您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伊斯特伍德先生肯定具有与之相配的实力,不需要证明。” “啊,陛下!万分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将用自己的一切来回报您的这份深情厚谊。” 香槟公爵顿时激动得两眼发光,捂着胸口大声的说。 “比试个鬼啊比试,他什么实力我还不清楚吗,徒手就能扭断人脖子,战斗力起码也能吊打一两个骑士。话说上一次他居然可以潜入教廷内部刺杀严密保护下的安东尼,虽然后面自己也死了,但至少得是个刺客宗师水平吧。骑士团团长据说见多识广,万一被他看出什么武功套路——虽然我也不知道这里存不存在武功套路的设定,小心总是没错的。” 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陆楠暗戳戳的想。 “那么,请问您愿意在我出访教廷的期间暂时担任护卫一职吗,伊斯特伍德先生?” 明知答案,陆楠还是装模作样的询问道。果不其然,朱利安木讷的点了点头。 哪怕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朱利安,但现在不是和他私下谈话的时候,陆楠让侍从带他下去安排一下,转头应付起了香槟公爵。本来香槟公爵因为她的冷淡这几天稍微消停了一点,结果因为朱利安的事情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再一次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可能是他反省了一下言行,察觉到陆楠不太吃自己惯用的那一套,立刻转变了方式,不再那么肉麻了。既然他摆出一副优雅贵公子的模样跟陆楠客客气气的闲谈,陆楠不好再给他甩冷脸,附和着聊了下去。结果聊着聊着陆楠赫然发现,香槟公爵其实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愚昧,意外的还挺博学。不管陆楠怎么转移话题他都能迅速接上,谈论罗马帝国和希腊哲学的时候他反而把陆楠说得差点哑口无言。再加上他嗓音柔美,谈吐优雅,陆楠不知不觉竟然和他闲扯了一个多小时。 而最后香槟公爵一反常态没有死缠烂打,干净利落的起身告辞,十足十的绅士,十足十的风度翩翩。陆楠在他走后简直觉得自己怕是认识了一个假的香槟公爵。不过想想上一次他们的交往,除了互相演戏就是直奔主题的摸来亲去,哪有什么精神交流。如果一开始他展现给自己的就是这一副面孔,陆楠觉得自己恐怕不会那么排斥他。 其实仔细想想,香槟公爵虽然生活混乱,但他起码有一个优点,从来不强迫女性,玩的是你情我愿。即便是为了获取利益才追求她,至少他丝毫没有掩盖的意思,表现得十分坦诚。陆楠不是想为他辩解,总比故作深情恶心人好点。 “这么一想,好像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意外发现了香槟公爵的另一面,陆楠不免有些烦恼。发了一会儿呆,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果然还是有点舍不得他那张小白脸。现在她对香槟公爵的心态就很诡异的是一种前男友的视角。要是他真的因为自己冷淡爽快放弃,那么必须不爽。可要是就此顺水推舟的接受他,那自己之前的纠结和决心岂不是都喂了狗。 “嗯……算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陆楠摇了摇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办正事,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解决,男人什么的以后再说。 顾虑到立刻就去找朱利安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陆楠处理了一下政务,还批阅了一阵文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假装不经意的提起了朱利安,表示先邀请他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由于这个年代领主们招募打手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没人对此产生疑虑。很快的,陆楠就在餐厅见到了被侍从们带来的朱利安。 “请坐吧,不用拘束,随便一些。” 陆楠指着一桌子丰盛的食物热情的对朱利安说,朱利安依旧是那副木讷的表情,机械的回了一礼,就坐在了陆楠的对面。 陆楠一边吃东西一边悄悄的打量着他,她确实没料到朱利安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面前。一直以来她脑中朱利安的印象就是穿着罩头兜帽的黑袍男,忽然见到正常打扮的他,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但是还真别说,他穿着贵族服饰的样子还不错,哪怕年纪大了点,也是一个成熟忧郁的帅大叔,就是总显得有些违和感,和宫廷这种地方的画风格格不入。陆楠看来看去,都觉得他更适合穿着铠甲手执长剑的造型。即便是长相气质完全不一样,朱利安总是让她联想到骑士阿弗里。嗯……大概是他们两人身上都带着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杀气吧。 可阿弗里只会让人感到敬畏,虽然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陆楠回忆起见面的场景,依然觉得只要有他站在身后,就会涌起一股安心感,因为知道他一定会坚定永不动摇的站在原地。而朱利安即便是坐在灯火辉煌的餐厅里,身上依旧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虽然他极力的掩饰,可仔细观察仍然可以发现,他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地方,他好像只是在普通的吃东西,整个人却都处于绝对的戒备中。陆楠看着那个负责上餐的仆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很担心朱利安下一秒就会按捺不住的用餐刀刺穿他的喉咙。 当然她知道朱利安不会这么做,可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您的年龄吗?” 因为身边还有不少侍从仆人在,陆楠不能直接了当的问,只能找了个看似随意聊天的问题。不过她确实很好奇朱利安到底多少岁了。 也许是演技的关系,朱利安全程都扮演着一个面瘫且无口的角色,闻言他只是动了动眼皮:“四十一岁。” “咦?这可真的没有看出来,我还以为您只有三十来岁呢。” 反正现在不管干什么都可以借口是演戏,陆楠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捂着嘴诧异的说,心里快速的推算了一下,如果他没说谎,那么公主出生的时候他也就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爱上公主的母亲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能和我谈谈您过去的经历吗,我很感兴趣呢。” 喝了一口酒,陆楠又继续追问。 朱利安总算是抬头,飞快的瞟了她一眼,陆楠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结果他只是低下头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回答:“只是一些打打杀杀的无聊过往,我不想说。”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哪有这么容易套话。再说他也完全可以随便编造一个说法来糊弄她。陆楠没有再说什么,吃着东西感到很无语。谁能想到朱利安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她的身边,现在搞得她想找个理由跟他私下谈谈都不行了。在王宫里陆楠基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身边永远都存在着至少三个人以上。她倒是可以找个理由把人都屏退好和朱利安单聊,但这么做估计不到半天他俩的流言蜚语就能传遍整个王都。换个人陆楠可以不在乎,可是朱利安他身份有问题啊,万一引起太多注意被人发现他不对劲了怎么办。 陆楠暂时也不想给自己弄出任何花边新闻,马上就要去教廷,还肩负着刺探消息跟刷阿弗里好感的重任,她必须保持一个清白无瑕的名声。 “非常感谢您愿意暂时担任我的护卫,在此期间我不会过多的约束您,也希望您可以留下愉快的记忆。” 陆楠主动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一帮子随从们离开了餐厅。 两个人吃完东西陆楠都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但是陆楠也不怎么发愁,王宫里不方便,出门了还怕找不到机会?陆楠原本还想悄悄监视他,看他会不会和王宫里的那个隐藏刺客联系。不能找出那个人她心里总是很不安,虽然她已经借着整理名单的名义把所有侍从杂役都排查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对象。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做肯定瞒不过朱利安,还是算了。想必只要朱利安不死,那个人也不会忽然发疯。 回到房间后陆楠在贝赫伦夫人和几个侍女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她原本还想把安茹公爵召进宫来问问话。想到这几天因为她要离开王都,安茹公爵已经忙成了狗,还是不要去主动找骂了。陆楠对着镜子梳理头发,随意的问贝赫伦夫人:“夫人,您听说过朱利安.伊斯特伍德这个人吗?” 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贝赫伦夫人竟然还真的知道。 “您是说今天下午香槟公爵为您推荐的那位剑术大师吗?我倒是听说过,而且大概五、六年前我还在洛林见过他一次。” “嗯?” 陆楠顿时来了兴趣,转身拉着贝赫伦夫人的手:“真的吗,快给我讲讲,当时是怎么回事?” 第127章 见陆楠很感兴趣的样子,贝赫伦夫人为了讨好她,不免打起精神,仔细的回忆起来。 “具体是什么时候我真的记不太清了,我只是依稀想起来,那时他正好在王都,似乎是被一位伯爵邀请来教授剑术,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有一位公爵的侄子向他提出了决斗的要求,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不少人应该都知道吧。” “哦,是这样啊,那么最后决斗谁赢了呢?” 贝赫伦夫人笑了起来:“决斗根本就没有发生,那位伊斯特伍德先生没有理睬,还向雇主提出了辞职的要求,打算离开王都。很多人都骂他是个胆小鬼,说他不配那么响亮的名号呢。结果那个公爵的侄子找了很多人想在他出城的时候截下,最后被他痛打了一顿,虽然没有杀人,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是被他砍掉了一只手。” “他弄伤了公爵的侄儿,难道就没事?” 贝赫伦夫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说起来这位先生的身世也一直有很多传言,尽管他确实不是出身在那个贵族世家,但大家都传言他出身不凡,我想大概也是,一般的普通平民可没有他那样的底气,而且也不可能有机会学到如此高超的剑术。我猜测也许他是某个大贵族的私生子吧。” 陆楠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番,结果发现贝赫伦夫人确实只知道这些,不禁有些无奈。既然如此,看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朱利安.伊斯特伍德确有其人,不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身份。也是,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谁会想到一位有名的剑术大师居然会是地下黑暗组织的首领呢——呃,虽然陆楠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可朱利安那神神秘秘的行事,总不见得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美好团体吧。当时陆楠胡乱猜测一通,现在她倒是真心开始怀疑这里有没有兄弟会了。那么她算什么?圣殿骑士的后裔? 为自己的脑洞暗自好笑的一番,陆楠感叹着终于找到了一点可以追查方向的同时,也对这个乱七八糟私生子遍地都是的时代感到很糟心。就是因为这年头贵族的私生子太多了,想要掩盖真实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一个私生子的假象,反正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的私生子。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何身为平民却有各种优质的资源。虽然大多数贵族都不把自己的私生子当回事,但还是有小部分贵族挺在乎私生子,哪怕不能公开承认,私下会精心培养。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是一个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比如陆楠就知道弗兰德斯身边最得力的一个管事其实就是他的私生子。 估计想从这个方向去追查朱利安的来龙去脉肯定没戏,他绝对给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一个蒙骗世人的虚假身世。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得到证明,他肯定不是出身在普通的家庭。陆楠估摸着搞不好他还真的是什么隐姓埋名的贵族。她心想从公主母亲的方向去调查也许可以得到一些进展。只是前任皇帝把公主母亲的一切信息都基本抹掉了,陆楠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去调查,所以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反正我只是担心他来历不明还隐藏了什么阴谋才想调查清楚,既然朱利安本人对我暂时没有任何恶意,姑且放放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等我处理完了教会和加冕的事情再说吧。” 打定主意,陆楠就决定暂时不再去追查,免得引起朱利安的怀疑。重新回溯的这一个月里她可没闲着,紧锣密鼓的做了不少事情,每天也是累得够呛。朱利安和她背后的神秘团体虽然还是存在威胁,但紧急程度排不到第一,在陆楠的心里,稳定政局掌握大权,还有赚钱才是首位。等到她正式加冕,钱权到位,朱利安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大不了她直接出兵来个大清缴,把他们一网打尽。 又过了一天,见人安排得差不多,王都的事情也一一妥善的处理好了,陆楠便将摄政监国的权力托付给了安茹公爵和弗兰德斯公爵两个人,正式带着几百人的护卫队和骑士团离开了王都,踏上了去教廷的旅途。要问为什么会带上弗兰德斯公爵?当然是为了维护一下他的脸面,不要让他心存不满。安茹公爵目前还没有办法彻底控制整个宫廷,陆楠也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大权独揽,所以和弗兰德斯公爵的关系必须得适当维持一下才行。临走前陆楠还单独召见了弗兰德斯公爵,和他长谈了一番,真情实意,说得他老泪纵横。不管两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君臣相得,一时间误会烟消云散,弗兰德斯公爵发誓他一定会好好为陛下看好家,并且衷心希望女王陛下一帆风顺,早日归来。 所以陆楠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放心启程,卡洛曼留在王都的各种暗手都在陆楠的授意下被路德维希查了个底朝天,卡洛曼的领地更是因为爵位封号的变更以及卡尔的监国闹得不可开交,据说卡洛曼的妻子正跟卡尔明争暗斗,上演宫廷风云。她觉得吧,除非被流放的卡洛曼忽然捡到神器拥有了逆天外挂杀回王都,基本上她不太可能翻船。 “哎呀,我真是个阴险的人啊。” 坐在马车上陆楠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心里美滋滋,看来她挺有阴谋家的风范嘛。 尽管陆楠很担心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匪夷所思的危险,实际上正常人都不会没长眼睛的来招惹他们这一行重兵护送的队伍。哪怕土匪强盗泛滥,他们又没脑子进水,抢劫也不敢抢到一国女王的头上。这年头人口稀少,强盗要是能拉起一支可以跟陆楠的护卫队抗衡的队伍,他们还当什么强盗。所以虽然旅程比较无聊而且辛苦,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月,还是顺利平安的抵达了教廷所在地——罗马。 说到罗马这个城市的名字,不知道的人恐怕少之又少。陆楠以前很喜欢意大利,一直很想去意大利旅游,可惜有时间的时候没钱,等有钱了她偏偏又没时间。在她的印象里,罗马是一座充满了历史和浪漫的城市,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踏进了罗马的大门。 在她的时代,教会的总部梵蒂冈就位于罗马市内,面积很小,是世界上最小的国家。但在这里,整个罗马都是隶属于教会的,基本上就是教皇的封地。原本的意大利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被瓜分成了好几块,分别被洛林以及东西法兰占据。但罗马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独立在外,是教会的私人领土。 陆楠一行人很顺利的就进入了罗马城门,教会虽然一贯自命清高不受君权管制,但身为女王,陆楠还是可以享受特殊的对待,教会可不敢对她指手画脚——起码公开场合不敢。 陆楠原本还很担心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但是见守卫城门的士兵对自己的到来只有惊讶和意外,而且进入城市之后行人街道都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稍微放下心,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作为一座历史古城,陆楠坐在马车上见到了不少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建筑,而且街道上见得最多的也不是平民,而是各种身穿长袍的修道士修女,以及套着有十字标记外袍的教会骑士,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新鲜。 她企图将见到的一切和记忆里在各种节目网络上看到的罗马对个对比,却沮丧的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相同之处。虽然说她的时代里意大利政府极力维持着罗马古城的风貌,但这毕竟是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一样。再说陆楠一直觉得这里压根就不是她所在时空的那个地球,搞不好是什么平行宇宙,到处都是似是而非的存在。直到,马车驶过中心地带,陆楠赫然看见了一座醒目的圆形建筑物,愕然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啊,她认识这个建筑物,事实上大多数人都认识——罗马竞技场。 虽然她看到的竞技场和印象里那个有着显著不同,它更加完整,没有那么残缺。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楠盯着竞技场,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和原本世界有联系的存在吧。 可惜驾驶马车的护卫不知道陆楠此刻的心情,很快他们就从这种伟大的历史遗物前走过,陆楠恋恋不舍的回头,竞技场依旧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幸好马车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才没有被人看到她的失态。陆楠吸了吸鼻子,自嘲的想,她竟然也有感情如此丰富的时候,只是见到一座建筑物就激动的差点哭了。 马车吱嘎吱嘎的在石板路上行驶,陆楠和她的护卫队以及骑士团所到之处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按照那个年代的标准,她这排场也足够惊人了。虽然陆楠特意嘱咐把马车上的王室标记遮住,可是一般的领主哪里养得起这种规模的护卫队,更别提那些骑士了。所以还没有抵达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梵蒂冈宫的时候,远远就有一队教会骑士骑着马飞驰而来,陆楠完全不觉得奇怪。好歹她也是女王,而且还是未来的皇帝,教会如果不派人来迎接一下的话,未免太无礼了。 那队骑士都是典型的教会骑士打扮,里面穿着链甲,外面罩着十字标注的袍子,头上戴着样式古怪的头盔。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络腮胡,老远就下了马,客客气气的步行迎了上来。 “欢迎您,尊敬的女王陛下,我是教会圣殿骑士团团长约翰.蒙特比多,受教皇陛下的命令特地前来迎接您的到来。” 陆楠早就命令马车和护卫队停下,带着端庄的微笑从车窗里探出头。 “非常感谢教皇大人的好意,这是我的荣幸。” “几天前我们才接到消息知道您御驾亲临,得知您如此的虔诚,教皇大人感到非常欣慰。有您这样拥有坚定信仰的教徒,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圣殿骑士团团长约翰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结果说起客套话来异常熟练,和陆楠见过的骑士形象完全不同。这年头骑士还没有到泛滥的地步,大多数骑士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陆楠最熟悉的骑士,一个就是她的私人骑士团大团长布拉曼特,还有一个当然就是阿弗里。其他的骑士陆楠接触得不多,但感觉上都是些不错的人。这位圣殿骑士团团长与其说是个战士,陆楠觉得倒更像个外交部发言人。 “本来应该为您举行一个热烈的仪式,但是,您可能也听说了,最近教皇陛下身体不适,所以……” “我只是满怀着对天主的虔诚之心才来到教廷,希望可以在距离主的荣光最近的地方感受来自主的教诲,所以不需要那些仪式。” 陆楠一脸圣洁的回答,就差没有手捧圣经发誓了。约翰见状不禁感动的点了点头。 “当然,当然,我能感受到您的那份信仰。非常感谢您的体谅,陛下。梵蒂冈宫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请允许我为您带路。” 陆楠急忙道谢,虽然不知道教廷那些人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让圣殿骑士团团长亲自来迎接已经很给她面子了,看来起码教会还是很想和她维持良好关系的。 一干教会的骑士重新翻身上马,陆楠注意到他们没有堂而皇之的走在自己马车的前面,而是很谨慎的分开,只在边上带路。陆楠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他们态度越恭敬,自己想要提前举行加冕仪式的可能性就越大。老实说别看圣殿骑士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神圣,实际上他们干的事儿完全和神圣不沾边。目前教会还没有正式成立类似异端审判所的组织,所以抓捕异端和审判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做。陆楠忍不住瞟了一眼混在护卫队里的朱利安,心想他可不要被当做异端给抓起来烧了啊。 说到朱利安陆楠也是很郁闷,她本以为可以在旅途中和他好好相处一番,套话的同时刷一刷好感度。无论如何,像朱利安这种高手陆楠还是很需要的。但是朱利安却完全无视了她的暗示,真的像个冷淡却尽忠职守的护卫,只是规规矩矩的骑着马,根本不给陆楠任何机会接近。陆楠又不可能在护卫队和骑士团的众目睽睽下公然的去找他单聊,所以一路上她实在是深感无奈。 朱利安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都不惜暴露身份的公开出现在宫廷,却不愿意和她亲近,难道他是个抖M不成? 瞧着朱利安波澜不惊的脸陆楠就一肚子气,原本还以为可以把他轻松拿下呢,结果是块完全无从下嘴的石头。朱利安应该是对她好感度最高的男人了吧,其他的类似安茹公爵,香槟公爵,还有那位写信要她前来的神父先生……陆楠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对她充满了恶意。一般来说女主角身边的男人不是都该乖乖听话,对她无比忠心热爱才对吗?回想一下自己遇到的男人,就特喵没一个符合这条件的。说好的忠犬骑士呢!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陆楠感兴趣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那种有本事有才干的类型,他们当然不会傻不愣登的轻易爱上一个女人,也不会因为对异性有好感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和想法。如果只是想找个百依百顺的小鲜肉,宫廷里闭着眼睛能抓一打。但那种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讨好献媚的没用男人,陆楠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她不排斥必要的时候通过肉体来获取男人的好感,可至少也得对方有那个价值。别看香槟公爵那么热乎,陆楠完全不信跟他睡一睡他就会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要真单纯睡几觉就能收服对方,那还变得简单多了。” 盯着朱利安的脸,陆楠喃喃自语。 第128章 心绪万千中,车队人马已经不紧不慢走过了重重士兵把守的街道,穿越了一个巨大的方形广场,一座精美庄严的白色宫殿出现在眼前。陆楠本以为这是梵蒂冈宫,结果马车没有停下,而是从那些精美的石柱外墙前经过。见陆楠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一直跟随在马车边上的约翰低声说:“这是圣彼得教堂。” “哦,果然无比的神圣庄严。” 由于读书时候选修过西方艺术,陆楠隐约还记得一点关于这座教堂的介绍。但她觉得根据记载,这座教堂不是很后面才修建的吗。而且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当时教皇在这里举行弥撒,前面广场密密麻麻挤满了信徒的场面。好像电视上的教堂不是这个样子。但她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不过可以的话,陆楠还是很想去游览一番。 又走了一阵,到了一座同样风格的圆顶方形宫殿前,马车停住了,看来这里才是梵蒂冈宫。圣殿骑士团团长约翰亲自为陆楠打开车门,并且扶着她的手帮她下了马车。陆楠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仔仔细细的看着雄伟的宫门。高大的方形圆柱大门很有罗马古典风格,而在大门的顶端有若干个身着长袍的女子雕像,陆楠猜测可能是天使之类的。门口有不少教会的骑士肃穆的站立两边,目不斜视,看上去就特别庄重。不管陆楠心里对教会感观如何,至少这架势和气派确实很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本以为会按照惯例给她搞个欢迎仪式,比如吹个号之类的,但约翰显然没有这种打算,一言不发的就打算将她带进去。陆楠心里嘀咕,但见自己随行的护卫还有骑士团的成员们脸上都毫无异状,觉得可能教会的做派就是这样。她再一次感到了神权对君权的碾压。 “这要是在我老家你们已经完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默默吐槽。 她的护卫队肯定不可能全部跟着进去,只能暂时呆在外面的广场上,后续的安排自然有带队的军官负责。但要陆楠孤身一人踏进教会的大本营,她心里还是挺没底。朱利安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护卫队最后面的位置,看来没有跟随的意思。陆楠抽空看了他好几眼,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陆楠觉得他肯定不是因为害怕会遇到危险临阵退缩。她不觉得教会会突发奇想的把她围杀在里面,所以朱利安跟不跟都无所谓。但按照他的一贯作风,这样的行为就显得很奇怪。陆楠揣测也许他很忌惮进入教廷的中心,又或者他在戒备着自己会被认出来的可能。 以前总是在黑暗里和他匆匆见面所以没察觉,到了这里后陆楠忽然惊觉朱利安的一些不经意小动作和那些教会的骑士非常接近。虽然朱利安已经刻意的掩饰了,但总是挺直的脊背还有走路骑马的模样还是会不小心暴露。陆楠心想怪不得她会莫名觉得朱利安和阿弗里很像,难道朱利安以前和教会有什么关系吗,所以他才不愿意踏进梵蒂冈宫的大门。 还好她忠诚可靠的骑士团大团长布拉曼特一点没掉链子,无视了约翰的暗示,不声不响的带着十来个骑士跟在她身后,显然是要陪着她一起进去了。陆楠微微别过视线想观察一下约翰对此的反应,但他却好像毫无异议,自然而然的放他们进去了。 本来以为会受到守卫们的搜身检查,又或者要求她的骑士们放下佩戴的武器,但什么都没有发生。陆楠他们在约翰的带领下畅通无阻的一路进了正门。看来身为女王还是有一定特权的。走进大厅,陆楠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仿佛是混合了什么油脂的味道,有些腻人。和大多数同时期的建筑一样,里面显得比较阴暗,哪怕到处都点满了巨大的蜡烛还是如此。陆楠压抑着好奇心目不斜视的走着,余光里隐约看到了两边过道里有不少人影在走动,可是却消无声息,安静得有些可怕。大厅的中央有一座高大的雕像,由于光线的关系陆楠没有认出是谁,可能是什么圣人之类的吧。而在远处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被几米高的红色帷幔掩盖了一小半。但让陆楠比较奇怪的是,上面居然没有她看惯的耶稣受难像。 也许是心理因素,踏进这里后她总是感到很阴冷,就像是走进那种巨大空旷建筑时的感受,和她想象中神圣庄严的氛围不太一样。但是和她一起进来的骑士们却显然不这么觉得,他们虽然极力克制,脸上的表情依然虔诚且激动,有几个人眼里甚至泛起了泪花。连平时总是严肃的骑士团团长口中都在默默念叨着什么。陆楠不得不也稍微装出感动的样子,免得不合群。 陆楠原本还期待着可以看一看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的伟大画作,结果走了半天毛都没看见一根。她这才想起来这二位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不禁有点意兴阑珊。虽然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悬挂在墙壁上的画作,但就跟其他这个时期的画一样,全是各种画风清奇的圣母天主和天使,陆楠一点停步欣赏的意思都没有。哪怕约翰时不时就热情的为她介绍一下这些画作都是出自哪些名家之手,陆楠觉得还不如她的宫廷画家丹德里恩呢。 约翰完美的扮演了类似导游的角色,一路都滔滔不绝的为陆楠讲解看到的各种圣物神迹,陆楠听得心里大为不耐烦,还得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一同的骑士们又是惊叹又是祈祷,她觉得自己跟他们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正好约翰指着一块被小心供奉着的破布说这是圣徒的裹尸布,一脸虔诚的赞美着天主。陆楠望着头顶的天窗漠然的想,天主有没有她不知道,恶魔她倒是真的见过一只活蹦乱跳的,尽管那家伙死活不承认,非说自己是神灯精灵。 想到这里陆楠心中忽然一动,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家伙冒出来了。可陆楠觉得他一定就隐藏在自己身边,像看什么好戏一样等待欣赏她的表演。偶尔晚上她无意看到自己的影子,总觉得影子好像自己在动。定睛仔细观察,又不得不承认可能只是错觉。但陆楠不会忘记那个家伙无声无息钻进自己影子的场景。原本陆楠还有点担心,既然真的有恶魔,不会那么倒霉在教廷被发现吧。结果很显然,这个世界即便是存在着神明,他们对自己身上那只恶魔也束手无策,或者完全不打算拯救一下她这个无辜的人类。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讲解,搞得和逛博物馆似的,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才上到三楼,在一件非常精美的礼拜堂里,陆楠见到了三位身穿红衣的老人,其中一个是她见过的罗马里奥,而另外两个想必就是安东尼和最后一名枢机主教了。 见她进来,三个人都站了起来,而陆楠也稍微欠了欠身以表敬意。本来她还可以去亲吻一下他们的手来表示自己是个多么虔诚的教徒。但陆楠觉得还是算了吧,她不想去亲老头的手。特别里面还有一个正用嫌恶的表情瞪着自己的时候。 那个瞪着她的人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呈现出地中海的趋势。虽然身材枯瘦,满脸皱纹,两眼却异常有神。其实他长得不算难看,能赞美一声仪表堂堂。但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却让他看上去带着一股苛刻严厉的气质。陆楠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安东尼主教,百闻不如一见,只看脸就知道是个不好相处而且习惯了专断独行的人。 而另一位主教年纪更大一些,头发差不多已经掉光了,倒是长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和安东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楠心想这一位肯定是那个大力倡导用爱和仁慈感化一切的法里诺主教。只不过这位主教最近可能压力很大,不光脸颊能看出明显忽然消瘦的痕迹,嘴角也出现了几道愁苦的刻纹。看来他应该和上一次一样正受到安东尼的大力打压,情况不妙。 倒是陆楠的老朋友罗马里奥主教看着和印象中一样,一副轻松自然,游刃有余的架势。见到陆楠后他也是第一个主动迎上来的,笑吟吟的就像是一位普通的慈祥长辈,对着陆楠张开了双臂。 “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您,亲爱的孩子,欢迎您来到这里,我无比期待能再次和您展开一次友好的交谈,畅谈我们共同的爱好和信仰。” 陆楠心里吐槽着我们啥时候有这交情了还亲爱的孩子,脸上却立刻泛出了同样真诚的笑容,跟罗马里奥主教来了个长辈和小辈之间常见的拥抱。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主教大人。” 法里诺主教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可是安东尼却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了内心的不屑,冷哼道:“我怎么不知道,您和这位陛下还有这么深厚的友谊。” “我的兄弟,只有天主才是无所不知的,所以您不知道很正常。” 罗马里奥笑眯眯的回答,安东尼对此的反应是直接翻了个白眼。陆楠看着这一切,心想看来这二位的不合已经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只是不清楚目前他们到底谁占据了上风,好像势均力敌的样子。思及此处,她忍不住瞟了一眼约翰。可是这位团长先生自从进门后就跟一座雕像似的,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权当自己是个摆设,陆楠就别指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风向了。 “陛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位是安东尼主教,而这一位是法里诺主教。” 罗马里奥自然而然的开始为陆楠介绍起来,陆楠也一一对他们再次点头示意。法里诺主教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却有些心不在焉。安东尼非常勉强的回礼,用一种苛刻的视线凌迟般的把陆楠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陆楠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敌意。 她也挺无奈的,自己分明没有开罪过这位性格强势的主教,甚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却依旧对自己毫无好感,只能说都是她身为女人的错。陆楠本还想着稍微努力一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自己在安东尼心中的印象,现在看来,估计是不行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来历,罗马里奥主教还是按照礼仪标准向其他人介绍了一下她,陆楠也顺便把自己的骑士们一一引荐给了这三位目前教会的实际掌权者。骑士们估计也都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但他们还是很虔诚的过去亲吻了主教们的手,接受了他们的祝福。陆楠注意到安东尼看着这些骑士的视线可要和蔼真诚得多。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毛病为何如此讨厌女人,难道是个隐藏很深的基佬? 觉得寒暄客套差不多了,陆楠便试探着问:“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面见教皇陛下?我非常期待可以得到他的接见。” 这时候这三个主教又忽然好像有了奇怪的默契,他们交换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眼神,由法里诺主教开口回答道:“您大概已经多少听到了一些消息,教皇大人最近身体不适,实在是不太方便……” “您远道而来一定非常疲惫,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为什么不先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稍作休息后再谈论这个问题呢。” 罗马里奥主角无比慈祥的说。 “哦,好的,当然。” 陆楠自然从善如流,她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和理由,她一定要见到教皇。可是见这三个人反应有些古怪,她不禁兴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该不会教皇其实已经死了,他们三个出于什么理由正在掩盖这个消息吧。 于是一行人互相客套着出了门,陆楠见安东尼和法里诺都在和骑士们说话,便趁机低声问罗马里奥:“您最近还好吗。” 罗马里奥给了她一个含蓄的微笑。 “对了,神父先生现在在教廷吗,我也很想和他聊聊。” 不知道神父写信的事情罗马里奥知不知道,陆楠试探的问。 罗马里奥笑得更加意味不明:“当然在,亲爱的孩子,得知您来的消息,他怎么可能会不在呢。我敢说自从他来到我是身边,还是第一次显得如此焦急和坐立不安,看来他对您的到来十分期待。”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陆楠干巴巴的回答,看着罗马里奥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心里一阵腻味。 第129章 在另一间布置得金碧辉煌奢侈无比的大厅里,陆楠又见到了其他枢机主教,由罗马里奥替她引见,又客气了半天。只不过虽然大家都是枢机主教,明眼人都知道主教和主教之间也是不同的。按照惯例,继任教皇都是从枢机主教中选出,而这一次的候选人毫无疑问肯定就是在安东尼,罗马里奥以及法里诺这三人中诞生。而比起基本已经被打压得无法翻身的法里诺,显然已经变成了安东尼和罗马里奥对决的局面。 陆楠被自己的骑士们围在中央,一边满面微笑的和诸位教会大人物打招呼客套,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神情举止。从上一次收集到的情报,她知道安东尼依仗的是狂热派,手中掌握着大部分骑士团和裁决所的势力。而罗马里奥则是获得了大多数主教和地区教首的支持,一时之间也难分伯仲。若不是因为现任教皇哲尼三世在位多年,威望颇深,这两人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怕现在教廷早就陷入血雨腥风了。不过陆楠觉得还是因为教皇现在情况估计没有糟糕得太彻底的关系。等到他彻底病入膏肓失去了对教廷的掌控,教廷恐怕就会变成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了。 尽管教皇病重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可是这些人没有几个看上去很担忧,他们带着矜持又微妙的笑容,说着言不由衷的社交词汇。陆楠觉得除了身上的衣服不对,和那些无聊浮夸的宫廷舞会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见到为了招待她而特别准备的丰盛晚餐时,陆楠还是不禁为此吃了一惊。她本来以为自己身为女王,过的生活算是这个时代顶尖的了。结果看看人家教会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说那些好多她听都没听说过的食物,光是那用来盛放食材的整套银质餐具就叫她大开眼界。 随手拿起身边的酒杯端详一番,其实由于技术限制,这个时代纯金纯银的制品还是很金贵的。哪怕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这个酒杯都称得上艺术精品。上面不光有教会的标记,还用精美细腻的工艺雕刻出了大卫王击倒巨人的画面。不看杯子本身的价值,仅仅是这份工艺都肯定价格不菲。 陆楠又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盘子,同样的风格,同样的精美,上面的雕刻却是惟妙惟肖的几只天使,每一个的长相都清晰可见,绝不雷同。陆楠大概估算了一下,长桌上这样的餐具至少也有几百件,如果都是同样的工艺和标准,那可真是价值连城。 这叫因为军费和赤字穷得叮当响的女王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开什么玩笑,她都没有这么数量庞大制作精美的全套餐具呢。而且教会本身根本不事生产,他们的钱哪里来的?还不都是从她身上撸羊毛的产物。 嗨呀,真是想想都好气。 大概是见她一直打量着餐具,身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凑趣的说:“陛下是不是觉得餐具很眼熟?说起来还要感谢您的父亲,正是他的慷慨,我们才拥有了这套可以当做传世之宝的餐具。” 陆楠一听更心塞了,她那个败家子便宜先皇老爹,一点都不知道节约和创收,花天酒地挥金如土,更是对教会有求必应,简直被当成冤大头宰。教会不知道从他那里坑蒙拐骗了多少好处。当年查理大帝打下的巨大家业,要不是摊上这么一个继承人,陆楠如今哪里会有这么艰难。 心里气得很,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陆楠还得赔笑。偏偏坐在附近的几个主教还不知趣,笑嘻嘻的对她诸多暗示,示意她也应该跟那位先皇一样,对教会捐赠金钱来表现虔诚。甚至还有人只差没明说如果钱送得不够到位,她的加冕仪式恐怕还得无限延期。 陆楠听着这些无耻的暗示,看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真的想站起来掀桌。她知道教会内部很腐败,可是没想到居然会烂到这样的地步。居然敢公然向未来的皇帝索要贿赂。这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帝国的衰落,果然落后就要挨打。要是查理大帝的时代,教会敢在他面前拿腔拿调吗。要知道当年查理大帝加冕皇帝,教皇可是屁颠屁颠的亲自跑到王都为他举行仪式,在他面前乖得跟亲儿子一样。 毕竟不是那种天真无知的小姑娘,陆楠气闷一阵,慢慢收敛了胸中的怒火。她垂下眼帘,静静听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主教对她滔滔不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幸好他们还没完全撕开那层遮羞布,不敢太过分,见她不吭声,最多甩下几句不软不硬的威胁而已。不过其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主教特别不加掩饰,试探了半天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心里发急,又觉得陆楠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轻蔑的哼了几声,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女王又怎么样,没有我们的允许,一辈子也别想顺利的当上皇帝。” “哎,您是喝醉了吧,我的兄弟。” 在他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主教急忙打岔,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还偷眼观察陆楠的表情。陆楠装着没有听见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大恨,气得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差一点就把那薄薄的银质杯身挤压变形。 教会这群贪婪的吸血虫!等着吧,总有一天她会把他们一个个全部弄死。 按理说这种局面坐在上首的三巨头不会没有察觉到,但是法里诺全程装死,安东尼一脸的幸灾乐祸,罗马里奥虽说是面带怒色,还不是一样坐得稳稳当当,根本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至此陆楠哪里还会不知道他们的打算,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同时也是逼迫她开个价。想来陆楠要登上皇帝的宝座,不把这些恶鬼喂饱他们是不会让步。 原本陆楠还想借着他们三个人互相针对趁机钻个空子,现在看来,他们倒是很明白关键时刻一致对外的道理。也是,教会最近几年也在闹饥荒,尽管搜刮了不少钱财,但是都被层层侵吞,最后没剩下多少。他们要维持骑士团裁决所这些机构的运行,肯定也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帝国在衰落,教会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最近几年库曼的重新崛起,教会已经没有办法再肆无忌惮的打着天主名号去东方抢夺。所以他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从自己身上榨一笔钱,非常符合逻辑。 可是陆楠却一点都不想让他们顺心如意,别说她没钱,有钱也不会拿出来给他们。陆楠暗自冷笑,这些自命神圣的家伙,就跟鲨鱼一样,一旦沾了血就永远喂不饱。这种事情上她向教会屈服,那以后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教会牵着鼻子走? 和她一起来的骑士们,只有骑士团团长大概察觉出了几分不对,表情很是凝重。他是个虔诚的信徒,但他同样也是个忠于王室的骑士,听着那些主教们越来越越界的话,怒气渐生,眉头越皱越紧。陆楠不得不用手在桌子下面拽他,以眼神示意他不要乱来。而其他的随行骑士都是些年轻人,年纪最大的都还不到三十,可能是平时团长把他们管束得很严格,所以他们都没感觉到隐藏在一片和气下的暗流涌动,还在为身处教廷而感到兴奋自豪。陆楠见状只能感叹无知就是幸福。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言不由衷的宴会,陆楠不想再和这些人瞎扯敷衍,询问清楚了随行护卫队已经安排妥当,就借口说自己很累想早点休息了。 “当然,当然,您的住处我们早就安排妥当了。哦,对了,您的骑士们可以就住在您房间的隔壁和对面,我想您应该会满意这样的安排。” 罗马里奥主教善解人意的说,见陆楠点头,他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 “至于您想要面见教皇的请求,我们一定会转告给他,但是鉴于他最近精神状况都不太好,我不能保证您会得到他的接见。” 陆楠心想到底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嘴上还不得不道谢。罗马里奥大有深意的看着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您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前程,所以我觉得您有必要倾听一下诸位主教的劝告和教诲。也许您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但世界就是如此,不管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您今日的付出是为了明日的回报,我想像您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的,是吧。” 陆楠只想对他说我去年买了个表,波澜不惊的说:“是的,我明白,很感谢您的忠告。” 见状罗马里奥就不再继续多话,客客气气的亲自为她引路,把她带到了安排好的住处。据他说一般人都没有资格留宿梵蒂冈宫,他们感念陆楠亲自前来的诚意,特别破例为她准备好了房间,这可是不得了的殊荣。陆楠忍着满心不快和他寒暄了一阵,罗马里奥还特意为她指出了给骑士们安排的房间位置。其实陆楠也知道教会已经很给她面子了,但她一想到这是为了从她身上掏钱,顿时心里就怨气十足。 “啊,对了,之前您问到了洛雷托神父是吧。假如您晚上有空的话,他很愿意过来和您叙旧。” 临走前罗马里奥神父还没忘记这件事,专门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脸上还带着一抹暧昧的微笑。陆楠觉得这个笑容跟老鸨也没区别了。她曾经觉得神父当时说的话大概全是胡扯,如今看来,好像至少有一小半是真的。她依稀记得当时跟随在罗马里奥身边的护卫和骑士里面有好几个长得特别漂亮的青年和少年。思及此处,不禁让陆楠觉得非常恶心。 “我当然有空,多谢。” 明知神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陆楠心中还是微妙的对他产生了几丝同情,笑着点了点头。 送走了罗马里奥,陆楠和骑士团团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留人守在她的房间外面了。这样做的话好像显得陆楠怀疑教会会对她不利似的,传出去不太好听。但骑士团团长不打算毫无防备,他让安排了骑士们晚上轮流守夜,在陆楠房间的隔壁和对面严密监视走道的动静,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冲到陆楠的房间。 “谢谢您,团长。” 折腾了一天陆楠已经很是疲惫,而且处于完全陌生的教廷中心也让她感到不安。但是看到骑士团团长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以及严肃的脸,她又感到了安全感。经过了上一次的验证,这位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确实是位可靠而忠诚的人。虽然这个时代确实混乱,但人们还很重视声誉和名声,也不会轻易违背自己许下的誓言以及忠诚。特别是骑士团团长这样的人,他们把名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陆楠不觉得团长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 所以她也不太在乎这位骑士仅仅奉献给王室而非单独某个人的忠诚了。 团长严肃的欠了欠身,按照腰间的佩剑准备离开。原本他还想亲自守在陆楠的房间里,但陆楠还要和神父见面商量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可能答应。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 “对了,陛下,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您知道。” 临走前骑士团团长站在门口,居然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犹豫。陆楠不禁感到十分好奇,骑士团长平时就像个机器人,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能他破天荒的有了丝人气? “请吧,阁下,有什么事情。” 陆楠急忙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您的那位护卫……我是说朱利安.伊斯特伍德,您最好还是赶快把他调走,不要让他接近您。” 陆楠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笑吟吟的问:“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骑士沉吟了一瞬,有些烦躁似的摇了摇头:“不,并没有,只是……他的长相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很危险的人,所以……” “还有这种事?那个人是谁?” 陆楠赶紧追问,可团长却明显不想问答这个问题。 “无关紧要的人,陛下,他早就已经死了。我不是在怀疑他什么,只是万事最好都谨慎一些最好。” 这位骑士的脾气陆楠也早就摸透了,他坚如磐石,只要是打定主意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杀了他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来半点。陆楠只能乖乖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那个神父,您最好也不要和他太亲近。” 没想到骑士又忽然补充了一句,这下陆楠是真的奇怪了,神父和这位骑士大人应该都没见过才对啊,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 见陆楠一脸疑惑,骑士团长严肃古板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低沉的说:“我见过太多邪恶的人,那个神父……两年前我曾经见过他一次。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陛下,您身为女人,应该远离这些满腹阴谋的野心家。他们虽然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满口甜言蜜语,却只会带给您痛苦和不幸。” 虽然他的语气很冷淡,但陆楠还是听得心中一暖,觉得这位大叔也不是那么的冷漠无情嘛。于是她乖巧的点头,还伸手搂了一下骑士身上坚硬的铠甲。 “我知道了,谢谢您,布拉曼特卿。您也累了一天,快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骑士的表情有些古怪,看来他不太适应这种温情软绵的氛围,但他还是别扭的点点头。 “晚安,陛下。” 第130章 和团长互道晚安,陆楠随便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行动方便的衣服。教会里没有侍女侍从,陆楠只能自己动手。其实罗马里奥问过要不要给她安排几个使唤用的人手,但陆楠在之前的宴会上已经见到过那些十一二岁的侍童,她不想奴役小孩子,果断选择了拒绝。才刚到达教廷,陆楠觉得自己就见到了许多刷新三观的玩意儿。比如说宴会上给他们唱歌伴奏的那些少年,当时陆楠见他们一个个都纤细白净,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就被身边的人科普那是阉人歌手。因为需要确保教会的纯净所以不用少女,又想要夜莺般甜美的歌声,于是就精心挑选长相清秀的男童从小阉割,再加以训练,确保他们即便是长大也不会变声。 看着得意洋洋宛如炫耀什么不得了功绩的中年男人,陆楠真想给他一拳。同时她心里也涌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她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被压迫者不分男女,只有弱者。虽然她很想说服自己这些又不关她的事,可看着那些少年,即便他们的歌声确实婉转悠扬,陆楠也完全不想去欣赏。 “陛下很感兴趣吗,那一会儿可以去找罗马里奥大人,只要您开口,他一定会非常慷慨的送您几个带回去。” 那个中年男人当时还极力想讨好自己,口沫四溅的说着。见陆楠没回答,他又谄媚的说:“或者您更喜欢年纪再小一点的?要是您不方便下令公开征集,不妨从周边的那些异教徒领地抓一些。趁着他们还小的时候赶紧阉割掉,不仅可以防止他们继续下崽,还能训练好之后转手卖掉赚一笔。我这里有几条不错的门路,也许您想听听?” 陆楠几乎都快要被恶心得吐出来,她看着那个身穿长袍胸前还挂着十字架的男人兴致勃勃,觉得真是莫大的讽刺。她知道一直都存在掠夺奴隶贩卖人口的事情,但这还是第一次直白的遇到其他人像谈论什么正经生意一样的谈论。 站在窗前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那些不快的记忆甩开,陆楠心想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她不是还打着去非洲大陆掠夺的主意吗。要不是因为后面她发现目前的航海技术完全无法做到组建大规模的船队横跨大洋,恐怕早就干起了类似的勾当。而且目前在她的示意下香槟公爵正和上次一样招募雇佣兵,届时她一旦攻打下周边的酋长部落,那些被抓到的战俘还不是一样会被当成奴隶变卖。吩咐香槟公爵的时候她的心里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就觉得残忍了吗,哈哈,我也真是虚伪。” 自嘲的笑了笑,陆楠决心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说到底她是来征服世界而不是来拯救世界,要是这也觉得不行那也觉得罪恶,还当个鬼的伟大帝王。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既然骑士们没有异动,陆楠估计来访者大概是神父没跑了。她整理了一下衣着仪表才去开门,心想要是神父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一定要直接弄死他。 打开门,果然,许久不见的神父就站在门口。他一点都没变,一身黑色的长袍整整齐齐,脖子上的牧师领洁白无瑕,脸上带着温和文雅的笑容。只是陆楠注意到他的腰上束着一条紫色的带子,这可不是一般神父能随便用的装饰。 “哦,没想到您竟然擢升为主教了,真是叫人意外,您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教了吧。” 陆楠让他进门后不温不火的说,她早已不再是最开始那个一无所知的异世游魂,对教廷阶级的划分十分清楚。目前教廷最高首领当然是教皇,在他之下就是枢机主教,由于他们大多会身披红衣,所以也就是所谓的红衣主教。而其他的大主教以及主教则是由紫色或者白色的腰带和外披绶带区分。上次分别的时候洛雷托还只是个神父,一转眼的功夫他竟然就已经当上主教了。陆楠觉得哪怕他是罗马里奥的私生子,未免都太过分了。 神父倒是一如既往的谦逊,优雅的欠身:“还没有正式的任命,仅仅只是代理而已,所以请您继续称呼我为神父。” “好吧,神父。” 陆楠没什么心情跟他继续演戏,都到了这地步虚情假意的累不累,于是她直接了当的说:“您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哎呀,陛下怎么变得性急起来,还是说您觉得我是故意在戏弄您吗。” 神父笑容可掬的说,陆楠拉下了脸。 “神父,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脾气很好不会轻易动怒的人。诚然,您来头很大背后隐藏着什么我不清楚的手段,但还请您别忘了,有些人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 大概是经历了一个让人很不愉快的宴会,陆楠忽然失去了跟神父周旋的耐心,她用最严厉的的视线冷冷的盯着他,完全不想再和他玩什么互相试探的把戏。虽然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相信自己的表情已经将态度展露无疑。她不觉得得罪神父有何大不了,别说他只是个主教,就算他成为了枢机主教,陆楠也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神父无疑是读懂了她的未言之意,不过却一点都没有发怒的迹象,笑得更加温和。 “我哪里敢轻易的和陛下开玩笑,难道您以为我是个不分轻重的人吗。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陛下是如此的果断,来得比我预料的还快,所以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完全安排妥当而已。” 陆楠冷笑了一声:“听起来,您似乎根本就没有相信我会来教廷吧。” “嗯……好吧,确实如此,给您写信的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要知道陛下拥有如此的勇气,我就会改变计划了。这是我的失误,抱歉。” 神父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卑微,以满怀愧疚的语气对陆楠进行了赔罪,然而这只能让陆楠更为恼怒。 “啊,请您先不要急着发怒,我又怎么敢让您真的白跑一趟呢。坦诚的说,您亲自到了教廷,有些事反而好办多了。” 神父毫无畏惧,侃侃而谈,举止谈吐都尽显优雅。也许是因为正处于教廷,他的地盘,所以他显得底气十足,搞得好像他才是整座梵蒂冈宫的主人一样。陆楠不禁心中嘀咕这家伙肯定还有什么没揭开的底牌,不然他不会这么自信从容。 “目前最迫切的事情,莫过于您想面见教皇了吧。但我相信您肯定明白,没有得到三位枢机主教的许可,您没有办法见到教皇。” 陆楠此刻已经重新冷静,闻言哼了一声:“听起来您好像可以做到似的。” “是的,没错,我确实可以做到,我现在就是来带您去见教皇的,您愿意和我一起前往吗。” 神父轻柔的说,但是陆楠没有错过他脸上那种略带挑衅的表情。 “呵呵,您也不用故意说这种话来激怒我,既然我敢在刚刚继位就离开洛林来到这里,也不会畏惧在晚上和一个不太熟的男人出门冒一次险。” 陆楠懒洋洋的说,不屑的撇撇嘴角。 “倒是您这种自信让我很是怀疑,您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吗?您可别告诉我,其实教皇才是您的真正父亲。” 神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倒是显出了几分符合他年龄的稚气。 “对此我只能赞美陛下的想象力了。好吧,别耽误时间,请吧,陛下。” 虽然陆楠很是疑惑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名堂,但她确定神父不是那种会自寻死路的人。他眼中的那份黑暗与欲望是如此的明显,怎么可能毫无理由的带着自己去送死。要是陆楠没猜错的话,这家伙绝对正策划着一波巨大的阴谋,就等着花言巧语拉她入伙。所以陆楠很好奇他打算怎么做。 见神父做出了有请的手势,陆楠轻哼了一声,便毫无畏惧的开门出去了。同时她还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打了个手势,示意此刻正在门后面密切注视的骑士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她就和跟出来的神父一起,散步般的在幽暗无声的走廊里慢吞吞走了起来。 夜晚的梵蒂冈宫简直像个鬼城,无数暗影在摇曳不定的烛火下变成了奇怪的形状,走廊里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以及空旷的回响。陆楠察觉到神父正在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自己,大概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显得害怕吧。呵呵,只怕他想破头也不会知道,身为一个可以无限死了重来的人,死亡是最不恐怖的东西了。陆楠只怕自己想死都死不了,为此她还研究了一下如何在求死不能的前提下快速自杀的方法。不过陆楠心中也有极大的疑惑,一路走来,路上撞到了不少巡逻的士兵守卫,可是他们就跟忽然瞎了一样,完全无视了她和神父两个大活人。陆楠注意到不少守卫在看到神父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像是畏惧,但又好像很鄙夷。 既然神父毫无掩饰的企图,陆楠觉得大概他还挺期待自己出声询问一下。但陆楠沉住气就是不问,现在她看着神父怎么都觉得格外的讨厌,所以不想给他自我炫耀的机会。反正不管他什么来头身后有什么隐藏势力,很快一切都会揭晓。不然他费这么大劲儿态度又放得那么低,总不会是单纯想跟她散个步吧。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陆楠觉得他们已经到了梵蒂冈宫最里面的位置,见到的士兵和守卫也越来越多,后面甚至看到了不少身穿制服的骑士。可他们却和前面的士兵一样,装着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连拦下检查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神父带着陆楠从面前走过。陆楠越来越觉得不对味儿,心想该不会神父真的是教皇的私生子吧。 他们在一扇高大精美的门前停下,门口站着两个执剑的骑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两人。陆楠瞟了一眼,注意到他们佩戴着教皇亲卫队的标志。站在右边那个络腮胡子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目光瞪着神父,可是神父却毫不在意,轻轻的敲了敲门。 “陛下,我可以进来吗。” 门内传出一个老人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咳咳……是西尔维奥吗,快进来!” 神父推开门,微微后退一步示意陆楠进去。陆楠被迎面而来的刺鼻香味冲得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慢慢的进去了。神父跟在后面,并且关上了门。 “陛下,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他用一种甜腻的口气诱哄般的问,声音柔美得简直就像是要滴下蜜糖,让陆楠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 前面被床帏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大床里传出了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喘息声,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我不好,非常不好……你到哪里去了……我说过不许轻易离开!” 陆楠忍住想捂鼻子的冲动,打量着屋子。可是屋里根本没有点灯,窗帘也被拉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借着门缝透出的光看到一些朦胧的家具摆设轮廓。而且屋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陆楠才闻了一会儿就觉得呼吸困难,脑子发晕。她心想正常人呆在这种环境恐怕没病也会得病,教皇这是不想活了吗。 而且她怎么觉得神父和教皇的一问一答好奇怪啊…… 神父倒是泰然自如,他应该很熟悉屋里的布置,摸着黑也顺利的点亮了桌上的一个烛台,随后他走到床边,将床帏拉开了一条缝,弯下了腰。 “不!不要打开!快拉上!” 床上的老人用嘶哑的声音惊恐的喊道。 “没关系的,陛下,这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人。难道您还担忧我会因为看见您的脸而害怕吗。” 他的音调是那么的温柔和体贴,蕴含了无限的深情,就像面对着他的一生挚爱,连陆楠这个站在一边围观的路人都恍惚觉得神父肯定很爱床上的人了。可是烛光下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冷漠无情,甚至带着一丝猫戏耍老鼠般的残忍。陆楠都不知道他如何用这种神情说出刚才的话。 床上的老人艰难的呼吸着,断断续续的说:“我不想见其他人……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见……” “好的,陛下,放心吧,我会完成您的愿望,您知道我会完成您所有的愿望。” 神父继续用那种甜美的音调诱哄着,却对陆楠招了招手,陆楠提着裙子慢慢的走了过来,透过帷幕的缝隙看到了床上的人,顿时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尽管光线阴暗,但一瞬间她还是看清楚了,床上的老人整张脸都烂掉了一半,几乎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哇,怪不得屋里的味道那么难闻,她几乎以为生化危机了。 神父俯下头柔声细语的安慰了几句,又掏出什么东西给教皇吃了下去。陆楠现在对他充满了敬佩,看着这么一张丧尸脸还能柔情似水,人才啊。 老人喘息了一阵,渐渐安静,可能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神父带着她安静的退出了房间,一直走到了外面无人的走廊,才扭头对她温柔一笑。 “……到底是什么病。” 陆楠再没有医学知识也明白教皇得的恐怕不是一般的病。 “麻风。”神父无所谓的说,“所以您看到了,现在教皇就是这个样子,就算您见了他也根本没用。” 一听是麻风,陆楠顿时就有想回去洗澡洗头的冲动,她瞪着神父,心想这家伙居然不怕传染吗,据她所知,麻风可是会传染的啊。但是现在忽然表现出怯懦好像又太没面子了,而且陆楠转念一想,不禁微微冷笑。 “确实如此,不过我想,大概您在他面前说的话还是管用的吧。不愧是您啊,神父,连教皇都成了您操控的对象。” 被陆楠讥讽了的神父却还是一派从容:“这是教皇陛下的仁慈,仅仅只是欣赏我的虔诚,以及回报他给予的厚爱而已。” “好吧好吧,随您怎么说。” 陆楠只觉得头皮发痒,全身发麻,恨不得立刻换掉所有衣服彻底从头到脚洗一遍。 “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吧,您需要什么代价,才肯为我在教皇面前说话。” 第131章 “哦?您真的打算在这里谈论这件事?” 听陆楠这么说,神父偏了一下头,示意她看看周围的环境。不过陆楠觉得,目前他们正处于两个宫室过渡的走廊里,前后左右都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完全不怕有谁偷听。而且她不想因为找个不会被干扰的地方和神父单独相处太久,所以面无表情的说:“这里挺不错,我不认为我们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好吧,您高兴就好。” 神父似乎并不太在意,轻描淡写的接受了。陆楠觉得这个人心理素质是真的坚强,接下来要商讨的事情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即便是现在他借着教皇的权势,想要安排这么一场私下会面肯定也很困难。但他却一点都没表现出紧张或者重视的样子,似乎陆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哪怕他是装的,陆楠还是很佩服这份镇定,要知道神父目前严格意义上连青年都不算,在陆楠的世界里就是个大学生的年纪。反正陆楠自问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份冷静。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生,肯定异常的跌宕起伏。 “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下一任的教皇肯定是从罗马里奥大人和安东尼大人之中诞生。感谢您提供的消息,所以现在罗马里奥大人才能和安东尼大人互相抗衡,不至于被他全面压制。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还是很困难,能够维持眼下的平衡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有更多的进展了。” 神父平静的说,陆楠耸了耸肩膀。 “所以您的条件是要我全力支持罗马里奥主教一派,好让他当上教皇吗。” 神父微笑凝视着她,月光下他的面容更显柔和,哪怕是早就看了无数遍,陆楠还是不得不默默感叹这家伙的好相貌。即便是早就已经认清他的本质,在得知他和教皇大概有着什么不正常关系的时候陆楠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倒是有一种“哦原来如此”的顿悟。如果神父单纯只是维持着那副假圣人的面具,大概吸引力也就那样。可他却偏偏会狡猾的露出一丝跟表象完全不同的邪恶,反倒会让人更加欲罢不能。扪心自问,要不是担忧会被传染奇怪的病,陆楠可能会忍不住想接受一下他的勾引。人类的本性可能就是这样,明知危险,偏偏喜欢作死。反正陆楠自己是学不来这么一套高超的手段。 “不,我想请陛下帮忙,杀了罗马里奥大人,让安东尼大人上位。” 从神父口中吐出的语句让陆楠不禁为之一惊,她不想掩饰自己的疑惑,皱起了眉头。 “您确定?我不是听错了吧。” 神父哑然失笑,身体一歪,斜靠在了窗台边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而另一只手则是抚摸着胸前吊着十字架的念珠,陆楠注意到他的手长得也非常好看,十指修长,指甲圆润。仅仅只是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偏偏被他做得充满色气。任谁来看他都规规矩矩没有奇怪的举动,但陆楠明显能感到他正在诱惑自己。她有点不自然的转移开了视线,心想还好这家伙不是女人,要不然男人们不得疯了——嗯,好像现在他也有这种本事。不过世界上总是有不吃这套的纯正直男嘛。 “请仔细想想,我想杀了罗马里奥大人,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稍微压低了一点声线,神父原本清冽柔美的声音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味,他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对陆楠的影响,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彩。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您觉得其中又有多少都出自那位高尚正直主教大人的功劳。陛下该不会相信我非常喜欢这种生活吧。” 他用最阴冷最恶毒的声音诉说着,一字一句都仿佛涂满了毒药,让人不敢细想其中的仇恨。然而他的眼神和表情却又显得异常的凄惨,配上他还未彻底成熟略带稚气的清秀五官,确实挺能让人心生怜悯。 可惜陆楠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奇怪的反问:“是吗,可我觉得您挺享受的。要是告诉我其实您都是被迫的,才要让人笑掉大牙呢。比如现在,您不就正在装着一副可怜的模样企图勾引我吗。” 不等神父做出反应,她又接着说:“不过不必担心我会看不起您之类的,这年头想要靠着出卖自己爬上高位的人太多了,可达到您这种地步的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毕竟大多数人脑子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仅仅只是睡了几觉就会傻不愣登的变成对方的俘虏。其实我真的很好奇,按照您的出身还有地位,怎样才能在这种年纪就在教廷混得风声水起。但想必您也不会轻易告诉我。好吧,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您别再动不动就试图勾引我。我确实挺心动,但我不会上钩,请您别白费力气了。接下来请坦率一些,我想要的只有完成加冕这件事,至于您私底下和罗马里奥有什么恩怨情仇,我不感兴趣。” 神父愣了几秒,随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将之前营造的暧昧一扫而空。 “如果您的语气不是显得那么真诚,我还以为您是在故意嘲笑我。” 陆楠哼了一声:“嘲笑了您又怎么样,我不觉得您是在意这些的人。行了,您想要的就是弄死罗马里奥支持安东尼上位吗。您要我怎么做。” 神父以一种揣摩的视线打量着陆楠,喃喃的说:“现在我倒是有点不太明白了,陛下,您好像今年刚刚十六岁吧。为什么我觉得您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呢。” 陆楠心想因为我确实不是十六岁的少女啊,但她没有必要和神父说这些,不耐烦的催促:“您应该早就暗中策划好了怎么对付罗马里奥的阴谋,告诉我怎么配合就行。不过还是要先声明一下,如果太危险的话我不会答应。” 神父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陆楠也不知道到底他是真心还是故意表现出来的。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了陆楠。 “现在罗马里奥大人为了抵抗安东尼大人的一再逼迫,一定会非常急切的渴望得到您的支持,所以您要是主动邀请他出来,他肯定不会拒绝。到时候只要找个机会把里面的东西让他吃下去,之后的一切就再也不需要您担心了。” 陆楠接过了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颗黑漆漆的药丸,她小心的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怀疑的问:“……您该不会以为给他下毒后我还可以不被怀疑的全身而退吧。” “啊,不不不不,尊敬的陛下,我又怎么会让您身处危险之中呢。这不是毒药,要是不信,完全可以找个随便什么动物试验一下,吃下去后不会直接死人的。” 对这种说法陆楠报以怀疑的视线,神父见状稍微走近了一步,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您觉得我是怎么把教皇陛下彻底掌控在手心里,让他对我言听计从的?难道您真的以为我是什么天生的恶魔,只靠着脱光衣服就能迷惑得人们失去理性?呵呵,坦诚的告诉您,我可以在罗马里奥大人眼皮底下活动却没被他察觉,大部分都是依靠您手中这小小的药丸。只要吃下它,很快就能让意志最坚定的人也丑态毕露,变成一只只会汪汪叫的狗。我倒是一直想要给我那位可敬的父亲喂上几颗,可惜他对我充满戒备,完全没有机会。所以,全靠您了,陛下,请不要辜负我对您的信任。毕竟,我连这样的秘密都告诉您了哦。” 陆楠干巴巴的说:“哦,原来如此。” 然后她就把盒子顺手揣进了自己的裙子里。神父见她如此镇定,反而有些奇怪了,诧异的问:“您不仔细问点其他的吗。” 陆楠心想有啥好问的,反正想来就是那些什么什么呗。她就说呢,神父再逆天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靠着睡觉征服半个教廷,原来如此。不过还是细思恐极,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到这些东西的?单靠一个人肯定没办法提供稳定充足的货源吧,说明他背后还有某个隐藏的势力。但陆楠不想多问,神父又不会告诉她。而且陆楠还因此心生警惕,以后一定要小心,万一神父也给她来这么一手可就糟糕了,这比直接下毒还可怕。 所以陆楠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神秘而了然的微笑,让他自己去琢磨好了。 至此谈话也就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陆楠并没有追问太多东西,反正神父所谋甚大,不可能只利用她做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结束。至于担心他到时候会不会毁约,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了。他如果想要在教廷呼风唤雨,就一定需要获得外界的支持,还有比陆楠这个未来皇帝更好的合作对象吗。 原本陆楠还想问问为什么他要支持安东尼上台,但是转念一想,连她都知道安东尼上台的后果,神父自己怎么可能不清楚。估计他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安东尼,不可能让他顺顺利利的坐上教皇的宝座。陆楠觉得神父肯定很想自己成为教皇,但是他的身份血统都决定了他不可能轻松达成目标,所以他估计是想要暂时潜伏,扶植某个已经被他掌控的人上位吧。陆楠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法里诺主教。比起强硬的安东尼和狡猾的罗马里奥,他好操控得多。而且回想一下,之前刚刚见面还有宴会的时候,他不是一直都没精打采,哈欠连天吗。那时候陆楠没有多想,以为他可能是压力太大没睡好。可现在联系起来一看,嗯……急剧消瘦,没有精神,毫无胃口,他完全符合瘾君子的各种特征啊。 “这家伙太可怕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拿的终极反派剧本。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中招。虽然他在教会内部到处下毒无所谓,最好把整个教会全部弄死。但万一他想借着这种手段来控制我的国家……要不还是以后找个机会杀了他算了。” 心里一瞬间掠过了无数念头,但是陆楠脸上却什么都没显露,更是小心的没有让神父察觉到自己已经暗生杀意。不过她觉得神父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自己对他口中的神秘药丸有着充分的了解,更不可能想到因为这件事她会动了弄死他的念头。眼下她巴不得教会内部越乱越好,就让神父自己去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好了。 “那么,晚安,神父。” 被他一路送到房间门口,陆楠干脆的道了声晚安,就直接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她实在是不想因为假装客气放他进来,再跟他各种虚情假意。偶尔演演还行,长期装模作样陆楠觉得自己会吐。再说她干嘛浪费精力在神父身上,这摆明了是个只看利益的阴谋家啊。只要她还是女王,手中握有权力,就不必担心神父会卖队友。不过,他要是真的爬到了教会权力顶端的话,他俩迟早要闹翻。陆楠完全不想知道他这种人到时候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总不会是造福人类吧。 应付了过来敲门询问的骑士们,陆楠总算是可以躺在床上了。她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一切,有点郁闷的想:“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想找个打入教会内部的奸细,结果找到的人太强力了点。为了以后的和平,还是尽快开始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对象。不能让那家伙坐大最后变成隐患。不然的话那时候不光要对付教会,恐怕还得来一波红海行动。不行,回去后得好好查查,神父哪里搞来的那些东西,我的宫廷和领地里有没有人已经接触过并且上瘾了……” 脑子里盘旋着诸多念头,最终陆楠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然后她梦到了虎门销烟。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你们的重点为啥放在神父和教皇睡了没有上面。 写神父这个角色的意义不是为了和女主睡觉以及成为她的后宫一员啊。 还是那句话,虽然他目前显得挺那啥,但我没有满怀恶意的去描写他,更没把他当白莲花来写——话说他哪里白莲花啦,怕不是对白莲花有什么误解。 另外补充一点,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一章里提到的某个东西是啥,为了不被和谐我没明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西方都没把那玩意儿当成危险品,还正儿八经的当成药物应用在医学上面。直到很后面意识到它会导致上瘾才正式禁止。然后他们就开始对其他国家倾销售卖,实在不是人干的事。 任何DP都是邪恶的存在,远离DP,珍爱生命。 第132章 早上天刚蒙蒙亮陆楠就醒了,身处陌生环境让她感到了一些不习惯。虽然不是很想使唤那些未成年的侍童,陆楠还是只能摇铃叫他们送来梳洗必须的东西。拒绝了他们的帮助,陆楠自己动手梳头洗脸换好衣服。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早餐,陆楠稍微摆弄了几下,又把瓶子里装的葡萄酒倒掉了一小半,营造出已经吃过的假象,就出门去叫上早就整装待发的骑士们,径直出了门。 肚子还是挺饿,可是才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陆楠怎么敢再随便吃这里的东西,谁知道神父或者其他人有没有在里面下奇怪的药物。 梵蒂冈宫的守卫异常森严,到处都能看见全副武装的护卫,可能是提前打过招呼,倒没有谁不长眼的过来盘问陆楠他们一行人。虽然现在天才刚亮,但是从前面的正殿已经传来了钟声以及清晰可闻的音乐和祷告声,想必是在进行早上的祈祷。 “陛下,我觉得怎么有些不对,居然没有人过来邀请您参加祷告,而且我们这么显眼的走了半天,连个主动上来打招呼的人都没看见,教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名年轻的骑士忍不住抱怨起来。 和团长对视了一眼,陆楠若无其事的说:“不要在意,也许是觉得我们太累了,想让我们好好休息,才专门没有过来邀请。” 那名骑士半信半疑,还想继续质疑,被身边的同伴拉了一下,才不明所以的闭上了嘴。陆楠观察了一下骑士们的表情,看得出来,其实这也是大多数人心中的疑问。虽然教会看起来对他们很热情,但这种热情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连这些骑士们都察觉出来了,陆楠当然不会无知无觉。 即便是没有类似的经验,可身为一国之主,还是未来的皇帝,教会对她的态度可谓非常冷淡。陆楠曾经负责过接待从国外来视察的公司副总,那个殷勤和热烈隆重的程度绝对吊打教会十条街。陆楠不信教会的人会傻到这样的境界,只能证明背后有人授意,摆明了就是要让她坐冷板凳。 这样的事情陆楠还真是始料未及——正常人怎么可能会预料得到,她简直要为如此荒谬的现状感到好笑。能想出这种手段的人不做他想,除了安东尼还有谁。可是居然连包括罗马里奥在内的其他人教会高层都跟着装傻。她可不是什么偏远地区的乡巴佬小领主,而是帝国未来的皇帝。哪怕教会迟迟拖延不肯给她举行加冕仪式,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陆楠只想问问,教会的那群老头是不是与世隔绝太久,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可一世神的化身了? 难怪区区一个神父就可以在教会搅风搅雨,小人得志,这教会迟早是要完。 换个人可能还就真的慌了,迫不及待的去讨好教会,接受他们开出的天价,好重新获取教会的眷顾。可惜陆楠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在她心里,教会仅仅只是个碍手碍脚的阻碍,完全没有丝毫敬畏之情。不想惹事不代表不敢惹事,惹急了她,直接把整个东方防线撤掉,把虎视眈眈的库曼人放过来,看看到时候谁比较着急。教会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最鼎盛的时候谁都敢怼呢。 盯着远处那些躲在走廊阴影里暗中观察的圣职者们看了几眼,陆楠哼了一声,对随行的骑士们说:“我们走。” 团长一把拉住了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陆楠笑了笑,安抚的说:“放心好了,布拉曼特卿,我不会现在就跟教会对着来。既然没有人来招待我们,我们就自由行动好了。” 团长看上去不太赞同陆楠的决定,但是,他却没有出言反对,仅仅只是默默的对她欠身,表示不管她想干什么自己都只会全力支持。于是陆楠转身对着那些有些忐忑的骑士们宣布:“既然到了教廷,我们当然要去参观一下圣彼得大教堂。我想诸位肯定很想去瞻仰一下那里收藏着的圣骑士遗物还有各种圣物吧。” 这次和陆楠随行担任贴身护卫的骑士们都是精心挑选过,个个身材高大,年轻英俊,毕竟这是门面担当,歪瓜裂枣的长相实在是有辱国体。虽然陆楠总觉得里面搞不好有弗兰德斯公爵的掺和,因为他一直很积极的给自己拉皮条,希望陆楠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男人身上,可是见到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陆楠心情还是挺不错。她其实很清楚,骑士团里真正能打的还是那些三十多岁的壮汉,目前就有三个目光警惕的站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丝毫没有放松监视着周遭的动向,否则陆楠不会这么大胆的站在外面。这么看来,骑士团团长并非她想象中那么不通人情世故,没有把那些不太符合标准却出身很好的人彻底排斥在外。 要不是因为这次出行让陆楠有了大把时间跟他朝夕相对,恐怕陆楠还会和上次一样把他当成一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这么想的话,这次教廷之行都算有价值了。 听陆楠这么说,年轻的骑士们都显得很高兴,不管他们是真的高兴还是为了讨取陆楠欢心刻意装出来的,陆楠便带着他们直接朝着梵蒂冈宫的大门方向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行看来是护卫队打扮的人给拦下了,为首队长模样的人不敢无礼,先是行了礼,才恭敬的问:“不知道陛下这是要到哪里去?” 陆楠似笑非笑:“我想到外面去走走,参观一下,不行吗。” “哦,当然不是不行,您有完全的自由,只是,也许一会儿枢机主教大人们会有事找您商谈,您是不是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感受到了陆楠埋藏在平静下的挑衅,队长战战兢兢的询问。 本来陆楠可以就此顺着梯子下台,但她忽然不想搭理了,教会的人还当真以为她是卑躬屈膝的来给他们跪舔,好像谁没脾气似的。于是她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就毫不停留的继续朝前走。队长见状有些焦急,张望了一下发现去报信的人刚刚离开,便犹豫着移动身体想挡下陆楠。但是没等陆楠吭声,几个骑士就不声不响的挤开了队长,手也按到了腰间的武器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意思。见状队长不敢阻拦,只好让开到一侧,眼睁睁的看着陆楠带着骑士们扬长而去。 他们离开了好一阵,才有一个主教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一头都是汗水,见状气得直跳脚,破口大骂:“真是没用,你就这么随便的让他们走了?” 队长不满的嚷道:“那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把她强行扣下?主教,请您搞清楚,那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贵族女人,是洛林的女王,有本事你自己找她去,我反正不敢。” 见主教气得脸色发青,他又哼哼道:“要是您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现在就带人去把那位女王陛下抓回来,带到你面前。问题是您敢吗。” 说完队长就懒得再理睬那个哑口无言的主教,没好气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作为骑士团的一员,他还真的不怕这些唯唯诺诺的主教大人。剩下那个主教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许久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擦了擦汗水,撒开脚丫子就跑。事到如今他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还是把这件事转告给上面的大人物,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陆楠无心理会教会内部的狗咬狗,出了梵蒂冈宫只觉得神清气爽。刚到广场上就看见了随行护卫队的队长柏曼男爵,他非常尽忠职守,一大早就带着十来个护卫等在这里,准备随时履行自己的义务。见状陆楠便没有和他说关于教会刻意冷落自己的事情,热情的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一下护卫队队员的住所和其他安排是否妥当。还好教会没有傻到那种程度,在这方面安排得还行。 “嗯,既然到了教廷,好歹也让大家都出来参观参观,这样吧,男爵,您把他们分成几队,轮流待命,其他人可以自由行动。但是请注意,不要走太远,而且也别落单,更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柏曼男爵大喜过望,他还以为这次全程都只能憋屈的呆在安排的驻地哪里都不能去,连声赞美女王陛下的仁慈和善,并且以自己的性命和名誉保证一定严格看管下属,绝对不会让他们犯错。随后他还小心的请示是否需要自己陪同女王陛下,陆楠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阴影里的朱利安,摇了摇头。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这里有骑士团陪同就足够了。您应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请便吧。” 男爵也就是随口一问,女王身边有骑士团,又是在教廷里面,不需要他强行凑上去讨嫌。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他就带着人离开了,只剩下了朱利安一个人。虽然一路上朱利安总是和护卫们混在一起,但他并不是护卫队的一员,而是单独被聘请来保护女王的保镖。实际上昨天晚上他居然没有和陆楠一起行动就已经招来了不少质疑,柏曼男爵怕他继续呆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刻意将他带上。 陆楠觉得朱利安自从到了教廷就一直很奇怪,就算是他需要小心谨慎,可这种刻意和他一贯的言行显得十分违和。哪怕陆楠知道自己目前没有什么太大危险,教会对她再不满也不敢让她真的在自己的地盘出事。可朱利安为什么躲着自己?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心中疑惑,但眼下陆楠又不能贸然的上前询问,她只是故作冷淡的和朱利安打了个招呼,见他不声不响的跟在了身后,这才稍微放心。 “陛下,您真的准备就这样在外面闲逛吗?这是不是不太好……” 他们这行人很显眼,现在时间还早,外面的广场上没有太多人,但还是引来了不少注意。骑士团团长一边带着几个骑士紧紧守卫在她身边,一边低声的问。 陆楠还在欣赏周围的建筑,闻言后不在意的笑了笑:“有什么不好的,布拉曼特卿,您也看见了,这可不是我的错,是教会先不敬。虽然我并没觉得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他们这样对待一位君主,分明就是在故意侮辱帝国。没记错的话,他们充其量只是天主的仆人,而不是天主本身吧,谁给他们的胆量这样做。如果我对此毫无反应,以后在教会面前有何尊严。” 一谈到帝国和尊严,布拉曼特顿时就不说话了。连陆楠都觉得满心不爽,身为一名对帝国无限忠诚的骑士,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估计这要不是教会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他提出公开决斗然后打成渣渣了。 但另一个年轻的骑士却不太认同陆楠的观点:“陛下,无论如何,那也是教会,我们不应该这么无礼。” 陆楠顿时转头看向那个骑士,严厉的说:“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您心里,觉得教会本来就该凌驾于帝国之上吗?别忘了,骑士,我们都是天主的羔羊,没有谁比谁更加高贵的道理。我信仰天主,愿意为了天主奉献自己的一切,可这不代表我就必须得容忍教会对帝国的侮辱!” 那个骑士没想到陆楠会忽然发怒,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吭声。陆楠心想这种话也就她这种身份的人敢说说,而且还必须打着天主的幌子,实际上可不就是神权凌驾在君权之上吗。只不过就算这些话传到教会的耳朵里陆楠也不怕,她不信教会敢公开宣称他们这些神职人员就是比领主君王高贵。实际上他们也就只敢暗戳戳的玩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用加冕这件事来要挟她。哼,当年查理大帝建立帝国的时候也没听说教会帮了多大的忙啊,要不是靠着帝国打退了异教徒的进攻,搞不好教廷还在玩泥巴呢。眼看库曼人的威胁近在眉睫,教会不赶紧想想怎么团结力量抵御异教徒,反倒是忙着搞窝里斗,上下一心的挤兑她这个未来皇帝来。陆楠忍不住开始琢磨,干脆找几队雇佣兵伪装成库曼人,想办法混进教廷来个烧杀抢夺算了…… 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只是随便想想,但是仔细思量后,陆楠觉得也许真的行。其他人可能不敢,但是那位对教廷和教皇都充满仇恨的疯狗先生绝对很乐意接下这桩买卖。陆楠愿意给他提供一切需要的资源,甚至可以不要任何抢劫的战利品。她就想狠狠打击一下教会的气焰,给他们添点堵,随便让他们知道一下,如今已经不是教会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回去之后就让香槟公爵去联系那个家伙,既然是只疯狗,干脆放出去乱咬一通,岂不美哉。” 回想起以前为了驯服那只疯狗所做的无用功,陆楠觉得这样挺好,他喜欢作死乱来,就给他足够的支持丢出去随便浪。用得好了也是一把尖刀。如果惹出什么压制不住的大麻烦,还可以把他拿出去顶罪。自古以来皇帝不都这么干嘛,错的都是身边的奸臣和小人,皇帝只是受到了蒙蔽而已。杀掉奸臣,皇帝还是个好人,哈哈哈。 陆楠就这么一路开着脑洞,连什么时候走进了圣彼得大教堂都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教堂的大厅前面,看着一群骑士对着那座高大的石像行礼。她左顾右盼,确定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石像上,就装作不经意走到了朱利安身边,咳嗽了一声,低声的问:“您还好吗?为什么这一路上您都沉默寡言,甚至连和我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朱利安却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尊石像,答非所问:“您知道这个石像的故事吗,陛下。” 陆楠不明所以,不过她已经不再那么毫无常识,基本的东西都有所了解,简短的回答道:“当然知道了,伟大的圣人约翰,以一己之力守卫了当时的圣殿,是所有骑士的楷模。也正是因为他才有了圣骑士这个说法。怎么了,您对此有何异议?” 朱利安苦笑了一下,他的心情已经低落到懒得掩饰的地步了:“我能有什么异议呢,陛下。我仅仅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陆楠觉得他的话里大有深意,正想追问一下,但朱利安却又闭口不言,恢复了之前那种三无的状态。身边人太多,陆楠不好多问,只能暂时将这个疑惑埋藏在心里。 也许朱利安和这位圣人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陆楠决心有空的话好好研究一下圣人约翰的生平过往,搞不好就能找到朱利安的身世之谜。 第133章 其实在来罗马的路上,陆楠仔细盘算出了不少计划,再怎么讨厌教会,她还是想和教会维持良好关系。神权和君权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她暂时没有当年查理大帝那样的强权,想要顺顺利利的发展扩张,必须取得教会的支持。可陆楠确实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预料到教会可能会刁难一下自己,给自己这个新上任的未来皇帝一个下马威。然而教会的手段居然如此拙劣幼稚,让陆楠只觉得荒唐。 眼看着她已经领着一群骑士在外面市区逛了半天,恐怕现在整个罗马都知道远道而来的洛林女王居然被教会冷落到在大街上晃荡了,教会竟然还在装死。陆楠不禁有点纳闷,安东尼他们到底是碍着面子下不了台死撑到底,还是干脆破罐破摔直接自暴自弃了。这要是放到现代,简直是灾难级别的公关失败案列,不赶快补救,一个个到底在想什么。 嗯,可能安东尼他们几个就是觉得自己不管怎么作死陆楠都只能乖乖受着不能反抗吧。陆楠倒是很想用韩信胯下之辱的故事来自我说服一下。但身为女王,这样的气都得忍?她又不是已经沦落到必须依靠教会才能吃饭,所以干嘛要强行下跪呢。陆楠敢保证,如果她这么干了,教会那帮子人绝对不会见好就收,百分之百的会蹬鼻子上脸更加得寸进尺。 走了半天,陆楠不提这事儿,而教会至今毫无动静,本来还有点不安的骑士们都一个个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再也没人说去找教会低头的事情。帝国虽然日渐衰落,但余威犹存,骑士们平时都非常以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如今却遭到教会这样的刻意冷落。他们窃窃私语,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已经有几个比较年轻冲动的小伙子开始试探性的撺掇陆楠干脆直接回洛林算了。 陆楠对此感到非常欣慰,她就怕人人都畏惧教会的权威,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不满。现在看来,教会的影响力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嘛。她听着那几个年轻人吵吵嚷嚷,而骑士团团长竟然保持了沉默,就知道这位团长心里肯定也十分不满,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像其他人那么肆无忌惮而已。 陆楠心里便更有底气了,抬头看看已经到了中午,早上没吃早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此时正好走到了一栋看起来像是驿站的建筑物前,陆楠就吩咐几个骑士进去买点吃的喝的,当做午饭。 其实就算是教廷,也是有类似酒馆的地方,只不过都不在内城,在外城一带。陆楠虽然存心想把事情闹大才故意在人多的地方走来走去,可她还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随便跑到外城去。天知道她的好叔叔好侄儿们有没有暗中安排什么杀手刺客一路随行。哪怕陆楠派去打听消息的探子传回的情报全是他们正忙于内斗无心他顾,陆楠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去买东西的骑士很快就带着满满两大篮子的东西回来了,陆楠不由分说便掏出了几个金币塞给为首的那个年轻人,不等他拒绝就说:“不准拒绝,这是命令。” 骑士只好尴尬的收下,有机灵的赶紧凑趣,起哄着喊:“这是陛下招待我们的,谢谢陛下。” 如今还远远没有那么繁琐苛刻的礼节,而且这里的风俗也不像东方那样上下分明,既然陆楠摆出了要请客的架势,随行的骑士们当然不会死硬的拒绝,高高兴兴的分好了食物,一群人还挺开心的坐在广场边上,开始吃吃喝喝。 以前陆楠因为一直都宅在王宫很少外出,和这些专门负责保护她安全的骑士接触几乎为零,所以没有什么了解。这次出行倒是和他们混熟了不少,觉得他们一个个为人都挺不错。一开始骑士们多少顾忌着她的身份还保持着矜持,几瓶酒一喝气氛就松动多了。碍于团长就坐在边上他们不敢太过放肆,但暗中大献殷勤自我炫耀还是少不了的。 在陆楠看来,这些小伙子就跟半大孩子差不多,除开团长和几个实力派中年人,剩下的最大才二十出头,最小的刚刚十六。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像孔雀开屏似的想要博取她的欢心,陆楠都带着一种班主任的心情,很慈爱的看着这群高中生,觉得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无奈她自觉是个老阿姨,外表依旧是不折不扣的美貌少女,还顶着女王的炫目光圈,试问有几个男人不心动。虽然现在骑士罗曼史还没有像以后那样烂大街,类似的传说依旧不少,身为骑士多少都有点憧憬,渴望着和那些传奇故事一样,得到身份高贵美丽女子的爱情。为了她们的一滴眼泪或者一声叹息去奋力厮杀,最后带着满身的鲜血卧在她们的怀中,奄奄一息亲吻一下那雪白小手什么的。像陆楠这样又年轻又高贵还长得挺漂亮的女人,简直就是骑士们心目中最好的幻想对象。 可怜陆楠自从来到这里后都忙着拼命学习以及勾心斗角,哪里有时间去研读那些无聊的骑士小说,对骑士们的爱好更是一无所知。因为有团长压阵,她对骑士团的印象一直都是正经人,与众不同的一股清流。结果忽然就直面了各位年轻骑士火辣辣的炙热视线,还有那不加掩饰的直白求爱,陆楠整个人都懵了。 当然了,好歹也是被团长严格管束着,加上年轻,他们倒没有像香槟公爵那么肉麻,只是非常坦诚的想要对自己侍奉的君主表露心中的仰慕和爱意,又是念诗又是唱歌,就差没有跟电影里演的那样,跪在陆楠面前捧着她的手来一段深情告白了。 “不,等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见真的有人打算单膝跪地,陆楠赶紧叫停。老实说到了这里后她见过各种表白,无数男人都想方设法的企图投怀送抱,获取年轻女王的青睐。但身为一个东方人,陆楠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西方人的直白和热情,对方越是热烈张扬,她就越想死。尤其是那种上来就高声朗诵一大段赞美她押韵诗句的,简直就是羞耻PLAY。她觉得无比的蛋痛,这里的男人难道就不懂什么叫做含蓄吗。 显然,他们不懂。 导火索是起源于某个棕色卷毛的骑士夸耀自己身体强健,器大活好,结果引起了众怒,一群男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向陆楠证明自己更强更持久,绝对有满足她的自信。陆楠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除了目瞪口呆,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孩子们,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们大部分还是未成年人啊,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骑士! “够了,不要太过失礼!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还有女王陛下的身份,她不是你们可以随便用来调笑起哄的对象。” 最后还是骑士团团长出言才制止了这场闹剧,小伙子们悻悻闭嘴,陆楠惊魂未定。可能这就是文化差异造成的后果,陆楠知道这里的风气很开放,特别是男女之间,宫廷里要是某位贵族夫人小姐没有追求者是件很丢人的事情。男人们也不觉得公开追求示爱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可陆楠的思维模式里,君主都是不可冒犯高高在上,别说求爱调戏了,多看两眼都能以大不敬之罪拖下去砍了。 “说起来我唯一熟悉的骑士故事只有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呃,好像各种瞎搞婚外情暗恋人妻,三角恋乱得不行,难道骑士都这样?” 回忆了一下圆桌骑士里非常有名的几个故事,陆楠觉得这个时代的男人太吓人了。等到他们吃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楠不小心看到那几个骑士正在争抢自己喝剩下的一瓶酒,不禁一阵恶寒,不,她不想知道这些人准备拿这半瓶酒做什么。 可能是她脸上惊悚的表情太过明显,骑士团团长犹豫再三,还是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不用害怕,陛下,他们只是非常的仰慕您,想要获得您的垂怜而已。要是喜欢,可以选几个符合心意的,要是不喜欢,不用理会他们。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是不错的小伙子,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 “不、不必了,我现在只想着好好治理国家,不想和任何男人发展关系。”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陆楠僵硬的说,她对高中生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把骑士团发展成后宫团。 团长不置可否,只是陆楠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大有深意,好像已经明白了一切。倒是那些热情洋溢的骑士们听到了陆楠的回答,一个个都非常失望,用哀怨的表情看着她,搞得陆楠还以为自己始乱终弃似的。 害怕再次被围着大献殷勤,陆楠赶紧加快脚步,走在团长的身边。不经意之间她瞟了几眼全程沉默不语的朱利安,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上。他的眼睛又深沉,又悲伤,搞得陆楠一阵心虚。虽然她真的不是故意,可是当着朱利安的面跟一群小伙子打情骂俏,再想想之前她质问朱利安为何不理睬自己,好像她是专门做给朱利安看似的。陆楠不知道朱利安对公主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是不管出于什么立场,恐怕都不会太高兴。陆楠原本想要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严格意义上朱利安算她的敌人啊。这次把他哄出来就是想套他的底细,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于是陆楠顿时心平气和,扭头不再看他。 经过这么一打岔,陆楠心里原本对教会的怒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外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而且开始出现围观的趋势,她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就准备暂时先回去,有什么事情见机行事。 她心想今天已经闹得够大了吧,外面肯定已经开始各种谣言,教会要是还能沉得住气装死的话,说明他们确实已经无药可救。那这样还有什么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不如直接打道回府。反正加冕的事情上一次陆楠也等了大半年,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名头又有什么重要。 心里是这么打算的,然而等陆楠重新回到梵蒂冈宫,发现竟然真的没有人过来专程问候她一句,更不用说赔礼道歉之类的,她还是气得差点笑出来。既然如此,爱作的话就继续作好了,看看到时候谁求谁。 “布拉曼特卿,传令下去,让柏曼男爵和随行卫队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咬着牙,陆楠冷冰冰的说。 “是,陛下。” 团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命令几个骑士出门传递消息去了。陆楠都不想回那个房间,反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时从前面的走廊上过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洛雷托神父。他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陆楠脸上的怒气,温和的笑着,一路走到了陆楠面前。 “陛下,可以和您私下谈谈吗。” “还有什么好谈的。” 陆楠没好气的说,看了几眼他身后的人,从衣着打扮上推断,大概都是些高层神职人员。他们此刻都面带不安,一副想要过来说好话却又拉不下脸的别扭模样。 “只要几分钟,可以吗,请您看在我们友情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神父无比诚挚的说。 陆楠犹豫了一下,其实她现在觉得教会已经没救了,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刚才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脑子里蹦出了十七八种弄垮教会的计划。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陆楠何尝不知想要扳倒教会多么困难,而要是彻底得罪了教会,日后被他们处处为难,自己又会多么的举步维艰。可是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她绝对不可能再反悔对教会低头。既然神父会公开来见她,估计背后也是有着教会的授意,看看也无妨。 “好吧,但就只有几分钟。” 跟团长交换了几个眼色,又确认自己还有十来个骑士跟在身边,而且朱利安就站在距离自己不愿的地方,陆楠才放心的跟神父走远了几步,站在一根高大圆柱的后面,避开了那几个神职人员的视线。 “陛下这是打算就这么走了吗?这可不太好,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事情您不准备履行了?” 神父先发制人,上来就是一句质问,只不过他声音温和,脸上还带着笑意,没有显得太咄咄逼人。 “教会是什么态度您也看见了,先不说我要怎么顺利的把那个东西给那个人喂下去,安东尼一旦掌权,您觉得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陆楠冷笑着反问。 “哦,您是不相信我咯。” “抱歉,我确实看不出您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地方,确实,您现在借着教皇的名义可以在教廷里面为所欲为。可教皇一旦去世,您岂不是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陆楠皮笑肉不笑的说,“您总不会告诉我,其实安东尼也在控制之中,您有自信可以任意摆布他吧。” 神父叹了口气,好像感到很无奈:“其实原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您为什么不稍微忍耐一下呢,我都计划好了……” “住嘴吧。” 陆楠对这个人的忍耐实在是也到了极限,冷漠的打断了他。 “您觉得自己是谁,凭什么来命令我。可能在您眼里,为了达到目的,不管什么屈辱都可以接受,可惜我和您不一样。我不会让自己对一群愚蠢自大的白痴老头低头,更不会乖乖接受这样的侮辱。” “即便是会导致严重的后果?”神父终于没有笑了,冷酷的质问,“您可曾想过,不顾一切任意妄为会有怎样的结局。万一真的激怒了教会高层,他们号召其他领主共同向您开战,您又会怎么样。” 陆楠毫不在意的说:“那就开战好了,您以为我会怎么回答?反正死掉的都是天主的子民,又轮不到我心疼。到时候打得两败俱伤,让库曼人趁虚而入,大家一起完蛋。这样的结局不也挺有趣的嘛。” 神父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衡量她是不是胡言乱语的撒气。可是他很轻松的就能从陆楠的神情里判断出她说的都是真话,一时也哑口无言了。陆楠确实毫不在意,先不说她可以无限重来,就算真的亡国,她又不是真正的克洛泰丝,对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没有感情,死光了也好,全灭了也罢,她不痛不痒。想到那群热情的骑士小伙子,还有那些对她确实不错的人,可能良心会有一点痛,但也就是那样。她本来就是个生性凉薄,为了图自己爽快不顾一切的人。 “万一真的打起来,放心好了,我一定全力将库曼人引过来,不知道到时候教廷的军队能不能应付两面的同时夹击。想想过去二十年里教会向库曼发动了十几次圣战,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洛林先亡,还是教廷先完蛋。” 陆楠真心实意的说,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对于教会一面要洛林顶着库曼人的进攻军费掏空国库,一面还企图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的行为,她恨得咬牙切齿。只要可以让这群白痴老头悔不当初痛哭流涕,陆楠完全不介意再重新开局一次,至少她爽到了。 “啊,您可真是足够的疯狂,我不禁很好奇,陛下,虽然从小经历坎坷,但也没有受过真正的折磨,更是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女王,到底是因为什么您会有这种念头。这样的言行可不太符合一位娇贵的王室公主。” 掩去了一瞬间的惊异,神父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不温不火,一字一顿的问,眼中倒是真正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陆楠哼了一声:“那么您呢,神父,难道您的言行就很符合自己的身份了?我倒想问问您是什么来历,一个普通的私生子只怕是不会拥有如此狂妄的野心以及狠毒的手段吧。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无非就是想利用我。但我是您这种人可以随便使唤的吗,先拿出立刻就能看到的好处。如果觉得我是那种会被甜言蜜语诱骗又或者被威逼恐吓吓到的人,您可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第134章 尽管两个人都有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但是他们的神态和动作显然都谈不上友好,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一边静静围观着的其他人注意。那几个神职人员担忧的想要靠近,被神父举手制止,而陆楠也用眼神示意骑士们不需要过来。 “稍微冷静点如何,陛下,目前您可是在教会的地盘,公开说这些充满叛逆的言辞真的好吗。万一被人听见,哪怕您贵为女王,只怕逃不过裁判所的那群疯子。” 神父明显不想回答陆楠提出的质疑,自然而言的转移了话题。陆楠早就料到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关于他的底细,所以没有追问。 “说得仿佛某人就是多么虔诚的信徒一样,我懒得再和您讨论一番关于天主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是您觉得自己真的和这身上的衣服相符合吗。抛开那些伪装的假象,那副圣人嘴脸才是真正的可笑。” 陆楠充满嘲讽的说,她实在是不想再跟神父发表一番上周目曾经宣扬批判天主的言论。听她这么说,神父倒显得十分吃惊,微微睁大了眼睛。 “哦,原来在您心里,我是个不相信神明存在的骗子吗。” 陆楠短促的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虽然我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是想解释一二。” 神父举起一只手按在了胸口心脏的位置,这一刻他的表情无疑是真诚且圣洁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不会认为他是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而且他救赎了我,让我重获新生,得到了第二次生命。那时我就发誓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即使将身体和灵魂一起燃烧殆尽也在所不惜。” 陆楠只是撇了撇嘴,她可还没有忘记上次自己说出一大通质疑上帝言论时神父的反应,那可不该是一名信徒该有的表现。而且撕下了伪装的神父身上有什么地方符合一个信徒该有的本质了?陆楠只看到了虚伪,傲慢,以及无穷无尽的控制欲,他信奉的神是魔鬼还差不多。 “啊,您当然不会相信,不过我觉得以后您一定会明白我的信仰,还有我的决心。毕竟,要证明自己不是通过语言,行动才是最有效的证据。” 神父善解人意的说,陆楠则是已经彻底的感到了不耐烦,她为什么要和这家伙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他信不信神关自己什么事。 “行了,如果您想说的就是这些,我觉得可以说再见了。” “别急啊,陛下,耐心是良好的品德,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也是可以为了自己的神明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您看到了,教会内部早已腐败不堪,掌握话语权的高层只是沉溺在以往的荣光和虚无的幻想之中,以为还可以借助神明的名义趋势人们为他们卖命,完全忘记了神的本意是救治世人。要是天上的主看到这群无能的愚者打着自己的名号却干着足以下地狱的恶行,只怕会立刻降下雷霆和闪电,将这些有辱天主威名的蛀虫全部烧成灰烬吧。” 陆楠只觉得莫名其妙:“所以呢,您说这些又是打算做什么,实际上我们都很清楚,不会有什么闪电雷霆降临。想期待正义自行声张,只是做梦而已。” 神父赞许的笑了,稍微靠近了一些,俯下头近乎耳语的说:“所以需要一名代行者来实行正义啊,陛下。扫清这些占据高位却毫无用处的虫子,将神明的威严与光辉重新降临到这片被污染的土地,再一次唤醒人们记忆中对神真正的敬畏和崇拜……我觉得这才是一名真正虔诚的信徒应该做的事情。” 陆楠愕然的看着他,完全无法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是神父表情严肃,确实不像是在胡说八道。陆楠从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虽然说起来很好笑,此刻他的神情真的像极了陆楠记忆里的阿弗里。如果说这都是神父的演技,那么他大概已经达到了可以自我催眠的境地。 陆楠觉得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家伙了,哪怕她实际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原本以为上一次她已经认清了这个家伙的本性,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张面孔。这算什么,难道他企图让陆楠相信自己是个狂信徒吗。 “呵呵,不觉得您的实际行为和目前所说的东西非常不符合吗,神父。看看您在教廷做的事情,我不知道私底下您还玩弄了那些不能见光的肮脏手段,可是给教皇下药以及教唆我给人投毒……难道您的良心没有受到来自神明的苛责吗。” 陆楠不无嘲讽的说,可是神父却一脸坦然。 “要惩治恶人就必须比他们更坏,真正的好人是没有办法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活下去的。我不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是恶行,要是神明真的觉得我有罪,那么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站在这里和您谈话了,陛下。我说过,我得到过神明的救赎,于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相信自己就是神明的代言人,我的所有行为都得到神的认可和原谅。” “嗯……这还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接下来您是不是就要告诉我,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行所举皆为正义……算了,我不关心这个,随便您怎么妄想。那么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和您企图说服我留下并且被您利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忍无可忍,陆楠还是吐了个槽。她就知道,教会里面的人怎么可能正常,神父这明显已经精神污染了嘛。 幸好神父看上去也不打算和陆楠辩证一番,也没有强行传教的意思,他笑了笑,重新站直,还是用他那种特有清冽干净的声线柔和的说:“要我给出看得见的好处,对吧。其实我的计划里留下安东尼大人是有原因的,不过为了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以及消除您的怒气,我愿意接受您的条件。请稍微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天就好,我会给出一个您非常满意的答复。” 陆楠警惕的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别开玩笑了,我承认您是个不错的阴谋家,可教会还不是由您随意掌控的地方,难道您试图让我相信,堂堂枢机主教,被骑士团严密保护着的大人物可以想杀就杀?哈,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上帝的使者吗。” 神父一点都没有动怒,那份沉着自信看得陆楠半信半疑,理性上她完全不信这番鬼话,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万一他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呢。也许是因为神父真的太符合一名模范神棍该有的气质,明知他可能是在骗人,但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这种气质陆楠曾经在自己接触过的一些成功者身上近距离感受过,比如她现代那位白手起家,不到五十岁就建立巨大跨国企业的集团老板。陆楠仅仅只是在一次年会上和他说过几句话,但也瞬间被他那种自信的风度折服。而眼前的神父年轻虽然很轻,居然也带着几分类似的气度,让陆楠觉得不科学的同时,又非常的不爽。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她隐约觉得在这方面,自己竟然输了,输给了一个出身不明行事肮脏的疑似还有精神问题的阴谋家。 “好吧,别说我没有给您机会。” 抱着想要看他失败打脸的心态,陆楠心情复杂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多留一天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她也不觉得教会敢设计圈套对自己下手——真的下手也无所谓,大不了回档重来。 神父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无瑕的笑容,这个笑容像是解除了什么警报,让不远处站着的几个神职人员瞬间松了口气,庆幸万分。 “非常感谢您的宽容大度,愿天主赐福于您。” 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打算离开。陆楠心中一动,叫住了他。 “最后有个问题想问问。” 神父停下脚步,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请讲。” 陆楠一边漫无目的的想还好他不是现代人,要不然现在她大概就会听到诸如“爱过”之类的无厘头回答,一边端正了神情,郑重的问:“为什么是我呢?我相信,按照您的性格和手段,一定还有不少更好的合作对象吧。就算是未来的皇帝,可没有我——呵呵,哪怕我不想夸奖,多耗费点时间,您早晚也会彻底爬上教会的权力顶端。所以为什么非要来找我,甚至不惜做出各种让步。” “说得也是,但陛下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不是因为您的身份和地位才这么做,虽然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 神父没有转身,只是稍微的扭过头,下午的阳光斜照在他年轻的面容上,像是给他打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可是他的大半个身体却依旧被头顶穹盖的阴影笼罩,光线与暗影为他编织出了一副绝妙的景象,让陆楠产生了一种窥探到命运预示的奇怪幻视。 “那是为什么。” 陆楠追问道,其实她心里并不相信神父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回答。但神父的紧跟其后的话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因为您和我一样啊,都是质疑着神明,却又相信着神明的存在。别否认,陛下,某种意义上,您和我很像。人总是喜欢和类似自己的人做朋友的,不是吗。” 丢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神父就带着那几个神职人员离开了。陆楠站在原地,琢磨着他的话,越想越觉得这家伙只是在随口胡说而已。神棍本质,就是喜欢说些高深莫测的话来唬人。她一个见多识广知识丰富的现代人,为什么要信一个一千多年前来历不明的小青年的话啦。 “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命令,整装待发。” 骑士团团长走了过来,低声的说,无言的等待着她下一个命令。陆楠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口气。 “抱歉,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先让他们待命吧,但是不要解除武装,做好警戒的准备,也不要外出。” 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询问:“是刚才那个神父说了些什么,您才改变想法的吗。” “差不多吧,不过我也就只会多呆一天。布拉曼特卿,请您和其他骑士保护好我,也许……也许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团长微微一怔,可是他秉承了一名骑士的守则,绝对遵守君主的命令,不会问不该问的问题。 “遵命。” “放心吧,不是您想像的那样,我跟神父之间不存在任何男女的暧昧……现在不是详细说明的时候,有机会我会好好讲给您听的。” 陆楠不想让团长误以为自己和神父有乱七八糟的不正当关系,解释了一句。 “陛下,我是您的骑士,只负责听从您的命令以及保护您的安全,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请您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您还是洛林的女王,帝国未来的君主,我就是您最忠诚的守护者,请您无需在意我的看法,将我当做一把武器使用即可。” 团长一板一眼的回答,要是稍早一点,还没有和他好好相处的时候,陆楠大概会因为他这番话而动怒——什么叫做只要还是洛林的女王?但现在她已经明白,团长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伸手在团长的肩甲上拍了拍。 呵,哪怕嘴上这么说,团长此刻脸上分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神父,不想看到自己跟他有啥牵扯啊。 陆楠默默在心中感叹,随即她想起了一件事,转头看了一下朱利安。其实在和神父说话的时候陆楠抽空看了一下在场所有人的反应,自己的骑士们还有跟来的神职者没什么好说的,但朱利安却诡异的整个人躲到了门廊的后面,陆楠只能看见他的半个后背。这种反应已经奇怪得她想装傻都不行了。自从到了教会……不,自从朱利安答应和自己一起出发开始,他整个人就很奇怪。时不时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心情低落。而刚才他要不是故意躲着神父他们一行人,陆楠就表演一个现场吞剑。 考虑到陆楠一直以来对神父的怀疑,觉得他背后隐藏了某个神秘却暗藏阴谋的地下组织,而朱利安行事诡秘偷偷摸摸大概率也跟那种不能见光团体有关联,陆楠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两个人,该不会认识吧? 第135章 心里产生了极大的疑问,陆楠却不能直接去询问朱利安。别看她好像在这个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镇定,其实她一直没忘记被他杀掉过的事情,心里慌得很。那感觉大概就跟将手伸进老虎嘴里作死差不多。每当朱利安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陆楠就开始做贼心虚的担忧是不是被他发现自己不是真公主,她都挺佩服自己的神经,居然这样都没因为太过紧张而患上什么心理疾病。 好几次陆楠都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朱利安这个压力根源直接弄死算了。他对公主完全毫无戒备,想必搞个下毒背刺还是挺简单的。但陆楠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付诸行动。一来她良心未泯,朱利安上次为了她而死,陆楠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弄死那些企图对自己不利的人,可朱利安至今为止都对她非常好,陆楠不想那么丧心病狂。其次,也是更加重要的一点,没有弄清楚朱利安的身份和他背后的秘密,陆楠不甘心。公主母亲的身份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虽然目前来看好像毫无问题,但陆楠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迟早有一天这件事会被捅到前台,变成攻击自己的武器。既然如此,朱利安这种明显和公主母亲有密切关系,还知道很多内情的人,陆楠怎么可能轻易的把他杀掉呢。 再次看了沉默不语的朱利安一眼,陆楠心中感叹,却知道现在不是盘问这些事情的时候。算了,只要朱利安没有发现真相,她总有机会从他嘴里掏出想知道的一切。 “我们先回房间,不要站在这里了。布拉曼特卿,还有一些事情我想和您商议。” 丢下这句话,陆楠就带着骑士们离开了原地。朱利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的跟在了后面。对于这位声名远扬的剑术大师,骑士们还是挺感兴趣的。只是一路上他总是沉默寡言,而且摆出了不想和任何人来往的意思,所以最后没人再企图上去和他搭话了。陆楠还听到了不少私下针对他的抱怨,说他只不过是个平民,有什么好神气的。要不是碍着有骑士团团长压阵,恐怕一些年轻气盛的骑士早就去借着比试找他麻烦了。但也造成了朱利安不管在任何场合都被排斥冷落的局面,永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所有人都刻意的无视了他,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陆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去调节的意思。她有点疑惑朱利安为什么要弄出这种难堪的局面,想必是故意为之,再说她不好对他表现得太过亲密,免得招致不必要的怀疑。但即便如此,看到朱利安远远落在一群人后面,脸上毫无表情,阳光将他的影子拖成长长的一条,显得非常寂寥落寞,陆楠心里有点不好受。她对朱利安的感情细说起来非常复杂,一方面她惧怕着这个男人,一方面她却很渴望这个男人——不是出于情欲,大概是由于她还是缺乏安全感的原因。陆楠心知肚明,围绕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单纯,毫无例外的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哪怕是忠诚不二的骑士团团长,他的忠诚都是献给洛林女王,而非陆楠本人。如果一开始还觉得挺新奇有趣,见得太多后,陆楠已经开始厌烦男人们那些腻歪的暗示以及挑逗。天地可鉴,大多数时候陆楠只想和他们保持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可他们却总是一门心思的想要睡了她,自觉这样一来就可以借此得到更多。 说来十分讽刺,想来想去,毫无条件,不许回报对她奉上一切的,竟然只有朱利安这个随时有可能会夺走她生命的男人。 如果没有那些顾虑该多好啊,陆楠偶尔会这么想,一个不带着任何男女欲望,不需要她算计,武力强大而且绝对不会背叛的男人,正是她最需要的。她有时会带着一些嫉妒的想,原本的公主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可以让朱利安对她这般忠诚。但随即她又会为自己这种毫无理由的嫉妒感到可笑。说穿了,她目前的一切都建立在公主的身份上,没有这个身份她什么也不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嫉恨那位公主呢。 “啊,说来说去都是某个神经病的错,既然都让我魂穿了,为什么不穿到更早,直接让我一开始就是公主。非要搞半路顶替的套路是闹哪样啊。。” 陆楠漫无目的的发散着思维,暗暗咒骂起那个许久没有露面自称神灯精灵的男人来。不过她又想到要真是这样,岂不意味着她每一次死亡重启,都要从婴儿开始,顿时打了个寒颤,觉得做人不要太贪心了。 回到房间后陆楠和骑士团团长商议了一番,要所有骑士团成员都保持高度的戒备,守在她的身边,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另外,为了防止意外,陆楠也对外城的护卫队队长发出了命令,她会每隔两个小时向他传递一次平安的信息,如果中断了,就说明发生了变故,卫队长就带着部下们不顾一切冲进来接应她。虽然五百护卫看起来好像不值一提,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支不小的战斗力了。陆楠觉得除非是教会铁了心的要把她包围杀死,基本逃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骑士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被陆楠那份谨慎感染,一个个变得警戒起来。有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有人提议陆楠干脆直接先离开教廷,免得遇到危险,都被陆楠一一安抚。 “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防止意外所做的布置,你们觉得教会还敢真的把我怎么样吗。” 虽然骑士们心中疑惑,可是陆楠面带微笑的再三重复,加上外面确实风平浪静,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他们也就纷纷遵命而去。只有骑士团团长面带担忧,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对于这位严于律己的骑士而言,他的使命就是遵从君主的命令,以及保护君主的安全。别说只是戒备了,就算陆楠要他跟着自己一起去送死,他也只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立刻遵循。 所以当陆楠借口她想要休息将所有骑士都遣出,只留下朱利安一个人的时候,骑士团长默默的鞠躬后履行了这个命令。但他没有走远,关上门后便守在了门外,手中紧按着长剑的剑柄,静心聆听着屋中的声响,打算稍有异动就立刻破门而入。虽然他觉得完全不可能,但看着那张神似的脸,他还是满心戒备,充满了敌意。 而屋中的陆楠见房门关上,深知这位骑士肯定不会离开,搞不好就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她有些疲惫的对朱利安笑了笑,压低声音,近乎耳语的说:“还是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吗?” 朱利安扭过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毫无疑问是表示拒绝的意思。他看似正全神贯注的欣赏着窗外庭院的景色,实际上连陆楠都能看出他正全身紧绷,搞不好正准备着随时翻窗逃走之类的。 陆楠叹了口气:“好吧,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而已。要是这么讨厌教廷,一开始我就不会非要你跟着来了。” 见陆楠没有逼问的意图,朱利安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放下了抱着的手臂,转过头认真的说:“是不是今天会发生什么,不然你不会这么谨慎。既然明知有危险,为什么不赶紧离开,还要呆在这里?” 陆楠耸了耸肩膀,顺手从果盘里掏出一只苹果在手里玩:“放心好了,安东尼就算再狂妄,也不敢对我这个女王下手。哪怕我只是掉了一根头发,也会在整个贵族阶层掀起不得了的风浪。教会虽然看似凌驾在贵族之上,可它的一切都是靠着贵族才能建立的。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动了我,就等于动了整个贵族群体。那时候别说是天主了,就算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降临,教会也会被愤怒的贵族们打上门。” 这一点也是陆楠底气的源头,也许贵族们自己内部会互相争斗厮杀,可教会要真的敢动到他们头上,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枪口一致对外,把教会打得七零八碎。前前后后做了大半年的女王,陆楠看得很清楚,这些贵族不也全是傻子,谁和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难道他们就很喜欢教会压在头上吸血了吗?还不都是为了维护利益而做出的退让。说白了,教会和贵族也就是建立在利益上的联盟而已。 漫不经心的说完,却没有得到朱利安的回答,陆楠疑惑的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他锐利的视线,不禁心中“咯噔”一声,嘴上却撒娇般的说:“这么看着我干嘛?不认识我了?” 朱利安沉默良久,久到陆楠都开始心虚,盘算着要不要大叫护驾,他才长长的叹息一声,失落的说:“你变了,克洛泰丝,变得真聪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小姑娘。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非常高兴,可是也非常难过。也许,一开始我就做错了,不应该听从你母亲的话,让你走上这样的道路。” 陆楠眯起了眼睛,觉得这几句话里大有玄机,她依稀记得朱利安曾经说过,什么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感觉是个突破口。可是毕竟已经是很久的事情,陆楠又前前后后经历了好几次重来,她有点搞不清楚到底哪些事情是发生在哪些周目,害怕又一次发生雇佣兵那样说漏嘴的事情,便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她原本期待朱利安再多说几句,得到更多信息后决定如何应对,可是朱利安已经牢牢闭上了嘴,看上去不打算谈论这个问题了。 “外面有些不对,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忽然开口说道,原本带着几分落寞的脸上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杀气,身体也紧绷起来,像是一只进入捕猎阶段的野兽,随时都可能飞扑而出。 陆楠都被他弄得紧张起来,努力的闻了闻,却什么都没闻到。朱利安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强迫自己放松,还努力的笑了笑:“没关系,应该离我们很远,而且我没有听到太多脚步的声音。这是我本能的反应,吓到你了吧。” “呃,没关系。” 陆楠看他一脸小心翼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呐呐的说。但她确实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其他的,朱利安那一瞬间满溢而出的杀意,让她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自己被他杀死的场景。 朱利安明显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抿着嘴朝后退了几步,举起手下意识的在脸颊边扯了一下,然后大概想起现在他身上穿着的不是那件带兜帽的黑袍,便再退后了几步,整个人都隐藏在了窗帘的阴影里。 陆楠想要解释一下,但又觉得眼下不管说什么可能都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干脆闭上了嘴。她看着阴影中的朱利安,发现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健壮,哪怕长得很高,胳膊和腿却意外的纤细,完全不像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体型。陆楠都没法想象,这么细瘦的手腕,当时是怎么掐断她脖子的。 “我不是怕你。” 见他好像打算一辈子缩在那个角落不出来,陆楠很无奈的解释道。明明他们两个人里朱利安才是更具有威胁性的一方,为什么弄得好像她伤害了他似的?一个中年大叔还是刺客高手,表现得这么弱气真的好吗。 “嗯。” 朱利安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明显没有被她安慰到,他显得心慌意乱,陆楠都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里心碎个什么劲儿。虽然依旧对这个人了解不深,陆楠却意外的发现,搞不好朱利安其实是个内心很纤细的人,根本不像她预想的那么凶残狠毒。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再说些安抚的话时,朱利安终于动了,他几乎是以瞬移般的速度刷的一下就到了门边,丢下一句“我出去探听一下”就开门不见了。留下陆楠一个人望天无语。 他这一去,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回来,陆楠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可是她既然没有给朱利安下达任何刺杀的命令,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忽然失了智,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大概是真的察觉到了异样出去探听情报了吧。想想他能够在重重把守之下刺杀到安东尼,估计也不会随便被人抓到,陆楠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心不在焉的吃完了晚餐,就坐在窗边隐蔽的位置开始发呆。她能听到门口和走廊外面骑士们走来走去的声音。而外面则是一片寂静。看似好像没有任何异样,但她回到房间这么久,教会居然都没有派人来问候,而且也没有质问她公然将自己的骑士派遣而出,严密控制了这整层楼的行为。恐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纵然有千般计谋万般手段,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陆楠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等待。她心下不安,心想神父该不会真的那么逆天,靠着自己的力量就能操控整个教廷在不声不响中完成权力的过渡吧。可是至今为止异样的安静却又仿佛在嘲笑陆楠的判断。陆楠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她其实对神父本人的来历过往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自己是罗马里奥的私生子,他说自己曾经沦落底层非常不幸,可究竟情况是怎样,陆楠不清楚。想想他至今为止展现出来的东西,那可不像是一个从底层奋斗出来的私生子该有的啊。别的不说,光是他的谈吐举止,那是一个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该有的吗?而他控制教皇的手段,哪怕有那个什么见鬼的药物,也不是仅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 回想那天晚上,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陆楠在外面大摇大摆,而路上的守卫都视而未见,说明神父对自己封锁消息和对教廷骑士团的掌控力都很有自信,否则的话,安东尼和罗马里奥他们怎么可能再得知这件事后还无动于衷? 陆楠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老是下意识的把神父当成一个靠出卖身体上位的高级交际花。事到如今,她真的有些不明白,神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些卖弄风情故作引诱的举动,倒是是存心勾引,还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陛下。” 骑士团团长敲门而入,表情严肃,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我们派出去传令的人说,有很多不明身份的士兵在南边广场附近厮杀起来,而且目前梵蒂冈宫已经进入全面的戒严,禁止任何进出。我们这次派出去人后,恐怕就不能再派人了。” 陆楠倒是没怎么吃惊,她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依旧一片寂静。 “有什么人往我们这边来吗?” “不,并没有,不过倒是有很多教廷的士兵把守着最外层的所有通道,但是看样子对我们没有任何敌意。” “哦,那就先不要做出任何行动,继续戒备。” 陆楠闻言后心下稍安,重新坐下。见团长还是一脸严肃,不禁笑着说:“别担心,就算是教廷内部厮杀,也不会惹到我们头上。不管最后胜利的是哪一方,他们只会来讨好我们,怎么可能伤害我们呢。” 第136章 相较于陆楠的镇定,骑士团团长明显紧张得多,他带着骑士们死死守在门外和门廊入口,武器出鞘,连弓箭都拿出来,完全大敌当前的架势。陆楠想劝劝他们别这样,一直举着弓多累。但事到如今她已经稍微学会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常识,识相的闭上嘴没有多话。真的说出来只会侮辱了骑士们为她牺牲战斗的觉悟,虽然挺不爽的,作为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女人,这种时候就乖乖让人保护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楠早就被劝阻不得靠近窗户免得被人偷袭,骑士团团长亲自挡在她的面前,陆楠只能无所事事的坐在最里侧的椅子上,还要忍住不能打哈欠。这种时候就能看出骑士们的职业素养,他们没有一个人看上去显得很害怕,连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年都十分镇定。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屏息静听外面的动静。和最开始的死一般的沉寂不同,已经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呐喊与厮杀声,而且越来越近,陆楠都能看见从窗户一角漏进来的火光。她所居在的位置位于梵蒂冈宫最西侧,可以说很偏僻了。也许一开始是安东尼企图用这种手段来给她施压,现在倒变成了最好不过的掩护。但连如此偏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砍杀的声音,看来外面的战斗激烈得超乎想象。 团长一脸纠结的看着陆楠,可能他本想安慰她几句,让她不要害怕。但是陆楠比在场所有人都淡定,倒叫他无所适从。陆楠以为团长会赞美一下她的胆量,可是见他表情怪异,就知道不可能了。谁叫她现在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呢,还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团长只怕是觉得她压根就不了解事态的重要性,全然没有联想到帝王风度上去,让陆楠很是无语。 “您不害怕吗,陛下。” 外面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惨叫声和咒骂声清晰可闻,要不是因为最外层还有教会派来的士兵把守抵抗,恐怕这些人早就径直冲上来了。团长倒是彻底的冷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满脸肃杀之气,示意骑士们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但看见陆楠依旧端坐不动,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楠很想回答有你们在没什么好怕的,但又微妙的觉得,这么说的话在给自己竖起一个死亡FLAG的同时还显得很傻。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以平稳的声音说:“请无需顾忌,我也是歌兰家族的后裔,不会为了这种场面而感到畏惧。无论如何,我都在诸位身后,请让我亲眼见证诸位的英勇和忠诚。” 换个场景说出来会觉得很出戏的话语,在这种随时会被敌人破门而入的时刻就显得无比庄重,骑士们无不满心激昂,一个个都涨红着脸高喊着愿意为女王陛下献上生命,而骑士团团长也郑重对陆楠鞠躬行礼,陆楠觉得他好像眼眶都有点湿润了。 嗯……怎么说呢,陆楠只觉得果然和这些古代人之间存在代沟啊。他们怎么不埋怨自己作死才导致眼下的局面,反倒是因为几句话感动得要命,心甘情愿的为了她而死。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挺感动,暗中琢磨这一波应该刷起来不少好感度。 至于说害怕?不好意思,陆楠真心不是装出来的镇定。她早就见过不少打打杀杀的大场面,别忘了上一次她还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刺客追得满树林乱跑,亲眼见证了砍头这种血腥的场景。再说陆楠完全不信教会敢把她如何,最多就是企图抓住她当个人质什么的。而且吧,这场变乱肯定跟神父脱不了干系,其他不敢说,陆楠觉得就神父那做派,怎么可能让自己落进敌对派之手。她隐约的看出来神父虽然老是自我贬低好像很谦卑,其实非常自傲,不能容忍自己有一点失败。如无意外,他绝对要赢得干净彻底,再端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到自己面前来刷存在感。她甚至觉得也许这些在外面喊打喊杀的人是神父故意放过来吓唬她的,就准备等她惊慌失措的时候再派人来救,好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所以她绝对不会逃走,也不会跑出去求饶,感到窗外喊声整天,脚下的地板都在轻微摇晃,依旧端坐不动,面无表情。和她一样镇定的还有骑士团团长,他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当做盾牌,把陆楠彻底挡在后面,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而其他骑士们虽然没有表现出畏缩,还是有些紧张,好几个人都在不断的咽口水。陆楠觉得那几个最年轻的骑士其实心里还是挺害怕的,毕竟是从没正式踏上战场,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但正是因为自己坐在这里,才给予了他们站直身体没有逃走的勇气。这么看的话,她这个女王也并非一无是处嘛,可以考虑一下以后来个御驾亲征什么的。 下面已经传来了撞门的巨响,整栋建筑都在微微震动,天花板上沙沙的落下了不少尘土,而且外面的人开始用火箭朝建筑物发起了进攻,陆楠看到窗外飞过无数红点,鼻子里也闻到了烧焦的臭味。奇怪的是,她心里还是没有一丝波动,像是笃定自己肯定会平安无事一样。 果然,下面那扇门经不起剧烈撞击,很快就被撞开,伴随着尖利的欢呼唾骂,陆楠听到了杂乱脚步冲上楼的声音。但也仅限于此,几乎在门被撞开的同时,不远处又爆发了更大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伴随着号角的吹响,连地面都轻微的抖动起来。团长按住陆楠的肩膀让她不要乱动,自己扭头去窗口看了一眼,惊异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楠被他死死按住无法动弹,大声的问。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外面已经吵闹到没法听清说话的声音,而前面走廊上响起了搏斗拼杀的响动,守在走廊上的骑士已经和冲上来的人交上了手。 团长凑近陆楠的耳朵大喊道:“外面是教会的骑士团,他们正在发起猛烈的进攻,乱兵已经开始溃逃了。” 哪怕胸有成竹,陆楠还是松了口气,很快的,那些撞门射箭的动静都消停了,而外面企图冲进屋子的人也被骑士们一一绞杀干净,陆楠连一片衣角都没看见。那些守在走廊上的骑士们回到房间向她复命,虽然个个身上带伤,还好都不算太严重。 “陛下,教会的骑士团已经彻底击溃了敌人,现在他们正在外面清扫战场,他们的团长询问是否可以得到许可进来。” 为首的那名骑士脸上满是血污,弯下腰恭敬的说。 “请他进来吧,我也正好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快点派人出去一趟,外面的柏曼男爵肯定非常担心,我觉得再不和他联系,他真的就要带着护卫队冲进来了。” 见众人表情严肃,陆楠刻意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 “另外,我要感谢诸位的英勇战斗,我看到了你们的忠诚,并且铭记于心,不愧是帝国的骑士,吾心甚慰。” 说着,陆楠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示意身前的骑士再把腰弯低一点,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水。那名骑士激动得身发抖,一把握住了陆楠的手,虔诚的用嘴唇在手背上碰了一下。 “尊敬的陛下,我愿意为了您献出一切,愿天主保佑您。” 原本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但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恐怕那位教会的骑士团团长已经到了,陆楠只能把手从骑士粗糙的手掌中抽出来,但是留下了那块手帕。 “送给您当个纪念好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上面沾染了您的血迹,那就是最好不过的功勋证明。” 陆楠微笑着说,骑士满脸涨红,像是捧着什么圣物一般将手帕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其他骑士们则是纷纷投来羡慕妒忌恨的视线,几个没有伤在脸上的青年更是满脸的不甘心,有意无意的亮出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好像巴不得陆楠再掏几块手帕出来给他们擦擦似的。最后还是团长黑着脸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最稳重的两个中年骑士陪在陆楠身边。 在此期间那位骑士团团长一直默默站在门口,甚至还带着点笑容,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切。等到屋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他才端庄了一下表情,恭敬的上前,对着陆楠行了个礼。 “您好,尊敬的女王陛下,我是教会医院骑士团团长斯丹法诺,非常抱歉,让您遭受到了如此不快的经历。这里实在是又脏又乱,不适合继续停留,您是否愿意屈尊,暂时移驾到安全整洁的场所稍作休息?” 比起那位不苟言笑犹如标准发言人的圣殿骑士团团长,这位医院骑士团团长就显得温和恭敬得多。他应该也有四十来岁了,按照时下的风俗留了一些胡子在唇边,但是却不显得粗鲁。虽然穿着一身铠甲,更像是个文职人员而非骑士。 陆楠没说话,点点头权当答应了。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说得没错,这个地方不适合再呆下去,而且那些受伤的骑士们需要得到包扎治疗。于是陆楠很爽快的站了起来,那位医院骑士团团长急忙跟在后面,还殷勤的为她提了一下裙摆。就冲这态度,陆楠觉得神父肯定赢了。 来到外面的走廊,地上还躺着不少没来得及收拾的尸体和断臂残肢,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和因为打斗被撞坏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还没有消散的血腥味和焦愁味,陆楠不得不捂着鼻子,艰难的在尸体中行走。身边的骑士们赶紧用脚把挡在前面的尸体踢开,那场面简直媲美恐怖片。 来到下面大厅,陆楠看见了那扇被撞坏,已经彻底倒在地上的门。而且这里也到处都是兵器和尸体,不少教会的骑士正在忙着清理,将尸体一具具抬出去。在大门旁边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尸山,火光映照出了地上黏黏糊糊一大滩开始凝固的血迹,招惹来了无数苍蝇嗡嗡乱飞。 “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见陆楠一直盯着那尸山看,斯丹法诺体贴的问,还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想递给陆楠。但是陆楠推开了他的手,考虑了一下后问:“你们准备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嗯?” 有点搞不清陆楠什么意思,担心这位女王是因为愤怒想对尸体做点什么,斯丹法诺谨慎的说:“虽然他们参与了这次的叛乱,但他们依然还是教会的……” “不,您大概误会了。”陆楠面无表情的说,“我只是担心现在天气这么热,不赶紧处理这些尸体的话,恐怕会引起什么疫病。建议你们还是快点把这些尸体挖深坑掩埋,或者直接烧掉最好。” 斯丹法诺干笑了几声,没有回答。陆楠也是完全出于好心才这么提醒一句,对方听不听她管不着,反正她是不会继续在教会呆太久了,就算真的发生了疫病也不关她的事。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难得的善意被斯丹法诺误解,正在默默腹诽,不愧是歌兰家的人,哪怕还是个小女孩,也跟她的祖父一样丧心病狂,看见这么可怕的场景不但不害怕,还想把尸体都烧了。怪不得外面的人都偷偷摸摸说歌兰家没几个正常人。 在斯丹法诺的带领下陆楠和骑士们来到了位于梵蒂冈宫东面的宫室,虽然路上依旧随处都是打斗厮杀的痕迹,但是没有尸体,可能都被清理走了。不少穿着黑衣的修道士正在用水冲洗地面上的血迹。还没走进大门,陆楠就看见站在台阶上的神父,正在和几个骑士说着什么。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长袍,胸口带着十字架,一排火把将这里照耀得犹如白昼,而他的神情也跟要去做祷告差不多,嘴角笑容的幅度都和陆楠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啊,女王陛下,请。” 一抬头看见陆楠,他用亲切的表情打了个招呼,微微点头示意那几个骑士离开。陆楠注意到医院骑士团团长竟然还对他弯腰行了个礼。她没有冒然说话,闭着嘴带着骑士们一路走进里面,看着神父殷勤的安排医生为骑士们包扎伤口,关怀备至。忙活了好一阵,才差不多把这些事情弄完。陆楠示意除了少数几个人留下,其他人都暂且跟着引路的人下去休息,自己还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看向坐在面前的神父。 “事到如今,我有个问题,您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神父?” 陆楠歪着头,略带嘲讽的问。 “啊,这是在责怪我不应该欺骗您吗。”神父笑容可掬的回答道,“没错,一般人肯定都会怀疑,如果仅仅只是教皇的娈宠,没理由骑士团团长也对我恭敬有加。既然目前已经清除了教廷内部的叛乱分子,我也就实话实说好了。有一点我确实没有撒谎,关于我本人,以及我的经历。只不过我不是罗马里奥大人的私生子……” “难道您真的是教皇的私生子?” 陆楠忍不住吐了个槽。 “当然不是,严格意义上,教皇大人算是我的舅舅吧,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但这依然改变不了我依旧是个私生子的事实。您应该知道,我们可敬的教皇也是出自名门,提起他的家族,整个大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我呢,非常不巧,正是这个家族的耻辱。所以即便是沦落到不得不依仗家族耻辱才能挽回被人夺走的权力,教皇陛下还是坚决不肯接纳我回归家族,觉得给了我一个其他身份,就该让我感动得痛哭流涕……真想知道他现在内心作何感想啊。” 神父貌似轻快的说着,眉宇间都满溢着欢乐的笑意,只是陆楠不会误认他眼中闪烁的恶意。就像是正在细细品味着此刻来自他人的痛苦与懊恼,神父的脸颊涌起一片饮酒般的红晕。虽然他依旧保持着那种沉静文雅的做派坐在那里,陆楠几乎都能听见他的血液在激昂的流动,复仇的喜悦让他坐立难安,甚至都有点维持不住一贯的假面。陆楠真心害怕他会随时扑过来,因为现在他看上去就很像是打算那么做。 第137章 对着明显精神有些癫狂的神父,陆楠身上冒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并非她真的害怕神父,而是出于一种对不正常存在本能的不适。就像是走在路上忽然遇到一个神经病,第一反应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啊,也是她没能想到,神父这种年轻轻轻就压抑得简直像是有了另一个人格的家伙,精神怎么可能正常,估计早就心理疾病一大堆了。只不过陆楠不想客串心理医生去治愈他,对他跟教皇以及名门世家的狗血恩怨史也毫无兴趣。她只想知道,神父现在到底打算干什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您是奉了教皇的指派私下活动,目的是为了将失落的权力重新收归到教皇手中咯?” 无视了神父的兴奋,陆楠慢吞吞的说,还举起手阻止了身后的骑士们上前挡在她面前。据说人在极度兴奋的时候会涌起性方面的冲动,她看得出来,神父此刻正沉醉于巨大的成功之中,难得的解除了自我压抑,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指不定他会干点什么。可惜,她并非那种可以随便供男人取乐的对象,更是不想跟面前的神经病扯上那方面的关系,再说看神父两眼都快喷火还是只能憋着也蛮有趣的。 她不觉得神父是出于感情才对自己产生了冲动,结合一下他的身世,大概他很厌恶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吧。所以自己这个位于贵族阶层顶端的女王无疑是他最痛恨的存在。但是,陆楠为什么要去配合他扭曲的心态呢?凭他现在的身份,连她的脚趾头都别想摸到。 所以在神父几乎要剥光她衣服的视线下,陆楠不但没有感到不自在,也没有受到侮辱的自觉。她甚至还坐直身体,故意凸显出胸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神父显然看懂了她的意思,而他也如陆楠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在深吸一口气后他就平静了下来,那种完美却非常虚浮的微笑重新出现在他的唇边。 “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我原谅您,偶尔看您这幅样子也蛮有意思的,老实说可比您目前的模样顺眼多了。” 陆楠毫无诚意的笑了笑,哪怕神父现在依旧是那副禁欲又圣洁的样子,仿佛不久前的亢奋都是幻觉,她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那方面的兴趣了。她还有点庆幸,幸好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被安茹公爵死死拉住,否则一无所知的她还不被这家伙玩死。 对于这种程度的嘲神父只是一笑置之,根本不在乎:“没错,我确实是在三年前接受教皇陛下的密令来到教廷,至于具体过程以及我做了什么,就不方便和您详谈了。但相信您也看到了,显然这三年来我的工作非常成功。” “那么方便告诉我,如今教廷是谁当家做主吗。” 神父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看着还有点少年的羞涩:“我倒是很想说自己,可惜,教会是不可能让一个混有异族血统的人站在权力顶峰的。所以目前依旧是由我们伟大的教皇陛下执掌权杖,考虑到他身体的因素,暂且由法里诺主教大人代理一切事务。” “哦,原来如此。” 得到的答案和陆楠猜测的差不多,她也懒得问安东尼的下场了。所以说这就是情报缺失带来的后果,想必上一次哪怕她不动手,教廷很快也会大变天。唉,早知道的话她干嘛还派朱利安去刺杀,连累得自己跟着一起毙命。但是这么想的话,神父当时明知自己和罗马里奥有牵扯,还装傻什么都不说。陆楠一想到这家伙一边在暗中策划阴谋弄死安东尼夺取大权,一边还潜伏在自己身边不知道打算做什么,顿时就毛骨悚然。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罗马里奥到底知不知道神父的真正身份,以及整个事件里他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心里这么想,陆楠直接就问了出来,换来了神父略带讽刺的一笑。 “您问我那位可敬的父亲吗?真不知道该说他精明还是愚蠢,自以为掌握了教皇的把柄,一边想利用我,一边又戒备我。想来当初教皇大人让他出头认下我,他就想当然觉得我是教皇大人的私生子之类的吧。这几年里利用这件事他获得了不少的好处,简直把我当成一个活的金矿。如果不是被贪婪蒙蔽了双眼,他也不会对我私下的一系列行为视而不见了,啊,愿天主怜悯他可怜的灵魂。” 陆楠倒是毫不意外这位主教大人也估计没有好下场,神父对他的厌恶可谓溢于言表。她挑起一边眉毛:“既然如此,您还装模作样的让我去给他下药?看来您似乎觉得我是可以随便戏耍玩弄的对象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尊敬的陛下,我说过了,一开始计划本来不是这样,是我低估了安东尼的愚蠢以及您的脾气。但是为了向您证明诚意,我不是提前发动了布置,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一切吗。要知道原本伤亡不会这么惨重,看看外面满地的尸体,我觉得您应该足以消气了吧。” 神父一本正经的解释,随即他还拿起了最开始就放在身边桌子上的一个大盒子,看样子分量不轻,亲自端着走到了陆楠面前。 “这是我赔罪的礼物,您看了之后一定会立刻相信我的诚意。” 盯着那个大盒子,陆楠大致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抬头看看神父貌似平静却隐含恶意的笑容,她实在是很想把盒子丢到他脸上——这家伙就那么想看她惊恐的样子从中获得乐趣吗?不知道他认不认识一个叫言峰绮礼的同行啊? 当然她可以不理会,神父肯定不敢强迫她打开,她背后站着的骑士不是吃素的。可是这样一来好像就无形的认输了。陆楠暗暗的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盒子。果然,里面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从扭曲变形的狰狞表情依稀可以看出身份,不是安东尼那个倒霉鬼还是谁。 几乎在她打开盒子的瞬间,身后的骑士已经直接一拳把盒子打飞,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而那颗人头也一路翻滚,还留下了丝丝血迹。陆楠再次举手阻止了骑士拔剑的举动,冷漠的说:“您觉得这样会吓到我吗,神父。看来成功让您有点自视甚高了。活着的安东尼尚且没有让我畏惧,何况死掉的他。只是我不得不警告您一句,这是最后一次,要是您再试图做出什么侮辱我的举动……呵呵。” 她没有把话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她看见神父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压下什么突如其来的冲动。停顿许久后,他慢慢的低下头,以十足谦卑的姿态表示了自己的识趣和认输。 “是的,陛下,我明白了。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吻一下您的手吗?以此来证明我们的和解,还有我的歉意。” 陆楠抱着一种看你还想闹什么幺蛾子的心态伸出了手,神父弯着腰,几乎是虔诚的捧起了她的手,然而他却没有按照一般的礼仪仅仅只是用嘴唇触碰一下,反倒是紧紧抓住,陆楠感到他甚至用舌头在手背上舔了一口。 她几乎是反射性的抽出手,并且毫不客气的顺势给了他一耳光。她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立刻神父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只是屋里所有人包括他本人在内,都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响声,若无其事。 神父缓缓直起身,抚摸着脸颊,倒是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陆楠无理取闹呢。陆楠懒得去探究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总之离不开那些污七糟八的套路。她掏出了最后一块手帕,用力的擦拭着手背,随即像丢垃圾一般丢到了神父的脸上。 “看来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想要学安东尼那套来威胁我,抱歉,还是等您当上教皇的那天再说吧。” 陆楠不无讽刺的冷笑着,毫不犹豫的带着骑士们扬长而去。一出大门,一个全程憋屈的骑士就忍不住的叫了起来:“陛下,为什么不让我们出手?那个无礼的家伙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个暂时得意的卑鄙贱种,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别放在心上,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这时陆楠的脸上早就看不到任何动怒的痕迹,冷静的说,“就算是个无耻的小人,现在他仗着教皇,可以说掌握了教会的大权。你们注意到了吗,他全程都没有在意过其他人,说明他非常自信对整个教廷的掌控。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惧,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要惹出麻烦。” “可那家伙完全是想利用加冕的事情来威胁您,您一定要小心,也许他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 另一个骑士忧心忡忡的说。实际上陆楠虽然打着祈祷朝圣的幌子,骑士团都知道她真正的目的。虽然获得了继承权却迟迟不能正式加冕,这已经成了陆楠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众人都清楚的秘密。 “别担心,他还没那么大本事。”陆楠毫不在意的说,“回去收拾一下,我们离开梵蒂冈宫。不过既然都来了,还是在离开之前去教堂做一场弥撒吧。” 见陆楠不打算谈论这件事,而且表现得十分自信,作为她的骑士只好默默服从。当然私下他们不免将神父骂得狗血喷头。同为男人,他们可不会看错神父眼中的那份蠢蠢欲动。区区一个混血私生子竟然也敢肖想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女王陛下?简直是白日做梦! 陆楠倒是不知道骑士们已经在商讨要去给神父罩布袋的事情,她当然也看明白了神父那份不再压抑的欲望。想来他肯定不会顺利的让自己完成加冕,绝对会趁机提出各种条件,搞不好还本着恶劣的心态想把她弄上床什么的。虽然他之前故弄玄虚的过往大有水分,但绝对也不是什么幸福童年。陆楠不觉得他那份色气满满的姿态是单纯靠演技就能装得出来的。所以,身为最低贱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存在,要是可以迫使一国女王对他低头,供他欺凌玩弄,肯定能让他得到极大的愉悦。但陆楠完全不想满足他这份扭曲的欲望。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哪怕他勉强算个黑暗霸总,陆楠也不是无助单纯的小白花呀。要靠讨好男人来换取正式的加冕,陆楠觉得她还不如赶紧去死算了。她真的很怀疑,神父是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把她当成什么孤苦无依的乡下村姑——帝国还没亡呢,她头上也没曹操。 所以她最后完全是故意那么做的,不怕有企图,就怕没突入点,她知道神父是因为什么才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就偏要摆出那种高不可攀的姿态吊他胃口。以前的神父滑不留手,现在既然他对自己产生了不可告人的想法,那就好办多了。 “教皇活不了多久,我不信那家伙没了教皇做靠山,教廷的人还会乖乖听话。想要坐稳位置,没有外界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心下嘀咕着,陆楠对教会的一些内幕多少有所了解,实际上每一次选出新教皇,也是比拼势力财富的对决。没人会相信教皇的标准是看谁更加虔诚,说白了跟老美竞选总统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历来教皇都是从枢机主教中诞生,而能成为枢机主教,无不都是出身名门身家丰厚的对象——毕竟这年头,能在教会里担任高层神职人员的基本都是贵族出身啊。 陆楠倒很想知道,神父这种不是贵族也没有什么家世身份的人到底拿什么和其他人比。想威胁她?哼,等到教皇一死,他就只能过来跪着求她了。别以为陆楠不知道,他这种出身换个贵族根本都懒得理睬,也就她还能给点好脸色。 “其实想睡我倒也不是不行,可惜,要么就乖乖的像条狗一样跪舔,要么就有足够的利益让我动心,两边都不沾,做什么美梦呢,朕是那么好推倒的人吗。” 离开梵蒂冈宫前,陆楠回头望了一眼前门上的天使像,悠哉游哉的想。 第138章 虽然神父……或者更确切一点的说,是教皇一方的势力获得了最终胜利,但是来到梵蒂冈宫之外,战乱带来的痕迹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即使是有骑士团和大批修道士在忙碌的打扫搬运,到底依旧堆积着尸体还有杂乱无章的倒塌建筑物,而且大量房屋都被火焚烧过,时不时传来伤者的呻吟以及哭声,让这个原本应该充满神圣庄严的宗教之地看起来宛如末世。 陆楠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教会内斗死伤无数对她来说是好事,但目睹这悲惨的一幕她确实没办法开心得起来,除了那种天生就反社会的犯罪型人格,正常人都不会为此心情愉快才对吧。再想到不久的未来,她势必要和库曼人大斗一场,届时不知道还有多少生命会无意义的消耗在战场上,顿时感到索然无味。唉,人类,就是这么的无聊又可悲。为了争夺地盘,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沉迷于互相残杀。陆楠不是哲学家,但是此刻也忍不住开始感叹生命的渺小。即便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知晓历史发展规律又怎么样呢,她深深明白,就算是未来自己成功了,名留青史,成为被万人传诵敬仰的伟大帝王,对于时间和宇宙而言,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她还不是必须得投身于这场血腥的厮杀之中。因为她的最终目的是回家。 虽然才重溯了几次,她已经开始感到了厌倦和疲惫。她很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彻底疯狂,放弃挣扎,放弃了回家的努力。回想契约的内容,她可是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只要没有达成契约的目标,她就得永无止境的在这场没有结局的轮回里挣扎。到时候只怕是连发疯都疯不了吧…… 摇了摇头,陆楠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看看随行的骑士和护卫们,他们显然就没有这么多烦恼,除了一些初次见血的人比较畏缩,其他人都毫不在意,悄悄的指指点点,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陆楠叹了口气,所以说知道得越多,烦恼就越多。要是被这些人知道她现在正思考着宇宙和时间以及永恒,他们只会茫然不解,或者笑她无病呻吟吧。 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在战后破败的市区走着无比的显眼。遭受了这样的事件,不少教会的人还处于全然的懵逼之中,没头苍蝇般的乱跑乱叫,又或者是跪爬在亲人战友尸体边上痛苦喊叫。教会虽然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士兵清理维持秩序,但哪有那么快就控制局势,所以根本没人有多余的精力时间来管陆楠他们。 到处都混乱不堪,陆楠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才穿过交战最激烈的地带,到了位于城边的一座教堂。由于位置偏远而且教堂本身并不是什么宏伟精美的建筑,所以免于了战火洗礼,但大门敞开,里面的人也逃得不知去向。陆楠就下令暂时在这里休整一下,等到天亮了再出发。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离开,毕竟教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没有理由来责怪她。但陆楠觉得既然都来了,就不要白跑一趟。她打着朝圣祈祷的旗号,总不能连正经的弥撒都不举行一下吧。原本她还构思了一出苦情戏打算刷一下好感,结果遭遇这样的局面,真是浪费感情。而且陆楠还想观望一下,看看教会最后的态度如何,好决定未来的发展和谋划。 护卫队的人分散驻扎在教廷四周,开始生火休息,而陆楠和骑士们走进教堂,大致检查了一下后确定了安全,点亮了烛火,整理好那些翻到在地的桌椅家具。陆楠被请到里面的房间,而骑士们则是在外面的大厅负责警戒。 “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以后教会又打算怎么办。” 陪在陆楠身边的只有骑士团团长,他看着房间墙壁上挂着的十字架,忧心忡忡的说。 “嗯,就算是教皇重新掌权,但他那个身体,恐怕支持不了几天,新教皇上台到底如何,我们不知道。而且这样的话我的加冕仪式他们又有足够的理由往后拖延了。” 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陆楠打了个哈欠。屋里非常简陋,而且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过陆楠也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感到不适,习以为常。尽管全程没有战斗只是坐着,但经历了那么多,她还是露出了疲态。 说到加冕的问题骑士团团长跟着皱起了眉头:“没有正式加冕,您就不是正式的皇帝,想要插手干预东西法兰的事情没有理由。很多事情也没有办法进行,实在是一件麻烦事情。” 陆楠叹息一声:“可不是吗。” 她并不是因为单纯的想多个皇帝名号才如此急切,实际上虽然现在她只是洛林女王,某种程度而言,大家早就把她当成皇帝来看了。但是缺少个名义就是那么无可奈何,很多事情陆楠只能干看着却不能动手。比如各种财产支配问题,又比如东西法兰的事务问题,以及一大堆只有皇帝才能命令支配的领主跟封地。帝国毕竟那么广阔,陆楠偏偏只能暂时呆在洛林这一块地上起舞。而其他帝国统治下的大小领主正在趁着这段时间拼命搞事,怎么能叫她不着急。特别是她的两个叔叔,虽然因为国内战乱没法分神来谋夺她的继承权,可是再这么打下去,将来的一系列麻烦不还是都丢给她来解决吗。好处没有得到半分,倒要费尽心思给他们擦屁股,这种事情陆楠怎么可能开心的接受。 目前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整个帝国都陷入了内斗之中。原本这里的习俗就是武力兼并,由于处于没有皇帝管辖的真空期,帝国内的大小领主们赶紧趁火打劫,掀起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打得不可开交。要解决的话倒是非常简单,皇帝颁布一道命令,全面禁止内斗就完了。可现在不是没有皇帝吗。陆楠天天接到一堆报告某某贵族被某某贵族侵占庄园夺走土地的信件文书,实在是烦不胜烦。未来她想搞全面进攻,不可能只用自己领土里的军队,肯定要召集整个帝国贵族领主的军队联合进行。那么现在他们内斗得不亦乐乎,消耗的人力物力都是在撸她的羊毛啊。 帝国治下除了洛林,东西法兰,还有几个封地比较大的独立大贵族,像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们早就不满被人统治管辖的局面,野心勃勃,想要从帝国的版图中脱离。只不过碍于眼下的局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原本以前的两个皇帝都是把他们全家扣在王都,迫使他们屈服。可是在上一任皇帝去世后他们就趁机跑回了自己的领地,陆楠想重新把他们召集回来都做不到——因为她不是皇帝。 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痛心烦,陆楠真的不明白,那些领主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帝国陷入更加衰落的局面。原本库曼人碍着帝国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帝国彻底分裂瓦解,他们肯定就会立刻趁虚而入,重现几十年前查理大帝尚未建立帝国的危急场景。 不,他们当然知道,只是他们根本不想管那么多,只想着眼前的利益而已。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独立大领主恐怕巴不得帝国快点完蛋才好呢。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扪心自问,难道她错了吗?考虑到大局,她是不是应该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要对教会的行为发火,乖乖的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先完成皇帝加冕仪式再谈后续问题?其实刚才神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陆楠又不是那种多么在乎贞操的烈女,被他睡一下也不会掉根头发。 但是这种念头最多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被陆楠抛之脑后,做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就神父和教会那德行,陆楠不想惯着捧着。反正她对帝国又没什么真情实意,更不存在为了国家人民牺牲自己的觉悟,大不了多走点弯路,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她恰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还有无限的未来供她消耗。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骑士团团长,要是自己真的跪在教会面前,肯定会被他看不起。想必他宁可跟着自己战死,也不会接受帝国皇帝失去尊严。这么一想,陆楠又心安理得起来。 “算了,现在讨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有什么事情都等回到洛林再说。不管怎么样,教会都不可能无视我们的存在以及态度。您放心,身为未来的皇帝,我不会做出任何有辱帝国还有歌兰家族的行为,更不会轻易对教会屈服。” 丢下了心理负担决定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陆楠还心大的安慰起了团长,果然,他的脸上露出了疑似笑容的表情,高大的身躯忽然一矮,屈膝半跪在了陆楠的面前。 “是,陛下,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身为您的骑士,哪怕未来是地狱,我也会跟着您坚定的走下去。” 换个人说这样的话陆楠肯定不信,但是从布拉曼特嘴里说出来,她却深信不疑。尽管总是自诩冷漠,陆楠也不免为之动容,站起身来握住了布拉曼特的手:“谢谢您的信任,我也以自己的灵魂和荣誉发誓,绝对不会辜负您。我一定会重振帝国,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让帝国的旗帜飘摇在人类所能看见的每一寸土地。” “啊,陛下!” 总是板着脸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中年男人眼睛湿润了,他努力的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将即将喷发的感情重新压抑回肚子里。他低下头,用自己粗糙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陆楠纤细白嫩的手,用嘴唇在上面稳了一下,便放开重新站了起来。 “我出去巡视一轮,您早点休息吧。” 不管怎么看他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隔着满脸络腮胡子看不出什么来,陆楠估计他是害羞了。其实仔细想想,布拉曼特除了年纪大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嘛……不不不,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生了三个,陆楠可从来不干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而且她自觉要是掺杂进了什么男女之爱,反而侮辱了这份高贵纯洁的忠诚。 “嗨呀,我居然还想念起香槟公爵那家伙起来了。” 刚刚还被人紧握和亲吻的手还残留着温度,而身处这简陋破败的房间,陆楠觉得有些冷,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怀念起了被人紧紧拥抱亲吻的感觉。想来想去,涌上心头的居然是香槟公爵。她有点脸红,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开始观察起了墙壁上的圣母像以及那个巨大的十字架。看着那个非常有年代感而且布满了烟熏火燎痕迹的十字架,陆楠很想高歌一首《以父之名》。 这样的歌要是真的大声唱出来被人听到,肯定会以为她脑子有问题,陆楠只能含在嗓子眼里哼哼。正当她热情洋溢的念着“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阵轻微的风在身后吹过,随即眼前十字架上映射出了一个人影,吓得她顿时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克洛泰丝,是我。” 幸好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陆楠没好气的转过身,看见朱利安站在窗口前,不知何时又披上了那件熟悉的黑色兜帽长袍。 “……您是故意这么干的吗,看见我被吓成这样您感到很开心吗。” 之前一直不见他人影,陆楠虽然自我安慰不会有事,难免提心吊胆。看到这个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人,她不禁感到非常恼怒,但还记得压低声音。 仿佛是因为夜色的掩饰给朱利安带来了勇气,他一反白天时候总是畏缩后退的行径,一把抱住了陆楠,看似细瘦的双臂却有着钢铁般的力量,禁锢得陆楠难以呼吸,好像是恨不得将她揉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抱歉,克洛泰丝,我也想要时时刻刻陪在你最近的位置,可我做不到,原谅我,原谅我吧。” 他痛苦的低喃着,身体一阵一阵的发抖,陆楠被迫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听到他心脏发出狂乱无章的声音。她不知道朱利安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总是显得那么的压抑和苦闷,但显而易见,跟教会脱不了干系。他正是从进入教会开始才举止怪异起来,每次他看着那些代表圣父圣灵的雕像和痕迹,脸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再联系他那颇具军人气质般的站立坐姿,还有他不经意间展现出的一些举动,极有可能他以前是教会骑士团的成员。但身为理应最虔诚最坚定的教会骑士,怎么会变成一个藏头露尾的地下黑暗组织成员呢?嗯……陆楠可以用这个假设脑补出一万个充满狗血的故事。 不过这不妨碍她此刻趁着朱利安动摇时候赶紧套一波话。 于是陆楠反手抱住他的腰,哽咽似的说:“我不原谅,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朱利安,难道和我在一起就是那么可怕不能饶恕的事情吗?你想要留下,而我也需要你,这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你非要离开。朱利安,为了我留下吧,我要你,我真的想要你。” “不,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 朱利安只是反复念叨着同样的话,可他却偏偏舍不得放开拥抱着陆楠的手,他看着陆楠的视线虚无缥缈,分明是在透过她的面容看着别的什么不存在的人。陆楠感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也渐渐从她的腰间滑到了臀部,他的眼睛变得又深又暗,带着几乎贪婪和疯狂的清晰俯下了头。 正当陆楠错愕的想着“这画风好像不对”,朱利安却好像忽然从一个美梦中惊醒,瞳孔收缩,一把将陆楠摔开,让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克洛泰丝,对不起!” 他连压抑声音都忘了,痛苦的叫着,连看她的勇气都失去。陆楠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他沿着墙壁飞快的爬上了离地至少三米的窗户,随后消失在了黑暗中,只留下陆楠趴在地上独自凌乱。 外面听到声音的骑士们冲了进来,争先恐后的把陆楠从地上扶起,陆楠还不得不编了个谎言来敷衍。尽管骑士们明显都不信,但他们很体贴的选择了装傻。 摸着被摔得很痛的腰,陆楠真是无语,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心存不良,故意说些暧昧的话想挑逗一下朱利安。但谁能想到总是表现得如同一个慈祥老父亲的男人会忽然做出那样的事,还把她推翻在地。至此她要是还不明白朱利安心里爱着的人是谁,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傻子了。 不知道当年朱利安和原本公主的母亲有什么爱恨纠缠,但是替身什么的,陆楠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139章 经历了这么一件糟心事,陆楠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而且她还不得不费劲脑汁的编出合理的理由来对布拉曼特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从骑士团长那双深沉的眼睛中陆楠大概猜到他应该心知肚明,只是不想拆穿她才选择了闭口不言。说起来陆楠很怀疑布拉曼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他为什么会提醒自己小心朱利安呢。而且朱利安消失那么久,布拉曼特竟然都没有主动问过一句,和他平时沉稳谨慎的作风大相径庭。想到这位骑士大人也是在宫廷中呆了很久,侍奉上一位皇帝十多年的人,肯定知道公主母亲的事情。但陆楠觉得即便是去问,他也只会什么都不说。这种类型的男人只要下定决心,不管是撒娇卖惨还是威逼利诱想来都只会无动于衷。陆楠觉得,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 但这也从某个层面证明公主母亲的身份大概有点问题,但公主本人肯定是得到皇帝认可的,不然就冲着布拉曼特对歌兰家族那股忠心耿耿的劲儿,怎么可能对她俯首称臣。看在大家都选择装傻的份上,陆楠也就从善如流了。未来要是真的有谁跳出来拿这件事质疑她继承皇位的资格,只要那时候她已经权倾天下,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怕个鬼。 愉快的完成了自我说服,陆楠裹着披风在那件小屋子里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后不免感到腰酸背痛。问清楚了朱利安并没有回来,而教会还在忙着打扫战场跟继续内斗,陆楠就随便的在这间教廷搞了一下精简版本的弥撒。反正具体步骤不就是讲讲经,分分饼,总之她已经完成了到教廷圣地进行祈祷这么一个成就了。临走前她还特地仔细搜刮了一下教廷内部,从地下室找到了几瓶还不错的葡萄酒以及一大包干饼,想来是平时举行仪式时用到的圣餐。她毫不客气的全部打包带走,就当是教廷一游的礼物。 趁着天色尚早,陆楠就和随从人员们踏上了归途。在城门口倒是毫不意外的被守卫拦下,但是教廷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守卫也是六神无主,不敢强硬的阻拦。所以陆楠随便的斥责了他一顿,带着护卫们就强行闯出了城门口。守卫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苦于没有任何理由——教会也不敢强行扣押一国女王啊,况且他还没有得到任何正式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楠一行人走远。 陆楠还是挺怕教廷的人真的发疯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出了城门后就下令全速前进,最后为了加快速度,连马车都不要了。骑士们把里面必须带走的东西都分别背在马背上,又拆掉了车上一切徽记标识,最后还放了把火直接烧掉车厢。陆楠和骑士团团长共乘一匹马,就这么逃命一般的飞驰起来。 这一口气足足跑了大半天,中间仅仅稍微短暂的停留让马匹休息了一下。幸好这次带来的马匹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良品种,跑了大半天除了气喘吁吁还没有出太大问题。陆楠虽然一路上都被好好护着,但是她的大腿内侧还是被磨得破了皮,疼得直抽冷气。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咬咬牙撑着就行,可骑士团团长不干了,直接下令全体整修。 “已经过去这么久,并没有发现任何追兵的行踪。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教廷的地带,马上就要进入帝国的境内,他们不敢再干什么,放心吧,陛下。” 陆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本来也就是想着以防万一。但她还是很疑惑,按理说神父不应该那么傻的直接放她走掉才对,起码也派人来跟她谈判一下,讲讲条件。可能是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吧,毕竟神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毫无波折。陆楠衷心盼望教会内部越乱越好,斗个死去活来。 一行人走走停停,全程警戒,直到又走了两天才终于确定彻底安全。骑士团长本来还想去联系当地领主给陆楠搞辆新的马车,但是被陆楠拒绝了。如今她对帝国一切不属于洛林范围的领主都抱着戒备之心,万一他们起了什么坏心,她现在身边就这么点护卫,岂不是非常糟糕。 陆楠虽说是一直都在练习骑马,但没有试过这样的强度,长时间都在马背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布拉曼特已经竭尽全力的让她更舒服一些,但一天下来陆楠基本废了只能瘫着被扛下来。也亏得现在骑士们对她好感度很高才没人埋怨她多事作妖。陆楠自己知道这么干反而添了麻烦,所以不管再痛再累,她都咬紧牙从不吭一声。这么折腾了七八天,居然也慢慢的适应下来,骑上十来个小时后勉强可以自己爬下马,不得不让人感叹人果然就是要磨炼。陆楠心想这至少算件好事,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她就不会拖后腿了。 因为没有了马车的拖累,一行人只花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顺利回到了洛林。王宫里的众人看到灰头土脸瘦了一大圈的陆楠时,无不大惊失色,还以为他们遇到不长眼的强盗了。陆楠也顾不上和他们废话,赶紧叫人烧热水好洗头洗澡。这出门在外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别说是洗澡洗头,能有干净水擦脸都不错了。陆楠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洗澡洗头,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痒,而且身上很臭。等到热水烧好,她迫不及待的洗了七八遍,从头到脚不知道搓了多少污泥下来,这才换上干净衣服一身清爽的出来。 坐在她那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小客厅,陆楠只觉得简直恍天堂。侍女们殷勤的给她按摩,拿着特制的油脂擦拭手脚,还有人把剥好的葡萄一颗一颗的喂到嘴里,她不禁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天啊,您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瘦成这幅模样。” 贝赫伦夫人亲自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心疼无比的说。这种造作的作态以前陆楠觉得挺没趣,但是重温一下竟然也有了点亲切的感觉。听她唠唠叨叨埋怨不该出门到处乱跑,手脚都被磨得好粗糙,陆楠难得没有吭声,反而安抚的拍了拍贝赫伦夫人的手,让她受宠若惊。 见她心情不错,贝赫伦夫人低声问:“外面不少大臣听说您回来的消息,都想得到您的接见,您要召见他们吗。” 陆楠闭着眼睛,几乎都快睡着了。在外面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多么辛苦,有时候还觉得颇为新鲜,就跟露营差不多。等回到王宫全身一放松,才感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她只想就这么躺着直到天荒地老,但理性却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永远都有一堆麻烦在等着她去处理解决。于是陆楠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老半天才振作精神,让侍女们收拾好衣服和头发,懒洋洋拖着疲惫的步子出去接……呃,不,见客。 “哦,对了,夫人,有件事差点忘了,一会儿您从我的私库里取出一笔钱去给布拉曼特,让他自行决定如何分配。” 忽然想到好歹骑士们还有那么多护卫跟着自己吃了苦,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陆楠只好放点血出来当做酬劳。 “顺便带个口信给柏曼男爵,明天晚上我会在宫里举行宴会,希望他可以带着全家一起出席,成为我的贵宾。” 既然骑士们有,这位劳苦功高的男爵先生不能忘记,陆楠又顺口说了一句。贝赫伦夫人一一答应,还好奇的问:“您决定就在明天举行宴会吗?那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反正宫里那么多人也是闲着,找点事给他们做。如果您觉得一个人忙不过来,不是还有香槟公爵可以帮忙嘛。具体布置的事情就交给您来处理,至于写信邀请的事情……等一会儿我回来之后再安排。不需要弄得太盛大豪华,但也别显得太简陋,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楠特地嘱咐了几句,贝赫伦夫人含笑答应。想必筹办一个宴会对她而言只是小事一桩,陆楠倒没有多么的担心。她揉了揉脖子,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番仪表,这才堆起笑容,推门而出。 仅仅也就只是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感觉上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重新见到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和灯火,还有一干大臣贵族们熟悉又陌生的脸,陆楠心情比较复杂,连弗兰德斯公爵的秃头好像都显得和蔼可亲起来。尤其是香槟公爵,陆楠一看见他顿时就有一种被耀花眼睛的错觉——奇怪,印象里香槟公爵有这么英俊吗?他今天穿得依然非常风骚,特制的礼服外套把腰掐得非常紧,显得腰身格外修长。而那些重重叠叠的花边还有蕾丝,一般男人穿着只会显得不伦不类活像个女装失败的人妖,但穿在他身上却分外奢华,无比适合。但是再多的宝石和装饰都比不上他那双勾魂摄魄般的蓝眼睛,陆楠只是和他视线对上顿时就觉得心砰砰直跳,心中惊叹这家伙不得了,好像那股风骚劲儿又进化了,看得她心里怪痒痒,只想过去摸几把。 嗯……大概是看了太多糙汉带来的后遗症,所以连香槟公爵都顿时惊为天人起来。 像是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动摇,香槟公爵对她飞来一个媚眼,唇角上翘,笑得又迷人又充满诱惑,陆楠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把持不住。幸好,这时她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安茹公爵,还是那么骄傲自持,还是那么冷淡疏离,顿时就让陆楠满脑子的不健康思想飞到了九霄云外。不比较不知道,现在她才发现在一干乱七八糟的男人当中,安茹公爵简直是天使般的存在啊。 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径直朝着安茹公爵走去,迎面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真情实意的喊道:“啊,亲爱的公爵,亲爱的朋友,我是多么的想念您啊!” 安茹公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她抱个正着,整个人都僵硬了,满脸都是“这女人到底又在发什么神经”。碍于身边还有不少人,他不好不给面子的直接粗暴推开,只能无奈的举着双手,小心不要碰到陆楠的身体,无奈的说:“陛下,很感谢您的热情,但我实在是不记得何时我们之间有着这么密切的友谊了,可以请您放开我吗。” 抱着他的腰,陆楠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到了一股清爽的味道,这时她才想起这里的安茹公爵不是上个周目的他,目前他们的关系正处于陌生状态。但是抱都抱了,她也就厚着脸皮的收紧双臂,以此来抒发自己的激动。 老实说,直到见到本人才发觉,她确实挺想安茹公爵的。而且安茹公爵比她想象的还要瘦,陆楠觉得她几乎可以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起来……当然也就想想。 抱了好一会儿,感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陆楠估计他已经快要忍不住的发脾气了,这才赶紧放开。然而立刻就有人从边上挤过来,一把搂住她紧紧环在怀里,还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一闻到那股浓烈的香水味儿陆楠就知道肯定是香槟公爵。换个时间她肯定会生气,但是现在,她连香槟公爵都觉得蛮可爱的,于是便忍受了他的行为,还亲切的和他贴了下脸,让香槟公爵错愕得连话都忘了说。 心里想着既然都抱了两个,也不差再抱几个,陆楠便很公平的把前排几个大臣,包括弗兰德斯公爵在内,挨着抱了一遍,嘴里还热情的叫着:“我亲爱的朋友们,再次见到你们真好。” 大家都被抱得有点懵逼,但是见到女王陛下难得这么热情,也不好板着脸,纷纷挤出了笑容,连弗兰德斯公爵都笑得和个慈祥的老爷爷一样。陆楠觉得自己情绪完全陷入了一种奇怪的亢奋,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兴奋,明明刚才她还懒洋洋犹如一条死鱼。 轮流抚摸完了一众狗头……不,人头,陆楠微微喘着气,对着一边看傻眼的侍从吩咐道:“去把我行李里的那个布袋子拿过来,里面有我带回来的礼物。” “呃……陛下,礼物就不必了吧,实际上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 富瓦伯爵也被陆楠给强抱了一遍,见陆楠一副没过瘾的表情,忍不住出言阻止,但陆楠根本不管,笑眯眯的等着侍从拿来了布袋,就以一种圣诞老人的架势从里面掏出了她不远万里带回来的干饼,一个个的分给在场每个人。 “这可是受到过祝福和洗礼,从圣地带回来天主的身体,你们一定要收下啊。” 厚颜无耻的说着瞎话,陆楠煞有介事的嘱咐着。大臣们看着手里干巴巴都长霉点的饼,还得强装笑脸感谢女王陛下的好意,心里也是日了狗。 第140章 看着诸位王公大臣尴尬拿着块饼,想丢不能丢,想装没地方装,陆楠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手说道:“好啦先生们,不要在意,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别当真把它吃掉。” 由于之前陆楠除了继承王位的仪式就基本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不存在集体召见大臣,所以大多数人对她都很陌生。而打过交道的几个大臣们还有点不习惯她这突如其来的活泼画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配合的笑还是严肃以对。有几个想拍马屁的贵族真的把干饼塞进了衣服里,陆楠只当做没看见,反正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吃出了问题就是自己蠢。 “不过确实是我从教廷带回来的没错,愿意的话留着当个纪念品也不错。” 她半真半假的说着示意在场众人别都傻站着,带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于是其他人都纷纷效仿,按照地位高低轮流入座,而一边的侍从很有眼力劲儿的赶紧给他们端上了葡萄酒。弗兰德斯公爵顺手把干饼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教廷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网络和电话,陆楠他们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洛林的,估计宫廷里的大臣们并没有收到相关消息。陆楠为这落后的信息传递速度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简单的把在教廷的遭遇说了一遍,当然,她选择性的略过了一些不必要的内容。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在场众人为之震动了。陆楠慢慢的喝着特地给自己准备的白开水,一边观察着大臣们交头接耳,一边开始思考起信鸽培育的问题。想要达成快速传递消息的目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信鸽了。但是以前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好像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瞬间养出一大群可用的信鸽,实际操作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目前这个时代根本没人想过靠鸽子或者其他鸟类来传递消息。陆楠仅仅只是有了个初步的构想,具体视线只能慢慢摸索了。她已经全力派人出去联络搜寻东方商人或者其他合适对象,在西方完全还处于半野蛮时代的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技术水平更加发达的地域。老实说陆楠虽然对库曼人感想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从现阶段了解到的信息,他们科学技术文化发展的水平还真是比他们高得多。所以陆楠挺想从他们那里撬一下墙角。 几位枢密院的重臣没有轻率的发言,尽管平时他们关系一般各怀私心,但在这种重要问题上他们显然暂时抛弃了分歧,连总是咳来咳去仿佛随时都会蒙主召唤的上勃良第公爵都没有故作病弱。他们低声讨论了一番,还是由弗兰德斯公爵总结发言。 “尊敬的陛下,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教会目前经历了巨大的变动,沉寂已久的教皇重新掌权,将之前的两个枢机主教彻底排斥出了教会的权力中心,而且他们对帝国的态度非常不友善……是这样没错吧。” “总结得没错,公爵,就是这样,我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您要是不信,还有一干骑士团的成员们为我作证。上帝保佑,压制着他们别去找教会的麻烦真是费了不少劲儿,如果您亲眼目睹当时他们对我的刻意冷落,您也会生气的。” 弗兰德斯公爵急忙说:“不不不,陛下,我并不是怀疑您,只是不太明白,教会为什么会这样做,激起您的不满和愤怒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啊。按照正常逻辑,他们应该赶紧加强和帝国的关系,换取您的全力支持才正常……” “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富瓦伯爵粗声粗气的打断了弗兰德斯公爵,怨气十足的喊道,“难道您是第一天认识教会那帮吸血鬼吗?他们什么时候不自高自大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翘着尾巴谁都看不起的做派,好像靠近天主自己也就变成天主代言人了似的。以前他们就经常打着各种看起来很正当的理由对帝国要这要那,除了满口漂亮话之外只会站在我们后面捡好处。现在只不过是彻底丢掉了那层修饰的假面,连漂亮话都懒得说了!” 这番话引起了诸多贵族的附和,他们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表示富瓦伯爵说得没错。陆楠不知道在她的世界里原本的教会是如何生存发展,反正在这个世界里面教会虽然本身也拥有很多田地和庄园不动产,但大多数都是属于教皇的。他们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各个教区里教徒的进贡还有田地作物的税收,以及到处滥发赎罪卷跟收缴异教徒的家产。而那些田地收入原本应该是属于当地领主的,却被教会打着天主的幌子给强行占了。教会还经常随便的扩张教区的范围,打着各种名义插手当地领主的日常事务。每当遇到什么麻烦事,他们还会直接要求当地领主出人出力,事后决口不谈报酬,只当这是理所当然。所以领主贵族们怎么可能喜欢教会的存在,只不过是碍着统治需要勉强忍耐而已。 得到了支持的富瓦伯爵更加怒不可遏,恶狠狠的拍着桌子:“从前几年开始他们就无休止的要求我用自己的船队去帮他们运送货物以及剿灭海盗,不但没有任何感谢,还天天抱怨不断。我连自己领地里的海盗都顾不过来,天天被他们上门抢劫,还得先去服侍那群看不起人的大老爷。难道我们是欠了教会的钱没还吗?倒是他们从帝国建立开始就不断伸手要钱要地,吸干了我们的财富,倒把自己喂得肥硕无比。天主在上,这就是他可敬的信徒们。我们为什么要养着这么一群除了吃饭花钱什么用都没有的教士?” “没错,狗还能看家,牛还能拉车,我实在是不知道那群整天啰啰嗦嗦唠唠叨叨的神父有什么用。我实在是烦透了他们到处散播什么天堂地狱的话,骗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愣一愣的,自己饭都吃不饱,还倾家荡产的去买那些擦屁股都嫌硬的破烂纸片。我都没指望过那些神父修道士也去种种地放放羊,但他们也别妨碍其他人干活啊!我领地上那个白痴神父老是试图让所有人都把一切献给上帝,但他却没想过,农民们口袋没有一分钱,最后全部饿死了,谁来种地供养他们!” 另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贵族口沫四溅的附和道,更加引发了一大波赞同,在场诸人都痛斥起教会不事生产还天天屁事奇多的罪行来,完全看不出任何对上帝的尊重。陆楠不动声色的听着,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她虽然还不是完全了解这里教会和贵族之间的矛盾关系,但这样类似的历史却并不稀奇。就好比中国历史里多次从上层发起了灭佛运动,起因不也正是宗教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资源吗。尽管本质上这里教会的地位比那些被抵制的宗教要高很多,但说到底也是统治阶级为了稳固地位才扶持其存在。一旦影响到了统治阶级的利益,翻脸完全是分分钟的事情。 唉,所以说当年查理大帝为什么不跟库曼人一样直接搞个政教合一的体制呢?那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情了。 “好了好了,先生们,我明白你们的感受,教会的傲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我想你们都非常清楚,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把教会彻底覆灭,其他的不说,难道我们还能公然打出反抗天主的旗号吗,那只会让我们成为其他信奉天主兄弟的敌人。” 等贵族大臣们骂得差不多后,陆楠才挥手,示意他们适可而止。其实这只是表面理由,根本原因在于目前几乎所有体系制度都建立在教会监管控制下的一套标准里,一旦真的推翻了教会,只会导致一片混乱。失去了教会的权威,岂不是意味着贵族和王族都变得毫无价值,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挑战登上权力顶端。陆楠可不想面对接踵而来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局面。虽然以未来的视角来看,现在这种阶级固化贵族永远是贵族农民永远是农民的构成很落后,但是社会发展总是需要符合当前生产力水平的。生产水平跟不上,谈什么社会改革都是在做白日梦。实际上,风光一时的贵族阶层不就是在工业革命之后日益衰落,最终被彻底丢进了垃圾堆嘛,只不过取而代之的是资本家阶层而已。而教会……现代社会里教会还有什么存在感,基本都变成吉祥物和丑闻集中营了。 但是这些问题就不需要说出来了,陆楠自己大致明白就好,总之,她需要教会,但是不能容忍教会企图挑战君主的绝对权威。教会只能是一个维持她统治的工具,陆楠反正不会看着教会压在头上作威作福。 大多数人听陆楠这么说后都显得很不服气,骂骂咧咧,就差没扯开嗓门吼为什么不能灭了教会,那架势大有打倒土豪分田地的风范。陆楠懒得和这群不懂社会发展的人浪费唇舌。但是看着几位枢密院大臣表情比较冷静,她心里很安慰——好歹还是有几个明白人。也是啦,能混到这个地步,怎么也不会是那种毫无见识的傻瓜。 “想必您已经做出了该有的判断,尊敬的陛下,敢问我们今后应该如何应对呢?” 弗兰德斯公爵很圆滑的问,没有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反倒是想让陆楠背了那个蔑视教会的黑锅。 “如何应对?现在教会仅仅只是表现出了一些意图,并没有真正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行为,叫我怎么办?所以我们只能等着他们先出招,再谈解决的问题。别忘了,在我继承洛林王位的时候可是公开起誓过,要维护教会的一切权益。您能说教会要求我们保卫他们的财产是错误的吗?您能说教会要求我们表示恭敬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吗?除非他们公然毫无理由的命令我们献出所有土地财产,又或者随便捏造一个罪名要把我这个女王拉去烧死。我们都没有任何理由去违抗教会。” 陆楠冷笑着回答,她才不会轻易上了这只老狐狸的当。 “那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教会再自以为是也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但是他们想要用各种小手段来刁难我们却非常容易。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被他们剥削压榨吗。” 富瓦伯爵气愤的吼道。 “伯爵,别只顾着生气,我们当然不会这么愚蠢,说到底,还是这几年教会过得太好,忘记了当年被异教徒打得差点连罗马都丢了的惨痛教训。要不是有我们在前面扛着,他们哪有多余的精神搞内斗,只怕都战战兢兢,天天祈祷着库曼人的大军不要在罗马的城墙外面出现。” “等一下,陛下,难道您打算放弃东方防线吗?恕我直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要是这么做的话,还没等库曼人打到罗马,我们的王都就先被他们攻陷了!” 一直沉默的安茹公爵听陆楠这么说,立刻开口阻止。 “公爵,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不过说到东方防线……这么多年来都是由帝国出钱出力,艰难的抵御异教徒的侵袭,而天天嘴上喊着兄弟亲如一家的教会和其他几个国家却跟什么关系都没有一样,您莫非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吗。” 陆楠举手示意他先别急着插嘴,沉稳的继续往下说。 “当年库曼人几十万军队入侵,差一点就打到了罗马城前,整个天主教世界危在旦夕。要不是有我的祖父查理,我们早就沦为异教徒的奴隶,还谈什么教会不教会的。想想这也就是不到五十年的事情,恐怕不少经历过的人还活着呢。可惜,好像他们都忘了这件事,转过头来对帝国诸多不满和仇恨。我想,是时候让他们回忆一下这惨痛恐怖的一幕了。” 第141章 对于陆楠的提议,大臣们倒是非常赞成,想来对此心存不满的并不只有陆楠一个人。可是说到具体如何操作,下面原本还反响激烈的众人顿时哑了火。弗兰德斯公爵目光闪烁,陆楠觉得他多半有了什么鬼主意,但是别指望他会说出来。因为想来想去,要给教会和其他诸国施加压力,只能全力收缩东方防线,或者干脆点直接撤军。但不管选择哪一个都会瞬间变成众矢之的,那些人才不会管什么财政问题,只会把提议这件事并且付之行动的人批判为敌人。可能还不至于立刻找上门来要说法,但唾骂指责肯定是少不了的。只要脑子没坏,没人想主动跳出来背这个锅。 见众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陆楠心想果然如此,虽然她并不在乎背锅,可是她也不想顺从这些人的希望。而且比起不痛不痒的收缩防线或者吓唬性质的撤军,陆楠倒是有个惊为天人的新想法。但这个想法她不打算说出来,因为连她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挺吓人。 也许是因为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一个年轻的贵族弱弱的说:“我们可以向教会和诸国派遣使者,说明目前的状况,要求他们必须出钱出力……” 没人搭理他,因为这明摆着不可能。谁叫帝国那么倒霉的就正好位于库曼通向整个西方大陆的通道上呢。而洛林由于地处帝国最东端,更是好死不死的和库曼人只隔着几个小领主的领地以及拜占庭帝国。几十年来那些国家和教会早就习惯了躲在帝国建立的屏障之后,完全失去了感激之心,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在帝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呢。 但陆楠还是觉得这些人简直蠢出了新水平,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帝国完蛋了,被帝国一直庇护的其他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可能他们没文化不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故事吧。又或者他们心存侥幸,觉得不至于那么倒霉的再遇到一次异教徒全面入侵。有时候想想真是不愿意搭理这些猪队友,为那些战死在抵御库曼人战争中的人不值。 其他人也不痛不痒的说了些跟废话没区别的建议,陆楠并不失望,她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这些人能给她想出什么好主意。这么活了一通稀泥之后,陆楠开始觉得累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结束了接见。 “对了,明天晚上我会在王宫举行一个宴会,希望诸位到时候都可以带着全家到场。” 临走的时候陆楠想起了这件事,便轻松的嘱咐了一句,免得她回去还得多写很多请柬。 “当然,陛下,我们一定会早点到场,感谢您的盛情邀约。” “真是叫人无比的期待啊。”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的夫人还有儿女一直都很仰慕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您的接见,实在是太荣幸了。” 大臣们有些摸不清这位新王的脾气,之前的冷场让很多人担心陆楠会因此生气,见她好像毫不在意,还邀请他们来参加宴会,急忙一个个抖擞精神,谀词如潮。陆楠熟练的应付了一圈,就托词要休息赶紧的走人了。 回到房间后陆楠忍着哈欠,在贝赫伦夫人写好的请柬上一一签名盖章,叮嘱她赶快发出去。问清楚宴会的准备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她算是放下了心。本来已经打算睡觉了,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陆楠不得不继续一边打哈欠一边写了个小纸条,不顾侍女们奇怪的视线说要下去散个步,熟练的把纸条塞进了花园围墙的石头后面。 ……有时候想想,朱利安真是挺好用的。 虽然他不告而别后就没有了消息,但陆楠坚信他肯定没有离开,一定还躲在暗处悄悄看着她。比起一开始的内疚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现在陆楠对他的想法变成了有些恼怒。她知道不管朱利安和公主母亲有什么孽缘都不关她的事,她反而要感谢朱利安的这份痴情才让现在多了个可以好好利用的工具。但是一想到他平时都怀着那样的想法凝视着自己,陆楠心里就非常不舒服。怎么说呢,感觉像是被耍了似的。既然他要玩替身的套路,就别怪陆楠无情的将他利用到死。反正这都是他自己的愿望,陆楠可没有求过他付出。 塞完了纸条陆楠就回卧室安心的睡了一觉,着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被贝赫伦夫人叫起来。随后的几个小时里陆楠就一直像个木偶似的被一群侍女摆弄,梳头化妆,一件件的换衣服佩戴珠宝,看来贝赫伦夫人铁了心要把她收拾得光彩照人,艳压群芳。陆楠还陷入那种懒洋洋的状态,就死鱼般的任由她们折腾,虽然她对什么精彩亮相毫无兴趣,哪怕她丑得惊为天人,一样会有无数男人追着她死命追求。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也许是真的被赋予了什么看不见的金手指,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陆楠的皮肤不但没有变得黯淡粗糙,反倒是更加雪白细嫩,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贝赫伦夫人在换了无数衣服后给她选了一件白色的拖地长裙,后面腰身上缀着巨大的蝴蝶结,拖着长长的轻纱,很有迪士尼公主风。至于首饰,则是选择了一套珍珠,样式不太复杂,显得非常的清新雅致。然后贝赫伦夫人还别出心裁的在她那头自带波浪卷的长长金发里带上了不少小小的珍珠发卡,陆楠照着镜子觉得再来块头纱就能直接结婚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小仙女风格,更中意沉稳大气的打扮。但是见贝赫伦夫人很得意的样子,而且其他侍女都一致好评,她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毕竟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过见到贝赫伦夫人给她准备的一双镶满水晶的鞋子后她还是忍不住吐了个槽。 “您还真的以为我是仙蒂瑞拉啊。” “什么?” 贝赫伦夫人当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疑惑的问。陆楠笑了笑,扶着侍女的肩膀穿上了鞋子,贝赫伦夫人半跪在地上给她系好了鞋带。 “好了,差不多就走吧,相信下面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隔着好几层楼陆楠都听见了底楼大厅的音乐声和喧哗声,而且从窗户看出去,也能依稀看到那一长排亮着灯的马车停在王宫围墙之外。陆楠试了试鞋子是否穿好,接过一边侍女递上来的扇子,就带着一群侍女出了房间,一路上因为裙摆太长侍女们不得不一直给她托着后摆,更让她产生了一种其实是去结婚的错觉。 虽然陆楠并没觉得自己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公主的脸长得确实不错,但因为年纪在那里,甚至还带着点婴儿肥呢,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美少女。但是到了大厅之后,在司仪官念完那一长串头衔,众人行礼抬头后。迎着那些惊叹羡慕的视线,陆楠还是忍不住有点飘飘然。只不过她已经不会再长久的沉溺于这种情绪当中了而已。 在一干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贵妇小姐之中,陆楠这身衣服就显得格外显眼,男人们的视线焦点基本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不少年轻一点的男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了,陆楠至此只能感叹贝赫伦夫人会玩。她沐浴在这些火辣辣的注视中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提着裙摆缓步而入,礼貌的对着四面微笑致意,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白花花的胸脯,还有五颜六色的衣服。 大厅中无数蜡烛将这里照耀得宛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脂粉的味道,音乐声无孔不入,伴随着各种腔调的话语欢笑声,闹得陆楠有点呼吸困难。此时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数不清的手臂高举着酒杯,齐声高呼着女王万岁,陆楠不得不接过一边侍从递来的酒杯,象征性的在唇边抿了一下。 “陛下,请您选择一位幸运儿为我们开舞吧。” 弗兰德斯公爵也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打扮,秃头在灯火下闪耀着油腻的光芒,堆满了笑容。一听这话,无数男人都想要挤上前,拼命挥舞着双手,七嘴八舌的喊道:“请和我跳舞吧。” 陆楠扫了一圈,这些人的脸她有些认识有些没见过,但就是没看到某个熟人。她借着低头微笑四处张望,终于在偏远的一角看见了安茹公爵,他还是雷打不动按照他的个人时间表穿着相对应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站在柱子边上。但是不知为何有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也站在他身边,两个人毫无疑问正在说着什么。 陆楠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快,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一样。可她还来不及细细体会这种滋味,就被人强硬的拉住了手。她扭头一看,这么大胆子的家伙果然除了香槟公爵之外没人第二个人。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他竟然也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平时都披着的头发用一根缎带束成一束,倒非常有优雅王子的派头。陆楠看着他的衣服就很想笑,因为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跟要去拍婚纱照似的。 香槟公爵眼中是毫无掩饰的赞美和惊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弯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灯光下他的眼睛泛着童话一样的银蓝色,简直像是个可以勾魂摄魄的妖精。而点缀在眼睛周围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陆楠觉得她简直能为这些睫毛写出一万首赞美的诗歌——没办法,这个男人的脸实在是无可挑剔的美貌。 他低沉的问:“请问陛下是否愿意和我跳舞呢。” 看着这么一张脸陆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就点了点头。围着的男人们虽然满心不甘,可是在香槟公爵的美色前没人想跳出来自取其辱,只能纷纷让开。陆楠就这样拉着香槟公爵的手,一起步入了舞池。香槟公爵很熟练的一把捞起了她拖在地上的裙摆,以免她不小心踩到。陆楠见状便忍不住嘲讽的说:“您很熟练嘛公爵,以前到底为多少女人牵起过裙子。” 香槟公爵闻言只是用温柔的眼神深情的凝视着她,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凑近后在她耳边说:“只要您愿意,您将是我最后,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这么做的女人。” 明知他多半只是在甜言蜜语,但陆楠还是有点意动。没办法啊,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面对这种水平的美男子还贴在一起,一点感觉都没有简直不正常。再加上这具身体正值青春年少,本能的就因为异性接近有了反应,血液流动加快,脸也微微泛红。陆楠心里挺无奈的,她早过了青春期十几年,哪里还记得少女的生理和成年人不一样。这下搞得好像她被香槟公爵挑逗得面红耳赤似的。 她瞪了香槟公爵一眼,只是在旁人看来这一眼软绵绵毫无威慑,更像是撒娇般的责怪。其实跳舞不需要靠得这么近,香槟公爵不怀好意的将她搂得非常紧,陆楠整个人都陷在了他的怀里。只不过陆楠心里想着推开,身体却很诚实的一动不动。哪怕是隔着衣物她也能感觉到香槟公爵的温度,让她回忆起了那些肌肉的线条以及抚摸的触感,陆楠开始真的觉得非常热,悄悄的吞下了一口口水。 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她确实是想男人了。 音乐响起,一干贵族男男女女都开始在陆楠的领头下开始跳舞。只是陆楠几乎全程都没注意跳了些什么,她只是因为一次又一次跟男人的肌肤和身体接触感到压抑不住的悸动。如果没有意识到还行,偏偏她此刻满脑子都是些不健康的画面。所以跳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已经气喘吁吁,双颊通红,香槟公爵还火上浇油似的不停抚摸她的腰还有手臂,从他那快要烧起来的视线来看,陆楠估计他正在和自己想一样的事情。陆楠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经不起挑逗才对啊。回想过去和男人交往的经历,虽然也有被挑起欲望迫不及待的时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简直都快干柴烈火了。想来想去,她只能理解为老外的生理结构大概不一样吧。 又跳了十来分钟,陆楠感到香槟公爵的手越来越不老实,而且他也开始喘气,甚至好几次贴近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心想再跳下去只怕他就要当众出丑了,仗着自己是女王,陆楠假装头晕的放开手走出了舞池,并且示意其他人不要停,继续跳下去。 束腰衣困得她呼吸困难,而且胸部被紧紧挤着非常的痛,陆楠跟一些大臣寒暄了几句,实在是觉得太难受了,就找了个机会甩开众人来到露台上,吩咐守卫别放人进来,借着夜色和窗帘的掩护偷偷松了松束腰,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脸颊上余热未消,陆楠不想立刻回到那个热气蒸腾的大厅,便趴在露台边上吹风。这时她借着从窗户中漏出的光亮清楚的看到,在前方花园的阴影处,安茹公爵正和之前那个粉色长裙的少女手挽手走着,不禁直起了身体,“嗯?”了一声。 但是还来不及细看,就有人从后面接近,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儿。 “看来守卫完全不听从命令啊,我分明说了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陆楠没好气的说。 “我怎么能算是其他人呢,尊敬的陛下。您跳到一半就把我丢在舞池里,还不允许我过来讨要个说法了吗。” 香槟公爵甜滋滋的说,显然是想要给陆楠来个拥抱。但是他偶然间低头见看见了什么,笑了起来。 “陛下,您的鞋带散了,也不怕踩到摔一跤。” 陆楠低头一看,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鞋带散开,从裙子的下摆露出了一条松开的带子。可是出乎意料,香槟公爵蹲了下去,不由分说就稍微掀开她的裙子,握住了她的脚,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请您扶住我的肩膀。” 陆楠一时失去了平衡,害怕摔倒,不得不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她看着香槟公爵屈膝,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示意她踩着自己的膝盖,然后慢悠悠的为她系好了鞋带。 这大概又是他蛊惑女人的惯用伎俩吧,但是无可否认,这样的场景氛围,一个如此俊美还出身高贵的男人半跪在脚下只为了替她穿好鞋子,陆楠的心跳有些加快,她还从来没有拥有过类似的体验。大概在每一个女人心里都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关于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梦想,而她显然也不能例外。 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陆楠低笑了几声:“原来您就是这样讨取女人欢心的,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女人们都爱您爱得如痴如狂了。” 香槟公爵没有放开她的脚踝,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抬起头看着她,显得如此的温顺,就像是已经彻底放下了一切自尊和防备,可以让陆楠对他予与欲求。他柔声的说:“您真的这么想吗,陛下。我可不是那种对着任何女人都能弯曲膝盖,还为她穿鞋的男人。” 如果陆楠曾经吐槽过那些狗血电视剧和小说里男主角们总是对女主表示世界上只有她与众不同是多么的老套,那么此刻她就体会到了老套的威力。也许跟台词没关系,关键还是看说台词的人是谁。她看着香槟公爵夜色中犹如泛着柔光的脸,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慢慢的俯下了头。香槟公爵顿时不给她反悔机会的伸出手臂,一把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吻技果然还是和记忆中第一次一样糟糕得一塌糊涂,陆楠很耐心的教了他好一阵子,他才掌握到基本要领。原本他们是维持着一个半跪一个弯腰的姿势,不知何时就变成了搂在一起,还按在墙壁上的所谓“壁咚”。陆楠被他亲得舌头发麻,而且被整个人抱起来,双脚都离开了地面。不过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多余的心思走神,正好还和朝这边走来的安茹公爵视线相对,撞个正着。 ……这下就很尴尬了。 第142章 陆楠当然不会因为被人目睹到自己和男人接吻就惊慌失措,吓得像个纯情少女般尖叫连连,但她没有被人围观的爱好,所以她抓住香槟公爵的长发用力后拉,示意他停下。但由于角度问题香槟公爵是背对庭院方向,根本看不到身后的一切。比如陆楠的游刃有余,也许还是第一次体验深度热吻的他简直沉迷其中,把陆楠的动作当成了调情小手段,不光没有停下,还更用力的将她顶在了墙上。这一下不光撞得陆楠的后背很痛,还让她发出了一声闷哼,短暂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安茹公爵的身影。 陆楠心中很荒谬的居然涌出了一股名为失望的情绪。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她以为安茹公爵还会和以前一样板着脸不解风情的过来打岔,再不冷不热的训斥她几句吗。尽管从物理角度而言他和上次甚至上上次的安茹公爵都是同一个人,可是陆楠清楚,实际上他们已经是不同的人了。她不应该总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安茹公爵和那个安茹公爵一样。她认识并且非常欣赏的安茹公爵已经随着那段因为时间重溯而消失的过去一起不存在了。 心脏还在因为亲密的接触而砰砰狂跳,但是陆楠的情绪早已冷却,失去了跟男人厮混的兴趣。香槟公爵终于察觉到了陆楠忽然的冷淡,慢慢的放开了她。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陆楠脸上的厌倦一览无遗,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就笑了起来。 “和我接吻却一副想睡觉的表情,陛下,您还是头一个呢。” 挣开他的怀抱,陆楠的双脚重新踏回了地面,她不耐烦的擦了擦唇边溢出的唾液,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就被揉得狼狈不堪。几个侍女才费劲绑好的束腰,不知不觉的被香槟公爵解开了一半,正危险的要掉不掉。情绪一旦冷却,香槟公爵俊美的脸在她眼中顿时就失去了那种勾魂摄魄般的魔力。陆楠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是非常欠揍,香槟公爵居然还能维持着笑容也是很厉害了。但谁让她是女王呢,别说亲着亲着忽然翻脸,就算是在床上关键时刻一脚把他踢下来,他也只能忍着。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对女人而言,情欲这种东西随时都能冷却。” 陆楠摆出了异常恶劣的嘴脸,她现在心情很不好,随便就拿香槟公爵撒气,讽刺的瞟了一眼他的下半身。 “不像男人,不管是再优雅再高贵的男性,一旦精虫上脑,基本就跟发情的畜生没两样。” 换个人被这样嘲讽早就恼羞成怒了,香槟公爵却泰然自若,不光没有掩饰自己非常失礼的某个部位,还很无奈的举起了双手。 “我觉得好像并没有得罪过您吧,陛下,为什么忽然就将您的怒火一股脑的发泄在了我的身上。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据我所知,您好像从小就过着跟修女差不多的生活,哪怕是后来被变相流放到了偏远的地方,身边也被无数人监视,形同囚禁。那么您这仅仅用舌头就差点让一个经验丰富的风流公子哥儿神魂颠倒的技术又是从何而来呢。” 陆楠冷笑:“这是在暗示什么吗,公爵。还是说您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从此就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为什么您不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那差劲到底的接吻技术呢。就您那几下子居然也能成为著名的情场浪子,我真是为那些可怜的女人感到悲哀。” “哇哦,陛下,别表现得如此咄咄逼人呀。您可真是吓坏我了。”香槟公爵半开玩笑半投降的一摊手,“就在不久前我们还情投意合,并不存在什么威逼利诱,您怎么瞬间就用看仇人般的视线瞪着我了?我确认是得到您的许可才那么做的呀,而且一开始您不也相当配合还乐在其中嘛。虽然我想说您生气的样子也特别的美,但请恕我直言,您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曾经我以为一位高贵的小姐深深迷恋着自己,结果我发现自己只是她用来刺激另外男人的工具。当她发现不管怎么故意和我当众亲热,她在意的男人却视而不见的时候,她的表情……” 陆楠威胁的半眯起了眼睛,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只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完全无法想象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犹如一对饥渴的恋人般在这个露台的一角互相拥抱接吻。陆楠有点头痛的按了按额角,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到如此荒谬的境地的。 这时偏偏有人很不识趣的站在露台入口处咳嗽了一声,两个人都寻声望去,看见安茹公爵背着手站在那里,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晚上好,公爵,您也是出来透气的吗?” 香槟公爵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然而怎么看都充满了挑衅的笑容,主动打破了沉默,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陆楠几秒。陆楠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香槟公爵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只是他平时总是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多想,这时候偏偏又奇怪的瞬间聪明起来。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安茹公爵彻底无视了他的挑衅,沉稳的说:“您已经离场太久了,陛下。作为宴会的主人,这样无疑是很不礼貌的。” 陆楠站着没动,只是扫了一眼香槟公爵。他会意的耸了下肩膀,故意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声,就吹着口哨离开了。在经过露台入口的时候,他还特地去撞了安茹公爵一下,小声说了句什么。只是由于距离隔得比较远陆楠没有听清,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陆楠虽然自认绝对没有像香槟公爵所说的那样搞什么婊气冲天的试探游戏,但面对安茹公爵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还是感到了少许的烦躁。她真不知道这个人明明刚才看见了一切还跑过来打算干嘛,难道是为了用沉默来嘲讽她吗。毕竟,陆楠可还没忘记曾经的公主试图勾引过他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他没少用这个来攻击陆楠,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她是个不检点的无耻荡妇。陆楠冷漠的想,既然如此,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所以陆楠不想说什么,因为不管说什么都好像显得她很心虚,话说她有什么可心虚的。安茹公爵又不是她的丈夫。即便他真的是,也无权过问自己的私生活。于是陆楠撇了撇嘴,就提着裙子走过去,打算彻底将他当做不存在的空气。 可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安茹公爵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随后不顾她的反抗,用一块手帕用力擦拭起了她的下巴和嘴唇。陆楠恼怒的低喊道:“您疯了吗,这是在干什么!” 安茹公爵讥讽的说:“我看疯了的人是您,陛下。您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难道您还想带着这幅乱七八糟的模样回大厅去,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您和男人鬼混过。抱歉,我不想多管闲事,但非常不幸您恰好是洛林的女王。就算是挑选情人,好歹也选个老实规矩点的吧。别告诉我您不知道香槟公爵是个怎样的男人。真不敢相信,不久之前您还信誓旦旦的对我说对男人没兴趣,一心只想着帝国的强盛呢。” 陆楠少有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下巴被他擦得火辣辣的痛,她没好气的一把夺过手帕:“别擦了,我怀疑您打算趁机擦掉我一层皮。” “转过去。” 安茹公爵忽然说,陆楠疑惑的看着他,但他却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身背对自己,随后陆楠就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痛痛痛!松开,快松开,好痛!” 安茹公爵很粗暴的用膝盖抵住她的后腰,将手伸进了重重叠叠的裙子里,抓住她束腰的带子用力扯,痛得陆楠又喊又扭,眼泪都涌出来了。 “闭嘴,您想让人来参观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吗,尊敬的陛下。” 虽然身材瘦削,安茹公爵的力气还是比女人大多了,几下就重新拉紧了松散的束腰衣,还恶意满满的用力捆得更紧,陆楠被挤得呼吸困难,差点翻了白眼。和体贴细心一边收紧一边还询问她感受的侍女不同,安茹公爵简直把她当成一个洋娃娃般的摆弄。陆楠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挤得从嘴里喷出来。而且安茹公爵压根儿没想过她还是个正在发育的少女,原本还在成长的胸部平时陆楠自己不小心碰一下都能痛得咬牙,现在被他粗暴的动作挤压得酸爽无比,陆楠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但生理性的眼泪还是顿时夺眶而出。 安茹公爵以非常诡异的熟练把陆楠重新收拾了一遍,最后还强迫的抓住她的下巴像是要检查成果,看到她一脸眼泪,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用那种无比欠揍的冷血语调说:“怎么了陛下,您觉得这招对我有用吗。” 陆楠气得一把将那块手帕丢到了他的脸上,口不择言的骂道:“混账!知道我的胸部正在发育很痛吗!捆这么紧万一挤出问题怎么办!” 安茹公爵停了下来,下意识的低头瞄了一眼陆楠胸口的装饰物。其实陆楠今晚的打扮很保守了,领口开得很高,基本不会露出什么。但是由于被束腰衣无情的挤压,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波涛汹涌的意思,在花边掩盖下欲露不露,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会危险的掉出来。安茹公爵看了几眼后有些尴尬的放开了手。陆楠哽咽了几声,可怜兮兮的抱着那个地方小心揉了揉,她觉得受刑也不过如此了。 “很好,公爵,我记住您今天所做的一切了,总有一天我会让您付出代价。”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因为胸部太痛而哭出来,陆楠咬牙切齿的说,她看见那块被丢回去的手帕还搭在安茹公爵的肩膀上,便一把抓过来,擦掉了眼泪,还醒了一把鼻涕,重新丢回他的身上。不过确实她离开太久应该回去了,陆楠看了看,安心的确定露台上的这场闹剧并没有被人发现。她借着玻璃门的反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和表情都很正常,虽然鼻子有点泛红。但是,无意间在玻璃的倒影里她发现安茹公爵脸上竟然带着笑意,对,她没看错,这货居然正在笑,顿时气得想转身一脚。 这什么人啊,看她哭了很有趣吗!果然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变态。 “对了,陛下,虽然我觉得您应该知道,但还是善意的提醒一句。” 陆楠不想惹事,打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先回到大厅再说。但是安茹公爵却在身后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什么。” 陆楠硬邦邦的挤出两个字,她知道安茹公爵不是故意的,相反,其实他还是一片好意。但是她无法忘怀刚才发生的一切。 “大厅四周点着的火炬里面有香料,能让人特别兴奋,一般都用在这种场合来调动情绪,您还是别靠太近,免得闻多了之后又情不自禁。” 陆楠这才恍然大悟,之前就一直觉得那味道怪怪的,闻得她头晕脑胀,而且还诡异的特别骚动。这些人可真会玩啊,贝赫伦夫人也是,她到底想开什么样的宴会才燃烧这种玩意儿?不过她不会因此对安茹公爵说谢谢,自顾自的穿过露台入口重新回到了大厅。这时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和他在一起的粉红色裙子是谁? 第143章 将一切外露的情绪完美的掩藏在笑容之下,陆楠重新回到了大厅,这次她很机智的远离了墙角那些冒着香气的火炬,终于没有再感到心烦气躁。大厅里依旧热闹欢腾,没有因为她短暂的离开而变得冷落,男男女女尽情的狂饮舞蹈,陆楠已经看到有不少人躲在隐蔽的地方开始摸摸亲亲。 唉,果然,蛮夷就是蛮夷,再装得怎么貌似优雅,喝多了酒后立刻原形毕露。还没有用文明的外衣来包裹修饰的西方人,就是这么的野蛮。陆楠看着那些喝得红光满面骂骂咧咧的贵族老爷们,暗中摇头。这些人还看不起异教徒说他们是野人,陆楠觉得他们并没有文明到哪里去。要是那些对所谓贵族充满期待,觉得一定都是充满着诗歌和鲜花的小清新看到这幕场景,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失望。 群魔乱舞的景象让陆楠感到了十足的厌恶,而且重新绑上的束腰更是压迫得她坐立不安。她强忍着不快,和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的大臣聊了几句,看着那几位明明身材丰腴却硬是挤出了细腰的夫人,她忍不住心生敬佩,这些女人是怎么做到正常自如说话走路的。陆楠现在完全体验到了人鱼公主的滋味,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痛得她只想尖叫。 偏偏期间她的那位好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还缠上来,絮絮叨叨扯着不放,非要执着的给她引荐自己的新宠。陆楠看着她涂得鲜红的嘴唇飞快开合,脸上厚厚的白粉簇簇往下掉,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可图利安公爵夫人非但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耐烦,还一个劲的扯着那个小白脸男人往她身边推,口气暧昧的暗示他器大活好,可以一试。 陆楠早就知道这位姑妈的生活非常放荡,还是被激得一哆嗦,恰好视线和那个羞答答的小白脸对上,见他矫揉做作的飞来个媚眼,就差没捏兰花指了,更是差点没有控制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为啥,给她推荐男宠以及自荐枕席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眼前这位仁兄的做派,陆楠想说她不喜欢娘娘腔好吗。 “亲爱的小克洛,我们是一家人,应该亲密的相处。我是你的姑妈,怎么可能害你呢,只有我才是那个真正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 图利安公爵夫人喋喋不休的说着,口沫四溅,那个小白脸一边含情脉脉的对陆楠大献殷勤,一边却又毫不在意的任凭公爵夫人苍老的手在自己的腰间以及屁股上乱摸。陆楠实在是受不了这一幕,赶紧抽了个空溜了。 幸好她原本就没打算利用这个宴会做什么,她已经有了充分的认知,这些贵族老爷们才没有心情谈正事,他们就是来找乐子的。亏得她是个女人,场面多少还稍微得到了一些控制,要是个男性君主,陆楠估摸着应该跟海天盛筵差不多了吧。查理大帝的私生活还算严谨,好像没有什么奢侈的习惯爱好。可是到了公主老爹这代,据说光是情人就有三位数,还经常邀请贵族男性到王宫里来搞那种聚会。唉,糜烂至此,帝国怎么可能不衰落。 应付了一个多小时,陆楠觉得差不多了,而大厅里已经没剩下几个清醒的人,一个个都醉醺醺摇摇晃晃。而不少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早就溜出去“娱乐”,陆楠不想长针眼,嘱咐了王宫的总管还有几个侍从几句,要他们看着点,别搞出乱子,自己就提着裙子退场了。 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那件刑具般的束腰,陆楠看着自己两肋被挤压出的淤血,只想心痛的抱抱自己。安茹公爵下手到底有多黑啊,这是生怕弄不死她吧。见她死鱼般的挺在躺椅上,几个给她穿衣服的侍女也很惊讶,为首那个少女呐呐的说:“……我没有用那么大劲儿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楠疲倦的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她实在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看似好像只是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跟人说话,可身上还拖着起码重达十几斤的衣裙,彻底耗光了她的体力。贝赫伦夫人解开她的衣服,体贴的用热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胸部,这才让她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比起一开始不习惯被人看到裸体,陆楠悲哀的发现,她好像越来越不把在侍女们面前裸奔当回事了。很多时候她就把侍女们当成了家具和工具,她们要是不吭声,陆楠几乎都不会意识到她们的存在。一年前要是有谁告诉她,有朝一日她能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镇定自若的洗澡跟上厕所,她一定觉得对方是在说胡话。 还是那句话,不管在多么落后的时代,处于顶端的统治者永远都能得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服侍。陆楠躺在那里连手指都没动,一群侍女就在贝赫伦夫人的带领下完成了擦洗换衣服梳头的工作,两个长相很可爱的少女还分别将她的两只脚抱在怀里,用洁白的小手沾满油脂耐心的按摩。陆楠在昏昏欲睡中心想,这要是个男人的话,早就胡天胡地的瞎搞起来了吧。也不怪公主老爹把持不住,实在是没几个人能经得起这般的诱惑啊。 “贝赫伦夫人,以后别搞得这么的……奢侈。”陆楠努力的从一堆少女的手臂中直起身体,“这也太过分了。” 贝赫伦夫人抿嘴一笑,非常的不以为然:“您是女王陛下,有什么过分的。可以在您的身边服侍您,这是求都求不到的荣幸。” 说着她忽然露出的暧昧的表情,压低声音说:“还是说您更喜欢让男性侍者们来服侍?这也可以,您喜欢哪种类型,我一定为您找来。” “不用了,女人就行。” 陆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可是贝赫伦夫人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吃吃的笑着说:“别觉得害羞啊陛下,这又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像您这样身份高贵的女人,不管有多少男性情人都理所当然。您听说过贝尔纳德伯爵夫人吗,在丈夫死后她弄来了足足一打情人,每天连床都懒得下,只顾着和他们厮混。哎呀,到底有多么的淫乱,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您这表情不是充满兴奋吗,可怕在哪里了。 陆楠暗自吐槽。 “再说那个可恶的异教徒,库曼的苏丹,他的爱好就是晚上起夜不用尿壶,养了一群婢女,专门……” “好了好了,别说了。” 陆楠被贝赫伦夫人的描述恶心得不要不要,打开了那些在自己身上按摩的手,没好气的说:“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贝赫伦夫人察觉到自己招致了女王的不快,诚惶诚恐的闭上了嘴,飞快的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衣服,就带着侍女们行了个礼灰溜溜的退下。陆楠看着关闭的房门吗,想着贝赫伦夫人描述的场景,说不出的不舒服,以及感到庆幸。 幸好她处于这样的位置,幸好她没有倒霉的变成那种被凌辱欺压的奴隶。陆楠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关于那个库曼苏丹的传闻,由于库曼从来都是政教合一的政体,他们的皇帝同时掌握了神权和君权,再加上库曼人其实文明水平比帝国高得多,他过着无论多么奢靡的生活陆楠都不会感到惊讶。只是假如贝赫伦夫人说的是真话,那他简直就是个变态了。陆楠可不希望未来最大的敌手是这种类型。因为你永远也无法预料一个变态会发什么疯。 但是想想最近这十来年里原本分裂成了好几块的库曼正是在这位苏丹的带领下重新聚合在一起,并且隐隐有了复兴的景象,陆楠又觉得传言大概不可信。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如果仅仅只靠着变态肯定不行,势必有着不同寻常的才能和领导力。一时间陆楠都不知道到底希望对方是个单纯的变态还是英明的君王,反正两个她都不想对上。 “可是没办法逃避,迟早要和库曼对上打一架的。” 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陆楠心里有些没底。要说到搞政斗赚钱跟建设,她还有一定的自信,涉及军事方面她可就完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陆楠不觉得单纯靠自己这个连孙子兵法都说不全的军事小白能奇迹般的随便躺赢库曼人。灵机一动就可以得出个不得了的计谋,或者给马加个马镫就瞬间战斗力狂涨,那是某点的意淫小说。陆楠倒是想过提前搞出量产铁器以及火药之类的东西,可她又不是专业研究这个的,哪有那么容易。想到库曼人擅长骑兵战而西方各国还在搞步兵,陆楠当然明白该大力培育骑兵。可是养骑兵就得先有大量的马匹跟草场,如今广大民众连羊都要喂不起了,哪里来的粮食喂马。陆楠再白痴也知道想养出合格的战马不是光吃点草就行。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先赚钱啊!” 挫败的把脸埋在靠垫里,陆楠发出了沮丧的叫声。 “嗯……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再放任东方防线的军团无休止的消耗国库,不如就让安茹公爵带着命令走一趟,把阿弗里叫回王都。呵呵呵,让他知道得罪女王的下场。随便还得催促一下香槟,快点把召集商人还有雇佣兵的事情搞定,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隔壁洗劫一把了。” 自言自语小声整理了一下目前需要最快完成的事情,陆楠心中稍定。总之路需要一步一步走,饭也得一口一口吃,她不能因为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就先自乱阵脚。什么教会军团,管它那么多,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拖着疲倦的身体陆楠艰难的走到床边,将自己摔进床铺的正中,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可是她才睡着没多久,就被窗台传来的敲打声弄醒了。陆楠憋着气怒睁双眼,一咕噜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果不其然的看到朱利安裹着黑袍很危险的把在窗台上。 “……先进来再说。” 想到这是自己搞出的事儿,陆楠不好说什么埋怨的话,歪头示意他进来。看着朱利安犹犹豫豫的样子她就挺无奈的,很明显他非常尴尬。如果可以的话陆楠不想这么快就再次召唤他,但谁叫朱利安如此的好用呢。 清了清嗓子,陆楠假装一切正常,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库曼的苏丹吗?如果想请你帮我传递口信给他,能不能办到。” 朱利安赫然抬头,震惊之下他连尴尬都忘记了:“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口信?难道你忘记了他可是库曼人!” 陆楠面无表情的回答:“那又如何,别告诉我你还是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 朱利安诡异的沉默一阵,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但那也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你会突发奇想的想跟那个有名的嗜血者联络。”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想要打压教会,但我又不能真的放库曼人冲进帝国的领地烧杀抢掠,那就只好跟他们的头领谈条件咯。听说那位苏丹目前也挺烦恼,苦于拿不出什么显赫功绩来镇压那些不满他统治的头领跟酋长,所以,跟他来一场对双方都有益的合作,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陆楠耐心的解释,可朱利安还是用那种看疯子般的表情看着她。 第144章 “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你和教会不合的事情立刻就会被苏丹知道。” 朱利安见陆楠十分顽固,不可能打消念头,连刻意保持距离都忘记了,苦苦相劝。 陆楠笑了一声:“难道不这么做他就不知道我跟教会不合了吗。虽然一时半会之前教会发生的事情不会传播开,但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就像我们在库曼人那里安插了无数探子一样,库曼人又怎么可能不在我们这里布置眼线。” 听她这么说,朱利安无法反驳,但还是执着的摇头,认为陆楠是在异想天开。陆楠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确实看起来太过惊世骇俗,可她不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她也可以强硬的命令朱利安,强迫他去送口信,不过她不想将关系弄得太糟糕,以后还有很多事必须让朱利安去做。所以陆楠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急不躁的阐述自己的理由。 “我并不是突发奇想,相信你应该听说过目前库曼人这位苏丹的一些事迹。身为前一任苏丹的第十七个儿子,出身也不是很好,但在绝对的劣势下依然获得了大臣们的支持,最后不顾老苏丹的反对强行上位,这样的人,不管外面有多少关于他荒谬的传言,我都坚信他是一个英明果断有才干的人。” 舔了舔嘴唇,陆楠继续道:“他在位十一年,就把原本四分五裂的库曼重新统合,虽然还不能和最强盛的时期比较,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功绩。只不过由于收拢了太多不同势力,目前库曼内部也是派系林立争斗不断,苏丹本人因为迟迟没能取得更大的进展,对朝堂的掌控大不如前,按照常理推断,他肯定很想有一个了不起的巨大胜利,以此来压制那些不听话的族长大臣。我相信没有什么比攻入帝国击溃教会更让他满意了,毕竟库曼人和教会有着永远无法消除的仇恨啊,这股仇恨甚至超过了帝国。当年趁着库曼分裂趁火打劫的是教会的军队,帝国可没干得那么过火。” 朱利安叹着气说:“就算是这样吧,到时候真的撤销了东方的防守,一旦库曼大军入侵,恐怕局势就不会按照你想象那样发展了啊。” 陆楠无语的说:“天啊,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傻,自开大门放库曼人入内。而且从距离来看,比起从东边的陆地入侵,绕一大圈才能到罗马,明显是从西边海上进攻更方便吧。要说航海技术,库曼人可比我们强多了。加上罗马跟周围的领主根本就没有海上部队,库曼人甚至都不用训练太多海军,直接用船把陆军骑兵运过来就行。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无非是顾忌着我们驻扎在东方边境的大批军队,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你说如果我和苏丹达成了停战协议,他不必再考虑留守大量军队,那么他会不会出动船队直攻罗马呢。” 朱利安流出了一点冷汗,虽然他还是觉得陆楠的主意太过异想天开,但仔细考虑的话,并不是不可能。教会多年的平安确实是建立在帝国对库曼人的威赫上。一旦不必担心帝国的军队,库曼人确实大有可能从海上进攻罗马。 “再说了,为什么一提到库曼人你就断定不可能呢。难道他们是什么毫无理性的野蛮人吗。虽然教会天天宣传说他们多么的愚昧无知,但你和我都知道,论文明和发展的程度,他们可比帝国强多了。要不是因为复杂的民族和宗教问题导致当年的分裂,可以说哪怕再有十个查理大帝也没办法打退库曼人的进攻。” 陆楠平静的说,她平时除了处理政务和学习,没有少看收藏在王室里的一些资料和记录,当然知道当年查理大帝能击退库曼人的全面进攻,一来确实是他英明神武,手下有一群骁兵悍将,二来也是库曼人自己后方起火,因为王位更迭的问题发生了巨大的叛乱。否则那场战争不可能只打了几年就草草收场。 “除了信仰的宗教不同,我不觉得库曼人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说句难听的话,别看我们这些君主皇帝好像一个比一个光明正大,其实为了利益和权力,什么都可以出卖,什么都可以合作。我并不是要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仅仅只是签订一个有年限的私下停战协议而已。那位苏丹只要不是傻子,非常有可能答应。” 耸了耸肩膀,陆楠无所谓的说:“既然眼下我们都没办法奈何彼此,无法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一举征服对方,那为什么不干脆各自休养生息,等待时机来临在一决生死呢。相信两边的人民和军队都被这无止境的拉锯战耗尽了精力,早就心生厌倦,疲惫不堪了吧。” 这句话陆楠倒是真心实意,虽然最近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和库曼的大规模作战,但是小规模的骚扰和报复性进攻时有发生。帝国因此陷入了恶性循环,相信库曼那边滋味也不好受。帝国的渐渐衰落以及库曼苏丹失去对权力的绝对控制多少就是受到了这个原因的影响。将心比心,陆楠觉得那个苏丹肯定也很想停止这些无意义纯消耗的战斗才对。 她可从没幻想过和库曼人握手言和,从此世界和平。先不说她的终极目标势必是要扫平一切敌对势力,库曼人那边的一些习俗还有宗教影响太根深蒂固了,压根儿就没法同化他们,只能彻底消灭征服。陆楠希望可以通过短暂的停战来获得喘息之机,打压教会的同时赶紧搞一波国内经济民生建设。当然在此期间库曼人肯定也会趁机大力攒积力量,但是陆楠有自信届时可以抵挡得住。倒是再不赶紧停战,国库被军费掏空,大量青壮年无法投入生产劳动,帝国恐怕还没等到库曼人发动总进攻就被活活耗死了。就算是陆楠能想出再多创收的办法赚取大量钱财,军费那一块下不来,就像是一个泄洪的池子,用再多的小水管往里面注水,最后依然会彻底干涸。 接下来陆楠就苦口婆心从各个角度方明来对朱利安阐述停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朱利安听得一愣一愣,看来他平时就根本没想过这些。最后陆楠说得口干舌燥,他也终于一脸惭愧的垂下了头。 “对不起,克洛泰丝,我没想到你一直都在考虑这些事情。我知道想要做一名成功的女王很不容易,但是这些东西……让你这样的小姑娘来承担未免也太过沉重了。其他这个年纪的少女都只是在轻松的玩耍,想着嫁给什么人。你却要为了这些事情日夜忧愁……” 看着朱利安好像内疚得都快哭了,陆楠心说还行吧,其实并没有多烦恼。毕竟她又没有亲临前线,只是坐在豪华的书房里看看资料问问话而已。她的开局已经好到不能再好,而且目标也只是要君临天下,还不限时间可以无限重开,总比一上来就山河沦陷家破人亡,还得孤身一人去复国好多了。 朱利安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我答应你,一定尽快将你想要停战的意愿传达到苏丹那里。” 看他答应得这么斩钉截铁,想想上一次的事故,陆楠反而担心起来:“呃,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不想你有什么事情。比起那些,你的安全最重要。” “不必担心,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如果要想刺杀他大概很难,但仅仅只是传个话,非常轻松,我在库曼那边本来就布置了很多年,到处都是耳目和眼线。” 朱利安完全没当一回事的回答,陆楠却因此心中疑云顿生——在库曼布置了很多年?布置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布置?到底朱利安有什么目的? 她正盘算着要怎么不引起他疑心的去套一波话,朱利安却感叹的说:“当年,你的……母亲有那个想法的时候,我还觉得她太天真。后来想尽办法把你推上王位,更多的也只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拥有彻底保护自己的手段。但我真的没想到,克洛泰丝,你才这么小就拥有如此清晰的头脑和远见,也许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实现你母亲当初的理想。” 陆楠含笑点头,内心却早已狂风暴雨,还是第一次她听朱利安说起了公主的母亲还有过去,她非常想抓着朱利安的衣领摇晃让他说个清楚明白,到底是什么理想和梦想啊?该不是真的要抵御圣殿骑士并且找到伊甸金苹果吧。且慢,难道她身上也有着刺客血统自带鹰眼以及飞檐走壁的能力…… 咳咳,想也不可能,虽然陆楠平时经常私下吐槽朱利安是刺客兄弟会的大师,他要真的那么厉害就不会死在刺杀安东尼的行动里了。要说的话,她现在也是文明和王国风云模式,和刺客信条八竿子都打不着边。而且吧,貌似历史上的刺客联盟起源在中东一带,恰好位于库曼境内,倒是跟陆楠天生阵营不合。严格意义上陆楠才是圣殿骑士的头目之一啊。 心里焦急得不行,陆楠却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原本的公主究竟知道多少内情,也许随便一个问题就会导致露馅被朱利安发现破绽。一想到这里陆楠的脖子就开始隐隐作痛,让她失去了冒险一试的勇气。她渴望的盯着朱利安,希望他能顺口多说几句,但他却偏偏闭上了嘴,看来是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 “不要浪费时间,我这就出发。” 朱利安说走就要走,被陆楠无语的拦下:“等等,起码带个信物,不然怎么让苏丹相信你是我的信使。” 想了一会儿,陆楠从首饰盒里翻出了一个戒指,上面那颗蓝宝石耀眼夺目,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看到那迷人的晶莹和色彩。这样的质地和技术,一般的贵族根本不敢自私持有,更不用说上面还有一个王室专用的徽章印记。这年头虽然没有严格规定王室专用色彩衣着样式什么的,但徽章印记的管束很严格,没人敢随便冒用。陆楠拿出这枚戒指不光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听贝赫伦夫人提起过它的来历。这上面的宝石原本镶嵌在当年库曼苏丹亲弟弟的帽子上,后来这个人被查理大帝俘虏,宝石当然也就成了他的战利品,最后被镶嵌在了戒指上。相信现在这位苏丹能通过这颗宝石确信朱利安的身份,因为这个除了王室确实不可能被其他人拥有。 “记住,无论如何,宁愿毁掉都不要让这个戒指落在苏丹的手里。” 陆楠慎重的叮嘱,朱利安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然陆楠怎么会选择传递口信而不是写信呢,点了点头。 随后陆楠又想了一些有可能会发生的变故,不厌其烦的再三嘱咐,其实她也明白朱利安在这方面比自己懂得多太多,没有必要,但就是放不下心。这次尝试对陆楠而言也是一次豪赌了。比起教会那边的不顺利,陆楠衷心希望那位苏丹能理性一点,不要断然拒绝,或者还想反过来搞她一把。不过陆楠也没有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这件事上,不成功的话,她还有其他准备。 见朱利安准备离开,陆楠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那个你安排在王宫里的眼线,确定可靠吗?” 朱利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陆楠原本想趁机套话问出那个隐藏在暗处杀手的身份,但正欲开口,却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硬生生的临时改了口:“因为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心里总觉得很不安。” 朱利安的表情变得缓和起来,陆楠心中大呼好险,看来公主确实不知道暗子的身份,要是她冒冒失失的问了,只怕现在又要被掐着脖子了。 “你放心吧,那个人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完全可以信得过。不告诉你具体身份是担心这样一来你会过多的关注反而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朱利安安慰的说。 陆楠很想翻白眼,是啊,确实不会背叛你,为了你都能干掉我了。把这么个家伙安排在身边,朱利安啊朱利安,你到底是想保护公主还是嫌弃她活得太长久了? 第145章 交代完了这件事,目送朱利安远去,陆楠自觉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愉快的睡了个懒觉。但是第二天起床后依旧有无数的事情在等着她处理解决。她离开王都的日子里,需要批示签字的文书信件已经堆满了整个书桌,陆楠看着这些东西不禁叹了口气,认命的埋首其中。 不过其实并没有太重要的事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陆楠处理起来轻车熟路。这种时候她就很怀念拉比了,但是由于她和安茹公爵的关系和以前有了微妙的不同,不知道安茹公爵还会不会把拉比送进宫来。陆楠很想暗示一下,又顾虑到这么做反而会招致安茹公爵的反感,好事变坏事。算了,她还是沉住气先不要乱来比较好。 解决了一些文书后,陆楠想起来了对安茹公爵的安排,找出一张纸刷刷刷写下了命令,把口一封,便嘱咐传令官去交给安茹公爵。她知道安茹公爵肯定会反对这个命令,但是身份在那里,她强行压迫的话,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去执行。想必被其他大臣知道她要将阿弗里召回王都,一定会有不同的反应,弗兰德斯公爵也许还会插手其中想搞点事。但是陆楠下定了决心,这次不管跟库曼的私下协议能不能成,她也要裁军消减军费,顺便把东方军团的指挥官换个人。她倒不是怀疑阿弗里会有什么反叛之心,但是这么一个人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他的个人威望已经太高了,考虑到今后的计划,陆楠不能把他留在东方边境坏事。随便想想都知道,就冲着他对库曼人和异教徒那股仇恨劲儿,绝对不会同意陆楠想要停战撤军的命令。万一到时候他振臂一呼,下面的士兵跟着集体抗命怎么办。 至于接替指挥官位置的人选,陆楠还是打算交给路德维希,没办法,除了他陆楠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可以相信的人。事关军权这样的大事,给谁陆楠都不放心。路德维希虽然身世有点问题,名义上依旧是歌兰家族的人,而且他自己心知肚明根本没有登上王位的可能。根据和他的接触,陆楠大致还是摸到了一些他的脾气。虽然他性格阴郁还很记仇,却还不至于扭曲到失去了理性。这一次陆楠一改以前的漠视,从见面起就对他极力表示了友善,还各种暗示他们永远是一家人。为了让他出气,陆楠更是将卡洛曼的事情交给他全权负责。虽然陆楠不会以为路德维希就此便对她忠心不二,可是这释放出的善意他心里应该有数。陆楠再给他掌握军权的机会,何尝不是在给他自保的力量呢。再说他也就遭受了点风言风语,什么虐待凌辱绝对不存在,陆楠觉得他应该还没黑化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再说掌握兵权哪有那么容易,路德维希这种空降系最开始别被架空都算好了。等到他站稳脚跟,陆楠这边大概差不多也可以缓过气。届时他要是真的敢起兵作乱,陆楠有的是各种办法分分钟收拾他。 在经历了和安茹公爵的激烈争辩并且顺利将他送走之后,教会那边暂时还没任何异常的动静,而朱利安也没那么快就传递回消息,陆楠按部就班的处理着政务,同时开始了她致富赚钱的试验尝试,比如酿酒做伞跟上勃良第公爵勾结之类的,时间就这么缓缓的流逝着。一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其他方面依旧没有什么异常消息,陆楠成功的弄出了伞和折扇,开始了推广普及。她没想靠着伞来赚钱,权当回馈大众,让穷人也有遮雨的工具。不过折扇她倒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打算从诸多贵族夫人小姐那里赚上一笔。为了拉拢人心,这件事她交给了香槟公爵负责,反正敲贵族的竹杠她一点都不心疼。而伞的事情她则是交给了弗兰德斯公爵负责。弗兰德斯公爵没有那么贪财,比起钱,他更喜欢名誉和权力。不出陆楠所料,弗兰德斯公爵果然没有怎么从中谋取好处,反而费尽心力的倒贴,只为了给自己赚取一个好名声,民间已经开始称呼他为善良的老爷。不过弗兰德斯公爵还是很上道的,给自己刷名声的同时没忘了随便给陆楠刷刷,于是皆大欢喜,陆楠和弗兰德斯公爵的关系非常和谐。 陆楠完全不在意弗兰德斯公爵的行为,放任他随便赚取大众好感。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又不可能以此为依靠来谋反。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次,陆楠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敌视这个秃头老者,他虽然有着对权力的渴求,但这是人之常情,换谁在他那个位置都会这么做。本质上讲弗兰德斯公爵并没有推翻王室的念头,陆楠只要对他客气一些,给足了面子,别太咄咄逼人,他也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顽固老头。而且,弗兰德斯公爵好歹做了那么多年枢密院首席大臣,经验眼光都不缺,处理事情很有一套,陆楠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臣给自己当参谋。至于他偶尔的狡猾跟动不动就想让人背锅的习惯,就当是买一送一好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嘛。 陆楠已经不再强求每一个下属都对自己百分百服从绝无二心,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以单纯的好恶作为标准来判断下属的好坏。比如富瓦伯爵,陆楠真的是很讨厌他墙头草的作风,但他确实在军事上有一套本事,所以陆楠也咬着牙忍了。她还是很讨厌宫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习俗和作风,但她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掩饰,不再直白的表露出感情。虽然陆楠依旧觉得一天到晚举办宴会很无聊还浪费时间,但她依旧开始遵循以往的传统,一个月至少要召开三次宴会和舞会,因为贵族们需要社交场合。她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对抗所有人。 ……但娘娘腔还擦粉男宠什么的还是算了,谢谢。 在第一百零一次试图给陆楠推荐小情人失败后,陆楠忍无可忍,终于下达了对图利安公爵夫人的驱逐令,禁止她没有得到召见就随便进宫。看着她一瞬间的枯槁苍白,陆楠非但一点都不同情,内心还充满了愉悦。她觉得自己就是对这位姑妈太客气才导致她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听、听我说,亲爱的小克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图利安公爵夫人结结巴巴的试图挽回,还推揉着身边的男人想让他到陆楠身边去,陆楠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话都懒得说,直接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左右将她连着那个抖抖索索的男人一起弄出去。直到人被拖走,屋里依旧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虽然陆楠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和蔼又可亲是个萌萌的小天使,实际上随着大权在握整日发号施令,她身上的威赫感日益加重,还有点喜怒无常叫人摸不准心思,大部分宫里的人都很畏惧她。而大臣和贵族们见识到她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还有谁都不虚说怼就怼的脾气后,基本也打消了最开始的小觑之心,不敢再没事找事的乱蹦跶免得跟卡洛曼一起倒霉。 特别是陆楠大发雷霆严惩了几个擅自闯进她的房间男人之后,差不多没人再敢随便出现在她面前自以为深情款款的表白和吟诗了。陆楠也为此松了口气,她一天到晚都为了正事忙得要命,哪有心思理会这些。要再不狠狠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她就要像曹丞相那样宣称“吾梦中好杀人”了。 她的行为让大臣们感到欣慰又畏惧,欣慰的是女王陛下并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沉迷于恋爱而是专心国事,而畏惧则是因为一个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女人肯定更加难以掌控。更要命的一点,陆楠虽然才十六岁,按照这里的习惯她已经可以结婚生孩子了。身为女王,早日结婚产下合法继承人也是必须的使命。见陆楠虽然好像跟香槟公爵有点暧昧却又不像是情人,平时更是洁身自好到让人心生疑惑的地步,大臣们不禁担忧起她的婚姻和生育问题了。要是陆楠不快点结婚生孩子,一旦她出了意外,好不容易才安定一点的帝国势必又要掀起新的动荡。 大臣们有心探下口风,却又不敢直接当面询问陆楠,七拐八弯的,最后还是由贝赫伦夫人出面,含蓄的试探了一下陆楠的态度。陆楠倒是非常吃惊大臣们居然已经开始关心这个了,她当然没有想过不结婚什么的,婚姻对她来说也是一桩有利可图的交易,只是需要慎重考虑对象和最后得益。而且陆楠心想她还没开始鼓吹男性入赘婚姻,怎么可能现在结婚。生了孩子岂不是到头来什么都便宜外姓人了。看来是时候再去拜访一下上勃良第公爵,尽快完成曾经完成过的协议。 打定主意,看着贝赫伦夫人因为长久沉默而显得有些不安的脸,陆楠不禁生出了一股恶趣味,她端正表情,严肃的说:“我没考虑过结婚,更没想过恋爱。” “那怎么行呢,陛下,身为女性,总是需要男人呵护的呀。” 贝赫伦夫人没想到陆楠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而且看样子她还不像是在开玩笑,想到平时她真的对那些追求者一点兴趣都没有,无数求婚的信件看都懒得看,不禁急了。她不敢说继承人和延续子嗣的问题,只能从这个角度劝说。 “呵呵。” 陆楠露出了一个霸总意味十足的笑容。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呵护,在成为女王的那一刻起,我就抛弃了一切软弱和畏惧的感情。我已经暗暗起誓,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帝国。一定要说的话,我也只会和帝国结婚,帝国就是我永远唯一的配偶。” 贝赫伦夫人嘴角抽搐,她不知道陆楠这番话是真是假,只是对于女王那股强横的气势深有感触。她心想起码大臣们想通过婚姻来制约女王的打算肯定是要落空了。就女王这模样怎么可能乖乖的放下一切成为某个男人乖顺的妻子,更别说单纯的专心生孩子远离朝堂了。 而其他侍女则是没想到那么多弯弯绕绕,一个个为陆楠的霸总宣言而激动不已,加上平时陆楠行事就很果断又对侍女们温和体贴,她们不敢大喊大叫,还是涨红着脸无比崇拜的看着陆楠。有几个还很遗憾的想,为什么这么好的陛下不是个男人呢,要是男人的话,哪怕给她做一辈子的情人也愿意啊。 陆楠看着一干闪烁星星眼的小姑娘心里还是挺得意的,由于她经历了好几次,对这些姑娘大致的脾气性格都心中有数,想刻意的博取她们的好感简直小事一桩。她没指望这些侍女们能有多么的忠心不二,起码她希望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来控制她们,让她们别随便将自己的私事说出去。她选的都是那种性格单纯家境很好的年轻姑娘,哪里经得起她的各种套路,很快就把她们都刷成了自己的迷妹。而这些迷妹里最狂热的一个就是那个露易丝.让.赫伦。上一次里陆楠就曾经选过她当自己的侍女,对她印象深刻。虽然这妹子话多得要命整天叽叽喳喳,但行事还是很可靠的,而且对陆楠有一种迷之崇拜。所以这一次陆楠鬼使神差的提前把她选了进来。结果她每天都忙着给其他侍女洗脑灌输诸如女王陛下最好女王陛下最棒的观念,活活的一个粉丝会头号会员。陆楠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份狂热。 其实陆楠想过要不要再给罗塞一个机会,毕竟她算是跟随自己最久的人,而且做事确实很细心稳妥。可是她给陆楠留下的回忆不太美好,陆楠还是觉得像她那种把嫁人看得最重要的类型总有一天会为了男人背叛,所以将她排除在了名单之外。但是赛莉西亚和其他几个老面孔陆楠还是照样选了。熟人,用着放心。 贝赫伦夫人还想劝说,但是陆楠没有兴趣去听那些无聊的废话,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她退下。贝赫伦夫人只能咬着嘴唇悻悻离开。这时侍女们才兴致勃勃的涌过来,热烈赞美陆楠,陆楠一边含笑听着这些小姑娘叽叽喳喳,一边开始了走神。 为了打消侍女们渴望嫁人的想法,陆楠没少给她们灌输女人当自强,靠男人不如靠自己的观念。而这些贵族小姐们平时没少看自己家里男人们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顿时被陆楠打开了新大门,已经多少把陆楠当做崇拜的偶像和精神导师了,陆楠觉得这样很好。当然了,她也不会刻意干涉这些侍女们的婚姻,她们愿意嫁人就去嫁人,只是别想得到她的重用了。陆楠当然知道这样做其实很不公平,跟现代里那些歧视职场已婚女性的人没什么两样。但她真的不敢太过相信那些有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丈夫还算了,孩子真的是无数女人的死穴。陆楠见过太多太多原本很要强独立的女人为了孩子忍气吞声的事例。她可不想去挑战老板和亲生孩子在一个母亲心目中的地位。 有时候陆楠简直觉得怀孕生子是对女人的束缚,甚至是一种诅咒。她的一个大学好友,自从结婚生子后彻底失去了自我,每天就是围着孩子转,什么理想和兴趣都放弃了,陆楠觉得她简直像是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心想难道有一天自己也会因为生了孩子而变成那样吗?陆楠不知道,但是她对生孩子这件事确实充满了抵触和厌恶。 “真是一点都不想生孩子啊。” 陆楠在心中悲叹哀嚎。 第146章 陆楠说了那一番话后,加上她威赫日重,大臣们暂时都不敢再提结婚的事情。不过依然还是有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领主和其他国王写来求婚信件,希望能和她缔结婚约。陆楠没事的时候就随便看看解闷,可谓五花八门,有些求婚者仅仅只是个偏远地方的小领主,竟然敢大着胆子向她求婚。陆楠好笑的同时也再次体会到了帝国的衰落。想必至少十年前他们肯定不敢这样做。虽然他们未必存着侮辱的意思,可能只是抱着买彩票的心理——万一中了呢。陆楠依然为此非常不快,拿了个小本本把那些胆大包天家伙的名字全部记下来,有朝一日必定要从他们身上找回场子。想想都觉得可气,她堂堂女王,未来皇帝,居然沦落到连乡巴佬土贵族都敢上门碰瓷,不报仇简直都不是人。 而其他身份比较符合的求婚者,陆楠也不是很满意。目前西方地图势力最大的就是她自家帝国,其他倒是还有几个国家,但都是些小国,陆楠根本看不上。按照她的想法,唯一能在地盘和身份上配得上她的只有拜占庭帝国。尽管这几年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也在走下坡路,看着还是比那些小国王像样。而且从历史和家族而言,拜占庭皇帝马其顿家族也是个名门,差不多有接近两百年的历史。陆楠还是很想能和拜占庭联姻,携手共同抵抗库曼人的。 然而非常不幸,因为宗教问题,还没有天主教国家跟拜占庭联姻的前例。比起那些被教会斥责为异教徒的野蛮人部落,他们对待信奉东正教的拜占庭态度很微妙,没有打进异教徒黑名单,但也谈不上多热情。陆楠打听到目前拜占庭皇帝年纪年纪差不多五十左右,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公主。按理说长子应该是他的继承人,可是按照他们的继承法,大儿子和二儿子出生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帝,三儿子出生时妻子才因为他的继位变成皇后,所以三儿子的继承资格高于大儿子。可是偏偏皇帝的大儿子好像很有才干,获得了不少大臣的拥护,三儿子如今才十二岁,完全没有和大儿子对抗的力量,皇帝似乎正在烦恼这个问题,陆楠估计发展下去不乱都不可能。 比起帝国,拜占庭才是紧靠库曼,首当其冲,而且最近几年他们各种天灾瘟疫就没消停过,还要面临非常有可能的王位更迭战乱,陆楠还是不希望拜占庭大乱,因为他们算是阻隔库曼与西方大陆的最后屏障了。 唉,要不要给那位东罗马皇帝也写封信去试探一下态度呢?陆楠陷入了沉思。她觉得可以一试,要是真的成了也不算太出格,搞不好皇帝还会欣喜若狂,觉得她脑子进水白送家产。可是陆楠又怎么可能会让孩子跟随父姓最后把帝国变成拜占庭的一部分,她当然想借着联姻反过来从拜占庭那里得到好处。但这样的话皇帝肯定不会答应入赘的请求,即便是抱着交好的念头,最多只会送个没继承权的儿子。而且拜占庭的继承法还不是分封继承,没有继承权的皇子极大可能光杆一个,那这婚结来有什么用。 算了,这种事情想想都不靠谱,最后陆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她还是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让信使去送给远在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庭皇帝,并且还一并送去了一些礼物,表达了友善之意。陆楠依稀记得历史上教会对拜占庭发动过多次远征洗劫,后面还搞出了几次十字军东征。但是在这个时空虽然教会和拜占庭关系依旧不好,但还没有公开发生过正式冲突,陆楠觉得刷刷好感总没坏处。要是有朝一日真的发生库曼全面进攻,能集结起与之对抗的估计只有拜占庭和帝国了。陆楠不觉得那些七零八落的小领主有能力抵御异教徒的侵袭。 对于陆楠的这个决定,大臣们不置可否,没有公开反对,但态度很不以为然。幸好没人觉得陆楠是个异端偏向异教徒。陆楠自己都没抱什么希望,就当是和邻居打招呼好了。所以在半个多月后信使带回的信件里,拜占庭皇帝态度不冷不热,全篇都是外交辞令,她一点都不意外。总之算是个还行的开头,总比信都懒得回好。不过皇帝回赠的礼物还是挺奢侈的,起码不像是那种随便凑数的东西。 嘉奖了信使一番,陆楠漫不经心的询问起了他在拜占庭王都的所见所闻,信使却苦着脸回答说他们全程都被软禁在驿馆,除了几次进皇宫觐见皇帝,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到处参观走动。陆楠撇撇嘴,又问起他对皇帝的印象如何。 “看起来还是很威严,年纪比较大了,而且身体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那他的几个儿子您有见到吗?” 信使被陆楠盘问了半天,生怕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吓得战战兢兢的:“有见过,虽然他们严禁我们四处走动,但态度还是很客气的,还专门举行了一个正式的宴会款待,基本上皇室的人都出席了。大王子大概有二十来岁,看起来很精干,二王子性格比较沉稳,三王子还是个少年,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性格,四王子更年幼了,只是被抱着露了一面而已。” 陆楠思考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亲切表示信使和随行人员表现不错,她会给予正式的奖励,看他千恩万谢的离开,陆楠才转头询问书房里一直没吭声的弗兰德斯公爵:“您怎么看。” 弗兰德斯公爵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倒没有故意装傻:“看来拜占庭的局势很不妙啊。” 陆楠点了点头:“是啊,否则为什么要刻意禁止我们的信使走动参观呢,未免也显得太小气了,不像是一个大国该有的行事。” “不过虽然他们的皇帝态度冷淡,还是表达了想要和我们交好的意愿,不然的话只要单独接见信使收下信就行了,根本不必举行正式的宴会。我估计库曼人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很大,皇帝已经开始扛不住了。” 陆楠长叹一声:“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拜占庭和库曼人的交战情况,万一拜占庭抵挡不住,那整个西方大陆就基本等于彻底敞开在库曼人的铁蹄之下,而我们洛林就是第一个遭殃的对象。公爵,老实说我宁愿缩衣节食的给拜占庭无偿送去各种物资和钱财当做援助,也希望把战争拒之门外,不要让我们的国土沾染死亡和战火。” 弗兰德斯公爵脸上浮现出了忧虑之情,货真价实的苦笑着回答:“陛下,我理解您的这份心情,我又何尝不想呢。但眼下我们连维持自己边境防线的开支都快坚持不下去了,还谈什么支援其他国家。” 说到钱的问题陆楠就只能闭嘴了,她敲了敲桌面,忽然问道:“教会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最近倒是接到了教廷附近的驻军频繁调动的情报,而且貌似罗马城市和附近地区都发生了多次激烈的交战,死伤无数。据说城外焚烧尸体的火焰连续五天五夜都没有熄灭。” 弗兰德斯公爵面无表情的说,语气不是很好,陆楠估计他和自己一样都觉得教会简直愚不可及。要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士是多么的难得,结果全部都毫无意义的死在了内斗里面。而且这样一来,教会原本就衰退的声望肯定会再创新低,这对帝国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按照教会的一贯作风,等到他们结束这场变乱,肯定会内部人员大换血。而新上任的那些吸血鬼绝对会更加贪婪的搜刮地皮,搞不好还会给他们下达什么奇怪的命令来索要好处。 “教会这次的乱子闹得太大了,根本隐瞒不住,我担心消息一旦扩散开,周边那些异教徒部落会趁机联合再次对我们发起进攻。唉,过去十几年教会对他们展开了无数次的血腥镇压和洗劫,他们早就满心仇恨,期待着报复的一天了。结果教会倒自己先打成一团,反而要我们去帮他们挡灾。” 由于这一次陆楠对弗兰德斯公爵态度不错,没有把他当成敌人戒备提防,弗兰德斯公爵虽然没有彻底臣服,起码也表现出了友善的倾向,说到教会的时候没有掩饰自己满心的不快,看来他给教会擦屁股擦得也是很厌烦了。 陆楠点头赞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自己私下跟库曼人联系的事情说出来,她觉得弗兰德斯公爵知道后估计无法接受。他能忍受自己跟拜占庭眉来眼去,却不见得能认可和异教徒勾勾搭搭。毕竟弗兰德斯公爵本质上还是个教徒,讨厌教会是讨厌,内心深处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对天主怀着虔诚之心。只不过嘛,在面对权力的时候他大概就暂时性的失忆,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跟弗兰德斯公爵例行公事的商讨了一阵最近的各种大事,最后当然没有得出什么好办法解决,只能暂时观望。陆楠批阅了一阵公文,按照惯例去联系了两个小时的骑马,随带学了学基本的射箭和击剑技术。她没指望当个高手,学点花架子也比根本一窍不通强,而且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击剑她真的就只能学个架势,因为气力跟不上。但是射箭还是可以练练技术和准头。陆楠还专门自制了两个哑铃替代物每天晚上举一千下,以此来加强臂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未必都有亲临战场的机会,但还是很想有朝一日横刀立马装个逼什么的。学习了差不多两个月,击剑她是真没天赋,教她的老师已经彻底无语了,每次看他憋屈的说着违心赞美陆楠都觉得难受。但是射箭方面陆楠还有点悟性,她当然拉不开那些强弓,只能用特制的小弓,但准头和时机都把握得不错,得到了大力赞美。教授她的老师表示不久之后她就可以开始练习移动靶了。 陆楠对此美滋滋,要知道自古弓兵多外挂啊。而且她还想到自己可以搞一搞弩箭这种利器,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的努力回忆画设计结构图了。 骑马射箭搞得灰头土脸,又经历了洗头洗澡换衣服,过了好几个小时陆楠才重新回到书房。一进门她就发现书桌正中放着一封密封的信件,绝对是离开之前不存在的东西。她疑惑的询问了门口的守卫,他们都说没人进出过书房。陆楠满腹狐疑的拆开信件一看,虽然没有署名写得还含含糊糊,毫无疑问是朱利安写来的密信,里面隐晦的提到他已经顺利的将口信传递给了苏丹并且出示了信物,苏丹相信了他的来意,而且没有一口拒绝。但是苏丹想要和陆楠亲自见一面,并且表示不答应这个条件一切免谈。 看完信后陆楠随手就把它给烧了,第一个想法不是苏丹奇怪的要求,而是这封信到底怎么放进书房的。自从知道了王宫里有朱利安的同伙,陆楠已经前前后后以各种理由排查了无数次,但始终没有找出可疑的人。但是她也也严格限制了王宫里随从杂役的活动范围,不允许随意走动,还搞了连坐制度。如此一来要是有谁无故消失或者行踪可疑,不可能瞒过她的监视。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封信又是怎么变魔术一般的被送进书房的呢。 陆楠知道朱利安对公主毫无恶意,可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之情。她不能容许不受控制的力量在眼皮子下活动自己却一无所知。也许,她应该加快利用朱利安的脚步,早日将他以及背后的势力一起解决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东西方宗教分裂的问题这里就不仔细说了,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查阅资料。反正就是西方诸国信天主教,拜占庭信东正教,互相觉得对方是异端。我这里设定的背景是还没公开撕破脸,但是关系比较恶劣。按照历史的话这个时间段拜占庭还在搞圣像破坏运动,更是和天主教格格不入了…… 第147章 抱着沉重的心情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陆楠又开始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打桌面,盯着眼前的一堆文件开始发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隐藏在王宫里的杀手是谁,要知道她已经把王宫常驻人口的底细翻来覆去查到了祖上三代,比政审还严格。这样都能不暴露,朱利安的神秘组织能量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既然查背景没有任何问题,陆楠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就是他们安插势力比调查时间还早,从很早开始就已经针对性的进行了布置,要么就是某个家世清白的人被替换掉了,而陆楠没有发现破绽。但是考虑到朱利安偶尔不经意说漏嘴得到的信息,他是为了实现公主母亲的某个理想才投身邪恶事业,而且陆楠觉得那些听从他吩咐的人手多半还是公主母亲的人。这样一来时间就合不上,除非他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不可能提前几十年就高瞻远瞩的布下伏笔。 从实际角度出发,比较靠谱的就是替换了,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男性都留着大胡子,而且西方人少年跟成年的长相差异还是挺大的,找个机会弄死原主换上精心训练的替代者不是不可能。不过这样的话可选择的余地就比较小了,起码不能选那种和家人天天接触的…… 思及此处,陆楠摇铃叫来了贝赫伦夫人,吩咐道:“有件事麻烦您去处理一下,之前不是请您排查过王宫里所有侍从和杂役的背景出身吗,现在请您再去仔细看看,到底有那些人曾经有过长时间离开家族的经历,总结一个名单给我,记住,要隐蔽的进行,不能被人知道。” 贝赫伦夫人茫然不解,但她已经学会了不要多问,温顺的点了点头。她问清没有其他事就行礼告退,陆楠冷漠的盯着她的背影,随即又叫传令官去召集香槟公爵进宫。等了半个多小时,对着气喘吁吁的香槟公爵,陆楠压低声音说:“您手上有可靠的人吧,请您帮我一件事,去盯着贝赫伦夫人,不管什么行动都不要放过。” 香槟公爵气都还没喘匀,听到这个命令不禁脸色为之一变:“她有问题吗?” 陆楠不置可否,高深莫测的说:“这个您就别管了,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事情。” 香槟公爵耸了耸肩膀,默认了陆楠的话:“叫我就只有这件事?” “那您还想有什么事,说起来,上次我催促尽快找寻东方商队的事情您办得如何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反而听说您好像和某位伯爵府上的一堆双胞胎姐妹花打得火热……” 香槟公爵立刻露出一副忠心为国繁忙得不得了的表情,焦急的说:“啊呀,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放心,陛下,我一定尽快为您带来好消息,请允许我告退。” 看他匆匆忙忙的跑掉,陆楠无语摇头,有时候她是真的搞不懂香槟公爵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以及,为什么每一次她刚刚对他产生了一点好印象,他就会在下一刻用恶劣的行为让一切回到原点。情人无数的他难道不明白无论如何女人都希望得到唯一的爱吗?那他一边拼命对自己暧昧一边又毫无顾忌的跟其他女人交往,几乎就像是在告诉陆楠“别当真我就是随便说说看” 。这种虚假的追求陆楠就是想吃也没法捏着鼻子硬吞啊,太侮辱人了。骗人也骗得有诚意一点好不好。 “我是不是应该组建一支专属的密探呢。” 想到自己对贝赫伦夫人的怀疑,陆楠摸着下巴思索着。她虽然把很多事务都交给了贝赫伦夫人处理,宫廷里的人都以为贝赫伦夫人很受她信赖,其实陆楠一直都很防备她。她可还没忘记曾经贝赫伦夫人硬生生被皮埃尔的死亡给吓疯最后还离奇死亡的事情。至今她都不知道贝赫伦夫人是装疯还是真疯,以及她最后是不是被杀人灭口。可以肯定的是贝赫伦夫人知道一些秘密,而且她搞不好还和朱利安背后的神秘势力有关联。就算皮埃尔的死亡现场确实堪比恐怖片,作为一个成熟稳重见多识广的成年女性,陆楠不信她会被吓得那样。陆楠完全有理由怀疑之所以一直排查不出可疑人物,就是贝赫伦夫人搞的鬼。 其实陆楠手上还是有不少可以充作暗探的人手,但是陆楠不太信任他们。她想相仿东方的锦衣卫弄一个只听命皇帝监视所有大臣贵族的组织,那么这些出身贵族的人第一个就得被排除。可靠一点的话还是要从民间选那些家庭构成简单,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但是这样陆楠依旧不放心,她觉得自己的疑心病越来越厉害了。所以最后她想到的方法是从孤儿入手,最好是从婴儿阶段就开始培养。但是这样做的话,最快可以得到成果起码也是十几年后了。所以,现阶段她还是得暂时找点人来用着。 想着想着顺手拿了张纸陆楠已经准备开始写个具体计划了,忽然想到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她应该思考的是库曼苏丹要求会面的事情啊。 “嗯,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不会是打算骗我出去再趁机把我弄死吧。” 自言自语的说着,陆楠背着手在书房里转悠起来。 “不过他应该没这么傻,而且能处于目前的位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笨蛋,想也知道我不可能不做任何防备的去见面。而且要是我胆子小的话肯定会立刻拒绝……难道是想借此来试探一下我的诚意?” 转了几圈,陆楠再次坐到书桌前,刷刷刷写了一封简单含糊的纸条,还故意用左手写的避免万一被其他人得到当做不利的证据——她这行为跟通敌卖国也差不多了。本来可以正大光明进行的外交活动,因为一个愚蠢的宗教问题,硬是搞得和不能见光。她想停战又有什么错! 斟酌再三,陆楠在纸条里表示可以见面,但是具体地点必须商议一下。写好后她仔细的把纸条卷好,虽然不知道朱利安到底是怎么来回传递信息的,但估计还是塞到花园的老地方就行了。陆楠站起身正想借口散步去塞纸条,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一来一去顺便讨价还价,差不多就是小半年了,她要的是尽快达成停战,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万一那个苏丹再话痨点,扯个两三年都不奇怪啊。 于是陆楠销毁了写好的纸条,走到墙壁上的地图前驻足观望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地方。那是一个叫做辛格的地方,既不位于帝国境内,也不属于库曼人的管辖,或者说那是个三不管的荒凉之地。就是因为地理位置上很倒霉的夹在帝国和库曼的缓冲地带,每当发生战争,那里就会被波及到,最后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固定住民了,变成了强盗和土匪的乐园。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帝国还是库曼,甚至拜占庭,没有哪国势力对这个不毛之地感兴趣,更谈不上布置驻军。陆楠觉得要见面的话选这里比较能彰显诚意。 陆楠重新写了一张纸条,并且估算了一下大致的路程和时间,写明见面可以,地点她就选在了辛格。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将会在送出这张纸条半个月后出发。如果苏丹接到纸条后也立刻出发,那么他们差不多可以在相同的时刻碰头。不过苏丹要是怀疑她会事先设下陷阱,不答应也行,她就当是出门旅游。 “感觉口吻好像有点挑衅……算了,就这样吧。” 检查了一遍陆楠发出了感叹,随即重新卷好纸条,叫来侍女打着散步的旗号去送信了。她琢磨着下次应该和朱利安说好换个地方,否则老是固定在这个地方,她觉得迟早会被怀疑。 她不能确定苏丹是否答应,如果稍微慎重一点的性格,极有可能是不会来的。但不知为何陆楠总觉得苏丹会答应下来,哪怕没有见过面,陆楠依稀感觉他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她对这次见面还挺期待的。不过陆楠也想好了万一他不答应的计划,她就顺路去东方边境视察一圈,权当慰问群众好了。 “说起来安茹那家伙差不多也该到边境了吧,不知道和阿弗里谈得怎样了。” 想到边境就想到了阿弗里,想到阿弗里就想到了军费,陆楠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不好了。前几天她已经和上勃良第公爵达成了秘密协议,她确保公爵小姐的安全以及家族财产,而上勃良第公爵交出手中控制的所有皇家产业以及账目,还有相关的人员。但这是个涉及范围太广阔的事情,不可能短短几天立刻交割完毕。再说陆楠暂且还得瞒着其他大臣,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跟上勃良第公爵一伙,免得打破朝堂微妙的平衡。所以目前陆楠依旧没钱,最多只能偷偷提前看下账簿过瘾。 散完步回到书房,侍女们麻利的给她换好的就寝的睡衣,陆楠趁着精神不错,赶紧的写下了两个命令的草案。一个是她打算打着招募杂役的名义面向平民召集一批识字的人充当自己的探子,虽然大臣贵族们肯定会反对,陆楠准备用“拉近和平民的关系顺便培养王室亲民形象”这个借口来说服他们。只要说清楚不会给这些人任何特权更不会给他们封头衔领地,估计贵族们也不会反应多么激烈。 第二点嘛,就是她预备打着教会的旗号建立一个类似福利院的机构,专门收养合格的弃婴和年幼孤儿。看过那么多电视小说都告诉她,心腹,还是得从娃娃抓起。这是做好事,陆楠准备用自己私库的钱,想必贵族大臣也没啥好哔哔。但是这样一来,具体的选址,建设,人员,培训……想想就又是一大堆必须亲力亲为的事情等着,陆楠不禁有点两眼发黑,哀叹这可真是自找苦吃。 唉,没办法,自己想出的点子,哭着也得做完。陆楠只能自我安慰前期吃苦,后期就犀利了。 删删减减的搞完计划书,打算等着明天再具体宣布实行,陆楠心想到时候免不了又得和那些贵族大臣展开激烈的辩论说服,还是早点睡觉养精蓄锐。她发现自从当了这个女王,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书房看文件签名,召见大臣详细盘问,为了各种屁事儿跟大臣吵架,既不苏爽也不拉风。哦,对了,还有没完没了的无聊社交跟宴会舞会。 思及此处,陆楠就有一种冲动把香槟公爵召进宫来发泄压力的冲动,但最后她只是深呼吸,做了半个小时瑜伽,又自学了一个小时的西尼文,顿时觉得四大皆空,无欲无求,还是早点睡觉,狗命要紧。 躺在床上陆楠难得的陷入了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刚刚培养出了一点睡意,就被激烈的敲门声从朦胧中叫醒。她没好气的翻身下床,打开门看见贝赫伦夫人一脸歉意的站在门口,心里有火也不好发泄。因为是她自己下令只要是有重要的事件,不管她在干嘛,都必须第一时间通报。 压抑了一下心中的烦躁,陆楠挤出了一个笑脸:“出什么事情了,夫人,别告诉我是库曼人打进来了。” 贝赫伦夫人显然不能欣赏她的幽默,无语的递上一封信:“陛下,这是从教廷发来的信件,据信使说这是教皇亲笔,您看……” 陆楠接过信件,贝赫伦夫人已经很机灵的抢着去点亮了屋里的烛台,还把睡袍找来披在了陆楠身上。陆楠坐在床边,一把撕开了信封,掏出里面折成三折的薄薄信纸看了起来。贝赫伦夫人提心吊胆的站在一边观察她的表情。虽然陆楠基本不在贝赫伦夫人面前谈论政务方明的事情,但是贝赫伦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前不久教廷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呢。她知道女王一直都因为教会故意拖延不给她举行皇帝加冕仪式不满在心,好像还和几个大臣商讨过怎么对抗教会的事情。贝赫伦夫人紧张的咬着下唇,非常害怕教会会针对女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陆楠很快就看完了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手就把信纸揉成一团。贝赫伦夫人见状惊心胆颤的问:“陛下,怎么了?是教皇斥责您了吗。” 陆楠并不奇怪贝赫伦夫人为何如此惊恐,因为假如教皇真的公开斥责她,甚至更近一步,以开除教籍来威胁她,差不多等于宣判了陆楠社会性死亡。这样一来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讨不了任何好处。 “别担心,夫人,教皇不至于那么傻,公开和我作对。” 陆楠轻蔑的说,把手里的纸团随意一丢。 “不过嘛,与其说是教皇亲笔,我看是某个其他人亲笔的吧,他还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贝赫伦夫人不知道陆楠跟神父的恩怨情仇,疑惑的看着她,陆楠也不想解释,随意的说:“我们可敬的教皇陛下邀请我再次前往教廷,用词非常的热情诚恳。” 贝赫伦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开心起来:“是要为您准备加冕仪式的事情吗?” “不,根本一个字没提,我看他们是憋着大招等着好好招待我呢。” 陆楠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一瞬间眼中闪过的阴冷。 教会还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第148章 盯着房间角落,陆楠所有所思,贝赫伦夫人没敢打扰她,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过了许久。最后还是贝赫伦夫人先顶不住了,她握着手小心翼翼的问:“陛下,需要去召集大臣进宫商议吗。” 陆楠被打断了思绪,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贝赫伦夫人,毫不在意的说:“不需要,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但、但是教会的态度——” “好啦,”陆楠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夫人,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需要过问太多。” 贝赫伦夫人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但是陆楠并没有忽略她脸上一闪而逝的不甘。她就知道,这位资深女官已经开始不满足目前的地位,开始妄想插手朝政。其实从最开始陆楠就知道贝赫伦夫人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埋藏的野心可大得很。之所以一直留着她,只是由于陆楠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涉及什么背后势力,以及她确实找不到一个更靠谱的女官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打发走了贝赫伦夫人后,陆楠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去把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请进宫来谈谈,她对这位公爵夫人的感观还不错,而且公爵夫人本身也挺有手腕。不过她跟香槟公爵牵扯不断的暧昧关系让陆楠很是犹豫。至今她依旧没有摸清香槟公爵的底细,不敢保证香槟公爵未来会不会对她不利。那么这样的话让一个对香槟公爵爱得如痴如狂的女人呆在身边就很危险了。 衡量了半天,最后陆楠还是决定召见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她好歹也是独立大领主,拉拢她至少在目前阶段对陆楠只有好处。而且出于某种不好言说的理由,陆楠不希望公爵夫人嫁人,就算是要嫁也不要嫁给香槟公爵。但她又不能强行命令公爵夫人守寡一辈子,所以还是把她圈在身边尽量打消她嫁人的念头吧。实在是不行,起码等到陆楠弄出男性入赘的事情再给她安排婚姻。 由于继承法的关系,陆楠巴不得帝国境内一切拥有继承权的贵族小姐夫人们别结婚。因为这样一来很容易让本该在帝国治下的某块领地由于女性领主结婚生子,最后落到了非帝国贵族手中,基本等于变相从帝国版图割肉。实际上陆楠不是白担心,以前就发生古这样的先例,导致好大一块领地莫名其妙就并入了其他国家的版图。可是陆楠虽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要让贵族们接受并且推广男性入赘,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还要接受诸多质疑。在此期间不可能不让帝国的女性们不结婚生孩子啊。陆楠琢磨了半天,最后决定起草一条新的法案,禁止帝国一切贵族和非帝国人通婚。这样的话至少能防止帝国领土被人借着联姻夺走。 这条法案肯定会遭到不少心中打着小算盘人士的反对,但是陆楠完全不虚。因为她可以瞬间找到一万条理由来支持。她为自己的点子感到沾沾自喜,一时间竟然压倒了收到教会来信的不快,心情舒畅的愉快睡去。 第二天她起床后就发出了召见大臣的命令,不慌不忙的梳洗完毕吃过早饭,才慢条斯理的去大厅接受大臣们的行礼问候。原本按照帝国的惯例,有什么事情都是等到御前会议再进行商讨的。但是陆楠觉得哪怕不用参照东方上早朝的习惯,一个月就搞两次御前会议也太少了。所以她完全不依照套路,想召见大臣就召见,根本不管时间对不对。 最开始的时候大臣贵族们都抱怨连连,私下觉得陆楠没事找事。后来被陆楠科普了一下东方皇帝是怎么举行早朝以及他们那里的大臣基本上全年无休,他们就闭嘴不敢多话了。陆楠刻意的取消了几次正式御前会议,把各种政务都拿到了平时的召见中讨论决定。大臣贵族们慢慢发现,这样下去的话如果不能得到女王的召见,他们真的很有可能就从此再也没法正式进宫参与朝政了。虽然基本上正式的政令都是由枢密院的几个大臣参与制定,可是能获得进宫议政的权力也是身份的一种体现。如果连着几个月甚至几年都失去了这个资格,那不管是家族还是个人的影响力都会一落千丈,成为被遗忘在角落的垃圾。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大臣贵族们更加不敢抱怨了,巴不得可以天天被女王传唤进宫,哪怕什么都插不上嘴只是站着听听都行。不少原本还自恃身份不把年幼女王放在眼里的大贵族也因此感到了一丝慌张。他们没想到女王仅仅只是用这种手段就很轻松的打破了他们自以为牢固的联盟。哪怕嘴上喊着要为了利益共同进退,可是人总是自私的,谁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不断被召见,而自己永远只是坐冷板凳呢。无法进入王宫大门,无法参与政务讨论,即便是自身头衔再多封地再大,在旁人眼里就是被排挤的象征。这样一来,根本不需要陆楠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和暗示,这样的对象迟早都会慢慢的被挤出权利中心。 所以陆楠毫不意外最近弗兰德斯公爵在自己面前总是笑得像朵花儿似的,看来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单靠他自己和党羽的势力终究没法和陆楠硬顶——帝国还有那么多领主贵族,没了他多的是人想在陆楠面前讨好卖乖。当然陆楠也没有趁机去踩弗兰德斯公爵,不管任何场合都对他尊敬亲热,给足了面子。所以他们目前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还可以。在此陆楠还必须得感谢公主的祖父查理大帝,感谢他在当年的征战过程中把那些家大业大的大领主基本屠了个遍,剩下的都是些战斗力不足或者人丁稀薄的吉祥物,所以陆楠才敢随心所欲的给朝臣们下马威。就算是弗兰德斯公爵,他依仗的仅仅只是扎根多年经营出的广泛关系网。要说到硬实力,他真的没有起兵造反的本钱。安茹公爵倒是手里有点硬货,可惜他的封地距离王都太远。陆楠都想好了,假如他敢起兵对付自己,她就立马带着骑士团和护卫队杀出王都,直奔东方边境。那里驻扎着的大批军队可是只听从歌兰王室的命令,分分钟杀回来教安茹公爵做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理由,陆楠又怎么会在穷得都快当裤子的情况下还咬着牙给东边送军饷粮草,那才是她最根本的底气所在,手里握着兵权就是不虚。可惜这些战斗力一直被死死锁定在防线上无法轻易抽调,要不陆楠早就带着他们去征战四方了,还用得着受教会的鸟气。她之所以冒着极大的危险想跟库曼私下停战议和,也是抱着休整军队的念头。这些听命于皇帝的直属军团是她最大的本钱,未来想达成更伟大的目标全靠他们了。陆楠如何舍得让他们一直疲于作战,白白的消耗在毫无意义的反复拉锯里呢。 再说陆楠就没指望过那些领主应付命令交出来的征召部队能有多听话。她虽然对军事一窍不通,起码还是明白团结和听从号令的重要性。真的遇到大战,这种七拼八凑组合起来的部队怎么想都是送啊。陆楠看过大量记录了帝国作战的文书信件,发现他们打仗非常不科学,大多数时候都是分散作战,由各个领主带着自己管辖的部队去迎敌。当年查理大帝可以打赢大部分战争,一来大概他确实是个军事天才又有领袖魅力,大部分的领主贵族都服气,愿意听他的号令。二来当时整个西方大陆都打成一锅粥,还面临着库曼人的全面入侵,领主贵族们的军队基本都久经磨练经验丰富。可是现在帝国已经和平了几十年,除了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估计很多贵族生下来都没摸过武器,更别提他们的那些私军了。陆楠估摸着打打兔子还行,真要对上异教徒瞬间就得吓尿。也是东方的军团太给力了,挡下了几乎所有的异教徒进攻,导致整个帝国在歌舞升平中忙于内斗,唉,想想感觉迟早药丸。 陆楠习惯性的盘算着诸多情报和打算,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俯视着下面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视线从不少大腹便便或者脑满肠肥的贵族男人身上滑过。看着他们一脸谄媚的对自己行礼问好,心想要是被他们知道现在她正在思考怎么搞点乱子出来惊吓一下他们以及教会,他们会不会骂自己是个魔鬼呢。 等着大臣们行完礼,司仪官用手杖戳了几下地面,人头攒动的大厅才渐渐安静下来。陆楠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指望这些人能学会自觉的肃静了。 “诸位,今天召集你们,是因为我有几个新的政令打算正式颁布执行——” 清清嗓子,陆楠才开了个头,就被下面一个站出来的男人给打断了。 “陛下,在此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和我们商议一下关于教会的事情。我听说昨天晚上教会派来了信使,还给您带了一封教皇大人的亲笔信。难道您就想当做没发生过吗。” 陆楠定睛一看,对这个人还真的不陌生。汉诺威伯爵,封地不大不小,因为联姻的关系和王室沾了点边,是个非常虔诚的教徒。在此之前他就经常怒喷陆楠,觉得她继位之后对天主一点都不虔诚,不仅不积极的去参加弥散,还跟教会关系冷淡。前不久教会才发生了巨大的动荡,恰好陆楠又去了一趟,他就叽叽咕咕的觉得肯定跟陆楠有关系,时不时的散布一些言论,大概就是觉得陆楠应该赶紧的滚去教廷忏悔赔罪。陆楠觉得和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还显得自己很没格调,所以从来都懒得理睬。没想到今天却忽然又冒出来找死。陆楠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排的弗兰德斯公爵,心想召见的名单里没有这人啊,他是怎么跑进来的? 弗兰德斯公爵铁青着脸,示意守卫们赶紧把汉诺威伯爵拉下去,但是却被他正气凛然的推开了。 “我只是在询问您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让我闭嘴,难道是因为心虚吗,陛下。” 人群中一阵骚动,贵族大臣们都开始窃窃私语。王都里从来都没有秘密,教会派来信使的事情大多数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陆楠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他们也就选择了集体装傻。没想到却忽然跳出来一个铁头娃,不管不顾的就开始当众质问。 陆楠没生气,她只觉得完全无法理解这位伯爵的脑回路。按理说他和自己还多少沾了点亲戚关系,为什么反倒是站在了教会的一边,好像巴不得被人知道自己跟教会关系恶劣似的。陆楠不在乎教会,更不怕得罪教会,但她却不能在公众场合表露出自己对教会有任何不尊敬的想法。这就跟她那个年代美国人可以当街骂川普却不能随便喷黑人差不多,是一种政治正确。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位义愤填膺的愣头青伯爵,心想多半是教会的使者找上了们唆使了一番。哎呀,所以说她真的太讨厌这些神叨叨的信徒了。而且教会是想干嘛,教唆她的封臣来反对她吗。 “伯爵,我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您倒是迫不及待的猜测了一大堆啊。” 陆楠的口气很温和,但是没有人会无视隐藏其下的凉意。 “这里是王宫议事的正厅,而您是受到过帝国加封发誓要对帝国忠诚的贵族,就为了一封教皇写来的信件,而且连信件的内容都不清楚,您就对着自己的君主发表如此不敬充满恶意的揣测吗。您又怎么知道我不打算谈论这件事,您又怎么知道教皇大人在信中和我说了些什么。我都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身为女王,我竟然有了必须将自己每一封信都告知所有人的义务。” 汉诺威伯爵张口结舌,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迎来的却是各种嘲弄和冰冷的视线。他抬头看着王座上端坐的女王,尽管面带微笑,可是眼神却无比冷冰。他想起了自己得到的消息,心中充满的义愤和不满,反而失去了畏惧,大声的喊道:“可那是教皇大人的亲笔信,还对您传达了无上的善意。您既然身为女王,继位的时候就宣誓过,要维护教会的一切权益和威望。现在教会面临着极大的危险,您却要选择退缩吗?这样的话,违背了誓言的您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王座上!”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大厅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陆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了,她反而充满了好奇。这位伯爵知道自己在干嘛吗?怕不是生下来的时候把脑子忘在亲妈肚子里了哦。教会居然找这种傻瓜出来当出头鸟,实在是有病。不过也是,除了这种信教把脑子都信坏的人,谁会傻乎乎的听从他们的教唆跑来作死。 陆楠不为所动,斜靠在扶手上,还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一笑:“这么说就怪了,既然是教皇写给我个人的信件,您又是怎么知道内容的呢?难道您偷看过?” 第149章 汉诺威伯爵被陆楠反问后才惊觉自己说漏嘴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急得满脸通红,嘴唇张张合合,想找个辩解的理由,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原本就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类型,更不擅长随机应变,陆楠看他站在那里的那副模样,简直都快被尬死了。平时她多少听说过这位伯爵因为太过虔诚导致有点神经兮兮的,比如在父母去世后不顾一切的把大部分家产都捐献给了教会,自己过着苦修士一般的生活,每天还要早晚三次对着圣像鞭挞忏悔之类的。所以虽然她有点恼怒,还不至于跟一个迷信受害者计较,训斥了几句后就挥手示意守卫们把他拖出去。不过汉诺威伯爵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她不打算轻轻放过,要么就是有人知道他要搞事专门夹带着进来,要么就是负责看守王宫大门的守卫没有尽职尽责。不管是哪一种,陆楠都要狠狠惩罚一通。 本来这个小小的插曲眼看就要被一笔带过,可也许是陆楠那副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汉诺威伯爵这位狂信者,他双眼通红,忽然暴起,像是一头野兽般挣脱了守卫们的束缚。没人料到他会这么做,竟然没有及时的拦下,导致他一路直接冲到了王座面前,一把抓住了陆楠的肩膀。 “你、你不敬天主!你是个邪恶的女巫!迟早有一天天主会降下雷霆惩罚这不洁的罪人!” 汉诺威伯爵面容狰狞的嘶吼着,从口中喷出的唾沫都沾到了陆楠脸上,陆楠清楚的看见了他脸上的雀斑还有粗糙的皮肤,肩膀更是被他抠得剧痛,好像连肉都快要被他抓下来一块。但最多就过了不到两秒钟,随后反应过来的守卫们就惊慌的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抓住每一个可以擒拿的部位,粗暴的把汉诺威伯爵双手反剪的压在了地上。陆楠清晰的听到汉诺威伯爵双膝跪地时发出的脆响,那声音令她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啊!” “上帝!” “陛下您没事吧!” 目睹了这一切的大臣们也终于回过神,乱糟糟的叫嚷着,都想冲上来表达自己的关切和慰问。陆楠刚被吓了一跳,自己都还惊魂未定,看见大臣们大有一拥而上把她挤死的趋势,便顺手抢过一边司仪官手里的手杖,狠狠的敲打了几下地面。 “够了,别做出这幅可笑的样子,又不是遇刺。” 她难得的怒斥了一声,大臣们见状才停下脚步,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但是他们却都显得十分兴奋,不停的交头接耳,整个大厅都弥漫着一种嗡嗡嗡的声音,让陆楠感到很烦躁。她心想幸好刚才自己没有失声尖叫,否则简直都要把脸丢光了。说到底谁能预料到汉诺威伯爵会忽然来这么一下子啊,陆楠纯粹是没反应过来。也多亏他动作太快陆楠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不然的话但凡她露出一点惊容或者不堪的举动,绝对会被引为笑谈足足嘲笑一辈子。 想到这里陆楠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看着还在地上不断扭动挣扎的汉诺威伯爵,无法抑制的用手杖狠狠敲了他的脑袋。这根手杖原本是司仪官专门用来敲击地面的,两头都包裹着沉甸甸的铜,非常有分量。汉诺威伯爵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就再也不动了。 压着他的守卫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被女王一棍子打死了,急忙伸手去摸他的脖子,发现还在微微跳动才松了口气。陆楠稍微发泄了一下怒气终于变得平静了一点,把手杖交还给了一边看傻眼的司仪官,随便又飞起一脚踢在了昏迷不醒汉诺威伯爵的头上。 老实说她的行为很不得体,不过她是女王,又处于瞎子都能感受到的愤怒中,所以没人敢上来劝说,更没人敢劝阻。不过陆楠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踢了一下后就坐回了王座,脸上也不见了怒容。站在距离她最近的弗兰德斯公爵此时才小心的问了一句:“您打算如何惩处犯下如此罪行的汉诺威伯爵呢?” 陆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即便是弗兰德斯公爵也被她看得有些心惊胆战,他谨慎的选择了一下措词才小声的说:“我并不是想为这个不敬狂徒求情,但是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汉诺威伯爵平时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不会随便做出刚才那种可怕的举动,我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灌下了什么奇怪的药物,陛下不妨先暂时将他收押,仔细调查后再做判决。” 陆楠知道弗兰德斯公爵是什么意思,现在已经很明显,汉诺威伯爵就是被教会利用推出来的牺牲品。也许真的如弗兰德斯公爵所说,他中了教会的暗算,才会神志不清的狂言狂语。但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是因为质疑陆楠对教会的态度才导致发生了后面的一切。陆楠相信下面那些看似一脸关切的人里面肯定有倾向教会或者干脆被教会收买的耳目,只要陆楠严厉的处置了汉诺威伯爵,教会就可以用这件事大肆发挥,说陆楠不尊重教会,不是个虔诚的教徒,到时候传播开来的话确实对陆楠非常不利。 很愚蠢但也很有效的手段,教会不会正面跟陆楠对上,却偏要用这种方法来恶心她。陆楠承认自己没想过会遇到现在的事情,因为作为一个在基本没多少人信奉宗教国家出生成长的人,她怎么知道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被教会利用。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信教会的挑唆啊。是的,她确实小瞧了教会在信徒中的影响力了。 聪明一点的话,陆楠就该听从弗兰德斯公爵的劝告,找个理由宽恕汉诺威伯爵,再赶紧恭敬的召见一直被她刻意冷落的教廷信使,用各种行动来证明她没有对教会不尊重,她依然是个信守誓言的虔诚君王。 怎么看都很荒谬的陷阱,偏偏因为一个狂信者的愚蠢生效了,陆楠一想到这里就怒不可遏,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大厅里的人还在窃窃私语,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等待陆楠的回答。弗兰德斯公爵咳嗽了一声,不断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冷静。陆楠深吸了一口气,她做出了决定,她不想再忍受教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小手段了。 “袭击君主,企图刺杀,这是什么罪行,应该如何裁决。” 陆楠声音冰冷的问,虽然她并没有提高音量,但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多视线都集中在了陆楠的脸上。这些视线中有诧异,有震惊,也有幸灾乐祸,甚至陆楠感受到了不那么明显的得意。也许此刻那些被教会收买或者跟汉诺威伯爵差不多自以为是在执行正义的人非常高兴吧,因为终于找到了惩罚陆楠的理由。但是陆楠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察觉到了陆楠的决定,弗兰德斯公爵惊愕的睁大眼睛,他甚至有些焦急的往前走了一步,大有过来拉扯陆楠的意思。但是陆楠不为所动,只是平静且冷漠的直视着他。 “尊敬的陛下,按照帝国的法律,应该判处死刑,全家流放。” 一个轻柔的声音回答了陆楠提出的问题,陆楠扭头一看,香槟公爵正带着一丝微笑注视着她。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此刻大厅中紧张沉闷的气氛,轻松得好像在庭院里散步。 陆楠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忽然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他不会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吧。但无论如何,陆楠都会记得他此刻的举动。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很好,那么按照帝国法律,我以女王的名义下达判决。” 陆楠无比平缓的扬声说道,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愤怒的迹象,但是大厅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话语和表情中的杀气腾腾。 “汉诺威伯爵,因公然对女王行刺,判处枭首,并且公开示众十日。与此同时剥夺他一切头衔以及查抄家产。汉诺威家族里十二岁以上的所有人,不分男女,一律流放,祛除出帝国境内。” “不,等等,陛下,这也太苛刻了!” 弗兰德斯公爵没想到陆楠不光要杀了汉诺威伯爵本人,甚至还要剥夺他的头衔和封地,甚至连家族都不放过。 “哦,您有异议吗,公爵。” 陆楠扭头转向他,态度甚至还很和蔼,弗兰德斯公爵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可怕的决心,他果断的闭上了嘴,并且心有余悸的感到自己仿佛逃过一劫。 “这就是我的裁决,还有谁想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陆楠随即又对着下面那群表情各异的贵族们问道,并且挨着一个个从他们的脸上看过去。大多数人在接触到她视线的时候就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或者转开脸,少数几个敢于跟她对视的,陆楠记下了他们的长相。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张并不十分豪华的王座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无数男人,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他们或者一脸愤恨,或者满脸惊诧,更有不少人在互相使着眼色偷偷摸摸传达意见。但他们此刻无一例外的都表示了屈服。 而陆楠也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权力的存在。多么的好笑啊,她的身体只是个软弱无力的少女,在场随便一个人就能轻松的制服她。甚至他们要是团结一致的联合起来,不到十秒钟就能把陆楠推翻下台。但他们却被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压制着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恐惧臣服在了无形的力量之下。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站在万人顶端的感受。一瞬间陆楠理解了为何古往今来无数人为了权力可以抛弃一切,因为她仅仅才浅尝一口,就已经感到了那可怕的魔力。一个眼神就可以决定某人的生死,一句话就能主导一个国家的未来。权力,确实可以让人如痴如狂,陆楠完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沉迷,她体验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她甚至觉得,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的活着,以前的生命都是那么的无聊和空虚。 “没人反对?那就执行吧。” 放任自己品尝一阵让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的迷人滋味,陆楠便将理性从怪诞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如果说前一刻她还曾经犹豫过,此刻一切畏惧都化为了乌有。她怎么可能将掌握的权力分享给其他人呢。她只会贪婪的想要更多,征服一切,拥有一切,哪怕是神明也休想居于她之上。 守卫们在一片沉默中将昏迷不醒的汉诺威拖了出去,全程没人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 “回到正题上,我这里有几个新的政令打算公布施行,诸位可以先听一听具体内容。” 目送着汉诺威伯爵消失在了视野里,陆楠知道接下来会有很多人因为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丧命,但她心中却没有任何愧疚和不适。她冷漠的想,汉诺威伯爵既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要面对带来的一切后果。 而她也是一样。 将写好的政令交给一边的司仪官,陆楠托着下巴,听着他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而大臣们都沉默不语。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她恍惚听到了某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在身后偷偷发笑,但当她转头之后,看到的只有自己被光线拖得长长的影子,并且时不时被摇晃的烛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第150章 司仪官的本职是维持秩序,适当的时候报一下人名和头衔名,没有替陆楠宣读命令的义务。可是在目前极度压抑死寂的氛围下,包括他本人在内,没人指出这一点。司仪官战战兢兢的念完了陆楠拟出的三条政令,包括面向底层招募识字的平民充当杂役,建立专门机构收纳民间被遗弃的婴儿和孤儿,以及从即日起禁止一切帝国贵族跟外国人通婚。只不过和陆楠设想的有些不同,原本以为会招致大臣和贵族们的诸多强烈反对,命令读完过了好几分钟,却没人站出来说话。 陆楠都感到诧异了,她直起身体说:“这只是我的一些构想,还没有打算真的就直接施行,如果谁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大可以直说,我不会因此生气的。” 但还是没人吭声。 其实有好几个原因,首先确实不少人被刚才的一幕给吓怕了,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王出口就是人命跟弄死全家,考虑到自己的小命,他们不想冒着哪怕一丝危险去触怒她。这种人心里想着,反正都拿到这里来宣读了,说明女王势在必行,哪为什么要傻乎乎的跟她对着干呢。 其次是对陆楠不满的人,暂且不分析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因为亲近教会又有多少是感觉陆楠伤害到了贵族阶层的利益。汉诺威伯爵确实做出了伤害陆楠的行为,斩首流放的确很严苛,但也不是不行。这一点上西方和东方都秉承着差不多的观点,胆敢刺杀君主的,没有任何辩驳余地,必须以最大罪论处。但是陆楠完全可以不以刺杀的罪名裁决,完全可以换个说法宽恕汉诺威伯爵。所以不少贵族都心生戒备,害怕哪天陆楠也随便找个理由轻松的解决掉他们。在这种心态下,他们不约而同的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而最后剩下的人……他们纯粹是找不到什么可以辩驳的地方。陆楠可是抱着做商业计划案的心态撰写的命令,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针对贵族们在意的地方做了详细到连傻子都懂的解说。这样还去反对,已经是故意找茬了。 最后还是弗兰德斯公爵硬着头皮出来打了个圆场:“通婚法案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这个说法,大多数贵族都默认了不跟外国人缔结婚约,现在正式拿出来作为法律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一点弗兰德斯公爵并没说谎,贵族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懂陆楠都能看明白的问题。除了一些偏远小贵族,基本已经没有人会把有继承权的女性亲属嫁给外国人导致最后领土封号旁落。陆楠提出的这个法案,彻底断绝了一些心怀叵测的旁支远亲通过背后操作婚约来夺取类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孤女家产的做法。 “是啊,早就该这么做了。陛下英明。” “我支持陛下的做法。” 弗兰德斯公爵的发言打破了一室的沉默,气氛终于变得稍微活跃一点,一些想要讨好陆楠的人开始纷纷出言附和赞同,而另外一些不以为然的人因为觉得这个法案并不影响他们的利益,所以也懒得反对,表示了默认。 “至于陛下所说的福利院……其实我不觉得收养那些平民的孤儿还有私生子有什么用,但既然陛下不打算用国库的钱而是走自己的私库,这就是属于陛下自己的私事,我们作为臣子无权干涉。而且本质上也是一件好事,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出一笔钱来参与,愿天主保佑那些无辜的可怜孩子。” 陆楠不禁露出了笑容,觉得弗兰德斯公爵真是上道啊,怪不得能稳稳把持枢密院首席大臣这么多年,她都忍不住有点喜欢这个秃头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亲爱的公爵,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出钱什么的则是完全没有必要……” “完全有必要。”弗兰德斯公爵义正词严,满脸真挚的说,“主教导我们要公平的爱着每一个人,那些无人抚养遭人遗弃的可怜孩子也需要我们去爱。比起愿意亲自执行付诸行动的陛下,我仅仅只能用金钱来支持简直是太惭愧了。” 听到这话,其他的贵族大臣们哪里还能保持沉默,不得不踊跃发言,表示自己也愿意出钱出力来支持女王陛下的善行。反正又没规定具体数额,象征性的给点,就当是讨取女王陛下的欢心。有几个脑子比较灵活的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找人在适当的时机插手到这件事里面,借此来攀附上女王。 “陛下,我也愿意捐助来支持您的善行!” “陛下,我那里还有很大一片荒地,反正也没什么用,正好可以用来修建您所说的那什么福利院。” “如果您缺少跑腿办事的人手,我的几个儿子和侄子都非常不错,您可以考虑一下他们——” “尊敬的女王陛下,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其他的我也许帮不上您,可说到钱,不管多少您都只需要张张嘴,我愿意为您献出一切,不仅仅包括金钱。” 最后还是香槟公爵语出惊人,笑吟吟的丢出了一个某种意义上非常可怕的承诺。陆楠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又想干什么了。虽然他家里确实有钱到可怕,但随便乱说话真的可以吗。要是陆楠脸皮厚加心肠黑,只靠他这句话就能活生生的掏干他的家底。 香槟公爵坦然的面对她审视的打量,一副毫不畏惧败家子的标准嘴脸,陆楠只是稍微疑惑了几秒钟就把疑问抛之脑后,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去榨干香槟公爵的每一滴血,就当他在完成日常任务般的讨好自己好了。 一时间大家都好像忘记了不久前大厅里发生的一幕,只有地上那滩血迹成为了见证事实的唯一证据。除了少数一些人还保持着不合群的沉默,其他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当场掏钱来证明自己是个有爱心的善人。陆楠不得不再三劝阻,表示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依次联系他们,过了好一阵子大厅才渐渐恢复平静,不少人脸上都洋溢着松了口气的微笑,觉得总算是过去了。 “至于您的第三个命令,要招募平民来担任杂役和侍从,理由和原因您都已经说得很明白,所以我就不再多问。但是有件事我还是想再确定一下。” 弗兰德斯公爵等到议论渐渐平息,才站出来谨慎的说。 “请问吧,公爵,我会尽力解答您的疑惑。” 没想到居然还能捞到一大笔钱,陆楠的心情很好,宽容而温和的说。 “您确定只是招募他们来担任一些工作,而不会给予他们任何贵族的权力?” 弗兰德斯公爵的口气很恭谨,态度也非常客气,但陆楠不会错过他深深隐藏的那份戒备。这个老家伙果然不是傻子,陆楠虽然不知道他懂不懂社会学,但他很敏感的抓住了最核心的本质。陆楠最开始何曾没想过扶植新兴势力来对抗贵族阶级,但后来她发现这就是白日做梦。不少被贵族世家制衡的皇帝都选择了扶植底层寒门来作为武器,成功的也不少。可是在陆楠这里,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而且,陆楠虽然出身皇族,可她自己依旧是贵族阶层里的一员。还有就现在这低下的生产力水平以及被垄断的文化教育,她扶植个毛线的底层人民啊。她的主要矛盾也是跟教会还有异教徒的外族人,干嘛想不开的要培养势力自己搞自己。简直就跟奴隶主去找个奴隶起来对抗自己一样纯属脑子进水。 于是陆楠故作惊讶的反问:“您在说什么啊,公爵。我们都知道,贵族是根据家族传承还有血统,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呢。帝国建立至今,除了我祖父那一代因为特殊的关系册封了几位算是贵族的圣骑士,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平民被无故封为贵族的事情出现。哪怕我们会因为英勇的作战和显赫的战功册封骑士头衔,那也是不世袭的呀。” 是的,根据陆楠所知,平民想要变成贵族跨越阶级,只有册封骑士这一个办法,还是不世袭的。其他的贵族头衔,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男爵,也有正经的家谱传承,教会认可,世袭领地,不是随便就能凭空创造出来的。帝国的历史上只有因为犯事被剥夺头衔变成庶民的贵族,还从来没有哪个平民变成贵族的先例。陆楠完全可以预见,要是她敢把平民加封头衔变成贵族,即便是一个没有领土没有实权的空衔,也会立刻招致所有贵族的一致反对,搞不好王位都要丢掉。 陆楠不想自寻死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见弗兰德斯公爵好像不是很相信,陆楠继续说道:“我也不想说些假话来欺骗您,公爵。您应该知道,目前在王宫里担任侍从的很多人,虽然确实出身高贵,但要论做事的能力……呵呵。” 弗兰德斯公爵脸皮再厚也不禁老脸一红,他明白女王的未尽之意,那些靠着家族势力在王宫担任职务的人,很多不仅连字都不认识,平时也是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指望他们老老实实的做事情完全不可能。 “我不介意花钱养着他们,只要他们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但起码也要有能真的派上用场的可用之人吧。我承认里面还是有那么几个可以勉强用一下的人选,但是根本不能满足我日常的使用。说起来还都是些跑腿传话打杂的小事,您觉得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少爷们能乖乖的做好这种他们完全看不上的工作吗。所以我只好自掏腰包找几个身份不高贵听话又能干的随从,公爵,您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 不光是弗兰德斯公爵,不少家里有年轻子弟在王宫任职的贵族都被陆楠说得满脸通红。他们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德行,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女王没有一气之下把这些人都赶出王宫已经很给他们脸面了。 “而且一般的平民这么可能会识字,我估计真的有勇气来参加招募的都是些家道败落的富家子弟或者因为被剥夺头衔沦为平民的前贵族,您也知道现在识字还懂事理的人多么的难得,有机会把他们招募到我这里做个管事不好吗,免得活活浪费掉了。” 陆楠又心不在焉的补充了一句,弗兰德斯公爵无话可说,只要确认陆楠没有打算给平民加封头衔就行,于是他默默的鞠了个躬,闭嘴退下。 这么折腾了一阵时间也过去了不少,很多人觉得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今天这场召见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比起新颁布的几条不痛不痒的政令,反而是女王和教会之间微妙的关系更让这些贵族臣们心中感想复杂。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回家,不光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家人亲友,还要召集自己的幕僚详细讨论一番接下来有可能的发展,决定自己如何应对。 陆楠又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些大臣贵族们心中的小盘算呢,她示意司仪官再次敲击手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才慢吞吞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我知道很多人心中都很疑惑,为什么我和教会的关系好像变得很冷淡。不仅如此,之前我亲自赶赴教廷后,对那里发生的事情也什么都没说,相信诸位早就产生了怀疑,认为我在教会的事务中插了一脚,才换来了迟迟无法举行正式的皇帝加冕仪式。以及,教皇的亲笔信件。” 一缕冷笑浮现在了陆楠的唇边,她用清冽响亮的声音质问着所有人:“你们害怕了,不是吗。你们害怕因为我的关系得罪了教会,更害怕教会会打着制裁的旗号来对帝国开战。你们之中的很多人是不是想着,只要让我赶紧去对着教会下跪痛哭求饶,就可以轻松化解这份威胁。或者你们中的不少人还偷偷摸摸的盘算着,干脆把我交出去当做祭品来抚平教会的怒火……我说的对吗,诸位。” 本以为一切都过去,女王的怒火早已消散,却毫无预兆的被这样干脆犀利的质问,不少人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幸好这不是东方,否则估计早就跪了一片大叫吾皇息怒了。但即便如此,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挺直腰,垂下头做出了最谦卑的姿态,就怕招致女王的雷霆怒火。 陆楠没有动,她还是坐在王座上,甚至还发出了冰冷的笑声。 “要是我的祖父还活着,看见你们这幅畏畏缩缩的丢人模样,恐怕要再一次被气死。什么时候帝国居然要看着教会的脸色做事了。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活着,就轮不到教会来指手画脚。我,克洛泰丝,才是帝国唯一的主宰者,你们的皇帝。” 缓和了一下口气,但陆楠的态度依然坚决,犹如钢铁般不可摧毁。 “我敬畏天主,赞美天主,愿意为了捍卫天主的荣光耗尽最后一滴血,没有人能随便质疑我对天主的信仰和虔诚,要是谁敢用这个罪名来指责我,那就是侮辱了歌兰家族,侮辱了整个帝国,侮辱了当初为了捍卫整个西方世界战死在与异教徒战争中无数英灵的鲜血和亡魂!” “啊,是的,您说得没错!” 其他人没说话,但是富瓦伯爵却忍不住喊出了声,挥舞着拳头附和,“我们才是打败异教徒侵袭的人,我们保卫了整个教会和其他王国!” “没错,我们才是真正的天主捍卫者,任何人都看到了,要是没有帝国几十年里无数次苦苦的抵抗,还轮得到教会像现在这样猖狂吗。这几十年里教会到底又有过什么贡献?它有什么底气以天主的代言人自居?它不仅贪婪的搜刮我们的钱财和土地,还一次又一次傲慢的企图凌驾在帝国贵族之上,难道天主会这样对待他英勇的战士吗?” 不少贵族被陆楠的语言煽动,加之想起平时被教会刁难和盘剥的不满,不由得纷纷附和,特别是以富瓦伯爵为首常年被教会使唤着作战的几个贵族,更是发出了充满怒气的怒吼。 “而现在,教会终于连帝国的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口口声声要我臣服——我为什么要对教会臣服?难道教会是我的君王吗?我可以无条件的对天主叩拜下跪一万次,但我为什么要对教会俯首称臣!” “是的!” “没错!” “凭什么!” 王座下的很多人乱糟糟的吼着,没人喜欢被压在头上,更没人喜欢把嘴里的好处硬生生吐出来让给教会。特别是最近几年因为连续的征伐失败,教会不得不更加大力的盘剥掠夺,搞得很多领主贵族怨声载道。陆楠的质问激起了他们心中压抑的愤怒,觉得陆楠说得非常有道理,凭什么身为帝国贵族却要对教会低头?教会又不是天主本人! 陆楠还趁机火上浇油,作为一个演讲经验丰富还得过好几次大赛冠军的人,她实在是太懂如何通过语气和情绪来感染众人,调动他们的情绪了。 “最可笑的是,如今甚至连我皇帝的身份也要由教皇来认可才能生效。有谁还记得,当年为了获得我祖父查理的庇护,教皇带着他的主教团,不远万里死伤无数来到我们的王都,只为了亲手为他带上皇冠。那时候他们苦苦哀求,显得那么的卑微和渺小。可是才过去了多少年,他们就已经不把帝国放在眼里,还妄想把帝国的皇帝呼来唤去,当做他们私人的奴隶。这样的侮辱,我身为女人都觉得无法容忍,你们这些男人难道就可以轻松的接受吗?” “不!我们不能接受!” 在场的贵族们里虽然已经没有几个亲自经历过当年激烈的战火,但是多多少少听自己的祖父父亲充满骄傲的提起过,帝国的荣耀,帝国的所向无敌,身为帝国贵族是多么的荣耀。这样的体验谁不想要。而这样曾经辉煌的帝国,竟然已经沦落到被教会如此轻视,男人们都无法忍受的发出了愤怒的喊叫。 陆楠又接着甩出了一个更大的猛料。 “教皇天天指责这个不虔诚那个不虔诚,其实他自己才是最不虔诚的一个。你们可还记得,已经有多少年教皇都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了?虽然他说自己身体不适,可我正好亲眼看见了,他之所以不敢露面的原因是患上了麻风,身体几乎都快烂光了!” 这下完全是炸了锅般的喧哗起来,陆楠却不为所动,她又没有说假话。 “教皇不是自称最圣洁最虔诚吗,那为什么却偏偏患上了这种不洁肮脏的诅咒之病?没错,那是天主降下的惩罚!那是天主对教会多年来肆意妄为的裁决!我可以对着任何人毫无畏惧的宣布,身为帝国的君主,身为最正统最虔诚的天主捍卫者后裔,我不会屈服在这样一个堕落败坏的教会之下,而我皇帝的身份更不需要他们来假惺惺的承认,这是对我,对歌兰家族,甚至对所有虔诚天主教徒的侮辱。” 高举双手,陆楠站了起来,面对那一张张激动兴奋扭曲的脸庞,她大声宣布道:“我就是皇帝,无需任何人承认,我将亲手带上象征帝国权力的皇冠!” 作者有话要说: 想声明一下,虽然写个了这种性格的女主,没有给野心家洗白的意思啊。 不论男女不分中外,一切玩弄权术野心勃勃祸害老百姓的阴谋家都是垃圾。 女主虽然是个对权力充满了欲望的人,太没底线的事情她不会去做啦。野心和残暴不是必须兼容。所以本文不会出现女主滥杀无辜为了彰显自己的黑深残祸害无辜吃瓜群众的剧情,大家可以放心观看。 呃,当然对付政敌和背叛者她肯定会很恶毒啦…… 第151章 无论真心假意,至少目前大厅里的气氛被炒得非常热烈,没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更没有哪个贵族会愿意背上对帝国不忠诚的罪名,于是他们一个比一个更加努力的表现着自己的愤慨跟激动,少数几个亲教会派的人畏于现在的总体氛围,不得不跟着一起振臂高呼。一时间倒也有了点众志成城团结心的景象。 而被无数人呼喊着万岁的陆楠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变形的脸,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邪教头子。她虽然满意于自己演讲的技能没有退化,同时因为权力带来的晕眩还在轻微的冲击着她的理性,但是心底某个角落她依然保持着一份冷静。她很清楚,这些贵族即便是被语言所蛊惑好像都很支持自己,但是一旦他们冷静下来,还是会因为利益和胆怯举棋不定,很有可能背叛自己。所以在等待他们渐渐安静一些后,陆楠便继续说道:“从教廷回来之后我就很担心教皇会因为自己得病之事泄露而找借口对付我,所以早就已经让安茹公爵带着命令往东方边境防线出发,相信就在这一两天就会带着我们的圣骑士阿弗里跟轮换的军团回到王都——” 此言一出,陆楠敏锐的察觉不少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笑容瞬间消失,除此之外的另外一些人则是更加的兴高采烈。其实对于帝国长期将主力军团放置在边境只为了抵御库曼人的进攻,很多大臣和贵族都心怀不满。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他们渴望的是不断去征服掠夺,从异教徒手中得到更多的土地,扩张帝国的版图。他们觉得在库曼人实力衰减的当下,根本用不着驻扎那么多的部队。作为帝国战斗力最精锐的军团,应该被用来进行扩张战争,而不是浪费在无聊的防守中。这方面他们倒是和陆楠有着相同的抱怨——抵抗库曼人又不是帝国独自的事情,凭什么要帝国出钱又出力,教会跟其他国家仿佛置身事外一样。特别是几位素来以强硬作风著称的贵族,闻言更是情不自禁的鼓掌叫好起来。 “早就该这么做了!” “这真是英明的决断!” 最为开心的则是富瓦伯爵,身为军务大臣,虽然政治方面他一直秉承着圆滑的作风,从来不公开偏向某一方势力,甚至在陆楠面前他都左右摇摆,不肯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是,此刻他兴奋得满脸通红,还对陆楠露出了一个无比真挚的笑脸。看样子要不是碍于场合,他甚至还想过来狠狠拍拍陆楠肩膀什么的。陆楠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她想起了这位伯爵的出身,看来那份令人讨厌的圆滑没有被他代入战斗之中,这位祖上是海盗出身的伯爵,一心渴望着作战和厮杀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无休无止的豢养猎犬,把无处消耗的精力发泄在狩猎之中了。 弗兰德斯伯爵倒是少数还保持着冷静的人,听到陆楠的话后,他犹豫的看了她好几次,最后只是欲言又止。陆楠明白他的忧虑,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对帝国还是秉承着一份忠诚之心。身为枢密院的首席大臣,他能得到的消息跟情报只会比陆楠更多,所以他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轻视库曼,觉得他们是一群能轻易打败的野蛮异教徒。也许他想奉劝陆楠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影响全局,随意变动边境的驻军也许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但是在这种情绪高涨的环境下,弗兰德斯公爵很识时务的选择了沉默,没有冒失的站出来发表反对的言论。 陆楠觉得观察得差不多了,再次举起双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她用激昂却不失沉稳的口气说道:“诸君,我无意主动挑起战争,更何况我一直都把所有信奉天主的人当做兄弟。但身为帝国的君主,我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借着天主的名义肆意挑衅。我可以以自己的灵魂与家族名誉起誓,绝对不会做首先动手的那个人。天主曾经说过,要以宽容怜悯的爱来对待敌人,而我从来没有把教会当做敌人。如果仅仅只是一名叫做克洛泰丝的女子,我会毫不犹豫的对教会屈服,但既然我的身上背负着帝国的传承和荣耀,这就决定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愿天上的主看顾着我与我的国家子民,让我们为了信仰与和平虔诚的祈祷,祈祷着一切都会变好,阿门。” 说完这段话后陆楠郑重的对着在场所有人行了个礼,随后她便在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中悠然离开。大多数贵族和大臣都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而弗兰德斯公爵和香槟公爵却找了个机会悄悄的溜出了大厅,从走廊拐过转角,就看见陆楠带着几个侍从护卫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富瓦伯爵呢?” 见到他们两个陆楠好不惊讶,随口问道。 “他正和一群强硬派聊得兴高采烈,我看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冷静了。” 弗兰德斯公爵没好气的回答道。 “算了,反正叫上他也没什么用,一会儿记得派人去告之上勃良第公爵一声,他虽然已经基本淡出宫廷,发生了这种事还是应该让他知道。” 陆楠叮嘱弗兰德斯公爵,他却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不需要浪费那时间了,陛下,我相信那位可敬的公爵绝对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要还没有正式入土,他怎么会放弃对王宫的一切打探呢。” “好吧。” 陆楠只是以防万一,上勃良第公爵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致,不是故意演戏演出来的了。陆楠既然跟他达成了协议,她也不想去打扰这位奄奄一息的老人。也许上勃良第公爵曾经是一位站在风口浪尖任意把握一切的舵手,但在这件事上陆楠觉得他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关键还是看枢密院的其他几个大臣。 “别站在这里,到我的房间再说。” 一行人匆匆的上楼来到了陆楠的书房,屏退随从叫他们好好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接近后,弗兰德斯公爵终于露出了焦躁的表情。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陛下?这么严重的事情,您知道刚才您说了些什么吗?您就差没有直言要和教皇公开对着干了。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啊陛下,就算是教会因为一系列失败的作战和内斗导致势力大减,一旦真的要打起来,光是在立场上我们就处于绝对的劣势,我真的很担心到时候您的两位叔叔首先反过来狠狠咬上一口,以此来讨好教会换取有可能的皇位继承权。” “冷静,冷静点好吗,公爵。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陆楠见弗兰德斯公爵犹如一头困兽在书房走来走去,只好出言安慰,但显而易见好像没什么用。 “您也知道目前帝国的处境,国库里没钱,王都和边境的守军所剩无几,关键在于您还不是正式的皇帝,恐怕大多数的贵族都不会服从您的命令。好吧,就算是边境的军团对您忠心耿耿,您能把他们全部调回来防备教会吗?万一库曼人趁机入侵怎么办?到时候您难道把希望都寄托在我和那边那个只会傻笑的蠢货身上吗?” “嘿,公爵,注意您的言辞。”被弗兰德斯公爵指着的香槟公爵不高兴的喊道,“我自认没有得罪过您吧。” 要不是看着弗兰德斯公爵是真的急了,陆楠甚至还有点想笑,她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强行压下了笑意,才严肃的说:“您觉得我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吗,公爵。上帝保佑,我可没有想过要这么早就跟教会对上,莫非您还以为我是故意在大厅里演出那一场戏不成?要是不那么说的话,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关于我不尊重教会的流言传出,那时候才是真的毫无辩解的余地。既然教会想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来逼迫我让步,那还不如占据先机。” 见弗兰德斯公爵张口欲言,陆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从头到尾我可都没有说过任何对天主不恭敬的话,再说教会什么时候开始又能代表天主本身了。哼,最近几年里教会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人们又不是瞎子没看见,他们也好意思装模作样的来指责我。没错,教皇确实至高无上,但是要想把一个亵神不敬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恐怕不是只靠区区谣言就行的,我非常好奇,他们打算用什么证据来制裁我。” “抱歉,陛下,我想问一下,您说教皇患上了麻风病是真的吗?” 香槟公爵插嘴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因为这样我还不敢轻易的跟教会对着干呢。呵呵,真是好笑,我倒是想看看教会怎么解释这件事,既然是神的代言人,又怎么可能患上麻风这种肮脏的疾病。公爵,就凭这一点,我能找出十万个理由来攻击教会。难道只有教会可以随便散布谣言来弄坏我的名声,而我还不能反击了?” “这件事您大可以交给我去办,保证让您满意。” 香槟公爵彬彬有礼的说,陆楠点了点头。 “但这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啊,陛下,也许教会会看见您强硬的态度选择让步,但也有可能他们会采取更加强硬的手段来逼迫您。无论如何,在话语权方面教会始终占据着天然的上风。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敢像您这样跟教会对着干,明明只需要稍微忍耐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 弗兰德斯公爵抱怨着,陆楠却拉下了脸:“那您又怎么解释我的祖父查理呢?他给过教会一个好脸吗?他在无数场合都公开嘲笑教会,还当众用鞭子打掉了教皇的帽子,教会敢指责他一个字吗?相反,他们倒是努力讨好着祖父,还给他塑像立传,甚至加封他为圣人。由此可见,教会也不是像他们宣称的那样高贵圣洁。” “但您也知道,那是过去的事情,现在的帝国已经和过去不一样——” 陆楠不禁冷笑了起来,嘲讽的说:“没错,就是有不少人都抱着您这种想法,所以帝国才会在教会面前越来越没有尊严。我无意侮辱您,公爵,但是有时候一个人跪习惯了,恐怕就忘记了站立是什么滋味。一再的退让,最后只会换来教会的任意趋势。我们是高贵的帝国贵族,不是教会的狗。” 弗兰德斯公爵被她说得一张脸又红又青,只能低头鞠躬,陆楠不想太过咄咄逼人,缓和了语气安慰道:“当然,我明白您是一位对帝国忠心无比的贵族,您考虑的也是万一和教会对立会带来的不好影响,以及发生战争的可能性,我的态度太恶劣了,非常抱歉,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弗兰德斯公爵的脸色变得好了一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后问道:“既然您显得如此的自信,看来您已经考虑到了后果和应该做出的安排吧。” 陆楠点了点头,她也不是单纯靠着一腔怒火随便开喷的,虽然她还是觉得教会没那个胆子,但万一他们真的晕了头率领军队打过来制裁自己呢?其他的不说,至少教皇要是发出正式的征讨文书,其他的国家领主可能会心存犹豫暂且观望,她的两个叔叔倒是非常有可能的加入教会军,借此来谋取她的王座。不过幸亏她提前已经把阿弗里跟一部分军团调回了王都,相信可以有一定的威慑力。其次香槟公爵那里还有一万多招募来的雇佣军,派出去抵挡一下还是没问题的。最后嘛,当然就是陆楠跟库曼苏丹私下通信打算搞停战协议了。只要达成协议,陆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大部分军团抽调回来,瞬间就能把那些乌七杂八的联合军打成渣渣。 虽然陆楠对具体东方军团的战斗力没有什么了解,但是看阿弗里本人就知道,他领导的军团,难道还会是什么不能打的菜鸡吗。教会才经历过内斗战斗力大减,而其他领主国王仅仅只看他们连抵御库曼人都推三阻四,陆楠不觉得他们会乖乖的出钱出力来支持教会。不过也需要考虑一下万一有谁抱着趁火打劫的念头来落井下石。陆楠见识过教会的作风,她更不会觉得教会可以杀伐果断,干净利落。就算是神父掌握了教会的大权吧,就冲教会内部派系林立矛盾负责的现状,教皇自己都没办法政令通达,何况神父这个不能站到台面的阴谋家。要是教会内部迅速达成一致,毫无异议的决定集结军队来攻打帝国,陆楠还要反过来对教会拍手叫好。 整理了一下语言,陆楠徐徐的说出了以上自己的见解,当然库曼那一块陆楠没说。她的观点有理有据,弗兰德斯公爵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没有那么急躁了。陆楠不怪他,在这个时代,要和教会作对确实需要惊人的勇气,一般人估计想都不敢想。陆楠也是因为并非本土人士对教会毫无敬畏之心,才会毫不在意的说怼就怼。不过要不是因为自己可以推翻重来,陆楠觉得自己也不会这么轻率了。正因为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越来越深,才明白教会是一座多么难以跨越的庞然大物。即便是现在,陆楠想的也是威慑和震撼,没想过一举灭了教会什么的,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跟两位大臣商议了许久,确定了如何召集各地领主的军队布置边防,以及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种种事情怎样解决,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香槟公爵一直都表现得很轻松,好像被教会针对只不过是区区小事。陆楠心中不禁感到非常奇怪,她一开始以为香槟公爵可能是为了讨好自己,但后面发现不是这个原因。因为这样一来他的付出未免太大了,已经超过了陆楠对他的一贯认知。香槟公爵不是那种为了讨好女人毫无底线随意付出的类型。陆楠觉得他倒像是很想看着教会倒霉,就像是他跟教会有什么前仇旧怨似的。 而弗兰德斯公爵也终于恢复了冷静,配合陆楠制定了不少详细的布置和计划。毕竟是位资深老臣,他很大程度上填补了陆楠的不足,让陆楠感叹幸好这一次她一开始就和弗兰德斯公爵关系不错。 “对了,陛下,您之前宣称不需要教会承认,皇帝的头衔由您自己加冕……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看着基本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之后唯一能做的无非随机应变,弗兰德斯公爵忽然问了一句。 陆楠愣了一下,老实说当时她并没有想那么多,纯粹是为了演讲调动气氛想的理由。但是现在冷静思考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本来她就对当个皇帝居然还要教会认可这一点就深恶痛绝,她们东方人当皇帝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干嘛要让什么宗教骑在头上。 “怎么,您有什么建议吗?” 陆楠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问道。 弗兰德斯公爵压低了声音:“如果您已经确定要对抗教会,我觉得并不是不行。要我说的话,您应该以最快的速度举行加冕仪式,然后等到阿弗里带着军团回来后,在教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以皇帝的命令召集所有领主和国王到王都觐见。谁要是不愿意服从,您就攻打谁……” 陆楠恍然大悟,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不禁用赞赏的视线看着弗兰德斯公爵,心想论胆大心黑,还是老一代强啊。 第152章 在陆楠发表了那番可以称得上要和教会公开决裂的宣言后,已经过去了三天,但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好像毫无影响。这是理所当然的,又不是现代社会网络媒体极端发达,任何一个小角落发生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立刻全世界的人民都知道了。陆楠估摸着就算教会安插的探子把这个消息传递回去,此刻肯定还在路上。所以说信息流通不便对她来讲既是一件坏事,同时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决定要和教会硬顶到底,陆楠就懒得继续做戏,教会派遣来的那位使者直接被她客客气气的送出了王城,回信什么的自然是没有。具护送使者出城的人回报,他非常气愤,而且说了很多对陆楠类似诅咒发誓的话,想必回去之后肯定会加油添醋的在教皇面前告黑状。但陆楠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吗?她还觉得没有直接砍了那个教唆汉诺威伯爵的信使已经手下留情了呢。 这三天里陆楠忙着干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貌似平静的王都实际上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大臣们都在装傻而已。正如陆楠所料,别看他们当时被自己的一番宣言煽动得热血沸腾,回家之后照样该干嘛干嘛。并没有什么人虎躯一震的纳头便拜,从此发誓愿意成为陆楠忠诚不二的打手。对此陆楠同样不在意,只要这些人暂时别团结起来对付她,打着把她卖给教会的主意就行。其实眼下的状况已经比陆楠想的好太多了,她可是做好了贵族们集体造反要废黜自己的准备,结果他们虽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对抗教会,对帝国和王室的忠诚貌似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嘛。更让陆楠惊讶的是富瓦伯爵,本以为滑头的他又会观望风向摇摆不定,结果他竟然拉着一票强硬派的军方人士私下找她商谈过,隐晦的表示他们愿意站在陆楠这一边。陆楠没有问具体理由,她觉得大概能明白富瓦伯爵内心的想法。 也许是身为现代人固有的烙印,陆楠总会用最坏的标准去衡量身边的人。在她那个物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时代,虽然还算不上道德崩坏,人情冷漠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人们习惯用钱权来衡量评判一切,而一些美好的品德反而变成了被嘲笑的东西。善良被叫做虚伪和愚蠢,热血被叫做鲁莽和冲动,至于忠诚……先不说对国家对民族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多少人连最基本对家庭和婚姻的忠诚都做不到。在陆楠的职业生涯里,见过太多太多为了利益而轻易背叛的事例。所以才总是说不要和公司同事做朋友嘛,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把你给卖了。 当然陆楠也并不是想赞美她所处时代就完全真善美,实际上丑陋和黑暗的一面比起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好歹现代社会有文明和法律的束缚,这里完全就是权力和野蛮的天下。但就事论事,并不能掩盖一些闪光点,比如陆楠完全没有想过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对国家的忠诚。身为一个彻底的东方人,她依然不能理解那些深受宗教影响的贵族主义以及骑士精神,但大概和她的国家曾经的魏晋风骨差不多,很多人虽然野蛮落后,心中却依旧存有最原始的信仰吧。 ……可是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弗兰德斯公爵就是个大大的好人,对帝国的忠诚和热爱丝毫不能掩饰他依旧是个老奸巨猾政治家的本性。陆楠觉得他也是没办法,已经彻底被绑上自己这艘小破船了,所以才会尽心尽力的为她奔走效劳,并且想出了一个堪称毒辣的计谋。 “嗯……不愧是首席大臣,这个办法真是非常绝妙。” 放下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陆楠心情复杂的看向正一脸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的秃头老者,再一次庆幸这次她没有和弗兰德斯公爵关系恶劣。说起来她之所前几次之所以可以和弗兰德斯公爵战得有来有回,多半还是因为天然的身份压制,而弗兰德斯公爵只能算权臣而不是奸臣。嗨呀真是谢天谢地。 “您觉得可以实行的话,不妨尽快派遣出使者把这个命令通告全境。目前还不知道教会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解决帝国内部的问题。恕我直言,陛下,一个四分五裂没有统一的帝国是没有办法和帝国对抗的。” 陆楠深以为然:“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好吧,这件事就全权交由您负责处理安排。正好昨天安茹公爵带着阿弗里先生和三个军团回到了王都,先让他们好好整修一番,然后……您可以和富瓦伯爵商议一下,预备也许会发生的战斗。” “啊,富瓦伯爵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早就抱怨了无数次没仗可打,全身的骨头都要坏掉了。相信这样一来他终于不用去折腾那些可怜的猎犬啦。” 弗兰德斯公爵笑眯眯的回答道。 “不过有件事您解决没有,安茹公爵和阿弗里骑士应该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吧。安茹公爵就不说了,他总之是站在您这一边的,可是您想过阿弗里骑士的想法吗?” “呃,确实是个问题,那位先生可是个虔诚无比的信徒来着。” 陆楠有些苦恼的挠了挠鼻子,顺手摆弄了一下书桌上那些小摆设。 “昨天我借口时间太晚而且他们都非常疲倦,没有提到那件事,也许一夜过去,他们已经多少知道一些消息了吧。不过请放心,公爵,阿弗里先生虽然是个信徒,却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我相信他了解现状后会理解的,毕竟我又没想着对天主和教会怎样,我反对的只是那些堕落肮脏,打着天主旗号企图干涉帝国事务的人而已啊。” 弗兰德斯公爵有点奇怪的看了陆楠一眼:“您似乎并没有见过阿弗里骑士吧,没想到倒是对他很有信心。老实说我曾经在几年前参加他父亲葬礼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一眨眼都过了那么久,实在是不敢说他变成了什么模样。” 陆楠不禁干笑了两声,发现自己又不小心说漏嘴了,她当然见过阿弗里,只不过是在上一周目。对于这位品格高贵为人正直的骑士她还是非常有好感的。虽然仅仅只见过一面她就倒霉的挂点了,可陆楠并不认为阿弗里像那种被宗教冲晕头脑的狂信徒。她能感受到,他对帝国的忠诚不输给对上帝的虔诚,而且他分明是个可以好好沟通的对象。所以陆楠还是挺有信心用真诚来说服他。 于是陆楠胡乱找了个理由:“他可是圣人啊,公爵,我怎么会怀疑一位品德高尚的骑士呢。” 弗兰德斯公爵显然很不以为然,但他没有继续辩论下去,而是和陆楠商议起了其他事务。两人又谈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马上就要到召见安茹公爵和阿弗里的时间了,弗兰德斯公爵这才行礼告退。陆楠稍微松了口气,即便是已经对帝国的一切事务和相关运行很了解了,她依然不敢说单凭自己就能治理好,有弗兰德斯公爵这样的资深老臣在身边确实帮了她很大忙。怪不得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想到一开始她对弗兰德斯公爵的想法,她忍不住哑然失笑。如果告诉几周目前的自己她会跟弗兰德斯公爵相处得很好,那个自己肯定不会相信的吧。 站起来在书房里走了几圈权当活动身体,陆楠还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庭院放松眼睛。这几天香槟公爵忽然又开始疯狂的讨好她,各种珍贵稀奇的礼物不要钱的一般往王宫里面送,现在铺在她脚下的那张巨大熊皮就是他送来的。而书房其他地方也到处都是香槟公爵送的装饰物件和陈设,里面居然还有一件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檀香木屏风。尽管这个古香古色的东方饰物跟书房完全不搭调,陆楠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将它放置在了自己呆得最多的地方。但大概就是这个举动让香槟公爵误会了,他能看出陆楠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屏风而不是为了哄他高兴才勉强放在书房,所以他保证还会给陆楠弄来更多东方风格的玩意儿,搞得陆楠很无语。 “真不明白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已经不知道到底是第几百遍嘟囔这句话,陆楠伸了个懒腰,再次重新坐回书桌前,看到被放在书桌上的那张纸,忍不住拿起来再看了一遍。她确实非常佩服弗兰德斯公爵,这样的计谋真亏他想得出来。 弗兰德斯公爵的计谋说简单也非常简单,他仅仅是建议陆楠以帝国皇帝的名义向所有帝国的封臣下令,要求他们必须在接到命令的同时动身前往洛林王都觐见。这样做虽然有点不合常理,但实际上陆楠目前只是缺少一个教会认同的正式加冕仪式而已。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她确实已经是帝国的皇帝了,有权利将封臣召集过来进行觐见。以前陆楠不做是因为不想触怒教会,既然现在她和教会彻底撕破了脸,哪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过这些封臣并不是三岁小孩,会真的乖乖听从陆楠的话。除了那几个独立大领主,就陆楠的两位便宜叔叔能服从命令都怪了,他们肯定已经收到消息,得知陆楠和教会有了矛盾,没趁机搞事都不错了,还期待他们赶过来为她站队?所以弗兰德斯公爵针对这个情况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他让陆楠以皇帝的名义补充了另一条命令。凡是拒绝召见不肯及时出发的人,不论任何身份地位,皆会被视为对皇帝的叛逆。邻近周围的其他领主可以以此理由正式进行讨伐。届时得到的土地和一切财务都将归讨伐者所有,而且皇帝陛下还会根据具体情况将叛逆者的头衔封号剥夺,转封给讨伐者极其亲属,一门三公爵不是梦。 陆楠看了这个命令简直叹为观止,原本帝国的大多数贵族和领主就趁着现在管束不严在互相侵吞土地和人口,打得不可开交,陆楠这个命令等于给了他们正式开战的合法理由啊。一直以来其实贵族之间还是很忌讳暗戳戳去谋夺别人的领土,都要找个勉强的借口才能打起来,否则就很可能遭到帝国和教会的双重制裁,因为同为天主看顾下的羔羊,怎么可以随便刀剑相向呢。反正陆楠就看了不知道多少稀奇古怪的开战理由,比如隔壁领主偷了我家一只羊什么的。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只怕是不少领主巴不得周遭的谁拒绝服从命令,好让他们一拥而上瓜分掉吧。 至于担心会不会有几个领主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反正几个大领主的封地都不相连,彼此还互相猜忌,而那两位便宜叔叔关系恶劣更是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事实。陆楠觉得不太可能。只要这几个封地最多的大领主和国王没有联合起来,其他的小领主根本不足为虑。 其实陆楠还担心过万一有哪个领主借着这个命令故意污蔑周遭的谁是叛逆,任意侵吞他们的土地以此坐大最后导致无法收场。可是弗兰德斯公爵却打消了她的疑虑。 “您放心吧,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这样的话非常容易引起其他贵族和领主的恐慌,联合起来抢先把这种人干掉。唉,有句话您倒是说得非常正确,陛下,帝国已经衰落了,而帝国的大领主和国王们也失去了锐气,最多只敢小打小闹,为了争夺几块接壤的土地小规模的动武。而且能剥夺贵族头衔封号的人只有您一个人,假如真的有谁吞光了某人所有土地,可他依然无法触碰对方的头衔和封号,对方还是可以随时合理的召集军队将土地夺回来,所以这样的归本生意那几个大领主是不会做的。至于您的两个叔叔,愿上帝原谅,他们没有被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死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多余的精力来和您对着干。” 陆楠不是很懂贵族里那一套无法明说的潜规则,听了弗兰德斯公爵的话,只觉得这些人简直又当又立。总之领主们虽然很野蛮,偏偏还要顾及名声得有个正当理由,不能随心所欲的无限制吞并周围其他人的领地。从这个角度而言,教会还是有存在的意义。否则真的就会像东方春秋战国时代那样,皇帝基本成了个摆设,下面的领主打成一片。 “管它的呢,反正命令已经颁布出去了,弗兰德斯本人监管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是他先去顶着。” 觉得弗兰德斯公爵好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人,陆楠思索了一阵就把这件事放下了。眼下一切都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比起担心下面的领主们会趁机作乱搞事,陆楠现在更担忧的是如何面对安茹公爵和阿弗里…… 第153章 在脑海中反复排练了一下大致的说辞,但没料到安茹公爵跟阿弗里一起进来,陆楠想好的东西瞬间化为了泡影。她有点无奈的看着面前身高差距略大的两个男人,心想他们怎么就一起来了呢。 “很高兴看到您平安无事的归来,一路上辛苦了,公爵。” 心里埋怨着,陆楠还是强打精神堆起了笑容,对安茹公爵施以诚挚的问候。无奈此人出门了一趟后表情更加冷漠,陆楠分明在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杀气,看来他对离开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感到十分不满。这是早就预料的情况,陆楠并不奇怪,她装作没看见,把头转向了一边高大却异常瘦削的骑士。 “您好,骑士,请允许我对您常年不顾危险驻守在边境的行为致以最真诚的感谢,正是因为有着像您一样无数英勇而忠诚的战士,帝国才得以保持着和平,人民才能够平静的生活,谢谢,您真的是辛苦了。” 这样的话陆楠张嘴就来,想编多少编多少。得益于曾经搞公关活动的丰富经历,她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真实,绝对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原本跟安茹公爵一样满脸凝重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敌意的骑士见状不禁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在陆楠的注视下他显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举手摸了摸腰间,却发现因为要觐见的关系没有携带习惯的武器,尴尬的放下手,只是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来,请坐吧,两位,不要只是站着。老实说安茹公爵就算了,骑士先生的身高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迫感。” 陆楠用一听就是开玩笑的语气轻松的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预先就准备好的椅子。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两个男人不好再继续站着,只能各自坐下。见状陆楠稍微松了口气,愿意坐下就意味着有慢慢谈话的机会,看来情况似乎还没有太糟糕。 安茹公爵的脾气经过好几轮的相处陆楠已经摸索得差不多,而阿弗里大概也有了点了解,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那种特别主动的类型,陆楠为了掌握话语权,抢先开了口。 “按照惯例,我应该发表一通浮夸却毫无意义的说辞来感谢两位,不过我想你们最想知道的应该不是这个,所以还是更加简单明了一些好了。关于王都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多少。” 陆楠注意到安茹公爵居然和阿弗里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堤防——这是什么意思?依照她的了解这两个人根本毫无关联,更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怎么看上去倒是一副心有灵犀很默契的模样?难道说是在来往王都的路途上培养出了友情?嗯,仔细想想好像并不怎么奇怪,安茹公爵当初就很维护还没有暴露真面目的神父,说明他对此种类型的人抱有好感。而阿弗里能够率领庞大军团从未打过败仗,自然不是个傻子,肯定看得出安茹公爵不为人知的优点。陆楠当然没想过连大臣们的私下正常交往都要管,但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这两个人万一结成什么联盟,确实不是个好消息。 回答陆楠问题的是安茹公爵,他用一贯的那种语气波澜不惊的说:“您具体指的是哪件?汉诺威伯爵全家被流放自己还被斩首的事情,还是您赶走教廷使者的事情?或者是您打算甩开教会自行加冕的秘密计划?” “妈的这人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说得可真够难听。” 陆楠郁闷的在心里吐了个槽,脸上还是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看来您的情报收集得很不错,值得赞扬。” 她没生气,安茹公爵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怒容,看起来还很想站起身拍桌子,只是顾虑到还有其他人在才勉强压抑住了这股冲动:“只是这样?尊敬的陛下,对此您就没有任何解释的理由吗?” 陆楠摊了摊手:“尽管您的说法有点问题,但大体上没错,我确实做了这些事情,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怎么,公爵,您想看到什么样的场景?我瑟瑟发抖的又害怕又悔恨,见到您之后就哭着扑上来求您救命吗。” 安茹公爵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冰冷:“希望您还记得,国家和人民不是您用来跟教会争权夺利跟满足私欲的东西。我看您是想当皇帝都快想疯了吧。” 陆楠依旧保持着笑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她的语气也不免变得低沉起来:“请注意您的言辞,公爵,我的宽容不是您肆意无礼的理由。非常遗憾,没想到在您心目里我居然只是个为了皇冠不惜一切的卑劣之人,呵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您以为自己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发表这通毫无根据的污蔑之言吗。” 说完之后陆楠就不在理睬他,直接将头转向了一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阿弗里:“跟心中带着偏见的某人不同,我相信您至少愿意先听听我这边的阐述再得出结论。” 阿弗里点了点头,由于他从进房间开始脸上就没有任何表情,所以陆楠很难揣测此刻他内心的想法。不过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他经过了好好的梳洗,虽然依旧满脸沧桑,起码保持了干净整洁的外表。虽然他的五官长得异常端正,却诡异的很难让人留下一个英俊的印象,大概是因为他的每一寸棱角和线条都显得无比的坚硬,非要比喻一下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冰冷的武器。人们看到这把武器的第一感受只能是它多么的危险,不知道带走过多少生命,几乎不会去注意到武器本身的精美。 被他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明知他其实并没有带上任何恶意,陆楠还是冒出了一点鸡皮疙瘩吗,她的感觉就像是和什么大型食肉动物呆在一起,本能的感受到了畏惧,即便是明知那头凶兽不会攻击也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尽量的用平和的语气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一一解说分明。在此过程中她很注意控制情绪,更没有采用任何极端的说法,尽量保持了客观的角度。只是说到后面陆楠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错觉,她好像不是在谈论国事,而是在进行什么新产品的发布。而坐在对面的两个聆听者一个全程毫无表情,另一个则是眉头就没松开过,让她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在公司大会上作报告的感受。 “好了,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可以尽情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说得口干舌燥,陆楠停下后赶紧的喝了一杯水滋润喉咙。安茹公爵显然还在思考,没有开口的打算,而阿弗里则是非常有耐心的等着她喝完水以后才第一次说话。 “您确定亲眼见到教皇患上了麻风病吗?” “确定。” 陆楠斩钉截铁的说,其实她后面也怀疑过其中有没有神父造假的可能,比如找个麻风病人来冒充教皇诱导她上当之类的。但是转念一想,神父干嘛要这样做。他又不是神仙可以预见到后来陆楠会完全不理睬他的施压选择直接硬顶,当时带着陆楠去见奄奄一息的教皇,只是为了让她看清楚,教皇已经没有办法再次亲自掌权,想要获得教会的承认,只能跟神父合作吧。 “根据您的说法,目前教会的大权极有可能掌握在教皇的侄子,一个名叫洛雷托的主教手里。正是他一手操控了教会前不久的内部厮杀,对吗。” 陆楠再次点头:“是的,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但我相信很快您就可以亲自见证。” “因为您怀疑那位主教想通过施压来逼迫帝国站到他那一边从而更好的获取教会的权力,所以才选择了不听从教会的召唤,把信使赶出王都,甚至要违反一直以来的惯例,自己加冕成为皇帝吗。” 骑士平静的问,陆楠心中惊疑不定,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是那种毫无社会经验的无知菜鸟,可以说在她的工作生涯里由于职业和环境的关系,见过各行各业的人加起来大概比这里一般人一辈子见过的人都多,可她依然看不穿阿弗里此刻内心的想法。心念急转之下,陆楠想出了无数花言巧语,但她直觉这些都没用。对待阿弗里这样的人,谎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是的。” 最后陆楠只是简单的如此回答。其实她还有满肚子的理由和借口,为了说服阿弗里站在自己这边,她甚至还提前写了一篇堪称精彩绝伦的演讲稿。可是面对着阿弗里略带疲惫却又显得如此平静的双眼,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即便是真的说出来,估计也只会显得像个滑稽的小丑。 阿弗里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像是在衡量她回答的真假,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道:“您可以发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不会违背对天主的虔诚,以及对帝国的忠诚吗。” 这一次陆楠几乎是不等他说完就立刻回答:“我当然可以发誓。” 因为陆楠确确实实是从帝国和未来的角度考虑才这么做,绝对没有包含任何私心,更不像安茹公爵怀疑的那样是为了当皇帝。她的目标是成为名留青史的伟大帝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那个目标而努力。老实说陆楠对教会的厌恶基本源于阻挡了她的前进之路,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她是为了达成目标才想要当皇帝,又不是为了当皇帝才干这么多得罪人的事。 于是陆楠坦然的和阿弗里对视,即便是此刻真的天主显灵要用雷霆霹雳来审问她,也只能得出她的回答百分百真实一种结果。她不知道阿弗里得出了什么结论,总之他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陛下。” 骑士站起身,平静的对着陆楠行了个礼。 “虽然我接受了教会的封号,但首先我依旧是帝国的骑士。我的信仰和忠诚只会献给上帝和我的君主,所以您不必担心,只要您无愧于誓言和信仰,我的武器就永远不会转向您,我会遵守自己的信条,遵守您任何命令,为了您而战斗,直到死去。” 陆楠难得的感到了诧异,她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担任了小人的角色。她考虑了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阿弗里会真的信守誓言。 “您是如此的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请您放心,我不会做出任何有愧于天主和帝国的行为。其实目前也仅仅只是想以强硬的回答来让教会里的某些人放弃本来的打算而已。可以的话,我不会轻易和教会开战,所以还请您收回最后一句话,我可不想要您死去啊。” 最后陆楠只能选了个很一般的说法来回复阿弗里。虽然阿弗里的态度很平和,既不热血也不激昂,但陆楠知道他说到做到。怀疑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简直是一种侮辱。在没有见过阿弗里之前陆楠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坚信他言出必行。 阿弗里好像没有了继续交谈的打算,保持着恰当的风度和仪态静静的站在那里,陆楠感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不知为何她还觉得挺愧疚的。 “本来我还为您准备了欢迎的宴会,不过您大概不会喜欢出席这种无聊的社交场合,那么就这样吧,您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必理睬任何想要打扰的人。而跟随您回来的三个军团我依旧交由您负责,好好让他们也跟着休息一下吧。我会竭尽全力的避免真的发生战斗,所以……” 陆楠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可能是刚才那一席话的关系,阿弗里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点,他扯了扯嘴角,再次对陆楠深深鞠躬,随即就离开了书房。 陆楠叹了口气托着自己的下巴,感觉好像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虽然最后的结局和她一开始打算的不一样,但也算是不错的发展。可是她看见安茹公爵还坐在那里没动,并且依然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的样子,瞬间就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看见他这张嘲讽的脸她就忍不住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夜晚自己被差点勒断的腰还有至今都还没有彻底消散的淤青。 “所以,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公爵?” 陆楠阴阳怪气的问。 第154章 由于最近这段时间陆楠因为种种原因在大臣和贵族们的心目中威望大涨,差不多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恭敬的姿态。加上安茹公爵离开了也有一个多月,陆楠都快忘记了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尽管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可他的表情和神态无不都在表达出源自内心的不屑,特别他还是那种一贯高姿态的人,所以鄙视的意味甚至翻了个倍数。 陆楠以为安茹公爵起码应该读懂此刻的空气,结果他还是依旧不屈不挠的选择了实话实说:“我只是很奇怪,您是怎么做到把谎言说得跟真理一样的。” “……什么意思。” 安茹公爵两手按到书桌上,俯低身体,压着嗓门说:“阿弗里是个单纯的人,他可以轻易的只凭一个毫无意义的誓言相信您所说的一切,可我却不信。老实说吧,陛下,在当初我选择了站在您这一边,甚至竭尽全力将您推上王位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无视您人品的准备。所以您又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扮演呢,那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尽管早就知道自己在安茹公爵心里的评价很低,可是没想到居然已经低到了这种地步,陆楠本以为自己不会因为他人的恶意揣测而动怒,但还是忍不住发了火,语气激烈的质问道:“所以这就是您的结论?您依旧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皇帝?不得不说,公爵,您的自高自大才是到了令人恶心的地步。真是可笑,如果我真的有您所想的那么恶劣,您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无礼至极的话吗。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到底是什么给了您错觉,导致您误以为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您以为自己是谁?” 安茹公爵却报以一个无情的冷笑:“那您为何又表现得如此愤怒呢,陛下。我觉得只有被说中心事的时候人才会特别的心虚,从而用愤怒来掩饰。” 陆楠忍不住加大嗓门喊道:“人被冤枉的时候同样也会愤怒的!反正我看出来了,不管我做什么,您都会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判断,在您的心里我就是个天然的骗子和谎言家吧。” 安茹公爵没有回答,可他的表情毫无疑问表达着“是”,这让陆楠更加心情恶劣。其实她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安茹公爵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依然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他心里怎么想的陆楠完全可以不在乎。但她曾经认识过安茹公爵的另一面,也曾经跟他毫无芥蒂的谈笑无忌,在心底的某一角落,她确实把安茹公爵当做了在这个陌生时代唯一可以交谈沟通的朋友。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上一次可以当朋友的人,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了呢。陆楠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所作所为,却发现记忆纷杂,重复了好多次的语言行为交杂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叫她分辨不清。 说来还真是可笑,在她的预想之中,阿弗里才是那个更难以说服的人,没想到最后却是安茹公爵替代了他的角色。陆楠知道她应该耐着性子跟安茹公爵好好解释一番,但是一看到他隐藏在眼底深处的那份防备,她就知道,按照这个人的固执,他认定的事情,说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而且,陆楠确实少有的感到了一丝疲惫,她懒得再继续跟安茹公爵说更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无用的愤怒和些许她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绪的滋味全部强压回去,陆楠昂起头,用冷静到毫无起伏的音调郑重的问:“那么,让我们重新审视一下彼此的关系,不可否认,现在您跟我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对吧,公爵。” 安茹公爵显然对她忽然就变得很冷静的行为感到了困惑,可是他估计觉得这只是陆楠又一个试图骗取他信任的花招,审视了盯着她看了一阵后,慎重的点了点头:“您可以这样认为。” “虽然我们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但我知道,您是期盼着帝国的再次崛起,以及不再发生战乱和更多的悲剧……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极力的掩饰,安茹公爵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惊讶,很明显他感到了疑惑,却不愿意承认陆楠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没有确切的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避轻就重的说:“所以这跟您现在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要知道,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您的接受程度。”陆楠冷漠的说,“您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单靠着念叨几句祈祷词语,或者是靠着天然善良,帝国就能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存活,甚至最后还站立到胜者的巅峰吧。” “……不,尊敬的陛下,我从来没有这样以为过,对于周遭一切我只会比您有着更加清醒而深刻的认知。而流淌在我们身边那条肮脏污秽的河流如果就是这个世界的话,我有着跳下去弄脏自己的觉悟。” 安茹公爵用更加冰冷的声音回答,这一刻要是只看他的脸,真的会误以为他是什么邪恶无情的阴谋家,幕后黑手之类的角色。只是陆楠知道,在这幅看似阴冷高傲的外壳下,隐藏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在他认可的人面前,安茹公爵也能表现得温柔和蔼,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包容。陆楠曾经就无数次的体验过他掩盖在冷言冷语下的关切和温情。只是这一次,恐怕是彻底没戏了,她已经被完全的排除在了他的最大防备之外。早在知道自己可以无限次轮回之际,陆楠就想到了类似这样的场景,可是真的面对这一刻时,她依旧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但陆楠选择了用更加精良的控制力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公事公办的点了点头:“很好,所以只要我能达成这个目标,您会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吗。” 安茹公爵瞬间明了般的恍然大悟,他几乎是以一种轻视的态度表示了赞同:“这么说不就完了,陛下。我再次重申,您个人的品德以及行为,不会影响到我对您的支持。不得不承认,比起您的其他亲戚,您还算不错了。其实这一次激怒教会也好,杀了汉诺威伯爵也罢,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要奉劝一句,不要太过放任自己的野心跟欲望,为了早日戴上皇冠而伤害到帝国和那些无辜之人的利益。谎言可以暂时的骗过阿弗里,但他迟早会察觉真相。” 陆楠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呵呵的冷笑出声,这一刻她觉得安茹公爵真像是一头固执得气死人的驴子。既然他都能看出来阿弗里不是个会被谎言欺骗的人,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她根本就没有说谎。但是现在陆楠已经没有了跟他好好解释的心情,他喜欢将自己当做一个满嘴谎言的野心家看待,那就随他开心好了。总之不管他表现得再怎么冷漠厌恶,终究他还是必须得听从自己的命令。 话说到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陆楠看着安茹公爵,看着他那张好像永远都保持着波澜不惊表情的脸,心底忽然滋生出了一种恶意。她想着假如现在忽然戳穿拉比的存在,要他把拉比当做人质送进宫来,他是不是还能保持这种高高在上的倨傲跟自以为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陆楠就特别厌恶他的这幅做派,无数次的幻想过要碾碎他的这份高傲。只不过由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陆楠对他大为改观,才打消了这个想法。此刻她按捺不住的又一次兴起了莫名的冲动,她想看到安茹公爵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悲惨得连最残忍的魔鬼都懒得再去折磨他的模样。也许这样做才会使她内心激荡着的莫名烦躁跟愤愤不平感到好受些。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还不至于无聊到如此地步。 “行了,您可以走了。在您离开之后我颁布了一些新的法令,还有一些为了预防教会所做的布置,具体的您可以去询问弗兰德斯公爵,他那里有全套的详细记录。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挥了挥手,陆楠做出了送客的姿势,安茹公爵也没多话,干净利落的起身出门,关门前还没忘记给她行了个礼,只是这个礼怎么看都显得嘲讽意味十足。 门一关上陆楠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软踏踏的躺在宽大舒适的扶手椅里,双眼放空的盯着天花板以及那些繁复精致的装饰花纹。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其实在安茹公爵离开的日子里,她还经常想起这个人。偶尔还设想过如何将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一系列的举措说出来和他分享,结果却是这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啊,真是没劲透了。” 发了一会儿呆,陆楠自言自语的说。随即她还是懒洋洋的重新坐起身,打开了面前那一堆等着批阅和回信的文书信件。虽然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平躺在床上等待那股烦躁消失,但现实却让她根本不能放任自流。正是因为现在和教会的关系如此紧张,她才要更加密切的维持和广大贵族的关系。以及弗兰德斯公爵提出的计谋虽然很妙,实际操作起来却有山那么高的代办事务需要处理。姑且不谈具体的军团调动布置,人员安排,还有一系列的后勤粮草筹备,光是那些要她亲自书写颁布给各大领主的命令就足以让她写断手。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很多贵族都惶恐不安私下跑来请求觐见,陆楠还得一个不漏的全部安抚一遍。最讨厌举行舞会宴会的她已经连着开了好几个盛大的宴会,就是为了营造和平安稳的局面,以及趁机加强和封臣们的联系。要不赶紧弄完手里这些代办事件,一会儿还有宴会在等着,光是换衣服打扮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她又要回来通宵熬夜了。 想到这里陆楠加快了阅读和签字的速度,暂时没心思去想那么多。但是没过多久贝赫伦夫人就带着一群手捧各种衣裙跟首饰盒的侍女敲门进来,陆楠不得不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看来她今天还是得继续通宵。 “没多少时间了,陛下,我们得快一点,不然一会儿客人到齐了您还没出场,那就真的糟糕了。” 贝赫伦夫人不由分说就指挥侍女们上去,熟练的把陆楠脱了个精光。比起最开始全身都不自在,现在陆楠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裸体站在一大堆侍女面前任她们上下摆布了。她深刻的体会到,自打成为统治者的那一天起,隐私这种东西她就永远的失去了。 “先别急着穿衬裙,把长袜给陛下穿上,还有你们几个,快去把陛下的手指擦一遍,没看见上面全是墨水印迹吗。” 贝赫拉夫人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侍女,穿衣梳头同时进行,陆楠闭着眼睛只当自己是条死鱼,也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她全身上下摸来摸去,这简直是对她的极大挑战。她苦中作乐的想,就当是提前练习好了,据说历代皇后生孩子的时候都是当着全体大臣贵族的面生,以防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替换皇室血统。只不过陆楠觉得真要有那一天,她应该不用这么做吧。毕竟她又不存在被人带绿帽的可能,只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不管爹是谁,总归都是她的亲生骨肉呀。单从这一点来讲,女性君主完胜男性君主! 第155章 手忙脚乱的弄了好一阵,总算是打扮妥当,陆楠全程都在闭着眼睛抓紧时间养神,因为一会儿的宴会无论对体力还是精力而言都是艰难的挑战。直到听贝赫拉夫人喜滋滋的说好了,她才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落地镜看了一眼。 “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贝赫拉夫人充满期待的问,一边的侍女们脸上也满是不安和紧张的表情。 “……还可以吧。” 陆楠很勉强的说,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贝赫伦夫人隐藏了一颗少女心,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一身粉红像极了巴啦啦小魔仙,特别是领口衣袖缀满的蝴蝶结,感觉再拿个魔杖就可以直接变身了。 “您不喜欢吗。” 贝赫伦夫人很失落的问,陆楠又转来转去照了一阵,其实凭心而论,虽然是太少女梦幻了一点,倒也没显得很幼稚恶俗,很符合她现在的年纪。但贝赫伦夫人是不是忘记了她不是公主而是女王,老把她往清纯少女路线捯饬是什么鬼。 “那……要不就换一身吧……” 陆楠果断的拒绝,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想再受一番折磨:“不用了,别在意,夫人,还有诸位小姐们。是我一开始就把选择权交给了你们,所以不用害怕我不高兴。只不过下一次请尽量用深色系,以及别再弄这么多的蕾丝和蝴蝶结了。” 贝赫伦夫人松了口气,急忙亲手给她戴上手套,侍女们都没说话,只有向来胆子大的露易丝小声的嘀咕:“可是我觉得陛下这么穿很好看啊,多么的美丽,为什么非要去穿那些蓝色紫色,年纪大的夫人才穿……” 陆楠装作没听到,戴好手套接过递来的扇子,就领着一群侍女们出了门。贝赫伦夫人的审美无需置疑,本来公主就不是美艳风格,贝赫伦夫人的选择可谓扬长避短,最大程度的突出了公主本身的优点。但陆楠现在还生怕自己显得太年轻难以服众,恨不得把自己往老十岁的程度打扮。唉,这大概就是女人,少女时代恨自己不够成熟,等到真的成熟,又开始努力装起嫩来。 一开门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音乐声,陆楠急急忙忙的提着裙子往举行宴会的地方赶。由于最近天气渐渐开始变热,按照惯例是搞各种游园会的季节,所以这次宴会也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在王宫巨大的花园里举行。贝赫伦夫人早在好几天前就带着一干侍从杂役尽心尽力的把整个花园全部清洁布置了一番,据说还安排了不少活动,只是陆楠忙于政务没多问,大概就是些有奖小游戏之类的吧,不得不说他们还挺会玩儿。 她到达花园的时候那里早就人满为患,挤挤挨挨的都聚集在花园入口的草坪上,贝赫伦夫人安排了自助餐形式的晚宴,几张大长桌上满满当当的摆放着食物水果和必不可少的葡萄酒。四周无数火把将周围照得雪亮,乐队正演奏着欢快轻松的乐曲。晚风习习,带着几丝树木特有的清香,而现场的气氛显得也很放松,人们三三两两的谈笑,实在是看不出其实目前王都内外都十分的紧张。 见陆楠到来,人们都纷纷行礼问好,陆楠熟练的和他们一一亲切交谈,点头微笑。夜晚的凉风吹得她精神一振,心想这种形式还不错,她实在是受够了每次室内宴会最后都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气氛了。 环顾人群,除了那些早就看熟的脸,陆楠还发现了几张生面孔,看样子不像是洛林的贵族,陆楠猜测是东西法兰的贵族。因为她正式发布了要求帝国所有领主都必须到王都觐见的命令,还伴随着弗兰德斯公爵想出的那个附加命令,大概一些接到消息的领主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派人先行一步到王都打听消息。由于贵族间互相通婚的关系,很多洛林的贵族跟其他两国的贵族多多少少都有些亲戚来往,所以借着王宫举行宴会的机会带上几个人,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陆楠不太在意这种小事,这也算是社交场合一种约定俗成的默认规则,只要别跟那个已经把脑袋挂在城门的汉诺威伯爵一样,企图伙同外人来搞她,他们带教会的人进来她都不放在心上。 “啊,您好,伯爵,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这不是安托纳特公爵吗,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那边那位夫人是您的妻子吧,还是第一次见,希望一会儿您可以替我引见一番,我早就听说您的夫人身出名门,非常想和她结交一番。” “晚上好,男爵,别拘束,希望您玩得开心。” 身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陆楠振作精神,露出最温柔优雅的微笑,一个不落的和凑上来问好的人寒暄,没有搞错任何人的名字,还一口叫出了不少人家人儿女的名字,让他们受宠若惊。哪怕身为高高在上的女王,也不能一直都保持太过孤傲清高的作风,该放下身段的时候陆楠还是非常敬业。虽然只是社交辞令跟一些虚假的客套,可这也是宫廷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陆楠无法理解为何这里贵族们那么喜欢搞宴会舞会,现在她已经渐渐明白,就跟东方人喜欢在酒桌上谈正事,他们就靠这种场合来建立和维持关系。有时候有没有资格参加某场宴会,又或者某个时刻有没有举行某场特定的宴会,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大事。像今天晚上的这场游园会,基本上没有得到请柬的贵族就已经确定被排斥在了权力中心之外了。 陆楠当然发出了足够的请柬,但是实际到场的人比她想象中多得多,看来有不少人是靠抱别人大腿混进来的,就为了图个脸面。陆楠游走在人群中时心里一直没有放松戒备,生怕有刺客浑水摸鱼也跟着摸了进来。而负责安全戒备的护卫队跟骑士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安排在四周的士兵比平时多了很多,而且几乎骑士团全体都出动了,陆楠走了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就看见了至少五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没有跟着其他人沉溺在娱乐里,而是保持着高度警戒,密切关注着自己监视范围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见状陆楠不禁稍微松了口气,心里有点些安全感,只是这没有耽误她继续跟人交谈打招呼。她周旋在众多贵族大臣之间,不断的对被带到面前来介绍的贵族露出笑脸,笑得脸都快酸了不说,手背更是被亲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在她已经开始渐渐感到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号角吹响的声音,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陆楠急忙抓紧时间从一直跟在身边的露易丝手里拿起那个专用的小水壶,喝了几口白水补充流逝的水分。 号角呜呜呜呜的吹了一阵后停下,一个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丑跳上了高台,用滑稽的动作对着下面的人群行了几个礼,才高声的宣布:“晚上好,诸位尊敬的老爷,还有夫人小姐。众所周知,夏季是狩猎的季节,所以今晚我们尊敬的女王陛下特别为大家安排了一个节目,在各位身后的花园里,隐藏了一共一百个金箭头。接下来的三个小时,请诸位自由行动,在花园里寻找这些箭头。最后我们将评选出找到箭头最多的三位,分别授予奖品。而冠军不光可以得到奖品,还可以加冕为本季的狩猎之王!” 这个小丑不仅声音洪亮清脆,语气也特别的富有感染力,等他一说完,下面的人群就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和掌声,不少年轻人已经跃跃欲试,急不可待的想要冲进花园的入口去寻找箭头了。 “嘿,小丑!奖品是什么!” 有人大声的起哄,引得不少人跟着附和,乱哄哄的叫嚷,非要小丑说清楚具体的奖品。小丑故作为难,表演出了几个滑稽的动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陆楠可没有什么兴趣去找箭头,她从头到尾都防备着刺客,所以特地没有去凑热闹,站在了远离人群靠后的位置。虽然她依然面带微笑,跟着鼓掌,但是早就心不在焉,只想着快点找个借口走人,好回去继续处理那堆公文。不料小丑逗得人群笑了好一阵后却忽然一指陆楠,大声的喊道:“具体有哪些奖品,还请原谅,暂时得保密。不过冠军可以获得与尊敬的女王陛下一起共进早餐的殊荣,感谢女王陛下,愿上帝保佑女王。” 这下本就兴奋的人们更是狂叫狂笑,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陆楠反射性的在所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侧过脸压低声音问站在身边的贝赫伦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料贝赫伦夫人一脸蒙逼,她用扇子挡住脸,凑到陆楠耳边小声的说:“不,陛下,没有这样的安排啊,我发誓。” 陆楠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人们已经开始疯狂的朝她涌过来,开始齐声喊起女王万岁,声浪一波接一波,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雷鸣般的持续欢呼。陆楠总不能再这种热烈的气氛下大煞风景的说没这回事,只能咬着牙认了。她一边挥手一边对贝赫伦夫人说:“去把那个小丑悄悄的抓起来,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赫伦夫人点点头,找了个空子悄无声息的钻了出去,陆楠不动声色的用挥手和微笑安抚了人群,过了好一阵,欢呼才渐渐平息,而早就等候多时的传令官急忙大声宣布比赛开始。顿时男男女女分成了不少小群体冲进了花园入口,开始寻找起了那些藏起来的箭头。陆楠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带着人到了搭建好的凉棚下面,擦了擦额头和脖子的汗水,稍作休息。 虽然心里很疑惑到底那个小丑为什么要扯到自己身上,但是仅仅是和她一起吃一顿饭而已,要说涉及到什么可怕的阴谋也太被害妄想了。陆楠思索了一阵就没有再想这件事,反正抓到那个小丑后盘问一番就知道答案。难得可以轻松一下,陆楠饶有兴趣的一边吃葡萄一边观赏起了下面花园里那些人的行踪。由于花园是由入口开始渐渐下斜的地形,最底端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所以陆楠坐在高处可以很清楚的将花园尽收眼底。 花园外面倒是灯火通明,但是内部却不允许点火照明,不然一百个箭头眨眼就被找到。不过借着外面一圈的火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陆楠因为坚持吃了好久的鱼跟蔬菜,夜盲症大为好转,看见不少年轻男女完全是打着游戏的幌子在谈情说爱,几对野鸳鸯甚至已经急不可耐的钻进草丛开始亲热起来。在靠近入口的一个喷水池的地方,陆楠看到香槟公爵和一群女人在打情骂俏,不禁撇了撇嘴。跟他相对的则是她的那位好姑妈图利安公爵夫人,身边围着七八个小鲜肉摸来亲去,辣眼得几乎没法正眼看。 陆楠四处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想收回视线专心吃葡萄的时候,却无意间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安茹公爵,身边站了个妹子,两个人手挽手,看起来非常亲密。陆楠不禁心中起疑,安茹公爵怎么会有兴趣来参与这种事情,而且仔细一看,那个妹子不就是上次宴会时候站在他身边那个穿粉红裙子的吗?当时因为被安茹公爵打岔,后面又差点被束腰给挤死,陆楠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忽然再次看到,她不禁扭头问身边的赛莉西亚:“那个穿着浅黄色裙子的姑娘是谁?” 赛莉西亚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好意思的摇头:“对不起,陛下,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陆楠无语的看着这个夜盲症受害者,倒是露易丝跳出来,热切的说:“您是不是问最开始和安茹公爵一起来的那位小姐?” “……您又知道了?” 露易丝平时就特别喜欢到处打听八卦,然后在给陆楠梳头穿衣服的时候叽叽喳喳说给她听。看在她长得很可爱又是自己的迷妹份上,陆楠倒是没怎么说过她。 “当然了啊,陛下,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您想想,那可是安茹公爵啊,他什么时候和女人亲密过了,我们都以为他会一直当鳏夫直到咽气呢。”露易丝大大咧咧的回答,“至于那位小姐,我正好也认识。她可不是名门闺秀,好像是从乡下来投奔亲戚的什么什么伯爵小姐。” “哦,您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是拉维西亚伯爵小姐对吧,前几天我听我父亲说起过。” 另一个叫做贝尔的男爵小姐插话道。 “对对对,就是拉维西亚伯爵小姐,她的父母好像都因病去世了,她只能投靠自己的叔叔,伯日东公爵,只是她什么时候搭上了安茹公爵?原来安茹公爵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啊。” 露易丝意味深长的说,引得一干少女们娇笑连连。能够担任女王的贴身侍女,她们的出身都很好,所以看不起一个父母双亡投靠叔叔的少女也很正常。而且那位伯日东公爵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虽然有着公爵的头衔,家道早就衰败,仅仅只有可怜的一块封地,勉勉强强的过着日子。 陆楠玩弄着手里的扇子,听侍女们讨论着安茹公爵和那位伯爵小姐的八卦,心里很不舒服。她倒不至于为了安茹公爵嫉妒和吃醋,但就是感到特别烦躁。她面无表情的想,安茹公爵整天盯着她那点男女破事,动不动就拿出来嘲讽。结果自己装得好像对亡妻一往情深终生不二娶,还不是一样转头就跟年轻少女勾搭上了。哼,男人。 第156章 侍女们还在八卦一些贵族间的绯闻,陆楠却没有什么心情听了,她无意识的扯着手里的扇子,忽然觉得刚才那种烦躁的心情似曾相识,让她回想起了一件非常遥远的往事。 那还是她高中时代的事情,那时候陆楠因为比较特立独行所以人缘不太好,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唯一和她关系比较好的是一个女同学。虽然陆楠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因为是同桌而且那妹子脾气很好,所以应该算是朋友,经常一起上厕所去食堂吃饭互相帮着占位置之类的,偶尔还会逛街看电影。陆楠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很珍惜这段友情的。 不过后来高二的时候因为分班有一个男同学很积极的接近她,经常找各种话题来跟她聊天。陆楠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想追自己,后来发现不是。那个男生倒是和她有很多共同爱好,两个人一聊起感兴趣的话题就不知不觉过去半天,所以到了后面陆楠也认可了他朋友的身份,经常主动邀请他一起行动,甚至还在他生日的时候送过生日礼物。 不过最后的结局她确实没想到,那个男生原来是为了追经常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才接近她的,在陆楠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火速互相告白正式在了一起,之后他们便开始双宿双飞,把陆楠一个人丢到了一边…… 当时陆楠当着什么都没说,私下却气得要命。她一边觉得那个男生超级恶心,一边也埋怨女生见色忘义。所以后面她就疏远了这两个人,再也和他们没了来往。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原本就对男人充满敌意的陆楠变得更加讨厌一切接近她的男性生物,后面谈过几次恋爱都以分手告终,不能否认没有这个因素的影响。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楠差不多已经把这种青春时代的黑历史忘光了,现在却又毫无理由的涌上心头。 她琢磨着大概就差不多类似当时的感情吧,觉得有种被朋友背叛了的愤怒。 “没想到这个毛病一点没改,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 在心里自我吐槽着,陆楠转过视线,没有继续关注安茹公爵那边的动静。说到底他恋爱了也罢,再婚了也好,关她什么事情呢。如果是上一周目的安茹公爵,陆楠大概还会半开玩笑的去询问一下详细内情。这一周目还是算了吧。不过陆楠觉得即便是上一周目的安茹公爵,一旦他真的再婚了,估计她还是会渐渐跟他疏远,变成完全公事公办的上下级关系。没办法,陆楠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毛病。她无法容忍在意的对象把感情重点转移到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哪怕只是朋友关系也不行。当然她还不至于病态的去阻挠朋友恋爱结婚,一样会为他们送上祝福,只是她会选择不再跟这样的朋友保持密切关系而已。 察觉到了这个事实,陆楠自己还挺惊讶,原来她居然已经把安茹公爵列入了特别在意的名单。像香槟公爵陆楠就完全不在意,哪怕是见到他当着自己的面和其他女人厮混,她也心如止水。陆楠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她不应该对这个世界的人投下太多的关注,这让她感到不安全。其实之前朱利安就已经让她有点烦躁,但安茹公爵几乎让她感到了危险。 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陆楠像是要把胸口中盘踞着的复杂情感一起吐出般的长长叹了口气。她默默的决定从这一刻开始,将不会再对安茹公爵抱以太多的关注,就让一切恢复到最开始那种冷淡客套的来往就好。她还有无数等着处理解决的大事,不想自寻烦恼。 “陛下,您觉得怎么样?” 回过神陆楠就听见露易丝欢快的问,她没有注意听她们的谈话,所以有些茫然:“什么怎么样?” “结婚的对象啊,您觉得谁比较适合成为丈夫?” 一堆年龄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女坐在一起,又没有任何金钱上的烦恼,除了谈论梳妆打扮跟衣服珠宝,剩下的也只有这个话题了。陆楠毫不意外她们会讨论结婚的事情,闻言便笑了起来:“你们都有哪些人选?” 露易丝巴拉巴拉的一口气说了不少人名加头衔,陆楠一听,几乎都是洛林有头有脸的年轻贵族,大多数都长得比较端正。而且毫不意外,香槟公爵也位列其中。陆楠想也不想的说:“首先就得把香槟公爵排除在外吧,这样的男人怎么敢和他结婚。” “但是他长得那么好看,而且多么的温柔啊。” 一个伯爵小姐双手抱胸无比陶醉的说,换来了其他人的赞同。还有另一位伯爵小姐则是直接了当的说:“反正都是嫁人,为什么不找个好看的呢。” 她的这句话引发了少女们的强烈支持,不过也有人哀叹着说:“虽然想得挺美,香槟公爵怎么可能看上我们呢,他那样子一看就知道不会用婚姻来束缚自己的,看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那么美,还有钱有地位,香槟公爵都不愿意接受她,更别说愿意和我们结婚了。” “也是哦。” “想想好生气啊。” 陆楠完全是带着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这群少女,虽然她打定主意不会重用结婚的女官,但在这种时刻,她也不会那么大煞风景的跳出来抨击男人都是垃圾。每个少女都期待着和帅哥美男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和爱情,这没有什么不对。毕竟人类大多数都是肤浅的只看脸的生物啦。 “那您呢,陛下,您有没有什么备选的结婚对象。我可是看到过哦,香槟公爵对您非常热情,几乎就是在展开正式的追求了。” 露易丝带着八卦兮兮的笑容小声的问陆楠,陆楠不禁翻了个白眼,举起手中的扇子指着下方花园:“看到了没有,那一大群女人,被包围在中间的人是谁。看到这样一幕您还敢让我接受他的追求吗。” 露易丝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可您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啊,您可是我们的女王陛下,即将变成皇帝陛下。只要您一句话,他难道还敢再去找其他女人,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楠当即就想反驳道那有什么意义,她用得着去逼迫一个男人对她忠诚吗。连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恋爱和结婚。但是看着露易丝那双无比真诚的大眼睛,陆楠默默的吞回了即将出口的话。如果对她说一说自己的婚姻观和爱情观,估计露易丝会把她当成怪物。再说,陆楠觉得自己的婚姻多半只会从政治利益角度考虑,就别扯什么爱不爱忠诚不忠诚了。 “呵呵,要是香槟公爵能给我足够满意的条件,结婚也不是不行啊。” 陆楠用开玩笑的语气逗弄的回答,侍女们纷纷尖叫起来。 “真的吗陛下?您真的要和他结婚?” “哇,那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恨您了。” “陛下,您和香槟公爵生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可爱,想想就好期待呀。” 刚刚还对着香槟公爵花痴的一群少女们瞬间就开心得又蹦又跳,纷纷涌到陆楠身边,七嘴八舌的好像陆楠真的明天就要和香槟公爵举行婚礼,甚至有人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陆楠笑着挨个儿摸了一遍她们的头,觉得还是这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可爱。 正和侍女们打闹玩笑着,消失许久的贝赫伦夫人无声无息的溜了进来,先是严肃的瞪了一眼,让少女们吐着舌头停下打闹的举动,乖乖回去坐好,然后才凑到陆楠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陛下,已经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抓住了那个小丑,他也承认了是被人收买才说了最后那句话。但是他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坚持要见您一面,亲口告诉您。” 陆楠打了个哈欠,又瞟了一眼下面花园里那群正玩得兴高采烈的贵族男女,估计还有一阵子才能结束。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站了起来:“好吧,就让我去亲自见见那位小丑,看他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虽然这么说,陆楠还是很小心的带上了不少护卫随从才出发。小丑被几个骑士抓住,绑得严严实实,就丢在入口拐角的一道蔷薇花墙后面,陆楠觉得除非小丑是个武侠高手,可以瞬间震断身上几根手指粗的麻绳,自己确实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她提了下裙子,优雅的坐在了石凳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小丑。 由于之前小丑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看不清楚面容,陆楠还以为是个中年男人。但是现在他的脸已经被粗暴的擦了一遍,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陆楠惊愕的发现,这根本还是个孩子,估计最多十二三岁。只不过即便是被强压着跪在地上,身边还有一群手持武器的骑士,这个孩子脸上却没有浮现什么害怕畏惧,倒是抬起脸好奇的打量着陆楠,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小狗。 “您……您还真的来了啊。” 他喃喃的说,不是那种小丑特有浮夸虚伪的腔调,带着一点童音,而且有着很浓的异国腔调。 “不得对陛下无礼!” 一个守卫为了讨好陆楠,抢着站出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小丑痛得缩起了身体,发出了可怜的呜咽。陆楠难得的起了一点怜悯之心,出声阻止道:“好啦好啦,不过是个孩子,别这样对他。说吧,只要你说出事实,如果不是很严重,我会宽恕你的罪过。” 听她这么说,那孩子一边发抖,一边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愿天主保佑您,您果然和传说的一样仁慈。我也就实话实说啦,确实有位贵人老爷私下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加上最后那句话。” “哦?那你就不怕我生气治你的罪吗?” 陆楠很感兴趣的问,孩子点了点头。 “我、我怕的……可是那位老爷说女王陛下是个仁慈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砍我脑袋。而且他也交代了,要是陛下追问,我就老老实实的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他说这样的话陛下就不会生气了。” 其实陆楠觉得这孩子压根儿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老实畏惧,看他眼睛那么灵活,视线到处乱飘,就知道肯定是个见惯大场面的老江湖。不过她确实也没打算如何严厉的惩处他,一来他只是个小孩子,二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陆楠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人想要和自己见一面却找不到门路,才采用了这样的办法。 “那个人是谁?” 那孩子偷偷观察着陆楠的表情,小声的说:“他说他叫爱德华,是什么诺曼底公爵。” 陆楠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对应的人物形象,关于这个人,她又怎么会忘记了。毕竟他们也曾经见过面还详谈过一番,之后这人还催命一般的给她写了无数信件。 “哦,原来是他啊。” 第157章 爱德华.范.萨利安,西法兰的诺曼底公爵,陆楠曾经和他在某次的狩猎大会后有过一番类似交易的交谈。期间爱德华直言不讳的要求陆楠出手干预西法兰因为父子反目而展开的内战,而陆楠则是提出了要家族跟教会关系密切的爱德华去探听教会动静的条件——因为当时陆楠还不知道教会内斗,为了迟迟不安排的皇帝加冕仪式焦急万分。 后来嘛,爱德华的工作完成得不错,陆楠这边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她不会承认自己故意的,巴不得西法兰的那位叔叔和自己的堂兄两败俱伤才好。爱德华后面给她写了无数催债信,一封比一封言辞激烈,陆楠估计后面要不是自己挂了导致再次重来,这位公爵大概会直接从西法兰杀到洛林来兴师问罪。 陆楠私下也稍微调查过一番关于这位诺曼底公爵的情报,她承认自己对他有印象全因为诺曼底登陆。从目前掌握的情报可以得知,这位公爵身后的萨利安家族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出了好多皇后王妃以及位高权重的红衣主教,甚至还出过两位教皇。他名下的封地占据了整个西法兰的四分之一,所以现在的西法兰宫廷里,诺曼底公爵就相当于丞相,位高权重。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阻止西法兰的父子相残,因为那是王家的家事,互掐的父子两人都有自己的私人军队和拥护者,身为臣子最多只能出言相劝,对方不听他根本没办法,所以最后他都找到陆楠头上来了。 回忆了一番曾经短暂的交往,陆楠心想由于本次回溯她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卡洛曼,就没有召开狩猎大会,当然也就不会发生和那一次一模一样的事情。听说最近西法兰连着爆发了好几次规模比较大的战斗,可能这位公爵急了吧,才不顾一切的再次想到了她。他当然想直接和陆楠当面详谈,无奈陆楠因为害怕被暗杀下毒,安全问题被放在首位,身边的人都是筛了一遍又一遍,他一个西法兰的贵族一时之间找不到最快的门路,所以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在心里理清了逻辑后陆楠便示意按着小丑的骑士放手,那个骑士虽然一脸不高兴还是遵循了陆楠的命令。小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弯腰捂着肚子,试探的问:“陛下,我可以走了吗?” “去吧,这次我宽恕你,但是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陆楠挥了挥手,可是一位骑士却按捺不住,有些激动的说:“陛下,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他就冲他竟然敢假传御令这一点,至少也要判他一个鞭挞之刑。” “哦,好像也是。” 陆楠微微一怔,虽然平时她经常吐槽这些外国人丝毫没有大不敬的意识,随便的抢君主的话还乱插嘴,当着她的面大呼小叫,但她也不是真的很把这些当回事。她看见这个小丑仅仅只是个小孩子的瞬间,就已经决定饶恕他了。因为陆楠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而且她终究还是有着现代人的观念,认为应该对小孩子宽容一些。要不是有这个骑士的提醒,她大概就真的忘了。 再次看了一眼小丑,那个孩子大概意识到了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立刻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陆楠有心用他立威让所有人意识到君主的威严不容侵犯,但看到这孩子即便是在宽大的衣衫下也非常明显的瘦弱脊背,又有点不忍心了。这就跟看见大狼狗跟小奶猫打碎杯子差不多,可以狠狠惩罚不听话的大狼狗,可是却没法对小奶猫凶。但是最终在心里权衡了一番之后,陆楠还是狠下了心肠,点了点头。 “您说得也有道理,看在他年级还小的份上,我只判处他鞭挞之刑,二十……不,十五下,一会儿等待游园会结束后当众执行,并且要传令官宣读他的罪状。” 陆楠觉得这个惩罚就差不多可以了,她总不能砍了这个孩子的脑袋吧。归根到底这件事情的策划者是诺曼底公爵爱德华,要算账也应该找他本人,跟一个工具人计较干嘛。她这么说了之后无人提出异议,几个骑士还面带不满可能觉得她判处得太轻,不过终究什么都没说。连那个孩子本人都露出了松气的表情,感激涕零的把手合在胸口前面嚷道:“谢谢您,宽容美丽的女王,谢谢您饶了我一命……” “别废话了,起来!” 几个侍从很粗暴的把他给扯了起来,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孩子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大概是被抓得很痛,但他却咬着牙不敢喊痛。陆楠不禁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手指,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下令处死自己的敌人,却依旧不能直视这种虐待小孩子的场面。但陆楠明白此刻不该表露出不该有的仁慈,所以她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在小丑被拖走后她对着一个年轻骑士轻轻招手示意他过来,凑在他耳边说:“麻烦您跑一趟,不要声张,看着点这个孩子,适当的布置一下,别让人真的把他打坏了,也别让人故意虐待他。” 年轻的骑士听完后用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充满敬仰的看着她,悄声说:“遵命,我的陛下,您可真是一位既善良又美丽的女士,请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嘱托。” 陆楠仿佛记得这个骑士叫弗朗索瓦还是吉雅诺什么的,没办法骑士团人太多她根本记不全名字,便对他嫣然一笑。年轻的小伙子顿时满面通红,鼓起勇气小心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的用嘴唇碰触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陆楠见状便放下了心,猜想那个孩子起码不至于真的被打死打残,没有再记挂这件事。 “走吧,各位,那些寻找箭头的女士先生们应该忙活得差不多了,让我们去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优胜者。” 用扇子掩住脸偷偷的打了个哈欠,陆楠已经开始想睡觉了,却还是强打精神,用兴高采烈的语气说着,引起了身边随从侍女们的欢呼附和。这是贝赫伦夫人凑在她耳边低声的说:“您不打算去追查一下那个被提到的诺曼底公爵吗?他为什么要暗中收买小丑计划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打算对您不利……” 陆楠用扇子抵在贝赫伦夫人的嘴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微笑着回答:“好啦好啦,亲爱的夫人,您是不是操心得有点过头了。我再重复一次,您的职责是安排好我的日常生活还有一些宫廷琐事,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您担忧的范围之内了。” 贝赫伦夫人低眉顺眼的垂下头:“是,陛下,我记住了。” 虽然她这么说,表现得很温顺,但陆楠知道她不会就这样放弃。一开始她还觉得贝赫伦夫人不错,办事麻利考虑周详,可是时间一久她隐藏在端庄和恭敬下的野心就暴露了出来,让陆楠非常不满。按理说她一直想找那种充满事业心不要仅仅想着结婚嫁入生孩子的女性,见到贝赫伦夫人这种类型应该高兴才对。然而陆楠又不是傻子,贝赫伦夫人那根本不叫事业心,她企图通过插手政务来达成自己某种目的的欲望都快写在脸上了,陆楠想找的是能干精明又听话的秘书,不是野心勃勃想操控自己的阴谋家。再说贝赫伦夫人还有跟朱利安背后神秘势力不干不净的嫌疑,陆楠怎么可能放心的将信任交托与她。 “看来必须要尽快和西若敏斯特夫人搞好关系,明天把她召进宫好好谈谈。” 脸上带着微笑,陆楠貌似亲密的挽着贝赫伦夫人的手,一边走一边琢磨。贝赫伦夫人这种资深宫廷贵妇,又明里暗里跟多方势力有牵扯,陆楠还不能随便的把她给赶走,必须找个稳妥的理由。对于她陆楠还有一个至今都迷惑不解的问题藏在心底,那一次因为看见皮埃尔的惨死她被吓疯,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贝赫伦夫人身上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陆楠之所以一直忍耐着她时不时的越界让她呆在自己身边担任女官,就是抱着打探的念头。无奈贝赫伦夫人可谓密不透风,不管陆楠如何试探,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漏出来,倒是陆楠很怕自己不小心说溜嘴。看来也是时候当机立断,放弃原本的打算让贝赫伦夫人走人了。 身边围绕着的侍女随从们不知道陆楠心中的打算,兴高采烈的和她谈论着游园会的事情,纷纷猜测着到底谁会是最后的优胜者,贝赫伦夫人也带着一贯端庄优雅的微笑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对于侍女们的猜测陆楠只是笑而不答,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既然诺曼底公爵搞出了收买小丑假传御令的招数,那肯定他有着必胜的办法,不然这不就是白费了吗。果然,等到她们走到一开始花园的入口,很多人早就站在那里等着了,人群中间的长桌上摆放着无数特制的金箭头——仅仅只是木板雕刻涂上一层颜料的道具而已。 “下面宣布今晚游戏的最终胜利者,第三名,梅斯伯爵!” 司仪官用激昂的声音大声宣布道,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的站出来对着四下挥手,陆楠也跟着应景的鼓了鼓掌。 “第二名,圣艾蒂安主教。” 出乎意料,第二名竟然是个身披神职人员黑袍的主教,看样子大概三十多岁,长得倒是挺和蔼,虽然并没有说过不准神职人员参与,但是大家还是很惊讶,纷纷起哄,而主教本人似乎更加吃惊,一脸尴尬的连连摆手,却被身后的几个人强行的推了出来。 “感谢天主,这大概就是天主的眷顾。” 司仪官凑趣般的调笑了几句,还偷眼看了看陆楠的表情。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陆楠虽然已经和教廷撕破了脸,却没有公然的闹崩,犯不着现在草木皆兵的把一切跟教会有关系的人都当成敌人防备。所以她还是按照惯例给洛林本地的不少高层神职人员发了请柬。毕竟教廷是教廷,教徒是教徒,陆楠还是分得很清楚。洛林本地教会从她继位以来一直还算听话,没有给她搞出什么乱子。这次他们的态度也很中立,并不像是打算无条件站在教廷一边的样子,所以陆楠还是很想和本地教会搞好关系的。她特地对着这位主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热烈的鼓起了掌。 “最后是我们的优胜者,哦,竟然是一位异国的客人,来自泰洛尔的都灵伯爵!让我们为这位幸运儿欢呼!” 由于一张请柬除了本人还可以带两位随行者,所以一般这种规模的宴会上出现外国贵族并不奇怪。之前已经说过这个世界线里原本的意大利已经不存在了,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其中归属于西法兰的一块就统称为泰洛尔,尽管不是洛林人,依旧是帝国的贵族。所以人群在稍微愣了一会儿后,还是对胜利者致以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陆楠自然也跟着象征性的鼓了几下掌,她半眯着眼睛毫不忌讳的打量着那位都灵伯爵,虽然他大概是为了掩饰面容留了一嘴的胡子,但陆楠还是一眼就辨认出那正是曾经见过的爱德华.范.萨里安。他特有的惨白肤色以及那双眼角下垂的眼睛不管怎么掩饰都改变不了,更不用说他身上那种镇定自若的风度了,根本不是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小伯爵可以拥有的。 只是他怎么可以如此顺利的获得冠军呢?这其中必定有鬼。陆楠不禁转头看向了站在一个角落里正咧着嘴傻乐的王宫大总管,那个胖得令人深刻面目全非的胖子。这位总管要不是碍着他出身和背景,陆楠早就把他的职务给撸了。一点办事的能力都没有,胆小怕事,偏偏还比魔鬼还贪婪,视财如命。如果诺曼底公爵用金钱买通了王宫大总管给他作弊,那么可以轻易在这场游戏里取胜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等回去腾出手就立刻收拾你。” 盯着胖子总管再看了一眼,陆楠在心里恶狠狠的想,与此同时,她迎着那位诺曼底公爵毫不避讳的审视视线,傲慢的抬起了下巴,只是从眼角施舍了一个“我早已看穿一切”的不屑注视。 第158章 当着太多人的面陆楠并没有直接戳穿诺曼底公爵的身份,但是从和他的眼神交汇中,她清楚的知道,对方已经明白她得知了自己的底细。也是,他既然交代了那个小丑一旦被抓就老实说出一切,看来并没有打着伪装身份的念头。只是陆楠不会因为这个而轻易放过他搞事的事实,经过了神父的洗礼,她太讨厌这种暗中策划的人了。难道他就不能老老实实按照流程上门求见吗。 “恭喜您,幸运的优胜者,过来,我想和您说说话。” 在颁发完了给游戏前三名的奖品后,乐队再次奏响了欢快的音乐,人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各自寻找乐子,陆楠应付了一番围过来讨好寒暄的贵族后,便对着不远处站着的诺曼底公爵招了招手。当然,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大概对这个来自异地的贵族产生了好奇心而已。 她的口气和态度无疑是轻慢的,就像是在招呼什么挥之即来的宠物。陆楠本以为这种刻意的蔑视会激怒这位名门世家出身的大贵族,毕竟她可还记得,在曾经的交谈里,诺曼底公爵显然是个性情高傲之人。但出乎意料,他非但不见任何恼怒,反而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像极了一个真正从偏远地方来的小贵族,恭敬的对着陆楠行了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围在陆楠身边的贵族夫人小姐们吃吃发笑,用扇子挡着脸,以挑剔和苛刻的视线打量着这个瘦削高挑的男人,不过诺曼底公爵光论长相还是很符合时下审美的,陆楠就听到距离最近的一位小姐在低声和几个同伴谈论他的相貌。但是要陆楠说,她真的很不喜欢留胡子的男人,特别是她本来见过诺曼底公爵不留胡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标准的小白脸。小白脸留一脸络腮胡那还能看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泰洛尔来的贵族,能请您讲讲那边有什么美丽的风景吗,先生。” 接过侍女们递来剥好的葡萄,陆楠漫不经心的一边吃一边问。眼下她正舒舒服服的斜靠在凉亭下铺好的软垫上,几个侍女在给她打扇,还有侍从殷勤的伸出手等着,只为了接住她吐出来的葡萄籽。一大堆花枝招展的贵妇名媛簇拥着坐在她的周围,身上的珠宝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五颜六色的华丽长裙简直铺成了一块毯子。而一身简谱打扮的诺曼底公爵就这么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站在这群女人面前,显得分外不和谐。 这无疑是种很容易让人感到窘迫的场景,特别陆楠表现出来的怠慢连傻子都能感觉得到,换做真正的乡下小贵族,只怕是已经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吧。 然而诺曼底公爵当然不是什么乡下小贵族,他似乎毫无察觉,慢慢的直起身,镇定自若的开始诉说起了家乡的特产和美丽风景。他的嗓音清澈,吐词文雅,而且很明显能听出他有着非常不错的学识。在他栩栩如生的描述下,一副美如画卷的田园风光就此展开,不论是白色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洋,还是绿树成荫硕果累累的葡萄园,甚至连那些原本应该是很无聊的捕鱼打猎都被他说得如诗歌一般生动。几个年轻的小姐听得都入了迷,在他说到自己与狼搏斗的时候,不小心的叫了起来。 陆楠很应景的随着他的描述做出了相应的神态,心里却暗暗提防,能够让这位骄傲的大贵族耐着性子讨好,一定因为他有着必须达成的目标,而且这个目标还很困难。陆楠可不觉得是自己魅力太大导致诺曼底公爵一见钟情了。陆楠并不介意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接受他提出的要求,只要他能给得起相应的代价。而且西法兰好歹也是帝国的一部分,如果可以的话,陆楠也不想看着好好的一大块国土因为父子相残而被战火摧残。只是陆楠有些奇怪,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诺曼底公爵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为国为民的伟大人士,西法兰的父子俩就算是打到两败俱伤也不影响他好好的当自己的诺曼底公爵,那他这么焦急的奔走想要阻止内战是图什么? 在她走神的时候诺曼底公爵已经结束了自己的讲述,换来了一片鼓掌,还有几个姑娘毫不客气的喊着要他再来一个,简直已经把他当成那种取乐用的杂耍艺人了。陆楠虽然存心想压一压他,却还不至于放任人去羞辱他,及时的开口阻止:“行了,我觉得伯爵先生讲得够多了。诸位,我忽然想要去花园里散散步,伯爵,您愿意做我的同伴吗。” 她这样说了,自然没人敢反对,一个个都乖乖的站起来恭送,陆楠笑着对诺曼底公爵伸出一只手,他也从善如流的将这只手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陆楠就像是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想去散步一样拖着诺曼底公爵随意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身后跟着一串长长的侍从和侍女。经过长时间的磨合试探,他们大概已经可以从陆楠的一些动作里明白她的暗示,知道女王陛下是想和这位伯爵单独聊聊,所以都很懂事的稍微放慢了脚步,缀在她身后两三米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陆楠走走停停,还时不时的停下观赏一下景色。期间有人想过来跟她搭话,都被侍从们客客气气的拦住了。陆楠注意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知道不出意外,明天大概又是一轮新的流言风暴,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外国人什么的。不过陆楠已经习惯了,反正这里的人就这样,哪怕是自己多摸了一只狗两下他们都能编出无数种说法。她要是干呕一声这些人就敢传她怀孕了。 漫无目的乱走的过程里她甚至还和安茹公爵撞了个正面,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安茹公爵投注在自己身上那种审视冰冷的视线,只是她已经懒得为了这种可笑的鄙视而生气了。见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妹子好像还想主动迎上来行礼,陆楠赶紧拉着诺曼底公爵转了个弯。只不过她还是趁机瞄了那个少女一眼,看上去挺清汤寡水的嘛,既不美艳也不成熟,倒是和自己一样走清纯路线。原来安茹公爵喜欢的是这种口味? 这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一片树荫之下,陆楠首先停下,坐在了石凳上,同时挥手示意侍从们不要靠近。诺曼底公爵犹豫了一下,很绅士风度的为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才慢吞吞的挨着她坐在了身边。猛一看他们倒还真的有点亲密交谈的意思。 “久仰大名啊,诺曼底公爵,只是我没想到,您竟然会采用这种手段,身为萨里安家族的一员,是不是有失光彩呢。” 陆楠开门见山的说。 “您有所不知,尊敬的陛下,我的家训是只看结果,不要在意过程。不过我还是要为自己擅自采用的行动表示深刻的歉意。” 诺曼底公爵沉重的回答,很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玩弄的小花招。 “所以您隐藏身份,还费了那么大的劲,就是为了和我吃一顿饭吗。其实您完全不必花那些冤枉钱,直接把钱送给我,除了吃一顿早饭,我甚至还能邀请您再吃一顿午饭呢。” 陆楠不无讽刺的说,但是诺曼底公爵却跟没听懂一样,以那种陆楠看惯了的贵族特有矜持开口说道:“我的目的您应该非常清楚才对,陛下。我不相信您会对西法兰目前的现状一无所知。” 有点遗憾他这么直奔主题,陆楠故作惊讶的说:“我当然知道了,可是,亲爱的公爵,您指望着我能怎么样呢。如果目前我已经正式加冕,倒是可以用皇帝的名义发下御令,命令我那位叔叔和堂兄停止内战。遗憾的是我目前并不是啊,所以只能说一声很抱歉……” “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来说些毫无意义的谎言了,陛下。” 诺曼底公爵却打断了她的话,若不是此刻他的表情依旧显得很礼貌恭敬,他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无礼:“请恕我直言,您不是已经在计划着自行加冕,把皇帝的头冠戴在脑袋上了吗。既然我敢这样冒着危险来见您,说明我对您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您不需要在我面前扮演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实际上,在了解您最近的所做作为之后,我倒是非常敬佩您的勇气和果敢。” “啊,原来如此。” 陆楠稍微后仰了一下身体,用扇子遮住嘴:“好吧,那我就更直接一点,就算您说的没错,抛开教会的加冕,到底又有几个人会承认呢。我可敬的叔叔跟堂兄完全可以拒绝接受。” “不,陛下,其他人的回答我不清楚,但至少我愿意承认。只要您愿意答应我提出的条件,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坚定的站在您这一边。” 诺曼底公爵压低声音说,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在说谎。陆楠此刻倒是真的有点惊讶了,狐疑的看着他。 “以您个人的身份吗?” “不,当然是以诺曼底公爵和萨里安家族家主的身份。” 简直就像是忽然从天上掉了一块馅饼,可是陆楠无法高兴起来,反而疑云骤生,她怀疑的问:“您疯了吗?或者您把我当傻子?” 诺曼底公爵在她审视的目光下有点疲倦的抹了一把脸,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也有垮塌的迹象:“我没疯,陛下,我只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哪怕在西法兰我敢说自己算个人物,可是依然无法在王位争夺里插上一手。除了您,我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手干涉。” 这下陆楠更怀疑了:“您在开玩笑吧,公爵,就算是我也知道您的领地上可是豢养了不少私人军队,哪怕不方便插手王室内部纷争,想要结束这场内战还不简单。只要您站在某一方的身后支持他,尽快击败另一方不就好了。” 根据陆楠得到的情报,她的那位便宜叔叔其实挺不得人心,非要把继承权给后老婆生的小儿子而不是前妻生的大儿子,这件事遭到了大多数大臣领主的反对。好像是因为那个后老婆是个绝代妖姬一般的角色,生下的孩子还只有几岁,大臣们都觉得自己的国王是被女巫给迷惑了。相反,她那位没见过面的堂兄倒是以骁勇善战著称,一直以来风评也很好,很多贵族都愿意站在他那一边,再说这又不叫谋反,正儿八经的拥护储君夺王位,天经地义。他们可没有什么爹要儿死儿必须得死的觉悟。 其实这也是陆楠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没错,这种老子打儿子的事情一般贵族领主都不会轻易卷入,因为不小心就会惹上一身麻烦还什么好处都讨不到。但是,如果选择站在儿子一方,万一儿子赢了那就是从龙之功。实在不行还可以站在老子一边帮着痛打落水狗嘛。像诺曼底公爵这种家大业大的大领主大贵族,甚至都不用亲身下场,只要表露出他愿意支持哪一边,应该都可以加快结束这场内战啊。为什么前前后后为了继承权的事情打了都有小半年了还没个结果? 听到陆楠的问题,诺曼底公爵脸上的疲惫显得更重了:“我不能这么做,而且当然有着必须的理由。但是您不一样,您是帝国的皇帝,完全可以出手干涉,只要您正式表明立场愿意站在巴赛尔公爵的那一边,国王他就再也不能坚持要剥夺他的继承权,西法兰的内战自然也就可以结束了。” 陆楠呵呵的笑了两声:“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凭您一句嘴里随便说的承诺?其实对我来说,西法兰王位由谁来继承都无所谓,只要还是歌兰家族的人就行。比起一个对我有威胁的堂兄,我还宁愿继位的是个年幼孩子。至于会给西法兰带来什么危害……就冲我那位叔叔在我继位后表现出的敌意和冷淡,您觉得我会在乎吗?” 诺曼底公爵闭了闭眼睛,陆楠好奇的看着他,想知道他还打算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诺曼底公爵说得好像很简单,但既然他都不敢贸然插手,说明西法兰的这场内战肯定有什么复杂的理由,陆楠才不要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她巴不得西法兰越乱越好,这样的话,即便是教廷打算搞什么阴谋针对自己,西法兰也腾不出手来掺和了。本来她身为女性却获得了继承权就招致了很多不满,拥有顺位继承权的叔叔和堂兄某种意义上都是她的敌人。 “如果我说愿意和您缔结婚约呢?” 诺曼底公爵冷不丁的忽然说道,目光坚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陆楠一听顿时差点笑了:“这种话您也说得出口,您觉得我会答应吗?怎么不直接叫我把皇位让给您算了。” “不,您误会了。我听说您最近提出了结婚后孩子跟随母姓,而且也认作母系一族的法案。如您所见,我有六块封地以及非常庞大的家业,而且我是独子,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要是我们按照您的法案定下结婚契约,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跟随您的姓氏,未来在我死后,我的一切都将由我们的孩子继承,并且归入洛林的版图……您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 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掉了一吨钻石吧?饶是陆楠一贯沉稳,此刻都忍不住惊了,迟疑的问:“……您认真的吗?您脑子还正常吗?” “我不会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诺曼底公爵斩钉截铁的回答。 第159章 鉴于诺曼底公爵确实不太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陆楠断定他应该是认真的。不过这也太侮辱她的智商了,明晃晃的陷阱啊。无论如何陆楠都不会轻易相信他会毫无条件的将那么大一块土地拱手相送。不过他这么做意义何在呢? 就算是诺曼底公爵企图玩任何花招,贵族结婚之前可是要签订婚书的,里面会把一系列相关条款写得明明白白,到时候他想赖账不认都不行。这年头又不像现代,可以随便离婚,天主教里面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禁止离婚,差不多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除了死亡休想摆脱婚姻的束缚。 陆楠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谁会傻不拉几的明知有问题还往里面跳啊。可是她一想到那六块领地以及萨里安家族广阔的人脉和财产,顿时又陷入了犹豫。老实说,即便她是皇帝的身份,想要用婚姻来换取利益,基本上也找不到什么比诺曼底公爵提出条件更好的对象了。就像她不愿意因为结婚生孩子导致自家的皇位和领地财产落入他人之手,其他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呀。除非万不得已,有哪个大贵族愿意把自家的一切都拱手相让,哪怕结婚的对象是帝国的皇帝。真以为可以随便结个婚就换来大片领土和财产啊。 陆楠表情不变,脑子却在飞快的运转。她盯着诺曼底公爵的脸,可是他毫无动摇,而且显得还有点紧张,陆楠此刻真恨自己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不能一探究竟——诺曼底公爵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思考了好久,最后诺曼底公爵沉不住气了,催促道:“您认为怎么样,我觉得已经表现得非常有诚意了,而且您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玩弄手脚,到时候签订婚书,您大可以把所有担忧的可能都详细的写在婚书上,我们双方签字确认。” 他越是表现得如此迫切,陆楠就越是担心其中有诈。她寻思着最近西法兰好像没有传来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啊,为什么诺曼底公爵一副心急火燎挥泪大甩卖的架势。堂堂大贵族大领主,萨里安的家主居然主动提出要当倒插门女婿,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张嘴想要说不,可是陆楠到底还是舍不得六块领地和萨利安家的家产,最后她咽下了拒绝的话,避轻就重的选了个含糊其词的回答:“诚意当然是有的,不过忽然提出这么重大的事情,好歹也让我考虑一下。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我未来的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几句话就随便决定了呢。” 诺曼底公爵像是察觉到了自己不该表现得这么焦急,收敛了一下表情,沉稳的说:“说得也是,确实是我太突然了,不过我以自己的名誉和灵魂起誓,想要和您缔结婚约的心愿是无比真诚的,只要您愿意以帝国皇帝的身份支持巴赛尔公爵,并且确保他顺利继承西法兰的皇位,我就会严格履行之前提出的一切条件。” 陆楠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又随口和诺曼底公爵扯了点其他闲话,两个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吞吞的手挽手从花园里走了回去。诺曼底公爵规规矩矩的按照贵族礼仪的标准跟她道别,而陆楠也继续和其他人扯淡闲聊,直到又耗去了不少时间,时间已经进入凌晨,陆楠才借口身体不适离开庭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心不在焉的任凭侍女们摆布换好了衣服,又进行了简单的梳洗,坐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思考要不要答应诺曼底公爵的条件。在仔细权衡了一番得失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等等,刚才算是诺曼底公爵对她提出求婚了吧?为什么搞得跟谈商业合作似的,而且严格来说,这还是本次她跟诺曼底公爵第一次见面。嗯,初次见面就直接谈起了结婚生孩子的问题,很好很强大。现代人相亲都没这么迅速。 自嘲的笑了笑,陆楠让侍女们退下,开始心乱如麻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她直觉这个婚约肯定有问题,但是又不想白白放弃这送上门的肥肉。这可是六块领地啊,基本占据了整个西法兰一小半的国土,而且都是富饶人口密集的领地,不是那种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如果是刚刚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陆楠还不会觉得六块领地有什么了不起,但现在她已经非常清楚,领地对于贵族的重要性。即便她身为皇帝,直辖的领地也就五块而已。帝国的领土和她的私人领土可是完全两码事情。她又不能随便的搞阴谋去谋取其他领主的封地,比如之前那个汉诺威伯爵,她可以剥夺他的头衔,流放他的全家,但他的封地最终却由其他亲戚继承了,并没有落到陆楠手里。那该死的继承法案规定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陆楠可不想现在就去挑战跟整个天主教世界为敌。 即便是陆楠企图通过攻打异教徒来夺取更多的直辖领地,打下来的土地里全是不听话的异教徒不说,被血与火洗礼征服的地方还能落下什么好吗。除非她什么都不管的只是疯狂掠夺一票挖干当地资源就走。但这样做简直就是饮鸩止渴,除了激起更大的仇恨和更多的反抗,完全不划算。但真的想要达成文化风俗的教化还能经营出正常的税收回报,怕不是得等到十几年之后了。要不然陆楠一开始怎么会打着将征服的土地献给教廷的主意呢,她就没想过把这种烫手山芋捏在手里的事情。 举棋不定的又走了好几圈,陆楠知道自己贪了,可诺曼底公爵甩出的这个诱饵实在是太过肥美,任何人都会动心。最后陆楠死心的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肯定是睡不着,干脆摇铃把传令官叫来:“您悄悄的出宫一趟,别惊动任何人,把香槟公爵传唤进宫,我要见他。” 传令官一脸懵逼的领命而去,实在是搞不明白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非要半夜三更的商量。陆楠背着手继续在屋里走圈,其实她第一反应是叫安茹公爵跟他商议,但是她不太想再表现得那么依赖他。天知道他倒是会不会说出些尖酸刻薄的话来嘲讽自己,还是和香槟公爵谈谈吧。他知道的小道消息不少,也许能给出一点靠谱的参考建议。 等了一个多小时,陆楠都快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香槟公爵才姗姗来迟,满脸的倦意,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陆楠甚至还眼尖的在他衣领和脖子上看到了几点胭脂的痕迹,估计这家伙渡过了一个荒唐的夜晚。 “陛下,到底什么事情,您用得着把人这个时间叫进宫吗。” 可能是因为被打断了睡眠的关系,香槟公爵的脸色很臭,还困倦的揉着眼睛,连平时那些真真假假的奉承调情的话都懒得说了。不过陆楠倒不是很讨厌他这幅模样,她觉得比起看惯了的那副风流花花公子的做派,他现在气恼的样子至少真实多了。 “抱歉,打搅您的美梦了,不过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商议一下。” 陆楠不是那么真心的道了个歉,香槟公爵打着大大的哈欠,似乎正在努力和倦意做斗争,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因为是被紧急传唤还一路策马狂奔的关系,他的衣服乱七八糟,头发也翘得乱成一团,和大部分时候里衣冠楚楚的形象截然不同,陆楠觉得他这模样还挺可爱的。 “好吧,好吧,谁叫您是女王陛下,而我是您苦命又忠心的下属,能被您这么使唤也是一种荣幸。” 香槟公爵口齿不清的说,歪着身体坐在铺满软垫的长椅上,看样子似乎终于清醒一点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虚假笑容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您对诺曼底公爵这个人熟悉吗?” 陆楠慎重的问,香槟公爵歪了歪脑袋,有点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诺曼底公爵?您是说萨利安家族的那个爱德华?唔,老实说不是很熟,虽然几年前在一次宴会上见过他,但那种性格的人我可合不来。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人来了。” “呃,您有没有听说过,他有患上什么无非治愈疾病的传闻?” 陆楠想来想去,如果诺曼底公爵无法在婚约上玩弄手脚,那么只可能是他得了重病。这样的话就算他们结婚,还没来得及生孩子他就挂了,那婚约就变成了一张白纸。她倒是不担心诺曼底公爵有不孕不育的可能,反正到时候她总有办法让自己怀孕。就怕还来不及结婚这人就死掉,给她做手脚的机会都没有。 香槟公爵显得更迷茫了:“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啊,虽然他们萨里安家族确实每代都不长命,爱德华那家伙身体还是一直挺健康的吧。” “……他有没有传出过……呃……生育能力有问题的流言?” 陆楠考虑了一下,担心诺曼底公爵万一真的有不孕不育还被人知道,杜绝了她翻墙的可能,慎重的压低声音问道。香槟公爵彻底清醒了,眼神怪异的盯着她,沉默许久后才反问道:“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的生育能力如何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脸顿时阴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阴森森的:“他向您提出求婚了?” 陆楠只好感叹不愧是香槟公爵,在这方面就是这么敏锐。扫了一眼书房里摆放着的各式装饰品,陆楠意识到这些都是香槟公爵到处搜罗送来的,甚至此刻她身上穿着的丝绸睡袍,也是香槟公爵高价从东方商人手里换来的礼物。其实她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感到心虚,她的婚事和香槟公爵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面对着香槟公爵阴沉的脸,她莫名其妙的有点愧疚,哪怕她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算是吧。” 她含混的回答,可是香槟公爵却半眯起了眼睛,陆楠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这种类似锐利的神情,他看上去好像被彻底的激怒了。 “您答应了吗……哦,不,您还没答应,但您显然已经在考虑这种可能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恨意十足的说。 “所以您是什么意思呢,尊敬的陛下。难道您是专门把我叫来,然后在我面前炫耀其他男人的求婚吗?我想您应该不至于没脑子的丝毫察觉不到我对您的感情吧。是不是我向来都表现得太过温顺,所以才让您产生了我根本不会生气也不会嫉妒的错觉?” 陆楠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倒不是她畏惧香槟公爵,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从来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十足的温顺,好像不管怎么对待都不会生气,所以陆楠已经习惯了把他呼来唤去。现在见他一脸怒气的逼近,额头上甚至爆出了青色的血管,卷起袖口而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肌肉紧绷,从而让陆楠意识到他并不是没有攻击性的宠物犬,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她可是深有体会,别看香槟公爵长着一张标准花花公子的小白脸,他的身体却锻炼得十分结实,肌肉硬邦邦的捏都捏不动。 陆楠有喊护卫的冲动,可她又有一种属于女人的直觉,香槟公爵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即便是他表现出了罕见的愤怒。她缓和了一下表情,尽量冷静的回答道:“所以您是想表达什么呢,公爵,您其实真的很在意我,不是单纯的演戏或者为了达成其他目的?可是纵观您平时的风流韵事,我实在是很难相信您对我的爱意里有多少真实——” “既然您这么说了,我倒要反问一句。” 香槟公爵粗暴的打断了陆楠的话,整个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书桌上,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陆楠呈现出了一个冷冰冰充满怒气的笑容。 “您真的在乎过吗?” 陆楠愣了一下:“什么?” “您真的在乎过我吗?不管我和多少女人来往,甚至当着您的面和她们打情骂俏,您曾经为此涌起过一丝不满和嫉妒吗?” 香槟公爵银蓝色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陆楠,虽然此刻他面带笑容,可陆楠不知为何,却感到他好像真的很难过似的。 “每一次我故意在您的面前和其他女人谈笑亲热,您知道自己是在用什么表情看着我吗?那种无动于衷彻底冷淡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啊,是的,我知道,您不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您都认为是谎言。可是您知道吗,陛下,我多么的想要您的斥责,即便是您稍微流露出一丝不满,我也会立刻和一切女人断绝得干干净净。我知道这么做很无聊也很可笑,但我好歹也有自己的尊严。没有人会喜欢被彻底无视的滋味,哪怕您表露一点对我的厌恶也可以啊!您知道吗,我是真的无比痛恨您看着我的时候那种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陆楠整个人都有点风中凌乱,这是什么神一样的展开?天地良心,这一次她完全没有给过香槟公爵任何暧昧的暗示,她是真的想跟他做一对公事公办的上下级来着啊!至于他平时的表白暗示,无休止的礼物攻势,陆楠都以为是他习惯性的献殷勤,企图用这种手段来讨好她,换取更多的恩宠。至于那天宴会后在露台和他亲了几下,陆楠也习以为常的理解成了逢场作戏,反正后来香槟公爵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啊。前几周目里她和香槟公爵亲得还少了吗。但为什么现在他却表现得好像自己是个玩弄感情的负心人一样啊? 第160章 由于一时间觉得面前的场景太搞笑了,陆楠陷入了沉默之中,可是香槟公爵却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再次逼近了一些,催促道:“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陛下。” 呃,有什么好说的,陆楠无语的想着。 打从内心讲,香槟公爵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别的不谈,每次他左拥右抱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反而是开心得不得了。而且陆楠一直觉得不论男女,一边喊着我真的好爱你一边毫不耽搁的跟其他人亲亲抱抱,简直就是在扯淡。建立维持一段感情的基本是尊重和忠诚,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是自己回家洗洗睡好了。像陆楠就很清楚目前的自己根本没条件谈忠诚和尊重,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和谁来一段真爱什么的……哦,对了,差点忘记她已经把爱情跟某人做交易了。 看着香槟公爵微微发红的脸,陆楠心里涌起的感情首先却是不耐烦,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别闹了,有意思吗。但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考虑到跟库曼苏丹单方面的约定,几天后她估计又得悄悄出一趟远门。在这个动荡不安随时有可能爆发冲突的微妙时间段,她必须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坐镇王都,主持大局。本来有安茹公爵和阿弗里在她倒是没有很担心。可是鉴于这两个人价值观和自己偏差略大,陆楠怕他们会搞出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展开,所以还得留一个监视制约的人。想来想去,这个人选非香槟公爵莫属。所以陆楠不得不强打精神来配合香槟公爵演一波,按捺着满心的无聊露出了一个体谅的笑容。 “您想听什么,公爵。听您的口气,好像是在埋怨我玩弄了您的感情似的,可实际上你我都明白,我们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一段地下情人的关系,不可能结婚的。诺曼底公爵求婚的事情我谁都没告诉,第一个找您商量,为什么不把这个认作是我对您信任的表示呢。” “可我想要的不只是您的信任,我想要您爱我。” 香槟公爵压低声音喊道。 “哦,这样啊,那我爱您。” 陆楠摊了摊手,一脸真诚的回答。 香槟公爵像是被哽住般的沉默许久,阴郁的说:“您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吧。” “怎么会,我非常相信您,可是您应该体谅一下我的难处,既然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未来,我又为什么非要束缚您的自由呢,实际上我就喜欢看您游荡花丛时高兴的样子。不是都说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快乐吗,我真心的希望您永远快乐。” 陆楠端起了书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半真半假的说。其实她大概明白香槟公爵为何这么做的理由,就像是东方的皇帝为了权衡朝堂将大臣家的女眷纳进宫收为妃子,你能说皇帝对他后宫的妃子个个都很喜欢吗。西方的皇帝尽管必须一夫一妻,但他们依然会为了各种目的跟很多贵族女性形成情人的关系。有些受宠的情妇连皇后都不敢对她怎样,一样得客客气气。虽然说起来觉得挺无语的,陆楠身为女性君主,跟权臣建立情人关系无疑是种快捷有效的途径,也就跟皇帝收妃子一个道理。只不过陆楠并不想把自己搞得和公交车一样,是个男人就上。权力的世界终究还是以强者为尊,不是单纯靠睡男人就能睡出来的。而且很明显目前她的近臣里面只有香槟公爵吃这一套啊,她要是敢去睡安茹公爵,只怕这人会立刻气得起兵造反。弗兰德斯公爵什么的,陆楠还没那么重口。 陆楠一再的容忍香槟公爵,只是她觉得最近确实对他太冷淡了,对不起他的投入资本。不说他不间断送来的各种贵重礼物,陆楠私下搞的一些实验和不为人知的计划,全是香槟公爵出钱出人出力。他如此不计成本的付出,总不会是真的为了爱情吧。那次宴会上陆楠接受了他的亲吻,其实也是考虑到了这方面才半推半就。她自觉自己还是很公平的,收了好处就得让人尝到甜头。香槟公爵与其说是想要得到她的身体,不如说他想要的是女王的恩宠以及女王宠爱的情人这个身份。只不过这段时间状况频发,陆楠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搞教会以及筹备足够的粮草预防有可能的战争,哪有心情跟他装恩爱。所以香槟公爵应该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陆楠就很纳闷,不高兴被冷淡了好好说不行吗,她会配合起来给他想要的东西,干嘛非要装出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叫人挺恶心的。本来他们两人就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又不会因为披上一层爱情的外壳就变得更加高贵一点。她真的很忙没时间跟香槟公爵玩无聊的虚情假意,坦率一点不是很好嘛。 在她走神的时候香槟公爵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只看外表有点冷静过头了,陆楠很少见他像现在这样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表情。他重新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冷淡的问:“诺曼底公爵到底提出了什么丰厚的条件,让您都无法保持镇定的动了心?” 陆楠瞟了他一眼,但是一如既往,她摸不透这个男人心里的想法。有时候她不得不感叹,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像是影帝一样,只会表露出他们想让人看到的情绪。当他们面无表情的时候,简直就跟关闭了一切信息发射源似的,什么破绽都看不出。而香槟公爵无疑是其中的高手。陆楠仔细揣摩了半天,企图从他的眼神和细微动作里发现点什么,但最后她无奈的放弃了。 “反正是想象不到的丰厚,换做是您,您也会动心的。” 陆楠不想现在就泄露具体的内容,虽然她觉得香槟公爵不会,可她实在是无法保证这人会不插手其中搞破坏,所以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哦,原本如此。” 香槟公爵把手肘撑在书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稍微歪着头,以一种陆楠看不懂的眼神审视着她,烛光造成的大片阴影下,他看起来显得有些陌生,失去了那种浮夸微笑的他表情森严,几乎称得上阴冷,看着像是另外别的什么人。 “您是觉得跟他相比,我能给出的利益还不够咯。” 说他平时都装傻,忽然又变得这么直接锐利,陆楠被问得有点尴尬:“公爵,不要说这样的话,即便不作为结婚的对象,我对您也是很看重的……” “可是不结婚的话,我又怎么敢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您,而不必担心有一天被您抛弃呢,尊敬的陛下。”香槟公爵打断她的话,用一种奇异的声调冷静的说,“情人的关系可没法给予我任何保障,想得到我的全部,却又不愿意和我结婚,您还真是任性啊。” 陆楠难得的被他说得显出了一丝狼狈,只是她立刻掩饰了过去:“恕我直言,公爵,不管表现得多么的温顺服从,您可不是那种给女人带来安全感的类型。” “哈。” 香槟公爵闻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嘲笑,书桌上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珠里,折射出了诡异的色彩,他讥讽的说:“您是那种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吗,我亲爱的女王陛下。还是说您害怕无法驯服我,反而被咬上一口?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眼里燃烧着的欲望和野心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少,连一个男人都谈不上征服,还谈什么振兴帝国。” “这是在偷换概念,亲爱的朋友。我不知道您心里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可就凭您表现出来的东西,我可不敢放心的让您成为自己的丈夫。有一点您必须得明白,我不可能让生下的孩子跟随他人的姓氏,无论男女,都必须得姓歌兰。所以想要通过和我结婚谋取什么,只能说您想太多了。” 也许这算是历次和香槟公爵谈话中最接近真实的一次,陆楠也确实不想再跟他兜圈子,选择了直言相告。但是香槟公爵却立刻敏锐的抓住了另外的重点。 “也就是说诺曼底公爵答应了您的这个前提条件?那他还真是下了够大的本钱。只是我不明白,您又为何断定我不肯这么做呢。如果我说愿意接受您的条件,请诚实的告诉我,您愿意和我结婚吗?” 陆楠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略带冷意的微笑:“您都说了如果这个词语,我觉得没有什么回答的必要了吧。” “那好,去掉如果这个假设,我愿意接受您的条件,那么您愿意和我结婚吗。” 香槟公爵举起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语气轻快的说。 这下陆楠可真是感到有点迷惑了,她一直觉得香槟公爵坚持不懈的跟自己套近乎还不断传达出暧昧的信号,就是为了通过结婚这种方法来改朝换代。可如今他却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果然陆楠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请好好考虑一下,正如您所知,阿尔方斯家族的产业相当丰厚,虽然比不上诺曼底公爵的六块封地,好歹也有四块。而且比起和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结婚,选择一个熟悉的对象不是更好吗。我不知道诺曼底公爵这个人到底如何,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对没有我长得好看。我看得出来,亲爱的女王,您对我的脸和身体非常满意。所以,为什么不把我列入结婚的参考名单中呢。” 香槟公爵用丝绸般柔滑甜美的声音诉说着,近距离之下他的脸确实俊美得无懈可击,陆楠被他火辣的视线看得有点不自在,微微错开视线,觉得他说得也确实有点道理。 “我考虑一下。” 刚才还显得有些针锋相对的气氛忽然就不知为何变得暧昧起来,由于陆楠曾经和香槟公爵有过很多次的“深入交流”,一看他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没想什么好事。她有点担心再这么发展下去一会儿就要演变成不太好的局面,于是给了他一个和诺曼底公爵同样的答案。 “……嗯哼,我该说幸好不是直接拒绝吗。”香槟公爵没有追问的意思,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说,“那么就请您好好的考虑。虽然我对您的另一位求婚者满怀嫉妒,但作为一名忠诚的臣子,我还是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去调查一番最近西法兰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以及诺曼底公爵本人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您可以得到幸福。晚安,陛下。” 说着他弯腰行了个礼,向陆楠投来含情脉脉的一瞥,不紧不慢的退出了书房。陆楠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楞,实在是想不起来怎么就发展到了又多了一个求婚对象这个走向。冷静一想,作为臣子对自己的君主献上所有的忠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怎么就非得结婚呢。 ——当然陆楠也不会真的就以为自己的大臣们天生就该无条件的对自己忠诚,世界上没有傻子,没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单方面付出啊。 不过她仔细的想了想,如果香槟公爵真的愿意接受一系列的条件和她结婚,那也不是不行。只要是能带来足够的利益,和谁结婚又有什么区别,香槟公爵至少还是长得最帅的那个。虽然诺曼底公爵的婚约可以带来六块封地,可是里面绝对有足够的风险,最后还不一定可以顺利拿到。香槟公爵的婚约少两块封地,但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起码陆楠和他挺熟,在自己的地盘上还不用怕香槟公爵兴风作浪。但这样的话,香槟公爵到底图什么呢?他总有个目的吧。陆楠完全不信什么见鬼的情啊爱啊。 想来想去,陆楠在脑子里列出了无数香槟公爵可能会有的阴谋以及自己如何应对的计划,想到最后头都想痛了,还是没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舍不得诺曼底公爵的六块封地,可是香槟公爵难得自己主动开口愿意倒贴,放弃未免太可惜。 “就不能全都要吗!” 眼看天边已经显出了蒙蒙的白光,陆楠挠着头发发出了烦躁的叫声。这个时候她又开始怀念东方的古老婚姻制度了,要是可以一个个全部带着丰厚嫁妆娶回来该多好啊。 第161章 想了一个晚上最终陆楠还是没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反而因为一宿没睡弄得自己头痛欲裂,早上梳头的时候她仔细的照了照镜子,果然眼睛下面出现了两道明显的黑影。幸好因为年轻不太明显,她难得的擦了点粉就算是遮住了。烦恼了一晚上此刻她倒是淡定了,反正这事也不急,不需要立刻决定。以前她没把香槟公爵纳入结婚对象考虑,是因为觉得他肯定不会接受自己提出的条件。但既然现在他主动开了口,差不多就是煮熟了的鸭子,不怕他飞了。而诺曼底公爵那边看似很美,里面却暗藏杀机,陆楠决定还得好好打探一番详细消息。不然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今天给她梳头的是露易丝,可能是因为看她精神不太好,这姑娘难得的没有叽叽喳喳。陆楠玩弄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忽然心血来潮,开口问道:“好像香槟公爵的母亲很就早去世了?” 露易丝正在专心的给她打理那一头自然卷,听陆楠这么问,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确实是这样,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病逝了,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公爵后面其实还娶了一个妻子,只不过没有生下孩子也病逝了。” “哦。” 陆楠本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露易丝仿佛是被勾起了八卦的兴致,开始兴高采烈的说了起来:“其实关于老公爵还有不少说法呢,里面最有名的一个就是他非常风流,和不少夫人小姐有过密切的关系,香槟公爵这一点倒是非常像他。” 对于上一任的香槟公爵,陆楠只知道他曾经备受前任皇帝的宠信,香槟公爵能够年纪轻轻就进入枢密院成为重臣也多半是靠着父亲留下的脸面。但是她确实不知道上一任香槟公爵同样是个花花公子,这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谓家学渊博。想到这里,她不禁嘲讽的笑了笑。 “那上一任香槟公爵一样长得很俊美咯?” 陆楠漫不经心的问,其实只看香槟公爵这张脸就知道他爹肯定很帅,不然怎么可能生出这么美貌的儿子。露易丝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浑身都仿佛燃烧起了八卦的火焰,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这个您就不知道了,我还是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老香槟公爵当然很好看啦,出名的美男子,不过他其实也不老,死的时候才三十多岁呢。但是香槟公爵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绝代美人,无数男人都为她如痴如狂,听说她最后嫁给香槟公爵父亲的时候不少贵族都哭得死去活来的。当时他们两个简直就跟传说中的婚姻一样,都那么好看,而且还很恩爱。结果谁能想到呢,香槟公爵出生后没过几年,这位美人就病死了。不少她的爱慕者还去找过老香槟公爵的麻烦,叫着喊着要跟他决斗呢。要不是有皇帝陛下干涉,只怕他还真的死在这些爱慕者手里。” 陆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不禁产生了点兴趣。其实香槟公爵的家事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只是陆楠以前压根就没关心过这些而已。她还稍微反省了一下,这也太不像话了,作为她身边的近臣,怎么能不摸清他身后所有相关的事情呢。搞不好还能从中找出一点香槟公爵隐藏的秘密,陆楠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人整天在盘算些什么了。 “那公爵夫人是得什么病去世的呢?” 露易丝皱起了眉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应该不是什么急病,据说她卧病在床好久才去世,可能是什么无法根治的慢性病吧。” “公爵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她的性格如何?” 露易丝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是说她性格温和,不太喜欢交际,整天就呆在家里。不过陛下您问这个干嘛啊?难道是您对香槟公爵……” 陆楠果断回答:“没有,别多想。好了,快点给我梳好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做呢。” 露易丝本来还想继续八卦一番陆楠和香槟公爵,听她这么说了不敢坚持,撅着嘴快速的梳好头,又帮着为陆楠换好了衣服。陆楠吃过简单的早饭后,就和平常一样扎进永无止境的政务处理之中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可谓数也数不清,距离正式发出召集令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和一干大臣都严阵以待,预防着有哪个领主不服起兵搞事。而且教廷那边虽然按兵不动,也不能不当一回事,陆楠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调兵遣将,在距离教廷最近的边防线上驻兵防守。而且她还要暗中筹划一些早就开始试验的计划,比如搞酒精啊什么的。面向民间招募侍从杂役以及筹划福利院的事情也已经开始实施,很多细节都要陆楠自己全程盯着。除此之外她还有无数交际应酬和接见,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她谁都不能轻视,务必要将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都团结在身边。总之陆楠是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才好,忙得连吃饭喝水都得特别提醒。也亏得她现在年轻身体好才觉得能撑住,不然早就累得趴下了。 唉,有时候想想,要成为一代明君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权力虽好,也得背后努力付出那么多。想又快乐又轻松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什么的,怕不是在梦里。但是陆楠并不觉得现在的日子很辛苦,她甚至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如果轻松的生活意味着失去权力,她宁愿继续累死在政务里面。 忙碌了一上午,在贝赫伦夫人的提醒下,陆楠才决定停下稍微休息一会儿,简单的吃过午餐,她没有忘记在书房里做一下体操活动身体。其实很多人都劝她,既然这么忙,就不要非挤出时间还坚持每天下午去骑马射箭了。但是陆楠根本没理睬,她算是明白了,做皇帝也是个体力活儿,没有健康的身体完全扛不住。所以她宁愿少睡一两个小时也要坚持锻炼身体。不过付出还是挺有回报的,她的骑术日渐进步,而且射箭方面也大有长进,已经开始练习射移动靶了。教导她射箭的老师赞不绝口,甩开里面到底蕴含的不知道多少水分,陆楠自己还是挺得意的。她想有朝一日要是真的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也许自己还能去参加一下比赛,得个业余射箭冠军什么的。 想到这里,陆楠心中有些惆怅,最近她已经越来越难得想回家的事情了。有时候她也会感到恐怖,要是一直无法达成目标无休止的轮回循环下去,她会不会彻底忘记现代社会的一切,忘记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生活过的痕迹呢。比起刚到这个世界时的处处不习惯浑身难受,她现在已经差不多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习惯了被人仰望高高捧起的滋味。届时她真的可以抛弃这一切回到原本的世界继续做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吗? 陆楠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愿意继续深思下去了。 “陛下,阿弗里骑士求见。” 甩了甩头,陆楠揉了揉脸,确定不会露出任何不对的表情,才清清嗓子:“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那位高大的骑士就缓步走进书房,不言不语的对她行了一个大礼,陆楠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一堆纸,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已经说了,这些事情不需要请示过问,您自己决定就好。” 阿弗里没说话,固执的把那叠纸放在书桌上,陆楠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无非还是那些关于被他带回来军团相关琐碎的事宜,什么人事变动财务安排,甚至还有每天具体的训练调动,陆楠跟阿弗里说了无数次,他依旧是东方军团的团长,她并没有夺走他兵权的意思,也不想干涉任何军务。可阿弗里还是坚持每过两三天就把这些事情全部呈交上来给她过目签字。要不是深知这位骑士大人的为人,陆楠简直以为这是故意在对她发泄不满呢。 “算是我求您了行不行,下次真的别把这些事情拿到我面前来。您看看,我还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哪有心情管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由于最近时常和阿弗里见面,陆楠又想拉近一下距离,所以故意用了比较亲密的口气撒娇般的抱怨,直接抓起那堆纸塞回阿弗里的手里,不耐烦的挥手道:“拿走,快拿走,别让我看见这些了。” 阿弗里有些僵硬的举着手,一副想拒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比起最开始回到王都时瘦骨嶙峋满面风霜的模样,他现在明显好多了,不禁脸颊上有了点肉,皮肤也变得光滑了不少。陆楠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她特别安排过去照顾他生活的几个侍从还是很尽心尽力的。见阿弗里一脸为难,陆楠心里好笑,这位骑士大人其实非常不善于言辞,只是因为长着一张严肃端正的脸,才没人发现而已。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不会说话的类型,涉及到正事和军务他可以滔滔不绝,各种义正词严。但是一旦到了这种日常谈话,他就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哑巴,问了半天都不知道吭一声。陆楠心里其实还是很敬重这位骑士的,而且仔细想想,他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比她还小好几岁呢。由于他长期在外面打仗的关系,还没有被传染上贵族中常见的坏习惯,画风格格不入的显得特别耿直。对于这种正直向上的好青年,陆楠总是忍不住想要关心照顾他一下,就像是照顾工作中的年轻下属一样。 “最近您过得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身体还有什么不适没有?要是不舒服了记得要说出来,别胡乱找那些不靠谱的医生。上次我嘱咐过别动不动就斋戒,这对您的身体不好,想要表现对天主的虔诚也不需要通过这种手段……” 见他不吭声,陆楠忍不住又开始念叨起来,她也觉得好笑,从现在的年纪来看,阿弗里可比她大多了,结果却是反过来,她像是个老阿姨一样唠叨个没完。其实陆楠骨子里很有点老大姐的作风,很喜欢照顾别人,特别是那些她喜欢和关爱的对象。无奈她这个人脾气不算很好,而且作风一贯强势,身边的朋友和下属都对她且敬且畏,没人敢太过接近,自然也就让陆楠无从发挥这一点。到了这里之后遇到的男人女人一个个都狡猾精明赛狐狸,也轮不到她去关心。现在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尽情发挥而不会还嘴的对象了。 阿弗里脸上显出了几分尴尬,但却老老实实的听着,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因为他可以感受到陆楠这份关切是出于真心,并不是想刻意装出来讨好他的。明明是个武力值爆表还那么高大的男人,陆楠却不知为何看到他这老实样子的时候有点怜爱的意思。有时候她还会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以后生个儿子像阿弗里这样就好了。可能因为她终究骨子里还是个老阿姨,所以就特别喜欢阿弗里这种类型的老实孩子吧。 说着说着陆楠忍不住阿姨之魂爆发,干起了广大中老年妇女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一脸慈爱的问:“阿弗里卿,说起来您好像年纪也不小了吧,有没有成家的打算啊?” 阿弗里有点愕然的看着她,表情显得很是有点诡异,陆楠不想他误会,急忙解释说:“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你们家祖孙三代都为了帝国尽忠职守,现在也只剩下您一个人了,不能让家族的血脉断绝啊,所以既然现在您回到了王都,大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放心,我绝对不会插手,只要是您自己喜欢,不管对象是谁,我都会大力支持,亲自为你们主婚。您看怎么样?” 阿弗里的表情更怪异了,陆楠以为他是在害羞,很宽容的说:“要是您没有中意的对象也没关系,我可以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把整个帝国适龄的未婚女性都请来供您挑选。”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阿弗里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他沉默了一阵后才艰难的说:“不用报了,陛下,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 “不用不好意思嘛阿弗里卿,男婚女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看看和您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好几个了。我又不会强迫您结婚,只是让您去看一看,万一就遇到合适的对象了呢。” 陆楠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她的心情其实有点类似熊猫饲养员,生怕成年雄性还没来得及留下后代就挂了导致珍惜动物就此断绝。像阿弗里这样的军事天才,她当然希望他可以赶紧结婚生孩子,给她造出更多可以打仗的后代呀。万一他哪天不小心战死了,连个后代都没有,岂不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就冲他这种性格,要是不为他想办法制造机会,怕不是要打光棍一辈子。而且陆楠可是听说了,最近不少贵族都蠢蠢欲动,很想把自己家的女儿侄女啥的嫁给他。陆楠很怕阿弗里娶个不好的老婆导致婚姻失败。他好歹也能算是个正人君子吧,万一娶个风流成性的老婆给他带来一片绿光,光是想想陆楠都为他感到憋闷。 “要不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其实有几个姑娘真的不错,比如洛桑伯爵家的长女,还有赫尔南丁公爵家的三女,都是性格温柔又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陆楠真心实意的介绍着,虽然贵族阶层里乌烟瘴气,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同流合污的好姑娘,陆楠真心实意的希望她们可以得到幸福。能嫁给阿弗里这样的男人肯定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了。 “不用了,谢谢陛下,真的不用了。” 阿弗里见她越说越起劲,急忙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甚至还显得有点焦急。陆楠不禁悻悻的闭上了嘴,心想她难得毫无阴谋的想要为一个人筹划,谁知道人家却完全不领情。既然阿弗里没这意思,陆楠就不想强迫他服从,免得他以为自己想借助婚事策划什么阴谋,若无其事的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两个人谈论了一番公事,陆楠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示意阿弗里可以离开,但是阿弗里却难得的踌躇了一下,抿了抿嘴,低声的说:“我很感激陛下的关怀……只是我确实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没关系,我顺口一提而已,您别放在心上。” 见他一脸为难,陆楠心中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口气轻松的说。 阿弗里的视线落在陆楠身上,欲言又止,陆楠不禁奇怪的问:“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您可不像是个不干脆的人啊。” “以我目前的身份不应该对陛下说这样的话,但是……” 见阿弗里居然破天荒的吞吞吐吐起来,陆楠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他也想跟自己求婚吧?不过她立刻就被打脸了,阿弗里面色郑重的继续说道,“作为您的骑士,我还是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不要为了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才好。” 陆楠满腹疑云,揣测着阿弗里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诺曼底公爵想要向自己求婚的事情?可他是怎么知道的?陆楠本想质问一番,可是考虑到这明显是甘愿冒着被责难的风险也要劝告自己,算是阿弗里的示好,她干嘛要去破坏这份善意呢。反正诺曼底公爵的事情也不可能隐瞒多久,这些贵族领主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提前得到风声并不奇怪。阿弗里手里肯定有自己的地下情报网,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陆楠觉得就足够了。她还挺庆幸阿弗里不是那种满脑子伟光正给自己设下无数条条框框的傻子呢。 “呃,好吧,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陆楠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回答,没有去探究更多。但是阿弗里却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但不管作为骑士还是作为男人,我都不认为应该用一个女人的幸福去换取帝国的振兴。请相信我吧,陛下,不管前面有什么阻碍,我都会为您踏平,您没有必要去牺牲自己。” 他并没有赌咒发誓,态度也很平静,但陆楠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发自内心,而且也一定会用自己的行动去履行。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代才会有阿弗里这样的男人吧,不为什么,只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和守则,就愿意无条件的为一个谈不上什么有交情的人付出。陆楠自诩心如铁石也不禁十分感动,相比阿弗里她可谓很阴暗了,之前还一直盘算着要是他不听话就搞个阴谋弄死他什么的。但是感动之余陆楠又不禁为他感到了深深的忧虑,他这样的人,要怎么才能在这个世界平安的活到终老啊,怎么看怎么都是会被人陷害污蔑而夭亡的下场。 第162章 结束了和阿弗里的谈话,陆楠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没想到弗兰德斯公爵又跑来求见。正想着是不是下面接到召见令的领主开始起来搞事,结果他居然也是来询问诺曼底公爵求婚一事。陆楠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问:“我还以为这是个秘密,现在是不是整个洛林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宫廷里是不可能有真正秘密的,陛下。”弗兰德斯公爵一本正经的回答,随即他还是稍微解释了几句,“您也知道,诺曼底公爵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他在西法兰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关注着。之前就已经有传言说他借着生病离开宫廷很长一段时间了,考虑到西法兰如今的局势,他的去向并不是多么难以琢磨的事情。而昨天晚上的游园会,非常不幸,有好几位曾经见过他的人看穿了他的伪装,再联系一下他和您亲密交谈了那么长时间……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嘛。” 陆楠还想挣扎一下:“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谈论求助和结盟啊。” “还有什么结盟比缔结婚约来得稳固可靠,您和他都没有结婚,而且年龄地位也相当,您倒是告诉我,不谈结婚还能谈什么。” “好吧。” 陆楠耸耸肩,选择了放弃:“您说对了,他确实向我提出了缔结婚约的请求,而且给出了丰厚到令人怀疑的让步。差不多等于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相送。” 说着陆楠便简要的把诺曼底公爵的条件称述了一遍,弗兰德斯公爵还没听完就大声喊道:“这是阴谋啊陛下!” “……对吧,您一听就这么认为,但是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一次性搞到那么大一块领地。我仔细的想了想,既然无法在具体的婚约条款上搞手脚,那么极大可能就是在之后的婚姻生活里钻空子了。毕竟我首先得生下合法的孩子,还得等他死掉才能以这种方式继承他的领地和头衔。要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和我生孩子,婚姻合约也就等于一张白纸了。” 弗兰德斯公爵激动的说:“您说到重点了,要想让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可是有无数种方法,他甚至还可以趁机让您因为怀孕生产而失去生命,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而且诺曼底公爵到底是西法兰的贵族,您又怎么相信他不会借着和您结婚的方式插手干涉帝国的事务,从而达到他的目的呢。” 陆楠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不过确实很奇怪,他为什么会主动冒着风险跑来向我提出这种要求……公爵,您知道在这次西法兰的内战里他到底站哪一边吗?我始终觉得他是为了帮助我的那位堂兄才这么做。” 弗兰德斯公爵回忆了一会儿,有些困惑的说:“根据最新一次得到的战报,目前西法兰的战局里,巴赛尔公爵明显是占据上风的呀。他已经差不多打败了大部分国王陛下的私人军队,而且愿天主宽恕您的叔叔,很多领主和贵族也站在了巴赛尔公爵的一边,彻底打败国王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陆楠皱着眉头,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差不多十几天前的消息吧,应该没什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您的叔叔实现大翻盘,虽然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他这几年确实有点疯疯癫癫不正常……” “哦,那就有意思了,既然是巴赛尔公爵占据了上风,那诺曼底公爵又为什么要以让我帮助他确保他得到王位为前提提出缔结婚约呢?莫非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公爵,我确信自己并和那位堂兄没有什么接触,您对他有多少了解?” 弗兰德斯公爵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个……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洛林和东西法兰的来往就已经很稀少了,除了规定必须觐见的日子,您的两位叔叔是绝对不会主动前来拜访的。所以我仅仅也就是在好几年前的一次召见日里见过巴赛尔公爵一面,印象里他那时候已经差不多有二十五六岁了吧,看样子倒是个爽朗直率的小伙子。哦,对了,说起来他的母亲也是萨利安家族的人,他和诺曼底公爵算是表兄弟吧。” “啊,这么说的话倒是稍微可以理解,不过依然很难解释诺曼底公爵的动机,哪怕是为了帮助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将自己的一切都当做祭品送出去,亲兄弟恐怕都很难做到吧。而且作为萨利安家族的家主,如果巴赛尔公爵可以成功从父亲手里夺走王位,那么诺曼底公爵就是他背后最大的靠山。要是被人知道这个靠山迟早会因为联姻落入他人之手……” “所以说其中肯定有阴谋,您应该果断的拒绝。陛下,您别看萨利安家族的人一贯以名门自居好像很高贵,其实背后的肮脏手段一点也不比其他家族少。我敢断言,诺曼底公爵就是打算欺骗您,等到您真的将巴赛尔公爵推上王座之后,他就会以各种理由和手段来让婚约无效。” 弗兰德斯公爵倒是没有显得利益熏心要陆楠赶紧答应,反倒是好像很忠心耿耿的给出了长辈般的劝告。陆楠再次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巴赛尔公爵应该早就结婚了吧,他有几个孩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不过他结婚的对象不是大贵族家的女性,仅仅只是个男爵的侄女,当年为了娶这姑娘,他跟自己的父亲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要我说,他们父子不合就是以这件婚事作为起点。” “嗯,这样啊。” 陆楠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朦胧的猜想,但也仅仅只是个猜想,她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对弗兰德斯公爵说:“这样吧,公爵,今晚不是还有一个宴会吗,我将会在宴会上对诺曼底公爵提出试探,以此来验证他是不是抱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我会要求在以帝国女皇名义下达御令跟派遣军队前,他必须和我举行正式的婚礼,而且从此后以王夫的名义呆在洛林。如果他答应,那么我觉得还是可以冒险试试,反正最后大不了彻底撕破脸。身为女人,又不是必须和丈夫才能生孩子。总之他要是想赖账的话,我有的是各种方法让他自讨苦吃。” 弗兰德斯公爵听懂了陆楠的暗示,有点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当然他没有傻乎乎的反对说陛下您这么做不行不道德。陆楠相信这老头心里肯定有着更加不要脸的诡计,比如杀夫证道之类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当着自己这个女王的面直白的说出来而已。陆楠倒是挺有兴趣给他说说蓝胡子的故事。如果是为了足够的利益,她并不介意当一回女版蓝胡子……哦,不对,那应该叫做黑寡妇。 “他要是不愿意答应……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会直接跟他说再见,反正最近我们确实很难再挤出多余的兵力去帮助西法兰打内战。在还没有解决和教廷的冲突前,西法兰平息战争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就让他们继续乱下去吧。” 陆楠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说,弗兰德斯公爵恭敬的弯腰行了个礼:“您说得非常有道理,我深表敬佩。” “好了,让我们把诺曼底公爵放到一边,有件事我必须和您商议一下。” 陆楠原本想和弗兰德斯公爵说一说香槟公爵提出求婚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两人一贯不对付,弗兰德斯公爵未必愿意见到她跟香槟公爵结婚,所以最终选择了暂时保密。她在文件堆里翻出了最近一系列征召边境领主部队的手令,递给弗兰德斯公爵后问道:“这些收到手令的领主有没有交出规定数量的部队来进行边境的驻守啊?” “回禀陛下,他们差不多都已经按照您的命令进行了征召部队的调动的布置,大致统计下来的话,应该有一万六到一万七左右的部队,足以应付教廷有可能的发难了。而且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教廷好像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距离教会最近的几个国家和领地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 陆楠点了点头:“但是不能放松防备,我们最多只能监视到教会表面上的动静,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对付洛林,应该没那么傻的暴露,完全可以私下完成调兵集结的行动。这方面教会占据的优势比我们多太多了,我们最多只能动员帝国境内领主贵族的军队,对方还不一定接受。教会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一切信奉天主的领主发出征集令。” 弗兰德斯公爵犹豫了一下,慎重的说:“陛下,难道您就打算和教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吗。虽然目前来看我们在军队数量上不会输给他们,可是一直强制占用领主们的私兵,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他们肯定会有诸多不满跟怨言。虽然您事先说明会用国库的钱来支付在此期间军队的一切费用,可这没办法支撑太久啊。要跟教会比资源的话,我们是敌不过他们的。要不然……您看差不多了就收手,让教会意识到您不会无条件接受他们的无礼要求就行了。现在国内针对您的各种流言都不太友善,万一有哪个领主趁机起兵作乱,那不是非常糟糕的局面了吗。” 弗兰德斯公爵的话虽然听起来很难听,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实话,陆楠自然也非常的清楚。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却没有给出他想要听到的回答:“我知道了,公爵,但是我自然有安排,请您放心吧。” 弗兰德斯公爵见状只能闭上了嘴,他已经差不多了解这位年轻的女王不是那种愿意轻易屈服的性格。说到底这个国家依旧是她当家做主,弗兰德斯公爵只能自我安慰起码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也许过几天女王陛下愿意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还有一件事,公爵。” 陆楠此刻却已经想到了迫在眉睫的与库曼苏丹单方面会谈,她这几天一直在偷偷关注朱利安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但令人失望的是没有任何动静。虽然她感觉苏丹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建议,但是陆楠并不敢打包票苏丹就会按照她纸条上的内容不顾一切的离开自己的地盘,冒险跟自己见面。现在王都的局势可谓暗流涌动,陆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冒险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真的没有任何手段来彻底打击教会,帝国也没有办法从内忧外患的泥沼里挣脱,获得喘息发展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搏上一把。 人生,本来就应该充满冒险和挑战,面对未知的旅程,陆楠这么安慰自己。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把手里的烂摊子直接丢下一走了之,哪怕她全程以不要命的速度和效率日夜兼程,考虑到目前的交通手段以及实际路况,起码大半个月还是有的。不好好的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万一跟苏丹谈好了停战协议回来却发现大本营被教会给抄了才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最近我可能要离开王都一段时间,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考虑再三,陆楠还是没有告诉弗兰德斯公爵自己真正的计划——她也不敢。跟库曼苏丹私下见面这事儿足够把她直接打成叛教开除教籍,不用教会收拾她就可以直接自爆了。 “您要去哪里?去多久?为什么?” 弗兰德斯公爵果然给出了符合逻辑的三连问,陆楠只好含糊其辞:“这是个秘密,非常重要的秘密。很抱歉,为了安全起见,我不能透露详情给任何人。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可以赶回来,具体什么时候出发我会提前告知您一声,而且随行人员和安全问题我已经安排好了。” 弗兰德斯公爵看起来已经要崩溃了,忍无可忍的喊道:“在这种时候您告诉我要离开一个月?您、您还真是有够异想天开的啊尊敬的陛下!” “很抱歉,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必须这么做,相信我,这是为了帝国的未来不得不尝试的冒险。” 陆楠难得的在心里对他感到了一丝抱歉,但还是语气坚定的说。 “您也别这么悲观啊,还有那么多的大臣和贵族可以帮您,而且您看,我不是把阿弗里跟好几个军团都招回来了嘛。就算是出现了最糟糕的局面,外面有教会,内部有领主造反……我觉得也不可能一个月就把洛林给推平了……吧……” 说到后面陆楠觉得好像立起了一个不得了的死亡FLAG,讪讪的闭上了嘴。弗兰德斯公爵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狠狠的瞪着她,陆楠估计他正在心里问候自己全家。 “呃,表面上我会找个借口说自己因为劳累而生病了必须去离宫静养什么的,在此期间一切大事就都交付给您还有富瓦伯爵以及安茹公爵了。我相信有你们几位在,肯定没问题的!我发誓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想了想后,陆楠心虚的躲开了弗兰德斯公爵的注视,小声的说:“要是真的遇到了无法挽回的危急局面,你们可以去找香槟公爵商量一下,我在他那里还留下了一点可以扭转局势的重要东西。但是不到最危急的关头千万不要拿出来用。” “什么东西?” 弗兰德斯公爵不愧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已经强行从震惊和愤怒中冷静下来,冷漠的问。 陆楠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心想那可是也许会改变历史进程的东西啊,能不用最好别用,她还不想那么早就暴露杀手锏。 好说歹说,陆楠说干了口水,终于勉强按捺下了弗兰德斯公爵的怒气,送走他后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她不免也再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心想这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该不会真的那么倒霉不但扑个空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亡国了吧。不过转念一想,无所谓,大不了她直接原地自杀再开一局……不不不,最好还是不要了,陆楠真心不想再重复一次那些无法快速跳过的日常和必须经历的剧情。 弗兰德斯公爵算是安抚好了,富瓦伯爵嘛,自然有弗兰德斯公爵解决,香槟公爵好处理,剩下的就只有安茹公爵。如果可以的话,陆楠真心不想和他单独见面交谈,她预感这将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要不留个纸条给他然后溜了吧,反正他也不会因为生气消极怠工。 陆楠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也许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强调本文的背景和东方争霸不一样,政治体系不是东方那种中央集权制度,再加上宗教背景,不是皇帝下个圣旨下面领主就会乖乖听从的。更不是手里有钱有兵就可以平推世界,除非女主自信可以单挑整个世界。 关于结婚,很明显女主都是从利益角度在考虑,结婚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完全可以影响国家走向和未来发展。这又不是找个没权没势可以随便离婚的小白脸情人,结婚基本等于结盟还有家族的联合,就算是东方的皇帝想废个皇后太子都是动摇政局的大事好吧,更别说她这种和强力大领主联婚了。 之前我快速略过很多剧情拉主线的时候说是大纲式写文很干,那我想在关键转折上详细描写一下吧,又说很拖沓。从本章开始我会在章节名称注明大概内容,没兴趣不想看的读者就直接跳过好了。 第163章 陆楠说到做到,在当天晚上按照惯例举行的舞会里,她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番贴上来的诸多贵族大臣,还嘱咐侍从们想办法隔开络绎不绝还想追着不放的男人们,找了个空隙把化名都灵伯爵的诺曼底公爵拉到了隐秘的角落,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样做完全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诺曼底公爵留,只差没戳到脸上说我怀疑你想玩弄花招了。陆楠不否认自己这么做就是抱着激怒他的心态,反正她现在也不怕得罪诺曼底公爵。果然,听完她的话后诺曼底公爵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阵因为愤怒而带来的红晕,但随即他就努力的克制住了脾气,用极度压抑的声音说:“陛下,您这么做简直是在侮辱我,身为萨利安家族的一员,哪怕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我也不会如同您想象的那样卑劣。” 陆楠觉得这种话听听就好,真信了是个傻子,她装模作样的道了歉,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条件,并且表明诺曼底公爵不答应的话一切免谈。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不清楚到底自己的那位堂兄出了什么问题,显而易见这个问题非常致命并且无法挽救。诺曼底公爵也是别无他法不得不咬紧牙关来接受她的压榨。尽管这么干有趁火打劫的嫌疑,陆楠却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无耻。因为要是他们现在的立场转换一下,陆楠相信哪怕自己比诺曼底公爵表现得还要可怜一万倍,他肯定是不会心软的。 “就是这样,请您想清楚,现在有求于人的不是我。要是觉得太过分了您完全可以拒绝,我不在意,真的。” 陆楠云淡风轻的说着,还悠然的举起手中酒杯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口,毫不意外的看到诺曼底公爵恨恨的握紧了双拳。这位高傲的大贵族被陆楠的态度气得肩膀都在微微发抖,用个俗套的比喻,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陆楠已经被他杀了几百次。好几次陆楠都觉得他大概会因为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拂袖而去,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忍耐了下来。他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陆楠,薄唇轻启,几乎是充满仇恨的挤出了一个“好”。 看他这幅样子陆楠心里挺不舒服的,搞得好像她在逼良为娼一样,首先求上门的来人可是他自己,陆楠又没有拿着刀子在后面逼着。她张开嘴想讽刺几句,但是一想,做人还是别太过分,见好就收吧。 “不过您也不必担心我会要求立刻举行婚礼,这样吧,今晚晚上舞会结束之后我会派遣相关人员和您见面,商谈具体的婚约事宜。确定好条款后我们就正式对外宣布订婚的消息,等过一段时间,再来谈婚礼的事情。” 不想把诺曼底公爵逼得太紧,陆楠缓和了一下语气,尽量和蔼的说。反正她马上就要出远门,不可能真的和诺曼底公爵结婚。这里贵族订婚也是差不多等于板上钉钉,除非是一方死了,还没见过解除婚约的前例。 “至于您提出的要求我会尽快履行,放心,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见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陆楠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发愁,为了防备教廷和可能发生的领主造反,她已经把手里能用的部队都用了,甚至都压榨起了治下领主们的私兵,哪来更多的兵力去支援西法兰啊。唉,实在不行,只能自掏腰包找雇佣兵了。为了得到那六块地她也是很拼了。 他们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语的站在大厅圆柱的阴影下,身边是喧闹的人群和欢快的音乐,舞会里的人都在忙着纵情声色,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也会自觉的移开视线,生怕不识好歹的窥探打量换来女王陛下的愤怒。有谁能想到这两个人刚刚才正式确认缔结婚约,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对夫妻呢。陆楠一开始就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婚姻只可能是政治产物,但还是免不了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就诺曼底公爵那样子,新婚之夜一刀捅死她都有可能,还谈什么和睦相处啊。 在根本不存在感情不合还能离婚的前提下,陆楠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将有多么的精彩。她没有抱着少女般的天真幻想和丈夫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她只求政治联姻的另一半老实点别惹事。如今看来显然不可能了。其实陆楠心里也挺腻味,可她还得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端庄优雅的样子。想到未来她还得竭尽全力的跟诺曼底公爵生孩子,她顿时就有骂脏话的冲动。这种时候她觉得诺曼底公爵倒也没有那么虚伪,起码他没有费心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只是作为政治家而言,他的这种表现就很不合格了。陆楠觉得如果她是诺曼底公爵,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为什么不作出高兴的样子来讨好一下未来的妻子呢。这么一副被玷污的神态除了激怒她之外毫无意义。不过可能因为陆楠是个现实的社会人而对方是正儿八经贵族的关系吧。陆楠猜测这位公爵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憋屈,而陆楠早就习以为常。 既然目的达成,陆楠觉得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年头贵族缔结婚约非常复杂,光是详细的文件就得准备一大堆,这一方面陆楠自认派不上什么用场,具体事宜还是得交给相关专业人士,甚至都不必亲自出场,到时候直接确认一下签字就完事了。她便随意的对诺曼底公爵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而对方看上去也完全不想挽留,敷衍的随便弯了下腰就算是行礼了。 走了好几步,重新混入了那群正在欢笑舞蹈的人群,陆楠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闷气。她把手里的酒杯找了个地方放下,有点苦恼的想,就诺曼底公爵那个态度恐怕想顺利生孩子很难。难不成到时候她真的要爬墙给他带个绿帽来确定六块领地跑不掉?虽然陆楠的道德感还不至于高到无法接受这种展开,但笑不出来也是很自然的吧。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跟一个生育工具一样。最郁闷的是还没谁逼她,是她完全自愿的。 “唉,这大概就是为了权力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陆楠默默的这么安慰着自己,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在舞会上消磨时间了。只是考虑到为了铺垫“身体不适需要离宫静养”这个理由,她还得坚持演一会儿戏,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虚弱”。参加舞会之前陆楠就自己画了个妆,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血色嘴唇发乌。再加上她还故意时不时的装出头晕胸闷的样子,引来了不少人的关心慰问,相信几天后她宣布要去行宫养病看上去应该没那么可疑了。 期间她还和弗兰德斯公爵打了个眼色,他瞬间就明白陆楠应该是和诺曼底公爵谈妥了。一时间老头的表情很复杂,担忧之余又忍不住露出了喜悦。陆楠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白捡了一大口袋金币,可是又担心这金币是假货。陆楠恶狠狠的想,反正事到如今,就算是真的要爬墙戴绿帽,甚至谋杀亲夫,她绝对不会允许诺曼底公爵钻空子导致最终得不到那六块领地。 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陆楠自我说服了一阵后也就不太当回事了。身为一个现代人,看惯了那些为了钱财六亲不认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这点事算什么。要是诺曼底公爵以后识相点乖乖的履行婚约跟她生孩子,陆楠也不会那么心狠手辣真的要杀夫证道,大不了他们相敬如宾各过各呗。好歹也解决了终身大事,以后终于不用听那些大臣们天天唠叨逼婚。而且在外人看来,她和诺曼底公爵结婚,等于和萨利安家族联盟,对她以后的事业发展非常有帮助,比和那些空有其表的什么国王王子好太多了。既然她占尽了便宜,诺曼底公爵不高兴一下完全无所谓,反正她又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损失。 这么一想陆楠顿时又高兴起来,要不是碍着还得装病,她都想下去跳个舞什么的。见她一直捂着胸口喊头痛,好些贵族都嘘寒问暖,抢着劝她赶紧去休息,别硬挺了。陆楠假惺惺的推辞了几句,便从善如流的带着侍从们退场。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赶紧处理解决,确实没什么时间浪费在这种社交场合了。 所谓演戏就得演足,即便是在贴身侍女和侍从们的面前,陆楠也坚持着表现出了身体不适的样子,走几步喘一喘,最后距离房间还有一层楼的时候她干脆直接靠在墙壁上假装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侍女们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样子陆楠心想是不是用力过猛了啊,万一明天传出流言说她已经病重不起那岂不是弄巧成拙。正当她想挽回一下说只是暂时头晕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把她拦腰抱了起来,陆楠反射性的抱住了来人的脖子免得掉下去,抬头一看居然是一晚上没见的香槟公爵。 “太好了,请您帮着把陛下抱回房间,我去找医生来。” 几个侍女七嘴八舌的喊着,看着香槟公爵就跟看到救星似的。陆楠很郁闷的被他抱着,有心想斥责他又偷偷摸摸未经召唤溜进她的私人领域,考虑到现在人多嘴杂,便保持了沉默。 香槟公爵一路稳稳当当的把陆楠抱进房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看着一帮子侍女侍从折腾,又是给陆楠灌酒,又是热毛巾擦身体,最后还把医生叫来。可是医生能看出个什么鬼,陆楠本来就是在装病。最后医生也只是胡乱找了个理由宣布陆楠操劳过度需要静养,众人才终于安静了一些。 “行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你们都退下吧。” 陆楠被折腾了半天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还得故作虚弱,她瞟了一眼一直靠在墙边没动过的香槟公爵,意思是叫他也出去,可是他就跟忽然瞎了似的视而不见。别看他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说话,一旦板着脸还挺吓人的。侍女侍从们都不敢过去强行驱赶,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陆楠,意思是您俩的事情,我们不敢插手啊。陆楠看他这样子心里清楚他可能是知道什么了,不把话说清楚他不会罢休,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尤里安留下,我有话和他单独说。” 侍从们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的退出了房间,还体贴的关好了门。陆楠确定他们都走开后也不想再装病了,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香槟公爵:“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因为我没答应和您结婚?如果您是因为担心不够被信赖才提出结婚,现在不必了,我已经确定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可以对您发誓,亲爱的尤里安,不管发生什么,您都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香槟公爵扯动嘴角算是笑了:“但是我觉得这不够,陛下。我就是坚持想要和您结婚。” “别闹了,我又不能同时嫁两个男人。反正您也知道我跟诺曼底公爵是怎么一回事儿,何必把他当回事呢。” 陆楠按了按额角,无奈的说,感觉自己此刻的口气十足十的像个脚踩两条船的渣男。 “我们就把话说个明白,陛下,您无非就是为了诺曼底公爵家的那几块地,换句话说,只要顺利和他结婚生下孩子,他的死活就无关紧要了,对吧。” 陆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警惕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香槟公爵发出了一阵听起来有点可怕的冷笑,陆楠觉得此刻他的精神不知为何处于一种奇怪的亢奋之中,反正完全不像是平时的他。他忽然就扑到了床前,抓住陆楠的肩膀把她按在床上,咬牙切齿的说:“您不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土地吗,为了这个您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可以把自己像货物一样出卖。那为什么不多卖几个男人,反正您不觉得这是件可耻的事情。” “尤里安!” 陆楠被他抓得肩膀生痛,忍不住大声喊道,可是香槟公爵却无动于衷,他盯着陆楠的眼里燃烧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奇怪疯狂,就像是无比的憎恨着她一样。 “好吧,去嫁给他吧,和他生孩子,然后再杀了他,那时候您是不是就愿意和我结婚了,毕竟我这里可还有四块领地,您难道不想要吗。” 要不是没有闻到任何酒气,陆楠还以为他喝醉了,因为此刻他的语言和行为真的不像是处于清醒模式。陆楠本来想给他一耳光让他清醒清醒,但是香槟公爵死死的按住她,不由分说的就吻了上来。陆楠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香槟公爵的动作虽然略显粗暴,可倒也不至于无法反抗。要是陆楠愿意她可以放声大喊,叫来护卫把他赶出去。可是香槟公爵亲着亲着却忽然紧紧抱着她,把头按在她的胸口,肩膀颤抖好像是哭了起来。陆楠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再加上她最近确实很累,一时觉得身心俱疲,懒得动弹的躺着一动不动。 香槟公爵的身体沉重的压在她身上,这种重量对陆楠而言并不陌生,她可以感受到香槟公爵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而且他身上的味道甚至给她带来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受。也许是因为累积的压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即将崩溃的程度,陆楠心中涌起了一股烦躁和冲动,心想不就是想睡她吗,而且她确实也不想把自己的贞操给那个未来的丈夫。她稍微坐起来一点,抓住香槟公爵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见他脸上的泪痕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问:“您想和我上床吗。” 香槟公爵擦了下脸,好像冷静了不少,但还是被她问得一怔:“什么?” “您想和我上床吗?” 陆楠又重复了一遍,有点嫌弃的咂了下舌,还花花公子,怎么这种时候却忽然傻了似的不说话。她按住香槟公爵的肩膀用力一推,将他仰面推倒在了床上,随即掀起自己宽大的裙摆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来吧,我想要,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们保持着这种暧昧的姿势彼此注视了一会儿,都觉得对方看起来像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是最终不知道到底是谁先跨出了那一步,他们无比热烈缠绵的吻在了一起,像是一对痴恋的情人般紧紧拥抱。 第164章 屋里没有点燃烛台,一片幽暗,窗外的月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照射进来,依稀可以看到地板上散落一地的衣物。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跟装饰用的花朵香气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暧昧气息。陆楠浑身都是粘糊糊的汗水,却懒洋洋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她半眯着眼睛趴在床上,身体虽然已经非常疲倦,精神却感到十分放松,果然疯狂的性爱是发泄压力的最好方法之一。 把脸埋在枕头里打了个哈欠,虽然脑子里还盘旋着诸如一些“会不会得病”,“虽然是安全期可万一怀孕怎么办”之类的念头,陆楠决定这些以后再考虑,她现在只想睡觉。无奈背后有一只手不断的摸来摸去,弄得她怪痒痒,想反手一巴掌却实在懒得动弹,陆楠最后只是哼了几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香槟公爵低沉的笑了起来,听得出他此刻心情很不错,跟陆楠不同,他倒是神采奕奕,大有再来一回合的企图。其实刚才他已经打算这么做了,被陆楠狠狠在脸上踢了一脚才意犹未尽的停下。陆楠有一种预感,以后这家伙会更加蹬鼻子上脸,不管她怎么故作严厉凶狠都不会当回事。所以说男人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一旦跨过了某种界限,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以往的相处模式。 不过香槟公爵倒没有真的不管不顾的压上来,他还是很会看人脸色的。陆楠昏昏沉沉的感到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仔细摸遍了她全身上下。也许是她这身皮的质感特别好,让他爱不释手,一点都不嫌烦的在她的背上和肩膀摸了一遍又一遍,陆楠觉得快要被他摸掉皮了,不耐烦的用手肘撞了他的胸口一下,他才终于停下。 耳边忽然一热,是他贴了上来,一边亲着陆楠的耳垂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实在是没想到,我居然有幸成为您的第一个男人。我现在真的非常高兴,以后私下相处的时候可以直接叫您的名字吗。” 陆楠几乎要暴起把他踢下床了,心想不都说拔吊无情吗,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她现在真的只想睡觉,不想再跟他演戏了。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暴躁,香槟公爵总算是消停了,但他还是不顾陆楠微弱的反对硬把她搂在怀里。陆楠很不舒服的挣扎了几下,她不太喜欢事后还这么黏糊,但睡意已经彻底席卷了她的大脑,所以她只是含糊不清的哼唧了几声,放任自己彻底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特别甜美,而且难得的没有做梦,等到陆楠带着一种奇怪的满足从沉眠中醒来,外面的太阳都升到了当空,显然已经快要到中午了。陆楠躺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清醒,赫然发现香槟公爵已经没在床上,估计是早上的时候自己摸黑走了。陆楠不禁哼了一声,心想算他识相。毕竟她才确定要和诺曼底公爵缔结婚约,然后当天就被人发现跟其他男人厮混了一整夜,这样也太欺负人了。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能是侍女们不敢擅自来叫醒她。陆楠有点苦恼的闭上眼思索了一下如何防止这些侍女别走漏消息,但想了一会儿后她干脆的放弃了。就算是被诺曼底公爵和其他人知道她有情人又怎样,谁敢来质问她不贞还是怎样。 慢吞吞的爬起来,身体的酸痛让陆楠不适的皱起了眉头。香槟公爵果然有着成为花花公子的本钱,反正陆楠觉得还好目前她用的不是自己本来的身体,不然肯定吃不消。但就算如此,她现在依旧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毫无节制的瞎搞一通后身体负担挺重,估计未来好几天她都没办法去练习骑马了。她徒劳的努力了好几次,最终无奈的还是摇铃叫来的侍女,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去弄热水,我要洗澡。” 侍女们红着脸私下偷偷摸摸的交换着眼神,还有几个在窃笑,露易丝和赛莉西亚扶着陆楠起来,其他人赶紧的去换掉床上早就一塌糊涂的床单和枕头。陆楠觉得自己竟然能在那样的床上睡一夜也是挺心大的。不过侍女们虽然一个个都满脸八卦,连最多话的露易丝都很识相的没有开口问一句,陆楠还是挺满意的。 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洗澡洗头的繁琐手续,陆楠拖着酸痛的腰还有两条腿回到卧室,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牛奶才感觉稍微好了些。其实冷静之后她不免感到有些后悔,昨天晚上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欲望一时冲动。香槟公爵好歹也是个大贵族加枢密院大臣,不是那种睡完了可以不认账的男宠。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够诡异了,现在岂不是更加一团乱麻。但是既然做都做了,而且陆楠必须承认还挺爽的,所以她抱着一种顺其自然的心态没当回事的吃完了午餐,就又一头扎进了繁忙的公务当中。 整个下午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期间弗兰德斯公爵来过一趟,给她呈上了商谈婚约相关人士的名单。陆楠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嘱咐了弗兰德斯公爵几句,就交由他全权处理了。有他在相信诺曼底公爵绝对没有任何在具体条款上钻空子的可能。 吃过晚饭后陆楠又陆陆续续的接见了几个贵族和大臣,完成惯例的社交活动后已经到了晚上,她送走了客人后只想赶紧回卧室去休息一下,一整天她都觉得挺不舒服,洗澡的时候因为太多侍女她没好意思仔细检查,估计是肿了。陆楠一边暗自咒骂香槟公爵一边拒绝了侍女的搀扶艰难的走回卧室,刚刚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侍从来禀报香槟公爵求见。 陆楠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圈吃吃发笑的侍女们,看着她们一个个诚惶诚恐的缩着脖子退出房间,才对一直憋着气站在门口的侍从点了点头。几乎就在他退出门的瞬间,香槟公爵就钻了进来,估计这人刚才根本就站在门口吧。 “啊,亲爱的克洛,你今天特别的美,让我的心砰砰直跳。” 香槟公爵容光焕发,活像是吸取了精气的妖怪,陆楠自认为早就看惯了他的脸,居然还是升起了一股惊艳之感。他不由分说的大步走过来,一把搂住陆楠的肩膀就是一个热情的长吻,直把陆楠亲得气喘吁吁才放手。陆楠擦着嘴边的唾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想,但果然就跟她想的一样,一旦上过床就再也别想跟他保持距离了。 考虑到自己即将离开王都远行,她还打算让香槟公爵留下好好的为她奔走效劳,所以陆楠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却按捺住了脾气,犹如恋人般对香槟公爵软语温存,甜言蜜语了许久。其实甩开那些怀疑和戒备,单从情人的角度而言,香槟公爵可谓是超级合格了。由于经验丰富所以他很懂如何讨取女人的欢心,陆楠明知他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还是被他连哄带骗说得有点心花怒放。她心想反正都这样了,再故作矜持或者装模作样的要跟他划清界限有什么意思呢。他愿意倒贴过来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嘛。既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情人关系,陆楠当然要好好维持,把香槟公爵维系在自己的身边。 两个人搂在一起亲亲摸摸,免不了擦枪走火,但是香槟公爵却一点没表现出来,体贴的为她按摩酸痛的身体,彬彬有礼宛如最完美的绅士。老实说陆楠在现代的时候也交过那种出身很好的男朋友,当时觉得特别的温柔体贴——虽然最后发现他对任何女性都这么温柔,于是果断分手。和香槟公爵一比,简直是被吊打十条街。 不过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诺曼底公爵以及婚约的事情。 觉得差不多了,陆楠才搂住他的脖子细声细气的说出了自己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情。只不过她依然没有告诉香槟公爵真相,只是说她有点必须的事情需要处理,假借身体不适休养的名义要走大概一个月。 “我不在的时候王宫里的事情可就都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替我看家哦。” 几百年都没有用这种少女娇滴滴的口气说话,陆楠一边撒娇一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香槟公爵当然是纠缠不休的表示要和她一起去,但在陆楠暗示会让他和弗兰德斯公爵一起摄政后,他推辞了几下后便没有再坚持。 “虽然很舍不得离开你,但我会遵守你的命令。只是在这段时间里请不要忘了我,一定要天天想念我,就像是我天天想念你一样。” 香槟公爵含情脉脉的说着,在陆楠的手背上印下深情一吻,陆楠回以一个甜蜜的微笑,主动的贴上去亲了他好几下,暗地里却无聊的撇了撇嘴。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她始终无法相信香槟公爵的理由。反过来也是一样,谁知道在香槟公爵那张柔情蜜意的面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之后的几天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过去了,已经有几个小领主在接到召见令后带着全家老小赶到王都,而更多的领主都还在观望,尚且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陆楠非常热情的接见了那几个小领主——虽然换个时间的话他们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这也算是含蓄的传达出了一个信号,陆楠希望有更多的领主得知这个消息后向自己投诚。 弗兰德斯公爵那边商谈婚约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据说还挺顺利的,诺曼底公爵好像已经彻底的自暴自弃,全程都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虽然还没有正式的确定婚约,但陆楠跟诺曼底公爵缔结婚约的消息还是飞快的传递开了。不得不说萨利安家族还是挺有影响力的,很快就又有几个西法兰的领主派来了使者表示只要战争一结束,他们很乐意带着全家来觐见女王陛下。 见状陆楠终于感到了极大的欣慰,感觉这个婚约没白结,受点气也值了。只是唯一不妙的地方在于诺曼底公爵开始催促陆楠尽快发兵派往西法兰。陆楠不得不自掏腰包通过香槟公爵找了好几队雇佣兵,打算暂且用这个来敷衍一下。 忙忙碌碌了这么几天后,陆楠终于暂时搞定了一切安排,按照原定计划“出宫静养”。考虑到此行的目的,她不能带太多随行人员,免得不小心走漏风声。于是陆楠只象征性的带走了百来个护卫以及骑士团。为了尽量节约时间,陆楠准备到时候把护卫都留在行宫,和骑士团的人骑马上路。等到了目的地后她再找个借口甩开骑士团的大多数人,只带着少数几个嘴严的人。这个计划可以说非常冒险了,简直就是在赌命。要不是陆楠可以死亡回溯,她还真的不敢如此丧心病狂。 简单的收拾好了行李,陆楠一个侍女侍从都没带,在一个清晨悄悄的离开王宫,朝着行宫而去。这个行宫也是她事先挑好的,位置隐蔽,而且方便她出境。直到上了马车陆楠才忽然想起来好像最近都忙着在干其他事以及跟香槟公爵厮混,她忘了跟安茹公爵事先通气……算了,如果可以顺利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在吱嘎吱嘎的马车里,陆楠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正想抓紧时间睡一觉,可是一个随行的骑士却表情怪异的策马上前,跟在她的马车边上,敲了敲车窗。 “很抱歉打扰您,陛下,但是……阿弗里阁下想求见。” “什么?” 陆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茫然的从车窗伸出脑袋,果然看见了阿弗里骑着马追了上来,简单的跟几个骑士和骑士团团长见礼问候后才一脸严肃的说:“陛下,现在外面很不安全,您不应该只带这么点人离开王都。” “只是去行宫而已,又没有多远,而且那里也有驻扎的护卫啊。” 陆楠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笑着解释。 “我也是骑士,理应担负起护卫您的职责,请允许我随行。” 阿弗里不容拒绝的说,陆楠的笑容有点僵硬了。 “不用了吧,您还得带军呢,您不在王都的话,那几个军团由谁来负责。” “仅仅只是护送您到行宫而已,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说来十分惭愧,陛下对我诸多关怀爱护,但我却没有能回报陛下,所以请答应我这个请求,这也是现在我唯一能为陛下做到的事情了。” 阿弗里诚心诚意的说,陆楠觉得自己要是拒绝的话这人大概会直接一路追着不放,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这是因为前面一段时间她老是去刷好感带来的后果吗?还是因为她跟诺曼底公爵缔结婚约让阿弗里认为她是在为国牺牲心里愧疚?事已至此,她只能点了点头,心想如果仅仅护送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好吧,那就谢谢您的好意了。” 见陆楠答应,阿弗里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隐约的笑容,只是很快就消散了。陆楠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的表情很沉重,甚至还有些内疚。不知道这人到底自己脑补了些什么,陆楠真想告诉他自己可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伟大啊。 第165章 由于陆楠没有带多少随行人员,更没有什么大件行李,一行人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到了行宫。行宫那边倒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打扫收拾稳妥迎接陆楠的到来。这个行宫虽然占地不大,修建得也不是很精美,却有一个天然的好处,里面有一口温泉,四季如春,非常适合秋冬季节在这里居住玩耍。要是换个时间陆楠肯定会好好享受一番温泉,因为平时她洗个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但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早点离开,哪有去泡温泉的心情。 来的路上陆楠就一直在盘算,这种时候她手上缺少心腹的缺点就暴露无遗。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提前准备好一个替身来顶替自己,这样才能尽量不泄露消息。可是一时之间她哪里去找稳妥的替身,虽然可以找个和自己外貌特征相似的侍女来冒充,但陆楠又怎么敢相信这个替身不会坏事呢。所以她想来想去,与其机关算尽,还不如彻底赌一把大的。既然骑士团团长对王室忠心耿耿,陆楠选择对他吐露一些实情好让他为自己打掩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个行宫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只要牢牢的把这些人控制起来,不让他们随意接近自己的住处。到时候哪怕有一些怀疑,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到处乱说。当然,陆楠不准备一开始就全部据实相告,她身为帝国的女皇却要去跟敌方首领私下见面也太骇人听闻了。虽然这件事到了最后肯定瞒不过随行保护她的一干人员,但是能拖一刻是一刻,陆楠还可以在去的路上对他们提前铺垫一下,打打预防针之类的。 这件事陆楠觉得应该很有把握,骑士团团长的性格她早就摸得差不多了,也许他会震惊和生气,但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陆楠自信即便是他知道了一切真相,到时候他们已经身陷险境,难道他还会把自己丢下不管吗。只要可以顺利达成和库曼苏丹和谈的目的,陆楠认为哪怕是因此导致骑士团团长对自己好感大减也值得。反正最多就是恢复到一开始关系冷淡的局面,骑士团团长肯定不会因此起来反对她就行。 这也是陆楠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带,唯独只带骑士团的原因。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她,唯独骑士团团长不会。哪怕他心里再怎么讨厌她憎恶她,他还是会毫不动摇的挡在陆楠面前,为她遮挡一切危险,前提在于只要她还是女王。陆楠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挺好笑的,她觉得整个帝国唯二能全心信任的人就是骑士团团长跟阿弗里,哪怕其实私下他们交往并不多,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陆楠平时总是不遗余力的故作亲善想拉拢他们,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态度到底是亲热还是冷淡。与其说他们忠于自己这个女王,不如说他们忠于的是自己心中的“道”。虽然是外国人,陆楠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东方所推崇的“风骨”。 但正因为如此,陆楠可以信任他们,却不能尽情的使唤他们,比如让他们担任自己的打手和走狗。陆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是那种他们可以认同的好人。某种程度上他们愿意容忍自己的一些行为,可这种容忍是有底线的。陆楠还不想去挑战他们的底线。说到底,忠诚又不是真的恒定不变的数值,一旦达成所谓的“被攻略”,从此就真的什么都不想变成一个工具人。香槟公爵之类的人可以为她奔走效劳却无法全心信任,骑士们可以被托付信任却没法随便使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法两全其美。 行宫里的管事非常谄媚的想给她介绍一下各自设施,极力推崇她去尝试一下露天温泉,吹得天花乱坠,好像只要泡了就可以直接长命百岁似的。陆楠哪有心情听他啰嗦,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才心不在焉的随便敷衍了一下,然后就直接借着长途跋涉很累想休息的理由把他给打发了。随行的骑士们见状也想跟着告退,但是却被陆楠给叫住。 “布拉曼特卿,稍等一下好吗,我有点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今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算着日子陆楠恨不得马上就出发。她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故作镇定的说。 “还有什么事情吗,陛下。” 骑士团团长的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他还是依照陆楠的话停步转身,毕恭毕敬的微微弯腰,一副静候命令的架势。陆楠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点为难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却没有离开意图的阿弗里。看见他同样平静的脸后陆楠心里更是焦虑,心想这人到底在干嘛,不会看气氛吗,说好的只是护送呢。 原本陆楠咳嗽就是为了暗示阿弗里该走了,可是他却跟完全没听懂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不知为何,被他凌厉的视线一看,陆楠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比起最开始的揣测,陆楠现在大致明白这位有圣人称号的骑士其实并不是那么古板僵化。他虽然是个虔诚的信徒,却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盲目的信任教会,唯教会之命是从。他严格的用各种戒律来规范要求自己,却从来不曾强求其他人也必须和他一样。也许他因为长期在莽荒之地打仗的关系不太懂社交和人情世故,却不代表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陆楠觉得他心里门儿清,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这种类型的人无疑是陆楠最苦手的对象,所以别看每次遇到她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却从没想过自讨没趣的去主动倒贴。阿弗里心里的标准不会因为她的虚情假意而改变,除了上帝和他自己,没人能轻易的动摇他。 所以最开始他莫名其妙的追上来坚持要护送她的时候,陆楠心里就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心想他不会知道了些什么吧。现在看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这种预感更加强烈了。 “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陛下。” 骑士团团长没说话,阿弗里却抢先开了口,他的态度还是很沉稳,陆楠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像是在质问自己。 “阿弗里,您在干什么,不得对陛下无礼。” 骑士团团长明显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的气氛,见阿弗里和女王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有点弄不明白他们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他还是秉承着自己的职责,出声斥责道。 阿弗里公事公办的对陆楠行了个礼算作道歉,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沉着的问:“陛下,您应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吧。假如您出了什么事,整个帝国都将会迎来一场非比寻常的剧烈动荡。我知道这种要求对您而言很残忍,但既然身为君主,就不应该放任自己作出一些任性的行为。我是您的骑士,理应遵从您的一切命令。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还是要坚持劝诫,不管在计划着什么,无疑是很危险的,请您立刻停止这种打算。” 陆楠一时间张口结舌,她猜到阿弗里可能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当面戳穿。成为女王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一年多了,陆楠早就习惯了发号施令,很久都没体会到过眼下这种窘迫。虽然知道阿弗里大约只是一片赤诚,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阵恼怒。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出自己的不满,骑士团团长倒是抢先一步的回过了味儿,皱起了眉转头看着陆楠:“之前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您非要在这种时候离开王都到这种偏远的地方,不仅什么近侍都没带,连行李都没带多少。阿弗里难道说的是真的,您又在偷偷计划什么危险的事情了?上一次教廷的事情还没让您意识到危险吗。” 没错,上次从教廷回来之后骑士团团长没少劝诫陆楠,认为陆楠既然是个女人就不该跑出去冒险,乖乖呆在王宫做个被保护的女王就好。在和他的接触中陆楠早就发现了这些骑士们全是直男癌,根深蒂固的坚持女人就该被男人保护,女人不应该掺和进政治和危险里面。陆楠即是君主又是女性,简直戳中了这些骑士的双重要害。明明她完全跟纯洁善良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些骑士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娇弱无助又可怜,必须得好好呵护。至于她在那个动荡之夜看到那么多的尸体都面不改色还跟神父放话对掐,估计这些骑士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就连骑士团团长本人好像都觉得陆楠只是在为了维持女王的威严而硬撑一样。对此陆楠只能呵呵,男人有时候还真是挺会自我欺骗。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从小接触到的就是这样的环境和影响,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女人而已。 “请告诉我,为什么您坚持只带极少数的骑士随行,而且带来的马匹都是适应长途的类型。您是准备悄悄远行吗?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连政务都暂时抛下了。我可以大胆猜测,是一件非常冒险而且不能走漏消失的大事吗。” 阿弗里倒是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但他的口气和态度都让陆楠联想到了人赃并获的警察。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还以为可以多隐瞒几天来着。唉,看来她还是太小瞧了这些骑士,陆楠啊陆楠,怎么就忘了呢,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聪明人。 事已至此,陆楠反而坦荡荡起来,她确定门已经关好,而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便端正了表情,郑重的坐了下来。 “好吧,就算您说对了,我确实想要借着静养的理由悄悄远行一趟。既然两位都是优秀忠诚的骑士,服从命令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陛下!” 骑士团团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用有些激烈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为什么您就不能安分一些呢,现在外面的局势那么乱,您又刚刚才得罪了教会,和诺曼底公爵缔结了婚约,孤身一人在外面乱跑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怎么就孤身一人了,不是还有您在吗。我相信您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 陆楠厚颜无耻的说,看见骑士团团长的脸变得更黑了。而阿弗里静静的打量着她,忽然说出了一句差点让陆楠吓得掉下椅子的话。 “您该不会是想悄悄溜到库曼人的地盘去吧。” “您在说什么胡话,陛下怎么可能——等一下,他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骑士团团长毫不犹豫的就出言反驳,但随即他就注意到了陆楠一瞬间赫然变色的脸,顿时疑心大起。这样不怪陆楠,主要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阿弗里会一语中的。要不是清楚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魔幻要素(虽然有个自称神灯精灵的恶魔),她几乎要以为阿弗里会读心术了。 陆楠震惊了一会儿,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她也没有再徒劳的掩饰,而是奇怪的问:“您怎么看出来呢?我自认从没透露过任何消息吧。” 她差点就以为阿弗里跟朱利安是一伙的了。 “仅仅只是猜测而已,首先我认为您不会是出于突发奇想才要调动东方的军团,然后……”阿弗里犹豫了一下,咽下了后半句话没说,而是改变了话题,“我偶然在一次觐见的时候看见您的书桌上有一张库曼的地图,又从一些渠道得知您经常询问从东方防线到库曼的途径和路线。我想您总不会是仅仅出于兴趣才详细收集这些的吧。” 陆楠怀疑的看着他,觉得他话中有话,她觉得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阿弗里一定隐瞒了什么,不然他不会如此笃定。不过既然他说了出来就还好,起码他没怀疑自己打算叛国什么的。幸亏她是帝国的皇帝啊,不然这个嫌疑确实挺不好清洗的。陆楠断定阿弗里绝对是从某个她不知道的途径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做出现在的判断。但是陆楠思来想去,她自己当然谁都没说过,朱利安更不可能泄露秘密。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阿弗里有什么方法可以掌握库曼那边的及时动态,才会结合她最近的一系列行为推断出她的目的。想到这里陆楠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如果她猜测得没错,是不是意味着库曼的苏丹已经按照她的建议出发了? 她压抑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强作冷静的问:“请您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库曼那边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动静,您是不是可以接收到来自边境的军情,甚至包括库曼境内的动向?” 第166章 阿弗里有些吃惊的看了陆楠一眼,大概他没料到陆楠脑子转得还挺快。陆楠没有抱什么希望,觉得他可能会含混带过。但阿弗里思索片刻后,郑重的回答:“确实有,但请原谅,由于一些原因,目前我不能告诉您。” 陆楠几乎要为他的实诚感到好笑,她还真没见过这种人,宁愿得罪她也不肯说谎敷衍。陆楠无奈的瞪了他一会儿后自己也泄了气,她又不能把阿弗里怎么样。对方坦荡得就像是一块通透的水晶,不想说谎,但也不想骗她。 “您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偷偷溜到库曼去这件事吗。” 陆楠没好气的说。 从阿弗里此刻的表情来看,他确实很疑惑。骑士团团长早就涨红了脸,要不是记得彼此的身份,他恐怕就要用最严厉的语句来斥责陆楠了:“那就请您说说,为什么这样做。我希望您不是因为抱着愚蠢的好奇,想要近距离参观一下异教徒的土地。” 陆楠深深的吸了口气,千百种念头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疯狂的涌上心头,她无法预料说出来后面前这两个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是无论如何,陆楠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即使成功的概率无比微小,她也要冒险一试。毕竟她只是个有点阅历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卓越的军事才能,更没有逆天的惊人武力,所谓的政治敏感度还多半是来源于各种电影小说以及实际工作心得。想要带领一个巨大的帝国走向辉煌,只能依靠唯一的金手指不断作死般的尝试。如果可以的话,她倒还想稳扎稳打的慢慢经营逐步发展呢。可是教会还有迫在眉睫的各种威胁根本不给她这个时间。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私下跟库曼的苏丹约定了一次会面。” 陆楠有选择性的说出了极具冲击性的事实,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她并不确定这次会面能不能成功,以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骑士团团长难得的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陆楠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要不是气氛的关系她还挺想笑笑。至于阿弗里,他仅仅瞪大了一点眼睛,陆楠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的意外。 “……为什么?” 骑士团团长喉咙里咯咯作响,陆楠仿佛看到了他头壳里面大脑的各种疯狂想法,要是换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他早就拔剑相向,一边喊着叛徒一边冲过来了吧。 “别这样看着我啊,布拉曼特卿,还怪吓人的。” 陆楠干笑了几声,企图缓和一下气氛,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您该不会以为我要叛国吧。” 从两位骑士的面色来看,他们并不欣赏陆楠的这种幽默。见状陆楠也没有心情继续卖关子,情真意切的说:“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可能你们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挽救帝国,只能冒险干出这种可以被称为犯罪的事。” 说着陆楠还在心里嘀咕,正常的想跟其他国家首领会面,怎么就犯罪了。要不是愚蠢的宗教问题,她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只是腹诽归腹诽,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陆楠深深的叹气,一副为国为民操碎了心鞠躬尽瘁的样子。不过她倒不是全部装出来的,一想到接下来要谈的话题,她的心情就变得确实无比沉重。 “帝国如今是什么处境,你们都应该清楚。虽然表面上好像余威犹存,实际上早就破烂不堪,像是一个患上重病的病人,一步一步朝着死亡走去。” 阿弗里没说话,骑士团团长却不满的抗议道:“哪有这么糟糕,帝国会好起来的。” 陆楠冷笑了两声:“好起来?抱歉,我不是想嘲笑您,但我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好起来的希望。您大概没有注意到过,帝国不光是连续亏空,国库赤字,治下各个领地的人民早就被盘剥到了极限,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逃难,到处都是饥荒和盗贼。就这样教廷还不肯放过我们,一个劲儿的要求增加更多的土地,还不愿意缴纳任何赋税。虽然我们可以勉强借着去掠夺周边异教徒的财富来维持开销,但是这样发展下去,迟早那些饿得快死掉的流民会起来闹事,那时我们又从哪里搜刮镇压的士兵和军队呢。” 见骑士团团长还一脸怀疑,陆楠早有准备,从随身带来的行李里找出了她花费无数夜晚综合各种文件数据做出来的图示报表,上面一览无遗的显示了最近几年帝国的税收以及开支,还有各个领主汇报上来的流民暴乱情况。她用了连文盲都能看懂的颜色图标,让人一看就能立刻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性。骑士团团长看了几眼后,额角不禁冒出了冷汗。 “就这样我们还在徒劳无用的跟库曼开战,消耗着数不清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老实说我根本看不出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您也许会说这宣扬了天主的威严,可是天主的威严并不能喂饱那些饥饿的人民,而且勉强从库曼抢夺来的战利品也没法填上因为战争造成的巨大开销。您想过没有,人口不是随随便便消耗就能立刻补充的,死在战争里的全是正值青壮年的男性。您知道现在帝国境内的男女比例已经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了吗。” 陆楠随即再拍出几张图表,狠狠的一边敲打桌子一边喊道:“这仅仅只是王都和附近周边的几个城镇,还没有受到太多的战争波及,您可以看到比例几乎达到了四比一。那么那些偏远的,距离边境最近的地方,我怀疑到底还能不能剩下几个具有劳动力的男人。全是小孩和老人的话,谁来维持家庭的生存,靠那些孤儿寡母吗?就算是东方边境上的军团,也早就开始人员不足了吧。您是打算到时候强行征兵,把那些老弱病残和半大的孩子拉去打仗吗?” 骑士团团长擦了一把冷汗,勉强的说:“可以让各地的领主出钱出力……” “我们先不谈他们肯不肯的问题,您想过底层的人民都跑光死光后会有什么下场吗,谁来种田织布,谁来放牧挤奶,您该不会觉得贵族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还是说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小姐夫人们会懂得如何酿酒铸铁,铺路建屋?平时诸位都宣称帝国是靠着领主和贵族才能存在,但整个帝国所有的贵族加起来有多少?那些被看不起口口声声喊贱民的人又有多少?” 陆楠不无讽刺的说,再次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一堆图表:“我就怕到时候库曼人没打过来,我们首先就被无家可归的饥民们冲垮了。” 她看着骑士团团长铁青的脸,心里一片漠然。布拉曼特算是个很不错的好贵族了,平时也没有听说他故意盘剥虐待自己的领民。但就连他这样的人一样没把底层的广大平民当回事,可以想象其他贵族是个什么态度。没错,这里的阶级划分森严,除非发生了什么颠覆整个文化传统的巨变,底层的人民不可能像东方那样通过起义来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的政权。但他们要团结起来大闹一场搞得整个帝国陷入混乱的泥沼却毫无问题。历史上有多少原本辉煌一时的帝国就是这样溃败在内忧外患之下的。陆楠有时候真的觉得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清醒人,而身边是一群对着危机视而不见的猪队友。她想要好好整顿内务,至少要先解决土地兼并和农民流亡的问题。可是外面虎视眈眈的库曼人还有步步紧逼的教会却完全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必须,也不得不想办法首先击退教会的威胁,还得从根本上掐断国库赤字的源头。就这样她还得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企图。真是想想都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实话告诉您好了,我通过自己的途径向库曼的苏丹发出了私下和谈的请求,而他也同意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亲自前去跟他见面。您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吃饱了没事干自找麻烦吗?我难道不清楚这么做到底会有多么的危险?本来教会就对我充满了敌意,一旦不小心走漏消息搞不好我就会被扣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您经常劝说我要像其他淑女那样做个本分的女王,不要老想着到处乱跑,我当然可以这样做。但那样的话,帝国怎么办,人民怎么办?万一有一天我们再次面临异教徒入侵却无力抵抗的局面,您觉得光靠念诵天父之名就可以拯救世界吗?当年我的祖父好像也是靠着手里的武器和无数军队才打退敌人的进攻吧,请问那个时候天父又在哪里?” 陆楠越说越生气,她所承受的巨大压力这些满脑子只有天主和荣誉的骑士怎么能明白,情绪激动起来她情不自禁的泛出了一点泪花,要是这两个人顽固不化的话她就干脆甩手不管,尽情的当个昏君,到时候耗光国力等着库曼人打进来大家一起完蛋好了。 骑士团团长哑口无言,脸上显出了一丝愧疚,他是个忠诚强大的骑士,却不是什么精明有远见的政治家,要不是陆楠直接把事实拍在他的脸上,他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虽然他还是觉得陆楠的行为不妥,而且最后的话语里好像对天主不太虔诚。但是看看面前少女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还有她并不算强壮的柔弱肩膀,他想起了这位女王陛下自从继位以来几乎没有什么个人娱乐,把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了书房和无休止的接见跟社交里。从她脸上见得最多的表情不是沉思就是忧虑,很少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真心微笑。这么巨大的负担却要被如此柔弱的少女以一人之力艰难的扛起,身为理应守护她的骑士和一个男人,他感到心中升起了无比的惭愧。思及此处,他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楠倒是不知道骑士团团长脑补了那么多,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有点喘不过气,按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才调匀气息,一转头看见布拉曼特双目含泪,被吓了一大跳,心说他不是被自己给骂哭了吧。 “……陛下,抱歉,我不该用自己浅薄的思想来怀疑您。” 正诧异着呢,阿弗里又噗通一声的单膝跪下了,由于他长得太高,哪怕是跪下也没显得比站着的陆楠矮多少:“毫无疑问,您是一位无私伟大的王,我在此起誓,从今以后绝不会质疑您的任何决断,您的任何命令我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彻底完成。” 像是受到了感染,骑士团长也跟着跪了,一副“我内疚我有罪”的沉痛表情。陆楠愣了一会儿,心想这两人未免也太经不起嘴炮攻击了吧,她才开了个头,还有很多预备的内容没说呢,怎么就痛快交出了膝盖呢。这也是陆楠没有意识到自己平时人设塑造得太好的关系。她目前的身体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少女,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吧,日常大家看到的就是她兢兢业业努力加班的身影。她从来没有任何娱乐,也没有什么爱好,即便是举行各种舞会都是一副再明显不过的官方营业用微笑。比起她的祖父父亲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哥哥叔叔,她几乎是个可以堪称楷模的优秀皇帝了。如果她是个男人,大概弗兰德斯公爵都会感动得潸然泪下吧。 当然陆楠并没有觉得自己很伟大,工作使她快乐,再说这不是皇帝的基本职业道德嘛,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别这样,快起来。” 无语了几秒钟,陆楠还是赶紧的去扶他们,阿弗里就算了,骑士团团长在她心里挺像个长辈叔叔,她有点接受不了被他下跪。 “我只有一个请求,无论如何,请允许我一路同行。” 阿弗里纹丝不动,仰起头认真的说,陆楠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从这里前往库曼的路途无比危险,而且很难保证对方不会设下什么陷阱圈套对您不利。我不会阻止您的行动,但至少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 陆楠想说不好,她的本意是把阿弗里留在王都压阵,以防万一,可是看阿弗里这样子估计是不会听话了,她要是不答应这人搞不好会真的跪到天荒地老。想到这里她有点憋气,说好的会服从任何命令呢。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顾虑,阿弗里继续说:“要论地形,应该没人比我更熟悉了,有我带路可以节约很大一部分时间。而且,您想过没有,虽然我身为军团长,却长期远离王都,对宫廷里的事务和人际关系都不熟悉。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恐怕会有不少人不理会我的调动。我建议您应该让布拉曼特大人留在王都坐镇,他既有威望又有人脉,比我合适多了。而且他也曾经在东方防线作战,不少人都认得他,您不必担心届时军团不服从他的命令。” 陆楠听了觉得他说得倒是很有道理,正在思考,骑士团团长沉默了一会儿后附和道:“陛下,您计划的应该是全力赶路,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吧。您的骑术倒不用担心,但是很惭愧,我毕竟是老了,又受过重伤,没有办法长期疾驰,也许会给您拖了后腿。阿弗里说得没错,还是让我留守王都,为您看好家门,由他和其他骑士护送您,保护您的安全。请您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踏进您的王宫一步。” 陆楠想起上次从教廷一路骑马赶路回来,骑士团团长到了最后确实表现出了体力不支的情况。他虽然依然看着很强壮,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年纪已经很大了,早年还受过不少重伤,不太适合在外风吹雨淋,思索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她至今都觉得挺不可思议,这么轻松的就说服他们了?还以为会遭到激烈反对和狗血的以死劝诫啥的,居然还有点不满足。早知道她干嘛战战兢兢,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挑明,也许现在早就在路上了。 第167章 两位骑士的行动力那是杠杠的,骑士团长雷厉风行就去布置相关事宜防止陆楠不在行宫的事情泄露,而阿弗里则是去挑选跟随他们一起上路的人选。他是这样对陆楠说的。 “因为路途遥远而且非常危险,为了尽量缩短日程和不被人发现,最好别带太多人随行。等穿越东方防线的时候我再去调集军团,您觉得怎么样。” 陆楠觉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她还是没有说出具体见面的地点,只给了个大概的位置,不过她估摸着阿弗里应该已经猜到答案了,毕竟他对那边地形和局势的了解远胜自己。陆楠本来就没打算带很多人一起走,不仅累赘,而且严重拖慢行程。至于她自己的安危,除非是遇到了大批军队,强盗流寇什么的,十来个骑士就够解决他们了。 在她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阿弗里在外面对骑士们训话,陆楠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汉子整齐划一的用悲愤敬佩的表情看着她,好几个人眼中含泪,让她有点懵逼和恶心。大老爷们要哭不哭的模样实在是美得让人不想看好吗。事到如今她倒是稍微回过了点味儿,大概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嘴炮如此奏效了,全靠平时人设艹得好哇。回顾往事,陆楠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一心为国完美无缺勤奋敬业的好皇帝,不怪这些骑士们好感满满。如果说她是装出来的,那她图什么?她又不存在皇位不稳非得装模作样收买人心的必要。只是估计阿弗里没想过世界上存在一种叫做工作狂的品种,有的人,比如陆楠,就是喜欢徜徉在加班的海洋,从工作中获得巨大满足。而且这个工作还附送巨大的权力作为回报,真是让人欲罢不能,日渐沉迷。 不过艹人设带来巨大回报的同时也存在着巨大隐患,陆楠不敢想一旦人设崩塌后的疯狂反噬。她拿着自己打包好的行李心中默默叹气,看来从此以后在阿弗里和其他骑士面前她必须永远维持心无杂念的圣人形象了,估计连说个笑话都要再三斟酌。而她私下搞的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也必须好好捂严实,不能被阿弗里发现。粉转黑有多么可怕,陆楠还是略知一二的。 既然阿弗里已经安抚好了随行人员,陆楠没有多话,干净利落的直接和他们一起上马。由于要远行,陆楠自然没有再穿累赘的长裙,而是换了一身男装,头发也像男人一样扎了起来。虽然她的体型比起一般男人而言还是稍微娇小了点,罩个披风挡挡还是没问题的。考虑到安全和掩饰身份,陆楠还在换衣服的时候用事先准备好的长布条把胸部一圈一圈的捆了起来,尽管还是有点痛,但好歹不怕骑马的时候一晃一晃不方便了。 “啊,陛下,这么做真是太为难您了,其实您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在后门等着送行的骑士团团长见到陆楠这身打扮,神情复杂,嘴唇颤抖的说,让陆楠很无语。她觉得这是最基本的准备,但是一干骑士们却仿佛她做出了极大牺牲般个个表情沉重,虽然终于没有人再过来下跪发誓,但总感觉他们恨不得立刻为了自己抛头颅洒热血。她心想在这些男人心里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豌豆上的公主吗。虽然长了一张标准娇弱公主脸然而她身体非常强健啊。 “我去了,请一定好好守护好王都。” 朝骑士团团长挥了挥手,陆楠很洒脱的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匹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身后的骑士们不甘示弱紧跟其后。终于正式踏上了未知的旅途,陆楠心里既兴奋又有点紧张。老实说一直蹲在王宫里她还是挺厌倦的,这一次哪怕不能达成目的,权当旅游一圈,她觉得也不虚此行。 因为一开始就说好了要尽量掩饰身份,所以不光陆楠乔装打扮了一番,随行的骑士们都脱下盔甲换上了普通的衣服。不过这个普通也仅仅是相对于盔甲而言,光看衣服的质地和手工,一般平民根本穿不起。再加上他们骑着的马一看就非比寻常,身上还带着武器,可能会被当做贵族之类的吧。陆楠没想低调过头,毕竟这年头要是做个真平民确实非常遭罪。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些身份证明文书信物,打着不大不小某个伯爵的名号。真实性方面完全毋庸置疑,她亲自吩咐弗兰德斯公爵做的,绝对十足真金。 由于还没有离开王都的地界,所以一路上都很顺利,中间遇到了几次盘查,在陆楠出示了相关文书后也平安无事的通过了。阿弗里挑选的骑士有几个陆楠比较熟悉,剩下的则接触不多,因为一直骑马赶路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聊天的。但是陆楠依旧可以感受到大多数人的惊讶,可能是没想到她的骑术很不错吧。陆楠心里还是挺得意的,不枉费她坚持不懈的长期练习啊。 一眨眼距离出发已经过了大半天,见马匹和人都累了,阿弗里便下令在一条小溪边上停下休息,顺便喝水吃点东西。陆楠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利落的翻身下马,在原地稍微活动了一下后觉得还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累。其实在决定要前去和苏丹见面后陆楠就加大了骑马的训练力度,训练的场地也从王宫的跑马场转移到了山地林间。她还动员自己的侍女们专门做了几条大腿加厚的短裤穿在里面,防止大腿两侧的皮肤被磨破。如今看来,这一切准备都是有回报的。 可能是阿弗里提前叮嘱过什么,虽然骑士们一边做着其他事一边悄悄看她,却没人上来跟她搭话,搞得陆楠一个人坐在小溪的石头边上略尴尬。她看见阿弗里带着几个骑士在忙着生火,不禁感到很奇怪,又不打算在这里扎营休息,生火干嘛。不过等了许久后阿弗里就端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黄铜杯子递了过来,小声的说:“请您喝点水吧。” 陆楠心情复杂的接过了杯子,她不喝生水也不爱喝酒只喜欢喝烧开的白水一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想到阿弗里居然愿意兼顾她这个麻烦的习惯。 “呃,谢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跟你们一样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阿弗里用一贯严肃认真的态度回答道:“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无须在意。” “但这样不是给你们增加了多余的工作吗。” 陆楠是真的不想让人觉得她太娇气,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旅途中不管有多么脏乱差的遭遇她都绝对不会叫苦和抱怨。她觉得只要是别沦落到跟贝爷一样去掉头就可以吃,也没啥不能忍受。但是阿弗里却用着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为您做什么事情都不多余,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做到,我们怎么还配做您的骑士。” 虽然知道他并没有在暗示什么,迎着他那张明明锐利坚毅却充满某种柔软的面孔,陆楠还是有种“哇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心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阿弗里,还挺会撩的嘛。她想开个玩笑说看来不用怕你孤独终身,但是又觉得这么说太不庄重,只能强行压抑住想笑的冲动,扭头看着前面潺潺的溪水。 这里的风景还是挺不错的,绝对纯天然无污染的绿树花草,阳光下的水面闪烁着点点金光,哗哗的水流声伴随着风声以及树叶沙沙声,偶尔还传来几声鸟鸣,让陆楠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放松。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精神其实一直处于极度的紧绷之中,每天都在思考着各种问题,连做梦都充满压力。现在她暂时放下了那些担忧,放任自己沉醉在大自然的美景,感觉获得了治愈。 她盯着溪水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发现里面有鱼在游动,不禁升起了一股抓鱼的冲动,扭头正想对阿弗里建议一下,却看到他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看样子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陆楠奇怪的问:“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阿弗里回答。老实说这位仁兄的思想觉悟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陆楠觉得她估计永远都搞不懂阿弗里这样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阿弗里却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他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说:“我在想,您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嗯?”陆楠有些困惑的歪了下头。 “其实您不需要做这些,就算您什么都不做,也一样是洛林的女王,帝国的皇帝。” 阿弗里说着说着垂下眼帘,好像有点惭愧。 “一开始我还偷偷的怀疑过您,觉得您可能有什么企图。但哪怕是为了笼络人心,也完全没必要付出到这样的地步吧。您已经为了帝国付出了自己的婚姻和幸福,为什么还要冒着死亡的危险去赌博。” 陆楠稍微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她有点不敢直视阿弗里的眼睛。她心想原来阿弗里也不是毫无怀疑和戒备,但是他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行为所迷惑了。只能说城市套路深啊,她这看似大公无私一心为国的面具下面,隐藏着的却是不折不扣的私心。陆楠又怎么敢说实话,其实自己打着放任库曼人去搞教廷的盘算呢。虽然教廷一再压迫让她很恼火是事实,但也不是非得硬坚挺到现在的局面。陆楠想要尽快的将分散的帝国权力统一到自己的手里,同时最大程度的抵消教会在帝国的影响控制力。从内部不好达成这一点,只能试着通过外部压力了。还有什么是比异教徒入侵更能激起帝国团结打压跟那些反对势力的呢。 陆楠完全可以预想,一旦库曼人不再顾忌帝国的军队,从海上出发,大肆进攻教廷所在地,一定会立刻引起整个天主教世界的震荡。当年异教徒带来的恐惧余温尚在,各个分散的小领主跟小国家完全没有单独抵御的实力,绝对会立刻投向帝国来寻求帝国的庇护。在这样的局面下,教廷当然也就不能再高姿态的对陆楠施加压力。陆楠就可以趁机对教会提出各自要求,顺利加冕的同时讨要回那些教会盘剥走的土地。 当然,这只是陆楠的构想,很有可能事情的发展不会遵循她的预期,甚至她会犯下引狼入室的错误。更倒霉一点,库曼苏丹正准备好了死亡陷阱等着她往里跳呢。但无论如何,陆楠都必须得冒险一试。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打压教会振兴帝国那么简单,还有那么大的世界等着她去征服,哪有多余的时间慢吞吞的浪费在这区区地图的一角。 这年头的人寿命都不长,能无病无灾的活到五十岁就算是长寿了。陆楠可不想等到自己变成老太婆还在跟教会撕扯,她必须在自己年轻最有精力的时候尽快完成帝国的一统,然后才能展望更长远宽阔的计划。 心里这么想着,陆楠脸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自我催眠在这一刻诸葛孔明附体,默默背诵着出师表企图代入一下他的心情,低声的说:“既然这是我的职责,就必须做到最好。上帝能够见证我的真诚,为了让我的人民获得永远的和平和安宁,为了彻底消除异教徒的威胁和战乱带来的痛苦,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可以付出。” 其实陆楠觉得这种话放到现代根本没人信,太特喵的虚伪了,可是好像对阿弗里造成了不小的震动,他显得有些心烦意乱,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烦躁:“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陆楠笑得更纯洁了,她觉得自己其实不算说谎,为了完成那个该死的契约,为了早日达成最终目的,她确实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可以付出,没看见她都死了好几次了吗。 “我只能说我的一切,从灵魂到身体,都可以随时为了帝国和人民奉献。天主在上,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陆楠在心里吐槽道可不是嘛,她的灵魂暂且不提,身体倒是真的已经奉献牺牲,为了换回那六块地她也是很拼了。 阿弗里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之中。陆楠没指望就此打动他让他感动到失去理智变成自己的走狗,艹人设也要适可而止。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跟泥土,语气轻快的说:“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第168章 虽说陆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一切艰难险阻,但在出发五天后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差不多也快要到极限了。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参加过公司举行的野营,觉得还行,大家烤着串唱着歌,几个文艺骨干弹个琴跳跳舞,非常的浪漫。然而这里怎么可能有那些方便快捷的高科技产物,比如尼龙便携式帐篷,睡袋,手提电灯。他们甚至连打火机都没有好吗。而且在离开了王都范围后,一路上人烟日渐稀少,到了后面差不多已经连狗都看不到一只。在山林间行走一天除了连绵不绝的山脉和树林,就是大片大片荒地,那种寂静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一行人的错觉。 所以想投宿旅店是不可能了,再加上这里又没有现代常见设施的高速公路跟路灯,只要天一黑他们就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虽然他们倒是带了搭建帐篷的工具,可是怎么能跟现代科技产物相比,陆楠睡得非常不舒服,而且还很担心晚上会爬进来虫子和蛇。有一天她就是睡到半夜被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给弄醒,爬起来一看是一条花花绿绿的蛇,吓得她惊声尖叫。幸好被及时赶来的骑士们弄走,才避免了惨剧。 和这个相比,什么不能洗澡吃得很糟糕都算小事了,陆楠自觉自己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类型,从小到大吃过不少苦,但晚上睡在四面漏风的帐篷里,忍受着蚊虫叮咬跟地面的坚硬潮湿,都有即将崩溃的感觉。她心想自己干嘛要过得这么辛苦呢,又没有什么系统限制必须完成的任务,更不存在抹杀之类的威胁,反正可以无限制的轮回,干脆先好好享受一番,体验一下昏君的生活不好吗。无数次她都想厚着脸皮对阿弗里说要不算了,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可是每一天早上她都依然咬紧牙关翻身上马继续前进,陆楠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 可能是因为随行的骑士们比她更辛苦的关系吧。陆楠只是坚持每天赶路都觉得累到不行,这些骑士们不仅要一路戒备,还得搭建帐篷,生火做饭。晚上他们都不能好好睡觉,必须轮班担任守卫放哨的工作。虽然条件很艰苦,他们已经竭力把最好的一切献给陆楠了,不管多么累他们都会给陆楠寻找干净的水源,精心过滤烧开,给她端上一杯热水。看到她食不下咽,他们不顾一天的辛劳休息的时候到处搜寻,只为了给她找一些好吃的野果。虽然帐篷确实很简陋,大部分骑士连帐篷都没有,只能睡在露天。陆楠是个身娇体贵的女王不错,但骑士们也都是贵族出身,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啊。 因为阿弗里并没有告诉他们全部实情,陆楠相信他们其实多少心中有着疑虑,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出于对女王的忠诚和信任,一路上硬是没一个人来问过一句。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让陆楠倍感压力,她想所以自己才咬牙坚持,没有放弃。 不过她的这份坚持也换来了骑士们更多的尊敬和爱戴,没人会预料到这位年轻的女王能忍耐到这样的地步。每个人都能看到她睡不好吃不下,但却没有开口抱怨过一句,强迫自己咽下那些粗糙的食物,装出一副睡得很好的样子。因为出身的关系骑士们见过不少贵族小姐夫人平时的作态,别说要她们在这种条件下跋山涉水了,多晒一会儿太阳她们都会表现出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骑士们私下谈论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女王以前是个受尽宠爱娇滴滴的公主,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父亲去世后被哥哥流放,但也是好吃好穿的精心供养,没敢怠慢。按理说她应该无法忍受这种恶劣的条件,早就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结果她还可以保持着微笑,依旧轻声细语的跟所有人说话,不管多么的疲倦和狼狈都保持着应有的风度与仪态。想想她的年纪,骑士们只能感叹世界上果然存在着天生的明君,哪怕是个女人也一样。这种集合了高贵,勤奋,坚韧以及和蔼端庄的君主,还有什么可说的,必须一辈子对她效忠啊。 于是在陆楠并没有故意刷好感的前提下成功的收获了一波死忠拥护者。里面有几个曾经跟随她去过教廷的骑士早就已经是她的头号粉丝了,经常跟其他人讲述女王陛下在那个动荡的夜晚是多么的镇定自如,面对危险毫不畏惧,几乎把她吹上了天。当然,这些讨论都是在陆楠不知道的时候悄悄进行的,陆楠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些骑士看向自己的视线越来越火热,她还觉得自己每天都蒙头垢面形象惨得一塌糊涂呢。特别是经过了风吹日晒雨淋,她终于被晒黑了一丢丢,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再漂亮的女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陆楠早就自暴自弃,连镜子都懒得照。所以她认为骑士们用那种充满爱慕敬仰的视线默默注视过来,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滤镜有几百米那么厚吧。 不过好歹整天都混在一起,她还是和不少骑士熟悉了起来,休息的时候聊聊天,大家聚在一起讲点鬼故事什么的。这一次随行的骑士大多数都是那种肌肉壮汉,一脱衣服满胸毛茸茸,陆楠毫无兴趣——再说她累得要死也没多余精力想那些。倒是有个叫做罗兰的年轻骑士长着一张俊俏的脸,又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经常像只小狗似的用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楠,让陆楠有点喜欢。可惜她已经给自己树立起了勤政爱民的贤王形象,怎么还能跟英俊的年轻骑士打情骂俏呢。如果没有阿弗里随行陆楠大概还会去跟罗兰说笑解闷,顾忌到阿弗里的存在,陆楠在艰难辛苦的旅途中还得随时注意人设不崩塌,也是很心累了。 唯一比较欣慰的地方可能就是把阿弗里的好感又刷起来了一截。一路上阿弗里再也没说过任何比较亲密的话,但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无疑是对陆楠充满了好感的。以前他们两人的关系如果只是一般,那么现在陆楠有自信起码到了友善的地步。但也仅限于此,陆楠可不敢跟他太深入的交流。这个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顽固不化,他聪明又敏锐,陆楠不想因为太过接近从而被他察觉自己隐藏的另一幅面孔。 本来他们还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正常交往,时不时的聊个天,谈论一下现在局势之类。陆楠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但难得遇到个能征善战的对象,她还是抓紧一切机会向阿弗里讨教一些军事相关的问题,至少有个基本的常识。阿弗里在这方面并没有藏私,大有倾囊相授的意思,平时沉默寡言的他只有在说到这些的事情才滔滔不绝,脸上也难得的显露出了几分锐气跟光彩。 然而在旅途的第七天晚上休息的时候,陆楠睡到半夜忽然被尿意弄醒,很想上厕所。她爬出帐篷一看,大多数骑士都因为白天的疲倦睡得很熟,呼噜打得震耳欲聋。负责守夜的骑士见到她正想说话,陆楠急忙举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别出声,随即她指了指几米远外的草丛。骑士见状还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转过身背对着她。老实说这么做挺羞耻,但是陆楠早就麻木了,只想赶紧解决完个人问题回去继续睡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角因此涌出的泪花。她实在是没想到,在快要钻进草丛的时候却忽然从后面茂密的灌木丛里转出一个人,陆楠半眯着眼睛差点一头撞上去。定睛一看,居然是近乎全裸的阿弗里,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没穿衣服的汉子。看他们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大概是在附近的小溪里去洗了下澡吧。 陆楠目瞪口呆,而几个男人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撞见她,一个个都愣住了。尽管是大晚上,月光却非常明亮,陆楠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一览无遗。不过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无知少女,虽然觉得辣眼睛还不至于惊慌失措,她还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向阿弗里,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这一看她顿时大为惊叹,没想到阿弗里瘦归瘦,身体倒挺有料的。那些形状优美的肌肉线条,还有腹部结实清晰的腹肌,两条腿又直又长。虽然他下意识的挡住了要害部位,但陆楠还是清楚的看见几滴水珠正顺着他腹部起伏的肌肉往下滑,没入了一片金色的毛发之中。尽管他的身体上有不少刀疤伤痕,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具比例完美堪比模特的男性身躯,恰好是陆楠最喜欢的类型,她不禁咽了下口水。 “陛下!” 阿弗里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怒气,陆楠这才察觉自己不该一直盯着看,急忙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小小叫了一声,连上厕所都忘了,脚步匆忙的冲回了帐篷。这下她睡意全无,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匆忙一瞥中看到的场景。更要命的是前不久她才开过荤,这下更是脑内飙车,无法停止。其实香槟公爵的身材已经非常不错,但跟阿弗里比起来就显得很温室花朵,陆楠就是喜欢那张充满野性和力量的感觉。她浮想联翩,甚至想起了遗忘许久的那位雇佣兵头子。虽然那个人性格真的烂到一塌糊涂,可他的肉体太美味了,陆楠至今想想都觉得好遗憾。即便是不能真的吃下嘴,多摸几把也好啊。 就在这满脑子不可言说的妄想中,陆楠睡着了,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狭窄的地牢,手里拿着鞭子。可是这一次被吊在墙壁上的却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雇佣兵,换成了一丝不挂的阿弗里。陆楠把他酱酱酿酿,醒来的时候难得的老脸一红,无语的捂着脸呆坐了半天。她啥时候变得这么饥渴了,只是偶尔看了一下人家的身体,竟然还做起了春梦?妈呀,觉得再也无法直视阿弗里的双眼了。 这个梦让陆楠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尴尬,最要命的是之后每次看见阿弗里她都忍不住视线下移,脑子里满是他不穿衣服的样子。也许只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正值荷尔蒙旺盛的时期所以才经常想入非非,但她不想被阿弗里察觉到自己对他身体的垂涎。陆楠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刻意保持了和阿弗里的距离,直到打消这种奇怪的念头之前,她是不敢再接近阿弗里了。 她自觉毫无破绽,但阿弗里显然是察觉到了这种冷淡。但也许他认为陆楠是在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尴尬,所以默默的不再主动接近陆楠身边两米之内的范围,也不再主动找她说话了。陆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很郁闷,同时她还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现在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吗! 随行的骑士们好像稍微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冷淡,只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都以为大概女王陛下是忽然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害羞,为此那个倒霉的守夜人还被揍了一顿。但这里毕竟不是东方,不小心看个光屁股都不叫什么事儿,陆楠表现得若无其事,大家也就跟着装傻不提。只是阿弗里像是给自己划下了什么界限似的,坚持跟陆楠保持距离,最后连面对面说话都不肯了,非要找其他人传递,搞得陆楠有点下不了台。她有点恼怒的想,不就是多看了几眼吗,关键部位还被挡住了,难道还要她去道歉不成。都是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别表现得和青春期的少男一样捉摸不定啊喂。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他们再次渡过了四天,终于来到了帝国最东方的边境,也就是和库曼人发生战争最频繁的地带。 第169章 根据阿弗里提供的地图,陆楠估摸了一下现在的位置,以她的世界为标准,大概是在接近克罗地亚的地方,穿过东方防线再前行一段距离就是约定中和库曼苏丹见面的辛格。由于长期遭受战乱的影响,这里只能用荒无人烟来形容。前面陆楠走过的地方已经罕见人迹,起码环境不错,青山绿水。这里却到处都是片片黄沙,白天非常炎热,晚上却又冷得要命,让陆楠觉得十分诧异。按道理来说这一带不应该是这种气候环境啊,距离撒哈拉大沙漠还有那么远。不过想想在这里完全没有停歇的打了几十年仗,交战的双方乱砍乱伐根本不存在保护环境的意识,水土流失导致土地沙漠化好像很正常。 进入这一片地带后他们都不得不用布包住头脸免得被风沙吹伤皮肤,一路走来,到处可见断壁残垣和被遗弃荒废的村庄,孤零零的几道土墙伫立在漫天黄沙里,上面依稀还能看见被大火焚烧后留下的污迹。偶尔还能遇到疑似神庙的建筑,可惜早也被彻底破坏,只能从残存的几根巨大圆柱猜想当年的盛况。 这一切无疑让陆楠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她从王宫保存的资料文件看到过,曾经这里也有着富饶的王国以及众多的人口,拥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化跟习俗。当然,从天主教的角度,他们都是终将被上帝遗弃惩罚的异教徒。在查理大帝时代,从库曼人大肆入侵开始,这里居住的部落和人民就开始了不断的逃亡,最终被迫离开了家乡,只留下了一片文明的残骸。陆楠并不是一个具有多么浪漫主义精神的人,可是见到的一切还是让她无比的惆怅。任何一个具有正常三观的人目睹这番景象后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时间的无情。 “建立一种文明是那么艰难,要毁灭它却再容易不过,唉,不管开创出多么伟大的功绩,营造多么雄伟的王朝,最终都有彻底衰败和灭亡的一天吧。” 站在那根只留下基座的圆柱前,陆楠伸手摸了摸上面残存的雕刻,心里默默的感叹。不过看来有这种感悟的只有她一个人,骑士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晚餐和搭建休息的帐篷。阿弗里早在前一天就带着两个人离开,去联系东方防线的驻扎军团,准备调一些士兵过来担任陆楠的护卫队。走到这个地方即便陆楠什么都不说,随行的骑士们心里也应该有数了。只是显而易见他们完全不理解陆楠到这里来的原因,好几次陆楠都看见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脸上满是疑惑。但他们却依然恪守着自己的道德和标准,没有人来询问陆楠。也许就算是知道陆楠打算带着他们踏入库曼的地界去送死,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种精神在现代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找到了,反正陆楠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老板的高薪厚待而心甘情愿陪他一起灭亡。所以哪怕物质科技水平和陆楠的世界差了几个世代,陆楠觉得这里也并非一无是处。并不是说这里的人就比现代人更加高尚什么的,只是他们多少还保留着一些原始淳朴的道德。 由于天气的关系导致体力消耗变得更巨大,陆楠的精神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好了,只能勉强保持不拖后腿的节奏。这一点上女人确实没有办法和男人比较,随行骑士里哪怕最年轻看上去很小白脸的罗兰都没有表露出太大的疲态,每天还能活蹦乱跳的跑来跟她说笑,挖空心思的讨她欢心。走完一天的路程后陆楠只想瘫在地上休息,罗兰却可以做完自己的工作后给她按摩酸痛的肌肉,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给她找来野花野草之类的小礼物。陆楠早就已经发现罗兰毫无掩饰的对她表达出了爱慕之情,她只要勾勾手指这个俊俏的少年大概就会摇着尾巴扑上来吧。她倒不是担心这样会破坏自己的形象,按照这里的一贯风俗,骑士对出身高贵的女性表达爱慕是一件很崇高纯洁的事情。只是陆楠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去把罗兰收入裙下,一想到香槟公爵她什么心情都没了。她估摸着真要带个小情人回去,香槟公爵肯定要作天作地跟她大闹一场,哪怕知道他是演戏,陆楠还是瞬间感到脑壳痛。于是陆楠假装没察觉到罗兰的追求,一本正经的装起了傻。 ……不过她没敢细想,要是大献殷勤的人换做阿弗里,再来十个香槟公爵那也必须得推倒啊。可惜即便她是女皇帝,也没法强压着权臣跟大将毫无异议的一起当她的后宫。香槟公爵那边给出巨大让步和利益后可能会睁一眼闭一眼,阿弗里显然不可能屈辱的像个男宠一般和其他男人一起侍奉自己吧。 “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鬼,天气太热把脑子都烧坏了吗。” 忽然察觉到自己居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陆楠不禁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因为旅途太过枯燥乏味,所以才导致她无所事事的浮想联翩起来。她狠狠的拍了下脸,提醒自己别老走神,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考虑见面和谈。 强制性的把思绪从走歪的地方拉回来,陆楠认真思考了一阵应对即将发生的一系列情况采取的措施。最糟糕的情况当然就是苏丹根本就不打算来,或者他已经带着大军埋伏起来了。可要是真的能够一切顺利的和他在约定地点见面,也不意味着万事大吉。陆楠觉得苏丹肯定不会无条件的答应和谈,万一他借机漫天要价开出可怕的赔款条件,甚至要求割地怎么办。目前的情况在于虽然双方都疲于战争,不想再继续消耗,但是认真的衡量,库曼才是占据上风的一边。苏丹虽然同样要面对国内复杂的阶级问题和乱七八糟的势力纠缠,可他却要游刃有余得多,起码在库曼,苏丹同时掌握着最高的君权以及神权。陆楠这里光是迫在眉睫的教廷就要让她喘不过气了,苏丹要是拒绝的话,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可是对陆楠却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割地当然是不能割的,要不然陆楠干嘛还和教会硬顶,赔款……视情况而定,太过分的话陆楠自然无法答应。她心想多亏自己没结婚没孩子,要不然对方也许还会要求联姻什么的。这听起来好像很荒谬,但是在利益之下没有不可能。只是据说苏丹本人早就已经有了正妻,还有无数小老婆。真的要联姻的话,估计也只会是侮辱性的要求送个公主过去给他当小老婆吧。 想到这些陆楠就不得不再次哀叹,果然落后就要挨打。要是没有教会在背后捣乱,给她几年时间好好整顿一下内政,打通东方商路经营一番,哪里需要对库曼人低头让步。 她烦躁的在沙地上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感到地面在微微颤动,同时负责望风的骑士站起来亢奋的叫道:“陛下,是阿弗里阁下,他带着军队回来了。” 陆楠这才站定,举目望去,远处地平线上好像卷起了一团巨大的沙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粗略的估算,大概有七八百人左右。虽然因为距离太远没有办法看得太仔细,但这里还位于帝国境内,除了帝国的军团恐怕也没有其他势力敢如此明目张胆了。 等了起码有十来分钟,这群人才行进到可以清晰看到的位置,果然他们都穿着帝国款式的盔甲,清一色的骑兵。陆楠之前只在电影里见过这么多骑兵,感受到的震撼自然完全不同。她有点明白为何在这个时代骑兵才是最强兵种了,眼前的骑兵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错觉。原本她还有点慌乱的心,在见到这群骑兵后顿时荡然无存。 只是陆楠免不了开始忧虑,骑兵是多么的金贵她心里还是有数的,整个帝国加起来能凑个两三千便顶了天。东方军团虽然是目前帝国最精锐的兵力,要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骑兵也是件伤筋动骨的事情。陆楠真怕阿弗里把骑兵全部拉出来,到时候万一库曼不讲道义的趁机偷袭就糟了糕。 很快骑兵们就疾驰到了距离陆楠只有十来米的地方,老实说看见黑压压一片朝着最近冲过来还是很吓人的,有一种随时会被践踏成肉饼的恐怖。陆楠完全是强忍心中想要后退的冲动,顶着那些被吹过来的飞沙走石,摆出了气定神闲很镇定的模样。还好他们仅仅也就到了那个距离就停下了,陆楠都没听见有人喊出命令,所有骑兵便统一下了马。作为一个完全不懂军事的人,陆楠也不禁为之感到一阵心惊。就算只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动作,也足见这些骑兵是多么的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她忍不住望向了站在最前方牵着马走过来的阿弗里,再一次重新对他进行了评估。作为东方军团的最高长官,要是这些骑兵全是他训练出来的,那他的能力确实很可怕了。毕竟这可不是现代,有系统科学的各种训练体系,以及配套的相关设备。至少陆楠就完全想不到没有无线电没有和大喇叭,他如何做到清楚的将具体命令传达给每一个士兵,还保证他们能看明白和立刻遵循。 她惊疑不定的想,难不成阿弗里还是跟韩信白起一样,是个天生的军神?那她以后可就要修正一下对待他的方针,不能在遵照原定计划了。 脑子里盘算着种种不可告人的计划,陆楠脸上还是立刻露出了常见的那种温和端庄的笑容。她丝毫没有提及之前内心的担忧,也没问阿弗里到底带了多少骑兵出来,只最大化的表露出了她对阿弗里的完全信任和看重。 “辛苦您了,不愧是东方军团,像我这样对军事一无所知的女人也感受到那股英姿。” 心里遗憾着没有扩音喇叭不然自己还能来个简单的激情演讲刷刷骑兵们的好感,陆楠笑容可掬的将视线转移到了紧跟在阿弗里身后的几名骑士身上,显得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以前就经常听说这里的环境十分艰苦,现在亲身体验了一下后才知道并没有丝毫的夸大。都是有了诸位的牺牲才换来了帝国的安宁,在此我要代表歌兰王室和所有贵族,向诸君致以无上的感谢。” 说着陆楠就对他们行了个大礼,不过因为她身着男装,所以是按照男性标准,不然的话岂不是显得不伦不类。她这么做了之后阿弗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其余几个应该是军官的男人都有点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跟着回礼,脸上也多少露出了一些感动的表情。陆楠见状心中非常满意,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什么国家,走和蔼谦逊风是最能刷好感的。可惜她是个女人没法带兵打仗,否则陆楠就能刷一下英勇善战的人设,最大限度的获取军方好感,把军权掌握在手中,想想真是可惜啊。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免去了上战场不小心残疾甚至扑街的危险。这年头大多数领主还是得亲自带兵打仗,因此导致缺胳膊少腿不幸战死的事情屡见不鲜。想想这时候的医疗水平和卫生条件,搞不好一个小小的创口就能要了一条人命。这么想的话女人也挺好的,陆楠可没觉得自己有成为花木兰或者穆桂英的潜质。 第170章 阿弗里为陆楠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几位军官,毫不意外陆楠一个都没听过,但这不妨碍她对着这几个人露出亲切友好的微笑。她大致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军官的出身都不高,从他们身上的盔甲就能推断出一二。前面说过,由于时代和技术的问题,这时候的大多数盔甲其实都很简陋,根本不是电视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那种华丽精美的道具。像现在陆楠看到的骑兵们,他们虽然都穿着盔甲,但很多人身上的盔甲都不齐,大部分只有胸甲跟肩甲,还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看就是土作坊造出来的不合格产物。几个军官的盔甲稍微好一些,至少凑齐了一整套,可是做工非常粗糙,老实说还不如陆楠在漫展上看到的COSPLAY。所以才说在这个时代一般平民根本不可能成为骑士,光是必须的盔甲他们倾家荡产都买不起。 而那种质地精良造型华丽的盔甲倒也不是没有,陆楠在王宫里就看见过一套,黑底镶金边,胸口有歌兰王室的纹章,头盔还带着雕刻精美的面具,配套的盾牌雕刻出了圣经里创世纪的故事,上面展开翅膀构成盾牌边纹的十二只天使更是精美绝伦,堪称艺术品。陆楠曾经细细的打量观赏,为此赞不绝口。但这套盔甲整整耗费了几十个工匠差不多十五年的时间才完成,据说为此花费的金钱差不多可以买下一个小王国了。本来是查理大帝为了纪念自己加冕二十周年才打造的,结果他都入土了,这套盔甲都还没完成。最后只能成为一件昂贵的摆设品。 这种造价昂贵的盔甲哪怕是一些大贵族大领主也负担不起,实际上他们能为自己招募的骑士提供出十来套盔甲就已经顶了天了。很多骑士的盔甲都是代代相传,补了又补。某种意义上能够凑齐一整套外形质量都不错的盔甲,在这个时代已经等于有钱人了。所以陆楠才判定这几个军官出身不高,他们的盔甲毫无疑问是质量跟外形都很低劣的那种。 陆楠想到了王宫仓库里摆放着的十来套盔甲,看来以后倒是可以靠着赠送那个来刷好感度,这差不多等于现代送出一套别墅加豪车了吧。她忍不住看了一下阿弗里,他身上的盔甲倒是非常的完整,尽管已经因为长年在前线作战变得有些老旧还布满了各种划痕,依然可以看出不是便宜货。只是不知道是祖传还是因为军功被赐下的礼物。陆楠第一个念头就是把王宫那件摆着纯粹只能看的铠甲送给阿弗里,所谓鲜花送美人,宝剑赠英雄嘛。阿弗里再怎么冷静,得到那套盔甲一定会激动到爆炸。不过想想盔甲上有王室的纹章,陆楠打算回去之后改造一下再说。 她暗戳戳的想,如果不是意识到阿弗里的本事可能比预料的还厉害,她肯定舍不得送出那么昂贵的礼物。主要是那套盔甲太有名,差不多人尽皆知,还涉及到王室的脸面,否则陆楠早就弄去卖掉换钱填充国库了。她想起仓库里好像还有不少据说很有名的兵器,都是当年查理大帝的战利品。当然在陆楠眼中这年头的任何兵器都是渣渣,所以从来也没当回事,看都懒得去看。现在她倒是意识到搞不好这些在她看来是垃圾的兵器,在其他人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嗯,回去以后应该好好整理整理。” 陆楠一边想一边摆出了惯用的营业用表情和几个军官寒暄,交谈了一番后她再次确定这些军官绝对不是贵族出身,谈吐跟动作都显得比较粗鲁,尽管他们已经竭尽全力的在表现文雅了。虽然陆楠经常默默吐槽王都的贵族都是些猪队友,但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彬彬有礼的贵族特有交往。现在猛的接触到这种毫无掩饰的原生态糙汉,听着他们无意中带出的各种脏话和粗鄙之语,特别是看到他们咧着嘴笑时露出的一口烂牙,还有身上那股刺鼻的酸臭,陆楠觉得自己还能维持微笑的表情也是很厉害了。她不无心酸的想,果然万事万物都需要对比,这么一看,王都的贵族们个个都堪称英俊,香槟公爵简直是神仙下凡的产物。 她面不改色和蔼可亲的继续跟这群糙汉们交谈,丝毫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神色,倒是让那几个军官更加激动,特别是有个络腮胡子不小心把口水溅在了陆楠的脸上尴尬得差点哭出来,而陆楠只是若无其事的举起手擦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后,他们看着陆楠的眼神差不多跟看女神似的了。陆楠估计这一波至少把这些军官的好感度刷到了崇拜上面。老实说她还真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的激动和尊崇,在她的预想里,至少也应该先怀疑一番她的来意吧。这大概就是和现代人不同的地方了,这个时代的的绝大部分人还是保留着天生对君主的畏惧跟崇敬,更不用说陆楠还表现得这么的谦逊跟温和——以及她长得挺好看。 “好了,这里太阳那么大,就不要光是站着说话,我们到那边比较阴凉的山谷里休息一下吧。” 自觉闲话说得差不多,也完成了互相介绍,大致了解了这些军官的名字以及他们在军团里担任的职务,陆楠便这样建议。当然没有人反对,得到了一致的赞同。陆楠忍不住再观察了几眼远处站在的其余骑兵,发现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什么太大的声响。虽然不至于跟现代军人站军姿那样笔直如松不动如山,但他们的纪律性还是大大超出了陆楠的预期。曾经见识过王宫卫队和其他卫队的她心里有数,想要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士兵遵守纪律简直是在做梦。十来个人的小队可能还行,人稍微多一点他们就开始自由散漫各行其事了。 其实这一点从帝国军队的作战方式也能看出来,这年头好像还不怎么讲究精妙的战术,反正打起仗来就是领主带队猛冲,骑兵打头,然后大家互相一顿猛砍。其余兵种倒也不是没有,可是大部分战斗中依旧是骑兵的天下,步兵没啥特别的战斗力。陆楠还觉得挺纳闷的,她那位学习相关历史专业的大学室友曾经吐槽过西方的战术,说腓特烈大帝也好,拿破仑也罢,打仗无非就是强射,骑冲,步推。所以陆楠就以为打仗的步骤是先上弓箭手,射完后骑兵冲,最后才是步兵强推。难道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种意识吗?好像她还真的没有见过任何领主和国家重视弓箭手来着。 因为自己对军事毫无认识,陆楠也不想随便把疑惑说出来,打算先观察观察。她挺好奇阿弗里到底是怎么和这些军官说的,哪怕他是东方防线的最高指挥官,但是女王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还不由分说的拉走了骑兵主力,不可能不引起怀疑吧。陆楠不想到时候万一见到了库曼的苏丹,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这些骑兵就已经操起武器冲上去战了起来。 于是他们一行人都转移到了阴凉的山谷里面之后,趁着大多数人都在忙着扎营生火,陆楠找了个空隙把阿弗里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您应该明白我要做的事情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吧,阿弗里卿。” 阿弗里毫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陆楠忽然意识到这还是自从上次那件乌龙事件后她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不过这时候她也顾不上那些了,见他好像心不在焉,有点焦急的扯了一下他的手臂。 “我以为最多也就带个百把人,可没想到您居然一口气把整个骑兵军团全拉来了,先不说这样会不会对防线带来任何影响的问题,您确定到时候他们不会走漏风声或者因为太过激动而坏事?那可是库曼的苏丹,苏丹,是你们与之作战了好多年的头号敌人!” 阿弗里沉默了一阵,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陆楠的脸上,陆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再一次遗憾自己没有读心术,因为她完全看不懂阿弗里在想什么——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好难搞懂啊,陆楠自问自己还是挺会读懂人心的,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些男人身上受挫。 “请您放心,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既然我这么做,就有足够的自信和理由。还是说其实您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信任我呢。” 被阿弗里这么一说陆楠接下来想说的话顿时都被堵在了肚子里,她有点牙痒痒的看着阿弗里面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天然黑。其实她也明白,能在这种年纪就掌握了整个东方军团的话语权,而且明显那些下级军官都对他无比的推崇和信赖,阿弗里当然不会是个纯正的傻白甜。可他那张正气十足的脸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导致陆楠一直以为他挺伟光正来着。倒也不是说他不伟光正,基本上他还是很正直正义,但……就很微妙。 “……好吧,既然您都这样说了,我只能选择闭嘴。” 耸耸肩,陆楠爽快的放弃了追问。她对阿弗里的人品还是很有信任度的,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种故意坑人的事情。他显然有很多隐藏的小秘密,既然他坦荡的表现出了“我不想说但也不想故意撒谎”的态度,陆楠就不会去故意自讨没趣。反正最糟糕的下场无非就是重头再来,阿弗里总不会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或者设下圈套拉她去送死。 可能以为他们在商谈什么严肃重要的大事,一时之间任何人过来打扰,陆楠跟阿弗里就这样站在山谷的角落,默默的看着其余的人忙碌。时间一久陆楠就开始感到轻微的不自在,腹诽着阿弗里一开始没有这么沉默啊,他还曾经跟自己谈论过相亲结婚的事情呢,难道他还在介意着那天晚上被看了个精光的事情? 她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的问:“说起来,我只知道现在库曼在位的苏丹叫做萨拉丁,但究竟他是个怎样的人却毫无概念。您知道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吗。” 阿弗里终于表现出了一点谈话的热情,陆楠本以为阿弗里应该对这个死敌充满了仇恨,没想到他却表现得好像很推崇的样子。 “萨拉丁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我非常遗憾为什么上帝让他降生在异教徒的国度。如果他能够以天主教徒的身份诞生,我想自己应该可以和他成为不错的朋友吧。”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表情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起来,双眼凝视着远方,好像在回忆什么。陆楠以一种充满“YOOOOOOO”的眼神有些怪异的注视着他,心想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基情。 “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说好的坚定天主教战士呢,怎么给里给气跟异教徒头子惺惺相惜起来。等等,阿弗里卿你不会是个基佬吧。” 她再一次在心中无声的默默吐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最后的话好像造成了一些误会,解释一下,想必看到这里的读者肯定已经看了之前我列出的大纲,蒙古爸爸都还没出场呢怎么可能就此随便完结。我的本意是不会在教会和苏丹见面这段剧情上像一些读者以为的那样写个七八十章,差不多了就跳下一阶段。反正读者们到时候肯定也能看出大致套路,无非就是女主毫无准备惨遭蒙古爸爸吊打重复无数周目练级最后报仇雪恨的故事。 然后关于言情内容,有的读者想看更多,而有的读者不感兴趣只想看事业线,众口难调,我也只能尽量找一个平衡点了。还请诸位读者体谅一下,理解万岁。还有留言说女主心理活动太多的……呃,因为本文大部分都是以她的视角展开,她又不能逮着谁就大聊特聊,肯定很多都是一个人默默的想了,而我本人也比较偏好用心理活动来描述剧情,还是那句话,理解万岁。 其实一开始我倒是想用完全上帝视角来展示一个真实丰富世界啥的,但是先不说笔力问题,采用这种角度势必要发展出无数个人剧情。打个比方就是冰与火之歌那种,我觉得自己不行,估计再好好认真写几个大长篇练习一下剧情构架和主线支线如何铺设收回,大概能尝试尝试。 本文被归为西幻我一直挺纳闷的,西倒是有,可幻在哪里啊喂。大概涉及到了穿越所以就被打入西幻了吧。虽然西幻题材在JJ一直超冷门,但我个人还是非常喜欢骑士与剑魔法师巫师精灵这种设定,熟悉一点的读者都应该知道我的骑士公主情结,我就是那么不可救药的爱着金发骑士和美丽公主的设定啊。 本文大体上还是一个尝试之作,我自己也在写作中不断摸索和练习更多更好的写作技巧。其实我还有一个写了三十来万字的西方题材,还在慢吞吞的不断修改大纲和人设中,打算等本文完结后再正式发出来,大概内容就是真.本土亡国公主的复国报仇之路。有一些轻微的魔幻设定,但没有啥魔法大战,设定是个魔力衰退的低魔世界,战斗基本靠对砍,魔法师差不多快灭绝了。男主角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没啥卖萌的设定,走严肃正剧风,女主本来是个小甜甜,亡国并且全家死绝后变成了复仇者(哈哈哈我的旅程是从温州到加拿大),根据我基友看过的反馈说很虐很狗血无比酸爽。而且因为没有穿越人士所以我的写作风格也更加偏西幻一点,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现代人才有的吐槽了。我还绞尽脑汁的编了很多吟游诗人歌谣之类的呢。 希望到时候读者们会喜欢吧。 第171章 基佬什么的当然不可能,阿弗里不管怎么看都笔直笔直,平时也没见他跟什么同性关系密切。而且天主教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搞同性恋,他要是个真基的话早就已经满怀罪恶感把自己鞭挞致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种阳刚之气爆表的直男倒是无数基佬的最爱吧……尤其是在军队这种基情高发地带。 陆楠偷偷的瞄了几眼阿弗里,哪怕穿着厚重的盔甲,也能看出腰细腿长,身材没得说。但是估计没人敢打他的主意,总觉得他能直接一脚把人直接踹死,而且他好像对杀人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顾忌。回想那天晚上匆匆一瞥看到的美好肌肉,陆楠又忍不住蠢蠢欲动。现代的时候她真的没有和阿弗里这种类型的男人有过任何接触,一脸正气看着很冷淡,偏偏战斗力强悍没人压得住。都说小狼狗小狼狗,阿弗里哪里能用小狼狗来比喻,根本是一只猎豹好吗。都说男人喜欢征服强悍的女人,反过来其实女人也一样。光是幻想一下让他失去抵抗之力怒目而视却又只能被为所欲为,陆楠脑海里的那辆小破车顿时就嗨得停不下来。 偏偏阿弗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心中的邪念,见她没有吭声,便以为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这时正好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叫他过去,他就恪守礼仪的对着陆楠点点头,迈开长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陆楠幽幽的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某种时候女人还是比男人有优势。就她刚才的胡思乱想,换个男人早就被阿弗里发现不对劲从而被当成变态了吧。 她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理状态有点不对劲,大概这和她在现代就有的某种恶习有着直接关系。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平时又没什么时间去旅游放松,陆楠不知不觉养成了通过睡男人来舒缓焦躁的习惯。平时还没什么感觉,一旦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就特别的渴求性爱。想想她工作后交往的几个男朋友,基本都没怎么谈论感情,大部分相处的时间都只是在滚床单而已。 到了这里之后陆楠一直都压制着自己的欲望跟冲动,因为她很怕放纵带来的后果。在这里由于身份和地位的关系她简直可以无所忌惮的搞个后宫,夜夜笙歌都毫无问题。但正因为如此她就更需要克制,不能放任自己去瞎搞。人一旦没了下限会多么的糟糕,这一点陆楠有过前车之鉴。目前为止她的忍耐还是卓有成效,仅仅睡了香槟公爵一个人而已。但现在大概是心中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就像是犯了烟瘾一样,她老是忍不住想着那件事,更不用说阿弗里还特别符合她对男人的喜好。 “啊,不行不行,不能冲动,那可是你惹不起的男人,醒醒啊陆楠。” 对这种无法掌控自己需求的现状感到十分恼怒,陆楠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语的说。当然她不至于真的失去理性去强推阿弗里啦,就是很担心长此以往万一被他察觉到怎么办。某种意义上这算是职场性骚扰了吧。这个词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无法高兴起来。 站在原地好一阵,心里的那份躁动才渐渐停止,陆楠看着不远处已经整顿好营地开始休息吃饭的骑兵们,猜测接下来会有的安排。约定的地点已经近在眼前,全力奔驰的话大概不到一天就可以到达。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要是苏丹真的在接到回信后就立刻出发,那么此刻差不多他也应该距离目的地不远了。但是不知道苏丹有没有真的那么守时的赶到。而且到时候他们怎么见面呢,总不可能漫无目的瞎转悠直到偶遇吧。陆楠也无法排除他会提前赶到设下埋伏的这种可能。在这方面不能细想,否则就会发现有无数危险,以及开始无法抑制的质疑起自己冲动的决定,觉得简直是个蠢货。 反正此刻身边没有其他人在,陆楠短暂的放任自己沉溺于沮丧之中,一点一点的用手指抠着旁边山崖上的小石头,以此来抒发心里的不安。她正抠得起劲儿差点都忘掉了满心的烦躁,外围负责放哨的骑兵们却忽然喧哗起来,让她不由得抬头望去,只看到担任警备工作的骑兵摆出了戒备的架势,似乎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考虑到现在微妙的处境,陆楠稍微感到了一点紧张,擦了擦满手的沙土,举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但是只走了几步阿弗里就匆匆的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略显粗暴的将她拉到了一片石壁的后面,而内围的骑兵们则是纷纷抄起武器,将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 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陆楠对这种场景并不感到陌生,只是刚才她并没有看到大部队的踪迹,被骑兵们围着的不速之客好像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已。这无疑十分的反常,因为正常情况下哪怕是无意发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踪迹,也不会傻乎乎的一个人冲上来送死。陆楠倒是不怎么担心对方是教会的探子,因为这年头又没有相机没法照相当证据。到时候假如教会要用这件事来指责她,大不了她打死不认就完了。换个人大概还有可能,她身为帝国的皇帝,又没有任何皇位危机,勾结敌国是图什么?指控皇帝叛国这不是在搞笑吗。 所以陆楠还挺好奇的试图伸长脖子打量一番,随即就被阿弗里粗暴的按着脑袋压了下去,他脸上冷漠的表情足可以吓哭任何十岁以下的孩子,用几乎称得上恐吓的声调低沉的说:“请不要乱动,陛下。” 他的手那么大,差不多可以像抓篮球一样把陆楠的头整个遮住。由于阿弗里虽然长得很高却不是那种魁梧的类型陆楠没什么特别体会,此刻才意识到他和自己的体型差异多么的巨大。他要是想的话完全能跟抱孩子似的将陆楠轻松的举起来吧。总之陆楠被他用身体彻底的遮住,脑袋还被他抓在手里,眼前一片阴暗,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也动弹不了。 “您是不是太粗暴了一点,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活活拧掉啦!” 陆楠不满的抗议,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让他松开,但显而易见没有任何作用。阿弗里大概是觉得她动来动去的很烦,抓住她脑袋的手往下一滑,变成了扣住她的脖子。随后陆楠就被他硬推到那块石壁上,夹在了坚硬的石头跟他的身体之间,一时半会她都分不清到底那一边更硬。 感觉呼吸困难,陆楠没好气的说:“有这个必要吗,我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玩偶,放开。” 可惜阿弗里根本不为所动,只用一只手就让陆楠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可能。他就保持着这种姿势一手按着她一手拿着剑警惕的张望,陆楠感到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实在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她干脆放弃了无用的挣扎,板着脸心想要是换个地方,身边没有那么多其他人,被他这么压在自己会感到开心也说不定。隔着不算厚重的衣服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盔甲的轮廓,给皮肤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和痛楚。而因为很多天都没有办法好好洗澡的关系,陆楠和阿弗里身上的味道都不算好,陆楠苦着脸希望自己闻起来不要太臭,反正阿弗里身上挺难闻的。果然再蠢蠢欲动的渴望在残酷的现实下都会瞬间败下阵来,陆楠觉得阿弗里哪怕脱光了在面前大秀肌肉,她估计只会眼神死的干看着吧。不会流汗身上自带清爽好闻男性迷人气息永远光鲜靓丽的只有二次元纸片人。 还好这种让人窘迫的状态并没有保持太久,很快阿弗里就放开了手,吩咐围在边上的骑兵们继续保持警戒,自己离开好像是去跟那几个军官交涉什么,留下陆楠满心怨恨的整理着自己被抓成鸡窝的脑袋。她这头天生波浪自然卷虽然看起来很美,不好好打理的话只会变成一团狗毛。她已经竭尽所能的每天好好梳理,用一切能找到的干净水源擦拭,但头发还是油腻腻到不行,让她很担心虱子的问题。要不是顾忌到会引起怀疑,陆楠很想手起刀落给自己剪个寸头。她眼神放空的想,为什么没有想到把篦子这种东西做出来呢,她真的很需要。 阿弗里去了没多久就又转了回来,表情显得很凝重,几乎称得上怪异。陆楠见状不禁停下了整理头发的动作。虽然阿弗里平时不至于面瘫,但他依然是个很少有剧烈表情变化的人,陆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明显的表露出了某种强烈的情绪。只是很可惜,她无法判断这种情绪是什么类型,他好像很吃惊,又好像很难过,要说他生气似乎也不是不行。 “陛下,有人自称是您派出的使者,想要得到您的召见。” 阿弗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伸手朝着陆楠的方向摊开,陆楠看到了他手掌中的那枚眼熟的戒指,上面巨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烁出了耀眼的蓝光,不禁吃惊的冲了过来,一把抓过戒指仔细端详了一番,急切的说:“那个人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阿弗里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围着的骑兵们都散开,稍微走了一小步,弯下腰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陆楠说:“您确定认识那个人吗,陛下。您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陆楠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的抬头问道:“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阿弗里卿,或者说应该称为警告?” 阿弗里用一种审视的视线看着陆楠,却没有说话,他毫无预兆的就忽然后退走开,估计是背着陆楠做了什么手势,很快陆楠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袍从头到脚都被遮挡住的男人在几个士兵的监视下走了过来,那身形和走动的姿势都让她无比的熟悉,她确实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黑袍男人走到距离她还有好几米的地方就停下了,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陆楠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他,不过她知道这里并不是详细谈话的好地方,便侧了下头示意男人跟过来,自己带路回到了最开始她和阿弗里谈话的地方。负责保护她的士兵们很谨慎的跟了过来,站在了五六米开外的地方,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的盯着这边。陆楠没有太过在意,她只要不会被听到谈话就好。 于是陆楠和黑袍男人保持着她面向外面而他背对着的站位,像是感受到了陆楠的急切,男人轻轻揭开了兜帽的一角,露出了下面那张消瘦惨白的脸。陆楠看清楚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天啊,朱利安,你生病了吗,为什么瘦了那么多。” 第172章 话一出口陆楠就知道问了个傻问题,朱利安又不是出来悠闲的旅游,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不断的忙于奔波,还要为了她下达的命令全力周旋。随便一想也能明白库曼苏丹不是那么好接近的,朱利安肯定花费了大量精力去策划这件事。而且比起陆楠爽快甩手不管的孤注一掷,朱利安却要考虑到所有细节,防止出漏子。只是在脑海里模拟一下假如她是朱利安,要如何孤身一人在异乡的土地上冒着生命危险说服苏丹接受他的请求,还得用最快的速度将回信传回来,陆楠几乎都要窒息了。 她一直把朱利安当成某种不需要回报的工具人来使唤。由于有过因为他的关系导致被人刺杀,陆楠心中甚至有着深深的恶意,难道她真的没有刻意刁难朱利安,让他处于危机之中吗。但是看着朱利安明显又憔悴了几分的面容,还有他鬓角隐隐出现的白发,陆楠依旧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愧疚。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仗着朱利安对原本公主的感情而践踏他的付出。就算朱利安实际上并不是好人,但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却是毋庸置疑。陆楠暗暗唾弃着自己这份有恃无恐,明明发愁着身边没有能全心信任的人,却要拼命为难唯一一个对她百分百忠诚的人,只因为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 像是看出了她此刻正满心内疚,朱利安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这样使得他眼角那些细密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陆楠记得他分明在出发之前还不至于这么沧桑。 “不要觉得有任何负担,克洛泰丝,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自愿,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如果这种事情反而让你感受到了压力,岂不是让我的一切付出都白费了吗。不管付出什么,我的初衷只是想要让你幸福快乐。” 朱利安的声音显得如此温柔,陆楠可以感受到他投在自己身上满是慈爱的视线。要不是根据遗传特征可以百分百确定公主是上一任皇帝亲生的,陆楠没法不去怀疑朱利安才是公主亲爹。就算是爱屋及乌,因为对公主母亲有着无比的深情才可以将这腔痴情化为父爱灌注在她女儿身上,陆楠依旧觉得朱利安太傻了。她为这种痴情感到羡慕的同时又有些隐约的恼怒。这大概就是每次陆楠私下想着应该对朱利安好点,一见了面她就忍不住想故意折腾他的理由。 就像是此刻,哪怕朱利安脸上满是怜爱之情,陆楠却有一种想质问他的冲动。他的目的真的只是让公主幸福快乐吗?那为什么他从来不肯坦白自己身后那股神秘势力的底细,还有他为什么总是藏头露尾偷偷摸摸,以及陆楠可没忘记他曾经说漏嘴所谓“你母亲的理想”。朱利安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陆楠才没法对他全心信任,很多时候她都怀疑朱利安所做的一切都是演戏,哪怕表现得再怎么忠诚和慈爱,公主只是他那个不可告人秘密计划里的一个工具而已。 但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陆楠没有真的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其实她觉得也许两人好好的谈一下,把一切问题都说开,大概就可以建立互相信赖的关系。可是陆楠心里终究没有那份底气,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公主,朱利安对她的好都是建立在一份虚假的海市蜃楼之上。要是有一天被察觉到了真相,恐怕他顿时便会凶相毕露。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她的话,应该会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严刑拷打,逼迫她说出真正公主的下落吧。 思及此处,心里的那份愧疚瞬间就消散了不少,陆楠心中冰冷一片,嘴角习惯性的露出了那种看似温柔实则虚伪的笑容,轻声细语的说:“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朱利安,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仅仅只是一句轻飘飘毫无分量的话语,朱利安却十分感动的模样,脸上显出了满足的笑意。大概对他而言,所付出的一切人力物力还有心血,换回公主的一句感谢就完全足够了。陆楠冷眼旁观,恶意十足的幻想着假如此刻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公主,他会不会瞬间崩溃疯狂,就像是曾经凶狠杀死她的那副样子呢。 “我也真是有病。” 默默的唾弃了自己一下,陆楠便收回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询问起了正事。 “您应该看到了后面我写的那份回信,苏丹有没有遵照里面的约定出发?” 说到这个朱利安脸上的微笑瞬间就消失掉了,他皱着眉头,几乎严厉的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到底是怎么想才会干出这样危险的事情。你想过万一苏丹根本不理会的话又该怎么办吗?这根本就是在赌博,克洛泰丝,从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你有这样的恶习。别再这么做了,你不能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赌博上。” 不用朱利安说陆楠自己心里就清楚得很,其实她本来也不是这种热爱走钢丝的赌徒,谁不想稳扎稳打呢。但偏偏她身上却有着对赌博堪称作弊的逆天外挂,既然能够无限推翻重来,为什么不去剑走偏锋的豪赌一把。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楠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越深刻,她心里就越发焦急。正常情况下要在短短几十年的生命里达成那份契约的内容,基本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她只能选择这种不断作死冒险的方法来尽量缩短时间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拿出来说服朱利安,陆楠只是点了点头,一脸诚恳,却没有明白的答应,转移了话题,执着的追问:“那么苏丹有来吗?既然你已经提前到了,我猜苏丹应该是按照回信的约定出发了吧。” 朱利安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既然陆楠摆明了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无可奈何。 “……是的,苏丹确实按照你的要求出发了,目前他就位于距离辛格几百里的地方。我就是带着他的口信抢先一步过来找你。” 陆楠顿时就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哪怕她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没关系,大不了白跑一趟。但朱利安的回答还是瞬间让她如释重负,体会到了坐飞机一般大起大落的感受。她甚至觉得也许幸运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管是上帝的眷顾还是魔鬼的阴谋,陆楠此刻都只想感激上苍。 心里一放松,陆楠也没有那么迫切了,放缓了语气笑着说:“实在是太紧张,我都忘了问你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如何了。你是怎么顺利见到苏丹本人,又是怎么让他接受说辞,答应这种听起来很荒谬的请求的呢。” 朱利安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不自然,含含糊糊的回答:“也没有您想的那么曲折,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不过确实冒了一定风险就是了。但是所幸结果依然是好的,最终我还是见到了苏丹本人,并且送上了你的信物,如实的传达了你的请求。” 陆楠一点都不奇怪朱利安隐瞒了这个过程,估计又是什么不能外泄的地下势力和情报网。当初她要朱利安去办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大致的念头,觉得搞不好哪怕是在库曼的地盘也有朱利安身后的势力渗透。现在这种猜想得到了证实。仅仅从陆楠自己的经历作为参考,正常而言,一个神神秘秘的外国人不可能随便的得到君主的接见,何况明面上帝国和库曼还是完完全全的敌对关系。想通过花钱收买王宫里的人得到引荐几乎不可能,没人敢随便冒着这么大干系答应的。所以朱利安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顺利见到了苏丹亲自召见呢。该不会是真的半夜翻墙夜闯皇宫吧? 陆楠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详细询问朱利安,但是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那边的士兵们就已经好几次想要过来了,看得出他们对朱利安提防很深。而且陆楠并没有放松对四周的警惕,她注意到阿弗里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里,连一瞬间的松懈都没有。好歹也因为赶路的关系和他相处了那么久,陆楠多多少少对他的一些习惯有了了解。他此刻这种全身紧绷敌意满满的样子分明是在他认为遇到了极大威胁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陆楠不觉得阿弗里的敌意是冲着自己,那么答案非常明显,他对朱利安十分戒备。再想想刚才他低声询问自己的问题,陆楠皱了皱眉,心想难道阿弗里认识朱利安,知道他原本的身份? 眼下明显不是谈论这个的时机,而且陆楠大致猜到按照朱利安的一贯尿性,他肯定不会回答类似的问题。而阿弗里好像也不打算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陆楠真是服了这些喜欢玩神秘的男人了。顶着四面八方的监视窥探,她只能简要的向阿弗里询问清楚苏丹的打算和安排,得知了具体见面的地点时间以及要求。朱利安本来就是为了传递这个口信才冒着危险闯进被重兵看守的山谷,现在他还得赶紧回去,将陆楠的回答告知苏丹。他匆忙的交代完毕,就再次拉上兜帽打算离开。陆楠觉得他应该对身后阿弗里那杀气腾腾的视线十分忌惮,一刻都不想再多留。 不过陆楠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斗篷,急促的说:“有件事我必须得问,这很重要,请告诉我,那位苏丹,也就是萨拉丁,是个怎样的人?” 外面关于萨拉丁的流言实在是太多了,在教会的宣传里,他俨然是个魔鬼般的人物。而民间对他的种种编排陆楠听得不少,反正没什么好话,无非就是穷奢极欲丧心病狂,就差说他每天要吃人肉喝人血了。但陆楠又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傻瓜,怎么可能把教会的刻意抹黑当真。跟陆楠这边堪称严格的继承法不一样,基本上每一任库曼的苏丹都是从残酷无情的继承人争夺战里血淋淋走过来的,最后的胜利者无不是踏着自己兄弟的尸体坐上王位。而且根据陆楠听到的一些消息,库曼那边对血统的看重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就差没有搞个三六九等的种姓制度。由于他们那边的贵族可以娶四个正妻和无数小妾,所以母系一方的血统对孩子的影响很大。陆楠不太清楚他们那边是怎么界定血统的高贵与低贱,但是出身低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跟高贵血统女人所生孩子的待遇完全不一样。而现在的这位苏丹萨拉丁,他的母亲可不是什么高贵血统的后裔,好像一开始她甚至都不是正妻,只是个小妾。所以萨拉丁到底是如何打败一干出身高贵的兄弟成为最终胜利者,这中间的过程肯定无比的曲折跟血腥。而萨拉丁本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肯定不会是个愚蠢的笨蛋。 陆楠光想着其他的方面,最担心的是萨拉丁没有按照约定前来。事到临头却忽然想起至关重要的决定性因素——萨拉丁本人。他的性格与态度才是陆楠期盼的和谈能否达成的关键啊。 朱利安听她这么问,稍微犹豫了一下:“我也仅仅只是见过他两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让身边的近侍负责传话,所以要说有什么深刻的认知……我不能保证。但他是个和传言里完全不同的人,即便只有不多的交谈,还是可以看出他沉稳坚毅,心思深沉,而且非常的英明果断,也勇于冒险。老实说,克洛泰丝,我真的很担心在接下来的会面里你是否可以占据优势。至今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出和你见面的要求,我很怕他心里还有其他的什么打算。这个人实在是太无法看透了。” 陆楠根据朱利安的描述大致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形象,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如果朱利安所说属实的话,那么这位苏丹无疑是那种最难对付的类型。而且他面对陆楠的时候还没有任何顾忌,因为他们彼此的身份是对等的。陆楠过去之所以可以在朝堂之中游刃有余,大部分原因并不在于她多么的聪明和具有魅力,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对大多数帝国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教会想拿捏她都心存忌惮,只敢玩一些私下的小伎俩,不敢公开撕破脸。但这些对萨拉丁却构不成任何威胁。一旦被他抓到了破绽,可想而知,他绝对会不给任何喘息之机的恐吓她,压榨她,搞不好还真的会逼着她割地赔款。 将这些忧虑都深深隐藏在心里,陆楠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朱利安说:“好了,我知道了,不要担心,到时候我会处理好一切。时间紧迫,还是赶紧回去传信,但是有一点请一定要牢记,朱利安,你千万不要让自己有任何危险。不管遇到什么危机,你的安全才是放在第一位的东西。到时候哪怕你只是刮破了一点皮,我也绝对不会原谅,听到了吗。” 朱利安沉默不语,但他整理兜帽的手细看之下却在微微发抖,可见此刻他的内心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他用一种让陆楠心都有点为之发抖的复杂视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个部分都牢牢记在心里,才转身离去。 陆楠还挺担心阿弗里会不会中途将朱利安拦下,但阿弗里最终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朱利安离开,但陆楠觉得好几次他看着都很想一刀砍过去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两人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反正阿弗里不肯说的话陆楠也问不出来,她索性就装作不知道免得自找没趣了。 第173章 按照陆楠的想法,她恨不得立刻动身前往辛格,用最快的时间搞定本次出行目的,然后赶紧的回王都。别看这一路上她始终都保持着沉稳端庄的形象,内心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各种各样的担心忧虑,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反复思考着即将面对的无数问题。哪怕骑在马上赶路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类似诺曼底公爵的婚约,教会的威胁,西法兰的内战,穷得叮当响的国库…… 而迫在眉睫最大的烦恼,则是为了履行诺曼底公爵婚约的条件,她必须尽快筹划出一支不少于五千人的军队去支援那位毫无印象的堂兄。虽然她想好了可以招募雇佣兵暂时顶顶,这年头的雇佣兵战斗力还是很强悍不输大部分正规军,搞不好比他们还强上一些。但是这笔雇佣所需的钱肯定不能从国库走——话说国库也榨不出更多的钱了。陆楠只能自掏腰包。然而哪怕公主本人名下的财产很多,前不久上勃良第公爵还送来了最近一笔玻璃制品的分红,陆楠因为搞了不少私下的试验跟尝试,实在也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对香槟公爵开口,找他借钱了。可这样一来陆楠在债主面前就更没法摆出什么女王的威严,所以陆楠一直在犹豫,直到这次出发前都还没有对香槟公爵说。不过等到回去后诺曼底公爵肯定会再次催促她出兵,到时候她不得不找香槟公爵帮忙了。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陆楠一想到钱的问题就有一种给香槟公爵栽赃嫁祸然后抄了他家产的冲动。当然,也就是想想。该死的阶级固化让陆楠想来个出售名誉贵族头衔给大众富商捞一笔都做不到。这年头不存在什么所谓“虚衔”,贵族的头衔哪怕是个小小的男爵都不可能随便乱给,必须有相应的封地。陆楠要是敢在这方面动脑筋,那些贵族们首先就会联合起来让她下台。 一想到这些事情陆楠就觉得心浮气躁,果然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她要是能突发发现什么遗留的宝藏或者狗屎运的挖出一个金矿就好了。自嘲的笑了笑,陆楠决定这些事情都等回到王都再解决,远在千里之外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她抬头看了一会儿因为夜幕降临而逐渐染上一层晚霞的天空,吐出一口浑浊之气,便朝着阿弗里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得出来阿弗里带来的几个军官都非常能干,根本不需要阿弗里亲自发号施令,他们就已经指挥着骑兵们井井有条的完成了各种必须的工作。在这个不算太宽阔的山谷里生起了十几处篝火,士兵们围着火堆默默吃着带来的食物。虽然有不少人在小声的谈笑,但没人大声喧哗,一片纪律森严的氛围。 而阿弗里本人同样坐在篝火边上,手里抱着他几乎从不离身的武器,盯着摇晃不定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边的石头上倒是早就摆好了送过来的食物,虽然从陆楠的角度出发实在是粗糙得难以下咽,可是按照这里的条件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想来阿弗里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要求特别待遇,平时多半都是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样。那么这份显然精心准备的晚餐估计是给陆楠的了。陆楠没指望过这些粗鲁的士兵能和王宫里的侍从一样文雅恭敬的请她用餐,习以为常的走过去坐在阿弗里身边,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便拿起那份食物艰难的吃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那种娇气的类型,可是吃到嘴里的东西确实又干又硬,难以下咽。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现代人吃习惯了的精米精面。即便是那些所谓的“粗粮”,在这里也是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的天价奢侈品。陆楠曾经因为养生的缘故吃了好一阵子的玉米面跟糙米,可那依然是经过处理后的现代产物,至少不会像这里的大多数食物那样吃着磨牙膈喉咙,还又苦又涩,陆楠觉得连猪都不屑于吃的东西,大多数人却习以为常的吃得飞快。长期吃这样的东西,难怪陆楠见过的大多数人牙齿情况非常糟糕,年纪轻轻就磨损得十分严重,还有各种口腔以及胃部的疾病。陆楠就是害怕自己也变成这样,在王宫的时候基本就不沾这些东西,大多数时候以各种水果和鸡蛋牛奶做主食,偶尔为了营养的关系吃一些煮烂的肉羹。也多亏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换个一般人家,陆楠只能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差不多吃得都快吐的蒸鸡蛋和牛奶,在手里这块难吃得潸然泪下的食物面前,都变得闪闪发光起来。陆楠竭力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但艰难的啃掉一半后她确实吃不下了。揉了揉酸痛的腮帮,她把食物轻轻放下,默默的揉着自己的胸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无法下降。 “您不吃了吗。” 所以说阿弗里到底也是那些粗鲁士兵里的一员,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陆楠食不下咽的状况,还一本正经的问。陆楠忍着吐槽的欲望,只是平静的点点头,然后就看见阿弗里面不改色的拿起被她啃过的食物麻利的吃了个精光。 陆楠目瞪口呆,差点以为阿弗里这是在含蓄的表白。不过随即她就哑然失笑,她骨子里始终还是摆脱不了现代生活留下的烙印,觉得正常情况下一个男人不会随便吃女人吃剩的食物,除非他对那个女人有好感。但是阿弗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概念,或者说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吧。阿弗里多半只是习惯性的不想浪费食物罢了。 她脸上一瞬的诧异还是被阿弗里察觉到了,他一边用手背擦掉嘴角食物的残渣,一边有点不确定的问:“抱歉,陛下,刚才我是不是做出了很无礼的行为?” 比起陆楠看惯了的那些贵族男性,阿弗里毫无疑问是很粗鲁的。一个在军队里呆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怎么还能期待他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文雅作风。不过可能是因为他终究长着一张英俊端正的脸,所以很多粗俗随便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当然阿弗里终究还是贵族出身,平时是不怎么讲究,倒也不至于和大多数士兵似的随地吐痰当街抠脚,随便找个地方一拉裤子就开始撒尿。他要真的这么干了,再英俊一万倍都没用,陆楠绝对会对他退避三尺。 “没用,您想多了,就算有我也不在乎。” 虽然很想说啊你怎么可以随便吃我的口水,以此来调戏一下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骑士,看他会不会害羞。但陆楠秉承着不能崩塌人设的思想,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回答。不过阿弗里自己倒是似乎回过一些味儿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呃,我并不是……只是平时都这样,习惯了。” 他这样的钢铁直男一旦表露出一丝柔软,看着就格外让人觉得可爱,陆楠笑而不语,一副理解万岁的架势。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从外表看阿弗里比她大了至少十岁,可是偶尔他却又表现出一种少年般的青涩,陆楠觉得这大概就是心理年龄带来的影响。她实在是没法活灵活现的扮演一个真正十六岁的少女。以她的真实年纪而言,阿弗里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弟弟。但很大原因还是由于他没怎么和军队以外的人打交道,没有染上那些不良恶习。至少陆楠从来没觉得香槟公爵安茹公爵可爱,大多数时候她只想弄死他们。 天边的夕阳终于彻底被黑暗吞没,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不知名的虫鸣以及隐约的风声。可能是那几个军官刻意的约束,没人过来这山谷的一角,都在距离他们至少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陆楠抬头看着天上密布的繁星,按照依稀的记忆辨认着那些可能的星座。聚精会神的看了好一阵,她才低下有些酸痛的脖子,却发现阿弗里也在怔怔的盯着天空发呆。陆楠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以及,既然此刻气氛不错,她想要试图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比如朱利安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清了清嗓子,好像只是偶然的心血来潮,随意的问:“阿弗里卿,今天下午您问我的那两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怕她已经尽量保持了平和的语气,阿弗里还是瞬间警惕起来,那种发愣的表情立刻从他脸上消失,他又变成了平时陆楠看惯的那个骑士。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告诉我?” 一看他摆出了这种表情陆楠就知道多半是问不出什么了,但她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阿弗里冷漠的看着她,陆楠竟然摸不准他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却又好像只是抱着一份怜悯冷眼旁观。 “既然能够得到您的信任来担任如此重要的使命,您难道还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吗。” 他不冷不热的回答了一句,陆楠还真的被堵得无话可说。她怎么能对阿弗里倾吐出一切实情,比如她压根是个冒牌货所以无从得知朱利安的一切。要是说她实际上不了解朱利安,这听起来就更像是在胡说八道了。换成陆楠自己,也不会相信有谁会将机密的事情交付给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暗自咒骂了一句,心说早知如此,一开始还不如不要使用朱利安这个工具人。比起他带来的便利和作用,好像带来的隐患更大一些。阿弗里既然像是认识他,那么朱利安之前多半跟军队也脱不开关系。陆楠觉得她可以试着回去后从这个方面探究一番。 眼看是套不出什么话了,陆楠也就没了跟阿弗里继续套近乎的念头。她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将朱利安告诉自己的具体地点转告给了阿弗里,就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土,打算早早休息,养精蓄锐。 大多数没有担负放哨的士兵其实也都已经开始休息,他们没有弄帐篷,很多人就是靠在火堆边上就地躺下。想也知道睡在这种沙地上不可能很舒服,但他们却很习以为常,甚至还在打呼噜。陆楠看着不远处横七竖八睡着的士兵们心里挺不是滋味。她知道身为上位者不需要抱有太多不必要的感情,仁慈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只是一种用来伪装和拉拢人心的工具。但是亲眼目睹了底层的士兵是怎样生活后,她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把这些活生生的人看成一堆冰冷的数字。一想到未来这些人很有可能都会因为自己的目的而战死沙场,她就涌起了一股罪恶感。 不愿意再细想这个问题,陆楠再次用这不是自己的世界这只是一场游戏来恢复平静,她没有再看那边的方向,而是走到了石壁后为她搭建的帐篷,闷头钻了进去。本以为这一夜她又会失眠,没想到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直到第二天早上阿弗里在外面叫她的时候,她还睡眼惺忪,觉得头晕脑胀。 简单的洗漱过后陆楠就再次骑上马和骑兵们一起出发了。这一次路上全程没有休息过,阿弗里在前面引路,陆楠只是跟着他全速前进而已。一群人带着被激起的漫天飞沙疾驰了小半天,身边的景物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荒凉破败,裸露在外光秃秃的沙地越来越多,最后终于已经很难看见绿色植物的影子。要不是确定自己目前是在帝国边境线不远的地方,陆楠差点以为他们这是跑进沙漠来了。 “陛下,我们已经进入了辛格,您所说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的位置。” 阿弗里骑着马来到陆楠的身边,用压低的声音说。陆楠闻言后便极目望去,但是时不时扬起的黄沙阻碍了她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楚前面具体的情况。但是她还是可以比较清楚的看到在蓝色的天空下一根孤零零高耸的石柱,这正是朱利安告诉她跟苏丹见面地点的标志物。 “先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准备好再过去。” 陆楠思索了一下后便如此说道,阿弗里并无异议的执行了。 老实说陆楠现在心里忍不住也感到了紧张,她不知道前方到底有着怎样的发展在等待自己。她再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心想这种男装打扮会不会显得有些失礼。但是总不可能让她现在再去找一套华丽的宫廷女装来穿上吧。要是万一和苏丹谈崩了,穿着那种累赘的长裙,她连逃跑都做不到。 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阿弗里走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个水壶,平静的说:“不用担心,陛下。既然我陪着您到了这里,那么我就一定会将您平安无事的护送回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可以信任我。” 非常神奇,陆楠的紧张在听到他的话后就消失了不少,她点了点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回应一下,却被扑面而来的风灌了一嘴沙子。然后她此后就再也不敢轻易的开口说话了。 第174章 阿弗里派出了一小队骑兵去前面观察情况,陆楠虽然很想此刻就摆出堂堂正正无所畏惧的女王形象,却被他强行赶到了后面,被一堆举着盾牌的骑兵围得水泄不通。事已至此,陆楠倒彻底的没什么特别感觉,她完全是抱着一种商业合作案的心态,想着只要把苏丹当成一个合作对象就好。哪怕再怎么期待苏丹可以答应她的条件,但陆楠打算坚守底线在关键的问题上绝不让步。这一点非常重要,要是意志不坚定的话,面对萨拉丁那样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他完全压制,变成一面倒的局势。她不能表现出一丝退缩和动摇。 风越来越大,带着几声类似呜咽的诡音,沙子啪啪啪的打在身上和脸上,隐隐作痛。很快陆楠的头发和衣服上就被蒙上了一层黄色的尘土。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屏息静气的等候着探查消息的人回来。身边的士兵们表情各异,陆楠却也暂时没多余的精力去猜测他们此刻内心的想法。事情到了这一步,大概很多人应该有了答案。陆楠隐约还是担心这些士兵到时候会不会坏事,但见他们保持的队形一丝不乱,好像没有任何躁动不安,又觉得应该相信阿弗里。 虽然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但心理上却仿佛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探查消息的骑兵终于回来了,打头的军官表情古怪,偷偷瞄了陆楠好几眼,走到阿弗里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由于距离比较远陆楠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内容,但却看见阿弗里脸上原本就十分严肃的表情更加深沉了几分,轻轻点头后就策马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陛下,前面发现了库曼人的军队。” 他坦坦荡荡,毫无掩饰之意,直白的说。陆楠有些紧张的环顾身边的骑兵,但是他们却一个个面无表情,有几个人不自觉的在马上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到原本的姿势。这下陆楠真的不禁很是好奇,阿弗里到底事先给这些骑兵们说了什么,让他们即便是听到这种消息都能保持冷静。还是说他们对阿弗里的信赖已经到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动摇的地步? “有多少?” 陆楠清清嗓子,感到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 “大概在七八百人左右,他们也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过却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表示。” 阿弗里用完全客观的语气平静的说,陆楠原本还想等他继续,可是他就再也没开口,只是一副静候发言的架势。陆楠这才意识到现在应该做出决断的人是她,阿弗里仅仅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她平安的送到了目的地。接下来的一切阿弗里已经无法干预和插手,都需要陆楠一个人去完成。 “列队,我们过去。” 说不上是安心还是紧张,陆楠最后一次整理了身上的衣着,尽量拍掉了脸上头上的沙土,双腿一夹马腹,从环绕着她的骑兵中穿过,来到了队伍的正前方。她拉着缰绳的手有点发抖,看来她也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胆大。面对着未知她依然会感到恐惧。虽说苏丹好像没有表露敌意,谁又能保证他会不设下陷阱或者忽然翻脸要把她杀死在这里呢。可是即便如此,陆楠也没有后退和反悔的选择了。哪怕心中再怎么不安,她还是要昂首站在最前面。因为一个女王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出任何有损威严和形象的举动。 阿弗里显然明白这一点,一路以来都把她跟玻璃人一般严密保护的他,此刻竟然没有反对陆楠的行为,只是默默的驱马紧跟在她的身边。在陆楠的示意之下,拿着传令的骑兵深吸一口气,吹响了那只巨大的号角。洪亮的号声在这片荒野之地没有任何阻隔的传出去很远,隐隐带着一点不祥的回音。很快的,对面也响起了号角声,像是在回应一般。陆楠深吸一口气,第一个驾着马匹朝前走去。而身后的骑兵们紧随其后,没人说话,只能听到盔甲撞击以及马匹打响鼻的声响,还有马蹄踩在沙地上沙沙的声响。 随着他们朝着石柱方向越走越近,前方的景象便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陆楠看到了一大片身穿黑衣的异族骑士,从他们身上的盔甲衣着判断,毫无疑问是库曼的骑兵,而且还是特别精良的那种。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他们分成了两个整齐排列的方阵,而中间则是树立着一个庞大的帐篷,目测可以轻轻松松容纳至少几十人。陆楠都不知道他们是用怎样的技术搭建起这么大的帐篷,还不怕被强风吹到的。 见到陆楠和她身后的骑兵队伍,这些库曼人并不显得多么的惊讶,他们用异族人特有的那种冷漠和警惕注视着他们缓缓接近,并没有立刻就表现出多么痛恨的样子。但这样却只是让陆楠更加的惊讶,同时对那位尚未谋面的苏丹产生更大的忌惮。 由于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倒让陆楠有点不好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不能让她像个土匪一样扯开嗓子自报家门吧。于是在距离他们还有大约二三十米的地方,她勒住马缰停了下来。但是对面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看起来像是王宫侍从打扮的青年骑马缓缓过来,为了表示自己毫无敌意,他一直高举双手,而且他身上确实也没带任何武器。他一直走到很近的位置才停下,陆楠看到他有一张具有典型中东地区特征的脸,小麦色的皮肤,唇上按照库曼的习俗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出乎意料的是,他开口说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帝国通用语。 “您好,尊敬的女王陛下,我的主人已经久候多时。他为您准备了精美的宴席还有暂时可以避风休息的场所,希望您可以大驾光临。” 陆楠风度十足的在马背上对他欠了下身表示感谢,很显然,她不可能带着所有的骑兵一起进帐篷,哪怕随行的军队就在距离帐篷很近的距离,她也势必要孤身去见那位库曼的苏丹了。阿弗里动弹了一下,陆楠猜到了他的打算。当然,这位骑士肯定会要求和她一起前往,而想必萨拉丁也不会那么苛刻的让她连一个侍卫都不准带。但是陆楠却不想带任何人,因为她和萨拉丁要谈论的东西不太方便被第三个人听到。 其实陆楠也可以跟这个使者理论一番,比如凭什么要她主动去见萨拉丁,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之类的。但是陆楠觉得这么干显得太没有身为君主的风度,而且显得很胆小。既然萨拉丁开诚布公的摆出了这幅欢迎的架势,她要是犹豫畏缩,岂不是会被库曼人看低。陆楠只是稍微思考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拉动缰绳打算朝前走去。但是阿弗里随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对她缓缓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这么冲动。而那个使者虽然看到了这一切却毫无阻止的意思,脸上带着一种虚浮的笑容,耐心十足的等候在一边。 陆楠转头看着阿弗里,轻声的说:“相信在战场上即便是面对着比此刻还要多的敌人,孤身一人的您也不会感到任何畏惧吧。” 阿弗里皱着眉头回答道:“当然,但是——” 陆楠轻轻的在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拍了拍,微笑着说:“我也一样。” 阿弗里的手猛的收紧,他审视的打量着陆楠,似乎是想确认她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为了装样子。不过陆楠确实没觉得有多可怕,坦然的和他对视。最后阿弗里终于慢慢的放开了手。 “您……您比我以为的更有勇气,您是位勇敢的女人,陛下。” 他用一种感情复杂的语气缓缓的说。陆楠对他笑了笑。 “就让骑兵们留在这个位置,不需要太多人跟着我一起前往,好像显得我们帝国人很胆小一样。既然库曼的苏丹本人不畏惧孤军深入来到距离帝国防线这么近的位置,我当然不会害怕走进他的帐篷接受他的款待。” “但是至少请允许我跟随您一起,陛下,这是我必须的责任。” 阿弗里急切的说,陆楠摇了摇头。 “不必了,如果苏丹真的对我怀着什么恶意,带再多的人进去也一样。我不觉得苏丹会干出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情,哪怕我们是敌人。况且您不是对他评价很高吗,我想能得到您如此赞赏的敌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卑鄙无耻之徒吧。” 阿弗里沉默不语,陆楠又继续说:“您才是最高指挥官,比起担任一个发挥武力的随从,我认为您留在这里随机应变更好。要是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两人一起死掉,那东方防线可就十分危险,整个帝国也要跟着糟糕。老实说我觉得帝国可以换一个君主,但帝国不能失去您。比起我,您的安全才更加重要——” “请不要说这种话,陛下。”阿弗里严厉的打断了她,脸上满是恼怒,“这种贬低哪怕是从您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也叫人感到非常不愉快。” “好吧,但我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定,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请您执行我的命令。” 陆楠面带微笑,但是态度坚决的说。阿弗里无可奈何的遵从了。但他还是不顾陆楠的反对,带着骑兵一直前进到了距离库曼人队伍不到十米的距离,陆楠感到他此刻杀气腾腾。她对着那位一直默默跟随的库曼使者歉意的笑了笑,就翻身下马,独自一人迎着对面无数充满敌意和审视的视线,坦然的朝着帐篷走去。而那位使者见状急忙也下了马,殷勤的跟在陆楠的身边。陆楠瞟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微笑变得真诚了许多,大概是自己这种无所畏惧的行为刷了一波好感。而不需要回头,她也能感受到随行骑兵们投注于背部那种满是尊敬和崇拜的眼神。当然啦,陆楠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看起来蠢透了,简直堪称无脑。可是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一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没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君。人们总是无比推崇那些勇敢的人。要不然为什么荆轲刺秦关云长单刀赴会之类的故事会被人们流传千年津津乐道呢。再加上她还是个女人,起到的效果简直可以翻上一倍。没看见那个库曼使者的态度都变得好多了吗。 思绪飞转间,陆楠走到了帐篷前面,库曼的使者亲自为她掀开了挡风的帘子,陆楠深吸一口气,便摆着淡定的表情走了进去。她本以为帐篷里会布置得很豪华,还根据曾经在网上见过一些阿拉伯风格高级酒店的图片脑补了一番。但帐篷里的陈设也就一般般,堪称简陋。但是正中被临时搭建起来的桌子上的确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水果,里面大多数陆楠见都没见过。但她的视线也仅仅只是在这些食物上匆匆一扫,立刻就被端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捕捉了全部的注意力。 毫无疑问,这就是库曼的苏丹,萨拉丁。 他已经不年轻了,目测至少也有四十来岁,长着一张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中东男人脸庞。跟大多数库曼人一样,他的皮肤颜色很深,眉毛又黑又浓,睫毛浓密得简直像是自带眼线一样。由于他留着一脸胡子无法确定下半张脸的轮廓,但是他的总体印象依然坚硬深刻,两只眼睛的眼窝很深,鼻梁高耸,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拥有自己鲜明的意志不会动摇的人。不过他的眼珠子却又黑又大,猛一看居然还有点温柔,实在是和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不搭调。 他就这么一派轻松的斜靠在一堆软垫里,身上没有穿盔甲,只是穿着一件异国情调十足的宽袍。而宽大的帐篷里也没有看见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这一点让陆楠不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见到陆楠进来,他没有站起身表示欢迎,随意的伸手比了比:“请坐吧,远道而来的年轻女王,你的勇气值得敬佩,我的确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一个人进来,看来查理的后代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糟糕嘛。” 他看见陆楠没动,诧异的扬了扬眉,随即笑了起来。 “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没有礼貌,请原谅,哪怕在你们口中我是个粗鲁野蛮的异教徒,但面对女性,特别还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君主,我也很愿意按照应有的礼节对你表示应有的问候。不过很遗憾,我的身体决定了我无法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就很坦然的伸出了一直放在桌子下的右腿,陆楠的的瞳孔不禁为之一缩,哪怕有着长裤掩盖,还是可以很轻易的看出小腿处细得不正常,根本不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腿。 “看来您还不知道,是的,在四年前我的这条腿就因为某种原因废掉了,我不得不依靠手杖才能走路。这下您应该可以原谅我的失礼了吧。” 萨拉丁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沮丧痛苦的神情。 第175章 毫无疑问,陆楠十分的惊讶,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萨拉丁残疾的事情。不过这样一来为什么最近几年库曼政局不稳,内部斗争越来越激烈倒是可以理解了。和他们这种喜欢搞政斗玩心眼儿的帝国人士不同,库曼奉行的是非常原始淳朴的强者为尊原则。简单理解即为谁带兵厉害武力超群谁就是老大。萨拉丁能够以低微的出身最终坐上苏丹的宝座,和他本人卓越的军事能力和高强武力密不可分——没见自从他掌权以来教会就再也没能从库曼占到半分便宜吗。他上台之前库曼还是四分五裂的状态,现在基本上也快要重新一统了。但既然萨拉丁受到了无法治愈的伤害导致残疾,当然不可能再亲自领兵打仗,陆楠不得不感叹大概真的是帝国乃至整个欧洲的幸运。不然可能要不了几年,萨拉丁就要带着库曼大军再次重演几十年前的那一幕了。 心里有点幸灾乐祸,陆楠脸上还是保持着端庄的神情。她不想在萨拉丁面前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的对面,顺手拉了个靠垫过来塞在背后。经历了大半个月旅途的劳累,她几乎都快忘记这种柔软的触感。当整个背部完全陷入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垫子的时候,她无声的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萨拉丁看起来不急着跟她谈正事,友善得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为她介绍起了面前那一堆丰富的食物跟美酒,大力推荐她一定要尝试一下。陆楠从善如流,没故意装矜持,一一的轮流品尝了一遍。她不觉得萨拉丁会在食物里面下毒,不管从任何角度看,萨拉丁都不是喜欢搞这种手段的人。抛开他的长相跟穿着,陆楠根本没觉得他多么的野蛮无礼,反而风度翩翩像极了一个帝国贵族,甚至大多数贵族都比不上他这种挥洒自如的气度。陆楠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所谓“王者风范”,现在她觉得萨拉丁将这个词语诠释得淋漓尽致。虽然他们见面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对他的好感。 适当的吃吃喝喝了一番后,陆楠觉得差不多可以进入正题了,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疑惑混合着好奇的表情:“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很惊讶,您不但会说帝国的语言,说得还十分的流利。看来您有专门的学习过。” 萨拉丁似笑非笑:“这并不难以理解,面对着想要征服的敌人,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去了解他的一切。而且想找几个教授语言的人还不简单,我的地牢里可是有大批大批贵国的俘虏。只要给予他们一点好处,他们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知道的一切都全部说出来。” 这话听起来很像挑衅,又像是示威,陆楠暗暗冷笑,心想果然这位苏丹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友善。她完全可以立刻反唇相讥,但是这样却显得她太沉不住气了,于是陆楠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着回答:“啊,是的,可以理解,同时我还发现您是一位相当自信的人。只是不知道世界上的一切会不会真的像您预料的一样都围绕着您旋转呢。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这一点,我想您应该最能亲身体会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楠目不斜视,笑得无比的温和,但是萨拉丁当然可以明白她在隐射什么。他没有生气,陆楠也不觉得他会因此而动怒,两人相视一笑,还客客气气的碰了个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我也有个想问的问题,希望女王陛下可以诚实的回答。你是怎么忽然想起要跟我会谈的?根据我的了解,你从来都没有涉足过宫廷政治,继承王位简直就是偶然事件。我不认为你的父亲有教授过任何君主的心得。这真的是你个人的意愿,还是背后有谁的教唆?” 萨拉丁有这种怀疑很正常,原本公主的成长经历并不是什么无非探究的秘密。她虽然从小还算受到父亲的宠爱,但一直都远离权力中心,也没表现出过任何野心与天赋。根据陆楠各种手段的旁敲侧击,很多宫廷里的老人对公主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回忆起来无非就是很活泼很美丽之类的赞美之词。其实陆楠知道有很多人都心存疑问,觉得公主上台之后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由于陆楠的身体是不折不扣的原装货,再加上他们也没有借尸还魂穿越附体的丰富知识,倒没人真的公开质疑过,最多就是说她隐藏得很深什么的。 凝视着萨拉丁的眼睛,陆楠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见面的要求。 “看来您是抱着试探的心态才提出见面了。你怀疑我只是个傀儡,背后其实还隐藏着操作的真实掌权者。可以问一下你觉得是谁吗?” 陆楠好奇的问。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当时确实这么想。换做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怀疑吧。至于我怀疑的对象,你应该心里有数。好了,请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想通过提问来蒙混过关是不行的啊,女王陛下。” “既然您如此坦诚,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陆楠不想在这种关键问题上玩没用的心眼,“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再和库曼打仗了。至于理由也很简单,不是因为畏惧战争,也不是因为我天性软弱,仅仅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消磨下去毫无必要。” 萨拉丁微微一笑:“我能把你的这番话理解为求和吗。那你应该知道,求和有求和的惯例,你是否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 陆楠心想果不其然,她就知道萨拉丁没那么好说话。 “抱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为什么要求和?据我所知,这个词语只能用于战败者的一方祈求胜利者饶恕的时刻。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库曼取得了对帝国压倒性的战争胜利?还是说我现在表现得特别卑微,让您产生了什么误解?” 陆楠毫不客气的反击,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退缩。 “但你不能否认帝国在多年的战争里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快把自己耗干了这个事实吧,陛下。最近关于你跟教会发生的一些小小争执,我也是听说了不少。想必要不是到了确实无法承受的地步,你是不会选择跟教会撕破脸的。这一点我还真是有点同情你啊,陛下。” 萨拉丁一语中的,语气虽然还是很轻松友好,但里面的嘲讽跟居高临下却一览无遗。陆楠悄悄吸了口气,心里有点恼怒,她就知道这种事情肯定瞒不过萨拉丁。可以说帝国其实不是输在战斗力,而是输在了钱袋子和教会无时无刻的拖后腿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要继续死撑着面子不承认毫无意义,陆楠便爽快的点点头。 “没错,我不否认。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做一下提醒,帝国还没有沦落到可以被人任意欺负侮辱的地步,而我也不是那种走投无路的末代君王。不然您为什么迟迟没有征服帝国,甚至连东方边境都无法跨越一步呢,尊敬的苏丹。” 萨拉丁原本还在游刃有余的微笑,闻言脸色不禁稍微变了变。以他的城府还不至于就被动摇而表现出恼怒,但他的表情终于变得稍微严肃起来。而他看向陆楠的眼神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有些漫不经心。他现在的表情显得有些可怕,陆楠甚至在他皱起的眉头里感到一丝不祥的气息。她觉得大概一瞬间这位苏丹对自己确实动了杀念。但是很快他就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再次变得亲切友好起来。 “看来再继续这种无聊的语言交锋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你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来换取和库曼暂时的停战。总不可能你随便开口一说我就立刻全部答应。当然,在出发之前我相信你肯定已经把我现在的处境仔仔细细的查了个遍……” 说到这里,他的唇边露出一抹陆楠看不懂的微笑,像是怜悯,又像是同情,陆楠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实在是不懂到底是什么才让他露出了这种微妙的表情,可陆楠又不好打断他询问。 “从我这边而言,确实不太想继续跟帝国消耗下去。没错,因为我的残疾导致现在政局不稳,下面蠢蠢欲动的人太多,导致我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去对付他们,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帝国。但这不意味着我必须那么做。” 他笑着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但是不管怎么看这个笑容都只有威胁的意味。 “我大不了再多耗费一些精神,适当的付出一些牺牲,虽然过程可能会稍微长一些,但最终还是能控制一切。这不是毫无根据的自夸,如果你真的有仔细调查过我的一切,就应该明白我可以做到。反而是你,亲爱的女王,你的处境却非常不妙。教会那边的威胁已经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高悬在头上,随时都有可能扎破你可爱的小脑袋。而你手上的大部分兵力都被压在了边境上无法抽调。我想你不顾危险专门跑来这里,就是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吧。所以说,我才是占据了优势的一方,这一点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一样。你见过沙漠里的野狼是怎么袭击猎物的吗?它们可不会管狩猎的对象是否可怜,只要稍微捕捉到一点破绽,它们就会立刻群涌而上,将猎物撕成碎片。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这种被人当面戳穿自己弱点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陆楠要不是因为好歹经历过不少大场面而且脸皮早就被磨炼得比城墙还厚,大概现在早就已经又羞又恨的掀桌了。但是由于她早就设想过种种可能会遇到的遭遇,这种局面还不算太糟糕。老实说这位苏丹已经比她预料的文雅一百倍。看得出来他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场,大多数时候说话都很有分寸。虽然没有任何根据,陆楠觉得大概跟自己是个年轻女性有着一些关系。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愿意在女性面前保持一份礼貌,陆楠觉得按照这个时代男人的标准,他简直是位绅士了。要是她和苏丹的立场调换一下,陆楠肯定会大肆冷嘲热讽,极尽各种手段去恐吓对方。 她暗戳戳的想,这简直不科学啊,中东一带的男人不都应该是沙猪跟直男癌吗。就算是在她的时代,那里的大部分女人也算是非常不幸,跟印度并称女人的两大地狱。萨拉丁身上居然看不到什么沙猪直男癌的特制,堪称一大奇谈。不过也有可能是女人在他看来跟小猫小狗差不多,所以他当然愿意抱着一份宽容的心情了。 但不管怎样,既然对方抱持着一份应有的礼貌,陆楠当然就不能太气急败坏的选择跟他开喷了。 “您说得没错,我没有那么愚蠢的认为您会毫无条件的答应私下停战,我也做出了付出一定退让的准备。但是,请您记住,我不是来哀求您的可怜,也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别无退路。如果您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敲诈我一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的确,教会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和麻烦,但我并不畏惧也不怕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就跟您说的一样,我也可以适当的付出一些牺牲,多耗费一些精神,哪怕时间长久一点,最终我依然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萨拉丁不屑的一笑:“大话人人都可以说,在我看来,你只是在逞强而已。” “但有一点很重要,我们都清楚,就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停战,终究有一天帝国跟库曼还是会在战场上决一死战,这件事不可更改,所以我们只能是永远无法携手的敌人。教会再怎么对我充满恶意,在立场上我们依然是站在一边的。同样是付出牺牲,要是这里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可怕,我为什么不直接对教会低头。最起码教会没想过让帝国溃败消亡。只要我付出足够多的好处,我们还是能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关键时刻一致对外。而您的那些敌人也可以跟教会一样单纯只想要更多的好处而不是要您的命吗。您说我毫无选择,其实我依然有非常多的选择。跟您见面仅仅是选择中的一种,而不是必须。要是我随便的答应您任何无理要求,跟卖国又有什么区别。” “哦,这么说来,你非常明白我们是敌人这个事实,那为什么又要来跟敌人谈论和平,这不是非常可笑吗。” “我没觉得那里可笑,所谓敌人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私人角度,我对您毫无仇恨,而且我觉得您是一位伟大并且值得尊敬的君主。命运决定了我们之间一定要一决胜负,我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在战场上和您厮杀。既然边境上那些小打小闹根本无法决定任何胜负,为什么不暂时收手,我们彼此休养生息,约定好一个时间,届时在彼此信仰的神明见证下决定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我是因为相信并且敬重您的品格才郑重的提出这次见面,如果您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十分滑稽,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站起来对您说再见了。” 萨拉丁听完陆楠的话后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得陆楠心中直打鼓,难道他真的觉得很滑稽?可是陆楠自觉这番发言很符合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价值观啊。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有趣,真该拿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一本正经说着这些话的表情。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可以在战场上击败我?哈哈哈哈,一个女人,一个还没有我女儿年纪大的小女孩而已,竟然也敢对我说堂堂正正?” 萨拉丁笑得前仰后合,陆楠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想完蛋,大概不行了。结果他笑完之后却忽然正经的说:“看在这份勇气跟盲目的自信上,我答应你。不过条件还是一样要有的,看你愿意付出些什么了。” 第176章 听到这句话陆楠脸上笑眯眯,心里……心里不说也罢。总归说来说去就是要看开价,果然一切都可以用利益两个字来总结。小到菜市场杀价,大到国与国之间的协议,最终的目的万变不离其宗。只不过陆楠对此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她从没指望过单纯几句嘴炮就能让萨拉丁心悦诚服的白送一张停战协议。既然对方已经开出了条件,接下来就死命的杀价吧。 她深吸了口气,摆出了足够严谨的表情来应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别看萨拉丁好像很礼貌绅士对着女性客客气气,关键时刻他肯定不会因为陆楠是个女人而兴起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会和闻到血腥味的野狼一般,死死咬住猎物的要害不放,直到猎物气绝身亡。 “忽然这么说,不如请您先提出要求,我们协商看看。” 陆楠选择了假意示弱,让萨拉丁先开价,以此来估算一下他的真实底线。萨拉丁轻松的笑了笑,毫无心理负担的吐出一句话:“从东方边境为起点割让五十里的土地……” “不可能。” 没等他说完陆楠就果断的拒绝,开什么玩笑,那还谈个鬼的停战,不如直接让萨拉丁来当帝国皇帝算了。陆楠不是什么历史学家,但无数过往都告诉她,割地万万不行。作为一个曾经遭受过外来侵略差点亡国的民族后裔,哪怕她明知自己所处的地方跟家乡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还是本能的对丧权辱国有着强烈的反感跟抵触。 “我在重复一遍,这是协商而不是求和,我愿意在一定程度上表现诚意,但是您想趁机逼迫我割地绝对不可能。要是再这样的话这次见面没必要继续了。” 她觉得萨拉丁根本就没认真,好像是在故意戏耍她,干脆站了起来,做出了要走的架势。 “好吧,我道歉。但是我想不到其他更好表示诚意的方法了,女王陛下。” 萨拉丁不怎么诚心的举手阻拦了一下,嘲讽的笑了笑。 “你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现在被你们占据的大片东方领土原本以前就是我们的东西,我要求归还并不奇怪吧。再说这么多年来你们的教会不断发起战争,打着圣战的旗帜,实际上就是一群无耻的强盗。他们烧杀抢夺,连妇女跟儿童都不愿意放过,甚至还以折磨他们来取乐。老实说,在我看来,你这位女王的身上也沾着不少斑斑血迹。你敢说现在保存在王宫里的珠宝首饰里面没有从我们手里抢夺而来的吗。就连那枚被用来当作信物的戒指,上面的宝石原本就是我们王族的财产。面对着这些伤害和罪行,我要求获得足够的赔偿难道不行吗。”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很痛心,眼里带着愤怒和悲伤,蕴含在语言中的强大感染力足以让人体验到他对自己的国家和人民遭受到的痛苦是多么的痛心。可是陆楠听了之后只想发笑。 “说出这些话还指望我相信,您当我是个傻子吗,尊敬的苏丹。在大肆谈论教会对你们的伤害之前,为什么不先来说说库曼人对我们的残酷血洗呢。您应该还没有忘记当年我的祖父查理是因为什么起家,最后创立了现在的帝国,并且成为第一任皇帝的吧。那时候您的先祖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野蛮的闯入我的家园,难不成还是来做善事的?库曼的铁蹄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您要不要谈谈又饶恕了多少妇女儿童的性命。而且据我所知,你们是根据被割掉的头皮数量来计算战功,莫非这种行径就很高尚完全不残忍?” 萨拉丁的脸色有点发黑,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他沉声说:“那是因为你们的教会首先将我们打为异教徒,还无耻的宣称自己是正统的捍卫者,想要夺取我们的圣地。不管是保护家乡还是血报血恨,我们都有足够的理由。” “既然您说到这个,我们当然可以详细的谈一谈,没错,教会确实认为一切不信仰天主的人都是异教徒,这一点我承认。但你们的真神就是一位与世无争向往和平的友善者了吗。” 仿佛是风水轮流转,这次陆楠反过来对着萨拉丁冷笑不已。 “虽然我没有像您那样学习过库曼的语言,但是被你们奉为真经的圣书我可是仔细研读过。好像上面第一条写的就是不信奉真神者都可杀之。而里面反复提到真神将会血洗所有不虔诚者所在之地,建立属于教徒的乐园,请您告诉我,是我看的翻译有问题,还是我眼睛出现的幻觉?” 说着陆楠毫不客气的举手指向萨拉丁的鼻子,哪怕他正用着充满恐吓的视线瞪过来也没有丝毫动摇。 “而您,身为库曼的苏丹,同时也是唯一的教宗,这么多年来打着维护圣教的口号煽动吹嘘,不知道让多少库曼人为此着了魔一样的对帝国以及周边的领主进行堪称地狱一般的劫掠和屠杀,还引以为豪,大肆宣扬。您居然还敢站在这个立场来指责教会的罪行,实在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哪怕甩开那些宗教方面的东西,您也不要妄想将自己伪装成什么受害者,您和您的同胞一样是无耻的侵略者和强盗。您可以将这次会谈称之为强盗之间无奈的休战,别往上面贴金企图修饰什么美好的伪装了!” 萨拉丁面无表情,可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现在他已经勃然大怒,他的手指在不自觉的蜷缩,仿佛是在摩挲着某种无形的刀柄。他盯着陆楠的眼神阴冷刺骨,让陆楠产生了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如果是之前的陆楠她一定会迷惑不解,觉得像他这样城府很深的君主应该不会因为一番话就动怒,甚至产生了杀意。但是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女王后陆楠大致明白了原因。像他们这种绝对的上位者,早就习惯了所有人跪伏在面前,服从自己的一切命令。所以一旦遇到被人当面质疑和挑衅就跟打脸一样,完全无法习惯跟忍受。陆楠已经察觉到了,现在她就已经有点不能接受其他人的反对辩驳的趋势。萨拉丁当了快有二十年的苏丹,这方面只怕是比她更加严重。 “应该说是年轻所以无畏,还是无知好,换个人敢指着我的鼻子说这种话,现在他的脑袋早就已经悬挂在帐篷外面了。” 萨拉丁阴沉沉的说,终于停止了手指的动作,有点僵硬的把手摊平放在了桌子上。 “你就不害怕吗,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虽然你也带来了不少护卫,但只要我豁出去不顾一切,还是非常可能将你格杀在这里,只要我把这个酒杯摔在地上。” 他慢吞吞的举起手边的酒杯,眼里的那股杀气跟凶光根本无意隐藏。一瞬间陆楠感到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她算是彻底的领教到了。面对着萨拉丁毫不掩饰的杀意,陆楠第一反应就是逃走,这是人类在遇到危险之时本能的选择,哪怕她知道死亡对于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可怕。但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发抖,也不要流露出任何畏惧,但她的害怕肯定还是被萨拉丁捕捉到了,他冰冷的眼睛里写满了嘲弄。 “哦,看来你还是怕的嘛。” 陆楠并没有因为他的轻蔑而动怒,她咽了一口口水,低沉的说:“这有什么值得嘲笑的,我只是一个从没经历过战场,也不具备任何武力的女人,我觉得自己可以孤身一人进入这个帐篷就已经足够勇敢。反而是您,一位成熟年长具有压倒性武力优势的男性。要是您觉得这样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很足以骄傲的话,那么就请尽管得意好了,库曼的苏丹也不过如此。” 萨拉丁沉默不语,只是一遍又一遍以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她。陆楠感到那股让她头皮发麻的危机感还没有散去,看来萨拉丁并没有放弃杀掉她的想法。 “如果您是想企图以此来看我痛哭流涕下跪求饶的丑态,我劝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歌兰家族的人哪怕是死,也会保留应有的尊严跟风度。难道您觉得杀了我就会导致帝国动摇?很可惜,虽然我还没有结婚生子,但我还有好几个兄弟跟侄子。这边我的死讯刚刚传出,那边大臣们就会立刻拥护他们其中一人继位。而且我的死还会成为激起帝国仇恨和教会煽动的最好武器。虽然您表现得好像不值一提,但从您甚至愿意千里迢迢赶来和我见面这一点推断,恐怕您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美妙吧。” 说着说着陆楠反而冷静下来,她觉得萨拉丁搞不好确实只是在吓唬她而已。真的想杀她的话哪里用得着废话那么多,直接把她骗进来动手不就完了。 果然,萨拉丁前一刻还满脸阴沉,后一刻就跟幻觉似的又露出了友善和蔼的笑容。 “哎呀,真是抱歉,我只是想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没想到女王陛下虽然年纪不大,却勇气惊人,不愧是查理的后代,我对此深表敬意。” 陆楠真心佩服他这种变脸的技术,搞得她都差点信了他只是开玩笑而已了。那种仿佛化为实质性一般凌厉的杀气难道是她的错觉吗?他分明是真的动了杀机。但是陆楠也不可能去跟他辩论这个,只能浮夸的露出一种尴尬又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表示自己刚才的确被吓到了。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让我敬你一杯。” 说着萨拉丁就举起酒杯,先干为敬。随后他摸着被酒沾湿的胡子一脸慈爱的看着陆楠,无限惆怅的说:“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我还是很敬佩你的勇敢和聪慧,要是我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女儿,那么也不必为了后继无人的事情而发愁了。这一点来说,我很羡慕你的父亲啊。” 陆楠正端着酒杯礼节性的回敬,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没把杯子丢地上。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脸皮够厚了,比起萨拉丁来真的还差得老远,看看这睁眼说瞎话的实力。 接下来他们就跟前面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开始客客气气的扯废话和找彼此的破绽,两人又真真假假的过了几招,大致摸清了彼此的底线。萨拉丁估计已经明白陆楠是不会因为他的恐吓而让步了,而陆楠也确定没有足够的好处萨拉丁不可能答应停战的条件。他虽然没有说明具体原因,陆楠却以根据之前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和他的一些表现有了个大致的推断。虽然她不知道库曼目前的政局究竟如何,但显而易见萨拉丁肯定有些控制不住。他肯定是想停战的,否则不会到这里来和陆楠见面。但因为一些原因他却不能擅自的停战,除非有充足的理由,所以他才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要陆楠割地。 其实陆楠从一开始就认定库曼不可能是个长久的稳定政权,民族成分复杂,还有各种激烈的宗教冲突矛盾。虽然他们都信奉同一种宗教,里面却有不同的派别,彼此之间搞得剑拔弩张,整天没个消停。但是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因素,陆楠认为他们最大的致命伤在于整个国家实行的是一种以战养战的政策。当然库曼刚刚建立的时候还不至于这般畸形,但可能是因为某任苏丹的野心,也可能是几十年前那场让他们感觉无比耻辱的战败,慢慢的发展到现在,可以说库曼简直全民皆兵。凡是成年的男性基本都加入了各个部族的军队,到处抢劫掠夺。曾经库曼的首都大马士革是商业中心,无数商队往返于此,繁华无比。但是现在因为战乱的关系基本已经没什么商队敢冒险跑到这里来了。而库曼本身的地理环境又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大片种植作物,所以陆楠还挺好奇,他们现在国内主要经济来源是什么?总不可能是石油吧。 陆楠好歹还是看过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电影,深知这种政策在国家战无不胜的时候还好,一旦遭遇到连续的战败,瞬间整个国家的体系就要大乱。在她的世界里,两次世界大战里的日本和德国不都是这么玩儿完的吗。她估计萨拉丁不懂什么叫军国主义,但很显然库曼现在奉行的就是这一套斯巴达人般的传统。表面看库曼好像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复兴景象,但都是建立在他们对周边国家的掠夺以及萨拉丁本人的威望之上。就如同镜花水月,看似美妙,实际上都是假象。 要是她有足够多的时间,甚至都不用跟库曼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对战,只要好好的建设好国内民生经济,加固防线不让库曼越界,耗上个十来年,等萨拉丁一死,库曼绝对就会大乱,再次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那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养精蓄锐的军队慢慢一个一个的收拾。 可惜,教会根本不给她这个时间,逼迫她不得不跑来冒着危险跟萨拉丁讨价还价,只能说时不我与。 陆楠又明里暗里的试探了一阵,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萨拉丁应该已经失去了对手下部落联合军队的一部分控制权,事到如今,不是他想停战就能立刻停战,陆楠必须给出让他手下部落族长满意的条件。她觉得是时候跟萨拉丁谈谈教会以及海上进军路线的事情了。 又小口的抿了一口酒,也许是沙漠地带的葡萄特别甜的关系,陆楠觉得这酒的口味真心不错。她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对因为太多无意义废话而开始不耐烦的萨拉丁说:“您有没有想过率军攻入教廷的事情呢。” 第177章 从帐篷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陆楠看着天边血一般的夕阳,莫名就想起了所谓逢魔之刻这个词。明明换个地方是很美的场景,却在无尽的黄沙衬托下充满了不祥之气。尽管身边有大批的军队正充满敌意的投来无数视线,陆楠却从心底涌起一种孤独的感觉。她从未如此真切的再一次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她生活了几十年的那个世界和时代,甚至连她这个存在都是虚假的。她只是一个套着别人身体的游魂罢了。要往更深一点的方向思考,搞不好她脑海里那些关于现代社会的记忆都是被人灌输的而已,她就是一个被更高存在当做玩偶摆弄的小丑。 “陛下!” 在她盯着天空发呆的时候阿弗里已经带着骑兵们赶了过来,在这恶劣环境下默默等候了许久,他们的头上身上满是黄沙,一个个都脏得跟什么似的。陆楠看见阿弗里和其他人脸上都是一种终于放下心的表情,知道在她跟萨拉丁扯皮的时间里,这些守候在外的士兵们不知承受了比她大多少的压力。特别是阿弗里,他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一双眼睛只看着陆楠,好像天地间只有她的存在才最要一般。这让陆楠的胸口微微一暖,刚才那些奇奇怪怪忽然涌入脑海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无论如何,知道有人在真心的为自己焦急担忧总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哪怕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一样。 一眨眼的功夫阿弗里就一马当先的冲到了陆楠的面前,他的骑术比起陆楠那半吊子可高明了太多,几乎是擦着陆楠的脸勒住马匹,翻身下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陆楠从头到脚的每一寸,好像生怕她受到了什么伤害。陆楠经过长时间高强度高紧张的谈判周旋,现在也是心力交瘁,觉得两眼发花双脚直抖,真想就这么一头扎下去睡个天昏地暗。但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她微微对阿弗里摇了摇头,示意赶紧离开再说。身后那堆虎视眈眈的库曼骑兵可不像是充满友善的模样。 阿弗里会意的点了下头,见陆楠一副体力衰竭的模样,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几乎是夹着她快步回到了骑兵方阵之中。他面色严肃的将陆楠托上马背,随即自己也翻身上了同一匹马,坐在陆楠的身后,默不作声的对着身边的军官们打了几个手势。于是骑兵们便训练有素的分成了两队,一队护着陆楠开始缓缓后撤,而另一队则是面向着库曼人的方向,武器出鞘,盾牌高举,摆出了掩护戒备的阵势。幸好库曼人那边虽然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些早就已经无法忍耐的骑兵像是打算追过来,却很快被军官拿着鞭子一阵抽打呵斥,终究还是眼睁睁的放着陆楠他们一行人离开了。 饶是如此,阿弗里还是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确认脱离库曼人的视野后,他便下令全速前进。陆楠之前还挺为自己的骑术感到沾沾自喜,结果现在才知道骑兵真正全力疾驰的时候是什么速度,反正她已经快被颠得吐出来了,要不是有阿弗里在后面紧紧的抱着她,她早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原来阿弗里要和她骑一匹马是这个理由啊。 由于出发以来一直都比较艰苦,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今天开始陆楠就基本没吃过什么东西。虽然在萨拉丁的帐篷里确实稍微沾了点食物,但陆楠怎么可能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完全装样子而已。现在她的胃里空空如也,像是燃烧着一把火,折腾得她酸水上涌,恶心头晕。陆楠在心里苦笑,果然这个身体还是被养得太过娇气了,这么点饿都受不了。想当年现代的时候忙起来几天就靠喝咖啡活着,她不照样活蹦乱跳。她极力的想压下这股呕吐的冲动,但身体的生理反应又怎么可能单单只靠意志就能抵抗呢,所以在疾驰了一阵后陆楠终于忍不住的干呕了几声,还不小心吐出几口疑似胆汁的东西溅到了阿弗里的手上。 陆楠从来还没这么狼狈过,她擦着嘴边残存的液体,竟然第一次毫无虚假的耳根发红,想要道个歉,然而现在她被颠得东倒西歪,生怕张嘴就咬了舌头,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精力说话。但是阿弗里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随便的把弄脏的手背在马头上擦了擦。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陆楠听到他俯下头凑在耳边低声的问:“您不舒服吗?请忍耐一下,很快就能休息了。” 陆楠拍了拍他的手臂表示自己听到了,她很理解阿弗里此刻的做法。由于太过难受,她只好死死抓住阿弗里的手臂,尽量靠在他身上让自己好受一点。回忆起离开帐篷之前萨拉丁对她说:“要不是因为你只是个女人,我绝对不会放你这么离开。你应该感到庆幸,女王陛下,幸好你只是个女人。” 那一瞬间陆楠虽然还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背上早就冒出了一片冷汗。她看得出来,萨拉丁说的是实话。由于她太想获得那份停战协定了,所以毫无顾忌火力全开的跟萨拉丁展开了针锋相对的唇枪舌战。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优秀,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被萨拉丁看低。但是直到萨拉丁盯着她的眼睛,杀气腾腾的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楠才感到了一丝后悔。她又忘记了,这不是自己曾经的那个时代,她以为正常的标准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简直是天才的级别。先不说这里能读书写字的人有多么稀少,反正就陆楠接触到的对象,大多数还是位于统治阶层的顶端,却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卓越的眼光,跟没有什么独特清晰的见解。他们只是得过且过,醉心沉迷于自己的出身跟家族,只想着寻欢作乐纵情声色。陆楠在满坑满谷的贵族里挑挑选选了许久,发现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为了能让国家正常的运转,她甚至连弗兰德斯公爵这个最开始明显对自己没什么善意的人都极力的拉拢,就是因为他好歹有脑子。 所以难怪萨拉丁会对陆楠在这次会面中无意展露出来的一些想法跟念头感到忌惮,陆楠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不小心说出了什么她觉得无所谓但这个时代的人却前所未闻的话。回想当初安茹公爵跟她聊过好几回后都不惜抛开那份偏见,陆楠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顺风顺水导致忘掉了最开始的谨慎。 但是幸好,幸好,萨拉丁再怎么心机深沉,他终究还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有着大多数男人的通病,看不起女人。陆楠曾经为这种偏见感到愤愤不平,此刻回想起来她却几乎要感谢上帝了。可想而知,她要是个男人的话,萨拉丁多半会不惜一切的将她格杀当场。 其实陆楠多少也从其他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这一点,比如弗兰德斯公爵,安茹公爵,甚至阿弗里。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陆楠还是可以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满意跟隐藏很深的赞赏。陆楠自信在这个时代她比大多数男人更聪明,更具有清醒的头脑和纵观全局的眼光。但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这些赞赏她的男人多少都有点惋惜,觉得她不是男人——“身为女人都能这么英明,要是男人的话一定会更加出色吧。”无数次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陆楠仿佛都能听到他们的脑子里正在这么感叹。 陆楠已经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感到郁闷和愤怒了。她曾经因为自己是个女人而埋怨过不公平,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正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大多数男人才看不起她,轻视她,觉得她再怎么聪明能干终究还是要嫁人。哪怕她是女王女皇帝,结婚生了孩子之后精力重心还不是一样要转移到家庭上面。即便这里不是东方,对女性的束缚好像看似不那么严重,其实骨子里依然是一样的。一样觉得女人就该回归家庭,一样觉得女人应该围绕男人奉献牺牲,没看见他们的圣经里都说了,第一个女人是由第一个男人的肋骨创造出来的吗。 思绪纷乱之中,陆楠又干呕了几声,阿弗里一只手控制着缰绳,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有些焦急的说:“请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陆楠有点艰难的扭过头,对阿弗里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清楚在阿弗里眼中看到了诸如担忧和关心的感情,心中不禁满意的笑了。 女人又有什么不好,女人有着女人的长处跟优点,最起码男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在看似柔弱的女人面前放松警惕,觉得她们娇柔软弱,根本不存在任何杀伤力。甚至还会洋洋自得的以为可以轻松的征服她们。就像是香槟公爵,陆楠很想知道,假如她是个男人的话,香槟公爵还会这么容易接近的好说话吗?难道他不是打着用爱情来征服自己,让自己变成他俘虏的主意吗。 “萨拉丁,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没有在今天杀了我,你会为了自己的轻视而付出代价。” 望着身边激荡的滚滚黄沙,陆楠在心中恶狠狠的说。无论如何,这次见面萨拉丁用看似礼貌的方式尽情的将她戏耍侮辱了一番,最后还强行逼着她留下了足以导致她身败名裂的东西当做担保。哪怕陆楠此行的目的终归还是达成了,她却无法忘记这份心惊胆战的屈辱。 就在陆楠暗自赌咒发誓一定会回报萨拉丁的这份“热情款待”之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是那个帐篷里,之前负责传话带路的那个库曼使者正在跟萨拉丁说话。 “我至尊无上的主人,为什么最后您改变主意了,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要把这个女王杀掉的吗?” 萨拉丁却恍若未闻,盯着桌上那份由陆楠亲笔书写并且签章盖印的纸张,他确实没想到那个几乎只能被叫做小女孩的女王敢真的写下这么一份致命的文书。而且她肆无忌惮的爽快出卖了自己的信仰,只为了对抗教会不惜引来敌人,他都不知道到底应该认为她愚蠢还是狂妄。 见萨拉丁不说话,使者不敢多嘴,只是默默的站立在一边。身为库曼的最高首领,他从来都不屑于向自己的下属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只要求服从,服从,毫无条件的服从。 “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回去了。” 许久之后萨拉丁才漫不经心的吩咐,使者双手抱胸的行了一礼,急忙出去了。萨拉丁慢吞吞的收起了那张纸,卷好后收入怀中。不过他此刻确实有点后悔,不应该就这么放走那个小女王。但是他又有点好奇,想知道那个敢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敢挑衅自己,还宣称要和他堂堂正正战场相见决一胜负。他好笑的想,就看她那模样,估计连兔子都没杀过,她真的知道打仗死人是怎么回事吗。 “哼,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可以走到那一步吧,女人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才能活得长久。” 第178章 陆楠的回程之路,基本就是一个废人,全靠阿弗里抓着才勉强支撑下来。他们这行人不像是在回家,反倒是像在逃命。阿弗里不惜一切的狂奔,路上还换过两次马,直到一路进入帝国的边防线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而陆楠早就已经因为这种剧烈的颠簸吐得死去活来,特别是两条腿,早就被震荡得毫无知觉。她本来还硬撑着要自己下马,结果脚尖刚触地就直接要跪,被阿弗里一把抓住胳膊提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陆楠,有些担忧的说:“您的脸色非常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为您找个医生吗。” 陆楠一听立刻拒绝:“不用了,我没事,大概因为马上太颠簸所以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毕竟是女王,阿弗里不敢勉强她。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距离东方防线很近的地方,阿弗里把陆楠扶到阴凉处休息,自己过去跟几个军官嘀嘀咕咕,可能是在商量之后的具体安排。陆楠扶着额头觉得胃里还是很不舒服,身上还一阵热一阵凉,心里就有点害怕,她该不会是得病了吧。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疫苗,乱七八糟很多陆楠听都没听过的传染病流行病到处都是。她以前在王宫的时候特别小心,一切要入口的东西都要反反复复用干净的泉水清洗,餐具每天都要高温蒸煮消毒,喝水只喝烧开了的白水。所以一直身体健康无病无痛。可是这次出来以后她就没条件那么讲究了,餐风露宿不说,天知道她喝的那些溪水里有没有寄生虫。而且她还吃了不少路上骑士们打来的野味……里面万一有什么自带病原体的东西,那可真是苦都没地方哭。 身为一个除非大毛病才上医院,平时小毛病全靠药房的现代人,陆楠对一些常见的疾病还是有点了解。她摸了摸额头,觉得好像有些发烫。而从早上开始她的胃就一直隐隐作痛,只是当时她因为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和萨拉丁见面上,没有注意而已。现在一琢磨,倒像是肠胃炎导致的发烧。放在现代很简单,医院吊瓶水吃点药好好休息几天就行。可是在这个啥都没有治病全靠放血 的时代,陆楠不禁感到了一阵绝望。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来了,这种小水沟里翻了船该多么的郁闷啊。 “可恨,为什么我对中医一点研究都没有,不然还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去找点草药。” 眼前一阵阵发黑,而且身上越来越冷,陆楠不自觉的拉了拉衣襟。而那个一直都对她无比讨好的骑士罗兰从一开始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并且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状急忙几步跑到他的马匹旁边,从后面背着的东西里翻出一件斗篷,小心翼翼的给陆楠披上。陆楠本想对她感激的笑一笑,但是斗篷上那股酸爽的汗水和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混合的气味顿时差点让她又一次的吐出来。 “陛、陛下?” 这下瞎子都能看出陆楠的不对劲儿了,罗兰瞬间就站起来想要去找阿弗里汇报,陆楠拉都拉不住。没一会儿阿弗里就一脸沉重的带着军官们走过来,看到陆楠惨白却又泛着几丝不正常潮红的双颊也是吃了一惊。他摘掉了右边的护手,干燥粗糙的手掌在陆楠的额头上摸了摸,不禁抿起嘴唇。 “您在发烧,而且还很烫。” 陆楠奄奄一息的说:“是啊,我当然知道。” 她看阿弗里张口欲言,生怕他也跟罗兰似的转头就去找医生,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差没有潸然泪下:“不要去找医生,我还想多活几年。” 阿弗里看起来简直已经是在生气了,耐着性子用一种接近哄小孩子的口气说:“陛下,请不要任性,您病成这样是没法赶路的,我要对您的身体负责。” 换做其他时间陆楠大概还会装得一本正经的调戏他一下——“怎么对我的身体负责呀阿弗里卿。”现在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她压抑着呕吐的冲动和头晕眼花思考了一阵,还是想不出什么快速安全有效的办法让自己瞬间康复。 “这样吧,反正也快到东方防线了,那边的条件虽然比较简陋,还是可以为您准备休息的场所,我们先到那里再说。” 阿弗里不等陆楠回到就自己作出了决定,陆楠只好再次抓紧他的手:“不行,我没有时间耽误,离开王都太久我必须赶紧回去。” “难道您打算拖着这样的身体在马背上渡过半个月吗?” 阿弗里居然第一次有些失态的冲着陆楠提高了嗓门,这还是陆楠第一次被他吼,不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见阿弗里弯下腰大有不顾她的意见直接抱走的意思,她急忙伸手阻止:“不行,真的不行,阿弗里卿,我不能再耽搁了,无论如何我都要立刻回去。只不过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一边赶路一边休息也行的——” 阿弗里一拳打在了她身边的树干上,粗壮到一个成年男人抱不住的树干一阵剧烈摇晃,足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陆楠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阿弗里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他之前也不是这种会轻易动怒的人设啊。只是还没等她说点什么,树上就掉下了无数虫子,顿时吓得陆楠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一个箭步跳起来冲出了起码五米远。 “啊啊啊有虫子啊!!!”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害怕一切类似毛毛虫的玩意儿,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到,她手忙脚乱的到处乱拍乱打,还一个劲儿的问追上来的罗兰头上有没有。确定没有虫子粘在身上后,她才松了口气,再次被头晕侵袭,摇晃了一下,被罗兰赶紧扶住。而阿弗里就站在树荫下面,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陆楠实在是看不明白。非要说的话是一种混合着内疚和担忧的神情。陆楠搞不懂他在内疚个什么鬼。是因为她生病了吗?可是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的精心照顾,陆楠早就已经拉肚子拉到虚脱,哪还能支撑到现在才发作。她觉得可能前面还有一股不能倒下的意志在支撑,现在大功告成,心里一放松,顿时身体就扛不住了。说来说去,还是公主的身体太过娇生惯养。人家平民的孩子什么都吃怎么没见跟她一样轻易生病。 陆楠心想既然她还有力气乱跳乱跑,那看来即便是得了肠胃炎也不是很严重。虽然没有药可以吃,公主本身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只能指望靠人体自身的免疫能力坚持过去了。她喘了几口气,示意阿弗里过来。 “我理解您的担忧,但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赶回王都。还有很多没解决的事情在等着我,既然您是我的骑士,请服从我的命令。您是一名军人,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请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阿弗里沉重的叹了口气,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是无言的曲下膝盖半跪在陆楠面前表示了他的遵从。 “好了,您之前是怎么安排的?赶紧去弄好,我们休息一下就直接上路出发吧。” 把阿弗里打发走后,陆楠打死也不肯再回到树荫下面去了,虽然她知道这么做跟自己平时塑造稳重端庄的形象不太符合,显得很任性。可是上帝原谅,她真的不敢再坐在一棵满是虫子的树下面。不过罗兰好像并不太在意,又找来一个斗篷,举起胳膊给她搭起了临时的遮光蓬。陆楠觉得这样太辛苦了,叫他别继续,可是罗兰坚定得如同磐石,脸上甚至洋溢着一种神圣的光辉,仿佛这就是他最为伟大的使命。陆楠自己还在一阵发冷一阵发热,实在是没什么多余精力去劝阻,只能放任他去了。 阿弗里很快就做好了安排,大部分骑兵都回到了东方防线,陆楠只能祈祷他们真的有那么听话不会把今天见到的事情到处乱说。而其他的骑士们则是换了几匹已经累坏的马,还带了几匹备用的方便路上更换,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就表示可以再次出发了。他们其实都很担心陆楠,但是因为和陆楠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也不敢擅自对女王的命令发表任何看法。陆楠这边休息了一下,吃了一点用热水泡软的干粮,觉得稍微好一点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适合长途奔波,但是她现在还基本位于萨拉丁眼皮底下,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忽然反悔带着大队人马追上来斩草除根。况且离开了王都那么久,陆楠还是很担心会不会发生乱子。她一直觉得诺曼底公爵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且吧,对于宫廷里大多数贵族的节操她实在是不敢抱太大希望。万一来个互相勾结,等她慢悠悠回去后才发现王位被人抢了,那可真是欲哭无泪。 “您还是和我一匹马比较好,您的身体不适合再独自骑马了。” 阿弗里像是恢复了冷静,又变成最初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走到陆楠的身边说。陆楠在这方面不会坚持一些可笑的原则,点头答应。阿弗里便不由分说的用一件巨大的披风把她包裹得密密实实,随即就一头环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抱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 陆楠想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抱小孩的姿势,就不能来个公主抱吗。 阿弗里将她牢牢的固定在马背上,还在她背后塞了个用衣服叠成的靠垫,才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陆楠虽然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不舒服却真的不舒服,没什么心情跟他套近乎,直接往后一靠,皱着眉头强忍那股恶心欲呕的不适感。 “我会尽量走得平稳一点,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陆楠点点头,没说话,因为害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等到了最近的城镇,我会再想办法。”阿弗里沉默一阵后又低声的说,他似乎是叹了一口很长的气,陆楠都感到了吹拂在脸上的那股气流。幸好阿弗里没有口臭的毛病。 “……您不需要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拉动缰绳驱使着马匹出发了。 陆楠本来没有多么的在意,觉得区区肠胃炎而已,但是她身上越来越冷,最后开始打起了摆子,牙齿撞得格格响,随着身体在马背上的颠簸摇晃,她竟然不知不觉的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模模糊糊的想,该不会这么倒霉真的因为小病就挂掉再重来一次吧。不要啊,求放过,她真的不想再受一遍这样的折磨了。 第179章 陆楠实在是没想到,她没死在萨拉丁手里,也没有遇到强盗土匪甚至是深山老林里的猛兽,却差点因为一场小小的(疑似)肠胃炎而丢掉性命。实际上她的意识也就在刚刚出发时还算清醒,后面因为发热太高直接晕过去后,一路上她都半睡半醒,大部分时间都晕晕沉沉。 直到一路抵达王都陆楠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她居然没死!她居然活下来了!!!她都做好直接死掉重来的心理准备了。一方面到底还是不甘心,辛辛苦苦努力了那么久还吃了那么多苦头,要是这么死掉陆楠真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再重复一次本轮的经历。该不会有人以为这次辛格之旅很开心很快乐吧,陆楠几乎都要被折磨出心理疾病了。一方面她真的死掉的话,觉得很对不起阿弗里和其他一路照料自己的骑士们。本来条件就很艰难,他们一群男人还得小心伺候着一个病到失去意识的女人,竭尽全力的吊着她的命不让她去见上帝。好几次陆楠半梦半醒的时候都听到几个骑士在喃喃的对着上帝祈祷,虽然她没有太听清楚具体内容,但是里面蕴含的焦虑和担忧却不折不扣。她都病得快死掉也不存在骑士们故作姿态讨好的可能。陆楠很怕要是自己死了,这些死脑筋的骑士觉得都是自己的罪过,万一来个自杀谢罪,那可就真的太糟糕了。 大部分时间陆楠迷迷糊糊的都是被阿弗里各种抱着搂着,他几乎一手包办了陆楠的吃喝拉撒,也难为他这个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大老爷们了。最开始被他扒光擦洗身体的时候陆楠还挣扎着感到很羞耻,后来她无力抗拒同时也麻木了。阿弗里简直就把她当成一块死肉摆弄,陆楠偶尔意识比较清醒的时候曾经看过他当时的表情,虽然很担忧焦虑,却坦坦荡荡,毫无一丝暧昧,也看不出有什么冲动。 陆楠心里有点失望的同时又感到很好笑,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指望阿弗里对她产生什么想法吗。禽兽才会对一个又吐又泄的女人感兴趣吧。但是陆楠确实很希望阿弗里可以喜欢她,甚至爱她。她不否认自己有故意装模作样妄图打动勾引他的意思。不是因为陆楠有什么怪癖非要让一切顺眼的男人都变成她的裙下之臣,而是她自觉无法掌握阿弗里这种意志坚定的男人,到底不放心将军权彻底交到他的手中。假如阿弗里爱上了她,甚至心甘情愿和她发生了某种关系,按照他的性格,只要陆楠别干出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情,他就会对自己永远忠诚,别无二心。 可惜,阿弗里正直得出乎陆楠的意料,再加上她跟诺曼底公爵订婚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阿弗里当然不会愿意和一个有婚约的女人产生任何纠葛。陆楠倘若仅仅只是想睡他,倒是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上当。但是这么做的结局只会让阿弗里从此将她视为蛇蝎猛兽。陆楠估计他会立马跑到天涯海角,一辈子都再也不会回来。 当他们路途中不得不在荒野中露宿的时候,阿弗里害怕陆楠冷,不得不解开衣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陆楠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贴在他胸口上,能听见他的心脏在不急不缓的跳动,莫名带给她一种安全感。一瞬间她都有点后悔了,不应该那么快的跟诺曼底公爵定下婚约,这无疑彻底斩断了跟阿弗里的一切可能。倘若结婚的话陆楠很愿意嫁给阿弗里,因为他可靠,正直,而且看起来也无心在权力中心搅合,又拥有很卓越的军事才能,实在是一个王夫的最好人选。当然他们两人的价值观简直毫无重叠,但这不会影响到婚姻。陆楠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她履行了一个妻子应有的义务,好好的给阿弗里生几个孩子,他就会乖乖的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后盾,永远不离不弃。 每次想到这里陆楠就很懊恼,唉可惜这又不是东方,要不然就冲阿弗里这一路上跟她的各种接触,他不想娶她都不可能,而陆楠大可以义正词严的要求他负起责任,从此将他强行收入后宫。但……这里可没什么男女摸了手就必须结婚的风俗,陆楠都该感谢阿弗里好歹考虑了一下,没有叫所有随行的骑士轮流来服侍她了。要不然哪怕陆楠是个没有什么贞操观念的现代人,也会羞愤得想自杀的好不好。 尽管骑士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中间陆楠还是一度差点长睡不醒,严重的脱水让她口唇开裂,而昏迷又让她吞咽困难。偶尔稍微清醒的时候她能感到是阿弗里用嘴含着水强行灌下,要不是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陆楠还挺想看看此刻他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还是那种不动如山的淡定模样。 “上帝啊,请您仁慈一些,不要带走她的生命,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您的恩德。” 她听到阿弗里在小声的祈祷,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她倒是无畏无惧,死亡仅仅只不过是重新开头再来罢了。但是对于阿弗里来说,还有什么惩罚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君主死在怀里,而他却无能为力更严厉的呢。陆楠以前从没想过她死掉之后的事情,现在倒是不得不用残存清醒的意识思考了一番。假如这个世界在她死去后便跟着消亡,那还无所谓。但要是秉承了类似平行世界的概念,那阿弗里以后岂不是要一辈子背负着内疚和痛苦活下去了。 而且本着负责任的精神,陆楠还想到了手上那一堆乱摊子,没有了她该如何收场?她没法忘记看到那些可怜的底层人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也没法忘记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战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充满理想的天真少女,不甘心到死都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人。她也想要名垂青史,做出一番让世人惊叹的丰功伟绩。只是后来这份雄心被残酷的现实打磨得消失殆尽,她不愿意承认,但最后依然变成了芸芸众生中为了金钱名利勾心斗角的一员。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实现理想和抱负的机会,哪怕仅仅是场梦,陆楠也不想就此放弃。 想到此处,陆楠就顿时又焕发了一股生存的动力,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 大概就是靠着这一股不愿意认输的劲头,陆楠硬是活生生的撑了下来,虽然几度陷入死亡边缘,她终究不愿意彻底睡去,哪怕她已经被折磨得很痛苦,明知死掉可能还会比较轻松也一样。中间好像朱利安追了上来,陆楠不知道他跟阿弗里说了些什么,但迷迷糊糊感到朱利安似乎给她灌了什么又苦又酸的液体,又把她脱光搞了类似刮痧一般的操作。总之被他折腾了好几天,陆楠终于退了烧,捡回了一条小命。而他们也赶回了王都。大概是引发了一场骚乱吧,反正陆楠已经彻底的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陆楠第一次彻底的恢复意识在王宫卧室那张宽大华丽的四柱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几乎怀疑是在做梦。而守在床边的侍女见她醒来,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出去喊人了。没过多久一群人就乌泱泱的涌了进来,陆楠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大多数人都在极力的表达自己的欢喜和惊讶,闹嚷嚷的让陆楠脑门发胀。最后还是弗兰德斯公爵看出了她的不适,出声把人赶走了,只留下了他和安茹公爵两个人。 再次见到这两个人,虽然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感觉上仿佛已经千年万年,陆楠被侍女扶起来靠在软垫上,又喝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的汤,觉得终于有了点说话的力气。缓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干涩的问:“我回来多久了?” 一出声她就被吓了一跳,她的声音跟砂纸磨过似的,嘶哑得自己听着都难受。 “您已经昏睡了接近半个月,我的陛下,我们一度担心您会不会蒙主召唤,幸好您还是挺过来了。” 弗兰德斯公爵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样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虽然他努力的想做出担忧的表情,可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儿却无从隐藏。陆楠先是感到疑惑不解,然后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扭头看向安茹公爵。 “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您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呢。” 和弗兰德斯公爵形成鲜明的对比,安茹公爵脸上的冷漠足以凝结出一层寒冰,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陆楠一番,冷笑着说:“才继位几个月的女王忽然就患上重病要死了,您觉得这会给整个洛林和帝国带来什么影响。拜您所赐,我可是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顾不上。有件事我感到非常的好奇,您不是打着休养的旗号去行宫的吗,为什么音信不通大半个月后,您一副马上快死的样子奄奄一息的被送了回来呢?” 陆楠干笑了几声,她就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对安茹公爵隐瞒,果然他已经怒火冲天。她估摸着自己此次出行的前前后后弗兰德斯公爵应该对安茹公爵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装作没有听懂安茹公爵的讽刺,厚着脸皮继续问道:“看起来好像很多人都在密切关注我的病情,这有点奇怪,我不觉得什么时候自己拥有这么高的威望了。按理说他们不是应该盼着我死,再拥戴我的侄儿们上台吗。” 弗兰德斯公爵和安茹公爵对视了一眼,像是在交换什么信息,陆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居然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不禁狐疑的看着他们。弗兰德斯公爵干咳了一声,笑着说:“您一直病着所以不知道,在您出宫休养以及因病卧床的时候,库曼人有了新的动向。” 陆楠一听,心脏便是猛的一跳,一时间连自己现在体虚无力都忘了,想要坐起来却只是差点从床上翻倒,还是安茹公爵眼明手快的上前扶了一把。 “什么动向?” 陆楠顾不上向他道谢,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支撑起身体,瞪大眼睛看着弗兰德斯公爵,有些紧张的问。 “库曼人不知道为什么,通过海路朝着教廷所在地发起了进攻,现在已经几乎全军登陆,前景非常不妙。教皇正在对所有领主发出号召,要他们全力出击,支援教廷,抗击异教徒的入侵。当然,我们也收到了。” “您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弗兰德斯公爵笑得像一只偷吃了小母鸡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答应,我就以您重病无法理事为借口一直拖延着没有答复。之前教会不是还一直想要对您施压吗,现在他们可没法嚣张了。我们当然要得到足够多的好处才慢慢出兵,做个样子就行,反正教廷那边还有很多军队支撑,而库曼人也不可能一直长期作战,就让他们去慢慢互相消耗吧。” 陆楠松了口气,但她随即意识到不对。虽然她和萨拉丁有了私下的约定,她会收缩东方防线,而且在萨拉丁对教廷发动侵袭的时候决不趁机发兵偷袭。为此她还留下了一个把柄给萨拉丁,想必她要是敢违约,萨拉丁就可以公开那封她亲笔书写还有她私章印鉴的文书,让她身败名裂。但是这样的话时间对不上啊,只能说明萨拉丁在来赴约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通过海路进攻教廷的计划。可这样的话,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的?难道是有人事先告诉了他? 陆楠顿时冷汗淋漓,心中惊疑不定。这个秘密她一直守口如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阿弗里都只以为她要求的不过是一份停战协议而已。而知道她私下盘算要挑唆萨拉丁从海路进攻教廷,而自己这边会按兵不动,找借口拖延不去增援教会,也不会越过防线趁着库曼大军倾巢出动而发动进攻的人,只有一个。 朱利安。 陆楠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扶着安抚公爵的手躺下,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虽然她确实没有特别叮嘱过朱利安不要把自己这份打算提前告诉萨拉丁,但是白痴也应该知道不能随便说出来,况且是朱利安这种聪明人呢。 她想起了和萨拉丁谈判出来后就没见过朱利安的人影,当时她还觉得很奇怪,现在一想,也许朱利安那时就躲在萨拉丁的骑兵队伍里。她曾经疑惑朱利安是怎么见到萨拉丁的,他闭口不谈。仔细考虑一下,他要是原本就认识萨拉丁,好像就不奇怪了。 朱利安,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你背叛了我吗。 陆楠心中燃烧起了一股汹涌的杀意,但是她却深深的掩盖住了,用一个惯用的笑容作为掩饰。弗兰德斯公爵还在兴高采烈的诉说这次库曼的进攻吓得诸多领主屁滚尿流,终于想起了帝国的好处,一个个跑得飞快的来寻求庇护。这种时候他们当然不希望帝国内部政权发生什么动荡。要是陆楠死了,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合法继承人,她的那些侄儿堂兄叔叔搞不好就又要为了争夺王位来一场巨大的混战,所以陆楠还是活着比较好。 陆楠静静的听弗兰德斯公爵说了老半天才把最近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说得差不多,安茹公爵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偶尔补充一下弗兰德斯公爵说漏的地方。陆楠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不知不觉缓和了很多,这对她而言可不是件好事,她琢磨着是不是该扶植一下香槟公爵,给他更多的权力好出来跟这两个人打对台。 最后面对弗兰德斯公爵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做的问题,陆楠轻描淡写的说:“我不是生病了吗,还昏迷不醒呢,没办法处理教会的请求。不过也许遇到什么好消息我心情一好就会马上醒过来了。” 弗兰德斯公爵闻言会心的笑了:“是,陛下,我明白了。” 第180章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陆楠一度差点病死,陆楠就索性真的装起了病。反正她只要说自己病还没好需要休养,没人敢质疑真假,还得满面笑容的劝慰她好好休息,感叹都是他们太无能才导致尊敬的女王陛下年纪轻轻便积劳成疾。陆楠耐着性子躺在床上接见了几波探望的人,幸好现在她确实一脸病容,而且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倒也没人怀疑她是不是装病这个问题。但是陆楠很快就感到了不耐烦,虽然从死神手中侥幸逃脱,她的身体还是虚得发慌,稍微多说几句话就累得两眼发黑气喘吁吁。所以她打发走最后一波探望者后就立刻要贝赫伦夫人去宣布她必须静养,不能见人。 回想起这一路的奔波劳累,哪怕是向来以工作为乐趣的陆楠也有点吃不消。她很想什么都不管放空脑子好好休息一下,反正外面的事情暂时都由几个枢密院的大臣代管,一时之间不会出乱子。但是她有心暂时放权表示信任,几个大臣却不肯这样放过她。在她离开的期间,各种需要她亲自确认的文书信件早就堆积如山,而且关于她和诺曼底公爵缔结婚约的事情也正式提上日程。还有什么找地修建福利院孤儿院的事情啦,面向民间招募宫廷管事啦,东方的商人应邀前来拜访啦,教会不断的派出使者需要应付打发啦,无数跑来觐见的帝国封臣吵着喊着要得到接见啦……总之林林总总,陆楠一看就头皮发麻,只想再次不管不顾管的晕死过去。 但是逃避是没有用的,陆楠犹如咸鱼般在床上挺了一会儿尸,最后还是认命的爬了起来。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矫情的抱怨,有作为的明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匆匆忙忙的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个澡,几个侍女看着她清晰可见突出来的肋骨心疼得都要哭了。露易丝更是一边给她洗头一边掉眼泪,嘟嘟囔囔的抱怨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去,有她在绝对不会让女王陛下吃这么多苦。陆楠闻言只能苦笑,心说真要带着她,只怕是走到一半露易丝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其实大概王宫里的人心里都很疑惑,不会有人真的以为女王陛下只是去休养然后不幸患上了重病。在这一个月多月里王都里可谓是流言蜚语不断,行宫被骑士团严密的把守着,骑士团团长亲自压阵,除了几个女王的近臣,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大家都在纷纷传言说女王其实是怀孕了,可是因为要和诺曼底公爵订婚不能有私生子,所以不得不躲起来悄悄堕胎。而陆楠在销声匿迹一个多月后又一副快死的模样被抬回王宫,似乎更加坐实了这个传言。 陆楠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这些议论,也没人敢在她面前不怕死的乱说。她的几个贴身侍女倒是不相信,因为陆楠有没有怀孕她们还不知道吗。除开胆子比较大的露易丝,其余几个侍女都跟赛莉西亚差不多,胆小如鼠,生怕惹事。在陆楠一贯的调教以及贝赫伦夫人和香槟公爵双重严厉的监视下,她们是没有胆子去说什么的。 至于随行的骑士们,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只是陆楠觉得他们此刻这份忠诚大概可以信任,可是时间会将人变得面目全非,也许有一天他们就会因为什么原因出卖自己。要是有心人刻意想探寻真相,她这一个多月的真正去向迟早都会暴露。陆楠并不害怕,她从未以为世界上可以有永不泄露的秘密。只要可以尽量拖延一段时日就好,等到她正式加冕称帝,将教会打压得无法动弹必须看她的脸色做人,届时不管再有什么背叛和泄密,都无法伤害到她半分。一味想着怎么防御终究是徒劳,关键还是要强大到无坚不摧。 这么一想陆楠顿时就又产生了新的动力,连头都没那么晕了。洗完澡后她又吃了些清淡滋补的食物,稍微休息了一下就马上投身于永无止境的工作之中,靠在床头聚精会神的阅览那些送来的东西,时不时的认真计算核实上面记录的数字,还要去找一下留存的资料,验证自己的想法。这种在有些人看来枯燥无味的工作陆楠却偏偏做得津津有味。中间好几次侍女们都小心的过来劝她休息,但陆楠看到还有那么多等待处理的文件回信,哪里能安心的休息,假装没听见继续奋笔疾书。直到她在最后一份文书上签名落章,才惊觉不知何时,天都已经黑了,屋里早就点亮了烛台,照耀得灯火通明,所以她一时都没发现时间的流逝。 “露易丝——” 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毕竟大病初愈,陆楠只觉得背上全是冷汗,手脚无力。暗叹一声还是别这么拼命万一又病了可没第二次的好运气,陆楠丢下笔躺在软绵绵的靠垫上,闭着眼睛叫着侍女的名字。但是叫了一声她就觉得不对劲,露易丝和其他几个侍女都不在房间里面。她睁开眼环视四周,冷不丁的吓了一跳,香槟公爵正静静坐在无法被烛光照到最阴暗的角落,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见陆楠看过来,他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一个堪称没心没肺的轻浮笑容:“终于发现我的存在了,我还在想,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您才会意识到我。” 许久没见,这家伙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大晚上的也穿得一身骚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的配件装饰一个不少,活像要去参加什么盛大的宴会。虽然在之前枯燥艰难的旅途中陆楠时不时的会因为阿弗里想起他,但是现在大活人站在面前,她反倒是毫无兴趣。俗话都说饱暖思淫欲,陆楠大病一场,哪来什么心思去想那些活色生香的事情,她只想赶紧养好身体,完成手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心里虽然有点嫌弃他不请自来,但考虑到打算找他借钱,陆楠还是露出了一个营业用的礼貌笑容,不怎么热情却也称不上冷淡的点了点头:“抱歉,太过专心了,怎么也不叫我。” 他们两人自从滚过床单后表面上还是变得比较亲密了一些,说话的口气也随便了许多,陆楠就不再假惺惺的客套,都没打算从床上起来。她心里还是有点恼怒,确实陆楠从没想过隐瞒跟香槟公爵的关系,之前他们两个人更是胡搞瞎混闹得有点厉害,但这些侍女居然真的放心让香槟公爵单独留在自己的卧室里,到底谁才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啊。陆楠决定一定要好好的再敲打她们一番,不要以为冠上一个情夫头衔仿佛就有了什么特权一样。 香槟公爵笑了笑,站起身朝着床边走了过来。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非常优雅,仿佛踩着一种不知名的节奏,有点走猫步的感觉,但又不至于那么娘气。陆楠以前看得多了都没有怎么特别注意,但是和一群糙汉们相处了那么久,猛一比对,才觉得香槟公爵跟阿弗里简直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如果说阿弗里是一把锋利的武器,香槟公爵无疑就是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了。他当然不可能天生就自带这种做派,肯定是经过了许多刻意的钻研和训练才能随时保持着如此优美的举止。从这个角度来说,香槟公爵还挺勤奋的。 “您在想什么呢,陛下。” 香槟公爵坐到了床边,轻声细语的说,还体贴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烛光下他的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就跟某种动物一样,幽幽的看着陆楠,看得她心里发毛,总觉得香槟公爵阴阳怪气。 她有心想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出来敷衍一下,但可能是耗光了精力,一时之间竟然有点索然无味,提不起应付的精神。于是陆楠做出一副明显的疲倦姿态,希望香槟公爵可以自行理解,识趣的告辞。偏偏平时都善于察言观色从不会让她不快的香槟公爵却跟忽然瞎了一样,自顾自的环住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陆楠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熏得她有点头晕。 “陛下瘦了好多,憔悴成这样,真是可怜。” 香槟公爵嘴里甜蜜蜜的说着好像是关心的话语,还用手轻柔的抚摸着陆楠的脸和脖子,仿佛在回忆对比手感。陆楠倒是没有反抗,反正更多的事情都做过了,摸一摸又不会少块肉。她在洗澡的时候已经照过镜子,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虽然倒还称不上变丑了,可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还是略触目惊心。陆楠摸着身上都感到膈手,想来香槟公爵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的对现在病怏怏的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可是随即她就被香槟公爵按着头深吻了一番,被亲得差点窒息。陆楠象征性的抵抗了几下,她现在可没什么力气跟他对打。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在接吻的空隙中气喘吁吁的说:“我生病了,没心情做这种事情,您是打算把我当成自己的那些情妇吗?” “怎么可能呢,尊敬的陛下,自从和您在一起后,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情人。” 香槟公爵柔情蜜意的说着,银蓝色的眼睛充满了足以让任何女人脸红心跳的爱意,要不是陆楠太了解他,几乎以为是真的了。 每一次他抚摸陆楠脸庞的时候,动作是如此的轻柔,就像是把陆楠当做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陆楠心如止水的躺着不动,心想到底是知名花花公子,确实有几分本事。假如她是个涉世不深的真少女,肯定会被他骗得服服帖帖。 翻了个白眼,陆楠索性放弃抵抗任由他摆布,嘴里冷漠的说:“好吧,您就由着性子乱来吧,要是我因为这种事情死在床上,那可真是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了。” 她不知道香槟公爵又被戳到那根不知道的神经,莫名其妙的发起了情,连现在自己这幅骨瘦如柴的样子都能下嘴。她觉得香槟公爵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布自己的主权,就像是动物圈地一般不可理喻。呵呵,男人就是这样可笑,自以为能通过做爱来征服女人。陆楠心想做就做呗,权当白嫖。反正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发狠把自己弄死在床上。 “我怎么舍得弄死您呢,尊敬的陛下,我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侍奉您,这可是作为情夫的本分。要是连这个用处都派不上,那我才变成了一个笑话,您说是吧。” 其实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早就不您来您去,有点假戏真做的称呼对方的名字,好像是在谈恋爱似的。陆楠可以肯定香槟公爵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才又开始满嘴的陛下陛下叫起来。但她左思右想,自己并没有和其他男人有过暧昧啊,他是吃的那门飞醋?还是说他又戏精上身,想扮演一下独占满满的痴情人设妄图刷一波好感?陆楠只想拍拍他的头痛心疾首的说,兄弟,别这么敬业,现在只要让她好好睡一觉就能获得好感了,没必要强迫自己,真的。 香槟公爵慢条斯理的摆弄着她,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陆楠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全程死鱼,但还是被他挑起了一点感觉,半是恼怒半是无语的随波逐流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的打了他一耳光。 “够了!” 香槟公爵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巴掌印,他歪了一下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楠。陆楠觉得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和他吵架也是神了,喘了几口气后语重心长的说:“尤里安,你在闹什么,是因为我和诺曼底公爵婚约的事情吗。之前不是早就和你说过,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香槟公爵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哈哈笑了起来:“您还以为我是在嫉妒诺曼底公爵那家伙吗,不,您错了,我尊敬的陛下。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对手,因为我知道在您眼里他只不过是几块领地。但是请您解释一下,什么时候您又和我们那位可敬的圣骑士大人扯上了关系?我都不知道您用了什么样的手腕,居然连他都可以收为您的裙下之臣!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说过,看在我和所有情人分手的份上,您好歹也别这么快就厌倦我,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脑的傻瓜好吗!” 陆楠只觉得这人大概是疯了:“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跟阿弗里什么都没有——” “不要对我撒谎,亲爱的。” 香槟公爵俯下身体,抓住陆楠的下巴,那张精美得犹如艺术品般的脸上出现了堪称暴虐的神色,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在他护送你回来的时候我可是清楚的看见了,那样的表情,可不像你宣称的那么清白。你敢发誓说你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对我发誓啊,克洛泰丝,发誓你没有和他有过任何暧昧,发誓你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 陆楠早就已经筋疲力尽,觉得香槟公爵大概吃错了药。她当然不会真的去发誓,说白了香槟公爵又不是她丈夫,管得着她吗。再说陆楠还真的和阿弗里清清白白,她自觉问心无愧。于是陆楠只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冷漠的说:“随便你吧,要是真的想这么弄死我,请便。” 说完她就闭上眼,全然不管了。 香槟公爵僵硬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法这么继续做下去,他低声咒骂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翻身下床,用热水给陆楠擦干净,重新穿上衣服。又不顾她的无视爬上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说着一些抱怨和道歉的话。陆楠权当他在放屁,觉得他总算是消停了,这才放心的彻底睡去。 唉唉,还妄想搞后宫呢,一个情夫她感觉就已经要死了。无法想象以后和诺曼底公爵结婚了会有如何精彩绝伦的婚姻生活。早知道就该找个地位出身低温顺听话的,香槟公爵大概从来就没想过要在女王面前伏小做低当个女人背后的男人吧。 第181章 早上陆楠醒来的时候,发现香槟公爵居然没像往常一样赶在天亮之前悄悄离开,坦坦荡荡的睡在她的身边还打着幸福的小呼噜。宫廷里没有秘密,他留宿女王卧室的事情肯定会立刻传遍大街小巷,陆楠牙痒痒的看着他熟睡的脸,很想直接用枕头闷死他完事。 “别装睡了,你就这么渴望我跟诺曼底公爵的婚约告吹吗。” 最后陆楠只是跪坐在床边,幽幽的说。香槟公爵这样子可骗不了她,实际上她早就在各种同床共枕中发现这个人其实非常警觉,身边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根本不会安心的睡着。以往他们每次幽会后香槟公爵都会看似体贴的摸黑溜走,陆楠觉得不是因为他很温柔,而是他不想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罢了。 香槟公爵不动如山,好像真的睡得很沉,陆楠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自顾自的下了床,摇铃叫来侍女给她梳洗。事到如今她索性破罐破摔,想来诺曼底公爵又不是不知道她跟香槟公爵之间的暧昧。结婚对象有没有情人私生子这种事从来不是政治联姻里需要放在首位考虑的条件。陆楠不知道香槟公爵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大张旗鼓,好像要强烈彰显自己情夫身份。但是这件事对陆楠又没有任何影响,她干脆就默许了。她还要找香槟公爵借钱呢,当然要顺着他,让他高兴一点。只要不在重大事件上作妖,陆楠倒不是很在乎他私下的言行。 侍女们捧着水盆毛巾跟衣服进来,见到睡在床上的香槟公爵一个个都很吃惊,但她们很识相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陆楠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让露易丝给她梳头,从镜子里看到几个侍女在偷笑,交换着暧昧的眼色,有一个还不停的偷看香槟公爵,耳朵发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陆楠见状也不奇怪,毕竟香槟公爵的颜值没得说,经得起考验。这半裸裹着床单里睡觉的样子对未经人事的少女而言也太刺激了。 她没说话,但是赛莉西亚却发现了身边同伴的异样,生怕惹怒了女王,急忙不动声色的用手肘戳了她一下。这才让那个脸红心跳的少女惊觉自己居然在女王眼皮底下偷窥她的情人,不禁吓得脸色发白,惶惶然的低下头。陆楠很想告诉她自己完全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香槟公爵又不是她丈夫。而且香槟公爵肯定不会那么傻的去偷吃自己的贴身侍女,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啊。 直到陆楠慢条斯理的梳洗完毕,吃完早餐,香槟公爵才装模作样的醒了,头发乱蓬蓬的从床上爬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上一丝不挂,顺手拿了个枕头敷衍的挡了挡。这放浪不羁的行为顿时吓得几个贵族出身的侍女小姐连声尖叫,不等陆楠发话就一个个逃命般的溜出了房间。只不过陆楠分明看到有几个女孩子貌似用手捂着眼睛,其实在从指缝间偷看,不禁哑然失笑。 “早上好,亲爱的克洛,你今天看起来真是特别的美。” 香槟公爵就这么光着屁股走过来,作势要低头吻她,陆楠嫌恶的躲了躲,她才不想和没刷牙的男人接吻。香槟公爵早就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也没有放在心上,最后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随后他就毫无顾忌的坐在陆楠对面的椅子上,还拿起她吃剩下的早餐啃了几口,津津有味的舔着手指。陆楠捂着额角觉得简直眼睛都要瞎了,没好气的说:“能请公爵阁下先把裤子穿上再说吗。” “啊,真是无情残忍的话语,我以为您会很喜欢眼前这一幕,虽然您从来没有说出口,我却还是清楚的知道,您非常喜欢我不穿衣服的身体。” 看得出来香槟公爵心情很好,大概是陆楠没有斥责他留宿的行为,也没有在侍女面前掩饰满足了他奇怪的心理。陆楠叹着气瞄了他几眼,老实说香槟公爵现在全裸着在红色天鹅绒扶手椅上翘着两条长腿的样子堪称活色生香,要是来张照片作为杂志封面,肯定会被无数女人瞬间买断货。但是陆楠不打算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觉得这家伙已经隐隐有点恃宠生娇的苗头了。 见陆楠面色冷淡,香槟公爵见好就收,吃完东西后乖乖的穿好了衣服,还自力更生的梳头洗脸,顿时又变成了衣冠楚楚的禽兽一枚。陆楠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免不了问一些交代的事情处理得如何,得知一切顺利后稍微放下了点心。 “那群东方来的商人想要得到你的召见,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还是见一下比较好,我觉得要是可以跟他们搭上路子打通东方商路的话,一定有丰厚到可怕的利润回报。对了,他们还请我转交了一份给你的礼物,我看了一下,是一盒珍珠,下午找人送进宫给你好了。” 香槟公爵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整理着领结,陆楠懒洋洋的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有关手中事务的详细情况,一时间还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构想,她不想跟香槟公爵发展出这种关系。反正他们只是因为利益才结合在一起,要说什么爱情简直笑掉人的大牙。在陆楠看来,他们单纯维持着联盟伙伴的关系更好。但是经过了辛格之旅后,陆楠微妙的有些理解了香槟公爵的想法,大概就跟她妄图通过感情来控制阿弗里一样,香槟公爵估计也是不放心,总是担心陆楠会将他利用殆尽后抛弃。哪怕从任何层面而言陆楠都不可能主动破坏他们的结盟,香槟公爵还是希望在这份合约上加一把名为爱情的锁。所以陆楠想明白了,既然香槟公爵非要自己爱他才肯安心,那为了更长远的计划,配合他表现一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想来总有一天他会厌倦情夫的身份,届时他们再退回单纯的利益伙伴关系。 她一边心里想着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香槟公爵的话。大概是察觉到了她前所未有的柔软态度,香槟公爵简直喜上眉梢,黏黏糊糊的缠着她不放,一个劲儿的亲来亲去,直到亲得陆楠失去耐心的冲他发火。 “有完没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既然你这么闲的话,不如过来帮我分担一些。” 香槟公爵悻悻的放开她,撇了下嘴说:“我才不想掺和到你的那摊事情里去,现在王宫里最大的事情不就是你和诺曼底公爵订婚了吗。让情夫操办自己的订婚仪式,亲爱的,你也真是够冷酷。” “昨天晚上说不会嫉妒诺曼底公爵的那个人是谁来着?尤里安,你可要说话算话。” 陆楠调侃了他几句,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多么嫉妒,就催促他赶紧走,自己这边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这时外面传令官敲门通报,说阿弗里请求觐见,刚才还微笑着的香槟公爵顿时脸就垮了下来。陆楠以为他又要开始作天作地,但他竟然忍住了,还无奈的冲陆楠笑了笑。 “好吧,我就不留在这里碍事了,请允许我告辞,尊敬的陛下。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晚上进宫来看望您。” 陆楠对外面站着的传令官点了点头示意允许阿弗里的觐见,这边也没忘记顺一下香槟公爵的毛,安抚的摸了下他的脸:“可以,晚上你再来,我等你一起晚餐。” 香槟公爵这才高兴起来,弯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整理好衣服迈步走向门口。在出门的时候他正好和阿弗里打了个照面,陆楠本以为他要做出挑衅或者嘲讽的姿势,没想到香槟公爵却礼貌十足的对阿弗里鞠躬问好,还客气的感谢了一番他护送女王陛下的辛劳,让陆楠有点啼笑皆非,搞不懂这家伙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阿弗里走进房间后还是一如既往,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陆楠想到自己能活着算是有他一半的救命功劳,急忙表达了一下感谢,说了不少关心的话语。她还担心阿弗里会不会表现出尴尬之色,毕竟他算是把自己看光摸遍了。但是阿弗里看向她的视线坦坦荡荡,估计那些接触在他心里压根掀不起任何波澜吧,陆楠有点失望的悄悄叹了口气。 寒暄了几句后,眼看就要陷入无话可说的局面,阿弗里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陛下,您不打算发兵支援教会吗?如果是手上抽不出合适的人手,我可以带着少数的骑兵先行一步。” 陆楠按了下额角,她就知道,阿弗里不会坐视不管。但是她又怎么可能让他去以卵击石的送死,无奈的说:“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当然会支援教会,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库曼人毁掉教廷。但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保证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阿弗里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把接下来的问题问出口,陆楠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干脆自己先说了:“您是不是想问,这次辛格之行跟库曼入侵是不是有联系,您在怀疑我跟苏丹有什么私下的协议吗。” 换个人,即便心里真的这么想,肯定会矢口否认。但阿弗里就是阿弗里,他没有吭声,却用沉默来表达了自己真实的回答。陆楠早就预防着他的这种怀疑,正好也不是没有合理的解释,便一本正经的说:“但是看看具体的时间就不难推断出,在我们还没抵达辛格见到苏丹之前,库曼人就已经准备好入侵,开始正式出发了。您应该很清楚,想要计划这么一次大规模的海上行军,各种调度安排少不了。他们一定是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我不否认,可能和苏丹签订的停战协议有一定的原因,但我可以对着天主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在这件事里有过任何举动。如果我撒谎的话,就让我的灵魂无法安息,永沉地狱——” “不,不需要这么发誓,陛下。”阿弗里急忙阻止,有些焦急的说,“我确实产生了一些怀疑,但只要您说不是,我就愿意相信。和您相处了那么久,我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对不起,请原谅我。” 陆楠悄悄松了口气,阿弗里不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既然他说相信那就是真的信了。陆楠一边觉得有点内疚一边又觉得阿弗里是不是太好骗了点。 啊,稍微感到良心有点痛。 大概阿弗里就是为了向她确认这件事而来,陆楠和他大致聊了一阵,再三保证一定会出兵支援教会,他才露出放心的表情,有点为难的说:“抱歉,陛下,我知道之前教会采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对您施压,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教会是教会,教廷是教廷,身为天主的信徒我不能让圣地被异教徒毁灭抢夺,也不能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民被异教徒杀死,当成奴隶一样贩卖。其实,我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无知和单纯,我明白您心里也有各种顾虑和考量,想要借此来逼迫教会低头。但我请求您不要为了利益忘记内心的那份善良,无论如何,平民总是无辜的,教会里也不全是利欲熏心的坏人。” 陆楠是真的有些惊讶阿弗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思索了一阵,郑重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 阿弗里垂下头,低声说:“又要让您承担起这么困难的重任,我很抱歉。” 陆楠故作为难的笑了笑,但在阿弗里抬头看她的时候又立刻收敛起苦涩的表情,装得若无其事。看到阿弗里眼中的内疚之色更加浓重,她自嘲的想自己也是挺婊的。 这就要感谢弗兰德斯公爵和安茹公爵的精彩操作了,反正黑锅都被他们背了,外界都以为整个枢密院都联合起来反对出兵,理由是他们不能撤回东方防线的军团免得到时两面失守,而这样的话他们手上就没有更多的兵力了。而且之前教会连续好几年向帝国索要大量财物和土地,现在他们真的很穷没钱没装备。而且女王陛下不还没正式加冕吗,为啥单找洛林求援啊,洛林女王怎么可以号令整个帝国动员起来支援教会呢?而陆楠在强大的枢密院前实在无法强顶,加上又重病卧床,只能弱小无助又可怜了。 所以说弗兰德斯公爵其实挺好的,知道什么时候该主动背锅为君主分忧,难怪他可以屹立多年不倒,陆楠发现自己都有点喜欢他,连那个秃头都越看越顺眼。 送走了脚步沉重的骑士,陆楠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通报诺曼底公爵求见。陆楠估计他是来说订婚以及催促出兵支援西法兰的事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刚才香槟公爵告诉她,因为库曼打过来的关系,最近雇佣兵市场一片红火,无数领主都想雇佣他们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虽然香槟公爵谈好的几队还暂时没有被雇佣走,但他们全部要求涨价。叫得最厉害的那位正好陆楠还认识,不就是曾经让她心猿意马差点就拖上床成为情夫二号的那只疯狗吗。 “请公爵进来吧。” 烦恼的揉揉脑袋,陆楠觉得自己多半要破财了。不知道香槟公爵愿不愿意看在她昨晚上陪睡的份上主动当冤大头出了这笔钱?陆楠觉得多半不行。香槟公爵再怎么有钱也不会为陆楠未来的丈夫买单的…… 第182章 这还是陆楠回到王都后第一次见到诺曼底公爵。 他们两人订婚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昭告四方,正式的条款协议已经拟定确定,只差一个公开的订婚仪式。由于贵族间基本不存在悔婚的可能,所以差不多他们算是一半的合法夫妻。除非一方倒霉的死了,这辈子都得绑在一起。但是诺曼底公爵竟然都没有来看望一下生病的陆楠,连装样子都懒得装,这种不敬业的态度让陆楠很不满意。她从没想过诺曼底公爵会对自己温柔体贴,真的像个合格的丈夫,但起码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吧。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土大贵族,难道他对自己的婚姻没点B数?莫非还期待着什么真爱?既然对政治联姻感到很屈辱,大可以别来求她,一开始主动提出联姻的人又不是陆楠。现在倒是摆出一副备受侮辱贞洁烈女的嘴脸,让陆楠觉得可笑又鄙视。 抱着这种想法,陆楠对诺曼底公爵也懒得摆出什么好脸色了,反正她又不需要去讨好他。不管他再怎么厌恶排斥,届时哪怕是压着他绑着他,陆楠也会和他生孩子,确保那六块领地可以顺利到手。只要生了孩子,不管男女,诺曼底公爵就没有存在必要。到时候他要是乖乖的不闹事,陆楠大可以和他彻底分居老死不相往来。他要是敢反悔,就别怪陆楠心狠手辣当一回黑寡妇。 看着推门进来的诺曼底公爵,陆楠脑子里盘算着各种暗杀下毒的计划,虽然没有表露出嫌恶,但也谈不上什么友善,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般冷淡的问:“有什么事情吗,公爵。如果只是想说订婚的事情,不需要您亲自跑一趟,派您的手下跟我的大臣谈就行了,我记得早就说过,一切相关事务都交给了弗兰德斯公爵负责吧。” 诺曼底公爵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苍白瘦削,比陆楠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还要憔悴,哪怕陆楠不懂任何心理学也能轻易看出来这一个多月里诺曼底公爵肯定精神状况很不好,大概还有严重的失眠问题。她心里不禁开始嘀咕,这家伙该不会想活活把自己给耗死,让婚约到时候自动作废吧。所以不等诺曼底公爵说话,陆楠又用严厉苛刻的语气对他说:“有件事别怪我事先说明白,要是您打着什么让婚约自动作废的盘算,奉劝您一句适可而止。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答应您的求婚,要是还没等到举行婚礼生下孩子您就发生了什么意外……” 陆楠没有把话说完,意味深长的冷笑了几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诺曼底公爵惨白的脸上涌出一股不正常的嫣红,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看来被气得够呛,连手都在微微发抖。只是陆楠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她觉得就跟谈生意一样,当然要做好事先声明,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诺曼底公爵咳嗽了一阵,用一块手帕擦了擦嘴,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抑制满心的怒火,说话的声音都有点不稳了:“很难想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您口里说出来的,我不禁怀疑您真的只有十六岁吗。甚至我怀疑您是否确实是个女人。从您眼里不但看不出一丝正常少女对于自己婚姻和幸福的憧憬,甚至比那些老练的政客还冷酷无情。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造出了您这样一个怪胎,想必您的童年一定非常不幸,才会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婚姻变成一场利益交换。听您说起生孩子的口气简直就像是在说什么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小事。陛下,您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陆楠对此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面对诺曼底公爵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所以这种程度的嘲讽完全不痛不痒。她有点讽刺的想,如果他们两人的身份立场调换一下,趁火打劫的卑鄙君主以及忍气吞声必须生孩子的和亲公爵小姐,倒是一个可以尽情挥洒狗血的标准套路故事。可惜现实里想必诺曼底公爵不会被虐了一次又一次后就莫名其妙的爱上她,陆楠也不会对着这张总是充满屈辱和厌恶的脸产生任何怜惜,哪怕以正常的审美来看诺曼底公爵长得并不难看。他们注定只能是一对互相厌恶的夫妻了。陆楠还挺担心新婚之夜诺曼底公爵对着自己能不能硬起来。该不会还要她坐上去自己动吧。万一一直不能怀孕岂不是得捏着鼻子反复和他上床,想想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可是很忙的,没空听您那些充满怨气的抱怨。”陆楠毫不留情的嗤笑道,随手拿起一边的文件开始阅读批示,“如果您是来催促我尽快发兵支援,已经在筹备了,最迟三天内就可以出发。放心好了,和某些装模作样的人不同,我可是很有契约精神,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严格履行。不用担心我会找借口赖账。” 诺曼底公爵很明白陆楠暗含的嘲讽,也难为他竟然活生生的忍了下来,没有反唇相讥。他默默的深呼吸了一阵,才低声的说:“那么能不能请您尽快一些,巴赛尔公爵那里确实已经不能支撑太久了。” 陆楠充满狐疑的说:“这不太可能吧,除非我亲爱的叔叔已经彻底疯了,在库曼发动入侵的时候还坚持要把大量兵力都耗费在内战上,正常而言他们现在都应该自觉的停战观望情况再说啊。如果我亲爱的叔叔非要坚持这么干,那些支持他站在他一边的封臣恐怕都会转变立场,纷纷跑到巴赛尔公爵那一边去,反正是我话绝对会这么干,谁会去支持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国王。” 说到这里陆楠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番诺曼底公爵,慢条斯理的问:“或者里面有什么您悄悄隐藏起来的小秘密,所以您才那么焦急忧虑,不断催促我赶紧发兵支援巴赛尔公爵。难道我亲爱的堂兄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把柄,一旦暴露就会瞬间身败名裂?” 老实说陆楠真的怀疑过诺曼底公爵是不是对这位堂兄抱有什么暧昧的感情,怎么看他都像是为了巴赛尔公爵奉献牺牲,连自己家族都赔上了。话说西法兰的王位上坐着的是谁关诺曼底公爵什么事情,以他的身份地位,谁做国王都只会好好的跟他维持关系。再加上他如此明显的表露出了对自己的厌恶,都快三十的人了不但没有结婚,之前好像也没听说跟哪位女性有亲密关系,陆楠很有理由认为诺曼底公爵是个基佬。要是他跟巴赛尔公爵是那种关系的话,也不怪他如此的情真意切了。而巴赛尔公爵要真是个基佬,虽然倒也不至于会被教会拉去审判,但在目前天主教的世界里确实是个巨大的丑闻,不但违反了天主教教义,让教会随时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对他发难,也非常影响他的个人形象以及威望。陆楠脑洞大开的想莫非西法兰国王就是因为发现了儿子的秘密才恼羞成怒,宁愿顶着所有人反对也要剥夺他的继承权,把王位传给小儿子?嗯,很符合逻辑的推断。 这下陆楠不仅是讨厌诺曼底公爵,还开始担忧他有没有携带什么致命的病毒了。哇,真是那样的话她可不要和他发生关系生孩子,跟找死没什么区别。看来她只能送诺曼底公爵一顶青翠欲滴的帽子了。 大概是她那种厌恶的表情太明显了,诺曼底公爵被气得胸膛起伏,语气激烈的喊道:“不要用你肮脏的思想去揣测巴赛尔公爵!他那样高尚纯粹的人能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实际上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向你提出婚约的事情,要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会立刻阻止,因为他和你们这些满心只有利益的人不一样,他心里有着对爱情和友谊的渴望,他不会为了换取足够的利益而出卖自己!” 陆楠觉得他这样子不太像是在说谎,难道她猜错了?可是诺曼底公爵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直男,也许他暗恋着巴赛尔公爵还自以为是友情吧。想想在这个物欲横流的贵族阶层里,他这样的存在倒是一股清流,值得敬佩。但陆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对诺曼底公爵心软还主动当冤大头。 “哦,这样吗,那还真是抱歉了。” 她敷衍的说,一点都看不出任何诚意。 “我不关心巴赛尔公爵是个怎样的人,也不在乎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您不惜做出如此程度的牺牲,我只想最后一次提醒您,亲爱的公爵。我不会容忍这个婚约出问题,也不会看着您玩弄什么小花招来导致婚约告吹。从您提出联姻条件的一瞬间您就应该明白,实际上您就是用自己的领土换来了我对巴赛尔公爵的支持和承诺。所以一旦无法顺利得到约定的东西,我的怒火将会让您见识到什么才叫做冷酷和残忍。跟您口中那位正直善良又崇高的堂兄不一样,我可是非常无情的哦。” 诺曼底公爵咬着牙听着陆楠的这番话,转身迈步就走,看起来他已经打算直接摔门走人,但是陆楠却用低沉冷酷的声音阻止了他。 “要是敢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我们的协议就此取消,您知道,我做得出来。我不会容忍未来的丈夫再三挑战自己的威严。” 诺曼底公爵背对着陆楠,手握在门的把手上,僵硬着一动不动。 “现在回答我,您明白了吗。” 由于诺曼底公爵背对着自己所以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想必一定是扭曲且愤怒的吧,他的肩膀都在发抖。陆楠毫无怜悯,反而充满了某种优越感,心想这就是太过在意某个人的下场。诺曼底公爵完全不需要承受这种侮辱,实际上陆楠压根就没法将他怎样。可是他却自己乖乖的送上了致命的绳索和镣铐,萨利安家族的大贵族,西法兰的权臣,拼命忍受着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少女的羞辱。陆楠不觉得这么做很伟大,只觉得简直愚蠢。但她要赞美这种愚蠢,希望世界上跟诺曼底公爵一样的人越多越好。可惜,这样的奇葩也就诺曼底公爵这么一个了,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个天上掉落的馅饼。 啊,等等,同样的蠢货不是还有一个吗,朱利安不也是一个因为爱情才将自己束缚,为了记忆中影子将自己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不能见光的幽灵吗。只是陆楠一开始以为朱利安由于对公主母亲的爱是公主最忠实的狗,经历了辛格的事情后她就不敢这么确定了。她至今还是不知道朱利安的真正目的,但肯定和公主母亲的某种愿望有关。也许在关键的时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朱利安会非常爽快的把公主一起卖掉也说不定。反正他肯定是在苏丹面前已经卖过一次了。 仔细想想还真都是是深沉到可怕的爱呢,诺曼底公爵也好,朱利安也罢,可惜都是别人家的的事情,跟陆楠半毛钱都没有。陆楠微微摆头,从轻微的走神里清醒,对着诺曼底公爵再次逼问:“回答我,公爵,您明白了吗。” 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猛的提高了声音,还用一本书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诺曼底公爵的背抖了一下,陆楠听到他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是的,明白了,尊敬的陛下。”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无比艰难,且杀气四溢。看来他也不是毫无动摇,陆楠心想此时此刻,他心里有没有感到后悔呢。 “很好,您可以走了。” 话音未落,诺曼底公爵就迫不及待的开门走了出去,还把门甩得差点从门框上掉下来一般用力。他这么做陆楠反而放心了,要是他表现得毫无反应,逆来顺受,那估计已经开始计划结婚后搞一波暗杀要把陆楠弄死了吧。 “不,他应该已经想了无数弄死我的方法,我倒是应该小心一点,免得阴沟里翻船才好。” 陆楠小声的自言自语。其实她也不用非要把气氛弄得那么僵硬尴尬,但是她确实很担心诺曼底公爵心存死念,还没来得及生孩子就一命呜呼。现在看来,他恐怕不会那么死气沉沉,羞辱和威胁的双重作用下,他应该会确保自己活着,直到狠狠报复回来的一天。陆楠还挺期待他怎么做,不然这个婚结得未免太没意思了不是吗。 第183章 不知不觉,距离陆楠回到王都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 外面的情况大概是一片风雨飘摇,大有马上就山河破碎的氛围,无数领主都因为库曼跨海突袭教廷的事情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由于不可能有什么卫星实时监控高清摄像之类的黑科技,陆楠只能从时不时从前线人工传回来的战报大概推测一下目前的战况。怎么说呢,教廷的抵抗还是挺顽强的,竟然顶住了库曼人的前几波猛攻,在丢失了大片周边领土后和库曼人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因为教廷所在地罗马的城防工事做得相当不错,而库曼人走海路不可能一次性就将主力部队全部运送过来,所以陷入了僵持的阶段。 虽然大多数人都在猜测库曼人是不是打算重演几十年前全面入侵的一幕,陆楠却知道根本不可能。萨拉丁又不是傻子,不会一直跟教廷消耗下去。现在是因为教廷以及周边领主没有料到库曼人会忽然发动偷袭,一时之间被打得有点回不过神。但是等到时间稍微久一点后,库曼这边就会陷入战线拉得太长以及孤军奋战的尴尬局面,而周围的领主也肯定集结完毕,势必会对库曼人的军队发起强力反攻。届时萨拉丁要是不赶紧撤退,估计就要被瓮中捉鳖了。不过对他来说也不亏,这次突袭肯定伴随着大肆抢夺洗劫。教廷周围大多都是贵族们的庄园城堡,足够库曼人抢得盆满钵满。而且即便是无法彻底攻下教廷中枢,能打得教廷的骑士团缩回城防无法还手,对库曼人而言算是不得了的功勋,可以给萨拉丁换回空前的声望,足够他重新稳定局势了。 而对陆楠来说也是好处多多,首先,教廷和周边的贵族遭受损失又不关她的事情,其次教会的声望又一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可谓丢人之极。最后,在这种危机关头帝国的声望空前高涨,无数吓得瑟瑟发抖的领主和贵族都高呼着要陆楠赶紧加冕,以帝国皇帝的身份出来执掌战斗的大旗,共同团结打退库曼人。以前看不起陆楠觉得她只是个用来配种生孩子传递皇位的人们现在仿佛统一患上了失忆症,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把她几乎吹嘘成了救世之光。毕竟多年前她的祖父就曾经带领军队彻底击退了库曼人,那么作为他的后代,陆楠当然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这种时候他们倒不在意陆楠是个根本没法带兵上阵的女人了。陆楠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态,虽然稍微有点理性的人肯定不难看出库曼人不可能滞留太久,迟早会自己撤退。但是那一段时间里到处人心惶惶,天天得到的消息都是库曼人又推进了多少里,又杀了多少人,又有哪个贵族倒霉的战死在激烈的前线。加上本来就消息闭塞流通缓慢,一时间人云亦云谣言四次,大有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架势。说白了陆楠被架得高高的就是个顶锅用的,那些吹捧她的人心里打的小算盘陆楠不用怎么细想就能推断个明明白白。无非是万一战败了就把她丢出去献祭,将一切罪名都推到她身上,让萨拉丁杀掉泄愤,他们自己反倒是干干净净。 陆楠对此喜闻乐见,她就是需要这股推力。萨拉丁会不会真的借此挥军直下,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但陆楠也不敢真的那么相信萨拉丁的人品,她确实用了种种借口将大部分军队压在边境防线按兵不动,没有听从那些领主要求她赶紧出军攻打库曼来缓解教廷压力的建议。但陆楠还是很谨慎的没有撤回军队和相关物资,加大了防守力度,预防库曼人违反协议的搞偷袭。 虽然陆楠并没有亲眼见到正遭受库曼人洗劫杀戮范围下人们的遭遇,但怎么想肯定都是相当悲惨的,到底死了多少人陆楠都不敢细想。虽然她再三安慰自己,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更不是真的继承了歌兰王室血统的公主,并没有要对这个世界负责的义务。她只是个异界游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契约,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但每一次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着战争的相关事宜,每一次接到前线传回的战报看见里面轻描淡写提到大致的伤亡人数,她的良心还是感到了不安。倒也不至于沉重到令她难以承担的地步,只是偶尔想到自己曾经连看个杀鸡都觉得残忍,如今亲手出卖了成千上万的人命,竟然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应,陆楠就觉得搞不好自己已经变得很可怕了。 她庆幸着自己不用亲自上战场,所以不会亲眼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堆积如山,也不会目睹那些被库曼人烧成白地的城镇村庄。纸上的数字以及转述了好几次的传闻跟亲自体验程度相差太多,就让她以此来说服自己,不管死了再多的人,对她而言,永远都只是一堆概念。 “不过就算是这样,您的心也是足够冷漠了,毕竟那可是数不清的人命啊,都是因为您而死的,您竟然可以这么轻松的接受事实,也看不出有什么内疚不安。嗯……我在想,到底是您太过无情,还是一开始我就选对了人呢。” 就在陆楠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稍微走神的时候,许久不见几乎已经被她忘记的那个神秘男人又冷不丁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用惯有那种阴柔悦耳的声音细声细气的说。陆楠被吓了一大跳,但如今她已经学会不再表露出内心真实的情绪,反正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管是愤怒还是哀求都无济于事。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恶意操作的游戏,这家伙搞不好就在暗中偷窥着一切,当做真人秀般欣赏,满怀恶意的想看她挣扎痛苦的样子。所以她偏偏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哦,不错嘛,这种表情,非常女王,非常棒。不知不觉间您已经完成了蜕变,变得符合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了。要是一直纠结那些无聊的小事,成天自怨自艾,那可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场景。不得不说,也许您天生就有一颗适合成为帝王的心,因为您足够冷酷和自私。” 陆楠懒得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十分起劲。对付这种神经病,哪怕稍微表现出一丝回应的念头,只会叫他更加滔滔不绝。她希望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男人赶快说完废话滚蛋。但是这个男人却明显不想这么结束,他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容,从陆楠身边走到角落的一个花瓶前面,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枝花朵,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陆楠注意到他的穿着非常现代,一套看着就很高级昂贵的定做三件套西服,裤子熨烫得笔挺,脚上的皮鞋擦得噌亮,甚至手腕上还带着一块疑似某奢侈品品牌的手表,整体风格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别用这样可怕的表情看着我,我的胆子可是很小的。对了,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其他,只是想问一问,既然您都毫无顾忌的出卖了那么多人命,有没有兴趣再聊聊当初的那个建议呢?” 见陆楠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他还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就是那个关于献祭灵魂换来类似顿时存档功能的建议呀。您是不是也觉得每一次死亡都得从头再来很烦人。我注意到您非常喜欢冒险和赌博,那么更加应该需要这个功能。我原以为您是对杀人有什么顾忌,现在看来您好像并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那为什么不和我再达成一笔交易,这对您也有好处不是吗。” 陆楠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着血红色字迹的羊皮纸,在她面前摊开,笑眯眯的仿佛一个上门推销产品的业务员。陆楠看得懒得看,也不想用手触碰那张羊皮纸,顺手抓起一边的拆信刀,把羊皮纸推到了一边。 “咦?您不愿意?为什么?” 那个男人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还挺受伤,好像是一片诚意被彻底辜负。陆楠也不开口说话,她觉得这家伙简直浑身是坑,搞不好她随便说句什么就会被他歪曲原意的拿去大做文章。她可没忘记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个世界来,又一头雾水的跟他签订了个欺诈契约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家伙想方设法的企图给自己下套就是真正的笨蛋了。如果他仅仅只是想要人类的灵魂,那死掉的无数人,灵魂满世界都是,他大可以尽情收割个够。陆楠猜测大概他必须要通过自己才能获得灵魂,所以才再三教唆她杀人献祭。但这样的话,某种意义上因为库曼人入侵而死掉的人要跟陆楠扯上联系也不是不行,可是这个家伙显然没有满足,看来其中的某个关键点在于必须是陆楠亲手杀掉才行。陆楠记得很清楚,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轮回了好几次,她可是从来没有“亲手”杀死过什么人,更谈不上什么邪恶仪式献祭了。 陆楠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搞不好什么契约都是幌子,这个男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让她动手杀人献祭恶魔,也许还要崇拜恶魔之类的。她忍不住想到了圣经里很有名的一段,大概就是撒旦展现力量威逼利诱,要让一个虔诚的教徒背弃上帝转而信仰自己。她狐疑的想,难不成自己的遭遇还真就是什么神明恶魔打赌的结果?不不不,那样的话也太魔幻了。陆楠觉得不如选择相信这个男人只是个混乱邪恶的愉悦犯更加妥当。跟圣经里那位坚定信仰毫不动摇的信徒不一样,陆楠从不觉得自己有信仰过一丝上帝的存在。但她也不会傻缺的为了追寻力量去相信恶魔。 男人絮絮叨叨的废话了半天,但是陆楠全程保持沉默,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最后男人无计可施,好像又不能动用暴力来威胁,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陆楠听他小声嘀咕着“真是越来越难缠了”之类的话。 “好吧好吧,我就不继续留下徒劳无益的招惹您的厌烦,毕竟像您这么优秀的契约对象千百年来也实在是少见,我很珍惜和您的契约。好好想想我的建议,我们下次再见,祝您日安,亲爱的……陆小姐。” 他意味深长的叫着陆楠的本名,还把手里那朵花轻轻放在了陆楠面前的书桌上,化为一缕黑烟,无声的沉入了地上被窗帘遮挡的阴影里。在他消失的瞬间,那朵原本盛开得正美丽的花朵忽然就枯萎腐烂,化为了一堆飞灰。陆楠盯着那堆灰尘看了一阵,不知道这算不算给自己的恐吓。但她并不在意,内心连一丝波澜都未泛起,随手一拂,那堆花朵化为的尘埃就此掉落在地,很快就被风吹得无法看见。 “看来以后必须注意,一定不能让手上沾到任何人命……也许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陆楠打开又一封需要处理的文书,一边默默的想。 “也许,是时候再去找朱利安,凉了他一个多月,应该差不多了吧。” 第184章 从辛格回来后陆楠就再也没联系过朱利安,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朱利安出卖了她,但基本是可以肯定的事实了。陆楠打从第一次毫无预料的被朱利安给杀掉后就一直对他抱有极大的戒心,别看她表面上对朱利安好像很亲近,其实自己心知肚明,大部分都是在演戏而已,毕竟作为一个工具人,朱利安还是挺好用的。偶尔看他这么卖命陆楠心中不免感到愧疚,只是还没等这种愧疚抵消防备,朱利安就用行动证明他果然有鬼。别说是陆楠先入为主抱有偏见,这回来都一个多月了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朱利安居然一反常态仿佛消失了似的,这不就是他心虚的证据吗。 当然,如果真的见了面,陆楠相信朱利安肯定会有各种充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相信他毫无恶意。陆楠也完全可以相信朱利安主观意愿上并不存在想真的伤害她的念头,可背叛就是背叛,不管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掩盖这个事实。那么重要的事情,陆楠只对朱利安一个人说过,何尝不是陆楠对朱利安的一种试探呢。可惜朱利安到底没有通过陆楠这说不清是刻意还是无心的考验。 陆楠不会对朱利安的行为感到失望或者愤怒,因为她从未对朱利安抱有任何期待——不,应该说在这个世界里陆楠没有对任何人有什么信任。在她的假设里,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和背叛自己的,只是看加码够不够大罢了。就连阿弗里陆楠在潜意识里都秉承着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因为她知道阿弗里对自己的好感都是建立在虚伪的假象之上,迟早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暴露真面目。届时不知阿弗里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里陆楠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想想还真是挺变态的,陆楠觉得自己的精神大概早就不知不觉存在很大问题,不知不觉间她早就默默的坏掉了。但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变成那样根本无法好好活下去,所谓适者生存便是如此。 自我吐槽着,陆楠还是久违的写好了一张约定见面的纸条,抽空塞进了花园的老地方。随后她就回去换好了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后去书房接见教会派来的使者了。 根据从外面不断传来的消息,教廷的状况越来越糟,再一次收缩了防线,丢失了三分之一的外城,库曼人大概是被教廷顽强的抵抗给彻底激怒了,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疯狂的进攻,而且还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大肆屠杀,整个教廷和周边地带几乎被斩杀殆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有几个侥幸逃出来的贵族,差不多被吓成了神经病,见到火光就跟森林里的野兽似的大声惨叫哀嚎,可见当时的场景多么的惨烈。 不过库曼人的残忍倒是激起了原本惧怕得只想逃跑的大多数贵族的愤怒。自从教廷发出雪片般的召集令后,不少接到召集令的领主都在刻意拖拉,慢吞吞的集结领地里的军队,就是不想成为第一批送上去的炮灰。当年库曼人大肆进攻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可怕的传说,至今都是民间流传甚广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这些领主们难免会感到惧怕,又忍不住觉得既然库曼人没打到自己的领地上,干嘛要为了保护教廷而白白消耗自己的实力呢。万一最后还是失败了,库曼人打过来自己手上却没兵没钱,岂不是活活等死。于是除了少数特别虔诚的领主第一时间积极响应教廷的号召飞速集结完军队赶去支援,大多数领主都还在观望。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期待库曼人洗劫完教廷后就满足而归,从而逃过一劫。 但是现在库曼人的凶残让他们明白不抵抗的下场是什么,所以空前的团结起来,据说已经联合了数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往教廷所在地打算跟库曼人决一死战。对于这个消息,陆楠不置可否,反正她表面上对于教廷的求助嘴上都答应得很好,也确实在调遣军队打算去支援,只是她接到了前线的消息说东方防线的库曼人好像最近也蠢蠢欲动,她当然要留下大部分军队来预防库曼人,免得到时候教廷还没解围,东方就率先失守。 “我也非常担忧教廷的情况,为此日夜难眠,坐立不安。可恨我只是个女人,没有办法像男人一样披甲上阵,为了保卫教廷而奋勇作战。” 面对教廷再一次派来的使者,陆楠真情实意的说,眼中饱含泪水。她的病才好没多久,瘦得简直可怜,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还时不时停下喘几口气,好像随时都会因为虚弱而晕过去似的。对此教廷的使者哪怕心里憋闷得早就想发火,但还是得忍气吞声,做出一副很相信的样子。 “但是请放心,您可以回去转告教皇大人,我一定尽快将剩余的兵力集结完毕,赶赴教廷加入战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坐视教廷沦陷,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誉和灵魂对天主气势。” 在胸口划着十字,陆楠态度坚决的说,反正对她而言发誓就跟吃白菜似的,完全不痛不痒。不过在这个时代发誓还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所以使者明知她是在敷衍,却也没法再说什么。 “教皇大人希望您可以给东西法兰的两位国王写信,让他们尽快派军支援。毕竟,他们没有直面库曼人的危险,调集一些军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使者强颜欢笑的说,陆楠一听就赶紧摇头,满脸都是为难。 “唉,我早就写了无数次信,可是两位叔叔却借口我不是皇帝无权命令他们,拒绝了我的诏令。不如请教皇大人亲自写信,这样的话大概他们就会答应了吧。” 使者一听不禁在心里破口大骂,教廷当然是给东西法兰的两个国王写过求援信,但他们却借口说自己身为帝国的封臣,必须要皇帝陛下亲自下令才行。而陆楠这边又把锅甩了回去,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不是皇帝没法下令。至此使者要是看不清他们三人是在互相推诿就真是个傻子了。但他此行是来求救的,只能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说:“其实在您继承洛林王位的那刻起,您就已经是帝国的皇帝了,这一点不需要教会认可。加冕只不过是一个仪式……” “这怎么行,没有教会的正式加冕,我哪能随便自称皇帝呢。” 陆楠一听就又是摇头又是瞪眼,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使者看着她那副样子气得差点吐血,谁不知道这位女王早就公然宣称帝国的皇帝不用教会承认,更不需要教皇来加冕。她甚至都以皇帝的名义给帝国所有封臣发出了召见令,想必要不是库曼人打过来,她早就跟教廷为这件事打得热火朝天了吧。可是眼下有求于人,明知她是在演戏使者也无可奈何。其实作为一名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他心里不免也埋怨那些教会高层当初太过贪婪,彻底惹恼了这位女王。否则如今哪里会变成这样尴尬的局面呢。想到临行前得到的嘱托,使者无奈的说:“尊敬的陛下,教皇大人原本早就准备亲自为您举行一个盛大的加冕仪式,但是库曼人的偷袭打断了一切。他让我转告您,只要您愿意立刻联合东西法兰发兵支援教廷,他一定会在打退库曼人后为您举行加冕仪式。” 陆楠心说都这么干脆直白,看来教廷是急红了眼,真的害怕了。但她却不会就此轻易的让步,教廷那些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哦,这样吗,那真是感谢教皇大人精心筹备了足足好几个月的加冕仪式了,想必一定是非常壮观盛大的吧。” 陆楠微笑着嘲讽了一句,看着使者面红耳赤低下头。原本在她继位洛林女王的一刻就该同时举行的加冕仪式,被教会以各种借口硬生生的拖着当做筹码,真以为她是个傻子啊。还是说教会以为只要丢出这块诱饵她就会感激涕零的立刻吞下。他们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不过我记得当年我的祖父加冕时并没有赶赴教廷啊,而是教皇亲身奔赴王都为他举行了仪式。既然您可以冲出重围带着护卫们到达王都,教皇大人想必也应该可以吧。” 陆楠轻描淡写的说,使者闻言不禁大怒。 “您明知教皇大人身患重病无法远行,而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教皇大人亲自赶到王都为您加冕您才愿意出兵吗?这还不是刻意的刁难是什么!您是不是忘记了继位仪式上对着圣经发下的誓言?身为洛林的女王,您原本就有守卫教会的义务!” 面对使者的滔天怒火,陆楠不为所动:“您大概是误会了,我当然不会要求教皇大人在这种时候还千里迢迢的赶到王都,其实我也没多么期待一定要教会为我举行加冕仪式。只要教会愿意把帝国皇帝的皇冠送来,我立刻发兵,绝不废话。” 使者愕然的抬起头:“皇冠?” “是的,我只要那顶皇冠,你们愿意给吗。” 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陆楠默默的吐出了一口气。老实说她从来就没把加冕仪式什么的看得多重要,现在这种时候她就真的自己举行了加冕仪式教会还能把她怎么样,最多干看几眼。但是加冕仪式除了获得教会的正式承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帝国皇帝的象征,当年由查理大帝亲自监督打造的那顶皇冠目前不在陆楠手里,正保存在教廷里面。没有那顶皇冠,陆楠还真的不好厚着脸皮以皇帝自称,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那顶皇冠差不多跟东方的传国玉玺一个概念了。当然因为那顶皇冠是用了好多真金白银和数不清的珠宝打造,分量十足,不可能平时天天戴着,完全是个象征物。可陆楠自己搞个加冕仪式却拿不出皇冠,那不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笑话吗。 说来也是很操蛋,原本那顶皇冠应该好好被保管在王都,但是上一任皇帝死后陆楠的三个便宜哥哥为了争夺王位打得热火朝天,一个没注意就被教会事先安插的眼线把皇冠偷走,一路带到了教廷。教廷也没那么大胆子敢把这顶象征帝国皇权的皇冠给私吞了,而是假模假样的说代为保管,反正未来皇帝也要到教廷加冕。陆楠估计那时候教廷就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利用这个把柄来逼迫帝国让步了。 所以加冕仪式什么的都是浮云,要教廷把皇冠还回来才是真的。陆楠觉得教廷搞不好还打着如意算盘,想把皇冠永远留在教廷,这样一来以后帝国皇帝加冕可不都要被他们要挟摆布了?哼,想得到是挺美。如今库曼人的进攻只怕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之后想再让教会把皇冠吐出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陆楠心中其实也很焦急,因为事到如今教廷看似占了下风,其实已经差不多要开始反击了。估计很快库曼那边就要开始撤退,那时候教廷一缓过气就不会再吃她的威胁。她必须在这段时间里不断给教廷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把皇冠交出来。为此陆楠也是呕心沥血,联合了枢密院几个大臣,四处布局散布流言,动员了一切安插在教廷里可以动员的人手,就为了让教廷高层以为库曼人来势汹汹,肯定要彻底打下教廷才肯满足。在此陆楠还要感谢一下那些自私不愿派出支援的领主,以及养尊处优丝毫不懂军事的诸位教廷高层。要不是他们,还没法这么顺利的开展计划。反正根据教廷探子传回的消息,他们现在也是乱成一团,不少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连弃城而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为了转移焦点,陆楠故意在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很在意加冕仪式,让教会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其实她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把皇冠拿回来而已。只要皇冠在手,她根本不用理会教会,直接自行加冕就完事儿了。陆楠觉得非要得有什么象征物才算正式实在是很可笑,但可惜大多数人就是看重这个,她不得不耐着性子跟教廷周旋算计。如今也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使者的脸色很难看,陆楠微笑看着他,无形的施加着压力。她觉得按照教廷高层那些胆小鬼的一贯风格,应该最后还是会扛不住把皇冠交出来。可能那位神父先生会从中作梗,但他目前还没能达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教皇又半死不活无法在公众场合亮相,陆楠还是很自信这次自己可以如愿以偿的。 使者艰难的沉默了一阵,张了张嘴打算说话,可是这时外面的传令官一脸莫名的进来了,小心翼翼的说:“陛下,外面又来了一位自称教廷使者的人,想要获得觐见的资格。” 陆楠第一时间就去看面前使者的脸,见他也是满脸疑惑,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难道教廷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好吧,请他进来。” 陆楠觉得教廷总不至于真的那么傻,想搞一出欧洲版的荆轲刺秦王,抱着看戏的心态吩咐道。传令官领命而去。没过一会那位突如其来的第二名使者就在几名士兵的带领下进了房间。一看见来人,不管是那位先来的使者还是陆楠都瞬间变了下脸色。特别是陆楠,她心说喵的难道这家伙有毒?刚刚才稍微想到他,结果就真的冒出来了。 “好久不见,尊敬的陛下。”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带着大主教的帽子,面容俊秀,笑容和蔼,身上带着一股圣洁又禁欲的气质,让人一看就不免心生好感,觉得这才是一位神职人员该有的样子。但是陆楠看见他心情就很恶劣,要说这个世界里她最烦的对象是谁,当然是这位神父先生莫属。 “啊,原来是您,神父……哦,不对,应该称呼您一声主教大人了。好久不见,您过得好像非常不错啊。” 陆楠假惺惺的说,脸上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陛下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为何要用这么疏离的口气呢,我以为我们还称得上是朋友。” 但是这位主教大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副宽容温和的模样,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完美到无懈可击,不知情的人见了一定会觉得陆楠太过无礼。 陆楠讥笑了一声,她又怎么会再次被他这幅看似纯洁的假象给欺骗。她不会忘记这位神父先生卑劣肮脏又扭曲的真实嘴脸。看到他就预感会有一大波高能即将到来。陆楠不想掩饰自己对他的戒备,也懒得和他演戏,直截了当的问。 “这种时候您不好好呆在教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又想搞什么阴谋?” “……主教大人,您为什么会来?我没听说有这样的安排啊。” 而一边的那位使者这时才回神,也来不及对陆楠抗议她的无礼态度,反而充满惊奇的问道。看得出来他对这位装模作样的主教大人很有好感,说话的口气都变得特别尊敬,脸上也满是亲近。陆楠充满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又一个被骗的可怜人。不过实在不能怪他,要不是陆楠可以读档重来,估计也早就被这位主教先生玩得死去活来了吧。 第185章 被身边的人用满是敬仰的视线忠诚的看着,难为这个貌似圣洁的主教大人竟然还可以不脸红,镇定自如的全盘收下,像一个真正的圣徒般柔声细语。 “阿雷西,很抱歉没有事先告知一声,这也是教廷私下的考量,并不是对您的能力有任何怀疑……” “不不不,不需要特别解释,主教大人,我相信您。” 不等他说完这位阿雷西先生就赶紧抢着说,虽然论身高他足足超过了主教先生一个半头,却用上了仰视的姿态,那愚蠢盲目信赖着的样子让一边的陆楠看得在心里连连冷笑——哎呀,这个看脸的世界。倘若洛雷托先生没有长着如此混淆人心的一张脸,他还能带着无耻的微笑口吐沾染芬芳的毒液欺骗世人吗。但她无意去搅乱眼前这场好戏,骗子固然可恨,她跟阿雷西先生又没有任何特别的交情,看他傻乎乎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蛮有趣的。 果然,主教先生三言两语就骗得阿雷西深信不疑,还充满歉意的对他道歉,好像给他添了什么天大的麻烦。陆楠至此也看出主教先生可能是有什么新的阴谋和交易想和自己商量,便顺水推舟的打发走了一脸感激的阿雷西。确认房间的门被好好锁上之后,她换了个姿势,在扶手椅上坐得更加舒坦,才懒洋洋的开口问道:“所以,您又是为了什么才跑到洛林?别跟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您知道我不会信的。” 洛雷托莞尔一笑,还是摆着那副令人厌恶的圣人嘴脸,悲天悯人的口气让陆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然是为了来说服陛下顾全大局,赶紧出兵支援教会,早点打退库曼人,将教廷从异教徒的践踏中拯救出来。相信像您这样充满着仁慈和公平的君主,一定不会辜负教皇大人的殷切希望。” 陆楠撇了下嘴,不屑的嗤笑一声,冷漠的说:“这种话估计连您自己都不会相信。好了,时间宝贵,请不要在我面前装出这幅恶心的做派,干脆点不好吗。” 想起在教廷时这位主教先生威逼利诱的模样,陆楠就不想跟他虚以委蛇。她早就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不会因为男人在心里意淫自己就大感羞愧,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可是一想到洛雷托没有说出口却十分明白的暗示,她就全身不舒服。她摸不准这个家伙现在是不是还打着自己的主意,恶意满满的想看她卑躬屈膝哀求的模样。但显然如今他们的立场已经彻底颠倒,他才是需要低声下气的一方。陆楠大可以任意的羞辱他一番,好好发泄一下当初在教廷受到的憋屈。可是她直觉洛雷托简直跟条毒蛇似的,完全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密切的关系。 要不是看在他在教廷有一定地位的份上,陆楠还挺想找个借口弄死他,一了百了。 她都表现得这么嫌恶,主教却泰然自若,连微笑的幅度都没变化过一丝,他以一种宽容优雅的态度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一派高洁的说:“好像您宫廷里的主教年事已高,无法再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吧,陛下觉得由我来接任这个职位如何呢。” 陆楠真不敢相信他竟敢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在他玩弄手段逼迫得她连连退让,靠着赌命才勉强打成平局之后。这种厚颜无耻的程度让陆楠甚至都暂时忘却了过往的仇怨,差点笑了起来。 “别的不敢说,您真是特别自信。” 她不无嘲讽的说,主教却只是报以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慢吞吞的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 “我当然有这个自信,因为我冒着危险把您梦寐以求的皇冠从教廷带过来了呀。我觉得这样的赔礼应该可以抵消曾经由于误会导致的一些不良后果了吧。” 陆楠第一反应就是他偷听了自己刚才和前一位使者的对话,但随即想起他进门的时候已经没有谈论这个话题了。那么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不不不,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刚提到皇冠,他就毫无预兆的冒出来表示皇冠在自己手上,多半还是什么阴谋。 她决定先尽量稳住,不动声色,看看他到底打算玩什么花招。 “要是我说不知道什么皇冠,反而显得像个笨蛋。行啊,您先把皇冠交出来,我立刻就答应。” 陆楠吃准洛雷托是在诈她,所以故意这么说,想要看他的笑话。不料他却只是微微一笑,显得十分镇定。 “当然,当然,请您让传令的侍从进来一趟,我有几句话想吩咐。” 陆楠讥讽的摇铃叫来的传令官,她倒要看看这装模作样的人打算如何收场。主教不慌不忙的低语了几句,传令官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手捧木盒的少年到了门外,主教亲自去接过盒子,很随便的放在了陆楠面前的桌子上。陆楠满心狐疑,还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在盒子里设计了什么机关想暗算自己。但是事已至此,她要是畏畏缩缩不敢去开盒子反而显得自己胆小懦弱,于是陆楠做好了各种准备,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默默运气,把盒子掀开了一条缝——瞬间差点没被里面的珠光宝气闪瞎了眼睛。 她啪的一声把盒子关上,示意屋里其他人都出去,等到只留下主教和自己,以及门被彻底关上后,她才再一次打开了盒子,盯着里面放在红色天鹅绒垫子上的那顶皇冠发了好一会儿呆。 实际上陆楠没有见过皇冠,不过是从王宫里前两任皇帝画像中依稀捕捉到了一点皇冠的特征。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实物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倒不是说这顶皇冠多么的美妙绝伦,纯金和各种颜色的宝石堆砌在一起,恐怕也没多少人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它的工艺。它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闪烁着有钱任性的奢侈光芒,一时间倒也不显得庸俗,有一种用金碧辉煌硬生生堆积出的富贵气息。陆楠不觉得这是假货,好歹她也接触了不少王室珍藏的首饰珠宝,一眼就能分辨出上面那些宝石的真伪,按成色和体积来看,随便一颗都能买下一个贵族的全幅身家,除了当年的查理大帝,真的没有其他人能有钱到模仿再造一个赝品。而且陆楠觉得洛雷托不可能用假货来糊弄自己。她看不出真假,难道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吗。这年头制作首饰的工艺可没那么发达,稍微一查就能知道皇冠的真伪,上面肯定有独特无法仿造的印记才对。 没料到主教居然真的爽快交出了皇冠,陆楠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疑云重生,想把这个东西从教廷弄出来肯定很困难,被人知道后恐怕教皇都保不住他。洛雷托这算是用自断后路的方式交上一份投名状来试图让陆楠相信他吗。 陆楠不知道,从头到尾她都没弄懂洛雷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如此心狠手辣,无非是想谋取更高的地位和权力。可是在教廷最危急的关头,他却随便的把教廷用来威胁敌人的道具轻轻松松交了出来。他是真的打算抛弃教廷里那些权势和荣耀了吗。陆楠看着他依旧年轻仿佛还带着一股超然世外般清冽气息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免带着恶意笑了起来。 “怎么,您终于也被逼迫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赶紧弄一个有力的护身符来寻求庇护了?我猜教皇大人的状态一定非常不好。唉,只是当初您在教廷大权独揽春风得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呢。也许您会为当初自己的无礼感到后悔吧。” 主教根本没把这种程度的讽刺放在心上:“倒也不至于像您说得这么糟糕,不过我不想继续留在教廷这条缓缓下沉的大船上。也许以前陛下和我存在不少误会,但这顶皇冠已经足够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陆楠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这种人越是表现得仿佛不求回报,就越是说明他们所求甚大,她冷笑着说:“听您这么说,简直就是一只桅杆上的老鼠,平时躲在船舱里拼命偷吃,遇到灾难却满脑子都想着跳到其他船上……既然您这么聪明,请告诉我,没有了皇冠做筹码,我为何还要看重您,甚至将宫廷牧主教的位置让给您来坐呢。” 对于教廷动乱的那天晚上洛雷托略带癫狂和神经质的表现还记忆尤新,眼下倒是什么异状都看不出来了。主教一直都保持着那种好像已经深入骨髓,刻入肌肤般温和文雅的笑容,一副早就料到陆楠会这么说的表情。 “皇冠不过是一份表达歉意的见面礼而已,就像是您说的那样,大船倾覆,即便是一只肮脏卑微只配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吃残渣的老鼠,也不想这么为大船陪葬啊。老鼠有着老鼠生活的方式,也有老鼠才有的打算。我想,您应该很想知道教廷的一些秘密,还有在教廷的中心阶层安插眼线。难道我不是个最适合的角色吗?而且,我手上拥有的东西还不止这些,只看尊敬的陛下怎么取舍了。” 他说得特别真诚,口气和态度都足以感化任何人的怀疑,但是只要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陆楠反正是不敢信的。她心想按道理洛雷托不应该在对抗教会其他势力的内斗里败下阵来啊。哪怕教皇真的已经快挂了,靠他那份左右逢源装模弄样的好本领,笼络住其他人要继续当个背后操控者好像也并不难。 陆楠反正是不会忘记他手上那些足以彻底将一个人变成彻头彻脑废物的药。这家伙别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妄图给自己下药吧。陆楠有一瞬间都开始思考不如干脆直接杀了洛雷托,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第186章 稍微理了一下思绪,陆楠冷笑着对主教说:“现在就把教廷说成是下沉的大船,教皇陛下听到一定会痛哭起来。好歹他也是您的亲人,一手将您捧上如今的位置,给予了您如此大的权力。结果您轻易的就要背弃他……阁下,您的这种表现让我很难相信所谓忠诚。我又怎么敢保证,一旦帝国遭遇到和教廷差不多的状况,您是不是会立刻作出和今天一样的举动呢。” 她觉得这么辛辣的嘲讽,脸皮再厚的人大概也会礼节性的惭愧一下,结果主教先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手还抚摸着胸口的十字架,笑容是那样安宁恬静,可是从嘴里说出的话语却堪称卑鄙。 “您居然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叫人感到很惊奇,您以为我是什么人,那些傻头傻脑一门心思想着效忠的骑士吗。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加码跟时效,我的忠诚也是如此。当然我不否认这听起来很无耻,可就是靠着这份无耻我才顺利活到现在。人总是要学会如何识时务选择更好的跟随对象,我不觉得自己有对教廷和教皇效忠的义务。您应该没有忘记,我不过是教皇大人无可奈何下被迫扶起的一个棋子,在他心里,混杂了异教徒血脉的私生子才是天大的耻辱。一旦不再需要,他就会立刻杀了我。所以,您是在期待什么?换做是您的话想必也会随时准备弃船而逃吧。” 这一番话竟然听起来还有理有据,无法反驳,陆楠悻悻的没法立刻找出反对的论据,只好一边冷笑一边借着喝水来掩饰瞬间的尴尬。她以为洛雷托会趁胜追击,用锋利的言辞找回一局,没想到他半眯着眼睛看了陆楠一会儿,竟然轻笑出声,像是非常开心的样子。 “果然啊,陛下,您和我是一类人。” “什么?您是打算侮辱我吗,我怎么可能和您一样……” “不不不,尊敬的女王,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感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您为何没有斥责我?按照目前大众的观点,不管自己的君主如何无能,品德低劣,身为下属只能竭尽所能的追随,并且奉献一切,直到死去。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真的那么去做,但至少在公开场合他们还是会装模作样,极力反对一切企图违背这个观念的人,因为我们的世界就是建立在这个标准之上,一旦失去了束缚,恐怕所有的阶层都会瞬间瓦解,世界将会变成贵族们最害怕的样子。我想这就是教会存在的意义,即便是领主贵族们再看他们不顺眼,还是强行忍耐,毕竟教会可是维持秩序的基准啊,您说对吧,陛下。” 陆楠有点心惊胆战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她从一个本土人士的口中听到他对阶级以及社会的看法。她再一次意识到哪怕在这个世界呆得再久,某些现代社会刻下的痕迹却依旧无法消除。比如陆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理得的认为人有贵贱之分,以及,没人生来就是奴隶应该服从,即便是她身处统治阶层的顶端也一样。当然陆楠还不至于傻不拉几的到处宣扬自由平等,在王宫里和侍女侍从们亲如一家,不分彼此。心里对那些鼻子翘上天自以为生而不凡的贵族们再不屑,陆楠从来都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不妥。她不知道洛雷托是怎么察觉到自己隐藏着的一面,难道是不小心被他捕捉到了什么破绽? 沉默了一会儿后,陆楠没有强行否认,在洛雷托面前搞这种掩饰的把戏毫无意义。抛开此人扭曲的性格还有低劣的道德水准,陆楠觉得这方面她和洛雷托还挺有共鸣来着。要是这家伙不那么令人讨厌,陆楠很愿意跟他好好聊聊,也许还能找到一个可以理解她某些想法的对象。说真的陆楠平时憋得很痛苦,因为她的大部分真实想法压根就不敢跟任何人提。哪怕是香槟公爵那种足够肆无忌惮的人,骨子里依旧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贵族模板。安茹公爵倒是稍微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可惜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熟络到可以倾吐心声的地步。即便是上一次关系最好的时候,陆楠也没有在他面前泄露过一丝一毫。她看得出来,安茹公爵还是很以自己贵族身份感到无比自豪的。 她确信自己脸上绝对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可洛雷托却像是忽然开了天眼般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软化,笑吟吟的得寸进尺起来。那层虚有其表的圣洁外壳冰雪融化似的从他脸上和身上脱落,露出了原本的面目。虽然他依旧端坐着没有动弹,可他的眼角眉梢甚至连手指在十字架上抚摸的动作都瞬间充满了诱惑的意思。陆楠心里暗自唾弃他的老花招,可是她又奇怪的有点想吃下这颗有毒的果实试试。大概人的天性里就是有这么喜欢作死的一面,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是跃跃欲试。陆楠真的挺好奇洛雷托某方面的功夫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呃,香槟公爵确实不错,但她还是很想偶尔换下口味。毕竟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矜持禁欲的类型。 “您在顾虑什么呢,陛下,我看得出您很需要。为什么要苦苦压抑着自己?您本来就有可以为所欲为的资格和权力。别说是我,只要您愿意,还可以获得更多。释放自己的欲望并没有任何羞耻,那些口口声声喊着道德的人私下也许更加肮脏。您还那么年轻,却要将自己束缚得像个修女。不要觉得我对您不怀好意,您应该看得出来,我对您有着异样的好感。是的,亲爱的陛下,我想要您,而您也想要我。您是在害怕我会背叛和伤害您吗?别对自己那样不自信啊。在我看来,您有足够的权力可以碾压我,完全可以把我当成令自己高兴的工具一般使用……看呀,陛下,我是那样的低贱,甚至只能靠依附着谁才能活下去,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他轻声细语的说着,声音如丝绸般柔滑悦耳,尽管他还维持着貌似端庄的外表,但是从他放大的瞳孔以及时不时漏出的喘息来看,他貌似也陷入了某种无法控制的兴奋之中。陆楠相信他这些话某些地方还是很真实的,比如他看起来确实非常想扑上来一口吞了自己。陆楠有点苦恼的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欲望被他唤醒,虽然理性层面上还是很唾弃,可无法否认,她在第一次见到这家伙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想法。虽然后面发现隐藏在禁欲外表下那无可救药的糜烂真面目……但,那不是更好吗,陆楠还没尝试过这种类型的男人呢。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经不起诱惑了。明明刚才还在说严肃的事情,怎么忽然莫名其妙就进入了暧昧的节奏。为了抵御心里那股焦躁不安的欲望,陆楠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冷漠的说:“行了,主教大人,别试图玩这一套花招。谁知道您曾经在多少人面前露出现在这种表情,以及,我还嫌弃您太脏呢。” 她觉得这种话对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而言足够侮辱了,洛雷托应该识趣的收敛起来,别故作姿态的勾引自己。可是主教大人却只是笑了起来,他又变成了那种仿佛高不可攀神圣得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任何肮脏欲望的模样。陆楠明知他是假装的,还是不得不惊叹这堪比变脸的转换。她眼睁睁看着洛雷托站起身越过了阻挡在他们之间的书桌,就像是在上帝面前虔诚祷告一样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逼真得让陆楠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开始念诵祷告词了。 但洛雷托却保持着这幅圣人般的笑容痛快的解开了自己白色的长袍,柔顺的布料无声的顺着他的手臂滑落在地,露出了下面同样是白色的衬衣。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款式如此,衬衣收得很紧,能清楚的看到那细瘦的腰身以及蜜色的肌肤。洛雷托慢吞吞的一颗一颗解着衬衫的扣子,陆楠紧紧的握住了椅子的把手,下意识的把脚缩进了裙摆里。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她在心里反复的这么对自己说。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不屑一顾的站起来,表示这种把戏对她毫无意义。可是内心有个声音却在说这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忍耐,何不诚实一点,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吗。聪明,顺从,却又足够低贱,血统上的缺陷让他一辈子都没办法正大光明的站在权力的顶端,只能依靠强者才能活下去。当然他足够危险,但陆楠确信只要自己一直保持着优势他就会是最听话最温顺的打手,大可以将一切脏活臭活交给他去做。 最重要的一点,陆楠根本不怕他玩任何花招,就算是不小心被他算计一次,她还有再来的机会,当然不会再上同样的当。仔细想想将这样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也算是一种刺激又危险的娱乐。大概可以最大程度上缓解她的苦闷和压力,和香槟公爵以及其他男人不一样,陆楠可以为所欲为,将他玩坏也毫无心理负担。 在她胡思乱想心理斗争的时候洛雷托已经脱掉了上半身的衣服,没想到和他俊秀的长相不同,他的身体倒是意外的结实,有着陆楠最喜欢的腹肌和胸肌,特别是腰部,连一丝赘肉都没有。但他的身上遍布着各种伤痕,有一些非常明显是皮鞭留下的印记,从中可以推断他的童年确实过得不怎么美好。但是这些伤痕却无损他的诱惑力,反而让他看着像一个备受折磨的圣徒。要是此刻他不是跪在陆楠的膝盖前,只看他的表情,陆楠觉得给他脑袋上扣个荆棘冠冕都不违和。 他喘息着抬头看向陆楠,一只手放到了腰间,沙哑的说:“您还想继续看吗。也许您亲眼检验一番会比较放心,我确实天生卑贱,但也没您想象的那么肮脏。” 陆楠忍不住嘲笑道:“还以为您会很在意自己的出身,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改变这一点,但我看您口口声声一直自贬,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嘛。难道您其实骨子就是个天生的奴隶吗。” 洛雷托低沉的笑了起来,脸上是一种又痛苦却又快乐的迷离表情,他像是在痛恨着自己,却又无法控制的享受着这屈辱的一刻:“是啊,大概真的如您所说,也许我存在于世的意义就是来受苦的。” 由于他看起来太过痛苦,陆楠居然还瞬间内疚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可是下一刻他就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裤子,嘶哑的说:“所以您为什么还只是看着,不过来惩罚我呢,尊敬的陛下。” 陆楠的心砰砰乱跳,感到喉咙里仿佛燃烧着一把火,她还挺想就这么直接一脚过去,但又不想给他任何反应,让他自娱自乐去吧。她心说幸好自己是个女人,要是他们的性别对调一下,大概早就迫不及待的扑过去了。没人可以在近距离目睹这一切的时候还心如止水。幸好洛雷托不是女人,否则他早就把这个世界的男人玩弄得死去活来……呃,不,陆楠觉得男人好像也不影响。她要是个男人恐怕也得被强行掰弯。 她大概默默的看了足足好几分钟,才猛然惊醒般的回神,虽然脑内在疯狂叫嚣扑上去什么的,但陆楠用钢铁般的意志力死死压制住了这股冲动。 “好了,够了,主教大人,请停下,穿好衣服我们再谈谈。” 洛雷托面色潮红的看着她,从他张开的嘴唇里可以依稀看见粉色的舌尖,陆楠扭过头,重复了一遍。她还真怕继续看下去自己就要失去控制了。本以为洛雷托会继续纠缠,没想到他倒是很爽快的穿好了衣服,带着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重新坐回了之前的椅子上。要不是他的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红晕,陆楠简直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唉,您的自制力未免也太强了,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嘛。还是说您怕让我怀孕从而赖着不放?” 他带着端庄优雅的笑容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陆楠被呛了一下,好吧,她知道不能和这家伙比拼下限了,这人根本毫无底线可言。 “作为感谢您带来皇冠的报酬,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给您一张任命的许可,接替原来的宫廷牧师职务。不过也就仅限于此,我不会对您有任何特殊的庇护,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您知道该怎么做。” 陆楠公事公办的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玩火,但是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洛雷托本人确实是她目前需要的,她缺少一个干脏活儿的心腹,这个人还不能太蠢。朱利安本来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目前陆楠已经开始怀疑他,不打算让他过多介入自己的生活了。 “您还真是严格,不过这也是您魅力所在。请放心,我自然会满足您的一切需要。” 主教大人一本正经的回答,丝毫没有任何不快的痕迹,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她还想万一洛雷托问到教廷那边的事情她该怎么回答,但洛雷托却完全忘记了一样,跟她扯了几句废话就爽快的告退。看样子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背弃了曾经生活过几年的教廷,像是丢弃什么垃圾似的丢弃了一切。陆楠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冷漠,但是如此干净利落还是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又聪明又能干愿意做我的打手还品德良好的人呢。” 送走了洛雷托,陆楠终于放松下来,瘫在扶手椅里自言自语。 身体里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欲火,陆楠觉得迟早有一天她大概还是会忍无可忍的跟主教大人搅合在一起,看样子他绝对不会放弃继续诱惑自己的冲动。不过陆楠倒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因为她能感受到洛雷托并非是出于利益角度才想睡自己,他就是单纯想睡。这一点至少比香槟公爵强多了。可能这就是为什么香槟公爵不管身材相貌还是某方面的能力都无法挑剔,陆楠却始终兴趣缺缺的缘故吧。每次和他在一起过夜,陆楠都觉得自己是在履行某种义务。即使对方表现得非常投入和兴奋,她下意识总觉得香槟公爵是在演戏,极度想吐槽他的敬业精神。 毕竟陆楠这具身体没有真的多么美貌惊人,身材除了皮肤手感一流,压根儿就没发育完全。香槟公爵那种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有多大的兴趣。陆楠没忘记他的所有情人都是那种丰满成熟类型。 怎么说呢,微妙的觉得有一种屈辱感。相比之下主教大人起码诚实多了。 陆楠放任自己瞎想了一阵,脑补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场景聊以自慰。虽然想把香槟公爵叫来发泄一下,但是又莫名的提不起什么劲儿。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拖过一边堆积的文件,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 第187章 虽然满脑子都是些污七糟八的念头,一旦开始进入工作状态,陆楠很快就变得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自己的需求。她飞快的处理完了必须立刻回复的一堆文书,从里面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可以推断出目前外界局势如何。这是陆楠工作中的乐趣之一。还有那些永不停歇关于请求觐见和问候寒暄的信件,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浪费时间的废话。透过那些字句和来信者的身份,陆楠可以从中整理归纳出一份贵族间人情往来的关系网,对帝国各地的贵族系谱也大致心中有数。偶尔还能从来信者的措词中猜测一番他们的性格为人,大概算是陆楠工作中的乐趣之二。剩下批示各种汇总数据的例行公事,陆楠也能从数字的起伏变化中掌握一些帝国民生经济的概况。相比最开始一无所知,陆楠现在胸中对于自己即将正式统治的巨大领土有了个大体的认知。虽然她仅仅只是坐在王宫里签署命令召集大臣,却能一手操纵这个帝国未来的走向,这种滋味确实无比美妙。 完成了今天的工作,陆楠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肩膀和脖子,看到还摆在书桌上的那个大盒子,才忽然想起自己竟然把皇冠给忘了。有了这个东西,再加上外面风雨飘摇的局势,她大可以彻底无视教会,自行加冕称帝,从此以帝国第三任皇帝的身份正式亮相。这样一来之前很多让她无比尴尬的束缚终于可以被甩开,计划了许久的诸多关于经济建设的项目也可以开始进行。最重要的一点,她再也不必担心那些蠢蠢欲动的封臣们再继续搞事。如果说现在他们还无法放下矜持在进行试探,等她加冕后发出正式的诏令,完全可以对一切不肯服从的封臣展开大肆讨伐。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好事,但陆楠却没感觉多么喜悦,平静得连自己都很吃惊。为了这顶皇冠她也算是竭尽全力,回顾过去几个月,她的一切重点几乎都是围绕这个目的在进行,一度差点连命都丢了。也许她觉得有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惊喜。不过还是要感谢一下那位二五仔的主教大人,没有他的神来一笔,陆楠可能还要跟教廷纠缠一阵才能得偿所愿。单纯为了这一点,陆楠也愿意先让他小小的得意一阵。她自觉还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休息了一会儿,她摇铃叫来了今天值班的传令官,要他把处理好的文书信件带走分发下去,随便把弗兰德斯公爵叫进来一趟。原本陆楠还想把安茹公爵也叫上,但考虑到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保持距离,以及想要分化弗兰德斯公爵和安茹公爵之间貌似渐渐改善的关系,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来她对宫廷里各项势力的把控还算恰当,但由于辛格之旅离开了太久,回来后发现好像有点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事到如今再企图恢复到最开始几方势力互相制约的状态已经不太可能,陆楠想的是把弗兰德斯公爵单独拉出来当靶子。 虽然弗兰德斯公爵目前和她关系良好,但他终究还是那个阴险狡诈妄想大权独揽的老头,陆楠干脆就彻底的放纵他,让他成为宫廷里独树一帜的大权臣。这样的话安茹公爵和其他大臣肯定不愿意一辈子都屈居于他之下,而弗兰德斯公爵想必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被取而代之。陆楠大可以稳坐高台看着他们互相争斗,从而确保自己不会大权旁落。想要成为一代明君,每天都有着山那么高的事情等着她操心,哪能把精力都耗费在跟大臣勾心斗角上呢。 “说起来上勃良第公爵算是彻底退出宫廷了,他的职位还没找到人接任……要不还是把香槟公爵扶植上去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擅长搞那些事情。不过这样的话内务大臣的职位就空缺了,找谁来顶上呢……其实洛雷托挺适合的,但我疯了才会让他坐上这个位置。” 托着下巴思索着职位的安排变化,陆楠觉得洛雷托可用,但必须先凉他一阵再说。而且不管怎么看这家伙最适合的位置就是暗探头子。哼,他就乖乖的给自己当地下打手吧,只要被发现他敢玩任何私下的小花招,陆楠绝对会立刻处置掉他,免得养虎为患。 她在心里列举出了一个又一个人选,但又紧接着全部否决。内务大臣这个职位算是她的近臣,而且职权范围非常暧昧,完全是她说了算。要是随便交给一个不可靠的人陆楠还真的不放心。她冥思苦想的半天,忽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许久的二侄子路德维希,觉得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本来按照她最初的想法是打算让路德维希去东方防线接替阿弗里的位置,但是这一次因为和阿弗里的关系改变了,陆楠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她倒是不担心路德维希会窥探王位,反正他在某种意义上跟洛雷托差不多,一辈子都别想通过正常手段得到王位。但是陆楠还是挺怜悯他的,而且纵观他为人处世,虽然显得偏激和孤僻了一些,倒没有什么太大的人品问题。考虑到内务大臣的特殊性,陆楠觉得路德维希这种人缘不好身份微妙的存在最适合不过了。她还不太想要一个香槟公爵那样八面玲珑人脉广阔的接替者呢。内务大臣最重要的就是可靠,听话,不多嘴,路德维希的性格不是很符合这个标准嘛。不管怎么样,她和路德维希名义上还是一家人。陆楠还是比较愿意优先扶植自家人来着。 打定主意,她拉过几张纸,把鹅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就刷刷刷的开始写起了任命书的草稿。弗兰德斯公爵求见的时候她正好把两张草稿修改整理完毕。 “日安,尊敬的陛下,您召唤我是有什么吩咐吗?愿意随时为您效劳。” 最近弗兰德斯公爵越来越春风得意,无形之中他又重新坐稳了枢密院首席大臣的位置,并且成为了女王信赖的重臣。由于陆楠不想浪费时间去应付那些络绎不绝求见的封臣和其他领主派来的使臣,全部以需要静养为借口都打发给弗兰德斯公爵负责了。这位老臣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摆架子刷脸的活动,而且肯定从中捞了不少好处,陆楠觉得他好像都年轻了几岁。但这位公爵还是很明白站得越高就越要谦逊的道理,他在陆楠面前变得更加的恭敬和小心,之前那些抱怨和牢骚反正是再也没听到了。 陆楠笑着回应了他的问候,闲话几句后就拍了拍桌上的盒子示意弗兰德斯公爵自己过来看。他莫名的看了陆楠一眼,闹不清这是在开哪门子玩笑,不过还是依言过来掀开了盒子。接下来陆楠笑眯眯的看到了他大惊失色,吓得手都在发抖的样子。 “陛下!这是帝国皇帝的皇冠!我没看错吧!” 很少看到弗兰德斯公爵如此失态的模样,他小心的掏出了夹鼻眼镜,再次打开盒子,还郑重其事的戴上了手套,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肯定的说:“没错,这个印记不可能被仿造,绝对就是帝国的皇冠。可……您是怎么弄到手的?” “哈哈,公爵,看来您也有毫不知情的时候。” 陆楠用不带任何嘲讽的语气开玩笑的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弗兰德斯公爵激动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平静,作为一个资深的老臣他当然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所以很配合的选择了装傻,跳过了刚才的问题。 “那么您是打算立刻就举行加冕仪式吗?目前的状况要到教廷去也不可能,不如给教皇写信要求他们派一位大主教过来,哦,对了,顺便还可以公开您和诺曼底公爵订婚的事情。这可是两件喜事,一定会把帝国的威望推到最高点。” 弗兰德斯公爵兴奋的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估计已经在心里展望未来了。虽然外界谣言库曼人就要打过开而人心惶惶,他倒是不动如山镇定自如。陆楠总觉得他大概知道一些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阿弗里会因为一个誓言而相信陆楠跟这次库曼人进攻毫无关系,弗兰德斯公爵可没有那么天真。 “哦,也没必要搞得太过隆重,毕竟教廷是那种局面,我们还是不要过于张扬。我不打算去教廷举行仪式,信倒是可以写一下,就劳烦您帮我好好措词一番,尽量口气委婉一些。” 陆楠说着说着不禁讥讽的笑了一下。 “这顶皇冠的来历可不怎么好拿出来宣扬,还是不要提到这件事比较好。” 弗兰德斯公爵若有所思,默默的鞠了一躬:“一切都会按照您的吩咐,尊敬的陛下。您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这里有几分我起草好的诏令,您替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太大遗漏。如果还行的话就正式发布下去。” 陆楠把草稿交给弗兰德斯公爵,他赶紧双手接过,看了几眼后脸色微微一变,视线转移到那个装着皇冠的盒子上。陆楠猜测他应该明白皇冠是怎么从教廷到王都来的了。 “呃……恕我直言,陛下,其他的调动也还算了,冒然的让这位叫做洛雷托的主教接替宫廷牧师的职位,是不是有点欠缺考虑?别的不说,之前我就对这个人有所耳闻,他虽然从不在公众场合出现,但是几次教廷内部大乱的背后都有他操纵的影子。这可是个危险人物啊,您真的要把他留在身边?” 陆楠似笑非笑的回答:“可是谁让他帮了一个大忙呢,我总不能不给任何回报吧。请放心,阁下,我不会给他任何特殊的照顾,之后的事情,您只需要公事公办。顺便要是您还有多余的精力,不妨多派几个人盯着他,免得他私下玩弄什么花招。” 弗兰德斯公爵心领神会的阴森森一笑:“是,我明白了。” 陆楠心想要是洛雷托就此被弗兰德斯公爵给看死甚至找茬,那就怪不得她不讲信用了。虽然陆楠觉得洛雷托多半不敢在王都搞教廷那一套手段,但还是想提防着他重复给人下药的手段。目前她还没有什么心情去跟他周旋,看看他能不能顺利在这个新职位上坐稳再说好了。 “哦,还有一件事,对于教廷的求援,我们起码不能做得太难看,阿弗里那边筹备的援军还有一系列后备物资您就不要管了,要什么给什么,只要别太过分。” 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陆楠特别拿出来嘱咐了一下。弗兰德斯公爵有些疑惑的问:“真的要派兵去支援吗,其实现在外面也就是谣言很厉害,教廷的情况未必那么糟糕。库曼人从海上运送物资,本来就不方便。现在周边地带已经差不多被他们洗劫一空,找不到补给了。我看很快他们就会撤军,我们完全可以继续拖下去啊。” 陆楠叹了口气:“好歹还是装一下吧,也别做得太难看了。以后我们要依靠教会的地方还很多,我不想把关系搞得太过僵硬。” 弗兰德斯公爵耸了耸肩膀,看得出他很不以为然,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这次教会被库曼人偷袭的事情毫无疑问带来了一系列严重的后果,其中最明显的一条便是教会声望大跌,除了少数特别虔诚的信徒,大多数贵族都幸灾乐祸,等着看教廷的笑话。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最近几年里教廷刮地皮刮得太厉害,惹得贵族们都心生不满。 他们又就其他事情商量了一阵,交换了一些看法,算是相谈甚欢。最后弗兰德斯公爵还向陆楠确认了具体签订婚约的时间以及举行加冕仪式的日期。按照陆楠的意思不需要搞多么盛大,意思意思就行了。但是弗兰德斯公爵却不愿意,他坚持要办得空前绝后,一定要举国欢庆昭告天下。知道他心中还念念不忘帝国昔日最辉煌的时刻,陆楠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 “虽然有些突然,但请允许我第一个向您表示效忠以及祝贺,上帝保佑您,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我愿永远为您忠实的臣子。” 临走前弗兰德斯公爵还不忘拍马屁,仪态十足的对陆楠行了一个最隆重的大礼,口中称呼也跟着变了,不再是女王陛下,而是女皇陛下。但是陆楠听着也不过微微一笑,觉得没多大区别。 “愿上帝也保佑您,亲爱的公爵,希望您身体健康,再担任现在这个职位二十年。” 她半开玩笑的说,弗兰德斯公爵却激动得老脸通红,虽然他们没有皇帝金口玉言的说法,但也默认皇帝不会随便乱开玩笑,也许这就是陆楠在含蓄的暗示什么。 “啊,是的,我当然希望如此,感谢您的信任。” 陆楠轻笑着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还没忘记叫他把那个装着皇冠的盒子一起带走。弗兰德斯公爵郑重得像是抱着什么一碰就碎的宝物,战战兢兢的倒退着出了房间大门。因为加冕仪式的相关事情都交给他负责安排,所以陆楠也就很爽快的把皇冠一起丢给了他。相信弗兰德斯公爵自然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皇冠出事。顺便陆楠还刷了一把他的好感,可谓一箭双雕。 这一来一去一天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又到了下午四点多,按照平时的习惯陆楠早该去练习骑马,但是她现在身体还很虚,所以这个活动也宣告暂停。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做了下简易的体操,陆楠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 “皇帝吗……不过如此。” 伸出手指戳了下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陆楠自嘲似的低声说。 第188章 和诺曼底公爵的订婚协议已经确定,只差正式签字。但是这个过程整整又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陆楠都快失去耐心了,才终于敲定日期,在王都西边的柏舍利特行宫举行。在此期间陆楠究竟具体做了什么工作就不一一详细叙述。总之她进行了一系列的宫廷人员调换,上勃良第公爵正式宣布退休,离开了政治舞台,香槟公爵接任了财务大臣的职位。而路德维希和陆楠长谈一番后就任内政大臣。 除开这最重要的两项人事变化,其他比较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从教廷原道而来的洛雷托主教接任宫廷牧师的职务。这让不少原本以为陆楠已经和教廷彻底决裂的人大为迷惑,以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陆楠又悄悄的和教廷重归于好。而陆楠不惜血本武装好了一整个军团,还交给目前公认战斗力最强也最具领导才能的阿弗里骑士带领,奔赴教廷与库曼人作战的行为也被他们当成了关系修复的铁证。教廷方面怎么想陆楠不知道,她倒是落了个宽容的美名。 而在她砸锅卖铁凑足了钱后,答应诺曼底公爵的支援军队最终组建完毕,虽然一大半都是雇佣兵,好歹还是打着帝国的旗号,想必诺曼底公爵没什么可抱怨的。陆楠本来是想找香槟公爵借钱,可是她觉得这么做实在是太没情商了,所以最后她咬着牙自己掏了腰包。当然香槟公爵那边她也没轻易放过,借着将他推上财政大臣的位置陆楠狠狠敲了一笔,不然她真的连订婚的礼服都要做不起了。不知道香槟公爵是不是很心痛这笔巨大的损失,之后连着半个月他简直像是打算把陆楠活活弄死在床上一般卖力。搞得陆楠身为女人也体验到了肾虚的滋味。大概是她精神不振天天挂着两个黑眼圈的样子太明显了,最后不光是枢密院的几个大臣,连她的贴身侍女以及从来都不和她亲密的查理德里斯都含蓄的暗示应该保重身体,陆楠才第一次给香槟公爵吃了闭门羹。 她郁闷的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卖身救国了啊,以及,她很想给香槟公爵取个外号叫做拉普京斯……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女人对他那么痴情了,原来不仅仅是看脸,人家很有当大众情人花花公子本钱来着。 当然在此期间她无数次的想从诺曼底公爵嘴里套出自己那位堂兄的把柄,可惜他守口如瓶密不透风,陆楠最终无功而返。以及她和朱利安貌合神离,表面上好像没有任何异常,朱利安一如既往的好用且听话,接受差遣为陆楠去监视教廷的动向。朱利安没有解释辛格的事情,陆楠也没有问。但他们两人都明白有事情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偶尔的见面里陆楠会发现朱利安用一种堪称悲凉的表情看着她,但陆楠统统视而不见。老实说她对朱利安的戒备已经快要演变为不耐烦了。 王宫之外的世界纷纷扰扰,战火高燃,动荡不安。但是在陆楠身处的小小天地里,似乎永远一成不变。要不是每天都会接到无数关于库曼人跟教廷的战报,陆楠几乎以为真的已经世界和平,天下大同。她每天都忙碌着处理文件回复书信,接见从各地而来操着各种奇怪口音的贵族和领主。数不清的晚宴舞会和社交活动等着她参加。只要她想,愿意与她共度春宵的男人可以排队到明年的冬天。在此陆楠要感谢香槟公爵彻底压榨干净了她多余的精力,否则她还真的没有自信可以从某位主教狂风暴雨般的连环诱惑中从容脱身。 实际上由于太忙陆楠早就把洛雷托忘到了九霄云外,男人再好,有手中确实掌握的权力有趣吗。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偶尔去参加宗教活动完全为了刷一下公众形象。私下她宁可把时间花在骑马射箭或者睡觉上面也懒得去教堂忏悔或者听牧师们布道。所以只要她不想,洛雷托根本就和她没有任何交集。但这不妨碍他积极的创造机会来与陆楠各种偶遇,连抽空去花园散个步都能见到他一本正经的打招呼。换个人早就被风言风语说企图抱大腿之类的了。可能是主教先生那张蒙骗世人的脸和一身逼真的圣洁气质发挥了足够的作用,竟然没人觉得他出现得太过频繁。陆楠身边的侍女们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主教先生的忠实信徒,不止一次聚在一起议论他的风度与长相,遗憾着他混血的身份,自以为神秘的窃窃私语,谈论陆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于洛雷托为何可以摇身一变从天而降的在王宫里冒出来,还担任了重要的职位,外面也是众说纷纭。其中大家最感兴趣的当然是男人女人那方面的传言,谁叫陆楠那么年轻,而主教先生又长了一张让人想犯罪的脸呢。没人敢当着陆楠的面八卦,而主教先生那里,好像把他和性联想一下都是亵渎。所以最后大多数人不过私下嘲笑一番诺曼底公爵,或者羡慕或者嫉妒的说这就是娶到女皇当老婆的坏处——毕竟,不能和一般人家的丈夫一样气势汹汹的去抓老婆的奸,顺带着把奸夫痛殴一顿啊。 陆楠对此不置可否,谣言这种东西,认真就输了。她恶意满满的等着哪个不长眼睛的傻孩子像一只无助的小鹿那样掉进洛雷托的陷阱,这样她就可以扮演一下正义的使者,将受蒙骗的失足少女从男人的圈套里拯救出来,顺势刷一波好感度,搞不好能收获几个对男人和婚姻爱情绝望的忠实助手。但洛雷托似乎看穿了她的恶意,非常谨慎的和一切女性保持着中规中矩的距离。尽管他如鱼得水的尽情扮演着一个圣徒的角色,却小心的把一切邪恶都收敛在了面具与外壳之下,根本毫无破绽。这一点让陆楠感到十分的失望。 连一开始兴致勃勃想抓洛雷托小辫子的弗兰德斯公爵都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嘀咕,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也许这位先生真的就是那么的善良纯洁,一切诋毁都不过是世人无法容忍太过美好的东西罢了。 “可惜他有圣职,还有一般异教徒的血,不然倒是可以考虑嫁个侄女给他。哎呀您是不知道,我家的女人简直都快为他疯掉了。我从来没见她们这么热心的去教廷祈祷。教会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多找几个主教那样的男人,这样大概可以轻轻松松的收获一大堆女性教徒。” 他还酸溜溜的对陆楠半真半假的抱怨,陆楠只能呵呵。虽然她知道弗兰德斯公爵只不过是为了表示亲近才故意说这些话,但洛雷托先生对女人的吸引力可见一斑。甚至不只是女性,很多男人也对他如痴如醉,要不是碍着他的身份,恐怕那些喜欢玩弄男人的贵族早就把他给抓回去当宠物了。 对此陆楠还挺喜闻乐见,但按照主教大人的一贯风格,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么悲惨的境地。陆楠很怀疑他手里应该还捏着类似朱利安那样的地下势力。但是目前她实在是没有心思跟他周旋,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看着主教大人展现精彩绝伦的演技,从中受益匪浅。 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件里,陆楠正式和诺曼底公爵签下了订婚协议。由于几天前库曼人好像已经开始缓慢撤军,原本一片肃杀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很多。压抑已久的人们趁着这场订婚仪式举行的舞会以及一系列活动疯了一般的狂欢享乐。尽管陆楠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加冕仪式,但教廷异常的沉默无形之中像是承认了什么,所以他们全部都统一改口叫起“女皇陛下”来。 “亲爱的贝赫伦夫人,我觉得束腰好像困得太紧了,您替我稍微松一下,不然一会儿签字的时候我怕自己会被勒晕过去。” 外面大厅里无数贵族载歌载舞,葡萄酒的气息隔着几道门都能闻到。陆楠穿着一身华丽无比的盛装,手里拿着扇子坐在长桌的一头,挡着嘴对贝赫伦夫人低声说。在她身后是目前歌兰家族大多数的成员,除了东西法兰的两位叔叔以及少数几个堂兄堂弟,大多数人都赶来参加她的订婚仪式。陆楠见到了好多好多歌兰家的旁系远亲,胡乱招呼了一阵后一个名字都没记下来。 而在她对面则是坐着今天的男主角诺曼底公爵以及萨里安家族的其他成员。从他们那副贵族特有的面无表情上陆楠无法推断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总之应该不会很美好,因为诺曼底公爵不光自己入赘,还把整个萨里安家族的领地财产当做陪嫁一起带走了。陆楠注意到有几个年长的男性对她怒目而视,要不是碍着她的身份,可能他们早就破口大骂。估计他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迷惑人心的绝代妖女什么的。陆楠心想这可真是莫名其妙就背了一口巨大黑锅啊。 和外面热闹的噪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子里沉重的氛围完全不像是在缔结婚约,反而很像是在签订什么卖国协议。即将结为夫妻的男女主教都毫无笑容,从头到尾连视线都没对上。而参与仪式的其他亲朋好友也是一脸肃穆,井水不犯河水的泾渭分明。 证婚人朗读完了大致的条款,询问还有没有反对意见,随即他就将一式三份的协议书递给了陆楠,示意她先签字。陆楠仪态优雅的签上了自己的全名,随后证婚人又把协议递给对面的诺曼底公爵,他同样面无表情的飞快签完,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 “好了,恭喜你们,从现在起你们就已经可以称为合法的未婚夫妻了。” 面对如此诡异的气氛,证婚人居然还能淡定的笑出来,不愧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手。他将订婚协议妥善的保管好,按照法律,除了男女双方各自持有一份,还必须留存一份当做底子。本来像陆楠这样的身份,哪怕订婚也应该把协议转交教廷,由教皇或者某个枢机主教当证婚人签字,以此来表示郑重。但是现在既然陆楠没提这事儿,教廷也毫无动静,因此也没人出来自讨没趣,直接略过这一步骤不提。 “公爵阁下,您这就打算走了吗?起码要和陛下跳一支舞呀,你们刚刚才订婚。” 见诺曼底公爵直接站起来,好像打算带着自己的亲属走人了,贝赫伦夫人忍无可忍的走过去拦下他,客客气气的说。 “没这个必要吧,我想那位尊敬的陛下大概也不想跟我跳舞。” 诺曼底公爵毫不客气的回答,陆楠觉得他今天的心情特别恶劣,不知道又是那根神经不对劲。 贝赫伦夫人气得脸色发红,而几个歌兰家的远亲也觉得诺曼底公爵简直不可理喻,就算是公认的政治联姻,很少有人态度这么糟糕,连起码的礼仪风度都没有。当即就有人想冲过去理论,却被陆楠拦住了。 “随便他去吧,反正留下也没任何意义。” 陆楠冷淡的说,不过她还是保持着端庄的仪表,甚至还面带微笑,尽管笑得无比的虚假和客套。毕竟她的心情不太好。为了今天的订婚仪式陆楠一大早就被弄醒,贝赫伦夫人带着一群侍女搞了几个小时才把她收拾完毕。而她这身礼服也是花了大价钱专门定做,连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的陆楠都不得不承认实在是美不胜收,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心动。但是诺曼底公爵不但没有赞赏一句,连过来打招呼都不想做的样子。陆楠心想连签个商业合同都起码得堆个笑脸开瓶香槟呢,既然诺曼底公爵这么不愿意给她面子,也别怪她有样学样了。 诺曼底公爵回以一声冷笑,一边带上手套一边匆忙的推门离开,其他萨利安家族的人看上去也无心久留,大多数人跟着一起走了,只有少数人敷衍的对陆楠客套了一下,表达了歉意。陆楠有礼貌的一一回复并且送走了他们,又跟歌兰家的诸位亲戚寒暄半天,最后在那位姑妈萨利安公爵夫人声泪俱下回忆往事和感叹她终于长大嫁人的哭声中头痛欲裂的赶紧走人了。 “现在怎么办,先回王宫去吗?” 贝赫伦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本来还有一系列社交活动等着陆楠去参加,可是诺曼底公爵丝毫不给面子的自己走了,剩下陆楠一个人显然非常尴尬。但是陆楠却并不在意,反正全世界都知道她跟诺曼底公爵是怎么回事。 “不用,亲爱的夫人,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而且这身衣服花费了那么大一笔钱,起码也要让我好好展示一下才算回本啊。” 拉着裙摆自我欣赏了一下,陆楠难得的兴起了参加舞会的兴趣。身为女皇,她跟现代的女明星差不多,大多数衣服只能穿一次,绝对不能重复。她心说如此昂贵的订婚礼服要是连舞都不跳就压箱底,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189章 推开大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混杂着浓烈酒气和奇怪味道的热风。一墙之隔的大厅根本和之前冷漠紧张的订婚现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眼下正值盛夏,男男女女都穿着轻薄鲜艳的衣服,尽情舒展着肢体,紧贴在一起狂热的舞蹈,仿佛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将前面那段因为库曼人进攻而惶恐不安的情绪全部抒发出来。柏舍利特行宫原本就是用来消夏用的,建筑风格方面大多采用了开阔宽敞的样式,最底层用来举行舞会的大厅干脆就没有窗户,四周全部是拱形的门廊,可以最大程度的起到采光的效果。为了举行这次订婚仪式,整座行宫都被装饰一新,门廊上堆积着鲜花编织成的花环,下面缀着长长的彩带,非常符合现在的天气以及温暖的金色阳光。 舞会永远缺少不了美食和美酒,在大厅的四周布置了各种长桌,上面是满满当当的食物水果和葡萄酒,不少人正在举杯狂饮,一些人早就喝得烂醉如泥。而光是用来演奏音乐的乐队就有三支,将宽敞的大厅隐约划分成了三块,不管是喜欢严谨优雅的宫廷舞还是自由奔放的民间舞,都能找到合适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表演戏法的杂耍艺人跟说笑话取乐用的小丑侏儒,陆楠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看见一个显然是异族人的大汉正在表演生吞长剑的把戏,引得围观的人又是紧张的吸气又是惊恐的尖叫。 除此之外当然少不了那些永远无处不在的情侣——或者说是野鸳鸯。这样的社交场合从来都是男人女人们互相勾搭眉目传情的好地方。除开那些只是为了寻求刺激跟露水姻缘的风流客们,还有不少期待可以找到结婚对象的年轻男女,或者羞涩或者热情的在自家长辈的引荐下羞答答的大送秋波。 在陆楠的印象里宫廷中举办的宴会舞会从来都不会显得沉闷或者严谨,反而充满了喧闹跟世俗,除了参与的人们出身高贵穿着华丽,其实本质上和一般的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比他们还更加直白跟荒唐。比如说不少夫妻就是假装对方不存在各玩各,面容枯槁的老头身边偏偏围绕着无数妙龄少女,年华已去的贵妇跟一群年轻人嬉笑打闹。 “感觉每个人都比我这个主角玩得开心,好像今天订婚的人是他们一样。” 站在门廊下面,环顾了一圈四周,陆楠没好气的对贝赫伦夫人说。 贝赫伦夫人倒没有附和,只是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劝慰道:“好了,陛下,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反正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况且在您的婚姻里,需要看脸色的反而是男人那一方呢。快去找个喜欢的男人开开心心的跳舞,把这些不快全部抛之脑后吧。” 注意到不少人已经开始频频向这边张望,只是碍于身边围绕着太多随从侍卫不好立刻过来,陆楠赶紧收敛了表情,换上营业用的礼貌微笑。其实她也就半真半假的抱怨一下,诺曼底公爵的态度她并没有太在意。说穿了她仅仅也就需要这一纸婚约和一个合法的孩子。这种时候她很庆幸自己是个女人,丈夫不配合她还是可以怀孕生子,而且百分之百是自己亲生的,不怕喜当妈。 “他们快过来了,要是不想被缠住的话您赶快去找个人跳舞吧。” 贝赫伦夫人轻声警告了一句就打起笑脸,带着几个侍女迎上去挡住那些涌过来企图跟陆楠亲近拉关系的贵族,陆楠看了一圈,发现距离自己最近而且愿意一起跳舞的男人只有路德维希,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提着裙子走过去,以眼神示意他过来。幸好路德维希看懂了她的暗示,并且没有置之不理,于是陆楠就把手递给他,两人挽着胳膊一起踏进了舞池,加入了正在跳舞的一群男男女女当中。当然,他们立刻让出了领舞的位置,还恭敬的停下等待陆楠重新起拍子。对于这种情况陆楠已经习以为常,拉着路德维希的手走了几步,在乐队的配合下找准了节拍,一群人才又开始从第一轮跳了起来。 陆楠这身花费了大价钱定做的礼服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除了那些羡慕嫉妒的女人,男人们也时不时借着交换舞伴和走位,视线长久的在她身上停留。根据贝赫伦夫人的说法,做这件礼服的裁缝手艺精妙,从祖辈就一直为王室制作衣服,陆楠觉得她并没有夸大其词。首先这件礼服极其合身,而且造型简洁却尽显优雅和精妙,特别是那缀着无数珍珠的长长裙摆,彻底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比起现在流行的那些层层叠叠的花边蕾丝以及繁复琐碎的蝴蝶结缎带,陆楠更喜欢这种风格。要不是造价实在是太昂贵,她还挺想多做几件礼服供各种场合穿呢。 路德维希虽然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跳舞的姿势却非常标准,看得出来曾经下过大力气练习。而且他也尽职尽责的帮陆楠提着那长长的拖地裙摆,免得被她踩到,陆楠心想这些贵族男性是不是都专门练习过如何帮女士提裙摆啊?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熟练,动作还很优雅?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跳过舞,而且乐队演奏的还是一支节奏很快的曲子,陆楠跳了几轮后已经大感吃不消,气喘吁吁的踩了路德维希好几脚。路德维希一直忍着,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俯下头凑在她的耳朵边上低声说:“亲爱的姑妈,您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折磨我。”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对着支曲子不太熟练而已。” 陆楠不怎么真心的道歉,因为她看得出来,路德维希并没有真的生气。相反,他的心情似乎还挺好的。比起初次见面时候的那种苍白憔悴,现在他显得精神了不少,陆楠猜测可能是因为他出任了内政大臣一职的关系。毕竟以前的他虽然头上挂着大公的头衔,手里却毫无实权,还长期被卡洛曼以及其他大贵族嘲笑鄙视。当然现在他一样还是遭受着隐形的排斥,却因为有陆楠在背后当靠山,没人敢当面对他不敬。他陆陆续续处理了几件大事又担任起了陆楠在公开场合的发言人后,显而易见的变得自信多了。 陆楠从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身世血统这些东西她一个字都没提。至今陆楠都不知道当初的上一任皇帝是怎么想的,而她的那位便宜哥哥又是抱着什么心态硬是咬牙认了这顶天大的绿帽。但是既然死去的皇帝承认了路德维希的身份,她就不允许别人就这一点发表任何异议。还是那句话,既然路德维希不可能对王位造成任何威胁,陆楠又干嘛非得将他当成假想敌呢。西方的宗族观念没有同时期东方那么强烈,但他们依然有一荣共荣的观念。路德维希自己也很清楚,没了歌兰王室,他什么都不是。 他们沉默的又跳了几轮,陆楠被频繁的转圈弄得有点头晕目眩,一头撞到了路德维希的身上。路德维希稳稳的接住了她,嘲讽般的说:“看来您之前说自己生病了不是假话,连跳个舞都能站不稳。” 陆楠在心里暗暗诅咒香槟公爵,要不是他的缘故,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想到这里她不禁抬头张望,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又在哪个角落风流快活。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影,这时她才忽然想起香槟公爵好像说过他不会来参加今天的订婚舞会,理由是他不想看着她变成别人的未婚妻。陆楠本以为他又是在演戏,没想到他竟然还说到做到了。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醒您一下,亲爱的姑妈。” 在陆楠走神的时候路德维希忽然说。 “在确定您和诺曼底公爵签订婚约后,萨利安家族为此发生过非常严重的争执,不少人都强烈反对诺曼底公爵的决定,并且宣称会让他感到后悔。我想,很明显您不是因为爱上那位公爵才愿意和他结婚,所以为了避免最后人财两空,您最好还是小心点,密切关注一下他最近的行踪。” 陆楠有点吃惊,这算是路德维希第一次对她释放出了善意。之前哪怕陆楠一直坚定的给他撑腰,强行将他从不受关注的角落推上政治的舞台,他也只是默默的接受,一句话都没说过。陆楠还以为他内心多少还在怨恨着自己呢。 “哦,是吗,谢谢,亲爱的侄子,我会小心的。” 路德维希拉着她的手转了个圈,面无表情,但陆楠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一直躲闪着她的视线,不肯和她对视。陆楠心中感叹,搞不好这孩子其实比想象中正直?虽然平时很孤僻说话尖酸刻薄,不过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就连他那么痛恨的卡洛曼,在被流放后似乎就停手了,完全没有去落井下石什么的。考虑到他的身世经历,居然没有长成一个内心扭曲满脑子报复社会的变态,也是非常神奇了。陆楠想也许她那位过世的兄长私下真的对路德维希很不错,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吧。因为从路德维希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似乎很重视过世的父亲,不太像是从小被虐待长大的模样。至于看着阴沉沉的不讨人喜欢……任何人处于他这种尴尬的立场都开心不起来好吧。 陆楠觉得大可以多多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拉近和路德维希的关系,自家人总比外人强。她想了一会儿,略过了查理德里斯,人家兄妹两人的事情她不想去插一脚。 “说起来您好像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婚事?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您介绍一门非常不错的亲事。” 路德维希用一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表情看着她,陆楠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您应该知道上勃良第家的那位公爵小姐吧,老公爵唯一的孙女兼继承人,拥有万贯家财,无数人理想的妻子人选。要是您愿意的话我愿意亲自为了您向老公爵提出求婚,他多半会答应的。” 路德维希闻言不禁露出了一丝嘲弄般的微笑:“您确定?老公爵会愿意把他那么高贵的孙女嫁给我这样的人?” “这叫什么话,高贵?再高贵能比我们歌兰家还高贵吗。只要您喜欢,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可以给您娶到手。” 陆楠不屑的说,自觉很有霸道总裁的气势。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心血来潮才说这样的话,那位公爵小姐迟早是要结婚的,陆楠可不愿意放着她不管最后乱嫁人,无数财产和大片领地落入什么不怀好意之人的手里。如果让她嫁给自己的侄子,不但可以确保她的安全,她的财产头衔和领地未来都属于歌兰家族,岂不是美滋滋。要不是陆楠立刻生个儿子出来也嫌太迟,她还巴不得让这位公爵小姐当自己的儿媳呢。目前她的近亲里只有路德维希跟公爵小姐年龄相当,而且他再有钱有势也不可能翻天,所以陆楠是真心想促成这桩婚事的。而上勃良第公爵应该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想要在他死后陆楠尽心竭力的保护公爵小姐,还有比她嫁进王室更好的选择吗。路德维希的身世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在大众看来,身为帝国的大公,皇帝的侄子,完全配得起一位公爵小姐。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路德维希显然很明白,毕竟也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只是他却表现得十分冷淡:“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会结婚的。” “嗯?您是担心老公爵不会答应吗?放心,既然我这么说了,就有十足的把握……” 陆楠还想劝说他一番,但他斩钉截铁的再次拒绝:“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更不会留下什么后代。” 喧闹的音乐以及响亮的脚步声掩盖了他们的对话,陆楠被他拉着扯着不断的旋转走动,一时之间也没机会仔细询问。直到最后跳完整整十六轮舞,路德维希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按照礼节在舞蹈结束后对她行了个礼,他就恭恭敬敬的告辞离开了。剩下陆楠有点风中凌乱的意思。 这人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世问题所以心灰意冷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吗?虽然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这种事情陆楠绝对不会允许。倒不是出于繁殖癌的缘故,陆楠既然连自己的婚姻都打算当成筹码用来交换,侄儿侄女的婚事她当然不肯放过。她还打算用路德维希、卡尔,以及查理德里斯的婚事大做文章,尽情的做上几票好买卖呢。再说他们这一支血脉就小猫两三只,出于壮大家族的考虑,也应该多多生孩子才对嘛。陆楠从不觉得两位叔叔跟自己是一家人。查理德里斯是女人,陆楠不想逼她冒着生命危险去不断生孩子,而且她多半要嫁出去,生下的孩子也都是别人家的。那路德维希跟卡尔就肩负起了壮大家族的责任,陆楠漫不经心的想,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不是应该很快乐的吗。 盯着路德维希的背影陆楠思考了一会儿,但随即就被涌过来的一群贵族男女给围住,不得不展开例行公事的社交寒暄。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着现在也不是很急,暂时就不逼迫路德维希了。但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达成,反正绝对不会放任路德维希真的打一辈子光棍。到时候哪怕是绑着用刀架在脖子上,也要逼着他乖乖结婚,至少生五个孩子才算完成任务。 “出于安全性的考虑,我起码也得生三个以上的孩子才算有保障。诺曼底公爵一看就不是什么身体健康的人,要不要找个优良品种来确保生出的孩子基因优良而且身体健壮不会轻易死掉呢。” 一边漫不经心的和人客套扯淡,一边悄悄的走神,想着这个时代可怕的幼儿夭折率,陆楠心中默默的想。 第190章 尽管有贝赫伦夫人尽职职责的为陆楠分担了不少压力,陆楠还是盛情难却的和好几个贵族跳了一轮又一轮的舞,到了第六轮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手脚发软,满身是汗水,不得不找借口暂时离开,去楼上的房间擦汗休整,顺便重新整理一下身上沉重的礼服。 正式场合,哪怕心里再不喜欢,陆楠不得不穿上了全套装备,也就是那些堪称刑具的束腰裙撑。虽然礼服穿在身上效果很美,其实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沉重的布料给陆楠增加了额外的体力负担,而且根本没办法一个人上厕所。最开始陆楠完全不能忍受被几个侍女提着裙子,当着她们的面解决个人问题,现在……现在她已经麻木了。这些西方贵族不讲究的时候是真的非常可怕,陆楠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他们在这种社交场合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直接掀开裙子打野战的行为。以及,还好她不是皇后,不需要当着一干大臣贵族的面张开腿生孩子。那种场面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匆忙的收拾了一下,重新梳理过头发扑上粉,陆楠又强打精神的投入这片社交的战场。这次订婚仪式搞得很盛大,不少帝国各地的领主封臣都赶来参加了,陆楠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大致认下人,最好还能和几个大领主谈谈。虽然她哪怕正式加冕后手下的行政班子依然是枢密院那几位,还不至于要专门扩大,重新建立起新的模式。可是根据陆楠的了解,遇到重大事宜的时候依然需要获得大部分封臣的赞同,每隔三年王都会举行类似元老院模式的会议。当然,帝国的主要政体依然是君主独裁,可是那些强权的大封臣领主想要跟皇帝作对的话,一样会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陆楠很有必要和这些大领主搞好关系。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帝国皇帝和封臣们的关系有点像东方春秋战国时代的天子跟诸侯。大家名义上要听从天子的旨意,实际操作起来……就得看天子的手腕和实力够不够强硬,能否逼迫这些诸侯俯首称臣了。 所以陆楠再怎么讨厌教会,也不能彻底的搞垮它。没有了教会的束缚,陆楠真不觉得只靠现在的自己就可以收服那些桀骜不驯的封臣们。不过目前由于帝国内部封臣们之间的长期混战,大部分封臣领主其实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对抗陆楠。陆楠可不是汉献帝,手上没兵没权,光杆司令般只能被权臣摆弄。这里陆楠要感谢上一任皇帝起码没有荒唐到顶,败家归败家,他至少知道不能随便裁军,保全了战斗力最强最完整的东方军团,陆楠才有底气和教会硬杠。 眼下除了东方军团,卡洛曼被流放后他的军队自然是由他的儿子继承。但是那孩子现在才五岁,领地内由他的母亲和叔叔卡尔共同摄政。由于陆楠早早的就安排上了,卡尔和原来的大公夫人都无力只靠自己来彻底掌控封地内的一切事务,正斗得不可开交。为了打倒对方成为真正的唯一摄政者,他们只好积极的向陆楠靠拢,以此获取她的支持。因此巴登的军队差不多算是捏在陆楠手里。 而路德维希继承的布雷达领原本也有数万军队,他倒是很爽快,不等陆楠开口索要就表示可以将兵权拱手相让,反正他也养不起。陆楠不好意思一口气全吃掉,意思意思的讨要了一大半过来,目前正在阿弗里和富瓦伯爵共同合作下打散重编,争取尽快和王都原本的守军混合,重新组建成新的几个军团。 所以总体计算一下的话,陆楠手上的兵力还是很充足的,合计起来大概有五万多人,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庞大的数字了。但也因此给陆楠带来了沉重的军费压力,要养活这么多士兵还得负担大部分人的装备武器马匹,陆楠的感受大概就像是每个月只有五千不到的收入却要还上百万的房贷车贷一样。她都很奇怪自己居然每天晚上还能安心的睡着,而不是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仔细计算一下的话,目前她的很多开支都是欠着帐没还的状态——皇帝也不能不给钱白拿人家的东西啊。陆楠倒是很想不管不顾的搞一下横征暴敛搜刮一波再说。无奈这个时代生产水平就那样,大多数老百姓榨干了都没几分钱。做生意和有产业收入的基本都是贵族或者他们的家臣附庸,陆楠总不能为了钱去逼迫他们联合起来造反吧。好在她现在皇位坐得很稳,又才和萨利安家族联姻,一时半会没有债主上门要债。只要她开口,数不清的贵族愿意主动提供她想要的资源,还可以赊账。但是赊账就意味着总有一天还是得还债的,陆楠绞尽脑汁,做梦都是如何赚钱,真的很担心有朝一日压力太大变成秃头。 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她的各项赚钱计划还算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香槟公爵唯独在搞女人和做生意这两件事上特别热衷,有他盯着,虽然免不了会被他中饱私囊吃一番回扣,但陆楠不会在这种地方斤斤计较,只要他达成自己设定的目标就好。 跟东方商人已经联系上了,香槟公爵正在跟他们玩心理战术,希望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高的回报。按照陆楠的想法,当然是自己组建商队奔赴东方,一边销售他们的各种特产,一边大肆采购比如丝绸香料这些稀缺物回来倒卖,简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而有陆楠在背后坐镇,想必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的企图插一脚从中作梗。但是现在他们对东方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合理的路线,只能先依靠那些东方商人做向导带路。可是商人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乖乖的给陆楠打工,明知对方想利用自己还勇于奉献。他们的打算就是垄断货源,让陆楠这方仅仅只是担任供应商的角色,他们从中赚取差价。这种事陆楠当然不愿意,所以香槟公爵才会一直不松口,跟狡猾的商人们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陆楠也懒得细问,全权交给香槟公爵自行处理,相信以他那种油锅里都要捞出钱来花的个性,达成目的是迟早的事情。 其他的……陆楠提供了自己所知的一些赚钱妙招,比如酿酒,制作香水肥皂之类的,也都一股脑的丢给了香槟公爵,让他找人去试验捯饬。陆楠平时忙得要命,哪有那么多空余的时间去盯着这些不放。反正香槟公爵总不敢一个人独吞,遇到技术困难还得来找陆楠做详细指导。当然,为了合理的解释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陆楠编造了不少似是而非的瞎话,总归不过是在什么残卷孤本上看到的。这种瞎话香槟公爵肯定不信,但他很识相的没有多问,和陆楠保持了某种程度上的心照不宣。陆楠觉得他绝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搞不好还暗中检查验证过。可是她连每一根头发都是不折不扣的真货,香槟公爵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而另一方面,陆楠还没放弃组建船队去非洲大陆搞掠夺的想法,督促富瓦伯爵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打击海盗的战役。考虑到现在猖狂无比的大多数海盗都是从北欧一带以及英伦三岛来的,他们的航海技术以及造船技术一定不错。陆楠想从他们那里弄几只船,顺便再抓几个老海盗,看能不能学习一下技术。毕竟按照她的记忆,西方的发展就是从轰轰烈烈的大航线时代拉开序幕的。 剩下的就是那些什么收养孤儿福利院招募民间杂役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陆楠大致做出了一个计划,随后就都交给相关人士负责,她只管追踪一下大致进度和流程。正好现在路德维希成了新的内政大臣,陆楠就非常愉快的把这些事情都丢给他负责了。这种事情还是自家人更放心一点。 以上的事务基本就占据了陆楠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每天都有无数请示汇报等着她处理批阅,还得抽出时间锻炼身体,时不时的参加必须出席的社交活动。多亏陆楠在现代的时候早就习惯了这种繁忙琐碎多线操作的日常,每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会落下哪一方面,也不会手忙脚乱什么都想抓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好。 但即便如此,努力压缩时间抽出专门的一天来举行订婚仪式,更不用说为了试穿礼服梳妆打扮前前后后浪费了她多少小时,结果诺曼底公爵丝毫不肯配合自己撂下烂摊子走了,陆楠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弥补缺少男主角的失误。这一点让她恨得牙根直痒痒。与其说是觉得受到了侮辱,陆楠更愤怒的是诺曼底公爵这种不敬业不负责的态度。她讽刺的想,难道诺曼底公爵还没理解站在目前的位置上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吗。享受了诸多福利和特权,怎么可能不付出牺牲和代价。本来陆楠的确是打算好好对待这场联姻,在对方没有违约的前提下尽量贯彻契约精神,争取来个双赢。可是诺曼底公爵这种幼稚而愚蠢的反抗让她对这场联姻的前提十分不看好,也许她真的应该提前安排一下,免得到时候发生意外,人财两空。 “陛下?您休息好了吗?离场太久,应该重新下去了。” 只不过离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有侍从匆忙的上来敲门,催促陆楠赶紧下楼。陆楠无奈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脚踝,把疲倦和不耐烦都藏在了笑脸之下,在一群侍女侍从的簇拥下再次回到大厅,陷入了人群的包围之中。 “陛下,陛下,您一定要见见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可是专门为了参加您的订婚仪式日夜兼程赶到王都的。来,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孔代公爵,帝国里数一数二的名门贵族。而这一位,我想就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废话了吧。” 陆楠端着酒杯还没站稳,就被迎面而来的弗兰德斯公爵抓住不放,热情洋溢的说了一大通。 大多数时候这位枢密院首席大臣都保持着一种沉稳矜持的风度,“动不动就感情丰富那是下等人才有的表现”,这句话经常被他挂在嘴边。身为一名帝国老牌贵族,他非常推崇喜怒不形于色,不管发生什么都淡定自如的行事准则,因为贵族就该有贵族的样子。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安茹公爵心存芥蒂,安茹公爵那种天生自带的疏离冷淡,弗兰德斯公爵模仿都模仿不来。 于是他一反常态在公众场合表现得如此奔放,说明被他带来的那个人十分重要。陆楠在听到“孔代公爵”这个头衔后心里差不多就已经明白其中的缘由。之前说过帝国除了东西法兰还有洛林这三个王国,另外有几个独立大领主,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就是其中之一,而现在这位孔代公爵毫无疑问是几个独立领主里封地最大,实力最强的一个。 “非常高兴认识您,公爵。” 陆楠用既不过于热诚又不会显得太冷淡的语气和笑容恰到好处的对这位公爵问候了一声,并且主动伸出了手。公爵本人倒是很上道的弯腰鞠躬,捧着她的手来了个吻手礼。 “能见到陛下也是我的荣幸,不得不说您比我想象中更加年轻和貌美。” 他语气暧昧的说,还捏着陆楠的手不放。 只看外表的话这位公爵倒是可以赞赏一声仪表堂堂,他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身材魁梧高大,一头黑色的浓密卷发,方形的脸和标准西方人高鼻深目的长相,嘴唇和下巴上都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目测三十五六岁左右。但是他看向陆楠的眼神却叫她很不舒服,那不是臣子看君主的眼神,甚至都不算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陆楠觉得他就像是在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一寸一寸的计算着她的价值,想要从她身上谋取足够的好处。 陆楠很讨厌这种眼神,所以她直接甩开了孔代公爵的手。大概是从没受到过这种冷遇,孔代公爵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浓密的眉毛缓缓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凶光。陆楠注意到他原本放在身侧的左手不自觉的紧握了起来,看着仿佛像是要打人的模样。但他终究还是忍耐了下去,只是语气一下子显得冷淡了不少。 “看来我似乎不是很讨陛下的喜欢啊。” 第191章 面对孔代公爵毫不掩饰的质问,陆楠虽然心里知道应该从长计较,暂时忍耐一下,她需要和这个人维持表面良好的关系。但也许是因为脾气见长的缘故,以前在职场上什么窝囊气都可以咬牙憋着的陆楠忽然就不想忍耐了。话说她还没沦落到必须看一个封臣脸色过活的悲惨境地吧。要是什么时候都必须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她这个皇帝当得也太没意思了,还不如给人打工,起码不爽了可以把辞职信拍老板脸上走人。 于是陆楠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倒像是干脆默认了。 孔代公爵顿时勃然大怒,两条眉毛越竖越高,都快飙到发际线了。陆楠估计要不是顾忌目前她的身份,这位一看就性情暴虐的公爵一定早就动手朝她挥拳过来。虽然在陆楠的那个时代西方男性好像都自绅士自居,觉得他们非常尊重女性。但是至少目前根据陆楠接触到的男人来看,大部分没有这种觉悟。他们依然秉承着原始粗暴的观念,觉得女人不听话就该打一顿。下至民间放羊的牧民,上至衣冠楚楚的贵族,打老婆司空见惯毫不奇怪。看孔代公爵这熟练的架势,平时应该没少对女人动手。 可是他终究不能对陆楠做什么,哪怕心里再看不起陆楠,她依旧是孔代公爵名义上的君主,一堆侍卫簇拥在她周围,虎视眈眈的看着孔代公爵。所以最终他还是咬着牙硬吞回了这口闷气,从鼻孔里挤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 “脾气倒是挺大,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来支撑这份底气。有时候人太年轻不是什么好事,您应该学学如何耐心以及谦卑,这才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陆楠撇了撇嘴角,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声垃圾,不过她不想跟这个人在公众场合吵起来,只会显得很掉价。所以她最后都懒得回答,直接带着一群人甩下他扬长而去。弗兰德斯公爵没料到会变成这样的展开,愕然了一阵后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面色铁青的孔代公爵,便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 “陛下!” 顾忌到周围有太多的人,弗兰德斯公爵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口气却截然相反,焦急而严肃的说:“您怎么忽然又变得任性起来,孔代公爵可不是现在能随便得罪的,考虑到未来的局势,您应该……” “住嘴吧,公爵。” 陆楠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这还是她少有的对弗兰德斯公爵如此严厉,“在您的眼里,一个封臣的好感比君主的尊严还要重要吗,您是在教唆我应该放下身段去忍受一个野蛮无礼男人的调戏和羞辱吗?” 弗兰德斯公爵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略微不耐烦的神情,不以为然的说:“哦,您是为了那个生气啊,孔代公爵又没有什么恶意,他也不过是想和您亲近而已。稍微敷衍一下又不会对您造成任何损失……” 原本陆楠心里的怒气已经开始慢慢消散,听到这番话后顿时犹如火上浇油,彻底的拉下了脸,连声冷笑。 “您当然觉得无所谓,因为您也是男人嘛。假如我是个无依无靠毫无背景的小贵族,大概就会真的像您说的那样忍耐下来,也许还会强颜欢笑的去投怀送抱,妄图获得一点上位者施舍的好处。很可惜,我并不是。我就想问一句,假如我是个男人,您还会觉得我大惊小怪,没事找事吗。” 弗兰德斯公爵一脸迷茫,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完全无法理解陆楠到底为什么生气,喃喃的说:“可您不是男人啊,陛下。很抱歉让您感到不快,但是……我的确看不出您有什么愤怒的必要。说到底,孔代公爵也不能真的把您如何……” 陆楠觉得没有必要和他说下去了,在某些问题上她和这里的大多数男人……甚至也包括女人,有着无法逾越的代沟,完全没法互相理解。就像是曾经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愿意和她共享一个男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又比如贝赫伦夫人,孜孜不倦的给她拉皮条,企图从中牵线,把一些想要成为香槟公爵二号的男人推上她的床。香槟公爵明里暗里想给她灌输“女人该乖乖呆在卧室生孩子外面的事情交给男人就够了”的观念,也让她腻味不已。实际上因为女人的身份,陆楠承受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压力,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而且不能犯下任何错误,不管什么方面她都必须做到更好。否则,光是那些“啊到底女人还是不如男人”的议论就能把她活活淹死。比起刚刚继位时整个王都都不看好到现在至少表面上愿意对她歌功颂德,陆楠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如果她是个男人,其他不敢说,至少承担的压力能减轻一半。虽然说起来觉得很讽刺,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人们对女人天然就存在着各种不信任,同样的行为,放在男人身上大概只会付诸一笑。可是换成女人,却极有可能走向另外一个结局。就像是刚才孔代公爵的轻视和无礼,弗兰德斯公爵不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陆楠应该忍着吗。 其实站在弗兰德斯公爵的立场会那么想并不奇怪,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贵族男性就是孔代公爵的德行,甚至比他还要糟糕。陆楠平时很少接触到他们这一面,仅仅因为她是女王,女皇帝,他们必须讨好她而已。她知道自己应该庆幸,幸好她不是那些身份低微毫无背景的女性,可是站在这熙熙攘攘热闹无比的大厅,陆楠心中却烦躁无比,想要叫骂几声,但估计这么干只会让所有人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弗兰德斯公爵还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回答,而身边的侍女们也是一脸茫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刚才孔代公爵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大厅里的人来来去去,嬉笑打闹,狂歌滥舞,纵然有一些人注意到了这边氛围不对,却没有人过来询问,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陆楠忽然从心底涌上一股窒息之感,她连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 “……我有点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你们不要跟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和随从们都退下,拉着裙摆转身朝着大厅后面的中庭走去,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弗兰德斯公爵和贝赫伦夫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大概还在迷惑她为何要大动肝火,只是现在陆楠也懒得理睬他们了。 走到中庭,站在茂密的蔷薇花架后面,陆楠稍微喘了几口气,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其实刚才她的情绪波动有些不正常,一般来说哪怕是不高兴,她也不应该如此暴躁。大概是最近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又忙得昏天黑地无从喘息,到底陆楠只是个普通人类,不是什么精钢打造的神经。也许是积累的负面情绪终于借着之前那个爆点一下子喷发出来。以及,这里到底不是她原本的世界,巨大的观念差异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 “真是不明白那些穿越的妹子怎么爱上这些男人的……什么爱情会让一个人改变,根本不可能好吗。” 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爱情小说,里面的女主角穿越后都能适应良好,开开心心的嫁给本土男人生儿育女。陆楠就有一肚子的槽想吐,反正她无法想象自己明知对方会三妻四妾还莫名其妙爱上。至于说本土男人会为了穿越女主改变自己的价值观,从此一心一意,陆楠觉得更是扯淡。就像是她永远都无法接受这里结了婚还可以随便乱搞出轨跟吃白菜一样的价值观,这里的贵族当然也不会觉得现代人平等自由的观念多么正确。他们还坚信不疑的深信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充其量只能财产,连人都算不上呢。 长长的做着深呼吸,陆楠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稍微休息一下,比如找个时间好好去休个假什么的。再这么下去她很怕自己会患上什么心理疾病。其实人的精神很少会忽然一下子就坏掉,基本都是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崩坏的。像她这样长期超负荷工作,没有适当的倾吐和发泄途径,每天还得面对无数勾心斗角以及互相算计,抑郁症之类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回想在现代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就不能算多么的正常,因为不想谈感情只想和人滚床单,一说到结婚的话题第一反应就是分手,怎么看都很奇怪吧。但那时好歹她还可以出门旅游疯狂购物或者看心理医生,现在……天天蹲在那栋既不华丽也不温馨的王宫里对着一群面目可憎的男人,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但是我哪来的时间休假啊……接下来就是加冕仪式跟结婚的事情了吧……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收尾,啊,想死。” 由于她的命令那些侍从和护卫都不敢跟着,只是远远的呆在后面门廊下面,确保陆楠在他们视线可及的范围,陆楠不用担心会被人偷听,所以尽情的对着那从怒放的蔷薇喃喃的抱怨着。说起来在过去最危急的那些日子里,陆楠倒是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每天都精神旺盛的想着怎么和教会斗智斗勇。现在教会算是认怂退让,皇帝的冠冕指日可待,她却异常的陷入了一种空虚之中。也许是太过拼命,导致提前将能量燃烧殆尽了吧。反正最近一段日子陆楠非常容易发怒,对什么都感到索然无趣,只是机械的运转着每天的日常工作。她迫切的需要下一个目标,下一个等待完成的任务。 无聊的打量着庭院的布置,陆楠陷入了放空的状态,这时她无意中看到了庭院另一侧安茹公爵正和那个什么什么伯爵小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心中忽然就涌起了一股破坏的恶意。自从她回到王都后对安茹公爵都非常冷淡,甚至连私下的召见都没有了。虽然她知道安茹公爵多半会无动于衷,但是见他这幅生活顺利万事顺心的模样还是百般不顺眼。她嘲讽的想,还以为对死去的妻子有多么的深情,结果还不是一样马上另结新欢了吗。其实陆楠心中有一些小小的嫉妒,因为她曾经一度和安茹公爵那么的亲密,但现在他却用这幅表情看着另外的女人。老实说她真的无法想象安茹公爵爱上什么人后的样子,感觉这个人永远都是冷冰冰高高在上。就算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安茹公爵对她也谈不上温柔。 “还挺想看看他为爱痴狂是什么模样来着……” 就像是在极度无聊的时候找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挑战,陆楠饶有兴趣的看着安茹公爵跟那个少女手挽手漫步在绿树之下,因为太过专心的交谈,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窥探。要是现在有一面镜子放在陆楠面前,她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表情像极了一只等待狩猎的猫。 陆楠在心中盘算,到这里之后她对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香槟公爵算是自动送上门,过了刚开始的新鲜期后,陆楠对他纯粹只是应付,已经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快感。洛雷托倒是让她跃跃欲试,不过感觉太危险,她暂时不想和他沾上关系。而阿弗里……算了,和这种人玩感情最后肯定会引火烧身,再说陆楠还想保持自己在阿弗里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呢。想来想去,从利益和挑战的角度,安茹公爵都是个不错的对象。要是可以把他变成情人,起码可以让他为了帝国耗干最后一滴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很有滑不留手的挫败感。 “到底应该从那个角度下手才好呢。” 陆楠陷入了沉思。 第192章 一身浅色礼服的陆楠站在蔷薇花墙后面可以说非常显眼,安茹公爵再怎么没注意,一路走过来还是看到她了。虽然他大可以继续装着没看见直接走掉,陆楠又不可能为这种小事特地找他的麻烦。但是此人性格如此,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严格遵守着自己设定的条款。于是他犹豫一下后还是带着那位什么什么伯爵小姐走到了陆楠的前面,标准的行了个礼,客气的问了声好,就板着脸用教训的口气说:“为什么您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连一个护卫都没带。希望您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也许就在此刻随便哪里就躲着刺客想要夺走您的小命。” 陆楠不禁哑然失笑,也就只有安茹公爵才会把类似关心的话说得跟嘲讽一样。她不信安茹公爵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刻意的冷淡,但他还是完全不必要的表达了担忧与告诫。陆楠知道这跟安茹公爵对自己的好感无关,他仅仅是从最客观的角度履行着自己应尽的职责。陆楠都能大致猜到安茹公爵内心的想法,只要她还好好肩负着君主应有的本分,只要她还没有犯下什么无法饶恕的错误,安茹公爵就会尽职尽责的完成他的使命。其余的,他压根就不在乎。 偏偏陆楠就是讨厌他这幅冷淡疏离一本正经的模样。倘若她不曾知道安茹公爵的另一面,那倒也无所谓。然而他们曾经亲密无比,虽然从没宣之于口,陆楠隐约还是能察觉到安茹公爵对自己的与众不同。现在这一切都因为时间重溯化为了陆楠一个人知道的回忆,这叫她如何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即便是她对安茹公爵完全不存在男女之情,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将自己仅有的一点温柔给了另外的女人,把她当成一个毫无瓜葛的顶头上司。 “哦,护卫当然在,不就在我后面吗,放心,亲爱的公爵,我还是很爱惜自己这条性命的。” 注意到安茹公爵的一条胳膊正揽着那位少女的腰,即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放开的意思,陆楠胸中燃烧起了一股黑色的火焰,烧灼得她焦躁不安。她咬着牙憎恶的想,安茹公爵难道真的爱上了这个毫无亮点的女孩吗。他怎么敢呢。难道他不是扭捏的承认自己才是唯一获得他好感可以被称为朋友的对象吗。明明她做得比曾经更完美,更优秀,他却跟瞎了一样转头爱上了其他女人,简直不可饶恕。 “对了,上次在游园会的时候就见到您和这位小姐在一起,怎么不为我介绍一下呢,也许她会成为下一任公爵夫人也说不定啊。” 陆楠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轻松的调侃,她不否认自己抱着试探的意图。听到这句话,原本一直乖乖站在安茹公爵身边的少女顿时羞红了脸,怯怯不安的用充满期待和担忧的眼神看着安茹公爵。而安茹公爵面无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按照他的性格,这种表现只能理解为默认了陆楠的说法。顿时,那位伯爵小姐的表情就明亮起来,玫瑰色的红晕涌上了她的脸颊,将她只能算清秀的五官衬托得光彩照人,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此刻她内心的快乐。 陆楠露出了一个亲切而甜美的笑容,充满欣喜的说:“哦,原来如此,那我就提前恭喜您了,公爵。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保密呢,某种意义上您和我也曾经是亲戚呀,相信哪怕是我那位蒙主召唤的表姐也一定希望您可以再次重温家庭的温暖。再说按照您的年纪,没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实在是也太不像样了。” 安茹公爵的脸瞬间阴沉了起来,时至今日,他的那位亡妻依然是不能被轻易提及的伤疤。他警戒的看着陆楠,似乎是在分析判断她到底是存心的嘲讽还是真的单纯祝福。陆楠坦然的接受着他的上下审视,虽然她心里早就恨得电闪雷鸣,可她的笑容依然完美无缺,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好吧好吧,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向您道歉总可以了吧。” 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息着,还对那位伯爵小姐亲切的眨了眨眼睛。 “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发一份请帖给我,我会提前送上一份丰厚的贺礼。” 伯爵小姐害羞的对陆楠努力微笑着,陆楠真的很希望她是那种假装清纯其实内心肮脏的类型,无奈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是一朵真正意义上安全无害的小白花。大概安茹公爵就是喜欢这种类型吧。而陆楠因为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估计是他最讨厌的性格。陆楠忍不住在心中连声冷笑,她还以为安茹公爵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喜欢上谁,也应该是个与众不同拥有特殊长处的女人,结果他也仅仅是个庸俗的男人。他竟然想和这样一个胆怯柔弱的女人结婚,陆楠说不出内心到底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啦,祝你们愉快,再见。” 看着安茹公爵冷淡的脸,虽然他还是一样毫无表情,但是陆楠依然可以察觉他对这位伯爵小姐有着几分柔情和耐心。她觉得继续呆下去大概就无法再维持脸上的微笑,急忙说了句道别的话,就提着裙子匆忙离开。一转身她的笑容就顿时消失无踪,直到在侍从们的簇拥下再次回到喧闹的大厅,她才重新堆起笑容。 这一次她足足跟宾客们纠缠到了夜色降临才算解脱,嘱咐贝赫伦夫人带着其他几个王宫的大管事和侍女好好盯着客人们别出乱子,陆楠终于可以暂时撤退,回到楼上喘一口气了。她心情恶劣的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转角,却赫然发现洛雷托正穿着一身神职人员的白色长袍站在那里,显然是专门等着她,不禁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您跑到这儿来干什么,难道是来为我祝福的?很抱歉,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我正式举行婚礼的时候,倒是很愿意请您来念诵祈祷词。” 身为宫廷牧师出现在她订婚的现场也没什么奇怪,但是陆楠此刻完全不想应付他。因为身边都是贴身侍女和可以信赖的亲信侍从,陆楠懒得掩饰自己满心的不快,不耐烦的说。 主教先生却泰然自若,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自来熟的跟着陆楠一路进了为她专门准备好的房间,而且看起来显然有话想说。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反而变成了最好的武装,在场众人自然而然的就认为身为一个男性呆在女王的房间没什么奇怪,好像披上主教的袍子后他就失去了性别似的。陆楠到底不想在侍从侍女们前面跟他撕破脸,因为这家伙伪装得太好,在宫廷里面赚够了好感和人气。所以她让侍女们为自己快速的换好了衣服,带着冷淡的表情重新坐在主教面前,打算看看他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主教先生却闭口不谈,漫无边际的和她扯起了西尼文的典故,看来在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他是不会开口了。陆楠只想快点把他打发掉,便挥手示意侍女和侍从们都出去。说来也确实可笑,要是换个其他男人要和她单独相处,一定会引发他们的怀疑,觉得多半陆楠和那个人有染。偏偏在这位主教面前他们全部都像被洗过脑似的,二话不说就干净利落的退出了房间,甚至连最八卦的露易丝都一本正经,看不出任何异样。陆楠悻悻的喝了一口水,心想这人演戏的本事也太厉害了。才过去多久,宫廷里的大部分人都信以为真,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圣徒。 “您的心情似乎特别恶劣,怎么,之前在中庭的遭遇让您感受到了挫折吗。” 主教开门见山,直白的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充满恶意的笑容。如果有人看到此刻他的模样,想必绝对不会再相信他是个虔诚而高洁的信徒。他笑得分明跟个杀人凶手没两样。 陆楠哼了一声,不屑的说:“您也就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消息灵通,怎么,又悄悄躲在暗处偷窥我的一举一动了吗,真不愧是老鼠啊,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假如不这么做的话,又怎么能欣赏到您当时脸上那份又是嫉妒又是憎恶的表情呢,尊敬的陛下。我还真的感到很奇怪,安茹公爵面对着这么一张可怕的脸还能视若无睹。大概还是因为他不了解女人的关系,要是换成一个稍微理解女人的对象,恐怕早就被您吓得跳起来了吧。” 主教用几乎称得上幸灾乐祸的口气愉快的说,陆楠不禁挑高了眉毛。 “您这是在含蓄表达自己不想活了的意愿吗,不要忘记,在失去了教会的庇护后,弄死您只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请不要试图在这种地方激怒我,主教大人。” “怎么会认为我是在激怒您,我的陛下。我早就说过,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下属,为您完成一切愿望。” 主教用温柔得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的说。 “瞎子都能看出来,您想要那个男人,是因为爱他吗……哦,不,不是,您的表情告诉我不是因为爱。那就只是单纯的想占有?也是啊,我理解您的心情,看见特别干净的东西时就非常想弄脏,安茹公爵那样的男人,确实与众不同,难怪您这样的女人也会因他而产生嫉妒这种可笑的感情了。” 陆楠冷笑:“听起来好像我跟您是一路货色似的,这是在讽刺我也特别肮脏吗,主教?” “随便您怎么理解吧。身为男人,我非常明白为什么安茹公爵选择那样的女孩,反而对您无动于衷。因为您太过危险了,尊敬的陛下。稍微有点理性的人都会知道,您不是一个会被男人掌控,心甘情愿成为他妻子的对象。安茹公爵那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明知前面是个陷阱还乖乖的跳进去呢,他当然要竭尽全力的逃开。现在您想要得到他,第一个障碍就是他身边的那位女士。但是您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定会被安茹公爵怀疑。所以为什么不把她交给我来处理呢,陛下。我可以完美的为您解决掉她,不留下任何把柄,同时还有安茹公爵那颗被情人背叛而遭受打击的自尊心,不正是您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吗。” 主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陆楠身后,隔着扶手椅轻轻按摩着她酸痛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说。虽然说出口的内容堪称卑鄙无耻,他的声音却依然悦耳清脆,纯美得像是在吟诵什么美好的诗句。陆楠凝视着近在咫尺那优美的下巴以及高挺的鼻子,心里非常纳闷,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偏偏拥有完美的轮廓呢。要是真的存在上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您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甚至还要冒着激怒安茹公爵的风险,又是为了得到什么,主教阁下。” 陆楠没有质疑主教的计划,因为她对这个男人的魅力还是有着充分的认知。连早就深知他恶劣本性的自己都时不时会被他蛊惑,更别说那种不知世事的单纯小女孩。恐怕主教先生随便施展一下自己的本领就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她当然知道洛雷托惺惺作态的目的为何,却故意装作不知,一脸无辜的问。 主教弯下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仿佛觉得她这种装模作样真的很可爱似的。 “您知道的呀,陛下。” 他的声音拖得又甜又长,句尾就像是带着一个小小的钩子,狠狠从陆楠的耳朵一直扎进她的身体,激得她哆嗦了一下。 “卑微如我,唯一想要的,也只有您的垂怜和宠爱了。” “所以您求得宠爱的方式就是帮我从另一个女人手里抢男人?” 陆楠嘲讽的问,换来了身后男人挑逗的吹气。 “那……您想用其他方式来宠爱我,也是完全可以的呀。” 明明他唯一触碰自己的只有放在肩膀上隔着衣服的两只手而已,陆楠还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哪怕没有回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在用怎样贪婪而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以及其他部位。即便是他伪装得再温顺驯服,陆楠永远都不会相信他真的那么安全无害。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豢养了一只虎视眈眈的野兽,随时都会跳起来一口咬住她的脖子。意外的是,陆楠居然不怎么讨厌这种感觉。她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您先做到再说吧。” 陆楠似笑非笑的说,同时站起身,挥开了他放在肩膀上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这种心态不是挺自然的嘛,她一直都挺欣赏安茹公爵,对他很有好感。然而现在他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她当然气炸了。 她倒不是出于爱情角度,单纯嫉妒不满,以及想借此完全控制安茹公爵而已。看到读者说如果是男性皇帝也不是非要和大臣搞基,这个没错。可女主不是男人,而且皇帝也有把大臣亲信家的女人收进后宫表示亲近或者达成不能明说盟约的传统啊。再说她不是傻的,其他男人睡了不一定会乖乖听话,安茹公爵绝对会。不过前提是他必须自愿,搞手段下药肯定行不通,必须得用感情打动他才行。 另外我倒不是为了单纯言情的目的才搞这么一段剧情,你们看到后面就知道啦。仗着自己开挂随便乱搞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快乐的好结局,玩弄人心反正我不会给好下场啦,哼唧。 目前相信读者们都该看出来女主的感情观人生观都很有问题,再看看本文标签里的励志人生,我还是希望女主在结局的时候得到成长,矫正一下扭曲的价值观。至于为啥女主会有这种奇怪的情感观念,以后会慢慢写到。 虽然追求权力野心勃勃被我写得好像很帅气,其实这可不是什么美好品德啊喂。人可以为了获得正确的回报而积极向上努力,但是不折手段追逐名利最后利欲熏心变成一个冷血的野心家,这一点必须批判。本文的主体基调算是各种肮脏的PY交易,不代表作者抱着赞赏的态度去歌颂赞美。 嗯……尽管初衷是不想编织谎言一般只有爱情的童话,但是我还是希望女主可以通过付出真心收获一份治愈她的爱。 毕竟没人会不希望获得真挚唯一的爱呀。 第193章 陆楠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挂念多久,尽管当时她的确很恼怒,冷静下来过后不禁觉得自己简直晕了头。说到底她又不爱安茹公爵,而安茹公爵更不是她私人的禁脔,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结婚而耿耿于怀,甚至还默许了洛雷托从中搞事呢。 那家伙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 只是现在反悔要去阻止已经晚了,反而有可能暴露出情绪上的破绽被洛雷托抓住什么空隙咬上一口,那家伙太擅长捕捉人心灵的缺陷趁虚而入了。陆楠深知自己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算很好,不太想冒这个险。而且,有一些事情她不愿意深想——比如为什么她唯独那么在意安茹公爵,算上前几轮相处,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吧。难道她不是在安茹公爵身上捕捉到了曾经“某个人”的影子,下意识的将他当成了替代品吗?即便是相隔了一千多年的时空,安茹公爵和她记忆深处里的那个人实在是非常相似。 无数纷乱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明知现在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陆楠也恼怒的甩了下头,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让她窘迫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场景。她以为早就把那些陈年往事忘掉了,但显然并没有。她深深痛恨人为什么不能洗掉记忆,以至于每次无意识的回想起来,她就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是个失败者的事实。哪怕后来她变得完全不一样,光鲜靓丽,事业有成,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只有陆楠自己知道,她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一次惨痛的失败经历。而且她还无法怨恨任何人,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楠自言自语的说,漫无目的的在卧室走了几圈,嫌恶的把视线从床头堆积的那些文书上移开,现在她不想去动那些东西。这个时代建筑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隔着墙壁也能依稀听到外面走廊上守卫巡逻走动的声音。但不管是这些守卫还是贴身侍女侍从,他们早就明白侍奉的君主讨厌喧闹的习惯。所以尽管陆楠屏息凝神,外面没有任何人说话,连守卫们走路的脚步都尽量放缓,生怕会引得屋里的君主不快。 陆楠不得不感叹人就是这么慢慢一点一点腐化的。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自己的喜好,但是依然被侍女侍从们慢慢摸索观察出了大致的规律。陆楠发现只要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会出现第二次。那么多被选来担任侍女的贵族小姐,最后经常出现在身边的恰好是她内心比较满意的几个。已经过了那么久,她还是不太确定几个贴身侍女到底私下是什么性格,因为她们在陆楠面前压根没有自己的性格,彻彻底底的工具人,一切都为了让陆楠感到舒心惬意,连倒杯水的温度都是她最满意的那种。比起最早的不习惯,现在陆楠可以把身边无时无刻围绕着的仆人侍从当成跟家具没什么两样的东西。也就是这一次香槟公爵没有送给她哑巴奴隶,不然陆楠觉得自己大概没有闲暇去考虑他们的感受,什么人道主义,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陆楠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不在意别人的情绪和心情,习惯了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比起无能和愚蠢,她更痛恨不服从与叛逆。似乎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的“别人”。 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陆楠看着倒映在镜中的“自己”,里面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白皙的皮肤,蓝色的眼睛,浅金色的卷发以及同色的眉毛睫毛,还有标准西方人才有的深刻轮廓和线条。她试图回忆一下自己真正的长相,发现早就模糊成了一片。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陆楠猛的回神,没有再看向镜子,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外面传来贝赫伦夫人的声音:“陛下,我送礼服来了。” 陆楠依稀想起好像之前是说过这个时间要把做了差不多快两个月的礼服送来试穿,便无所谓的嗯了一声,贝赫伦夫人这才带着一队侍女走进房间,手里捧着各种配件布料,后面还有好几个男性侍者,小心翼翼的举着用衣架撑起来的礼服。而队伍的最末尾则是几个裁缝打扮的男人,有老有少,除了年纪最大的那个比较淡定,其余的几个显得都很拘谨,最小的那个青年紧张得脸色发白,连头都不敢抬,一直死死的盯着脚下的地面。 “哦,下午好,希金先生,这次也要麻烦您了。” 由于之前已经见过好几次,陆楠直接叫出了这位宫廷御用裁缝的名字,态度还算和蔼的打了个招呼。老裁缝受宠若惊的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下面毛发稀疏的秃头,有模有样的鞠了个躬。 “这几位都是您的儿子吗?” 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明显血缘的痕迹,陆楠饶有兴趣的问。这里的工匠手艺人都是代代相传,老裁缝年纪不小了,想要提携自己的儿子,找准一切机会让他在贵人面前混个脸熟,这一点无可厚非。鉴于他精湛的手艺,陆楠还是很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回您的话,尊敬的陛下,那个最小的是我的二儿子,其余几个都是我的侄儿。” 老裁缝有些紧张的回答,他虽然经常踏入贵族宅邸甚至王宫的大门,说起话来还是一股浓厚的土味儿,和陆楠听惯的贵族强调截然不同。第一次听的时候陆楠差点没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您其他的孩子呢?” 陆楠已经在侍女们的包围下开始脱外衣,虽然被这么一群人围着就宽衣解带实在是很诡异,但陆楠知道在这些贵族们的眼里,裁缝这种存在几乎都不能算人,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避讳。考虑到脱了最外面一层里面还是严严实实的捂着衬裙,陆楠也就懒得跟他们扯太多了。 老裁缝没有想太多,即便是为王室辛辛苦苦工作了大半辈子,他骨子里依然摆脱不了那种对于上位者天然的畏惧,老老实实的回答:“大儿子被征兵走了好几年了,上帝保佑他幸好还活着。除了他和这个孩子,剩下的只有三个女儿。我实在也是没什么其他选择。” 他的回答让室内的空气猛的一沉,侍女们都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楠的表情,几个站在外围的侍从更是呆若木鸡,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陆楠心想这是干什么,她有这么可怕吗。老裁缝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她又不会因为这个而恼羞成怒。 这时老裁缝倒是从周围人奇怪的脸色猛的回过味儿,感觉自己之前的话好像隐约有抱怨的意思,吓得脸色大变,哆嗦着嘴唇辩解道:“这、这、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尊敬的陛下,其实我们都很感激您,感激您没有继续提高税率,还、还让其他尊敬的老爷做了雨伞免费分发给大家,大家总算不用在下雨的时候淋雨了……我们都说您一定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好了,闭嘴吧。” 贝赫伦夫人严厉的喝道,吓得老裁缝一哆嗦,战战兢兢的闭上嘴不敢多言。而他身后的几个侄儿和儿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像几只鹌鹑似的挤在一起。陆楠原本还很奇怪,为什么老裁缝辛辛苦苦的操劳一生,却没得到哪位贵人的扶植将生意做大,估计就是他不会说话而且完全不会看眼色的关系吧。要不是他的手艺真的暂时找不到什么人代替,恐怕早就被弄死了。 “别害怕,您只是说了几句实话,我不会因为您的诚实而出言责备。放心好了,很快战争就要结束,到时候您的儿子一定会平安回到您的身边。” 无意为难这可怜的老实人,陆楠和颜悦色的说,按照她的身份,语气简直温和得过了头。贝赫伦夫人站在一边投来不赞同的视线,大概她觉得陆楠根本没有必要将一个卑贱的裁缝也客气的尊称为“您”。可是陆楠十几年来的习惯都对从事服务业的人客客气气,“请”,“谢谢”之类的话从不离口,所以就无视了贝赫伦夫人的暗示。 “您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军团?看在您精湛手艺的份上,我很愿意帮您一个忙,让他快点回家跟家人团圆。” 陆楠用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笑容亲切的问,虽然明知这个时代走群众路线没什么太大用处,她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在平民大众前刷形象的机会。反正刷一刷也没有任何坏处。 老裁缝热泪盈眶,抓着帽子的手指将帽子边缘捏得都快变了形,颤抖的回答道:“感谢您的仁慈,尊敬的陛下,上帝保佑您。他叫做路易,我记得是在卫戎第三军团……” 陆楠想了一下,依稀记得卫戎部队都在王城西边的边境服役,倒也不算太远,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敌人。看来老裁缝当初还是去走了一下关系把儿子送到了相对轻松安全一些的军队。那些一听就很复杂华丽的名字都是贵族才有的特权,平民们可没有这么多讲究,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最普通最常见的名字而已。想也知道一个军团里会有多少叫路易的人。陆楠转身吩咐了贝赫伦夫人一句,叫她去落实这件事。贝赫伦夫人一脸扭曲的答应下来,陆楠知道她肯定又在心里腹诽自己无事生非。因为,这个时代还不流行政治作秀的概念。贵族老爷们天生就高高在上,不屑也没有必要去讨好这些底层的平民。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陆楠的承诺,之后试穿修改礼服的过程里老裁缝显得无比的殷勤,恨不得施展全身的技艺,确保礼服完美无缺。本来陆楠看到这件无比华美的礼服还有点开心,结果被折腾来折腾去,终于失去了耐心,摆出一副死鱼眼恨不得立刻结束。倒是那些侍女们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甚至平时沉默寡言的赛莉西亚都满嘴奉承话,把陆楠吹得上天入地。陆楠想起最开始这个女孩锯嘴葫芦的模样,只能心中默默感叹人都是会变的。她说不准自己到底喜欢现在这个赛莉西亚多一些还是以前那个多一些。不过赛莉西亚愿意成长改变,让自己更好的在这个宫廷生活下去,陆楠还是很欣慰的。只要赛莉西亚不犯下当初罗塞那样的错误,陆楠非常愿意给予她与其服务相应的回报。 虽然老裁缝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手艺人,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俨然是一个谁都不得违抗的存在,陆楠被翻来覆去的折磨了至少三个小时,站得脚都要断了,才终于换来他一句“这样就可以了”。她解脱的长叹一声,朝后摔倒在宽大的椅子里,只想闭眼睡去。 老裁缝带着几个子侄忙着收拾那些七零八落的材料跟工具,他的儿子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偷偷的抬眼往陆楠的方向瞟。见陆楠懒洋洋的并不以为意,侍女们悄悄的交换眼神,大有看乡下土包子的嘲笑意味。其实从长相来看这个青年还挺端正的,不然侍女们不会那么宽容。只是他到底全身都充斥着一种粗糙畏缩的气息,就像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普通的底层平民,甚至那些人还不如他。以现在的观念,老裁缝一家也算得上是跟上层人有接触的特殊存在了。 想到这些陆楠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归根到底她并不是天生的所谓贵族,同样是个标准的平民。她一边痛恨着贵族们高高在上的姿态,一边又隐约觉得这些平民太过土气,怎么就不能争气的表现得更加得体一些,明明半只脚都跨进上层社会,居然一点贵族的言行举止都没学到。 但转念一想,陆楠又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庸俗与可笑。老裁缝就算是学到了一丝半点贵族的派头又怎么样呢。他终究还是个靠手艺吃饭的平民,一辈子也变不成贵族。不如说他身处名利场却还能一直保持朴素的本心难能可贵。反而是自己,当了几天女王居然就开始看不起底层平民了。她也就是运气好占据了现在的位置,要同样身为平民,陆楠只能活活饿死。 见陆楠一脸忧郁,老裁缝以为她在担心礼服的事情,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尊敬的陛下,请您放心,哪怕是几天不睡我也会在加冕仪式前把这件礼服做好,我一定会让它变成最美最好的一件。” “啊,谢谢,不过也不用太过辛劳,我不想您累坏了身体。” 陆楠客套的回应了一句。 老裁缝抱着手里的箱子,憋了半天,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干瘪的微笑,词不达意的努力想要表达自己想说的话:“我不辛苦,您才是最辛苦的……呃,我是说毕竟您还那么年轻……肯定很不容易……上帝保佑……我觉得您是个非常好的女王,一定也是个非常好的皇帝……衷心希望天主会保佑您……” 贝赫伦夫人皱着眉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碍于陆楠她不好直白的斥责,假笑着说:“不是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去做吗,希金先生,我这就叫人带你出去。” 老裁缝可怜巴巴尴尬的笑着,被一群侍从粗暴的推着走,但他看向陆楠的视线毫无疑问充斥着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感谢。身为一个裁缝,他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女王陛下那么亲切温和,还愿意屈尊降贵的承诺送他的儿子回家,她就是一个好人。他觉得既然是好人来担任帝国的皇帝当然最正确不过。 隔着无数侍女和侍从的身影,陆楠竟然不敢直视老裁缝的眼睛。她可以对着手下那些贵族大臣随便胡说八道,也能毫无愧疚的算计任何想要对付的人,但是,在这个老人面前,她自感问心有愧,她配不上老裁缝的感激和赞美。 那句充满感激的话语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胸口,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我也是没办法啊,不那么做的话,根本不可能压倒教会,顺利的加冕。” 她在心里对自己辩解,深呼吸了几口,终于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在今天之前陆楠其实早就看过不少关于这次库曼人入侵带来损失和伤亡的报告统计,那数字可谓触目惊心。不过陆楠当时并没有任何内疚或者惭愧的感觉,仅仅也就是一串数字而已。可是现在,那些数字瞬间就和枯瘦的老裁缝联系在了一起,不再那么冰冷和虚幻,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陆楠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无动于衷,她依然会感到浓厚的罪恶感。 这种针刺一般的负罪感让她痛苦,也让她感到了一丝欣慰,仿佛自己还不是那么的陌生和可怕。 “也许真的应该找个时间去教堂忏悔一下,说出来大概会好受一些吧。” 陆楠不确定的想着,当然,她不会在任何神父牧师的前面倾吐,只是再继续憋下去她是真的快要受了不了。 第194章 关于加冕的事情都由弗兰德斯公爵一手操办,作为枢密院的首席大臣,他实际上也等于首相的职务,一切对外交涉方面都是他出面代理。陆楠并不太喜欢这种需要频繁出席社交场合的活动,觉得纯粹浪费时间,所以很乐意将这种机会让给弗兰德斯公爵。反正她的权力和地位又不需要通过不断在公开场合刷脸来彰显。陆楠觉得身为君主还是保持一些神秘性比较好。根据她自身的心得体会,总BOSS曝光率太高非但不会引来下属的好感,反倒是会让他们感到厌烦,觉得这个老板太多事了。 她事先就叮嘱过不要把这个仪式搞得太过隆重华丽,可是最终呈现的结果还是出于意料的盛大,据弗兰德斯公爵的说法这还是精简再精简的结果。 “我明白您不想花费太多造成国库压力的体贴,可是那毕竟是您正式成为帝国皇帝的加冕仪式啊。要是做得太建简陋一定会成为巨大的耻辱,会被所有人嘲笑,说我们穷酸得连皇帝的加冕仪式都办不起。” 弗兰德斯公爵几乎声泪俱下,搞得陆楠很是尴尬。她抬头看了下四周,这个被她吐槽过无数次的王宫在这一个月以来差不多重新翻修了一次。原本灰扑扑的外墙被洗刷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栏杆矮墙也洗刷修补,露出了原有的本色。外围和中庭的花草树木挖掉了不少卖相不好的,从其他地方挖来了各色各样珍惜的品种,强行使得花园看上去更加郁郁葱葱。王宫内部的墙壁以及地毯也焕然一新,连天花板上那些吊灯都擦洗得闪闪发亮。而王宫内部的家具摆设也集体重新休整过,填补了脱落的金粉跟装饰用的包边,椅子的椅面拆换成了一色的大红天鹅绒。甚至连那些看着还行的窗帘都换过一遍,就差没有把地板撬掉换成新的了。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方面,其他的比如陆楠的马车,出行的全套仪仗,王宫里杂役们的号衣还有侍从的制服,近卫们的铠甲武器,林林总总,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全部细数。陆楠都不敢看那些流水一般被送上来的账单,害怕自己会吓出心肌梗塞。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栋已经有了几十年历史的建筑在大笔金钱和无数工匠加班加点的劳动下焕发了新生,重现了当年帝国最辉煌最强大一刻才有的风范。反正从陆楠的角度,她觉得这兴师动众的排场记忆里只有当年开奥运会才能媲美。还别说,估计时间足够的话弗兰德斯公爵还真的想修座新的行宫来纪念一下。他还向陆楠提出要建造一百座纪念雕像的建议,被陆楠一脸黑线的拒绝了。 陆楠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上她和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大多数人有着无法互相理解的代沟。陆楠觉得搞这些东西纯属浪费钱财而且毫无意义,与其搞那么多花架子,不如把节省下来的钱用去武装一个军团更有帮助。可弗兰德斯公爵坚定的认为这是帝国的脸面绝对不能敷衍,哪怕砸锅卖铁也必须把加冕仪式搞得轰轰烈烈。 不幸的是几乎所有大臣和贵族都站在弗兰德斯公爵一边,陆楠才开了个头就差点没被他们集体喷死,只能悻悻作罢,装聋作哑的无视那些可怕的账单。 “哼,一个个倒是吹得好听,结果买单的人还不是我,也没见你们谁掏钱支援一下。” 默默的在心底吐槽,陆楠知道没有办法更改弗兰德斯公爵和枢密院的决定。再说事情已经进展到她看到的程度,钱该不该浪费都花出去了,她总不能下令把东西都拆掉变回原样吧。 “请柬确定都按照名单发出去了吗。” 换了个话题,陆楠一边检查着宾客的名单一边问。 “反复检查了至少五遍,绝对没有任何遗漏,实际上大多数受邀的宾客早就已经到了王都,而帝国的封臣们不需要特别发出邀请也会老老实实提前赶到的。现在除了几个位置特别远的领主,基本上封臣们都到了。对了,有件值得庆幸的事,威塞克斯,高地群岛,还有伊尔兰,伦巴第,图利安的国王和领主们都是亲自带着家人前来参加这次加冕仪式。要知道上一次您的父亲举行仪式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仅仅派了使者而已。” 弗兰德斯公爵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陆楠瞟了他一眼,很想说这些人估计是被库曼人吓怕了,赶着过来抱大腿探听风向而已。但既然弗兰德斯公爵这么高兴,她不想给他泼冷水,选择了沉默。估计弗兰德斯公爵自己也应该清楚这个事实,不过确实帝国已经陷入低谷很长一段时间。陆楠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在驿站遇到阿泰尔的雇佣兵时,对方知道他们是帝国贵族后不屑的口气。 合上长长的名单册子,陆楠思考了一会儿后,谨慎的问:“教廷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您应该给他们发送了邀请吧。” 弗兰德斯公爵不屑的笑了笑:“他们还能有什么动静呢我尊敬的陛下,库曼人虽然已经撤走,可是教会那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收拾。这就是之前他们内部剧烈斗争带来的苦果了,据说现在他们的高层还在互相推诿指责,都不想倒霉的成为替罪羔羊。竟然被库曼人打到差点沦陷,总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的。”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说:“该不会那位洛雷托主教就是看出了风向不对,才不惜一切的逃到王都寻求您的庇护吧?宫廷牧师和教廷主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可以比较的。不过他那种混血确实很容易被推出来就是了。看来他也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纯洁无害啊。” 陆楠忍了又忍才没有口出恶言,她很想说洛雷托都算纯洁无害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变成天国一般的美好花园了。本来她还想嘱咐弗兰德斯公爵几句,叫他继续盯紧洛雷托,免得他搞事。但转念一想目前那家伙勉强算是在给她打工,还是谨慎一些,免得到时候砸到自己的脚。,便又闭上了嘴。她这边早就通过香槟公爵派了无数探子去监视洛雷托,暂时不必将弗兰德斯公爵拖下水。 “那您觉得到时候教会会厚着脸皮派出人当代表来参加这次加冕呢,还是干脆装傻到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弗兰德斯公爵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大概他们会派个人过来参加吧,搞不好他们还会装傻的派个枢机主教来主持仪式呢。好歹也是您的加冕仪式,教会恐怕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对您示好,重新修复一下关系。想必经历了库曼的事件后他们应该意识到没有帝国的支持,单靠那些小领主小国王,他们什么都不是。说到底本来就没有硬性规定帝国皇帝非要亲自到教廷去由教皇加冕。当初查理大帝也是在王都举行的加冕仪式,教皇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简直是倒贴一样的非要亲手为他带上皇冠。唉,还是您父亲继位的时候太过宽容,才被教会抓住机会趁虚而入,越来越过分。” 他唠唠叨叨的抱怨了一阵,陆楠耐着性子听着。弗兰德斯公爵的态度大部分代表了整个枢密院的看法,这样她就放心了。 “说起来,西法兰的内战现在怎么样,还在继续吗。” 陆楠忽然想到了这件事,还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自己手上戴着的订婚戒指才联想到的。诺曼底公爵和她正式订婚后就匆匆忙忙的赶回西法兰了,陆楠觉得自己按照约定送去了足够的支援兵力就算仁至义尽。这段时间她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真的把西法兰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哦,您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弗兰德斯公爵一拍脑门,懊恼的喊道。 “之前您不是就已经以皇帝的名义对所有封臣领主发布过非正式的停战诏令吗,那时一部分人停手了,一部分人还在观望。不过现在整个帝国境内的内战都差不多彻底平息,没人敢再公然违抗您的命令。说到底还是教会的默认让他们明白了事情的正式性。西法兰和东法兰的内战当然也一样停止,虽然您的那些亲戚还是一个个红着眼恨不得吃了对方。我估计他们接下来就要跑到王都来向您哭诉,要求您主持公道了吧。” “呃……” 陆楠想想也是顿时头大无比,虽然东西法兰的国王都是她的封臣,可同时也是她的叔叔。除非对方干出谋逆的罪行,她还真的不好板着脸太过冷漠。先不说西法兰的父子相残年度大戏,东法兰一群公主为了抢夺父亲的王位带着丈夫和各自的势力打得不可开交,这一时之间哪能撕扯得清啊。不过西法兰就算了,反正打来打去最后王位还是会落在歌兰家族手里。东法兰那群早就嫁人生下了外姓继承人的公主,陆楠完全不想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成功上位。这样的话岂不是把王位让给了外姓人。好在她早就颁布了外国人不得拥有帝国继承权的法律,到时候就用这个来跟那群亲戚堂姐们周旋好了。她宁愿把东法兰的王位给歌兰家的什么远方亲戚也不想它落入外人之手。要是可以想办法自己继承东法兰的王位就好了,但除非陆楠弄死这一支血脉所有对象,王位根本不可能落到她头上。不然的话她的两位叔叔自然也能拥有继承洛林和帝国皇帝的权利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亲戚,到时候肯定又是令人烦躁的虚伪客套跟勾心斗角,完全不令人期待不说,甚至还很绝望。 “把距离王宫最近的行宫收拾一下,届时把东西法兰的来人都安排到行宫去,我不想让他们呆在王宫里,距离太近了。” 她不加掩饰的对弗兰德斯公爵吩咐,弗兰德斯公爵会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们又交流了一番其他的事情,陆陆续续的谈了起码快两个小时,弗兰德斯公爵才告退离开。陆楠休息了一会儿,按照时间表的安排,现在应该去骑马锻炼了。偏偏贝赫伦夫人又带着一堆珠宝匠和裁缝来让她挑选结婚用的礼服以及珠宝,陆楠不禁烦躁的揉了揉脸。 “不是还有几个月吗,用不着这么赶吧。” “可是光结婚礼服就要花费好久的时间,还有其他具体的事项,您不会以为结婚是件很简单很容易的事情吧。其实一般举行订婚仪式后至少要过一年再正式的结婚,不过考虑到您的年近和处境,早点结婚也好。不趁着年轻赶紧的生孩子,年纪大了恐怕真的不好生养了。” 贝赫伦夫人的口气让陆楠想到了她妈,有点厌恶的撇了下嘴。她才十六岁而已,却被贝赫伦夫人说得仿佛已经人老珠黄一般。她下意识的反感贝赫伦夫人说话的口气,她是女王,未来的女皇,不是什么只需要提供子宫负责生育的工具。 “好了,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陆楠敷衍的说。 虽然一直想着要把贝赫伦夫人这个摸不准具体立场的人换掉,但是陆楠现在还真的无法离开她。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了无休止的政务公事里,其他生活社交上的事情无暇分心,全靠贝赫伦夫人安排打理。不夸张的说,没了贝赫伦夫人,陆楠连自己的袜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尽管被她明着暗着警告了好几次后贝赫伦夫人确实有所收敛。但根据陆楠的观察,她完全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至今陆楠都不知道贝赫伦夫人背后到底和多少贵族有所牵扯,又暗地里受了多少人的好处,悄悄把自己的一些隐私透露出去。 原本陆楠已经打算放弃勾搭安茹公爵的计划,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让洛雷托停下他的邪恶打算。但现在她又有点不想放弃了。因为她真的很想念拉比,那是个多么可靠又放心的妹子啊。但是以目前她和安茹公爵的关系,想要他把妹子送进宫当人质显然不可能。陆楠曾经想过要不要暗示安茹公爵一下,但是估计这么做只会让他大生反感,从而对陆楠更加避而远之。毕竟,拉比的存在应该是安茹公爵严防死守的秘密。 “要不我让洛雷托转变一下对象,放弃那位什么什么伯爵小姐,改成拉比?只要觉得受到足够的威胁又不能完全的确保拉比的安危,我暗示一下的话安茹公爵应该会把她送进宫的吧……” 陆楠不确定的想。 第195章 挑选礼服以及商量婚礼其他事宜耽误了陆楠太多的时间,等到贝赫伦夫人终于心满意足的合上厚厚的图册,外面天都快黑了。显而易见,今天的骑马练习只能泡汤,陆楠庆幸还好她叫人提前去通知了负责训练的那位骑士。不然叫人白白干等几个小时,她辛苦营造出来的公众形象差不多就败掉一小半了。 见贝赫伦夫人还意犹未尽想拉着她继续商量其他的细节,陆楠不禁捂着额角有些不耐烦的说:“以后除非是必须我亲自决定的事,您看着办就好,不必一一来过问。” “这怎么能行,结婚是大事,肯定要您亲力亲为。要是到时候您不满意的话不都成了我的过错吗,我不想被您记恨。” 贝赫伦夫人半开玩笑般的说,但陆楠没有忽略她眼中那份跃跃欲试的火光。能一手操办女皇的婚礼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贝赫伦夫人毫无疑问是在欲擒故纵。陆楠原本不想给予她那么大的脸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贝赫伦夫人做事太过严谨小心,陆楠明知她私下和不少人勾勾搭搭,却找不到什么确实的证据。她想干脆就借着操办结婚仪式的事情放下一个肥美的鱼饵,看看能不能通过贝赫伦夫人钓出一连串的大鱼好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诺曼底公爵是怎么回事,随便安排一下不至于太敷衍就行了。我亲自监督一切?哼,诺曼底公爵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陆楠故意不耐烦的回答,一脸厌恶之色。主要是她考虑到作为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女,不可能对自己的婚礼毫无期待。她要是表现得太过冷漠肯定会引起贝赫伦夫人的怀疑。不过整个王宫的人都清楚陆楠和诺曼底公爵只不过是政治联姻,而且加上之前订婚仪式上发生的一切,足以打消贝赫伦夫人多余的疑心了。 果然,贝赫伦夫人假惺惺的劝解了几句,就没有再继续坚持。陆楠总觉得她今天是故意用这些事情来烦她,从而达成最终目的。好歹也在陆楠身边呆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陆楠只愿意把心思花在国事和政务上。像结婚这种零零碎碎的事情她应该没有耐性去仔细过问。看着她一脸笑意的说着些“也不用太难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反正结婚之后都是各过各,生了孩子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诸如此类的话,陆楠心里是真的开始感到不耐烦了。贝赫伦夫人可能还想趁机给她介绍几个年轻貌美的小鲜肉,见她面色不善,最后乖巧的闭上了嘴,带着一群工匠侍从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亲爱的夫人。”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久坐僵硬的身体,陆楠心中不无嘲讽的想。 既然骑马练习泡汤了,陆楠现在又不想继续埋首于那堆公务之中。她百般无聊的在屋里走了几圈,既没有什么吃晚餐的借口,也暂时找不到什么合理打发时间的娱乐。在她正式订婚又即将加冕后,无数男性铺天盖地的朝她疯狂扑来,还有那些陆陆续续抵达王都的封臣们,络绎不绝的想要获得她的求见。陆楠已经好久都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她的早餐午餐还有晚餐,甚至下午茶以及散步的时间都用来召见各种贵族封臣领主,面带营业用微笑和一群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虚伪客套的社交一番,说些言不由衷的废话。之前她在商议婚礼的时候传令官就进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报上一堆没听过的名字头衔,说想要请求觐见。陆楠被这些人弄得焦躁不安,觉得简直要被活活逼出社交恐惧症了。 “保罗,今晚我想要去王宫的教堂好好祈祷忏悔一番,一切求见都替我拒绝,也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想来想去,唯一可以暂时松口气的办法只有借着祈祷忏悔了,陆楠便摇铃叫来今天值勤的传令官如此吩咐。现在她总算是记住了那几个长期轮流担任跑腿传话职务传令官的名字以及出身了。这个叫保罗的青年是一位伯爵的幼子,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与其说是个青年,不如说最多算个少年。陆楠没有问过他的具体年纪,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吧。所以她一般都不会客套的称呼他的姓氏,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表示亲密。 “是,陛下。” 尽管年纪不大,但保罗的性格却很冷静成熟,最重要的是他对陆楠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每次吩咐他做事都老老实实,毫无谄媚逢迎的举动。这种行为实在是远胜其他几个年纪更大的传令官。虽说被人仰慕并不是坏事,但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当成一块肥肉般觊觎,妄想借着跟她发生点桃色关系以此上位,换做谁都受不了。有时候陆楠觉得那些男人看着自己的视线完全不是在看着一个人,而是什么闪闪发光的金矿。仿佛只要和她睡过就能一夜登天,富贵名利唾手可得。也幸亏她是个女人,不然还会被上演主动脱衣解带投怀送抱的可笑戏码吧,想想都令人作呕。 要不是觉得让保罗全年无休的值班太不人道,陆楠还真想让他一直在岗不要轮替。这种时候她反而体会到了一点关于上位者为何对不卑躬屈膝者另眼相看的微妙心态,无非就是看腻了其他讨好迎合的嘴脸而已。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表露出对保罗的偏爱,可是他为此受到了其余传令官隐晦排挤冷落却是事实。陆楠还觉得挺对不住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打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后,假若没有其他问题,就大力提拔他一下。单纯做个跑腿的传声筒未免太浪费了,而且保罗不见得就很喜欢一辈子当个传令官,虽然外面有无数人挤破头的想要得到这个位置。 相信保罗自然会把一切安排妥当,陆楠就放心的带着一堆侍从侍女去了位于王宫最底层的教堂。这个地方她平时很少光顾,至于找个神父忏悔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眼下想要一个人不被打扰的好好清静清静,除了这里实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 王宫内的教堂一般除了宫廷里供职的几位神父牧师,平时基本也没人来。要举行正义的弥散或者祈祷仪式,大都选在外面专门的索菲亚大教堂。陆楠本以为教堂里除了负责看守的神父应该不会有谁在,没想到推门而入后却在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前看到了单膝跪地正在祷告的阿弗里。 她开门的动静引得阿弗里转头看了一眼,见状他急忙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后低声问好。陆楠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人,可能是被阿弗里打发出去了吧。自从他带着援军去教廷又重新回来好像都快两个月了,她看着阿弗里好像又消瘦回去的脸,想起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时间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陆楠有些奇怪的问。 “按照您之前颁布的命令,一切在军队中有军职的人都要轮流在王宫留守,免得发生什么事情却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今天负责留守的人就是我。” 阿弗里一板一眼的回答,陆楠更加奇怪了。 “是有这个命令没错,可是以您的身份,完全不用做这种事情啊。哪有让军团长本人值班的道理,派个副手也就足够了。” 阿弗里低下头没说话,陆楠本来随便一问,并没有期待他会回答。再说他这么做又不算违反任何规定,大概又是什么他本人制定的清规戒律吧。 “哦,对了,现在还不到时间,您是提前到教堂来做祷告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虔诚。” 见他不想说话,为了避免气氛尴尬,陆楠只好自己没话找话。想起曾经一度显得还那么亲密,现在又变成这幅只比陌生人稍好的相处模式,陆楠心里大感郁闷。库曼人进攻教廷的事实显然对阿弗里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本来他从教廷回来的时候陆楠想过主动召见,但是她莫名的还是有些心虚。万一阿弗里终究还是怀疑了她,觉得库曼人的突袭和她脱不了干系,陆楠没有自信可以再一次用谎言骗过他。正好那时她忙得不可开交,见阿弗里没有主动求见,她干脆就装聋作哑。时间一久,她居然就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教堂里的光线非常阴暗,加上大概是为了节约,只点亮了三分之一的烛台,所以阿弗里的表情有一大半都隐藏在阴影里,陆楠完全无法从他的表情推测此刻他内心在想什么。她本以为大概阿弗里会就此沉默的继续回去做祷告,不料他却冷不丁的问:“您是来做祷告的?”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陆楠脸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内疚和痛苦的表情,快得都没经过什么思考。陆楠自嘲的想她还怎么去讽刺香槟公爵,她何尝不是已经彻底将谎言和欺骗融入了一举一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都快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在说实话,什么时候又是在撒谎。 “呃,不,我是来忏悔的。” 陆楠挥手示意跟着的人都退出去,沉痛的叹出一口长气,自从大病一场后她到底还是失去了不少元气,脸颊和嘴唇总是显得没什么血色,那些掉下去的肉貌似是长不回来了。照着镜子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纸灯笼。可其他人却大加赞赏,觉得她这幅柔弱纤细的样子才配得上高贵的身份。陆楠不由得庆幸现在的样子配合沉重的表情才比较真实,要是她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岂不是一看就在演戏吗。 阿弗里的表情略微一动,显得有些疑惑:“忏悔?您有什么需要忏悔的?” 陆楠又是幽幽长叹,落寞而痛苦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十字架,细不可闻的说:“您知道的,我有罪,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眼睁睁看着无数生命遭受践踏,天主的圣域被异教徒玷污,却为了不可告人的私欲犹豫迟疑,自私的欲望压倒了虔诚善良之心。可恨时间不能倒流,现在无论如何的内疚和悔恨,唯一可以做的也只有忏悔与祷告,祈求仁慈的主可以宽恕我的罪过。不过即便是不能得到宽恕也无所谓,在犯下罪行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有了死后灵魂落入地狱的觉悟。” 阿弗里皱起了眉头:“您……您为什么要这么想。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您一个人的罪过,在我看来,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并不是那种愚昧而毫不懂实际的人,肩负着那么大的一个帝国,您不可能随心所欲,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深思熟虑,而且,您不得不考虑大局。” 说到这里他用寂寥而惆怅的表情同样看着那个十字架,深有感触的继续说道:“主说要我们宽容怜悯,胸怀对一切的爱。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所以我宁愿在前线和异教徒厮杀,也不想呆在宫廷里忍受那些丑陋的嘴脸。可是,陛下,我能逃跑,您却必须坚持。从这个意义而已,您比我勇敢。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不过是个不愿意面对现实,自我放逐的胆小鬼而已。” 陆楠轻轻的“啊”的一声,像是感动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她其实真的非常惊讶,看来阿弗里比她想象的还要清醒得多。她不禁暗自警戒,提醒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露出破绽。也就是因为她现在年纪小加上前面一波人设刷得太成功,阿弗里才没有怀疑。他但凡稍微留意一下其实很容易发现陆楠的虚伪。比如说陆楠跟香槟公爵的暧昧关系,光是这一点就完全洗不白。毕竟以阿弗里这种一心信教的性格,绝对不会觉得一个已经正式订婚还和其他男人牵扯不断的女人很纯洁正经。这也是陆楠为什么从没有过勾搭阿弗里的打算。光她已经订婚这个事实就彻底的掐断了任何可能。安茹公爵大概经营到位还能无视这一点,阿弗里……反正陆楠想不出他和别人老婆勾搭的场面。 差不多就行,说太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陆楠便勉强的笑了笑,做出不想打扰阿弗里的架势,一个人朝着教堂另一边用来忏悔告解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隔间走去。不用回头她也能感受到阿弗里正在看着她的背影。 “……您觉得自己的婚姻幸福吗,陛下。” 他忽然低声的问。 看来他大概听到了不少外面的流言蜚语,陆楠自己也听过一些,大多都是关于诺曼底公爵如何的冷漠,她又是如何的尴尬。反正大多数人都对这场联姻不看好,觉得他们结婚就要分居。不过这种模式在贵族里面很常见,甚至不耽误他们生孩子。 陆楠没有回头,声音略微颤抖,强自镇定的回答:“这一点不重要,您也不该过问。” 说完她就钻进了小隔间并且关上了门,轻轻的松了口气。她一边觉得自己卑鄙,一边又有点自我陶醉,觉得刚才真是超水平发挥。想要将阿弗里紧紧抓在手里,她也只能继续树立坚定无私的形象和不断卖惨了。考虑到阿弗里不是傻子,不可能永远被蒙骗,她也应该陆续打点补丁,免得不小心翻车。阿弗里都那么明显的说了他不喜欢留在王宫,陆楠当然要适当的示弱,好让他心生怜悯,发挥骑士精神,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守护她才行啊。她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暗示一下,比如香槟公爵其实是个恶霸借着诸多事务威胁她逼迫她屈从什么的。不过香槟公爵本人大概不会喜欢莫名其妙背上一口黑锅,要不要找个时间跟他聊聊,看看能不能达成共识。 摆出标准忏悔姿势跪在那张小小桌子前,陆楠手执十字架垂着头,仿佛无比的虔诚,其实心里盘算的全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96章 看弗兰德斯公爵和贝赫伦夫人起劲的架势,仿佛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似的大动干戈。陆楠本以为这个年代结婚也就那么回事,没有太多的过场跟程序。她还满心庆幸的觉得这正是自己需要的,目前手上的事情一大堆,什么乱七八糟的细节都需要她亲自过问。有几个特别重要的计划陆楠更是全程追踪,生怕被下面不懂重要性的人给办坏了,她对大多数贵族的智商以及能力确实无法放心。她想还好自己不用去选婚纱找婚庆公司以及制定酒席找酒店选喜糖什么的,回想现代时候围观过家里亲戚筹办婚礼的过程,那叫一个繁琐,光是照婚纱就折腾了起码半个月,想想都可怕到令人颤抖。总之陆楠很爽快的把一切关于婚礼的筹备工作全部丢给了弗兰德斯公爵和贝赫伦夫人,除了不要太铺张浪费,其余的随他们折腾。 但是看着裁缝和珠宝工匠来得一次比一次频繁,而她的卧室和套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更换了所有家具和布置,甚至弗兰德斯公爵还开始弄起了特别定做的玻璃制品,什么盘子碟子杯子应有尽有,上面是她和诺曼底公爵的侧面剪影浮雕,陆楠开始觉得这两人是不是有点过火了。一天早上她醒来后正坐在落地窗前看风景的时候,外面来了十几辆马车,上面满满当当的装载着各色的玫瑰蔷薇,一看就是从远方专门拉来的。陆楠一想这不知道又丢了多少钱下去,就顿时坐不住了,火速找来贝赫伦夫人一探究竟。贝赫伦夫人不知详情,还美滋滋的跟她表功来着。 “这是专门从赫鲁斯公国运送来的皇家玫瑰,一般人还没资格用在婚礼上呢,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把王宫和花园整修一新,让它变成花的海洋。” 陆楠忍无可忍的说:“好像我曾经特别叮嘱过不要浪费吧,亲爱的夫人。敢不敢告诉我,这些见了鬼的花一共花了多少钱。需要我再一次提醒您,现在我很穷,是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吗。您是不是打算让我结婚之后就彻底破产,和那些破落贵族一样靠变卖祖产过活?” 贝赫伦夫人一脸莫名,像是完全不理解陆楠发怒的点,还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可是……陛下,这些花还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您不知道它们多么受欢迎,无数身份高贵的先生小姐都渴望在自己的婚礼上用它们做装饰。人们都说没有皇家玫瑰甚至都不算婚礼。” 陆楠捂着脸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怒吼。她怎么就忘掉了呢,对于大多数贵族来说,欠债根本就不算事儿,哪怕穷得都要当裤子了,脸面死都不能丢。 “这些花还能退吗。” 她尽量平心静气的问,贝赫伦夫人一脸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鬼故事。 “什——这怎么行,哪有退掉的道理!难道您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个连花都买不起的女王吗!” “好吧,既然已经买了,我就不再追问。但是!我现在就要看看您为婚礼筹划开出的清单!” 陆楠咬牙切齿的喊道,并且无法控制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很快她就非常感谢自己这一行为,因为根据清单上列出的物品,全部买来的话,陆楠把自己整个卖掉都付不起这笔天价。她毫不留情的勾掉了一大半东西的名字,在贝赫伦夫人不满的视线中斩钉截铁的重复:“就这么办,不许添加任何东西。要是您敢私自改动的话,那么多出来的东西我是不会付账单的。” 打发走了贝赫伦夫人,陆楠整个人都瘫在了扶手椅里。她感到很是纳闷,一般来说,结婚不是个赚钱的好时机吗,收份子钱应该收到手软才是啊。封臣们送礼倒是送了,不过却不是红包,而是各种华而不实的昂贵礼物,上面还都打着各家的标记。陆楠就算是再怎么缺钱,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一旦被认出来简直就是惊天丑闻。再说她不觉得那些什么熊皮虎皮青铜雕像能卖得出去。除开这些工艺品,倒是有一些封臣送上了马匹当做礼物。陆楠留了几匹,其余的一股脑全部赐给骑士团的骑士们了——这年头养马也是很贵的好吗。 也亏得她已经和库曼停战,教会那边因为最近不敢得罪她,对于陆楠明里暗里克扣教会在帝国境内税收这件事装聋作哑,所以还不至于真的逼着陆楠去当裤子。砍掉了最大两个财政上的缺口,加上她绞尽脑汁搞出来的诸多开源途径,相信几年之后帝国的财政问题会有很大程度的改善。只是最近她的加冕连着结婚典礼接踵而至,才雪上加霜的让国库再次见底。陆楠大可以找香槟公爵开口再借一笔钱周转一下,但是向情夫借钱来筹办自己的婚礼这也太扯淡了。陆楠脸皮再厚也没法对香槟公爵开口。而萨利安家族那边借着诺曼底公爵是入赘的借口,铁了心肠要一毛不拔,陆楠也没办法。这桩联姻本来就是她趁火打劫的成果,她总不能还厚颜无耻的叫诺曼底公爵带着大笔钱财当嫁妆一起过来吧。实际上诺曼底公爵没有让陆楠出钱给他置办礼服行头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陆楠就要谢天谢地了。 烦恼的算了一次帐,陆楠绞尽脑汁的琢磨着怎么把帐给拉平,想来想去好像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实在不行,她大概只有去找那些狡猾的商人们借高利贷了。虽说这些商人还不至于真的敢上门向她讨债,可是既然欠了人家的钱,总不好意思还端着架子。陆楠不知道那些活跃得有点过分的异教徒商人是不是她那个世界的犹太人,但他们总不会当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到时候肯定会向陆楠提出种种要求。陆楠烦恼的想,难道她要向元首学习,倡导一波帝国血统最为高贵,明着是排除异教徒免得他们污染高贵的帝国人,暗里却是想直接暴力赖账不还?虽说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可是这么干的话她的名声一定会臭不可闻,还怎么达成契约里千古明君的要求…… “陛下,您的几位堂姐想要求见——” 外面的传令官敲了敲门,低声的请示。陆楠一听顿时头皮发麻,立刻大声说:“不,我不想见她们,就说我很忙,过几天再找时间召见她们。” 传令官答应了一声便走开了,陆楠啪的一声丢开算了一半的账本,想起前几天陆陆续续赶到王都的那几位东法兰的堂姐,心烦得想揍人。 她的那位好叔叔东法兰国王还慢吞吞的没有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耽误,可是他的七个女儿倒是一个不落拖家带口的全部赶来了。按理说她们身为国王的女儿,也是正经的公主了,嫁的对象还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贵族大领主,但是画风却和陆楠想象的完全不同。说来也是心累,作为前任皇帝的老来子,堂姐里面最小的一个也比陆楠大了好多岁,最大那个年纪都能给陆楠当妈了。不知道是不是姐妹太多从小就竞争激烈的关系,她们之间完全看不到任何亲密友爱的影子。虽然还不至于当面就扯着头发打起来,但那冷嘲热讽互相敌视的气氛也让陆楠无比的疲惫——她可不想给这群吵吵个没完的堂姐们担任调解员啊。 更糟心的是,这七位堂姐不光带来了自己的丈夫,还把生下的儿女一股脑全部给带来了,王宫里顿时炸了锅,闹腾得和动物园没什么两样。也许这些孩子长大后会变得和大多数贵族一样傲慢愚蠢,但起码装模作样。可是现在他们也就是一群喧闹得让人发疯的熊孩子而已。陆楠本来就很讨厌小孩,一下子看到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男孩女孩,差点瞬间疯掉。她这几位堂姐可真能生,里面最可怕的是三堂姐珍妮,三十来岁居然已经怀过十四次孕,前前后后一共生了九个孩子。 “可惜最后只活下来四个。” 当时她不无惆怅的对陆楠感叹,不过还是很得意的挺着胸膛说:“就是这样我还是养活了最多的孩子,不像没用的伊丽娜,结婚那么多年,连着生了五个孩子,最后只养活了一个。” 她这口气不像是在谈论女人,而是什么繁殖用的动物。陆楠听得满心焦躁,却还只能挤出笑容。 “倒是陛下您可要注意了,一定要趁早生孩子,不然年纪一大很难恢复。” 珍妮没有看出陆楠的不耐烦,还用一种经验丰富过来人的口气给出了自以为亲密的忠告。 “生太多的话胸部不但会下垂,肚子也会松垮垮的收不回来,更别说那个地方了。哎呀,也难怪男人不爱乖乖呆在家里要跑出去鬼混了。不过您和我们又不一样,只要一句话,您的丈夫还不是得回来和您生孩子。您可真是好命呀。” 她酸溜溜的说,脸上是一种瞎子都能看出来故意伪装的羡慕和嫉妒,大概她觉得这么说算是一种恭维吧。但是陆楠听了之后不但不高兴,反而只想打人。她又一次被诸多电影小说给先入为主,以为公主都是文雅温柔的美女。实际上公主也一样可以粗鄙庸俗,浅薄无知得让人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其实这也不能怪她的这几位堂姐,毕竟以前她们头顶上还有一位男性继承人,没有谁会给她们平等公平的教育机会,大概觉得只要顺利嫁出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这位继承人不幸去世,天上忽然掉下一块馅饼落到她们头上,才让她们和其他人忽然意识到原来她们也是可以继承王位的。 陆楠实在不好说东法兰的内战到底是因为这几位堂姐还是她们背后各自的丈夫。但是根据她和几位堂姐的交流寒暄,她们大多数都是那种最常见的标准贵妇,没什么野心,心里只有衣服珠宝舞会如何生养孩子,以及怎么和丈夫的情人斗智斗勇。而按照时下的习俗,她们倘若继承了王位,那么以后势必要传给自己的儿女。如此一来,她们丈夫的家族轻轻松松就能白捡一个国王的头衔以及大片领土。虽然这么做他们依旧还是帝国的封臣,可本家继承和外人继承能是一回事吗。 就冲这一点,陆楠实在是不想把东法兰的王位给这些堂姐中的任何一个。 可惜她们也许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又或者意识到了却故意装傻,车轮战一般带着自己的孩子丈夫天天来找陆楠纠缠。而动用的手段无非也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更可笑的是,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自以为长得风流倜傥的“姐夫”,还悄悄的在陆楠面前卖弄风骚,似乎想要勾搭她,可把陆楠恶心坏了。 现在她暂时还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这群堂姐还有她们的家人,于是把她们全部弄到了附近的行宫去,而且找出种种借口拒绝召见。虽然明知不可能,她还是经常想找朱利安去把这几位堂姐全部弄死算了,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一想到那些堂姐陆楠就心烦得不行,自我调解了好一阵才重新开始算账,但是这一次刚刚开始进入正题,外面传令官又开始邦邦邦的敲门。 “不是说了不想见她们吗!” 陆楠难得得加大音量喊了一句,传令官沉默了几秒,才小心翼翼的说:“……您的堂兄巴赛尔公爵到了王都,第一时间就请求觐见……您想要见他吗。” “哦,他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他会找借口不来呢。” 陆楠自言自语的说,她对这位堂兄还挺好奇的,最起码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才让诺曼底公爵为了他不惜自我牺牲的当了入赘女婿。 “行吧,请他进来,到外书房稍等,我马上就去。” 第197章 稍微收拾了一下,考虑到时间问题陆楠没有重新换衣服,她觉得巴赛尔公爵虽然是她的堂兄,但依旧是帝国的封臣,用不着那么郑重其事,仿佛她多么的重视他一样。她还特别磨蹭了一下,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在侍从和侍女们的簇拥下往楼下的书房走去。 本来为了表示亲密她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套房里接见巴赛尔公爵,反正这里又不怎么讲究男女之别。但是现在陆楠摸不准这位堂兄的立场,某种程度上陆楠确实把歌兰家的每一个男性都当做潜在的窥探者看待,一边想要拉拢他们,一边却又最大程度的提防他们。所以她觉得还是别表现得太热情了。 书房门口的侍从们殷勤的为她开了门,陆楠深呼吸后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客套笑容,不急不缓的进入了房间。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正从原本的座位上站起,对着她进来的方向动作标准的行了个礼。 “啊,亲爱的堂兄,一路从远方赶来,真是辛苦了。” 陆楠微微点了个头算作回礼,没有把手伸给对方好让他行吻手礼,而男人看起来也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没动。陆楠借着落座的机会飞快的打量了他一番,怎么说呢,和她想象中有很大的差别。 说来确实是件很神奇的事情,歌兰家族的人仿佛都遵循着什么标准模板,虽然长相上各有不同,但都有着相似的轮廓五官,一水儿的金发蓝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基因特别强大的缘故。陆楠的身体尽管有着典型北欧血统的特征,但是对比画像上的查理以及公主父亲,还是可以清楚的找到无数血缘的影子。因此也难怪路德维希会遭到无数诟病,他夹杂在一堆金发的歌兰里面简直就像是一只混进了毛茸茸小鸡群的乌鸦般显眼。 巴赛尔公爵也不例外,金发,蓝眼,歌兰家族的标配全部都有,他的鼻子和眉骨甚至和陆楠如出一辙,叫人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奇妙。只是他显得格外的消瘦跟苍白,哪怕时下贵族都无比推崇毫无血色的肌肤,觉得那才是上等人的标志,巴赛尔公爵也有点过头了。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隐藏在惨白色下的乌青,就是那种身患重病之人才有的黯淡肤色。他的嘴唇发紫,眼睑下面的黑眼圈触目惊心,金色的头发褪色得都快看着像白发了,眉毛更是脱落到几乎掉光的地步,这让他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看上去格外滑稽。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医学知识也能轻易看出他身体非常不好,差不多到了油灯耗尽的地步。 陆楠心想难道这就是诺曼底公爵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推上国王宝座的原因?按照继承法,巴塞尔公爵没有继位便去世的话,王位不会落到他儿子身上,应该由他的兄弟继承。不过他要是以国王的身份去世,那么他的孩子就能继承王位。这么想的话,诺曼底公爵对他可真是情深义重。 巴赛尔公爵看起来相当疲惫,陆楠急忙请他坐下,原本她还想寒暄几句问候一下他的家人,但是看他光坐着都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她都不敢让他多说话了。 仿佛看出了陆楠的顾虑,巴赛尔公爵挤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喘息着说:“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您一定会觉得那些骁勇善战的传言都是谎话吧,其实在一年前我还不是这样……都是那场意想不到的刺杀……还有那把淬过毒的匕首……” 他停下来用手帕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陆楠注意到现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他还严严实实穿着厚重的衣服,可见他的健康真的已经到了非常可悲的地步。 “虽然我侥幸没有死,但是身体也彻底毁掉了……稍微说几句话就要喘上半天,蒙主召唤看来是迟早的事。” 说到这里,巴赛尔公爵的表情显得无比辛酸,用一双失去了光彩的黯淡眼睛看着陆楠。 “您一定在想,我是个胆小鬼,竟然如此畏惧死亡,宁愿遭受痛苦的折磨也不肯干脆的投入天主的怀抱,实在是侮辱了歌兰家族的荣耀。” “呃,不,我不这样认为。想要活下去没有任何过错,有时候活着可比死去勇敢多了。” 陆楠还算真诚的回答,不过她确实有些疑惑。虽然巴赛尔公爵现在形容憔悴,病痛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确实是个真诚坦率的人。陆楠觉得他不像是个害怕死亡的胆小鬼。能叫一个男人如此留恋人世,哪怕难看的挣扎也要竭尽全力活下去,陆楠心想应该只有家人了。 “啊,看来您已经想明白了。” 巴赛尔公爵的观察力十分敏锐,陆楠神情微变,他就立刻捕捉到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想必您应该听闻过关于我婚姻的传言,我的妻子没有什么显赫的出身,实际上她甚至连正儿八经的贵族都不算。当年为了娶她,我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至今他都耿耿于怀,不肯原谅我的违抗。” 巴赛尔公爵苦笑着说,陆楠若有所思。 “这么说的话,之前我的叔叔想要废黜您的继承权,将王位传给小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算是吧,父亲对出身和血统非常重视,不止一次他咒骂过我,说宁可把王位丢到垃圾堆,也不会让出身低贱的孩子有朝一日坐上王座。” 巴赛尔公爵痛苦的摇着头,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因为情绪激动显得更加苍白,陆楠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生怕他太过激动而晕厥,小心的提醒:“冷静,冷静一些,亲爱的堂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一边,和叔叔不一样,我不太重视出身和血统。实际上不管他们的母亲是谁,都是您的孩子不是吗。只要您的妻子出身清白,那么他们就是歌兰家族的成员,您无可怀疑的合法继承人。”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巴赛尔公爵如释重负的说,终于变得冷静了一些。陆楠赶紧叫侍女端来热水和糖,劝着巴赛尔公爵吃了一些,看他的脸色好多了,才继续交谈了下去。 “那么,虽然有点冒昧,现在西法兰的局势如何呢,您的父亲有和您和解的意愿吗?” 陆楠谨慎的问,根据她接到的消息,她派去的混合援军在巴赛尔公爵原本军队的配合下已经击溃了老国王的部队。再加上陆楠连续以皇帝的名义给他发去了好几道诏令,老国王终于悻悻的消停,虽然还是不肯将大儿子召回王都,却也没有再坚持废黜他的继承权。不过看样子他不像是彻底打消原本主意的模样,陆楠不得不详细询问一番。 “还能怎么样呢,父亲显然是打着拖延的主意。他的身体可比我健康,也许还没等到他留下王位,我的尸骨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巴赛尔公爵自嘲的说,咳嗽几声后,他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我必须承认,关于王位继承这件事上确实存有私心。我和我的那位弟弟一直关系恶劣,我的继母更是对我恨之入骨。如果不能确保孩子们的继承权,一旦我死去,他们和我的妻子下场将会无比的凄惨。但是,我坚持不肯对王位放手,不惜和父亲兵刃相对,却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毕竟还有爱德华在,他一定可以保全我的妻子孩子,至少不会让他们丧命……仔细想想,我的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卷进王室和权力的争斗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比起做国王女王,我宁愿他们平凡但是安稳幸福的活着。” 他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慈父之情溢于言表,陆楠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听着。虽然她很想怀疑巴赛尔公爵是在演戏,但是心里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对妻子和孩子的深爱。 “听您的意思,还有另外的什么原因,难道是和您的弟弟有关系?” 不想让气氛变得太煽情,陆楠转移话题,巴赛尔公爵强行抑制住了感情,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是的,就像您猜测的那样。其实我虽然很讨厌我的兄弟,倒不是因为他性格恶劣品德卑鄙,老实说他倒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我的那位继母却不是省油的灯,想必您应该听说过史坦立德家族,那可是个臭名昭著的家族,而我的继母正是这一代史坦立德家主的长女。按照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嫁给任何一个显著的大贵族大领主,却偏偏要嫁给一个年级足以给她当父亲的男人当妻子。您觉得难道还是因为有什么真爱吗。” 陆楠回忆了一下,好像她确实听过这个家族的名字,不过大多都是些丑闻。这个家族位于最北边,具体情况陆楠不太了解,但是他们一直喜欢靠着女人的裙子上位却非常有名。据说他们会精心调教家族里面貌美的女性,把她们教得妖媚动人,却心机深沉。随后通过各种联姻的方法来获取其他领主贵族的财产跟领土。陆楠只是知道她的这位叔叔后来娶的妻子年纪比他小了快三十岁,却不知道她竟然出身于史坦立德家族。 “看来您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我的父亲早就被继母哄骗得只知道听从她的谎言,宫廷里面大多数重要的职位都换成了史坦立德家族的人担任。如果真的让我的那位弟弟成功继位,我的继母肯定会以摄政的名义夺取一切大权,那么整个西法兰还算是歌兰家的领地吗?史坦立德家族一定会明里暗里的掏空整个国家来喂养他们自己,就像他们以前做的那样。也许他们还会找个空子煽动我的那位弟弟起来反叛,一旦侥幸成功,就可以把西法兰从帝国的版图里独立出去,届时他们再教唆我的弟弟娶一个史坦立德家族的女人当妻子……” 巴赛尔公爵剧烈的咳嗽起来,由于书房里没有其他人,陆楠不得不亲自过去给他抚背,好让他舒服一些。她一边动作一边心不在焉的想,如果巴赛尔公爵所说属实的话,那倒也不是完全的危言耸听。这种事情在贵族里面真的有过前例,是要有所提防。 “我会重视您所说的一切,请您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我当然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支持并且确保您的王位继承权。” 虽然和巴赛尔公爵还是第一次见面,陆楠对他感觉还不错,比起那个根本见都没见过的另一个堂兄弟,她当然愿意站在巴赛尔公爵这一边。再说她和诺曼底公爵联姻的基础就是确保巴赛尔公爵的继承权,而且,他的健康如此糟糕,想必也活不了几年。他的两个孩子年纪似乎都很小,到时候陆楠不就可以重演卡洛曼和卡尔那一套老戏码了吗。 当然,这样的事情陆楠不可能宣之于口,只是一脸正气的劝慰着巴赛尔公爵。 其实她还想问问诺曼底公爵和她缔结婚约的事情他知不知道细情,但是想到自己多方探查打听,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巴赛尔公爵身体不好的实情。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消息闭塞不好探查,一方面也足见巴赛尔公爵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软弱无力。最起码他把自己的消息成功的封锁,没有被太多人发现实情。所以陆楠完全有理由怀疑诺曼底公爵这事儿他从中插了一脚,搞不好还是他背后撺掇的呢。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过巴赛尔公爵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他像是看穿了陆楠隐藏的顾忌,和她扯了一会儿闲话后忽然提出他的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大儿子六岁,小女儿才两岁。不管未来陆楠结婚后生出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很愿意亲上加亲,和陆楠结一门娃娃亲。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到时候再说吧。” 明白这是一种变相的投诚,毕竟这个年代缔结婚约是件很正式很严谨的事情,巴赛尔公爵等于是在主动将自己绑上陆楠的战船,陆楠莞尔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她心里只觉得很讽刺,为了达成目的,她出卖了自己的婚姻,现在连还不知道在哪里等待投胎的孩子也要提前卖身了吗。 哦,对了,这样一来还是近亲通婚,万一生个畸形弱智可就精彩了。 送走了巴赛尔公爵,陆楠去骑了一会儿马,又接见了几个大臣,和一些贵族共进晚餐,直到月上树梢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卧室。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了屋里有人,不过那种熟悉的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她不动声色的轻轻将门虚掩,伸手摸到一直不曾离身的匕首,压低声音问:“朱利安,是你吗。” 见朱利安从阴影中缓步而出,陆楠松了口气,反手把门关紧。 “真是稀奇啊,你居然主动在屋里等我,有什么事情吗。” 朱利安沉默了一阵,用沙哑的声音说:“克洛泰丝,你……应该马上就要正式加冕成为皇帝了吧。” 陆楠正在解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敏锐的捕捉到了朱利安语气里那一丝异样,不过她却装着没有察觉到,若无其事的问:“是啊,怎么了?” “……进行到这一步,你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大长老想要见你。” 朱利安的语气微不可闻,显得竟然有些心虚。而陆楠却是猛的一震,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新名词让她心中顿时危机感十足。大长老是什么鬼?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见她?难道这位公主真的加入了奇怪的组织被他们抓住了某种致命的把柄吗? 第198章 陆楠心中可谓暴风疾雨般的震动,她又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抓住朱利安问个仔细。可是她不能,也不敢。虽然每一次和朱利安见面相处她都极力的想套出更多的情报,但朱利安沉默寡言,她又忌惮着言多必失,导致现在她依然不清楚到底原本的公主知道多少。也许随便不小心问错一件事就会被朱利安发现破绽。一想到曾经被他扭断脖子的过去,陆楠就心有余悸的吞了口口水。 “一定要现在吗,我最近是真的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 飞快的思考了一番,陆楠小心翼翼的选择了一个起码目前看来最保险的回答,强自镇定的说。她现在其实非常恐慌,觉得生命几乎是在钢丝上游走。可她还要硬撑着不能呼吸过快,表情更是不能有任何异样。就算朱利安对她有着盲目的信任,一旦反应太过古怪他还是会起疑心的吧。 朱利安显得十分为难,筹措了一下言辞后小声的说:“但……你也知道,大长老不喜欢别人违抗他。克洛泰丝,我理解你的心情,之前这样的事情我都尽量帮你推掉了。可是现在大长老亲自发了话,再不去的话……想想那个后果。” 陆楠的心顿时沉甸甸的往下一坠,以前她就一直觉得朱利安这个工具人不是白用的,而纵观他为自己办好的事情,明显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力量,他的背后肯定有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势力。他们为了公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绝对不是出于做善事的目的,当然要获得回报。现在听朱利安的口气,貌似自己在这个关系里还处于下风,被那个什么见鬼的大长老完全压制。既然对方如此自信的要求一个女王,一个即将加冕的皇帝听命,手里势必有迫使她服从的把柄。再想到至今都没搞清楚公主的身世,陆楠只觉得心底冰凉一片。 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教会的压制,又忽然冒出来一个大长老企图操纵她吗。 “克洛泰丝?” 见她久久不语,朱利安有些担忧的轻声催促。陆楠现在也没法立刻想出什么好主意,更不敢轻易尝试套话。终于走到了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她可不甘心就此死掉。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她只能先答应,本来还想问一下具体怎么见面的事情,但是仔细思考之后,她估计公主多半以前跟那个大主教见过,便保持了沉默。朱利安见她一脸不快,叹了口气说:“别这么任性好吗,大长老毕竟是大长老,没有他的话你未必能站在现在的位置。不想想你母亲的安排,起码也顾虑一下大长老手里的那些筹码。克洛泰丝,我也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多管,只安心当个女王。但是你终究是为了这个目的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不往前走下去的话……” 尽管他的语气很软,陆楠却听得一肚子气,她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扭头看向他冷漠的问:“这是在威胁我吗,朱利安。要是我不肯服从大长老,你就要站到他那一边与我为敌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克洛泰丝,你怎么了?” 朱利安惊讶异常的瞪大了眼,仿佛看着什么陌生人一般看着陆楠。 “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没有人逼迫你,是你自愿的。怎么,现在你想要反悔了?还是说帝国的权力以及奢华迷晕了你的头脑,该不会真的想抛弃过去,以帝国人的身份活下去吧。这根本不可能,不要说我,大长老首先就绝对不会原谅背叛者!” 陆楠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朱利安打量她的视线前所未有的冰冷,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男人原本就杀人不眨眼,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她飞快的运转着大脑,但是觉得不管怎么解释都像是掩饰,最后心一横委屈的对他低喊:“你要这么想就随便吧!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对付叛徒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 喊完她就赶紧冲到床边抱着枕头把脸埋在里面,做出气闷闹别扭的样子,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她竖起耳朵聆听朱利安那边的动静,听到他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过来,踩在地摊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无比害怕下一刻他就把手按在她脖子上,狠狠一扭…… 但最终他只是迟疑的摸了下她的头发。 “别多心,克洛泰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也许是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又很少能见到你。总觉得不知不觉间你就长成了我陌生的样子……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恍恍惚惚的觉得,你好像是……别的什么人……当然,那只是我的错觉,你不是克洛泰丝又会是谁呢。” 陆楠紧张得几乎快要窒息了,她做贼心虚的觉得朱利安话里有话,其实是在试探。她一边竭力保持着呼吸不要太过凌乱,一边还得放松身体不能僵硬,免得被朱利安察觉到异样。 接下来朱利安一直绞尽脑汁的想要开解她,但是陆楠害怕随便多说一句话便会露馅,一直闷声不语,更不敢和朱利安对视。最后朱利安无可奈何的说:“好吧,随便你,但是大长老还是要见的,他都专门为了你过来一趟,总不能让他空跑。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你随便找个借口出宫一趟,到中心广场的西街,右边数起第六间店铺。” 陆楠抱着枕头点了点头,依旧不看他。朱利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再次抚摸了她的头发,才和往常一样从窗口翻身跳下。陆楠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几分钟后确信他真的已经走了,才丢开枕头,心有余悸的喘息了好几口。这时她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 其实刚才朱利安坐在身边的时候陆楠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骗他背对自己,然后用藏着的匕首来个背刺,直接把他一劳永逸的解决掉。看来朱利安并不是不曾怀疑过她,只是都被陆楠以各种理由借口蒙混过去。但是一到了这种涉及太过只有原本公主才知道内情的场合,陆楠就完全骗不下去了。她再怎么演技精湛心理素质过硬,也没法无中生有靠瞎猜骗过一群人啊。 但最后陆楠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一来她毫无把握能成功杀掉朱利安,即便侥幸成功,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外面的守卫,陆楠如何解释屋里忽然多出一具尸体的事实。而且她记得骑士团团长以及阿弗里都对朱利安态度异样,搞不好他身上有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届时陆楠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其次,杀掉朱利安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愚蠢计划,起码目前朱利安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在没有搞清楚他背后势力和那个见鬼的大长老身份前,杀了他于事无补。谁知道这会不会打草惊蛇,引起他背后势力的疯狂报复呢。想想朱利安平时神出鬼没的行径,以及公主本身非常可疑的身世,陆楠暂且不敢贸然行事。 “真是见了鬼,难道这个公主还真是假的?” 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陆楠仔仔细细的把刚才的对话在脑海中重放了好几遍,朱利安提到使命还有背叛,陆楠只能想到那些邪恶组织培养替身偷天换日以实行计划的桥段。但这显然说不通,陆楠不觉得这个时代就有那么高明的整容手术。要找一个和原来公主长得非常相似替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她要是有任何不妥,早就被宫廷里其他人发现了,毕竟原本的公主又没有长期深居简出,无数王公贵族都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那么是还在婴儿的时候就替换了?那更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无法解释她的长相,总不可能还在婴儿的时候就能预见十六年后她会和歌兰家两任皇帝长得很像这件事吧。而且贵族间其实对血统非常看重,自然有着他们那一套检验真假的办法,不然的话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抱个婴儿来冒充贵族了。根据陆楠得到的信息,大贵族的妻子产子的时候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数族人重臣都站在屏风外面围观,为的就是杜绝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公主的母亲记录得语焉不详,可在王室的系谱里她也是正儿八经有皇后身份的。怎么想都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没人见证的情况下实行替换。再说前任皇帝又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容易被蒙混的。 所以陆楠觉得自己的血统应该没什么问题,肯定是皇帝亲生的。那么疑点就集中在公主母亲那一边。结合几次轮回得到的诸多信息,她觉得这位异教徒出身的前皇后多半没那么简单,也许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想要通过从敌人内部瓦解他们。再想想非天主信仰下的异教徒们那些奇奇怪怪的信仰和习俗,弄个秘密结社崇拜邪神的组织出来似乎也不怎么奇怪了。 “难道他们盘算的主意是通过让混有异教徒之血的公主上位,再改朝换代,实现异教的复兴?”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嘲讽的一笑。 “如果他们真是这么想,只能说太愚蠢了,根本就不可能。” 如今整个西方基本已经成为了天主教的天下,无数信仰异端古神或者其他图腾象征的部落王国,要么被当成异教徒穷追猛打灭了国,要么退缩到更加荒凉的地方苟延残喘,想必消亡也只是迟早的事情。陆楠不知道历史上天主教是怎么扩张的,但是她知道那些异教徒都蹦跶不了多久,终究整个西方都把天主教奉为唯一正统。至于后期他们内部分裂又搞出诸多派系撕扯个没完那是另一回事。陆楠不想评判谁对谁错,只能说这是历史的选择。妄想靠着某个有异教徒血统的皇帝一手遮天,拯救即将灭亡的某个古老信仰,简直是在做梦。 但是这种理由当然无法说服那个什么“大长老”,估计他还会觉得陆楠是个背叛者企图脱离掌控,恼羞成怒的要把她直接毁灭呢。陆楠倒不怕跟他杠正面,终究不过是个地下组织,难道还能跟帝国正规军战到底不成?可是陆楠没想错的话,他们手里肯定掌握着某种可以彻底毁掉她的关键证据。要知道,母亲是个北方小国公主跟母亲是个蛮族异教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陆楠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国内局势坐稳了王位,这个消息要是爆发出来,恐怕不只是教会要借此机会兴风作浪,那些一直都看她不顺眼的贵族们绝对会掀起一波废黜的浪潮。卡洛曼可还活着,不少不喜欢陆楠激进严格作风的老旧派可非常怀念他。陆楠又不是没听过下面对自己的非议,其中最大一点就在于他们坚持帝国的皇帝应该由男人来做,女人来凑什么热闹。就算现在好像看着还行,女人终究是愚蠢和浅薄的,总有一天陆楠会坏事,帝国会毁灭在她手上。 有这种论点的人还不少,陆楠还拿他们没办法,总不可能因为几句非议就要杀人全家吧。那么搞才是自寻死路。 “这些都还算了,我就怕当初老皇帝以及他三个儿子的死也有问题……” 忽然想到了另一间更加可怕的事情,陆楠不禁烦躁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像火烧一般难受。 “当时就觉得太巧合了,怎么可能三个男性继承人一起死掉。我原本以为是安茹公爵的手段,可是根据迄今为止的了解,他不像是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最多他为公主上位造了势,又愿意以自己的全部身家来支持公主继位……那时候人心惶惶的,卡洛曼就是输在慢了一步……这样想的话搞不好老皇帝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死在朱利安那群人手里,不然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上位……” 越想越觉得非常有可能,陆楠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这种事情但凡曝光,别说坐稳王位了,分分钟弄死她都是轻微的啊。别看贵族阶级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他们对血亲残杀这种事却十分忌讳。当然,要是手段高超偷偷摸摸没被发现就算了,一旦不小心被发现罪行,轻则流放囚禁,重则直接吊死。帝国的历史上这种先例大有人在,其中身份最高的一个是查理大帝的侄儿巴兰伯爵。他因为密谋暗杀当时的继承人,也就是公主的父亲,被判处叛国罪。由于帝国遵循不让贵族流血的原则,他硬是被活活曝晒了十一天才痛苦的死去。 巴兰伯爵立下了诸多战功,还多次救过查理大帝的性命。当时有很多人支持他,觉得他更适合继承皇位,比那个连马都骑不稳的皇太子强多了。大概就是这样巴兰伯爵才晕了头,想着解决障碍顺利上位。查理大帝很喜欢这个侄儿,一度想饶他一命,最多判个终生监禁。结果还是无法抗过态度激烈坚持到底的诸多贵族跟枢密院,亲自签下了处决令。也就是因为这样,当初陆楠算计卡洛曼,把刺杀的锅强按在他头上,才会那么轻松顺利的将他打倒。最后她没有要卡洛曼的命只是判处流放,贵族们还得捏着鼻子赞美她一声仁慈呢。 “不行,不能留他们,必须赶快解决掉,只有死人才没有危险。” 咬着大拇指陆楠自言自语,心中杀意高昂。 第199章 心里打定主意要彻底的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不过陆楠暂时还不想轻举妄动,她决定还是先按照朱利安说的那样去赴约,起码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既然朱利安都没有看穿她是个冒牌货,那个大长老应该更不可能分辨出陆楠是不是公主本人。他能对公主有什么深刻的了解?只验证身体真伪,陆楠当然不会担心。 她想过带上足够的军队随行好确保自身的安全,毕竟没人能预料一群神神秘秘的异教徒会干出什么事。可这么做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陆楠不想让任何活口落到其他人手里。她必须确保一次性的全部解决。虽然不清楚到底这股地下势力有多少成员,但公主出身这件事肯定不会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估计只有上层少数人员才知晓详情,陆楠把他们干掉就完事儿了。 可是要陆楠单刀赴会,她又有些胆怯。她可以毫无惧色的独自一人面对库曼的苏丹,却不想单独去见那个什么大长老。天知道对方是不是个狂信徒,万一强迫她搞邪教仪式怎么办。这种时候陆楠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一个可以依赖的心腹都没有。香槟公爵自然是靠不住的,弗兰德斯公爵富瓦伯爵之流靠边站就好,安茹公爵……还是算了吧。就连最值得信任的阿弗里,陆楠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虽然忠诚可靠,却不是愚忠,陆楠不觉得他会眼睁睁跟着自己去干一些一看就很可疑的事情还视而不见。想来想去,居然只有洛雷托比较靠谱。最起码他眼下没有任何出卖自己的需要。他又是个聪明人,不会傻乎乎的在还没有任何依仗的时候就试图抓把柄来威胁陆楠。想必他自己清楚得很,由于血统的关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贵族,更别说篡位什么的了。 仔细思考了一番后,陆楠不顾时间已经很晚,翻身而起,叫外面值夜班的传令官去找洛雷托。幸好他因为宫廷牧师的身份一般都是呆在王宫教堂里面的,很快就到了。陆楠也不啰嗦,屏退侍从后直截了当的问:“您那里还有多少能动用的人手。” 她不信洛雷托会是个光杆司令,身边肯定会有一些可以动用的手下。这个人的过去始终是一团迷雾,陆楠怀疑他多少跟一些地下势力有关联。不然就冲他描述的身份,怎么可能活蹦乱跳的活到这么大,还明显接受过正规教育。再说他在教廷经营了那么久,就冲那一天教廷使者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陆楠坚信他肯定用自己那副神棍嘴脸蒙骗了不少无知群众给他卖命。 主教愣了一下,然而他果然和陆楠想的一样,是个聪明而且识时务的人,不动声色的说:“没有多少,不过只要不是想发动一场战争,足够您使唤了。” “很好,明天下午您暗中带着足够的人跟着我的马车,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别多嘴。如果我全程平安无事,那么皆大欢喜。如果见我进到某栋建筑超过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就带着人直接冲进去。必要时刻还可以通过这个找来足够的卫队。” 陆楠说着就交给他一个刻着自己印章的戒指,鉴于目前他们还不流行玩虎符尚方宝剑这一套,只能用这个来证明身份了。不过鉴于帝国的法律还是很严酷的,应该没人敢随便冒用王室的纹章,更不用说戒指上巨大无比的红宝石。 主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但他却什么都没说,默默的鞠了个躬表示服从。 “您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次考验,只要通过了,一切好说。我想您的最终目的也不是窝在教堂里当个宫廷牧师吧。” 陆楠语含警告,主教貌似温顺的点点头。 “当然,我明白,请放心,我一向是个嘴巴很严实的人,深知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的道理。” 陆楠嗤笑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果然还是和这种识时务的小人合作比较愉快,因为他们足够识时务,哪怕心里满是算计,也不会一开始就暴露,好歹也得装一阵子。正因为熟知洛雷托肮脏的本性,陆楠不畏惧将自己的底细稍微透露一些给他。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只要陆楠还稳稳的坐在王位上,哪怕被洛雷托发现了一万个秘密,他也不会吐露给任何人,更别说反过来威胁她什么的了。 “好了,可以退下了,赶快去安排好一切,我不希望出任何岔子,懂了吗。” 陆楠毫无解释前因后果的打算,而主教也没有任何想要探听的意图。他一本正经的再次行了个礼,就像一个真正虔诚无辜的信徒般退去,谨慎乖巧得让陆楠想找点理由敲打他一番都不行。 为了遏制地下黑暗势力,陆楠不得不放出另一个好不了多少的恶徒当做武器,总觉得这又埋下了一个隐患。但是谁叫她把柄被攥在人手里心虚,不敢闹大呢。按着额头,陆楠烦恼的想果然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看似她起点很高开局就职业顶峰,结果一堆烂摊子需要焦头烂额的收拾。陆楠还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秘密。 显而易见这一夜陆楠没有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她极力按捺着内心的不安与焦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平时一样渡过了上午和中午。下午的时候她貌似心血来潮的提出想要出宫看看。唯一敢正面劝告的贝赫伦夫人被她找个理由打发走了,剩下的侍女们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却没人敢出来质疑她的决定。所以陆楠很快就换了一件造型比较简单的裙子,带着几个同样换装的侍女悄悄的从王宫侧门溜了出来。陆楠还不敢真的一个人都不带单独出宫,王城里的治安虽然比外面好,却也不是什么天堂乐园,依然到处都是小偷骗子跟流氓。陆楠敢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随便乱走,哪怕穿得很平常身上没带任何首饰,就她这细皮白肉的模样,分分钟被套麻袋抓走当货物卖掉。带着侍女们就好多了,起码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家的女孩好奇跑出来玩耍,除非不要命,一般人不敢动她。 朱利安提到的地方距离王宫并不是很远,所以陆楠没要马车,直接一路走着过去。说起来整个王都虽然很大,可是能有资格被称为王城的部分却只占很小一部分。陆楠居住的王宫就位于王城最中心的地带,然后呈圆形一圈一圈由内到外的划分成了王城,内城,以及外城三个部分。王城里居住的当然都是贵族,而一些规模比较大的商店还有酒店娱乐场所也在里面最边缘的位置。内城除了更多的店铺酒馆,就是一般平民的集中地了。而外城才是真正的最底层人民呆的地方,陆楠一次都没去过,据说非常混乱肮脏,像个垃圾堆。正常情况下内城都是大门紧闭,重兵把守,不允许任何人随便进出。王城虽然没有严格禁止内城的平民出入,但是因为同样被重兵把守,进出的平民都要搜身检查,一般也没什么平民跑进来玩耍参观。陆楠以前最远就走到内城的主要街道上溜达了一下,被污秽肮脏的程度吓到,从此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 朱利安说的中心广场距离王宫步行也就半个小时不到,算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精美建筑了,反正陆楠无法想象他们在没有挖掘机推土机起重机的情况下弄出这么大一片平静光滑用石板铺地圆形广场的。广场中心屹立着帝国第一代皇帝查理的雕像,身披战甲高举武器,骑着他的爱马,工艺精细,算得上是件艺术品。而从广场延伸出去有四条主要干道,以十字形贯穿了整个王都,大部分主要行政建筑以及大贵族的宅邸都修建在这四条干道附近。其中西大街基本都是各种店铺,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商业街。陆楠偶尔逛过几回,不过这些店铺跟她那个时代的百货大楼当然没法比较,所以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侍女们显然都不太高兴不坐马车靠脚走路的行为,这个时代走路可不是上等人的象征,只有穷人才会走路。但是在陆楠面前她们不敢说什么,除了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还可以控制情绪,年纪小出身不错的几个侍女早就一脸不高兴了。不过正因为这里只有贵族出入,所以两边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没有显得拥挤。倒是很多马车来来去去,有兴趣的人在这里坐上几个小时,差不多可以画出一本贵族纹章大全。陆楠她们一行人走在路上其实很显眼,因为一般有身份的年轻小姐不会穿着这种衣服光天化日的在街上乱跑。但也许是陆楠的神情举止以及后面那些侍女的派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虽然招致了不少怪异的视线,却没有人不长眼睛的过来找事。街上巡逻的士兵前前后后看了她们好几次,最终也没有过来盘问,可能觉得是哪家的小姐别出心裁的找乐子。 陆楠很快就找到了右边第六家店铺,出乎意料,竟然是个卖香水的,而且看样子还不像是新开的那种,从店铺的招牌推断,起码也有十来年的历史了。陆楠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进去,而是装作随便逛逛的来回走了好几次,趁机观察里面的情景。不过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里面除了几个招呼客人的店员,还有不少贵族小姐夫人在挑选东西,和一般店铺没什么区别。陆楠第四次走过店门的时候,才装作被吸引了注意力,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下午好,尊敬的小姐,请随便看看。这里有才进的新货,来自南方的玫瑰香水,您想试试吗。”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热情的给陆楠展示着诸多商品,还极力推荐新货。陆楠心不在焉的和他敷衍着,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的痕迹。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不要跟在身后,可以自行去看其他东西。 店铺里面其实还挺宽大的,以这个时代的条件来说,算得上很干净整洁了,而那些整整齐齐陈列在架子上精美的各色玻璃小瓶确实看着也挺精致。陆楠随手拿起最近的一个粉色小瓶子,发现上面不光扎着缎带做装饰,瓶身和瓶盖都有玻璃花纹,小巧玲珑,女孩子应该很喜欢。她的几个侍女就已经被彻底吸引了注意力,全神贯注的开始一个一个比较尝试,只有赛莉西亚还尽忠职守,老老实实的紧跟着她。 “您不喜欢这个吗,不要紧,我们还有其他的。” 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 “其实我们有一些只给少数客人的稀有香水,是用东方的香料特别制成的,因为稀少所以没有放在下面,您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到楼上,我一一拿给您看。” 陆楠细看了半天实在没有在店铺里面找到任何暗道暗门的迹象,听中年男人这么说,她心中暗叹一声,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就跟着中年男人往楼上走。赛莉西亚立刻提起裙子想跟上去,却被她拦下了。 “没必要一直跟着,只是上个楼而已,下面还有这么多人,会出什么事情。” 陆楠尽量自然的说,随手把手里的香水瓶塞进赛莉西亚手里。 “帮我看看其他的,我想要香味不那么浓烈的那种。” 另外一个店员立刻就抱着一个大盒子缠住了赛莉西亚,极力推荐起了更多的种类。陆楠趁机跟着那个中年男人沿着狭窄细长的楼梯上了二楼。陆楠还在心里松了口气,她以为会是什么阴暗潮湿的地下暗道呢。 踏着吱嘎吱嘎的楼梯走上二楼,发现这里非常阴暗,大白天也点着无数蜡烛。四面的墙壁上挂着不知道什么质地的织物,长长的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闭着眼坐在最深处的地上,穿着造型古怪的服装,嘴里念念有词。而那个中年人上楼之后脸上谄媚热情的笑容就消失了,双手交叉在小腹前严肃的站在楼梯口,大有堵路的意思。陆楠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个老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长老?” 她试探的问。 老人睁开的眼睛,昏黄浑浊的眼珠审视了一遍陆楠,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干涩声音说:“为什么不向古神行礼。” 陆楠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他身后墙上挂着的东西,大概是木制的,造型古怪,非常有抽象感,猛一看像是长了多个头的带翅膀猛兽。不过一点都没有任何神圣庄严的感觉,反倒是显得非常邪气。木像下面还放着一堆疑似是骨头的东西,尽管灯光昏暗分辨不太清楚,陆楠还是依稀看到了像人类颅骨的存在。就这气氛,就这造型,不是邪教都怪了。陆楠很想问问老人,所谓古神是个什么东西?诺登斯还是沃瓦道斯啊?她可以自称是阿撒托斯的信徒吗,因为旧日支配者听起来比较帅气一些。 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行礼,所以只好站着没动,平静的问:“听朱利安说您想见我,有什么事情吗,大长老。” 第200章 没见到本人前陆楠心中忐忑不安,真的面对面后,她反而镇定了。跟预想不同,不是在与世隔绝的阴暗墓穴,不过是一家店铺的楼上,楼下很多人不说,外面应该还有洛雷托暗中跟着的人。陆楠隐秘的瞄了一眼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墙壁,发现有窗户,只是关闭着而已。她想要是真的遇到危急生命的情况,第一时间冲到窗边,二楼这个距离跳下去除非倒霉到了极点,又不会摔死。实在不行,不过就是重来一遍。虽然想想确实很烦躁,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局。 当然,能活着肯定最好,陆楠实在是不想重新体验一次这大半年来的艰辛与折磨。这就是她还按捺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这些来历不明的异教徒公开撕破脸。 老人听到她的话,终于动了一下,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仔细观察后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大概是有白内障之类的毛病,眼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膜,有明显萎缩变形的症状,看着还挺恶心的。而且他那副佝偻衰败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慈祥或者德高望重的气质,陆楠第一时间只能联想到各种电影里邪恶巫师的形象。 这届邪教徒不行啊,她默默的想,想要拉更多信徒,好歹也弄个甘道夫的造型出来啊。就这阴森森的模样,只会叫人看了害怕,掉头就跑。 在没搞清楚对方底细之前她不应该这么头铁,可陆楠完全不知道身为一名邪教徒应该怎么做。说对着古神行礼,是下跪磕头还是唱歌跳舞啊。陆楠对周边部落的信仰所知甚浅,但他们信奉的神明确实五花八门,从芦苇到巨熊,从火焰到铁锤应有尽有。谁特喵的清楚那个多头妖怪是什么来头。天主教范围内的领土几乎都实行着封建农奴制度,可这些异教徒的国度还在玩原始奴隶制度。也不怪教会总是轻蔑的把他们称为野蛮的异教徒,因为大多数信仰原始宗教的部落确实很血腥野蛮,搞人祭活祭都是常见的事情。虽然陆楠也很讨厌天主教捞过界的行为,起码目前他们还没有动不动杀人祭天的毛病。 她硬着头皮和老人对视,尽量缓和脸上的表情,好显得不要那么强硬,而是一副很顺从,很委屈的模样。在此过程中她一直留意着身后中年人的动静,下定决但凡他稍有行动就立刻大叫救命。 不过想想既然是约在这种地方见面,也没有对她实行搜身,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老人只是想语言警告她一番。毕竟她这种身份,没了之后可找不到另外的替代品。而这个地下组织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总不会随便就让努力打了水漂。 “我还以为最多只是谣言,没想到你真的堕落了。看来血缘果然不可靠,女人更是无法信任。” 许久之后老者才缓缓的说,虽然有气无力,语气里的杀意却寒气逼人。陆楠注意到他和自己说话时用的不是常见的帝国通用语,而是另外一种奇怪的语言。不过就跟她一穿越来就自带翻译一样,陆楠可以毫无障碍的听懂,甚至还可以轻松的和他对话。这个过程很难解释,大概算是穿越特有技能吧。但这个技能好像也不是通用的,陆楠遇到过其他地方说不同语言的贵族,有些能听懂有些不能,写和读大概就更不行了。反正除了跟某人做交易后得到能读懂帝国文字的技能,其他国家地区的文字陆楠依旧看不懂。要不然她干嘛那么努力的学习西尼文呢。她猜测这应该和公主本身会的语言有关系。 陆楠稳稳的站着没动,她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了,不会因为随便一两句威胁就吓得不知所措。假如真的如这个老头所说,早就有铺天盖地的刺客组团过来刺杀她了,还能让她完好无损站在这里?于是陆楠只是扬了下眉毛,不动声色的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堕落了,请您明示究竟有哪些具体的证据和罪行好吗。如果您是指我多次拒绝出来参加仪式,那我实在无话可说。您也看到了,随时随地都有无数人围绕在我的身边,完全没有办法自由行动。就连今天我也是冒了极大危险才溜出来。您总不会以为帝国人会放任他们的女王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到处乱跑吧。” 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喃喃的说:“看看这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克洛泰丝,从前的你可没有这份胆量。异教徒的王位与权力给了你不少勇气啊,你都敢公然违抗我了。” 陆楠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当面用这种态度说话了,本能的就是一阵恼怒。她觉得这些邪教徒是不是都没脑子,就算她一开始是被当成一颗棋子使唤,但现在手里也握有随时碾碎他们的能力。他们居然还敢这么不客气的对她,企图将她当成一个工具或者奴隶呼来喝去。谁给他们的勇气?那个抽象派画风的多头怪兽吗。 不过她心里也因此产生了新的疑问,听老者的口气他是见过以前公主本人的,估计年代还比较久远。那么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世,还乖乖服从安排给他们卖命了?陆楠完全搞不懂这个公主是怎么想的,她又不是在异教徒领地长大,没有经过洗脑才对,为什么要对他们唯命是从啊?亏得陆楠还以为这个公主是个心机深沉手腕灵活的野心家呢。原来全都是自己的脑补,只是靠身后的邪恶组织强行推上位的吗。 但这又显得很不合理,一般而言,想搞个傀儡,肯定要在身边放很多监视用的眼线,架空傀儡的权力,让她除了服从别无选择。然而陆楠并没有发现任何监视的迹象,这个地下组织的手似乎没有伸进宫廷里来。陆楠在王宫里呼风唤雨,虽然还没达到万众跪拜的地步,起码政令通达还是有的。那这个组织图什么?拿头来威胁陆楠给他们当工具人啊? 强行咽下满心的不耐烦,陆楠忍气吞声的说:“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特地把我叫出来,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您以为我在王宫里过得很舒坦很快活吗。是的,我承认,能有今天确实少不了您在后面安排谋划,创造各种机会。可政治又不是靠杀几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掌握胜负关键。我不想过多的夸大自己坐稳那张椅子多么的不容易,那些贵族大臣以及多方势力难道都是些傻子和白痴,随便就服从于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继承人吗。” 她轻勾嘴角,露出一个怒气满满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这个过程里面,好像没看见您和您的那些下属派上任何用场吧。” 老者的回应却是更加愤怒的冷哼:“谁要你尽心竭力的坐稳王位了,直接让该死的帝国分崩离析不是更好吗。要我的意思,一开始你就该直接命令帝国的狗崽子全力进攻教廷,打得两败俱伤最好。而那些不听话的贵族全部抓起来杀掉,不要给那些该死的帝国人留下一颗粮食,让他们什么都没有,活活饿死,最好全国大乱,最后自取灭亡。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英明神武的皇帝了?别忘了,你的使命就是毁灭该死的帝国,复兴古神的荣光。” 陆楠好不容易才没有破口大骂,她怀疑这个老头是不是已经疯了。她原本还想着既然被称为大长老,起码应该有点基本的常识和远见。没想到他跟那些最底层的文盲一个水平,还以为皇帝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她敢保证自己要真的敢这么做,屁股还没在王座上坐热就会被贵族们联名废黜,换个人上位。她之前猜测他们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悄悄达成全面入侵帝国政治体系潜移默化的改朝换代还真是高估了。 “……这根本不可能,建议您可以随便找点什么了解一下帝国的政治体系。我想只有他们的天主才能达到您的标准,反正我做不到。” 陆楠忍耐的回答。 “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无非就是害怕那些狗崽子贵族起来反对罢了。只要动作够快,能杀多少是多少,最起码也能放火把那个该死的王宫烧掉。你不会下毒吗,不会暗杀吗,随便找个什么宴会,一样可以毒死一大片。哪怕只是弄死几个狗崽子贵族也是功劳。说穿了你就是不敢,怕死,哼,古神的信徒里居然出了你这样的废物,真是巨大的耻辱。” 老者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但那股冰冷的怒气以及高高在上的鄙视还是清晰的传达给了陆楠,气得陆楠在心里狂骂了一万句日了狗。她觉得和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已经没有任何必要继续了。这么奇葩的大长老,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全体狗带啊! 一想到居然对这么个玩意儿忌惮提防了半天,陆楠就想一拳锤死自己。根本用不着派军队来剿灭他们了,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浪死。连带着她对朱利安的智商都产生了怀疑,给这种神经病做事的人不都是脑子坏掉了吗。 “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没好气的丢下这句话,陆楠转身就走。那个守在楼梯口的中年人想阻拦,被她狠狠一瞪后居然犹豫着退开了。陆楠提着裙子蹬蹬蹬朝着楼下走,身后传来了那个老人嘶哑恶毒的诅咒声:“背叛者,不敬!亵渎!堕落!古神会惩罚你!” 妈的智障,陆楠在心里恶狠狠的暗骂。倘若这个老头是什么魔教教主她可能还会顾忌一下会不会给自己下了毒或者降头什么的,但既然迄今为止除了自己穿越跟那个偷偷摸摸的神灯精灵,陆楠没有看见过任何魔幻玄幻风不现实的东西,她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叫那个古神一道雷劈死她啊。 她气冲冲的走到楼下,侍女们注意到她赶紧都靠了过来,赛莉西亚还细心的发现她脸上表情不太对,关心的问了几句。陆楠随便敷衍了一下,看到楼上好像暂时没有动静,就想还是赶紧先离开。毕竟,她不敢保证那个脑子坏掉的大长老会不会心血来潮的直接叫人来当众刺杀她。 “还要稍微逛逛吗。” “不了,回去吧。” 陆楠很小心的注意着四周,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加快脚步往外走。店铺里其他的客人并没有太过注意这边的动静,而其他几个店员看上去更没有任何异样。陆楠走了几步就觉得很奇怪,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有这么一个脑子不好的首领,这个地下组织早就应该完蛋了才对。但纵观朱利安那边的行事规模,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征兆。她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别的不说,光是这间有一定年代的店铺,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实力是不可能轻松拿下的,而且也不可能临时安排布置,绝对是经营了很久的据点。陆楠不觉得那个大长老会有这种眼光和头脑,难道,在他背后真正的主宰者另有其人? 走到大街上,陆楠装作不经意的四处张望了一番,但是除开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以及路上数量不多的行人,她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对象。她想看看洛雷托安排的人是谁,可路上的人看着都很普通正常,几个巡逻的士兵,一对散步的情侣,几个修女,还有一个疑似送货的中年男人。陆楠着重看了那个中年男人几眼,反而吓得他加快脚步扛着肩上的箱子消失在了街道另一头,估计是不想惹上麻烦。陆楠不觉得洛雷托敢阴奉阳违,只能理解为他安排的人行踪隐蔽不是那么好发现。那么问题又来了,洛雷托这货身后到底有没有什么神秘势力呢。 摇了摇头,陆楠现在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打算赶快回去。她收敛了一下情绪,强打精神的和侍女们闲聊了一阵,瞎扯了几句楼上的经历。由于她呆的时间并不久,侍女们倒是没有怀疑。陆楠为了掩盖自己最初的目的还又逛了一阵,正打算说累了,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一辆马车似乎是撞到了过路的什么人,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暂时吸引到了那边,陆楠也不能免俗的举头看了看。然后她就惊恐的感到有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随后飞快的将她拖进了距离最近的小巷里。由于侍女们都看向街道另一头,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注意到她不见了。 “呜呜!” 陆楠浑身冰凉,拼命的想要挣扎,可是那个挟持她的人显然业务非常熟练,让她无法挣扎,也喊不出声。陆楠只感到那个人带着自己飞快的穿过小巷,跳上了另一头显然事先等待的马车,粗暴的将她丢到了座位上。 陆楠刚刚获得自由就本能的张嘴想喊,但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顿时打消了她的企图。 “亲爱的小公主,请不要出声好吗,原谅我的无礼,除了这个办法我暂时想不到其他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用匕首抵着她脖子,坐在对面的男人轻声细语的说,还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陆楠惊魂未定,竭力镇定的点了点头。对方轻笑了一声,真的把匕首收了回去。但即便是这样陆楠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感到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前行,而那个男人手里把玩着匕首,显然不会给她呼救逃走的机会。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他没有打算直接杀了她,陆楠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阵,发现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黑发黑眼,勉强能算英俊,长着一个巨大的鹰钩鼻,身上穿的衣服和之前那位大长老是同一款式,而且长相也非常明显带着强烈北欧一带的特征,心中就有了答案。 由于拿不准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陆楠不敢贸然的说话,只是警备的盯着他,换来了他无奈的一笑。 “怎么了,不认识我啦?虽然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不至于就这么忘了我吧,亲爱的表妹。” 男人咧嘴一笑,陆楠注意到抛却歌兰家的遗传以及那个鼻子,他脸上的线条和自己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表妹?那他应该是公主母亲那边的亲戚了。而且多半和那个神秘组织有牵扯。陆楠还是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只是一直盯着那把匕首。 “哦,真的吓到了,不好意思,这不是害怕你尖叫吗。” 男人利落的把匕首收回了腰间。 “看你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从那里出来,又被大长老骂了对吧。别在意那个老家伙,要不是顾忌着其他老头,早就把他给解决了,哪里轮得到他整天装模作样。看在他也活不了几天的份上,别放在心里。等到他一死,还不是我说了算。” 那个男人吊儿郎当的说,还自来熟的伸手想摸陆楠的脸,被她一把打开也不生气。 “不过,我有件事倒是想问清楚,你没有经过我允许就随便和其他男人订婚是怎么回事。” 他用轻飘飘的语气询问,陆楠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不已。她大概已经确定这个男人才是地下组织的真正掌权者,而且多半还和公主本人有牵扯。可这口气听起来却不太像是表哥表妹的关系啊。想到两年前自己才十四岁,陆楠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朱利安这家伙居然从没提过她还有这么一个表哥的存在,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第201章 这种时候陆楠就无比痛恨不给前情提要的设定,一般而言穿越的人不是都自带提示才对吗。为什么到了她身上就什么都不知道,出现一个看起来好像认识的人,只能一脸懵逼。说起来陆楠还真的到处仔细翻找过,想看看原来的公主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然而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写日记。陆楠模仿她的笔迹都是靠少得可怜的一些学习笔记以及信件草稿。 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她跟以前的公主差别太大,她继位后不断调动王宫里的人员安排,把有可能经常见公主的人全部陆陆续续不引人注意的调到了其他地方。所以,究竟以前的公主是个怎样的人,陆楠确实不清楚。哪怕试探性的问弗兰德斯公爵,他也只会含含糊糊的说“哦陛下以前是个很安静文雅的淑女,当然现在也很不错”这种话。一听就知道他完全没留意过。 陆楠后来悄悄派人监视询问过最早担任公主贴身侍女的那个姑娘,也就是她穿越至此后被留在乡下行宫里那个。由于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显赫家族的重要人物,倒没人怀疑陆楠不带她一起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一点就是公主本人不太喜欢一直使用同一批贴身侍女,最多一年就会换一次,所以陆楠探听了半天,几乎没问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猜测大概是因为肩负着沉重的秘密,公主刻意的模糊着自己的喜好和存在感。没人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食物穿什么衣服,也没人知道她有什么秘密的小习惯小爱好。她当然也会参加诸多的社交活动和一群贵族家的小姐夫人来往,可没有谁跟她特别亲密,严格意义上,公主在十五岁被哥哥变相流放之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不管出于什么心态,陆楠都觉得公主挺可怕,也挺可怜的。她不太愿意将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看作一个懦弱无能的平凡小女孩,也不觉得她会多么喜欢母亲那边神神叨叨的疯子们。所以对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做出一副仿佛很亲热嘴脸的男人充满厌恶。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她清楚的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她最讨厌的那种表情。毫无疑问,他自以为高人一等,还完全不把陆楠放在眼里,就像陆楠是他的私有财产,可以为所欲为。 没搞明白到底这人和自己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陆楠谨慎的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并不难以理解吧,她可是经历了那么大的惊吓,还被匕首抵着脖子,当然可以用沉默表示不满。 “哎哟,居然还敢瞪我,你胆子变大了嘛。” 那个男人笑嘻嘻的伸手在陆楠脸上忽然拧了一把,不是开玩笑那种意味,而是真的下狠手用力拧,陆楠半个脸顿时火烧一般的痛了起来,显而易见,肯定会留下淤痕。 陆楠想也没想,啪的一下打在他伸出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个男人诧异的扬起了眉毛,虽然嘴角还带着笑,可他的眼睛却又冷又暗,涌动着冰冷的暴虐。 “当了几天女王就把自己当个不得了的人物了啊,亲爱的表妹。你是不是把以前那些教训都忘光了,需要我再次提醒一下吗。” 陆楠理所当然的瞬间勃然大怒,但是目前她别无选择,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恨恨的把脸扭到一边。她悄悄观察了一下这辆马车,由于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租马车的概念,一般需要经常使用马车的贵族都是自备。但陆楠并没有在任何角落发现丝毫特殊的印记。马车内部的结构以及布置都是最常见的一款,陈设既不奢侈也不简陋,一切都中规中矩。她又默默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一番。如今陆楠对坚定衣服面料以及制作工艺也算有了些小小的心得,一眼就看出那料子价格不菲,不算那些装饰,单纯面料和制作的费用一般人就负担不起。而且那个男人的左手小指上还带着一个镶嵌了巨大钻石的戒指,看成色不比陆楠首饰盒里的那些珠宝差。 “看来这家伙过得挺滋润,邪教的物质水平不错啊,肯定有私下捞钱的门路。” 她暗暗的想。 但是对方却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了不悦,强行捏着她的下巴要她转头,懒洋洋的笑着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缔结婚约,好大的胆子。没想到长得一副挺纯洁的模样,私下却是个荡妇,知道我们是怎么解决那些不安分到处勾搭男人贱货的吗。” 陆楠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如此当面侮辱过,再沉得住气都不禁羞恼得满脸涨红。然而对方挂在腰间的匕首迫使她只能咬牙忍耐。她要收回前言,这才是她见过最恶心最低劣的男人,最好祈祷有一天不要落到她手里。 男人像是抚摸小猫小狗般轻挑的拍了拍她的头:“这就对了,要听话。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达成目的才和别人订婚。但是我要警告你,不许和那个男人有任何关系,不然的话……” 他用力收紧手指,陆楠的下巴就痛得几乎要碎掉一般,还好他很快就放手了。 “记住,你未来要嫁给我,给我生孩子,延续神圣的血脉。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你只需要服从和听命。别以为躲在王宫里我就拿你没办法,大概你也不会想见识一下我平时如何收拾那些不听话奴隶的。” 男人冷笑着说,还摸出快手帕擦了擦手。陆楠气得全身发抖,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跟他拼了,没有人可以这么侮辱她,尤其是个男人。但她最终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会让这个男人悔不当初,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的。 “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不能消失太久。” 她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问,半是演技半是真实的露出了屈辱和愤怒的表情。男人又放软了声音,貌似温柔的搂着她的肩膀,柔声细语的说:“别害怕,我只是吓唬吓唬你,谁叫我那么的爱你呢,原谅一个男人可悲的嫉妒吧。亲爱的表妹。我们注定是要结合在一起的,这是神明的启示。你是我的妻子,未来的皇后,我等着你成功的那天。” 陆楠心中冷笑连连,觉得这人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不过她仅仅只是咬着嘴唇温顺的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好吧,现在就把你送回去,谁叫你是帝国未来的女皇呢。” 他亲了一下陆楠的耳朵,踌躇满志的说,看向陆楠的眼神宛如奴隶主看着自己心爱的奴隶。陆楠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等等,我还是有点怀疑,你不会真的和其他男人搞过了吧,我要检查一下。” 刚才还温情款款的男人心血来潮似的说,随即不顾陆楠的反抗硬是将她按在座位上,就想掀开她的裙子,陆楠吓得心跳都差点停止了,死死的按住裙摆不让他动。他带着一种猫戏耍老鼠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楠徒劳的反抗,眼看就要把手伸进去,马车忽然停了。 男人不快的咂了下舌头,语带警告的说:“要被我发现你不是处女……尽量乖乖的,等着我进宫来,知道了吗。” 陆楠胡乱的点了点头,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下爬出,试探性的去推马车门,随即拉着裙子逃命一样的跳了下去。 这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距离王宫只有一条街的地方,而不远处王宫人声鼎沸,一队又一队的士兵鱼贯而出,骑士团更是集体出动。陆楠苦笑了一下,心想侍女们的反应还挺快的。她扯了下凌乱的裙子,慢吞吞的朝王宫大门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就被骑士团的几个成员看见了,高大的男人像个见到老鼠的少女般发出了尖叫:“陛下!是陛下,陛下在那边!” 顿时一群人呼啦啦的朝她狂涌而来,陆楠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这些人踩死,不禁后退了一步。随即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陆楠听到阿弗里冷静清晰的说:“请不要都挤过来,我送陛下回房间,伯爵,请您赶紧派人把那些满城寻找陛下的卫队都叫回来,夫人,您去找个医生。公爵阁下,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您安排了。” 陆楠这才发现安茹公爵也站在一边,面色相当难看,装作不经意的在陆楠身上扫过,几乎是恶狠狠的回答:“当然,务必交给我处理。” 陆楠看了下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觉得大概这些人误会了什么,但是又不好在这种场合解释,只能故作眩晕的把头埋在阿弗里怀里。阿弗里一路抱着她快速穿过前庭的广场,走上楼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侍女侍从们闹哄哄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乱撞,叫着要热水要葡萄酒,让陆楠心烦的皱起了眉头。 “行了,我没事,无关的人都出去,吵得我头痛。” 室内忽然就安静下来,贝赫伦夫人努努嘴,示意大多数人都退下,自己则是恭敬的端来一杯热茶给陆楠。陆楠只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她抬头看着贝赫伦夫人以及阿弗里脸上如出一辙的担忧,不禁笑了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好的,没被人强奸——” “咳咳咳。” 贝赫伦夫人急忙大声咳嗽打断了陆楠的话,陆楠此时心中正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憋闷不已,见状没好气的说:“怎么了,就算我真的被人侮辱了,难道我就是肮脏不能见人的东西了?是不是就会被人觉得不配做帝国的主人,应该自行退位——” “不会的。”阿弗里安静的说,“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另外我还需要解释一点,即便是您真的遭遇了那种不幸,我也不会觉得您肮脏。我只是担心您会不会经受痛苦以及不必要的责难,毕竟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非常苛刻的。” 陆楠勉强笑了一下,低声说:“说得轻巧,算了,反正我确实没出事,只是遭遇了一场虚惊。” 想起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还是不免带出一些厌恶的情绪,随即被她很快的隐藏起来,开始在脑子里编瞎话,好应付即将发生的各种盘问。阿弗里久久的凝视着她,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退出了房间。 果然,很快弗兰德斯公爵和其他几个重要大臣就赶到了,狂风急雨般对陆楠展开了各种质问,并且穿插了诸多抱怨,指责她不应该那么任性的溜出王宫。陆楠一边应付一边编了个听起来很像是那么回事的故事。 “不,我不认识那些人,只知道是几个操着异族口音的男人,他们蒙着脸我看不到……是的,他们好像是打算绑架某位贵族小姐结果认错了人……当然他们没明说,我推断出来的……对,我也很奇怪,可能他们不想惹事吧,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把我从马车上推下来了,只是威胁我不要乱说话……” 弗兰德斯公爵明显不相信她的瞎扯,但是又没有其他证人证据来帮助他判断陆楠所说故事的真伪,只能干瞪眼。香槟公爵似笑非笑,站在一边角落抱着双臂看着她。自从陆楠正式订婚以来他就总是这幅阴阳怪气的样子。安茹公爵据说正和路德维希一起带着大批卫队满城搜查嫌疑人。而其他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还是要装出深信不疑的样子,连声安慰陆楠,并且感叹天主的仁慈。 乱哄哄的闹了好一阵,几个陪着她出去的侍女还受到连累,估计是要被处罚一番了。陆楠现在心里很烦不想多说话,胡乱应付了一会儿就找借口把这些人全部打发了。当然,今天她偷溜出宫还失踪了大概半小时的事情肯定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估计又有一波猛烈的谣言来袭。弗兰德斯公爵离开前还含蓄的提醒她最好主动给诺曼底公爵写信解释一下,免得发生误会。 等到人都离开,陆楠躺在拉好窗帘屋子的床上,想着那个该死的异教徒男人对自己的侮辱,心中的怒火让她产生了一种烧灼的错觉。她不想忍耐了,即便明知是作死,她也想干净利落的先出了今天这口气再说。 “现在您还是坚持原则,不肯接受我好心提供的小小便利吗。” 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在她耳边说,陆楠吓得差点蹦起来,扭头一看,那个装模作样的恶棍男又西装笔挺的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玫瑰,满面笑容的看着她。 陆楠坚定不移的拒绝过他这个建议好多次,也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动摇。但是,此刻看着对方黑黝黝的眼睛,她有些犹豫了。 第202章 “试一试有什么不好,仅仅只需要付出一个灵魂作为祭品,您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无限重来的困扰。想想吧,眼下不是很危险吗,您真的不担心因为一些小疏漏死掉再次前功尽弃重头开始?” 西装男啧啧有声,一脸不忍的看着陆楠,仿佛多么的悲天悯人。 “其他的不说,光是辛格之旅,我看着都觉得难受。您当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明明您也不是什么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员,来到这里之前更是没有吃过任何苦头。我记得您曾经每天都要洗两次澡,不是百分百纯棉质地的内衣穿着就喊过敏的那种类型吧。真的还想体验一次那种滋味?哦,不,也许还不止一次,要是运气太倒霉的话。” 见陆楠不吭声,他又再接再厉的蛊惑。 “这个时代多么的落后和危险,不用我说想必您心里也明白,随便一个小感冒可能就会要了您的命。更不用说您还即将面临着无法逃避生孩子的命运。需要我告诉您这里因为生产而死去的女人有多少吗?哪怕您侥幸和孩子一起活了下来,也不能确保孩子肯定可以顺利平安的长大。为了保险起见,至少要生三个以上的孩子。啊,没有消毒病房,没有专业的妇产检查,更没有可靠的医生护士,麻醉无痛分娩之类的一律没有。您真的相信自己可以那么幸运的一直活下去?也许其他的女人还可以,您这个身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动手脚的人数都数不完,纵然您千防万防,总有不小心疏漏的时候……” “够了!” 被他描述的景象说得心浮气躁,陆楠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虽然她脸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家伙说的都是事实。她确实一直都很担忧自己会不会因为怀孕生产而丧命。要是运气不好连着来几回,她只怕真的就要彻底疯了。 “哈哈哈,很好,您的表情告诉我您已经动摇了。我要解释一下,这可不是什么邪恶的仪式,也不需要您去神神秘秘搞个魔法阵准备血淋淋祭品献祭。只需要亲自切开某个讨厌鬼的喉咙,就算完成了我们的交易。这样的话您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重溯的时间点,不是非常方便吗。您倘若感到愧疚不安,监牢里大把大把的死囚可以选择,我相信里面肯定有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存在吧。就算是您不动手,他们早晚也会被处以死刑,不都是一样的结局吗。” 陆楠烦躁的扯着裙子的花边,她承认这个家伙说得非常有道理。对啊,只要杀死坏人不就好了吗,杀坏人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死在她手里跟吊死在绞刑架上有什么区别。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死亡回溯看起来好像很不错,亲身经历过好几次后陆楠才体验到了其中的缺陷。不说每次死掉都必须从头再来,时间太久,陆楠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具体的言行,迟早会发生说漏嘴和搞混的错误。她还不能通过写日记来矫正对比,因为重来之后日记当然不会保留。除此之外,她辛苦经营的人际关系还有事业都全部清零,学习到的东西除了可以保留在记忆里面的也全部消失。现在她最多也就推进到一年多的日程,已经开始感到了厌烦。实在无法想象倘若进行了十几年,二十几年,忽然死了再次白手起家,心态再好那也得崩了吧。 答应的话已经涌到嘴边,陆楠几乎就要将它脱口而出。反正就试一下而已,应该不会就那么倒霉的跳进这家伙的陷阱吧。陆楠心存侥幸的想。想也知道这家伙不会仅仅满足一个灵魂的收获,他当然要极力的诱导她献祭更多的灵魂,所以应该不会在最开始就坑她,就像是搞传销的人开局要丢点甜头出来给欺骗的对象一样。她就只试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尝试,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陆楠放弃抵抗打算答应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男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尽管因为是白天不太明显,但还是非常清晰的可以分辨出那不是人类的形体。陆楠说不出具体的形状,甚至都无法用语言描述出那可怕的场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她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额角背上冷汗狂涌。她的身体甚至在她的意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体会到了真切的恐怖。 男人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陆楠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虽然她已经不敢再盯着那个影子看,害怕自己会被活活吓疯。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瞟到那个影子忽然升高一路爬上了天花板,形成了一大块难以名状的阴影。即便影子看不到面孔和五官,陆楠却能明显感受得到,它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您想好了吗,现在请回答我。” 拥有人形的不知名存在笑眯眯的催促着,陆楠僵硬了许久,最终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点了下头,可实际上她大概是摇了下脑袋吧。 “哈,还真是固执己见得让人生气呢。” 男人终于露出了恼火的表情,发泄般的将手里的玫瑰花丢进了一边熄灭的暖炉,里面顿时冒出了巨大的青色火焰,而那个影子也匆匆的缩小,径直钻进了火里消失不见了。 “怎么说呢,我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不会勉强您,更不会试图用暴力来恐吓,这有违我的美学。就像是曾经给过您一次试用的机会,我决定依旧给您体验一下,不要感谢我,好好享受吧。” 他似笑非笑的说完,便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而暖炉里燃烧得正旺的火也随之一同瞬间不见。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状,陆楠屏住呼吸小心的下床凑近暖炉看了一下,里面没有燃烧过的痕迹,手摸上去也是冰凉的。要不是暖炉外面的地板上看到了一片掉落的粉色玫瑰花瓣,陆楠几乎要以为自己之前见到的都是幻觉,实际上她已经疯了。 “吓死我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尽管她早就意识到了那个男人不是人类,但却是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了畏惧。那不是人类可以违抗的存在,陆楠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原本因为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地下邪教而感到忧心忡忡的她经历了这件事后反倒是彻底的冷静下来。再可怕能有邪神什么的可怕吗,区区人类而已。再说陆楠身在王宫手里还有无数可以动用的人手军队,实在不行就彻底硬刚。她还不信一个异教徒搞的地下组织能和一个帝国抗衡了。再说这个年代消息闭塞,又不像现代那样有网络可以雇佣水军大批量的制造虚假黑料。搞不好这边陆楠把这伙人都杀光了,消息才刚刚传到隔壁邻国。说到实锤黑料,她那个年代的美帝少吗?谁又敢真的和灯塔之国正面对阵了,最多就是背后抗议一下,美帝我行我素快乐逍遥。说到底依旧是个够不够强大的问题。 “我觉得自己怎么也算眼下的美帝了吧。” 结合之前统计的具体数据记录,陆楠比较了一下其他几个相对比较大一些的邻国,喃喃自语。 忽然觉得又有了新的工作动力呢。 她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头发,直接推门来到了一墙之隔的书房,打算继续开始日常工作。由于手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显得茫然无措不知从何展开,陆楠被搞得有点厌烦。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来慢慢解决完善它们了。她还抽空写了个便条要传令官去交给洛雷托,叫他暗中去调查一番那家香水店的底细,每一个相关的人都要查得明明白白,必要时候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 本来想着要不要划几个人过去,但陆楠觉得没那个必要。洛雷托这家伙一看就不是那种喜欢一个人闯荡的类型,估计身边有不少隐藏起来的打手小弟,陆楠暂且就不费那个功夫了。但她还是秉承着公平的原则夹了张数额不小的债券在里面充当经费。工作是工作,个人喜好是个人喜欢,陆楠从来不会将公私混为一谈。 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她有预感,但凡给予洛雷托一点点权力,他就能紧抓不放一路向上爬。非常可笑的一点在于,他越是人品卑劣行事肮脏,做目前的工作搞不好就越是出色。陆楠有些心烦的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反正她要收拾主教大人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回原形。他再怎么狡诈阴险,难道还能起来造反不成?就他那明显不过的异国长相,在这片充满歧视和偏见的土地上永远翻不起浪花。 预感晚上多半朱利安会来探问口风,陆楠早早的就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借口说想安静的休息,天一黑就把所有的侍女都赶出房间,提前打开窗户,拿着本书心不在焉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等。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将近午夜,她都以为是不是猜错的了时候,朱利安终于像只猫似的从窗户翻了进来,刚一落地就有些紧张的走过来,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一番,松了口气。 “听说你今天上午短暂的失踪了半个多小时,满城都是乱跑乱窜的卫兵,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真是吓死我了。” 陆楠面无表情的推开他:“就不好奇我当时为什么失踪了吗。” 朱利安愣了一下,也许是从陆楠的神情里猜测出了什么,他有些心虚的侧过了身体:“……是谁。” 当时在马车里受到巨大侮辱的一幕再次涌上心头,陆楠恼怒的把手中的书丢到他身上,压低声音喊道:“还跟我装什么傻,难道你会不知道吗!或者说你明知有人对我不利却故意隐瞒,看到我被羞辱很开心?” “不……不要激动,克洛泰丝,我没有故意隐瞒,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听他的口气果然认识那个神经病沙猪男人,陆楠气冲冲故意用刁难的口气质问:“他是谁?谁是他?别告诉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 她用这种含糊的态度蒙混过了朱利安,朱利安苦笑着说:“还能有谁,只有弗洛米王子会这么粗暴任性,不过我能保证他对你不会有任何恶意……” 终于套出了对方的名字,陆楠深吸一口气,冷笑着说:“看来你和我对于恶意这个词语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我的吗。连猪圈里的猪都比他懂礼貌。他让我感到恶心!”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眯着眼睛审视的看向朱利安:“你知道我和他有婚约的事情吗。” 原本只是因为猜测试探性的一问,可朱利安的表情却告诉陆楠,她的猜测多半是实情。陆楠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被气得不轻,只想给朱利安一耳光。 “你可对我真是忠诚啊,朱利安。一边说着要保护我,守护我,满足我所有的心愿,一边却眼睁睁看着我跟这么一个卑劣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啊,对了,你知道我和诺曼底公爵订婚的事情后也一声不吭,什么意思?跟那个见鬼的王子一样觉得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吗!” 要不是顾忌着门外的守卫,陆楠早就大吼起来,朱利安见她神情激动,不得不捂住了她的嘴。 “……克洛泰丝,这是大长老和其他人一致的决定,你自己也答应了……我们都知道你的订婚不过只是出于政治考虑,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让那个男人没法碰你……不会影响到你真正的婚约……” 陆楠闭了闭眼睛,觉得真是滑稽又可笑,她推开朱利安捂在嘴上的手,低声笑着说:“你们这些男人还真是一样的无耻,一边看着我和其他男人订婚,一边又满脸正经的警告我不许失贞。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朱利安无奈的说:“不是,我没有那么想,我相信弗洛米王子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只是太在意你了……” 陆楠顿时被针扎一般的跳了起来:“这么说来他还是个好人咯?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满口贱货贱人的叫着,威胁要把我当成荡妇处死,甚至还强行要脱掉我的衣服检查我是不是处女,这也是所谓的太在意?哈哈哈,朱利安,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你可真是有幽默感!” 朱利安一脸痛苦,但还是低声的说:“只要等我们的目标达成,你们结婚生了孩子自然就好了。王子真的对你很好了,一般的男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而且按照我们的风俗男人是可以正式娶小妾的。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陆楠的激动大部分都是演出来的,只是为了诈一波朱利安的话,但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全身都在颤抖,笑得朱利安不知所措。门外的守卫听到屋里的动静,轻轻的敲门后出生询问:“陛下,有什么事情吗?您还好吗?” 陆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高声说:“没事,只是看书看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请不用在意。” 她一边继续无声的笑着,一边看着朱利安茫然的脸,低声说:“天啊,真是没想到,在这片土地上竟然听到了如此熟悉又可笑的话,朱利安,你简直是个天才!” 朱利安简直以为她疯了,担忧的想要上前:“……克洛泰丝,你怎么了,你真的没事吗……” “不,我没事,我很好,简直从没这么好过。” 陆楠挥着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喘着气还在低笑。 “行了,我明白你的看法了,放心,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趁着侍女们还没端着葡萄酒赶过来,你先离开吧。” 朱利安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般惊异的盯着陆楠,陆楠从容不迫的回看过去,最终朱利安还是遵从了她的话,在外面侍女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跳上了窗台。 “我真的都是为了你好,克洛泰丝。” 他的叹息微不可闻,被夜风轻轻一吹就消散了。陆楠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漠的磨了磨牙。 “是啊,为了我好,那就请你跟着那些愚蠢的家伙一起下地狱吧,亲爱的朱利安。” 第203章 隔天早上陆楠在躺在床上吃早餐,就有侍从来通报说安茹公爵求见。陆楠放下手中的茶杯,心里觉得还挺稀奇。实际上自从她从辛格回来后安茹公爵再也没有主动求见过,她也没有单独召见过他。当然,按照他们目前的关系这似乎并不奇怪,而且在政务方面他们还是很默契的展开着合作,只要不过界两边都选择了假装不知道的态度。但是参考一下之前的相处模式,毫无疑问就显得太过冷淡。陆楠甚至连富瓦伯爵都私下一起喝过几回下午茶。但是对于这一点枢密院的大臣和其他大贵族都视而不见,更没有人为安茹公爵在陆楠这里探过口风,询问一下陆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由此可见安茹公爵的人缘是真的不好,估计他平时应该承受了不少排挤和压力。陆楠不信他没有察觉到这种刻意的冷淡,但他就是不愿意放下身段来跟陆楠求饶,说几句软话。有句讲句,安茹公爵真的这么干陆楠反倒是会看不起他,她一边很讨厌这种高傲的矜持,一边却又默默欣赏他的品行。不卑不亢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请他在外面的客厅稍等,我马上就来。” 叫侍从出去回话,陆楠结束了早餐,下床换衣服梳头。以前她完全不能接受在床上喝茶吃东西的习惯,但是一来二去这么久,她也习惯了。每天早上都是侍女们端着茶水食物给她铺好小桌子,服侍她吃完后才洗脸漱口梳妆打扮。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一张报纸看。陆楠倒是有考虑过要不要搞个报纸起到为帝国以及王室宣传以及给大众洗脑的作用。但是,一想到高昂的成本以及悲催的文盲率,还是等发展几年后再说吧。反正活字印刷术什么的并不复杂,陆楠随时都能搞出来。但她还是弄了个类似邸报的东西,每个月都由专人负责,将最近发生的大事以及宫廷动向具体政策抄录好,再向诸位领主贵族呈送。之前她不是面向大众招募会读书识字的人员吗,正好弄来做这个。 眼下招募到的人员数量不多,加起来只有二十多个。倒不是报名的人少,而是不合格的太多了。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大多都跟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只有教会才有专门负责教授文化的机构。文化水平比较高的都去当神职人员了,剩下的都是些学渣,大概比文盲只好上那么一点。这种人陆楠当然不会要。她一开始想得还挺好,打算招募那些贵族出身但是家道中落的人,虽然他们可能有着种种贵族特有的恶习,陆楠还是得坦率的承认,至少比泥腿子们好一些。还记得陆楠无意中救下的那个被人侮辱差点被族人弄死的小村姑吗?她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把她带回了王宫。本来陆楠还想要不调教调教给自己跑腿打杂,结果经过了几个月,她依旧畏畏缩缩,不懂人情世故,毫无学习动力,唯一的优点只剩下了胆小听话。最后陆楠只能把她打发到厨房去做个杂役了。 结果她高估了贵族们死要面子的决心,明明连饭都吃不起了,还强撑着不愿意出来赚钱工作。大概在他们看来,贵族给人打工简直罪大恶极。最后陆楠也只能挑挑选选,勉强从学渣里面捡了几个相对好点的。里面倒是有几个因为犯错失去成为神职人员的人,陆楠非常欣喜,给予了他们异常丰厚的报酬。希望可以千金买马骨,吸引更多的人来应聘吧。其实陆楠还想搞个类似公务员考试的制度,好歹有个门槛,不要让那些贵族家乱七八糟的亲戚一股脑的往王宫里面挤,占着茅坑却不拉屎。但是现在就搞这个太心急了,陆楠打算等自己正式举行了加冕仪式,结婚生子彻底稳固了统治再说。 “陛下,您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赛莉西亚举着一件浅蓝色的裙子微笑着问,陆楠随意的点点头,她就赶紧的和其他几个侍女一起帮陆楠换起了衣服。陆楠看着赛莉西亚变得丰满光滑不少的脸,觉得这个姑娘跟刚刚进宫时简直判若两人。她依旧腼腆羞怯,也不太喜欢说话,可是那种畏缩之气一扫而光,不管谁见了她都得说她是个文静优雅的小姐。她默不作声的仔细观察着陆楠的喜好和习惯,努力迎合却从不显得谄媚卑贱。虽然现在她和露易丝毫无疑问是陆楠最亲近的两个贴身侍女,却从没人可以从塞西莉亚嘴里掏出哪怕一丝女王的隐私和秘密。 陆楠不由得想到了罗塞,她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偏偏她聪明得太过头。陆楠不想用阶级来划分评断人的品德,但至少在这件事上,男爵小姐和伯爵小姐真的不是一个水平。 果然什么随便捡个真贫民出身的小孩发现竟然是个天才对知识如饥似渴还很会看人脸色都是小说才有的桥段,实际上大多数劳苦大众——对不起,陆楠并没有任何侮辱和看不起他们的意思,由于环境和眼界的限制,表现出来的大多是愚昧无知,浅薄盲从,完全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要是那个小女孩年纪再小一点,可能还有修正的机会,但她在那种环境生活了十几年,性格差不多都已经定型了。当然了,陆楠要是下大力强迫她,也许还有抢救的机会。可是改变命运的大门就在眼前,她却只是满足于每天吃饱穿暖还有屋子睡觉,毫无主动上进的意思,陆楠又不是她妈,干嘛要为了她呕心流血啊。 由此可见,想要提高底层人民的水平修养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富国强民,富国强民,富国陆楠还有不少办法和点子,可强民怎么办呢。开办学校普及教育清扫文盲传播科学文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别忘了这可是个信仰上帝无所不能的愚昧时代啊。 倒是那个假传圣旨被打了一顿的小丑让陆楠很满意。虽然那件事后贝赫伦夫人建议她把小丑赶走,但陆楠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他的来历后觉得挺可怜的,依旧让他在宫廷里当小丑。这个孩子是被自己的父亲卖掉的,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他被训练调教了几年后先是卖给了一个伯爵,后来在一次宴会里为了讨好当时还健在的老皇帝,伯爵又把这孩子献给了皇帝。不过皇帝的娱乐太多了对一个小孩完全没有任何兴趣,这孩子完全是靠着自己在宫廷里活了下去。考虑到他只有十来岁根本未成年,实在是很厉害了。她本以为这个孩子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后应该畏惧自己,但他却依旧没心没肺笑嘻嘻的借着各种宴会接近讨好陆楠,而且不动声色的给她传递了一些他探听到贵族的隐私秘密。 思及此处,陆楠不禁有点哀愁的叹了口气,引得几个侍女悄悄打量。不过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她们一个个都疑虑重重,家里的人明里暗里向她们打探盘问了好久,却没人敢多嘴半个字。作为女王陛下的侍女,她们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受到这位陛下并不像表现出来那么温柔和蔼。 对于这种善于抓住机会,勇敢聪明的孩子,陆楠很愿意给他机会。但是现在她还不能肯定这个孩子背后有没有什么幕后势力推动,而且她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沉住气,所以只是私下嘱咐好好监视,适当的关注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要是他可以经受这个考验,陆楠觉得也是时候组建自己的暗探耳目了,她越来越迫切的体会到上位者身边不能缺少可靠的眼线。 在陆楠发散思维的时候,侍女们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她收拾妥帖,她便暂时压下满心的思绪,走到外面的客厅,安茹公爵一身整齐标准得可以当做贵族范本的礼服正装,正有点不耐烦的坐在那里,见到她急忙站起身,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和风范行了个礼。 陆楠大概已经猜到他是为了什么而来:“早上好,公爵,您是来向我报告昨天搜查结果的吗。” 安茹公爵黑着一张脸毫不避讳的说:“是的,陛下,然而非常遗憾,我和大公阁下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却一无所获。那些神秘的犯人就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对于这个结果陆楠毫不意外,虽然那个大长老看起来很像脑子有问题,但朱利安跟那个傻逼王子明显不至于那么愚蠢。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的话,他们这伙人早就被一网打尽了。实际上陆楠还挺奇怪的,安茹公爵又不负责管治安,主动跑来趟什么浑水。就算是要追究责任,那也是找路德维希跟王城卫队长啊。 经过昨晚的事情,陆楠心里对于如何解决那帮人已经有了大致的主意,所以不打算借着这件事掀起任何风浪。她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群人非常谨慎而且小心,既然我平安无事,暂且就不要再继续深究了吧。毕竟加冕仪式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搞出什么丑闻。之后的事情我会交给王城卫队长以及骑士团团长负责处理,您只需要处理好自己手上的事务就行了,不用过多的插手。” 她自觉这是很体贴的说法,但安茹公爵显然并不赞同,紧紧皱起眉头,咄咄逼人的问:“您在隐瞒什么,尊敬的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您可不太像是一个遭遇了绑架的人该有的态度。根据我对您的了解,您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容仁慈的人,那一套说辞也只能拿来偏偏那位圣骑士大人。您居然没有叫着喊着复仇,把胆敢冒犯自己的人统统抓起来吊死……嗯,这可真是奇闻。我不得不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隐情,比如,您根本就没被绑架,又或者,您其实认识那些人。” 陆楠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说:“知道上勃良第公爵为什么那么大一把年纪还活得好好的吗,因为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如此自信,觉得对我十分了解,可您确实有点神经质过头了。”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我当然不会多问哪怕一句话吗,可谁叫您是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呢,甚至很快就要成为女皇陛下,我已经好几次听到有人公开这么称呼您了。” 安茹公爵不无讽刺的说。 “身为您的臣民,我觉得有义务密切关注您的一举一动,免得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偶然事件,对帝国造成深远的影响。” 陆楠翻了个白眼:“呵呵,这还真像您会说的话。可惜,我没有做任何可疑的事情,就算有,也轮不到您来质问。” 说到这里,陆楠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还跃跃欲试的想棒打鸳鸯来着。原本只是由于一时冲动,事后冷静下来她觉得太荒唐就暗示洛雷托别轻举妄动。可她放过了安茹公爵,安茹公爵却不肯放过她是怎么回事。她不耐烦的看着安茹公爵一本正经的脸,心想假如他还要继续不识相,就别怪她送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当做礼物了。 “听说最近您跟那位伯爵小姐进展得很不错,甚至都已经到她叔叔家拜访过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培养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争取早点结婚生孩子呢。亲爱的爱德华,虽然您对我一直充满恶感,但看在我那可怜表姐的份上,我还是很愿意和您好好相处的。所以请不要因为固执做出一些让我为难的事情好吗,我想身在天堂的表姐应该不希望看到我们互相伤害。” 陆楠半是讽刺半是威胁的说,好整以暇的玩弄起了椅子靠垫上的流苏。安茹公爵听完后,薄薄的嘴唇扭曲着露出了一个毫无畏惧的冷笑。 “别动不动就拿我去世的妻子出来嘲弄我,您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可是清楚得很。也许别人会害怕您的威胁,我却从来都不吃这一套。反倒是这种行为让我更加怀疑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陛下,您到底在隐瞒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楠终于不耐烦了,有时候安茹公爵真心挺烦人的。她抬起头回以一个更加嘲讽的微笑,冷漠的说:“与其打听别人的事情,为什么不先担心一下自己呢,我亲爱的公爵阁下。您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完美到毫无破绽吧。我倒是想请问一件事,据说您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可为什么从来没人见过她,更没有人提起过她呢,该不会是有什么难以见人的特殊理由吧。” 见安茹公爵脸色大变,陆楠悠悠然的继续说道:“您看,我就非常懂礼貌,哪怕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从来没有莽撞的提起过,更没有任何想要拿出来威胁谁的意思。不过要是有人不识相的一直胡搅蛮缠,那就别怪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第204章 “您在监视我。” 安茹公爵面色阴沉的盯着陆楠,语气不善的说。陆楠闻言后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公爵,这种事情莫非很难以接受吗,实际上您不是也在默默的监视着我。假如我天真无邪,把一切大臣和贵族都当做好人全心全意的信任,那才是帝国的灾难。我倒是觉得,发现您的秘密之后一直保持沉默,是贵族风范的体现呢。要不是今天您表现得太过界,我还会一直将这份沉默保持下去。” 安茹公爵张口欲言,陆楠举起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往后靠在椅背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有些话重复了太多遍我简直都懒得说了,您担忧君主的品行道德,害怕稍有不慎,就会带着帝国一起走向深渊,这份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请您别忘了,我才是帝国的主人,唯一的君王,一些事情上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看在上帝的份上,亲爱的公爵,您不过只是个领主,枢密院的大臣,那么就请做好理应做好的事情。倘若您是我亲密的朋友或者亲人,那么倒还可以采纳一下您的建议规劝。问题在于您什么都不是,而且还直白的表现出了对我的不信任和厌恶。这可太滑稽了,我为什么要忍受这种不识趣的多管闲事呢。” “哦,当然,您也许会觉得根据过去的一些经验,便判断我是个浅薄,狭隘,沉溺于各种享乐的无知女人,这个我不怪您,毕竟人都有过去。但是继位以来我的所作所为想必都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我想,即便是挑剔如您,也不会睁眼说瞎话的污蔑我不配做君主。此外,就冲您三番两次无礼的刺探和违逆竟然还可以好端端站在这里,真是不知道您怎么厚着脸皮说我是个喜欢记恨的人。” “您妄想着以圣人的标准来评断,不能接受我出现任何污点,甚至不能有任何秘密,对此我只想说,我不是圣人,也没想过做圣人。实际上真正的圣人是当不了一个成功皇帝的,这一点您心知肚明。不过话又说回来,您自己达到那些标准了吗?呵呵,毕竟您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就不少啊。与其整天盯着我,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人。我不觉得把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关起来不准见人是件多么光明正大的事。” 安茹公爵的脸又青又红,陆楠这一番话完全是冲着他的弱点去的,让他狼狈不堪,无可辩驳。老实说看着平时总高高在上的他露出这么一副尴尬的样子还挺爽。陆楠心满意足的欣赏着他的羞恼,心想重来几次到底还是有些优势的。就像现在,她对安茹公爵算是了解颇深,而安茹公爵对她根本一无所知。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里,根深蒂固的认定陆楠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女人,必须得时时刻刻的盯着,免得她开始作怪。 不过多少也跟陆楠本次一直和他疏远有着莫大的关系,上一次她自觉已经“攻略”了安茹公爵,这次下意识的就不想把太多注意力分散在他身上。搞到如今这种局面,不得不说也有陆楠一半的锅。 见好就收,陆楠闭上了嘴,沉默一阵后她用若无其事的口气假装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问:“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公爵。” 安茹公爵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看起来非常的虚张声势,看来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触动。本质上安茹公爵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哪怕他平时总是显得很骄傲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陆楠明白他对正统以及血统还是非常在意的。被直接指出有违臣子的本分,他多半心里正懊恼着呢,陆楠不打算继续刺激他了。 他沉默着并拢脚跟,对着陆楠行了一礼,随后便默不作声的退出了房间。陆楠希望从此之后他能多注意一下彼此的身份,不要再动不动就越界。哪怕她知道他其实没有任何恶意,也不是真的很在乎这份僭越。可她毕竟是帝国的主人,哪能随便让一个大臣蹬鼻子上脸,长此以往,威严何存。 叹了口气,陆楠端起那杯已经凉掉的水,刚刚喝了一口,门外又传来通报。 “陛下,布雷达大公候见。” 虽然早就料到路德维希多半也会过来汇报情况,没想到他也一大早就来了,还真是敬业。陆楠不得不放下杯子,重新整理一下衣着外表,沉声说:“请大公进来。” 没一会儿路德维希就拿着一根手杖大步的走进房间,也许是因为最近生活得比较顺心的缘故,他终于看着没那么阴沉了,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陆楠惊讶的发现他竟然还长高了一截。考虑到他如今就二十来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 除了刻意嘲讽,路德维希从来不会在任何场合称呼她为姑妈,而是恭敬客气的叫她一声陛下。陆楠不想在这种地方苛求,再说她如今还不到十七岁,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叫姑妈挺怪异的,所以她也假装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您是来汇报昨天那件事的搜捕结果的吧,别在意,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能查到什么线索。” 陆楠宽容的说,其实她知道自己这种表现很奇怪,也不怪安茹公爵怀疑。一国之主居然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走,虽然只是消失了半小时不到,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安全事故了。要认真挖掘的话,陆楠完全可以搞个全国戒严,或者像当初她栽赃卡洛曼一样顺便陷害几个和她作对的人。而且面对几个枢密院大臣盘问的时候,她几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说出来,这换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最起码那些人有什么特征,口音,身高,发色,这些陆楠应该知道吧。老实说陆楠编造的瞎话就完全经不起推敲,这年头到底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强盗才敢把脑筋动到贵族头上去啊。就算陆楠说的是真话,他们原来的目标是一位贵族小姐,不小心绑错了人。那为什么又毫发无损的把她给放了呢。 想到这里陆楠就觉得自己情急之下编的故事很荒唐,但她确实也找不到任何更好的理由了。也亏得她是女王,大家不敢逼问。换个人的话早就被关进地牢严刑拷打逼着说出真相了。 所以陆楠不想以此为理由去责怪那个倒霉的王城卫队长,至于路德维希,他又不是傻子,随便应付一下就行,陆楠不会找借口降罪。她还指望路德维希好好办事,以后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呢。 果然,路德维希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没有像安茹公爵那样毫不客气的戳穿她故作不知的假象,随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但他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如何措词,几秒钟后才谨慎的说:“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线索,不过在昨天大规模的全城清查里,我偶然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陆楠示意路德维希坐下,想打铃叫侍女端点茶水进来。 “这还是拷打一些地下黑街的地痞流氓无意中得到的线索,虽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诺德人乔装打扮的混进了王城,而且里面有一伙人身份应该很高,王城里面潜伏的诺德人都跟疯了似的,不顾会被教会发现的危险,多次半公开的组织参拜他们信奉神明的仪式……虽然我觉得他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为了稳妥起见,需要我带兵把他们全部镇压吗。” 陆楠一听差点把喝了半口的水都喷出来。她所在的地界民族成分异常复杂,也许P大一块地方就能同时存在多个小国和部落,因此五花八门的种族划分也是叫人一头雾水。换做其他民族,陆楠多半一时半会记不起具体是什么鬼。但诺德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公主的母亲就是一个纯种的诺德人。这个民族居住在大陆的最北端,拥有典型的北欧特征,信仰上古诸神,平时靠着畜牧捕鱼以及掠夺为生,算是个比较原始的民族。 以前诺德人的数量非常的多,一度占据了北方大片土地。但是随着天主教和查理大帝的兴起,他们的生存空间逐渐缩小,慢慢的被越赶越北,现在大概已经不到过去数量的十分之一。毫无疑问,他们是天主教徒口中的异教徒,但是比起更野蛮更原始的那些部落似乎又稍微要好一点点。勉强算是可以教化而不是赶尽杀绝的类型。 陆楠推断出公主母亲是个诺德人还是因为翻阅了大量王室的秘密记载,里面虽然一切涉及公主母亲的记录都被刻意抹去销毁,但还是有遗漏的地方,陆楠正是从那些零星的只言片语窥见了那位皇后的特征以及一些生活习性,都和诺德人的风俗符合。再加上她见到的大长老以及傻逼王子,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但是要找出公主母亲究竟出身哪个国家就很困难了,因为诺德人辉煌的时刻组建的大大小小国家足有二十来个,都是差不多的风俗,差不多的文化,没有更多的线索,陆楠实在是无法判断。至于说信仰古神这条线索,首先这里又没有搜索引擎,陆楠怎么知道哪些诺曼人的国家信仰古神。其次,在天主教统治的土地上询问异教徒的古神,这不是找死吗。话说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人去专门记录异教徒的风土人情啊。毕竟这年头有文化的人都忙着写各种与宗教相关的书籍,没有搞其他研究的爱好,让陆楠无从查起。 不过路德维希这番话还是让陆楠瞬间有种自己暴露了的错觉,她掩饰着把水吞下去,装出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表情,貌似随意的问:“诺德人?他们不是都在北方活动吗。我听说如今他们剩下的土地非常稀少,怎么,莫非您觉得这件事和他们有关系?” 路德维希好像并没有发现陆楠的异样,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也许您会觉得我接下来说的话很令人怀疑,但我可以向上帝起誓,绝无谎言。根据我得到的一些消息,其实自从当年被查理大帝赶到最偏远的冰原之后,诺德人就一直不能忘记这份仇恨,他们发誓要报复,夺回自己的土地,以及重振信仰的神明荣光。残余的诺德人联合起来,借着逃跑之际带出的财宝,组建了一个秘密的地下组织。这么多年来这个组织一直在不断的活动,企图颠覆帝国的统治。” 要不是陆楠真的见过朱利安以及其他人,她会觉得路德维希是在讲故事。她忍住满心想要吐槽的欲望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的说:“为什么您这么肯定,我不觉得您是那种会没有证据就做出判断的人。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吧。” 路德维希很坦率的承认了:“没错,实际上在两年前,我跟这些人有过秘密的接触。至于目的嘛……” 他又露出了那种阴沉不快的笑容,自嘲的说:“目的想必您也应该非常明白。只不过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就终止了这种合作,为此还遭到了好几次暗杀。” “哦?是这样吗?”陆楠饶有兴趣的问,“那您为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呢。” “因为他们行事风格太过诡异了,让我很不愉快。也许我是个自私冷漠的人,但也没有到可以滥杀无辜的地步。其他的都可以忍,唯独他们动不动就要搞活人祭祀这一点实在是叫人无法容忍。我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和这群搞邪术的人混在一起,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让我非常高兴幸好及时的收了手。那群人简直就是疯子,任何妄想利用他们谋取好处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路德维希的脸上涌起一股厌恶之情,嘴唇也不快的扭曲着。陆楠有点做贼心虚的咳嗽了一声,虽然她知道路德维希并不是刻意暗示什么,想到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还是有点不自然。但是内心深处她要赞同路德维希,那群人确实是疯子。也许他们可以为陆楠提供不少便利和帮助,但陆楠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全部下地狱,一个都不要留。 第205章 想到朱利安陆楠不由得走了一会儿神,但路德维希此刻也沉浸在回忆,没有注意到她的恍惚。陆楠及时的收回飘得太远的思绪,继续追问道:“刚才说到刺杀,您最后是怎么摆脱他们的呢。” 路德维希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犹豫之色,陆楠觉得他在默默观察自己的表情,于是便急忙摆出宽容和蔼的微笑,来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出于关心而没有其他企图。也许是最近一段时间陆楠表现出的态度多少打动了路德维希,他低着头回答道:“其实……我被闹得很苦恼,那些人简直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最后我只能求助教会,是教会派人替我解决了这件事……当然,我也为此付出了一大笔钱当做报酬。” 陆楠被引起了更大的兴趣:“教会还有这本事?” 路德维希干咳了一声,有点尴尬的说:“严格来说并不是教会高层,您也知道教会里面并不是人人都很富有,还掺杂了复杂的权力斗争,所以一些人会利用手里掌握的资源出来接私活,类似雇佣兵那种。不过您要是当面去质问,肯定问不出任何东西。我也是通过一个伯爵绕了很大的圈子才和那些人联系上,全程我就没见过主事者的面。但他们确实拿钱办事,干净利落。我猜想不是审判所就是信理部的人。” 陆楠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不知道后世具体教廷的组织机构如何划分,但现在的教廷显然还没有那么精细周全,虽然经常打着制裁审判的幌子干一些侵吞财产的勾当,实际上在很多故事里恶名昭彰的宗教裁判所此时还没有正式建立,更谈不上法院。反正一般平民没资格到教皇面前去打官司聆听他老人家的圣裁,贵族有什么不妥,除非失势或者别有隐情,教廷也不会轻举妄动。眼下教廷大致的结构就是负责战斗的骑士团,负责各种日常事宜的教育部,负责追查处置异教徒和渎神之人的信理部和审判所,以及负责管辖各个教堂修道院以及有关神职人员考核审查的封圣省。陆楠之前认识的那位外号疯狗的雇佣兵就一直在给审判所干脏活。 审判所和信理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陆楠不是内部人士,所以也搞不太清楚。她确实听到传闻说审判所有秘密培养专门刑讯拷打的人员,来更好的完成对异教徒的审判,只是不知真假。尽管在后世中世纪的魔女审判以及异端裁判所可谓臭名昭著,但是目前根据陆楠的观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苗头。虽然她经常吐槽会被拉去火刑什么的,实际上教会至今并未烧过多少人,一般就鞭挞监禁,严重点的没收财产,再严重就会开革教籍。 当然,教会在一些案例里面有没有联合当地贵族领主,名为审判,实际是贪图别人的家产,这种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他们行事还算比较节制,一般对付一下失势的落魄贵族或者真的有明显证据把柄的对象,家大业大那种他们还是很忌讳不敢在人头上动土的。现在的教会虽然掌握了大多数人的思想,完全垄断了文化知识的传播,但还远远没有到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否则之前在和陆楠刚正面的对峙里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怂。因此陆楠虽然从路德维希口中听到了这样的秘密,倒没想着要借此去阴教会一波。说到底,她的统治需要教会,只要教会别妄想压在她头上,她不介意扶植教会继续发展壮大。 见路德维希显然不愿意详谈,陆楠就没有追问,随便聊了几句,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健康,问候了一下查理德里斯的近况,还特意提了一下要不要她帮忙为侄女找个婚事。以前查理德里斯被路德维希强行订婚给了一个老领主,不过自从陆楠上位路德维希明显得势后,那个老领主就再也没提过这事儿,好像瞬间失忆了。其实陆楠大致可以推断出路德维希的想法,他可能是怕自己遭遇不测,赶着将妹妹嫁出去,这样出事也不会波及到查理德里斯身上。 至于说为什么要找个老头,只能说男人和女人的思考角度不一样。陆楠后面有打听过那个老领主的情况,除开年纪大,还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有钱,有势,儿子听话孝顺,本人脾气不错身体健康,看来路德维希并非胡乱找的下家。毕竟,这年头有权有势地位稳固的男性贵族多半年纪都比较大而且已经结婚了,又年轻又英俊还人品好又靠谱的男领主……可能只有小说里才有。香槟公爵勉强符合年轻英俊有钱的条件,然而人品超烂,安茹公爵人品好有钱有权,可是性格超烂,阿弗里倒是性格好年轻英俊……然而他没钱。 是的,阿弗里仅仅只是个骑士,这个头衔还是看在他先祖的份上才能继承,正常情况下骑士爵位不世袭。虽然陆楠没有问过,估计阿弗里也没啥产业积蓄。当年查理大帝册封的时候应该赐予过他家封地,但想也不可能很大。阿弗里离家那么多年,家里的父母也早早去世,恐怕现在早就荒废了吧。正常的贵族小姐哪里会愿意嫁给这么一个空有名头的穷光蛋。倒是有想要和阿弗里联姻的,全是那种旁支偏系,或者比阿弗里还穷的破落贵族。陆楠对此也只能感叹一声太现实了。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有点唏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叫来侍从,让他去把仓库里那套查理大帝传下来的铠甲检查收拾一下,她有用处。侍从领命而去后,陆楠才转头问路德维希:“怎么样,不是我要催促,查理德里斯年纪也不小了,听说最近还和几个外国贵族走得很近,我想您也不愿意她远嫁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找个不错的男人招赘?不用担心对方没有身份地位或者很穷,只要对查理德里斯好,头衔,爵位,封地,不过是我说句话的事情。反正后面都是给查理德里斯的孩子继承。” 由于查理德里斯也有继承权,陆楠不放心将她远嫁,想来想去果然还是留在身边,找个男人入赘比较好。一来可以借此招揽一下出身低微却有才干的人才,二来也能壮大他们这人数稀少的家族血脉。以前陆楠还没觉得,呆久了之后她才意识到家族的重要性。他们这一支目前加起来都凑不到十个人,万一哪天来个流行疾病传播,搞不好他们就全军覆灭了。 路德维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想一想吧。” “哦,对了,这是查理德里斯的婚事,不要什么都瞒着她自己决定,好歹也去问问本人。说起来她好久都没有进宫来看望我了,到底整天在忙些什么。你还是多少管束她一下,别让她无所事事的和那些不知所谓的人鬼混。” 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些传闻,陆楠仿佛不经意的提的一句,路德维希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 送走了路德维希,陆楠就和平常一样继续埋首于公务之中,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尖利的喊声和不知什么东西摔碎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像是好几个女人在互相辱骂厮打,陆楠皱着眉放下手中的笔,摇铃叫来了门外的侍从。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大喊大叫?” 侍从缩着脑袋战战兢兢的说:“是、是几位公主……” 一听是她那几位堂姐陆楠就脑仁痛,她按着额角说:“不是说过不会接见她们吗,她们又跑来干嘛。而且平时不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忽然闹了起来。” “呃,似乎是在门口撞到了巴赛尔公爵,不知怎么的就吵了起来,我们也不好上去拉扯……” 陆楠不禁仰头看着天花板,满心无语。她这几位堂姐真是锲而不舍,隔三差五的就带着孩子跑进宫求见,陆楠也不好太过冷淡,只好偶尔召见一次。但她们每次都是一个套路,言语之间就是要陆楠帮自己,给自己撑腰,去讨要东法兰的王位。陆楠心想她又没吃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替人出头。她帮巴赛尔公爵的前提是诺曼底公爵愿意倒贴,吃了人家的好处当然要出钱出力。可这几位堂姐,摆明了就想空手套白狼,除了扯亲戚关系谈感情,其余一概装傻。有几个堂姐非常热情的想把孩子塞到她身边,可能是打算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偏偏那些孩子,年纪大一点的全部都假得要命,老气横秋,满口虚伪的社交辞令,年纪小点的则是不折不扣的熊孩子,还脏兮兮邋遢得不行,陆楠烦死他们了。 要不是看在加冕仪式近在眼前,不好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她真的想把这几个堂姐连同她们的家人一股脑儿全部打包丢出去。 侍从还一脸期盼的看着陆楠,可能是等着她出去解决这场闹剧。毕竟这些人身上都流着歌兰家族的血脉,也都有着正儿八经公主和其他贵族夫人的头衔,他们还真的不敢太粗暴。可是陆楠完全不想搅合进这一堆麻烦里面,没好气的命令道:“带上足够的护卫,去把巴赛尔公爵领出来,带到我这里。其他的几位夫人,不用客气,全部请出王宫,以后没有我的诏令,不许她们随便进来。” 侍从连连点头,匆匆的倒退着离开房间,不一会儿陆楠就听见外面女人的尖叫声更加响亮,还伴随着各种辱骂和脏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庆幸还好不用自己去亲自面对这一切。她听着尖叫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苦笑着想大概不少人都目睹了这一切,恐怕马上又要兴起一波新的谣言了。尽管西方没有儒学不讲什么礼义廉耻,可他们有上帝啊,平时就经常念叨什么爱和仁慈。陆楠把自己的亲戚赶出王宫,且不管里面具体什么情况,攻击议论她不仁爱不善良的人的话肯定少不了。身在高位,陆楠才真切的体会到,一切和她有关的事情,就不存在什么小事。哪怕掉根头发也许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其实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她亲自去过问处理,好好的安慰愤怒的亲戚们,客客气气的请她们喝一顿下午茶,再亲自送她们出宫。但是陆楠已经忍无可忍,她没好气的想,随便吧,有本事公开起来造反,她正好把这些不敢正面对刚只敢背后嘀咕的家伙全部抓起来送去和卡洛曼作伴。 心里憋着气,等到巴赛尔公爵进来,陆楠还得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关切问候:“您没事吧,亲爱的堂兄,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吵起来。” 这倒不是陆楠重男轻女,因为巴赛尔公爵不是那种没事忽然跑来套近乎的类型,不顾身体的进宫多半是真的有事,而且他也算是陆楠和诺曼底公爵缔约婚约的保证,陆楠可不想他出任何意外。 几天没见,巴赛尔公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比上次还要蜡黄干枯,他甚至都无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站稳,身边有侍从扶着才能走路。大概是经历了刚才的刺激,他的脸上泛出一层可怕的青色,呼哧呼哧艰难的喘息着,陆楠被吓了一跳,急忙叫人去找医生来。 还好医生并没有给他放血或者灌什么奇怪的药水,只是给他灌了一杯热糖水,再解开他的衣服按摩了一会儿他的胸口和四肢,忙活了好一阵,巴赛尔公爵的脸色才终于变得正常了一点。陆楠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口气喘不过来死了,那她的婚约多半也要告吹。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信理部是1965年,教宗保禄六世成立的,请不要对照历史。 第206章 “您……确定自己没事?或者该派人把您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巴赛尔公爵跟死人差不多的脸色,陆楠谨慎的问,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就怕出气稍微厉害一些就把他吹倒在地。她不得不认真考虑起万一巴赛尔公爵死掉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诺曼底公爵的婚约都还是其次,关键在于好不容易才消停的西法兰肯定又要闹腾起来。如果巴赛尔公爵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西法兰国王的小儿子以及他背后的家族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势必要起来搞事。诺曼底公爵多半还不会眼睁睁看着王位落到除了巴赛尔公爵之外的其他人手里,他很有可能打着支持巴赛尔公爵儿子继位的旗号起来造反。现在陆楠只想帝国境内一片祥和专心搞生产建设,实在是不愿意再看见打内战了。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赶快弄死西法兰国王,她的那位好叔叔,巴赛尔公爵自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一任国王。但这种事情说起来轻松办起来却很难,朱利安原本是个不错的人选。以前陆楠还深信不疑朱利安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眼下她却不敢这么想了。从那个傻逼王子的事件里就能看出,朱利安并非永远站在自己这边,也许什么时候他就会自以为是的把陆楠给卖了,还觉得这是对她好。在他看来,大概女人还是应该乖乖被关在家里生孩子,外面的一切全部交给男人就好。搞不好他还觉得陆楠这个女王当得心力交瘁十分痛苦,傻逼王子是在拯救她呢。 想到这里陆楠的嘴角无意识的翘了起来,露出一个有些冷酷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那个医生直冒冷汗,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战战兢兢的说:“陛下,公爵大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现在他太过虚弱,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否则……” 猛然回神,陆楠暂且甩开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念头,点点头:“我知道了。” “陛下……” 巴赛尔公爵气息奄奄的举起一只手企图抓住她,陆楠急忙挥手示意屋里的侍从侍女都出去,随即半蹲着握住巴赛尔公爵冰冷的手,低声说:“我在,有什么话您直接说吧,只要可以做到,我一定尽力。” 公爵咳嗽了一阵,双眼无神的看向她,陆楠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微弱的血腥味以及久病之人特有腐朽的味道,他艰难的举起另一只手,以惊人的力道死死抓住陆楠的手腕,气若游丝的的说:“我接到消息……我的父亲……带着我的弟弟……就要抵达王都了……但是……我已经支持不了多久……我不能……不能……” 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陆楠还真的怕他太过激动不小心死掉,急忙安慰道:“没关系,放心,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一定会继续支持您。” “不!不行!” 巴赛尔公爵忽然直起了身体,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陆楠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悄不可闻的喘息着:“我不能死在父亲的前面……请您帮助我……愿上帝饶恕……我需要立刻得到王位……” 陆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却没有答应:“这个……不太好吧,天主在上,我可不能犯下弑亲的罪名啊。” “不需要您出手,只要您愿意借我一队可靠的士兵!” 由于她的拒绝显得太过软弱无力,巴赛尔公爵瘦弱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连说话都变得利索起来。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两团阴暗的火苗,这让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个活人,反而像是什么从地底爬出的幽灵。他呼吸急促的说:“我还有一队亲卫,每个人都对我忠诚无比,只要您愿意再借我一点人手,完全可以把他们截杀在路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楠觉得自己要是还假惺惺的指责巴赛尔公爵或者劝他不能犯下罪孽,那也太虚伪了。本来她还想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西法兰国王的行踪,巴赛尔公爵又是怎么知道。但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奇怪,多半是在他身边安插了公爵的眼线。实际上她这位堂兄在西法兰一直风评很好,很多领主都站在他这一边,更因为老国王硬要废黜长子继承权强推小儿子上位的行为惹怒了不少贵族,所以老国王身边恐怕二五仔不少。 “……我觉得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没有顺利拦截到他们呢,万一他们带的护卫太多逃掉了呢,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安抚的握了握巴赛尔公爵冰凉的手,陆楠轻声细语的说。 “既然他到了王都,肯定要过来见我,我有办法轻松顺利的解决掉……只要您别觉得太残忍,毕竟,那可是您的父亲。” 这时窗外忽然吹起了一股大风,砰的一声将窗户砸得撞在窗框上,早上起床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快十点都没有看见太阳,想必是要下暴雨。呼啸的风卷着沙尘和树叶掠过窗外的庭院,树木都在疯狂的摇晃,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正在注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注视着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女在若无其事的商议如何弑杀自己的血亲。 巴赛尔公爵用一种略带神经质的狂热凝视着陆楠的眼睛,陆楠不闪不避的看了回去。根据之前的印象,她不觉得巴赛尔公爵像是这么狠毒的人,虽然对父亲的行为多有抱怨,却还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流露出什么深仇大恨。可为什么忽然之间他就起了杀心?如果说单纯为了王位的话,那在他身体还没衰败之前应该有无数机会可以干掉老父亲和兄弟成功上位。心念急转间,陆楠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着问:“那次针对您的刺杀……难道和您的父亲有关系?” 巴赛尔公爵咧嘴露出一个掺杂着讥讽与愤懑的扭曲笑容,陆楠看了一眼都有点不忍心再看了。她听到巴赛尔公爵一字一顿的说:“他不把我当做儿子,那么我也不必将他当做父亲。天主在上,所有的罪恶都由我来承受,假如只有我一条命,死了就死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遭到迫害……咳咳咳咳……还有我那苦命的母亲!她拼命生下我……咳咳咳,不是为了让我成为其他人的垫脚石,更不是为了让我……不明不能的死去!” 一声炸雷,震得窗户微微颤抖,风更加疯狂的呼啸着,小石子和沙土打得玻璃沙沙作响。陆楠不得不起身去关上所有的窗户免得屋里满是尘土。她看着斜靠在躺椅上的巴赛尔公爵,看着他挣扎着苟延残喘的模样,心中不免也涌起了一股悲凉。 她缓步走到巴赛尔公爵身边,定了定神,按捺下胸中的不忍,尽量以一种冷酷客观的语气说:“亲爱的堂兄,本着对您的理解和同情,我很愿意支持您,帮助您完成这次复仇。可是,这也算是一场冒险的行动了,您打算如何回报我呢。” 站在陆楠本人的立场,先不管谁对谁错,她的那位好叔叔连自己儿子都能下手,那么报复回去天经地义。再说巴赛尔公爵眼看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他要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复仇,二来也是为了保存家人,陆楠还挺欣赏他的做派,很愿意帮他。但是站在女王的立场,她这么干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没有足够的回报,她不会基于同情就去拿自己名声以及未来冒险。最多睁一眼闭一眼假装不知道巴赛尔公爵的打算。 听她这么说,巴赛尔公爵反倒是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他喘息着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陆楠,随即又低声说:“请您下令,把我的亲卫队队长谬拉……叫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陆楠摇铃叫来传令官吩咐后,粗略的看了一眼那张纸,不出意料,上面是巴赛尔公爵亲笔写的一封算是遗嘱的东西,注明只要他顺利的继承了西法兰的王位,那么将来不管接任王位的是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都必须履行他的意志,与陆楠的孩子缔结婚约,并以三分之一的国土当做陪嫁或者聘礼。 上面不仅有巴赛尔公爵的亲笔签名,还有三个作为公证的公证人签名,按照这时的法律,这份遗嘱已经真实有效。 “还有一份……我留给了……诺曼底公爵……等到该拿出来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来……” 见陆楠看完了,巴赛尔公爵气息微弱的说。 陆楠也不客气,直接把遗嘱收好,揣进了裙子里面。这时她心中才生出一股荒谬之感,帮人杀爹还有丰厚回报,这可真是个疯狂又混沌的世界啊。 没一会儿巴赛尔公爵的卫队长谬拉就匆匆赶到,他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留着一脸茂密的胡须,坚硬得像一把阔剑,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他先是对陆楠行了礼,随即看着瘫软在躺椅上的巴赛尔公爵,犹如一只忠心耿耿的猎犬,俯低身体聆听主人给予的命令。 “谬拉,我忠诚的,亲爱的朋友……如您所见……我不行了。” 巴赛尔公爵苦笑着说,原本一脸愤恨的他,在自己忠诚的下属前终于流露出了一点软弱。缪拉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因为任何人都能看出,巴赛尔公爵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缪拉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只是握着公爵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以无声的行动表明他会遵从任何命令。 “我现在的处境不需要多说,您自然明白……咳咳咳,就算是死,我也必须身为国王死去……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从现在开始,您什么也不要多问,只需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我亲爱的堂妹,未来的女皇陛下。而我也相信,她以后会像我一样好好对您……” 巴赛尔公爵说着,向站在一边的陆楠投来的哀求的眼神,陆楠知道他是害怕自己过河拆桥,届时来个杀人灭口。对于忠臣良将她一直都抱着极大的好感,见状急忙说:“亲爱的堂兄,我怎么会要走您可靠忠诚的下属呢,即便是您不在了,您的儿女也需要这样诚实的人看顾。我会让这位先生继续担任卫队长,陪伴在您的孩子妻子身边,是吧,缪拉先生。” 一直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陆楠,表情里多少有了点敬佩尊重的感情,他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是的,陛下,感谢您的仁慈。” 怎么说呢,陆楠虽然很想要可靠的手下,但缪拉这种男人一看就是养不熟的狗,她就不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而且出于种种目的,她也希望巴赛尔公爵的两个孩子好好的活着,所以让缪拉去保护看管他们不是正合适吗。不然的话,难道陆楠还得亲身上阵去带孩子? 见公爵好像还有话和缪拉说,陆楠就识趣的到另外的房间去了。她考虑了一下怎么有效快速的解决自己叔叔的问题,以及万一来不及要如何隐瞒巴赛尔公爵死亡的事情。她不太想去搞什么半路截杀找刺客,这么做很容易惊动他人,还不好毁尸灭迹。既然这位老国王带着小儿子到王都,肯定要来见她,那么下毒应该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正好之前陆楠心血来潮的时候私下让工匠给她造了一把鸳鸯壶,就是里面有两层,扭一下把手就能换位置那种。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考虑过了会有今天这种局面的时候。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她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壶,只是其中一把没有机关而已。而那个制造的工匠全家都在皇家禁区的那座岛上,也不怕他走漏消息。 陆楠觉得,这种东西这里的大多数人应该还没见过,不会那么容易怀疑。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安排些可靠的人进宫比较好。做这种事骑士团和卫队肯定不行了,阿弗里当然也不行,想来想去,连香槟公爵陆楠都不愿意信任。毕竟是弑亲,难免不会让这些大贵族忌惮。陆楠想了一秒那位疯狗雇佣兵,琢磨着也许还是该把他招致麾下方便干脏活儿。但是眼下嘛,只能去找那位百无禁忌手段更加毒辣肮脏的洛雷托主教先生了。 陆楠摇铃叫来了传令官,让他去把主教大人叫来。此时窗外雷声滚滚,时不时还闪过几道闪电,看来一场巨大的雷雨近在眉睫。 第207章 陆楠本以为自己会心神不宁,但听着窗外雷声滚滚,她意外的平静。即将要亲手实行一桩杀人计划的事实并未让她涌起什么特殊的感受,就像是一个厌恶却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在此之前,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道德感不错的人呢,结果意外的发现人堕落起来永远比预想中要快。 “拒绝向恶魔献祭灵魂生命大概就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看着书桌抽屉上用金银精心镶嵌出的纹路,陆楠郁郁不快的想。 “历史上没有哪个成功者可以保证双手洁白不沾染一滴血迹,在这个时代杀人反倒是一种勇敢的表现呢。搞不好那个恶魔现在也静悄悄的躲在阴影里,窃笑着注视我的一举一动,期待有朝一日我会因为不可遏制的欲望向他屈服。” “来,注视着人类恶念的魔鬼们!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自顶至踵灌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悔恨通过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动摇我的狠毒的决意!” 无意识的发散着思维,陆楠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引用了麦克白里的原句。在过去的某段时光里她曾经在社团活动的戏剧表演中扮演过麦克白夫人,她的所有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只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刻,仿佛预言一般的话语再次浮上心头,让她感叹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当然陆楠并不是麦克白夫人,而她想要暗杀的对象更不是国王邓肯,陆楠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握住刀柄的人只能是巴赛尔公爵自己。倘若他不是那么虚弱,陆楠绝对不会亲自操持这个杀人计划的。 雷声越来越紧密,看看时间分明没到中午,外面的天色已经晦暗如夜,狂风将中庭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而亮白的闪电时不时戳穿浓密的乌云,大自然的威力足以吓得一干凡人战战兢兢。陆楠可以听到走廊外的仆人们尖叫惊呼的声音,到处都在砰砰砰忙着关窗户。暴雨前的低气压沉甸甸的让陆楠感到憋闷,因为畏惧雷电,她站在距离窗户最远的位置,总觉得仿佛站在命运的分歧点。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她全身一颤,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被她传唤的主教先生冒着雷雨的危险匆匆赶来而已。他还是穿着那身合体的长袍,中规中矩的带着神职人员特殊的帽子,胸前挂着十字架,外面炸裂的雷鸣闪电并未让他有丝毫动容。 他恭敬的向陆楠行礼问好,随即关切的问:“有什么事情吗,我的陛下,您的脸色似乎很苍白呢。” 屋里没有点亮烛台,主教的脸在摇晃的阴影中晦暗不明,陆楠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眼下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她反悔和细细琢磨,一旦巴赛尔公爵不治身亡,王位百分之百就会落到他兄弟的手里,后面引发的一系列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是陆楠不愿意面对的。她的那位好叔叔除了这次恐怕再也不会亲身前往王都,错过了机会,她再也没法将手伸进他的周围。 她咽下一口口水,明知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凑向主教,近似耳语般的问:“您手下有足够多又可信的人吗。” 主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更不用说做出一般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诧异的询问这个问题意义何在,他只是一脸平静的问:“那要看您打算做什么,以及愿意给出多少报酬了,尊敬的陛下。” “哈,报酬。” 得到这样的回答陆楠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觉得洛雷托的态度游刃有余到过分的地步,显然是有什么自信的依仗。不过此刻急于讨好她成为她走狗的人忽然说什么报酬,不禁让她感到有些可笑。 “别弄得好像您不懂人间疾苦一样呀,我的陛下。” 主教笑容可掬的说。 “想必您曾经见识过贫穷的人能够悲惨到何等境界,也目睹过为了钱财人可以凶残到怎样的地步。我只是一个中间人,虽然手中有些能派上用场的人手,但他们不止自己长着一张能吃的嘴,身上多少还带着养家糊口的重担。其他的不敢说,这可是提头卖命的买卖,您总得给一笔足够的费用来买他们那条不怎么值钱的贱命吧。” “哼,您这口气可不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倒像是什么熟练的地下接头人。主教先生,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陆楠冷笑着质问,但主教却只是狡猾的一笑:“这个世界上太过坦白是活不长的,尊敬的陛下。您自己不也有着不少说不出口的秘密吗,为什么不让我们彼此保留一些神秘的地方,免得失去了新鲜感。” 砸了咂舌,陆楠无意跟主教耍嘴皮子,她必须承认这个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时隔壁的房门被静悄悄的打开,缪拉以一种与他身材毫不匹配的敏捷无声的走过来,没有多看主教一眼,塞了个小纸条在陆楠手里,随即又原路返回,并且紧紧的锁上了门。陆楠背过身体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进城,立刻就到。” 陆楠不得不重新思索一番她这位眼看就要步入死神怀抱的好堂兄到底布下了怎样的情报网,连在别人的地盘都可以快捷迅速的传递信息。要不是他那副垂死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装出来的,陆楠几乎就要怀疑他是故意设下圈套引自己往里跳了。她摇铃叫来了外面的侍从,让他去安排一堆守卫守在走廊外面,同时加派人手驻守内城大门以及王宫大门,禁止任何人随意进出。当然,她早就安排了眼线密切关注着她那些亲戚,巴赛尔公爵自然也不例外,他确实只带了不到一百人的卫队赶赴王城,而最近王城里面也没有大批可疑的人涌入。所以陆楠倒不怕他想借此机会搞自己,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洛雷托全程没有说话,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微笑。陆楠思考了一会儿,就下定了决心。 “我需要至少二十个可靠的人手,尽量隐秘的守在某个地方,防止任何人接近,也不让屋里任何人逃走。至于价格嘛,随便您开,只要不太过分,我不会讨价还价。” 主教完全没问陆楠的目的和打算,只是稍微挑高了眉毛:“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最迟不超过两个小时。” “啊,这个就有点难办了,短时间内可不好召集那么多的人,毕竟,我也是需要保持低调的。不过十五个人还是能保证,再多的……只能尽力而为了。” 陆楠盘算了一下,她又不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搞诛杀,人太多反而不好。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现在天气这么恶劣,外面巡逻的士兵肯定会大大减少,而且巨大的雷声以及即将到来的雨声可以掩盖可能发出的声音,她需要的,也就是确保没有护卫和士兵在事发的时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而已。 “好吧,就这么办。” 她没问具体的价格,而主教更没问何时付钱的问题,他仅仅只是熟练的点头确认,事不关己的问道:“到时候怎么把人带进宫来呢,并不是恭维,您这座王宫戒备还挺森严。” 陆楠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胸有成竹的说:“您把他们都安排成传教士,我会提前给守门的士兵打好招呼,记住,要谨慎,别被人看出破绽。” “这个就请放心吧,他们可都是熟练的老手,一直很有信誉,绝对不会出卖雇主,更不会多问一句话。” 主教面带微笑的说,见陆楠盯着他看,补充似的继续道:“这不是什么稀奇的时期,又不是只有雇佣兵才会出卖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金钱。我想您可能不太清楚,这个世界对于那些天生就不是贵族也没有任何高贵血统的人多么残忍。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像货物一样的出售自己。哈哈哈,这一点妓女跟杀手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妓女贩卖的是自己的肉体,而杀手贩卖的是自己的生命。” “这么一说,我反而对您感到更加好奇起来,亲爱的主教阁下,您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故事呢。” 陆楠貌似随意的问,主教却仅仅只是回以微笑。 “我吗?那只是一个肮脏又恶心的故事,说出来会脏了您的耳朵。不过有一点您可以相信,不管我是个婊子或者杀手,在您面前都毫无反抗之力,为了博取您的垂怜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就是希望像用来取乐的小丑般换得您偶尔的一笑罢了。” 他用谦卑而讨好的语气说,仿佛真的很乖很温顺,不是什么会咬人的毒蛇。所以陆楠仅仅也只是听听。她并不太关心洛雷托有什么背景和来历,只要他有用,听话,愿意任她驱使。陆楠已经认识到,身为君主,手下必须有至少一个狠毒残忍又不折手段的小人。毕竟,就像世界有白天和夜晚一样,只靠光明正大是无法好好掌控和治理国家的。 交代完了事情主教就干脆的告辞离去,陆楠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她先是去隔壁看望了一下巴赛尔公爵,确定他虽然健康还在恶化,但不至于忽然一命呜呼。随后她又急忙连着发布了不少命令,打着担心雷雨的幌子,改变了不少巡逻路线,同时给看守大门的护卫队发去了放行修士的口令,理由也很简单,她亲爱的堂兄犯病了,她想在教堂举行一个小小的弥散为他祈福。 然后陆楠还紧急传令所有外城和内城的守卫,密切注意西法兰国王的行踪,一旦他到了就立刻通报,并且请他不要耽搁,马上到王宫里面一趟,她有急事需要和他商议。 完成了这一切,陆楠便找出了那个酒壶,仔细的检查试验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尽管这个时代的技术不发达,但是铸造这种小玩意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陆楠反反复复的试验了几十次,确信除非事先知道,绝对不会被人发现里面的机关。她想这种把戏只要没见过,一般人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吧。不过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她还有第二手准备,说不得就只能“掷杯为号,三百刀斧手”了。 外面的雷声仍然接连不断,乌云翻滚着逼近地面,就像是天空忽然变矮了似的。这样的天气显然很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由于这个时代还没有避雷针,也不是很懂科学,所以雷电劈死人的事件时有发生,陆楠相信大多数人此刻都躲在家里念诵上帝保佑,不会出来乱跑。所以她的计划完全可以借助这场大雷雨得到最好的掩盖。之前说过,对于这种族内暗杀的罪行贵族们看重又不看重,只要没有暴露或者被抓到现行,哪怕流言再多,他们也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可是个疯狂又混乱的时代啊。 主教先生的行动力显然非常卓越,只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就按照约定带着十五个身穿修道士衣服的人进了王宫。陆楠还是很谨慎的没有私下见面,找了个偏僻的小客厅,带上了一干全幅武装的护卫,装模作样的和主教先生对答了一番,做足了铺垫。 她仔细观察着那些身披黑袍的男人,看上去都很普通,没有谁天生就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异常平静和麻木,倒是和陆楠曾经见过的那些苦修士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足足和主教扯了好久,确信他没有借着这件事带人来暗杀自己,才示意护卫们退出房间,但依旧留在门口,防止不测。 “不介绍一下吗。” 陆楠尽力的放松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紧张的情绪,主教也许看出来了,也许没有,但他脸上反找不到任何异样,非常习以为常的回答说:“没有必要,陛下,他们只是工具,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一定要称呼他们的话,您可以叫他们乌鸦。” 第208章 陆楠对这些人的身份并不是感到不好奇,但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收敛这种心态,她越来越深刻的理解到一个真理,身为上位者,大部分时间其实不需要去过问太多细节,这样做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只要成为一个结果论者即可。反正届时哪怕出了漏子,自然有合适的人选出来顶锅,不会追究到她身上。如果非要什么东西都弄得明明白白,那大概就没多少人愿意为她干活了。毕竟,像阿弗里那样的人世界上还是很少的。换个角度想,如果全世界都是阿弗里那种人,搞不好反而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行吧,随您怎么说,我的要求只有一点,保密,不管今晚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什么,都不能有其他人知道,而且事后绝对不能走漏消息。价钱方面我不会吝惜。” 陆楠语气平静的对主教说,她没有放几句狠话来恐吓,更没有威胁。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看主教这样子当中间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陆楠还是比较相信他在这方面的职业道德,否则的话早就干不下去被人追杀弄死了吧。这一行最基本的前提不就是信誉吗,虽然跟一群疑似杀手的人谈信誉仔细想想挺可笑的。 主教微笑着鞠了一躬,他没有慷概激昂赌咒发誓的许下什么誓言,就像是接受一个理所当然的命令。 “抱歉,没有任何想要探究您秘密的意思,不过为了更好的配合您,还是需要先了解一下我们具体的工作范围。除了监视四周防止被不相干的人接近,有动用武力的需要吗?如果要进行战斗,对象有多少人,战斗力如何?完事之后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处理尸体?” 他说这些话的表情就像是在询问陆楠晚上打算吃什么,陆楠不知为何感到越来越荒谬可笑,计划着杀人也能如此日常的对话,而听着这些只觉得滑稽的自己也许什么地方已经坏掉了吧,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难道不该是紧张和恐惧吗。 不过想归想,她倒是很诚实的回答了主教的问题:“我不保证没有动手的需要,极有可能会发生战斗,但应该规模不大,毕竟对方不可能带着一支军队来见我,最多只能带着随身的一两个护卫。其实我已经有了具体的安排来对付他,叫上你们不过是为了确保不会出漏子。但要是发生了不可控制的变化,不论如何你们都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将那个对象格杀在现场,我绝不允许他活着走出王宫大门。” 这番话连陆楠自己都觉得杀气腾腾,主教却依旧十分平静,他微笑着继续问道:“那么,请原谅我,您原本的安排是什么呢?” 陆楠不想让洛雷托知道酒壶的秘密,这个时代貌似还没有这种设计出来专门下毒的构想,保持了沉默。她反复琢磨过,她的好叔叔当然不可能不防备下毒的可能,就像陆楠不管到哪里都不会随意喝掉别人递来的任何饮品。但如果是他亲眼看到从同一个酒壶倒出,并且陆楠首先喝掉呢。虽然在陆楠这个现代人看来这种把戏简直早就烂大街了,但这毕竟还是个比较古老的年代,根据她的了解,大多数贵族搞暗杀都很简单粗暴,手法也相当拙劣。实际上他们一般都会直接弄一堆人去埋伏偷袭将想弄死的人砍死。要知道这里可没有监视摄像头,也不存在查验指纹血迹DNA一系列高科技。选个夜黑风高之夜蒙面杀人放火,只要手段干净利落,根本抓不到人。反倒是下毒不仅会留下当场的证据,一般还很难成功。 这个时代自然弄不出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大多数毒药都来自自然界的花花草草,然而它们大多数都有古怪强烈的味道,幸亏这年头的贵族们把喝酒当喝水,酒的味道还不怎么样,所以才能勉强不被察觉。陆楠想起自己曾经不幸中毒身亡的经历,当时她就觉得喝下的茶水味道不对劲,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是一般的草药不会有那么快的效果,实际上陆楠后来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卡洛曼正是从这件事得到的启发。当她成为洛林的女王后自然而然的就知道有一种王室专用的毒药,不但味道不明显,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立刻让人毙命。据说前两位皇帝都很喜欢用这个来处死贵族,或者惩罚那些背叛自己的对象。 当时陆楠很有兴趣特地找来了一些制成毒药的植物观摩了一番,不巧,她还真的就认识这种植物,因为曾经有段时间她沉迷推理小说,本着无聊的心态去研究了不少小说里的杀人手法,认识了一堆有毒植物动物——不就是乌头嘛。确实,比起需要大剂量服食的蓖麻和夹竹桃之类的植物,它算得上性能卓越了。而且蓖麻有毒在这个地方人尽皆知,没人会傻乎乎的吃一堆,夹竹桃……反正陆楠没在这里见过。 她今天选用的毒药正是这种王室御用的产物,以前陆楠见过宫廷医师给她当面示范,只需要一点点浓缩提取物,一头野猪很快就四肢抽搐的死掉了。想必她的叔叔哪怕身体再强健也不会比野猪更厉害吧。 “您不想说不用勉强,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约定一个暗号,万一您到时候失败了,他们才好出来为您收拾残局呀。” 洛雷托丝毫不介意陆楠的沉默,更没有任何详细探寻的意思,继续好脾气的说。要不是他们谈论的是杀人,他还挺像个敬业的客户经理,陆楠这么想着。 “那就摔杯为号吧。” 随手指了下桌上摆放着的精美玻璃高脚酒杯,陆楠还挺跃跃欲试想玩一下这个梗,她自嘲的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黑色幽默了。 “哦,没问题,不过如果有那个需要,请您尽量不要往地毯上丢,很可能根本摔不破,再说这么厉害的雷声和风声,也许屋外的人会听不见。” 陆楠不耐烦的换了个目标,指向了杯子边上插满玫瑰花的花瓶。 “那这个总可以了吧,足够大,足够响亮。” “当然,当然。” 要是把杀人也当做一项事业,洛雷托毫无疑问是个专业之极的中间人了。他没有再询问更多,只是对着那些全程都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的男人打了个眼色,他们就很熟练的脱掉了身上宽大的修士外袍。他们倒是没有穿什么护甲,因为正常的护甲,哪怕只是最轻的锁子甲,穿上都别想轻松的走路。但是他们从靴子里腰带里掏出了不少造型古怪的配件,很快就组装成了短剑,里面甚至还有几把短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瞒过守门士兵搜身的。陆楠饶有兴趣的看着,甚至还想讨一个过来看看结构。但是她隐约觉得这大概是这群人的独门专利,恐怕不会给她观摩,所以就忍住没提。 看得出这些人确实是熟练的老手,他们凑在一起用一种陆楠听不懂的语言讨论了几句,就分开行动,有几个人翻窗而出可能是去探查周围环境了,另外六七个人在这间宽敞的屋里转了几圈后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躲藏在了阴影跟角落里,陆楠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蜷缩在那么狭小的地方还一动不动。反正连知道有人的她仔细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而剩下的几个人则是对主教说了几句话,洛雷托笑着对陆楠说:“他们想留下几个人留在您身边。” “哦,本来我也想这么做,不然一群人进来,外面的守卫开门却一个都没看见,肯定会怀疑。另外,如果方便的话请您也一起留下来,毕竟,您还是挺会装神弄鬼骗人的,用来打消对方的疑虑戒备最适合不过。” 既然陆楠是以做祈祷仪式的名义把这群人叫进宫,当然做戏就要做全套,陆楠本来是想在小教堂里,那里够偏僻也足够隔音。但是这么做好像太奇怪了,哪有在教堂接见人的。所以最后陆楠选择了这个位置也很偏的偏厅。这里位于王宫最西侧的右翼,一般都没什么人专门过来。因为从这里出门右拐直下就是位于最底层的小教堂,所以这里平时都用来充当小教堂的替代品,当人太多小教堂装不下的时候会转移到这里举行各种祈祷和弥撒,因此这里的布置也很有教堂的风味儿,陆楠身后就是祭坛以及巨大的十字架,只是其他的家具更加奢侈,不像真正的教堂那样简朴。 主教先生倒也不显意外,很配合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就摸出了一本圣经,像模像样的站到了祭坛后面。而留下的几个人检查好武器就再次穿好修道士的外袍,分别站在祭坛的周围,摆出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陆楠绕着走了一圈,还站在门口亲自验证了一番,确信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一眼看光屋内的全貌,外面的守卫应该不会起疑心怀疑剩下的修道士哪里去了,多半会以为他们只是站在比较靠边的位置。正好现在天气那么恶劣,屋里哪怕点着烛台也阴沉沉的,更加不可能看清楚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陆楠走到门边刻意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叫来了等候在外面的侍从,让他去探听一下消息,她那位叔叔具体已经到了哪里。看着外面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恶劣气候,陆楠心想他应该不会刻意在路上耽误,只想赶快进城才对。 侍从领命而去,不到半个小时就返回,并且带回了好消息,她的叔叔果然已经紧赶慢赶的进了城,成功的在外城被等候多时的守卫拦下,并且传达了陆楠的旨意。尽管老国王显得十分不高兴,终究还是无法公开违抗自己即将加冕的侄女,只能骂骂咧咧的被一群王城卫队的士兵带过来。 “他随行的护卫多吗?具体带了多少家臣?” 陆楠只关心这一点。 “并不是很多,大概一百来个吧。其实还有另外三百来人的卫队,但是被巡查的骑士团团长大人拦住了,他说不经您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准带着军队进内城,还跟国王陛下吵了一架。” 侍从虽然心里很奇怪为什么女王非要在门口和自己说话,但是透过缝隙看进去,里面完全正常,主教先生正在祭坛前祈祷,而几个修道士站在他周围专心的念诵赞美诗。所以他便打消了原本涌起了一丝怀疑。 “去吩咐一下,赶紧准备好干净的衣服还有食物和酒,一会儿等我的叔叔到了,先请他好好休息一番,再梳洗更衣,直到他认为合适的时候,再请他到这里来。” 陆楠一脸忧愁的说,还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我想要在谈论正事之前先和他一起祈祷,弥补他没有参加之前几场葬礼的缺憾,以及,为了我可怜的堂兄获得天主的怜悯。对了,去吩咐一下外面的守卫,除非我主动要求,任何人都不要在此期间打搅,除了我的叔叔,我也不想见任何人——哦,我堂兄的卫队长缪拉除外。” “是,陛下。” 侍从赶紧一溜小跑的去执行她的命令了,陆楠站在门口,故意让不远处的守卫们看到屋里一小块场景,确实是在举行祈祷仪式,这才重新关上门。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炸雷,酝酿了许久的雨水终于掉落了下来,刚开始还零零星星,很快就串联成线,沉重的砸向被狂风摧残过的地面。天地之间立刻只能听到哗啦啦巨大的雨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雷鸣。 “希望这场雨别停得太快啊。” 望了一眼窗外的大雨,虽然早有经验,知道这样的雨势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停下,起码也得下半天,陆楠还是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了一句。 第209章 细细的将所有计划在脑子里大致过了一遍,陆楠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了。不过世界上最难以预测的就是应该这个词语,记得在一本侦探小说里看过,越是计划周密的杀人计划,运行起来越是容易出问题,反倒是那种心血来潮的行凶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因为动机无从揣测。陆楠何尝不知这个杀人计划太过仓促,不小心就会失败,也许还会闹得人尽皆知。可是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执行了。 真要责怪的话,就怪巴赛尔公爵的身体竟然差到了那样的地步,或者西法兰国王身为父亲却可以对儿子下手的残忍无情,一定要追究的话,那几个带着孩子跑进宫闹事的堂姐也难逃其咎。陆楠觉得假如没有她们的大吵大闹,巴赛尔公爵也许不至于就立刻衰弱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也许真正让他遭受巨大刺激的是事情的真相也说不定,没多少人可以在知道亲生父亲才是谋害自己真凶的时候还能无动于衷。” 想到上一次见到巴赛尔公爵时,他虽然看上去很衰弱,却还没有糟糕至此,陆楠不禁小声的自言自语。其实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帮助巴赛尔公爵实行谋杀计划,一来是因为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二来是他给出了足够多的好处,三来……大概陆楠在他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曾经自己的影子吧。 那种一面厌恶父母却又一面拼命想讨好换取他们的心情,陆楠也曾经有过啊。尽管她还不至于像巴赛尔公爵那么悲惨,但是她却微妙的身同感受。所以说人的心情真的是非常奇妙,理性上知道得明明白白,却依然无法阻止行动上的肆意妄为。虽然预谋杀害的对象和她在感情上毫无关系,可陆楠也有了一种复仇似的诡异快感。 站在紧闭的窗户前,陆楠欣赏了一番外面风雨交织的场景,巨大的雷声混合着雨水席卷了整个天地,带来了骤然的寒意,冰冷刺骨,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此刻正是夏天。她摸了摸两条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已经冒出了一粒粒鸡皮疙瘩,不过陆楠却不想去找什么御寒的衣物,这点寒意可以让她保持清醒和冷静。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第一次和人联网玩大逃杀游戏,操纵着屏幕上的人物躲在墙角等待猎物踏入陷阱。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此刻她手里握着的不是鼠标,而是一把无形的匕首。 身后的主教倒是非常沉得住气,自顾自的念诵着拗口艰涩的祷告词。陆楠透过黑漆漆的窗户玻璃正好可以看见他的倒影,和外面肆虐的雷雨形成了鲜明对比,金色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表情祥和且宁静。这个虚幻的倒影被那些阴沉的风暴雨水衬托着,构成了一副诡异的图画,让他仿佛就置身于风暴的中心。 陆楠歪着脑袋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这个倒影,随即扬起手用手指在上面慢慢的划了个叉。此时原本正低头祷告的主教像是忽然有所感应的抬起了头,他的视线在窗户的倒影中和陆楠交织在了一起。由于距离和光线的缘故陆楠确信他看不清自己同样倒映在玻璃上的脸,能看见的只有她的后脑勺。但是他的视线却像是真的和陆楠对视上了,对她露出了一个镇定的微笑。 啊,这个人其实还真的很有趣,如果可以的话,陆楠并不想杀掉他。但是就是这一刻,她心中模糊的领悟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命运,就像是一种征兆,她注定是会杀掉他的,不管重来多少次,他们之间必然只有这一种结局。 这不是迷信,也不是魔法,因为他们彼此的性格就从一开始决定了一切。 大雨还在肆无忌惮的疯狂倾泻,根本没有任何停下来的预兆,想到雨停之后大概又会有山一样高的待处理事务等着自己去解决,陆楠不禁苦恼的叹了口气。王城内部倒是有完整无损的排水系统,不必担心大水淹没的问题。可是外城那些平民以及更周边的城镇村庄恐怕大部分都要淹在水里了。住在高处和城堡里的贵族老爷们大概只有少数人会发发善心帮助一下这些受灾的领民,但大多数人肯定是不会管的。马上就到了向领主缴纳税收的日子,要是受灾太严重导致交不出足够的物品和金钱,只怕又是一场家破人亡的惨剧。或者被逼到绝境的贫民忍无可忍,聚集在一起对领主发起暴力的反抗。 实际上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陆楠就处理过好几起这种事件。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但陆楠却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她无意与这个时代的体系抗争,非要搞什么农民解放推翻统治阶级,可她也不想看着领主和平民之间矛盾重重,人民怨声载道。她希望可以把这个尺度控制在一个领主们满意,而人民也能勉强活下去的地步。毕竟自古以来贫民们总是最容易满足的群体,只要不至于面临被饿死被冻死的局面,他们就可以挣扎着顺从的继续生活下去。但一旦触及到他们最后的底线,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可怕最疯狂的暴徒,会将一切认知中的敌人撕成碎片。 由于陆楠一直觉得帝国的原型似乎是法国……嗯,她真的不想经历历史上那几次声势浩大的大革命。断头玛丽什么的想想就很恐怖好吗。 在她盯着窗户发呆,琢磨一系列善后救灾工作的时候,侍从又跑来汇报了好几次,从他口中陆楠得知国王一行人进内城了,马上就要进王宫。陆楠觉得大概那位好叔叔很抗拒见自己,会故意拖延时间,但想必随行的人不会眼睁睁只是看着,肯定会用各种手段来催促他。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大概半个小时足够了。于是陆楠就顺便就着这里原本就预备着的墨水和笔,找了几张干净的纸,在上面写起了类似灾后处理以及救治支援的方案,以便在明天的御前会议上颁布实施。 救灾这种事情,虽然陆楠并没有实际操纵的经验,但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现代人好歹还是对这种事情有足够知识的。陆楠一边回忆各种从电视电影小说还有新闻里看到的具体办法步骤,一边用羽毛笔沾着墨水奋笔疾书。 由于写得太过专注,她连什么时候身后祈祷的声音停下了都没注意到,直到写得差不多了,她满意的呼了口气,这才猛然惊觉主教就站在她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凌乱随心所欲的字迹。 陆楠立刻警觉的将写满字迹的纸折起来收进怀里,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所以她没怎么注意笔迹的问题,不过幸好她还不至于傻到当着其他人的面写中文。可是洛雷托假如一直有留意这方面的话很容易被他发现字迹上的破绽。陆楠尽量没有表现出紧张和在意,免得反而引起对方的怀疑,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平静的说:“偷窥别人可不是件好事,主教阁下。” 不过主教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因为抓住疑点而假惺惺的模样,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用一种陆楠从未见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陆楠,看得她全身发毛。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此刻的洛雷托看上去太不像他了。陆楠见过他两种形态的样子,要么是那副伪善纯良的神棍嘴脸,要么是彻头彻脑恶棍暴徒的模样,但现在的他,好像忽然忘记了自己一贯的面具,露出了陆楠从未见过的第三副面孔。他看上去就真的仿佛一个充满疑惑不解,只是长得比较端正俊秀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 “这种时候您满脑子都在想这个?”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气充满诧异的问,此时陆楠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他平时说话的声音都是特别伪装过的,那种清澈柔美充满蛊惑的腔调仅仅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他真正的声音更低沉,也不显得那么中性。 陆楠一边想着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装出来的果然她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是影帝,一边昂着头回答:“有什么奇怪的吗,先生。看到下了这么大的雷雨,身为一国的君主,会担忧起善后解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她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但是洛雷托却冷不丁的哈哈大笑起来,不是那种陆楠曾经见过故作疯狂和为了威慑而刻意的大笑,就像是真的见到了让自己感到愉快的事物,他短暂的放开了层层伪装,毫不掩饰的笑得前仰后合。他的这番动静连站在祭坛边上的几个杀手都短暂的看了过来,不过他们只是随便的瞄了几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陆楠很怀疑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人类的感情。 “哈哈哈,我承认,您赢了,尊敬的陛下!” 主教笑了好一阵,才擦着眼角的泪花,乐不可支的说。 “在遇到的那么多贵族里,只有您让我完全预料不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计划了暗杀后还有心思担忧政务,详细周全写起了救灾和减免赋税计划的人。” 陆楠有点闹不清这人是在抽什么疯,而且他那副见到了世界上最好笑存在的样子也让她感到了一丝恼怒。她知道这家伙虽然平时总是装得一副很卑微很温顺的样子,动不动就把自己是个混血私生子这样的词语挂在嘴边,其实他心里分明是异常高傲的,谁都看不起。他曾经在陆楠面前表现过失控的疯狂模样,但陆楠总觉得那是专门演给她看的好戏,大概只是为了完善他是个神经病的人设。她不知道洛雷托过去遭遇过什么,有着怎样的经历,但他心中分明隐藏着一股疯狂的怨气。他恨这个世界,他也恨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贵族,所以陆楠才总是防备着他。她不害怕任用一个品德败坏的小人,更不畏惧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但一个无法揣测究竟下一步会做什么的疯子,她还是心中深感顾忌的。 “看得出来您对贵族的评价很低,不过我觉得您似乎也没资格鄙视他们。如果说贵族都是懒惰贪婪的吸血鬼,那么您就是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寄生虫。” 陆楠冷冷的回答道。 大概是没听过寄生虫这个词语,主教还愣了一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他没有急冲冲的戴回伪装的假面,依旧保持着轻松快乐的样子,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好奇的青年,充满兴趣的看着陆楠问:“有件事我很不理解,明明您是那种最标准不过的贵族,从出生起就没有遭受过任何磨难,可看您写的那些东西,为什么您表现得仿佛很理解平民的生活一样呢?话说做这些事情对您又没有任何好处,想要坐稳王位,只需要拉拢维持好贵族们就可以了,您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情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给那些被泡在雨水里的可怜虫们一条生路呢。” 见陆楠没有回答,他语音一转,虽然脸上还是带着欢乐的笑容,语气却阴沉起来。 “请不要告诉我,那只是因为您很善良。这是打算告诉我,您是一位充满怜悯和慈爱的圣徒?在您毫无愧疚的计划了杀死某人的阴谋之后?天啊,要不是确信您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兴趣,我几乎都要以为您是故意演出这么一场好戏来给我看了。您是怎么做到一边心怀善意一边冷血无情的?您到底是一位天使还是伪装出纯洁面容的魔鬼呢,我的陛下。” 他的神情略带一丝疯狂,那是货真价实的疯狂,陆楠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和他深入交谈时说道神明话题时的场景。那时她以为洛雷托是怀疑神是否存在的叛逆者,只是平时都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模样欺骗世人而已。所以才会被她简单几句煽动说得心神大乱。但现在她又不太确定了,也许那一次也仅仅只是他展现出的假象?毕竟他现在这样子很像是信仰崩塌的发作啊。陆楠不知道这家伙的世界观人生观到底是怎样的扭曲,但他不会以为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生物吧。以及,贵族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呀!陆楠承认大多数贵族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表现得仿佛稍微有点人性都天崩地裂好吗。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陆楠估计是侍从来报告了,她没有心情和面前的男人理论,也不想纠正他扭曲的认知,她只是冷漠的回答:“您想太多了,我既不是什么天使也不是什么魔鬼,就像您非常专业的进行自己的工作一样,我仅仅是对自己的责任充满敬业的态度而已。也许在您看来,身为国王皇帝就意味着奢靡享受,肆意欺压,但在我看来,这就跟做杀手做主教没太大区别,是一份职业。既然承担起了这份职业,那么我就要努力将它做到最好。” 主教显然不信这番说辞,他讥讽的笑着问:“杀人也是因为敬业的精神?您可真会说笑。” 陆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了,想要杀死他的是身为洛林女王,未来皇帝的我。从个人感情出发,哪怕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杀人的。” 说到这里,陆楠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就像是您,主教阁下,不管您怎么试图激怒我,或者说败坏我的名声,我都不会因此杀了您。假如有一天您死在我手里,只是出于一个原因——您阻碍到了我的国家和事业。希望您最好小心一点,别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说完,陆楠就去开了门,外面敲了半天都没见人来开门的侍从见状才长出一口气,擦着额头的汗水,小心的说:“陛下,国王和他的家臣以及护卫已经进宫了,他们将稍作休息,顺便更换衣物。他说将在一刻钟后正式觐见,希望获得您的许可。” “请他到这里来吧,我就在这里等他。” 陆楠的心猛的狂跳了一下,但她还是语气平和的回答。 第210章 嘱咐了侍从几句,陆楠便回到了屋内,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来到祭坛前摆出了祈祷该有的架势。而洛雷托在这方面不愧是专业的,哪怕他看上去并不满足戛然而止的对话,还是立刻收敛了一切外露的情绪,重新装出了平和安静神职人员的面孔,拿起摆在桌上的圣经,用柔美的声音念起了赞美诗。 以前陆楠一直很喜欢他的声音,那种优美磁性偏偏又带着点压抑性感的腔调,想必大部分人,特别是女人都会喜欢。可是听过他真实的声线后,陆楠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一个人连声音都可是是伪装出来的东西,那么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她默默的将洛雷托需要被警惕的程度又上升了一级,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怀疑起刚才他那番表现是不是故意装出来好图谋什么。没办法,自从当了这个女王,她的疑心病就越来越严重,虽然还不至于到“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地步,但凡有人做出任何比较意外的言行,她就要暗自揣测这是不是阴谋。到了这一步,她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历史上很多原本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晚年都会变得格外昏庸。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态,不出问题都奇怪了。陆楠很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刚愎自用,疑神疑鬼。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以后的事情,还是先担心担心眼下吧。 昏暗的室内与电闪雷鸣的室外俨然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屋里也许焚烧过什么香料,散发着一股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味道。陆楠非常讨厌他们这种动不动就点燃香料的爱好,然而眼下的风气恰好就是如此,她实在不好表现得太特立独行。其实并不是难以理解,谁叫现在香水还只是一种稀有奢侈的享受产物呢,大多数贵族无法承担长期使用的高额费用。西方人身上的体味总是很重,尤其是这种洗澡很不方便的时代,所以难怪他们偏好到处点燃香草油脂,用那股剧烈的香气来掩盖身上的臭味。陆楠只能庆幸还好跟她比较亲近的几个男人非富即贵,不至于洗不起澡。其实在她上位后很多人都慢慢回过味儿,明白这位新女王不喜欢身上有味道和不干净的对象,所以为了讨取她的欢心,宫廷里倒是掀起了一股勤洗澡勤换衣的风潮。这是陆楠始料未及的。 她现在和主教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神职人员特有的烟气,那是长期呆在教堂这种时时刻刻都燃着大量蜡烛地方才会有的味道。不过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男人特有的汗味儿,显得很清爽。西方男人真的体味太重了,香槟公爵安茹公爵这种身娇肉贵一看就知道是精致BOY的类型抛开不算,其余的男人,哪怕是阿弗里,陆楠也不得不抱歉的说一句大多数时候他们身上的味道都很难闻。阿弗里大概是喜欢干净天天洗澡,所以平时还好。但偶尔陆楠遇到过才从训练场上下来的他,那股味道……哪怕好感再高她也只想立刻拔腿就跑。而其他的骑士,说起来都是泪水。那位曾经极力想讨好她的罗兰小哥在回到王都后也好几次的努力接近搭讪,但是以前在荒野上大家都一样脏陆楠不觉得,现在才惊觉他的汗味儿好重啊,杀伤力和螺蛳粉差不多了。天知道陆楠是怎么努力保持笑容跟他对话完毕的。不过从此之后她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路线完美闪避了罗兰小哥的“邂逅”。怎么说呢,她总不好当面捏着鼻子对人说“你太臭了快去洗洗吧”。 “您在想什么?” 主教的声音将陆楠从走神中拉回,她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有多余的心思想东想西。也许她真的天生就自带某种罪犯才有的冷血和残忍吧,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给她验证这种特质罢了。陆楠倒是很欣慰,以她的处境,多愁善感以及心慈手软才是妥妥的地狱。搞不好敌人都没怎么动手,她就哭哭啼啼的把自己作死了。 “这不是您该关心的问题,演好自己的角色。” 陆楠盯着眼前的十字架,保持着祈祷该有的表情尽量不张开嘴的回答。为了一会儿更好的打消对方的疑心,她必须现在开始就酝酿感情,好显得更加真实可信。她努力回想着至今为止最悲伤最痛苦的记忆,缓缓的放松面部肌肉,让自己符合一个悲伤忧郁少女该有的形象。原本她还想挤出点泪水,但这玩意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从小到大陆楠就被哭过几回。来到这个悲催的地方后貌似上一次哭泣还是因为安茹公爵勒痛了她可怜的某个地方,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涌出了几滴眼泪。她拼命想着那些曾经让自己悲愤欲绝恨不得毁灭全世界的过往,却无奈的发现就像是虚无的烟雾,尽管并不久远,却已经恍如隔世,根本无法激起内心一丝波澜。 比起刚到这个世界上动不动就想念亲人和故乡,她似乎很久都没有想到这些了。有时候陆楠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在记忆里美化了一切?实际上她跟家人还有朋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友善,尤其是父母,她记忆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冷战与争吵,以及隔了几个月才冷冰冰在电话里例行公事的问候。而朋友都有各自的家庭,出来聚会谈论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和其他鸡毛蒜皮,陆楠觉得更像是仅仅一起吃饭看电影的玩伴而已。 总之,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哦,您是想哭对吧,这还不简单。” 一直笑眯眯看着陆楠惺惺作态的主教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不由分说就在她的脸上一抖,陆楠还来不及躲闪就觉得一股又辣又酸的气体扑面而来,干涩的眼睛里顿时就溢出了泪水,还连绵不绝的顺着她的脸庞往下直流。 “……再敢不经允许碰我,我就杀了你!” 就算知道洛雷托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陆楠还是气愤的低吼了一句。她心中实在是深感懊恼,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实际上百无忌禁,而且还自带各种见鬼的玩意儿。她未免也太大意了,这一次仅仅只是给她弄了张估计是浸泡过刺激性液体的手帕,下次搞不好就是什么加过料的要命玩意儿了。陆楠可没忘记这个人曾经通过给人下药迫使其成瘾来服从自己的过往。 她警觉的往后退了一点,胡乱的抹着眼泪,同时戒备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刺激得她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变得又红又肿,脸颊也被大量的泪水给弄湿了。 不过主教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他静静的站在原地,用一种几乎称得上陶醉的表情看着陆楠泪流不止的样子,眼睛里燃烧着的那股火焰陆楠并不陌生,她甚至看到这家伙的喉结默默的动了动,似乎是在克制的吞咽着。 “啊,陛下,可惜您没法亲眼看见,这哭泣的样子是多么的美丽。尤其是在得知您其实是个既冷酷又残忍的女人之后。有时候我真想亲手剥开您那张美丽柔弱的外皮亲眼的见证一番,到底您的灵魂是什么模样。您是一位披着天使外壳的魔鬼,还是用残忍来掩饰真实的花朵。但不管您是什么,我必须承认,我都深深迷恋着。为此我愿意服从,卑微的匍匐在您的脚下,做一名最忠实的奴仆。” 他将圣经举到胸前,带着那种哄骗世人惯有的笑容,以清澈悦耳的声音一字一度的说。只看他的外表,你甚至会以为他实在诵念什么庄严的祷告。不得不说他真的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以及自带的一种蛊惑他人的光环,什么荒唐的言辞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仿佛被瞬间渡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他镇定自若的说完这番话后,又压低了声音,以西尼文再次念诵了一番。古老而富有韵律的语言从他嘴里流淌而出,配合着他那悲天悯人的庄重表情,陆楠差点都快信了。 “妈的,上帝怎么没有劈一道雷进来弄死你这个神棍。” 她用裙摆擦着脸上还在源源不断冒出的眼泪,气急败坏的想。 “阿门。” 而主教却不为所动的念完了那番亵渎的祷告,还一本正经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随即举起那个他几乎从不离身的十字架,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尽管长着一张和本性截然相反端正禁欲的面容,所以他才能仅靠外表就骗得无数人深信不疑,但他的嘴唇却饱满如盛开的花朵,带着玫瑰般红润的色泽,陆楠分明看到他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十字架的表面,而他的眼睛却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无数曾经看过的乱七八糟小说电影涌上心头,即将犯下罪行的紧张与莫名的亢奋交织在一起,陆楠挺想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把推倒在祭坛上,脱掉他包裹得密密实实连脖子都不愿意露出一点点的主教外袍,让他一丝不挂的躺在白色的袍子上哀求自己什么的。 不过最终她只是默默的擦了擦鼻涕。 “陛下,您的叔叔在外求见。” 偏偏这时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而且还生怕因为雷雨里面的人听不到,敲门的人简直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按照原本的礼节他应该报上西法兰国王的所有头衔以及全名,但陆楠事先嘱咐过他,这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只是私下的会见,不要太严肃。所以他最终只是用了“您的叔叔” 这样含混的说辞。 脑海中刚刚起步的三轮顿时一个急刹车,陆楠立刻掐灭了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清了清嗓子,又再次擦了下脸,对主教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不料这家伙比她还能变脸,仿佛之前那个满脸写着“正面上我”的人全是陆楠的幻想,他一脸圣洁,肃穆的微微低头,闭着眼睛口中默念祈祷词,看得陆楠很想给他一拳。 还好之前一直跟石头人没区别的几个修道士终于动了,最外侧的一个不等陆楠吩咐就去开了门,才不至于让陆楠落到堂堂女王还得亲自去给人开门的窘境。 她酝酿好了感情,控制好脸上细微表情的角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接近到背后,才慢慢的转身抬头。估计她刚才哭得很悲惨,虽然没有照镜子,但肯定是一副眼睛红肿满脸憔悴的悲惨模样。毕竟,这位公主原本长相风格就不是美艳逼人的类型,走的是楚楚动人清纯路线。有时候陆楠在梳头的时候太无聊,就对着镜子各种表演绿茶婊专用表情。她必须得说浅金色的睫毛以及冰蓝色的眼睛太加分了,尤其是那种低垂着脸却轻轻向上看的模样,连她自己见了都不得不赞同确实好一朵小白花,真是我见犹怜。 也难怪洛雷托会说她有个虚伪的外壳,想想吧,迪士尼里那些巫婆魔女要是长着公主的模样,那确实很微妙。虽然小白花很多人都不待见,陆楠依旧觉得比性感美艳熟女风好。因为大多人还是会先入为主的觉得那种太御姐太成熟的女人不好相处,而且会下意识的划进警戒区。反倒是长得纯良无害一看就很柔弱很无助的小姑娘不会引起什么抗拒的反感,除非婊过头了。 陆楠平时倒也没有太热衷扮演什么瑟瑟发抖的小花朵,大多数时候她依旧充满威严,说一不二,毕竟她是来做女王,而不是来当言情剧女主角的。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利用一下自己外表的优势,比如现在。 “很抱歉在这样的天气强迫您进宫,亲爱的叔叔,请原谅我的无礼。” 她没有太过火的表现得自己仿佛真的只是个傻乎乎可怜兮兮的少女,好歹她也继位大半年了,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位老国王心中多少有数。她仅仅只是想用这幅模样来尽量抵消对方的戒备和排斥而已。 她看到了一个比想象中更为高大魁梧的老人,尽管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还是腰背挺直,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他苍老干枯的脸依然可以辨认出歌兰王室血统的痕迹,一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虽然已经因为年老而变得浑浊发黄,那种纯粹的蓝色还是清晰可见。如果他年轻个二十岁,肯定是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那种男人。陆楠在此之前见过歌兰家成熟的男性只有卡洛曼一个人,卡尔根本是个孩子。现在看来,卡洛曼那种故作威严的模样就是对这位叔叔的拙劣模仿。这位老国王真的就像是一只已经垂垂老矣的雄狮,虽然老了,威严犹存。 陆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老人会偏信小人弑杀亲子的罪行。 第211章 匆匆打量了一番这位第一次见面的西法兰国王,陆楠紧接着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随行的人身上。果然,他并没有带自己的小儿子一起进宫,因为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无一例外年纪都比较大,不符合那位小王子的描述。根据陆楠得到的消息,他应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她理想中的场景应该是国王一个人前来,可惜这里没有禁止携带家臣护卫一起觐见的惯例,陆楠又不可能明示让他谁都不许带,那岂不是傻子都知道不对劲。因此她只是随便看了几眼那几个高大魁梧还穿着全套护甲的男人,心想她的好叔叔还真是对自己充满了防备,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但这种事情没什么可奇怪的,这个时代的西方远远没有东方那么严苛的君臣礼仪上下之分,非正式场合,大臣们带着武器进宫十分常见,更不会因为对君主稍有不敬便招来灭门之罪。其实说到底还是个实力的问题,比如把皇帝尊为天子的东方,汉献帝之类的君主又有谁真的把他放在眼里,还不是被曹操当个傀儡随意摆布。像她这位叔叔敢公然带着武装的护卫前来觐见,只能说明陆楠还不够强大,并不是继承皇帝头衔别人就真会发自内心的敬畏。 对方名义上虽说是她的封臣,但同时更是她的长辈,陆楠便将姿态放得比较低,不卑不亢的再次表达了在这种恶劣的天气还强行要求他进宫的歉意。但是老国王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懒得奉送,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完全不在乎。 看了侍从一眼,他如蒙大赦的赶紧退了出去,但老国王带着的护卫们却丝毫没有一起退下的意思,稳稳当当的继续站在老国王周围。身为一个同样无时无刻都被保护监控着的人,陆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站位很讲究,完全没有漏下任何死角。而且他们虽然貌似恭敬的垂下手臂,但腰间佩戴的武器就在第一时间可以立刻出鞘的位置。看来他们还是隐约察觉到了陆楠不怀好意,尽可能的做出了防备。 “真是麻烦了啊。” 有些不耐烦的在心中咂舌,尽管护卫人数不多,仅仅只有四个,看来老国王还是很谨慎,没有留下足以作为攻击突破口的把柄。但这四个人一看就是那种很能打的类型。陆楠可以想办法暗中解决了老国王本人,却没把握将这四个人瞬间毫无声息的一起干掉。但凡跑掉一个窜到门外闹出任何动静,这件阴谋都将立刻被所有人知晓。 想到这里她悄悄看了一眼还站在祭坛后面的主教,神职人员就是有这种特权,可以不用过来对国王陛下行礼问候。其实自从进屋后老国王身后那个貌似是护卫队队长的男人就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主教以及边上几个修道士好几眼。但也许是洛雷托的外表看起来太具有欺骗性,是在实在是不像什么武力高超的潜在杀手,再加上他一身主教打扮,和现在这个环境很符合,卫队长倒是没有起什么疑心。他着重留意了其余的修道士,然而这些刺客杀手全部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裹在修道士的黑袍里更显得身材消瘦,不符合时下对能打男人的定义,因此卫队长虽然依旧保持着最大警惕,却没有表现出更大的敌意。 但陆楠觉得,这和自己那副柔弱清纯的外表多少脱不掉干系,她没有错过看见自己时几个男人眼中闪过的错愕,可能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的年轻,长相更是和成熟狠毒阴险这类词语扯不上任何联系。特别是她此刻还哭得两眼通红,脸颊上还能看到未干的泪痕。尽管她的叔叔毫无触动,但几个护卫下意识放松了警惕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故意沉默了几分钟,没想到老国王比她还沉得住气,硬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和她面面相觑。陆楠无奈的呼出口气,再这么下去场面就要变得很尴尬了,她只好再次主动挑起了话题。 “不知道传令官有没有告诉您,您的儿子,我亲爱的堂兄巴赛尔公爵犯了旧疾,恐怕很难熬过这一关。我心里十分焦急,又害怕万一传出噩耗无法对您交代,才不顾一切连着派人催促您冒雨进宫。原本应该马上带您去探望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说到这里陆楠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故作为难的看了看那些护卫,仿佛是在顾忌着什么。但老国王就跟瞎了似的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暗示,陆楠只能暗暗咬牙,继续把话题延续了下去。 “……我听他的护卫说,好像他就是收到您即将进王都的消息才忽然发病的。” 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老国王是否心虚,倘若巴赛尔公爵没有说谎,他真的一手策划了刺杀亲生儿子阴谋的话。但细细观察了半天陆楠只能承认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也是啊,老国王这种等级的人,怎么可能随意就被一句话动摇了情绪。尽管他在民间的名声不太好,当年查理大帝有那么多儿子,最后只活下来了包括他在内的三个,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当然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倒是上一任帝国皇帝,公主的亲爹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既无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也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品德,唯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的好色荒淫,挥霍无度。查理大帝为何偏要把皇位传给他?仅仅因为他是长子的缘故吗? 这些东西在陆楠的脑海中不过飞快的一闪,时间其实才过去一秒都不到。她用询问的视线盯着老国王看,至此老国王终于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他用嘶哑干涩的声音开口问:“陛下到底想问什么?” 这家伙还真是滴水不漏啊,陆楠再次感到了无从下手的为难。 “先坐下再谈话吧,您赶了好几天的路应该很累了。” 她用一种任谁都能听得出强打精神的语调故作轻松的说,随后自己带头来到了一边的长椅率先坐下。老国王慢吞吞的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但他的护卫还是保持站姿紧紧的跟随在他身边。其实他这种做法已经接近挑衅,就差没有直白的说他不信任陆楠,觉得她要下暗手谋害自己。但陆楠没有就势利用这一点作为发难的机会,因为仅仅这样并不能把一国之王发落处置,况且,目前她还不是正式的皇帝,她和老国王身份是平等的,他还是自己的叔叔。 于是陆楠仅仅只是有些不快的看了一眼那几个护卫,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忍耐不发。她这番表演是为了表现她并不是毫无感觉,内心当然不高兴。但眼下因为还有让她更为焦虑的事情,所以她暂时不予追究。她想这么演一下总比假装完全不在意来得真实可信。对方可是个经验丰富的君主,疑心病只会比她更严重,稍有不对,他肯定会产生巨大的怀疑,搞不好就不顾一切的当场带着护卫们冲出去了。难道届时要她率领一帮子杀手赶在后面明目张胆的追杀吗。 “对了,听说您带着我那位从未见过的堂弟也一起来了,怎么没有让他进宫,我很想见见他呢。” 像是为了缓和室内那股令人不快的压抑,陆楠像是随意寒暄般的问,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显然是老国王的一番作态有些伤害到了她的感情。 “他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进宫觐见,我想您应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发怒吧。” 老国王不温不火的回答,他的态度既不显得敌视,也不显得排斥,平静得什么都看不出。偏偏就是这种反应才让陆楠感到更加棘手。她悄悄瞟了一眼放在一边那个酒壶,心中涌起一种预感,觉得自己的谋划只怕是要落空了。很明显这位国王陛下多半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喝酒,他一旦搬出“身体不好禁止饮酒”的借口,陆楠总不可能强灌吧。唉唉,果然她还是太嫩了,杀人没那么容易啊。 本来倒也不必急于一时非要在今天将他暗杀在王宫里,可巴赛尔公爵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啊。陆楠心中焦急,只能希望假如今天计划失败的话,巴赛尔公爵还能多撑几天。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只好隐瞒他的死讯,直到成功弄死他亲爹再说了。 不甘心就此放弃,陆楠做出了又一次尝试,她悲切的说:“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充满敌意呢,叔叔。好歹我们都是歌兰家的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我可以对上帝发誓,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我觉得巴赛尔堂兄是个不错的人,不想看他那么痛苦。也许你们父子之间曾经存在什么误会,要是解开误会的话,大家继续高高兴兴的做一家人不好吗。他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得知他危在旦夕,您还如此冷静?难道真的和传言中一样,您只偏爱自己的小儿子,怨恨可怜的堂兄挡了他的路吗?” 她故意选择了这种猛一听好像很真情实感,但在他们这种上位者看来却幼稚可笑的说辞,这当然也是为了展现她是个不成熟,感情用事的天真小姑娘,以此来降低他们对自己的忌惮。到了西法兰国王这种地位,他多半早就不是很在乎什么血缘亲情了。说实话,就陆楠亲身经历过的种种,贵族阶级里为了利益什么不能出卖?死几个儿女算什么,女人有的是,死了再生就是了。就这个时代可怕的死亡率,大多数贵族都跟下猪仔儿般的拼命生孩子,通常要孩子顺利活到十五六岁,他们才愿意投注更多的心血和感情。不然的话,天天就在家哭死掉的孩子好了。 不过老国王这把年纪估计已经很难再生出健康的儿子,他膝下就两个活着的儿子,任何贵族到了他这种境遇都会很珍惜稀少的继承人,把他们当成宝贝一样好好护着,唯恐最后血脉断绝,哪有他这么无动于衷的。就算巴赛尔公爵说了谎,当年的刺杀不是老国王策划的。得知儿子命在旦夕还跟没事人儿一样,一丝担忧都看不到,从头到尾都没主动问上一句,恐怕也没什么慈爱之情。 陆楠能想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巴赛尔堂兄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不管怎么看,这父子两人的相似程度都做不了假。陆楠只能感叹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偏心到这种程度的父母。跟巴赛尔公爵一比,她觉得自己都很幸福了。 听她动情的说了一大段话,老国王苍老的脸庞丝毫没有出现任何情绪,他用一种冰冷的视线漠然的看着她:“您是这样想的?很抱歉,陛下,在您答应了诺曼底公爵那个叛徒婚约的瞬间,在您出兵支持我那个该被诅咒的儿子的同时,我就决定,只要是从您口中说出的话,哪怕一个字都不会信。” 没想到他会忽然一记直拳砸在脸上,陆楠这么厚的脸皮都觉得有点挂不住,她暗暗咒骂,要不要这么犀利,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啊!原来因为这个您才对我充满了敌意吗?” 陆楠还想再挣扎一下,她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顺便还挤出了一点没擦干的泪水,努力表现得弱小无助还可怜。 “但……但那时诺曼底公爵说得那么可怜,好像我不愿意伸出援手的话,巴赛尔公爵随时就会丢掉性命一样。我也前后给您写过好几封信,希望能得到您的回复,但直到最后您都没有理睬过。我还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你们父子相残吗。亲爱的叔叔,也许这样的话在您看来非常可笑,但在失去了父亲,又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兄长,甚至侄儿也密谋要杀害我之后,我真的非常重视歌兰家任何的血脉亲眷。我不想再看着自家人互相残杀了……” 这番话说得字字血泪,陆楠连自己都要信了,她分明注意到老国王的一个护卫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可能是被自己精湛的演技给打动了。但是老国王本人坚如磐石,眼里还是一片冷漠,陆楠觉得他好像面带嘲笑。 “唔,不愧是亲爱大哥的女儿,你们父女俩一样虚伪,一样会骗人。本来我还有点奇怪,觉得大概是因为好运气才您捡到了王位。现在看来,好像是我低估您了。” 见陆楠张嘴欲言,他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别急着说话,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您以为这是在嘲讽您吗?不,这是对您的赞美。毕竟,帝国有您这么一位皇帝,我可以放心,不必担忧不出三年帝国就被您玩到彻底崩溃。让我们直接把话摊开了说吧,亲爱的侄女,您肚子里在盘算什么,我一清二楚。想要把那个不孝子推上王位?哼,除非我赶在他前面死了,绝对不可能。还是那句话,我宁愿把王位给一条狗,也绝对不会传给一个娶了低贱女人还生下贱种的儿子。” 陆楠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种固执的心态,忍不住插嘴道:“可再怎么样那还是您儿子啊,哪怕母亲出身不好,可生的孩子不也流淌着歌兰家的血脉吗。” 老国王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瞪圆,原本老态龙钟的模样瞬间消失,从那具已经开始萎缩的身躯里爆发出了惊人的怒气,那一刻他哪里还像什么垂死的老人,分明是一头可以撕裂猎物的雄狮。 “除非巴赛尔亲手杀了他那个贱货婊子和两个小杂种,休想我会原谅他!你大可以为了将他推上王位向我宣战,我要是有丝毫畏惧,就叫魔鬼立刻收走我的灵魂!我宁可后继无人,也绝不允许异教徒的血脉混进歌兰家族!” 陆楠被他这番声势惊得往后缩了缩,有点做贼心虚的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这位叔叔对同样混着一半异教徒血脉的自己怎么想。该不会他心里也在默默唾骂自己是个杂种什么的吧。 在她的时代很难想象有谁会为了质疑儿子的妻子出身不好,不惜要亲手干掉儿子,甚至连孙子都当成了敌人。要是其他的理由陆楠还能想办法劝一劝,但涉及血统出身,她实在没办法了。倘若巴赛尔公爵身体还行,陆楠多半会去劝他放弃现在的妻子女儿,另外娶一个符合父亲心意的高贵小姐,重新生几个他父亲喜欢的孙子。但巴赛尔公爵都那样了,哪来的精力时间去重新结婚生孩子啊。况且他只怕继承了父亲的固执,陆楠觉得他宁愿弄死亲爹也不愿意低头,不愧是亲儿子。 第212章 此时窗外的雨势似乎有变小的趋势,怒斥了一番的老国王像是耗光了仅有的精力,稍微露出了一点疲态,毕竟这把年纪还长途奔波,不可能不感到疲倦。他直接从长椅上站起身,伸手扶住了身边的护卫,连招呼都没打便向门口走去。 “唉,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默默在心中哀叹了一声,陆楠却并没有因此而沮丧。现在老国王明显对自己充满戒备和敌意,想继续之前敬酒下毒的方案肯定行不通。但因为陆楠觉得巴赛尔公爵不一定今晚就死,就算死了,她还能压下死讯再做筹划,反正老国王人在王都,有的是机会。 “您就这么打算走了吗,真的不去看看堂兄?” 话虽如此,布置了半天却眼睁睁看着人离开,陆楠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她一边说着挽留的话一边往前追了几步,同时注意到主教不知何时离开了祭坛,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的眼神毫无疑问正在询问,要不要直接动手。 虽说的确是做好了强行刺杀的准备,面临真的付诸实际,陆楠不免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么干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万一没有成功,又或者消息走漏,等待她的将是各种质疑和盘问。就算成功了,中毒她还能借口是误杀,原本下毒的人想杀的是自己之类。老国王活着进宫,却鲜血淋漓的躺着出去,想丢锅都不知该丢给谁。 陆楠紧紧的抓住了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一时间心乱如麻,看着老国王越走越远,距离门口只有几步的距离,动手这个词语就梗在嘴边,但死活就是无法吐出。她的心中竟然还涌起了一股侥幸之感,觉得失败那就失败了吧。也不是非要弄死老国王才能确保她的婚约以及未来的一系列计划。巴赛尔公爵有儿子,还有一堆忠心的死党,更有诺曼底公爵这个全然奉献的好基友。再加上还有几天陆楠就将举行正式的加冕仪式,届时仗着皇帝的身份优势,全力跟老国王周旋一番,未必不能逼迫他将王位传递给自己的孙子。再说了,老国王这里防守得太过周密不好动手,她还可以去暗杀那位小儿子啊。陆楠就不信了,倘若老国王两个儿子都死了,他真的舍得将王位传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其他人。即便是他打算那么干,陆楠也可以仗着帝国的法律和自己的身份,在他死后强行指定巴赛尔公爵的儿子作为下一任国王。 想到这里,陆楠吐出了一口气,决定暂且放弃杀人的计划了。然而她却听到身后的主教有些不耐烦轻轻的咂舌,她立刻就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正想转头警告他别随便乱来,屋里的烛台忽然毫无征兆的灭掉了一大半,原本就很昏暗的室内顿时光线黯淡,只能勉强看到一个个黑乎乎的身影。 “陛下,快离开!” 老国王的护卫反应速度很快,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个箭步冲到老国王身前挡住,而其他三个护卫也死死护着国王的身体,不顾一切的就朝门口冲去。但这时剩下的几个烛台也熄灭了,由于大雷雨的关系,屋内漆黑一片。陆楠只觉得有人搂住了她的腰,强行将她拖到了墙壁边上,而室内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和武器碰撞的声音。她感觉应该有人在射箭,因为听到了什么的东西嗖嗖划破空气的声响,以及作为摆设的瓶瓶罐罐接连破裂的脆响。虽然瞪大双眼,但一时之间她什么也看不到,她以为会有人高叫救命或者大喊谋杀,实际上除了沉重的呼吸以及脚步声,所有人都闷不做声。但她很快就闻到了并不陌生血的腥味。 “乖乖在这里别乱动,要是死掉可不怪我哦。” 抱着她的那个人柔声说,从声音和那股烟气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实际上当时距离她最近的就是主教,除了他不做他想。陆楠恼怒无比,实在是没料到这人竟然敢擅自动手。可是主教只是低哑的笑了一声,像一只灵活的猫钻进了黑暗之中,陆楠只能尽可能的缩在墙边,免得真的被误伤。 感觉上过了很久,实际上最多就两分钟不到,陆楠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依稀看到黑暗中打斗的身影。中间不知是谁还狠狠的扑到门上,撞得门剧烈的摇晃了一下。陆楠的心都紧紧的攥了起来,这样大的动静,外面的守卫不可能不过来询问的吧。 但奇怪的是,门外却毫无动静,守卫们像是都忽然变成了聋子。 打斗又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陆楠听到了压抑的,充满痛苦的一声低呼,随后屋里就重新恢复了安静。很快,有人点亮了烛台,陆楠摸索着墙壁站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大致环顾了一圈屋内,并没有什么激烈打斗的痕迹,只是摔破了不少器皿,随便打翻了几条长椅。那群打扮成修道士的杀手都围在门边,见她踉踉跄跄的走过来,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道路。陆楠一眼就看到了靠着门死成一堆的尸体。 他们的死相非常凄惨,身上到处都是短小箭矢,最外侧的那个男人几乎被扎成了一只刺猬,而其他几个的尸体都不完整,有一个人的整张脸都被划开了。老国王被他们挡在最里侧,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脖子上有一道几乎切断了半个脖子的刀口,鲜血夹杂着血泡还在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老国王的眼睛没有闭上,狠狠的瞪着前方,手里更是握着他的佩剑。一想到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和这个人近距离说过话,明明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尸体,陆楠还是从胃里涌起一股酸水,差点吐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哦,还有一个。” 主教倒是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清点伤员和死者,他叹了口气说:“这几个家伙还不错,竟然杀掉了我们三个人,伤了三个。这笔生意可真是亏大了。” 站着的杀手们开始熟练的清理现场,他们没有碰门口的几具尸体,用搬沙袋的手法粗暴的把死去同伴堆在了一起,用灰色的麻布裹好。几个受伤的人尽管身上鲜血淋漓,脸上还是一片麻木,看不到任何痛楚。没人搭理他们,也没人有给他们包扎治疗的意思,他们习以为常的缩到一边,自行处理着伤口。其中受伤最重的那个一半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了,他惨白着一张脸,咬着牙用一根肮脏的布带死死勒在腿上,陆楠看得浑身难受,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假如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么她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连想都不会多想。可是亲眼看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死去,受伤,流血,陆楠心中还是涌起了巨大的罪恶感。她深深的呼吸着带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扭头看向主教,低沉的说:“您是不是需要给个解释。” 其实陆楠最想做的就是冲上去给他一耳光,质问他如何敢这样自作主张。但现在屋里全是他带来的杀手,外面一直没动静,陆楠不得不联想到之前那几个离开房间说是去望风的杀手。她觉得外面的守卫多半此刻已经凶多吉少了,看来主教一开始就打算直接动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怒火对结局于事无补。倒是主教先生的业务水平让陆楠对他刮目相看。于是陆楠短暂的考虑后,就强行忍住了满腔怒火。她总觉得洛雷托搞不好正期待着自己怒火攻心的对他大喊大叫,她偏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可您花钱不就是为了要这个人的命吗,我觉得这只是在完成委托而已。” 主教带着风度翩翩的笑意从容的回答,不过见陆楠如此冷静,他果然有点失望。 “哦,是吗。” 强忍着满心的不快以及胃里想要呕吐的欲望,陆楠冷淡的说。 “那么留下这具满是伤痕的尸体,您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谁吗。不得不说,先生,您的生意做得可真不怎样。” 其实她心里不是不怕的,屋里乌漆墨黑,外面还在虽然终于没有再电闪雷鸣,大雨还是哗哗响个不停。身边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男人,以及一个可以全权控制他们,喜怒不定的神经病。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陆楠几乎本能的想要服软,表示出一点退让,至少也等离开这里,到了可以确保安全的地方再说。但她还是用尽全力没有表露出任何胆怯,挺直了脊背,哪怕此刻她的两条腿在微微发抖。 她真怕洛雷托一时兴起连带着把自己也干掉,这家伙并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人。可是假如他有那种打算,陆楠觉得要是向他求饶示好,恐怕只会死得更快。哦,果然,朱利安也好,洛雷托也罢,一切跟地下势力有牵扯的家伙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主教暧昧不明的盯着陆楠看了好一会儿,好几次陆楠都心惊胆战的觉得死神在对自己招手,但最后他只是恭敬的对她行了个礼。 “请放心,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有办法让您洗清嫌疑。不过有件事您大概也猜到了,为了确保不被人发现,我只能暗中解决了门口的几个守卫,顺带着把那个传令的侍从也一起干掉了,关于这一点,十分抱歉。” 陆楠恨得牙直痒痒,还不得不貌似平静的点头。其实她内心深处确实松了口气,因为主教实际上帮她解决了一个麻烦,那些人留着迟早都是隐患。只是这样一来她更加头痛,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她要怎么解释和掩盖才好呢。 “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再次重申,这样的场景我不想看见第二次,如果您再敢不经允许就擅自动手……应该明白吧。” 她警告的看着主教,主教倒是一脸乖巧的答应了。陆楠知道他在装模作样但也没办法,谁叫她现在手中没有什么可用的王牌,想玩弄一些见不得人把戏的时候,只有洛雷托可以派上用场。她总不能让安茹公爵香槟公爵阿弗里去帮她策划暗杀下毒窃听吧。既然洛雷托手上有可用的人手,为人又狠毒狡诈,更重要的一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明显表达出了想依附在自己势力下的意思。那么在与朱利安以及他背后势力交恶的现在,陆楠为什么要去得罪另一只实力不明的黑恶势力呢。 “啊,时间差不多了,再拖延下去的话恐怕引起怀疑,抱歉,陛下,请饶恕我的冒犯。” 陆楠只看见主教对她笑了笑,随即就直接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她闻到了一股腻人的浓厚香气,脖子也被人不重不轻的按住某个部位,很快她就开始迷糊,软绵绵的往后一倒,倒在了主教张开的手臂里。 “你……” 陆楠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他的暗算,又惊又怒的挣扎了一下,但是主教只是好整以暇的把她抱了起来,哄小孩般的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嘴里还哼起了一首旋律古怪的歌谣。 “睡吧,睡吧,上帝保佑您,我亲爱的女王。” 他跨过门口堆积着的尸体,打开了大门来到走廊,陆楠只在逐渐昏暗的视野里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随后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213章 感觉上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并没有过去多久,等陆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那张奢华宽大的四柱带蓬床上,外面天光大亮,还能听到阵阵鸟鸣。 她摸着脖子从床上坐起来,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也没有头晕目眩的后遗症。反倒是像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精神饱满,神清气爽。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露易丝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她正坐在床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太好了,您醒了。” 见露易丝衣着整齐神情安定,陆楠估计王宫里因为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流传任何丑闻,她定了定神,沉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露易丝放下水盆,这时她才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惧怕,在胸口划着十字说:“这可真是天主保佑,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您只是受惊晕过去了而已。公爵大人正带着一群人满城搜捕那些刺客,大家都吓得够呛,贝赫伦夫人忙着盘点清查,不许任何人胡说……不过您放心,这事暂时还没有传开,只是说王宫里闯进了强盗……” 她说得颠三倒四,陆楠听得心中大为不耐烦,不过还是能从她的话里简单得出一些关于现在的状况。她寻思着主教和他那帮手下大概是布置了什么假象,让王宫的人误以为从外面闯进了杀手刺客之类。由于马上就是她的加冕仪式,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其他几个枢密院的大臣肯定不会让消息传出去,估计第一时间就封锁了一切有可能走漏风声的渠道。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甚至都没有聚集在卧室外面等待自己醒来。 但即便如此,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消散,陆楠貌似平静的反复询问了露易丝好几次,确定她除了被弗兰德斯公爵告知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在露易丝的服侍下匆忙的梳洗完毕后就叫来了传令官,让他赶紧去把枢密院的大臣们叫来。 出于慎重,在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前,陆楠没有贸贸然的离开房间到外面去走动。听露易丝说,她的大多数侍女都正忙着和贝赫伦夫人一起盘查宫里的杂役侍从,免得他们到处乱跑胡乱打听。可能是被弥漫在宫廷里那股肃杀之气感染,平时叽叽喳喳话多得不得了的露易丝此刻老实得不行,什么都不敢多嘴。陆楠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安慰她,焦躁不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等了好一阵,才有侍从带着香槟公爵进来。陆楠必须承认,在看到香槟公爵那张带着惯有微笑的面孔时,她心里顿时松看一大口气。她心想这家伙还有心情将自己收拾得这么花枝招展,看来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哦,陛下,看见您平安无事,我总算是放心了。” 他以那种陆楠听惯了的轻浮语气夸张的说,几步走过来吻了她的手背。陆楠忍耐着等他磨磨蹭蹭搞完那一套繁琐的礼仪,才急忙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正借口捉拿闯进王宫偷走宝物的强盗满城乱转,安茹公爵则是严密的监控整个内城,免得一些不好的谣言扩散到外面,只有我,没什么事干又担心您的安危,所以一听到您的传唤就立刻赶了过啦……怎么,见到我您不高兴吗。” 香槟公爵半真半假的说,陆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莫名其妙呢,糟了,差点忘记巴赛尔公爵,他还好吗?” “放心,他好得很,虽然不至于活蹦乱跳,起码那口气还没咽下去,不会就这么忽然死掉毁掉您宝贝的婚约。” 香槟公爵酸溜溜的说,似笑非笑的看了陆楠一眼。 “至于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正是我们所疑惑的地方,还想来详细问问您呢。” “我?” 陆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惊讶和迷茫,直视着香槟公爵那双仿佛可以刺探人心银蓝色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瞪大双眼。 “我只记得和叔叔在那间小客厅说话,为了一些事情起了小小争执,忽然蜡烛全部熄灭了,我被人捂住口鼻就这么晕了过去。原本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居然睡在床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露易丝说是闯进了刺客?那叔叔呢?他没事吗?”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香槟公爵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也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一刻他的眼神简直冷酷得可怕,仿佛要用视线割开陆楠的皮肉,钻进她的身体,好辨认一番语言的真假。陆楠其实确信香槟公爵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因为老国王的死亡而对她有什么看法,搞不好他还会笑嘻嘻的调侃几句,说心狠手辣的她也很有魅力什么的。但陆楠就是本能的想隐瞒真相。其实此刻香槟公爵心底多半早就有了关于真相的答案,她也要死撑到底,绝不表露半点可疑。 “哦,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天主保佑,您没有目睹那个血淋淋的凶案现场。” 盯了陆楠半天,大概是没有察觉到任何破绽,香槟公爵有点无趣的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的说。尽管口气听起来很遗憾,但他脸上一丝沉痛的表情都找不到。 “我是第二个被护卫队秘密叫进王宫的人,第一个是您的好侄子路德维希,不过我确信看到的场景应该差不多。哎呀简直像是噩梦一样,尸体和血迹从房间内部一直延续到走廊,原本的护卫全部都殉职了。不瞒您说,那一刻我真是吓得全身冰冷,还以为您也遇到了任何不测。不过幸运的是,您被塞在一个柜子里面,除了失去知觉,并没有任何大碍。哎呀,这里您可就得感谢那位誓死保护您的主教先生了,要不是他死死挡在了柜子前面,恐怕现在我就要承受生命之中最可怕的痛苦了。” 陆楠用尽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变脸,她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心里满是“我可去您的吧”——什么鬼?洛雷托还变成她的救命恩人了?他的脸怎么就这么大呢?他怎么不干脆直接上天呢? “他……他没事吧?” 最可气的是肺都快被气炸了,陆楠还得做出一副担忧关切的表情追问几句。 “哦,我倒是很想他赶紧去见上帝,可惜他受了重伤,居然没死。估计等几个月他就可以带着那副欺骗世人的假笑来接受您的感激跟恩宠啦。” 香槟公爵悻悻的说。 陆楠不得不咬着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随即她又问:“那我的叔叔呢?当时他也在屋里……他……他没事吧……” “啊,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请您鼓起勇气来接受可怕的噩耗了。” 香槟公爵一脸沉痛的说。 “您的叔叔,也许是没有收到天主的眷顾,非常不幸的在这次刺杀事件里被害了。” “什么?” 陆楠应景的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过她倒也没用力过度的表露出什么剧烈的悲痛之情。香槟公爵又不是傻子,会天真的相信她对这位叔叔有什么真情实感。虽然他从来没有详细的询问过陆楠,但陆楠明白他肯定对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以及自己的盘算一清二楚。老国王死在了巴赛尔公爵之前陆楠笑都来不及,哀伤得痛哭流涕反倒是立刻可疑得不行好不好。 她震惊了几秒钟,随即就忧心忡忡的说:“糟了,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脱不了干系,是我请他进宫,可偏偏就发生了刺杀事件。我毫发未损,叔叔却遇刺身亡……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策划来针对我。” “是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香槟公爵懒洋洋的说,顺手将散落在陆楠耳边几缕长发挽了一下,看样子已经开始走神,甚至还想凑过来亲她。陆楠一把推开了他,愤怒的说:“公爵,现在是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吗!很可能有人策划了阴谋想算计我,要是被人怀疑是我想暗杀自己的叔叔怎么办?” 香槟公爵身子一歪,就势倒在了床上,他用一只手撑着头,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微笑。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陆楠总觉得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在暗示自己什么,让她觉得自己的一切表演都像个小丑。 “好啦好啦,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要我说,不管是谁干的,您的那位好叔叔死了都是好事。我们已经牢牢的把这件事控制住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走漏消息。还有两天您就要举行加冕仪式,届时您就是帝国正式的皇帝。然后您再宣布老国王的死讯,让巴赛尔公爵继承王位。那之后的就是你们两人协商调查的事了。要是连死者的亲儿子都不吭声,其他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随即搂住陆楠的腰强行将她按在自己的身上,两只手不老实的到处乱摸,还试图掀开她的裙子。 “已经三个星期了,我的陛下,您一次也没有私下召见过我,难道我已经失去您的宠爱了吗。” “不,等等,放手。” 陆楠趴在他的胸口很快就被亲得气喘吁吁,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跟男人厮混,恼怒的拉扯着他的头发要他放手。香槟公爵脸上还带着那种可以让女人意乱情迷的诱惑微笑,动作却凶狠得像是饥饿已久的猛兽,死死咬着陆楠的舌头,几乎都要把她的舌尖吸出血。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很快就有点擦枪走火的意思。陆楠虽然心里还是不想,但身体却早就软绵绵的瘫倒。她对此很是愤怒,竟然会让欲望战胜了理性。 她还在苦苦抵御诱惑,香槟公爵却已经迫不及待,近距离之下他的瞳孔都因为兴奋而放大了一圈,胡乱的扯着她身上繁琐的衣带,嘴里还甜蜜蜜的诱哄:“亲爱的,你就不想我吗,我可是每天都想你想到睡不着。一边不许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一边却又不肯满足我,这是什么酷刑和折磨。” “你是猴子吗,除了这些事情就不能想想别的!” 陆楠怒斥着企图从床上跳下地,却被他抓住小腿拖了回去。其实陆楠也知道,如果自己真心拒绝,香槟公爵并不敢乱来。陆楠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她应该赶紧去确认昨晚那场“刺杀”的后果才对。但是香槟公爵异常的热情和粗暴带给了她一点新奇的感受,倒不是说以前他很冷淡还是怎么样。陆楠总觉得他的那些爱抚与缠绵都很例行公事,让她总是提不起兴趣。但是此刻她第一次从香槟公爵身上感受到了粗野与肮脏的欲望,他看起来像是想要把陆楠撕成两块的意思。陆楠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戳到他,才让他毫无预兆的像动物一般发起情来。不过她还是得羞愧的承认,比起温柔情人那款,她更喜欢粗野狂暴的风格。 他们翻来覆去的做了好几次,直到彼此都精辟尽力大汗淋漓。期间倒是有人在外面敲过门,但可能是听到里面隐约的动静,很快就没了声息。平静下来后陆楠把脸埋在枕头里郁闷无比,她就知道,不该找香槟公爵这种小妖精当情人。 “好啦,别生气了。” 大概是彻底的发泄了一通,香槟公爵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沙哑的说:“不就是担心那些破事儿吗,我发誓一定会为您彻底扫平,让您顺顺利利的完成加冕仪式,没有任何不好的后果。” 这一点陆楠还是相信的,香槟公爵并不是没有能力的男人,他只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划水,不想老实出力。陆楠心想莫非是因为陪他酣畅淋漓的打了几炮的关系?那以后想让他乖乖干活难道还得先全力以赴的和他睡一觉?陆楠觉得不能开这种头。她不排斥和香槟公爵发生关系,但要建立在她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基础上。陆楠又不是香槟公爵的情妇,岂有放下身段去伺候他开心的道理。就算是他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也不行,那样的话,陆楠跟妓女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给钱就可以随便睡吗。 心里这么想着,陆楠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香槟公爵,开始琢磨是不是需要再去找个情人来敲打一下香槟公爵,让他明白自己该有的立场和身份。总之,陆楠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男人企图掌控自己,哪怕他再怎么有用和能干也一样。 闭上眼没有再理会香槟公爵,陆楠考虑起了其他事情,想了半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忽略很久的事情。她跟香槟公爵之间的关系尽管从来没有大肆宣扬,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阿弗里应该知道吧?虽然以这个世界的风俗,陆楠倒不是很担心订了婚还有情人跟建立英明神武君主形象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还是有点想知道阿弗里到底对此有什么看法。但这个该怎么问呢,总不能直白的说“嗨你觉得我快结婚了还给未来丈夫带绿帽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不过以时下的论点,搞婚外恋并不算在人品败坏的范畴,连她正牌未婚夫都从未对陆楠有情人这件事表示过不满跟谴责,陆楠觉得就算问了阿弗里,他多半也没有任何看法。他要的只是一个足以英明可以效忠的君主,至于这个君主私生活如何,他干嘛要去过多关注呢。有时候陆楠觉得,大概在阿弗里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名叫“克洛泰丝”的人形模板而已。 “啊,我在想些什么呢。” 心中默默的嗤笑了一声,陆楠没有抵抗,任香槟公爵从后面抱住了自己。虽然只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虚假的关系,至少此刻彼此的身体是温暖的,让她产生了一种可笑的安心感。但仅仅只是在这短暂的瞬间,等到离开床铺,依然只有她一个人,依然谁都不可信赖。 第214章 等到陆楠再一次从床上爬起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很快就要入夜。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她心里有气却又不好发作,香槟公爵大概也是看出了此刻她正满心不悦,难得乖巧的没有跟她纠缠,急急忙忙离开去处理一系列需要善后的工作了。这个人基本上还是能做到言出必行,所以陆楠倒没多担心出漏子。 她随便的收拾了一下,吃了点东西,赶忙去探望留在王宫里休养的巴赛尔公爵。一进门就看见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还守在床边,看样子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步。而巴赛尔公爵依旧脸色发青,床单下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的痕迹,幸好他依然活着。听到陆楠进来的动静,他微微动了一下,睁开眼望了过来,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蓝色眼眸毫无光彩,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玻璃珠。 陆楠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就犯起了难,她该怎么对巴赛尔公爵开口呢,总不能欢天喜地的恭贺他王位到手。但要做出一脸悲伤的模样通知父亲不幸的消息太虚伪了。但巴赛尔公爵像是看出了她的踌躇,挣扎着在侍卫队长的搀扶下直起身,艰难的依靠在床头,喘息了好一阵,才用低微的声音说:“不必再说什么,上午的时候弗兰德斯公爵已经派人将那个消息告诉我了。” “呃,好吧。” 纵然陆楠觉得自己不必心虚,但是眼前的场景确实太过诡异,她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比较好。其实她私下有考虑过巴赛尔公爵是不是故意引自己上钩,毕竟要不是他,陆楠不会突发奇想的去杀掉老国王。但巴赛尔公爵这幅垂死的样子仅靠伪装是装不出来的,除了老国王当年有暗杀他嫌疑这件事陆楠没有证据,仅仅是靠他个人的一面之词。其余的事情陆楠早就找人验证过,巴赛尔公爵没有说谎。 他欺骗陆楠有什么好处呢?死掉之后即便王位由他的儿子继承,还不是一样要在陆楠手下讨生活。身为帝国的皇帝,陆楠存心要对付一个年幼无助的小国王简直轻而易举。由于母亲出身低微,这位小国王还没有母系势力作为支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诺曼底公爵跟陆楠这个姑妈了。诺曼底公爵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他对巴赛尔公爵本人情深义重,可不代表对他儿子也能一样。即便他现在没有任何想法,手掌大权久了,难道就不会产生取而代之的念头吗?巴赛尔公爵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宁愿付出一半国土的代价也要将儿女托付给陆楠,而不是交给诺曼底公爵代为照顾。 “他倒是对自己的老婆孩子很关心,那份婚约基本就是把整个西法兰都交给我处置了,唯一的条件无非是想保全家人的性命,让他们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陆楠看着公爵惨白的脸,真不知该说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还是说他为了老婆孩子亲爹都不要了。不过她只要有实际的好处到手就行,别人家里的恩怨情仇并不太关心。 “既然您早就知道了,那么暂时要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到加冕仪式举行后再公布,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沉默了一会儿,陆楠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出了口。她看着巴赛尔公爵的眼睛,暗暗揣测着此刻他内心的想法,具体内容她当然不知道,但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是的,我完全理解。” 巴赛尔公爵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勉强挤出了回答,他用虚无的目光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虽然还活着,但他看着跟死人也没多大差别。 “不过,按照帝国的法律,毫无疑问您现在已经是西法兰正式的国王,为了确保不出问题,我觉得让教会立刻为您举行一个简单的继位仪式,然后在相关文件上签名确认,您觉得怎么样。” 能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番话,陆楠觉得自己脸皮的厚度确实也相当可以了。连那位一直都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的侍卫队长都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下。巴赛尔公爵咳嗽起来,喘息着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是啊,是啊,当然了,不得不说,您比我想象的更适合成为皇帝……只要您能一直保持这份理性,帝国的未来一定会变得非常辉煌。” 陆楠对这位命不久矣的堂兄有那么一份怜悯,但也有一份轻蔑。她心想主动提出暗杀的可是公爵自己,她不过是当了一会帮凶罢了。既然明知这个王位是踏着父亲的尸体到手的,现在又露出这么一副愧疚痛苦的样子干嘛呢。仔细想想,他和老国王其实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局面。当初要是他愿意退让,别违背父亲的意愿,坚持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不是皆大欢喜。又要爱情,又要权力,还想家庭美满幸福,呵呵,哪来这么好的事。 但公爵显然没几天好活了,陆楠无意去讥讽一个快死的人。她见公爵疲倦的闭上眼睛不想说话,就默默的退出了房间,让早就准备好的一系列教会神职人员进去。由于之前陆楠的干涉,巴赛尔公爵依旧是西法兰的合法继承人,所以老国王死后他自动成为下一任国王,只要在相关文书上签字,再由教会公证即可。至此陆楠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起码她的婚约,以及未来一半国土都稳了,不枉费她尽心竭力忙碌又被惊吓。 她在走廊上溜了一圈,弗兰德斯公爵和路德维希果然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封锁得死死的,根据陆楠观察到的结果,王宫里虽然有点人心惶惶,但大多数人只是听说昨晚借着大雷雨有一群刺客潜入王宫,给女王陛下造成了不小的惊吓,完全不知道死了很多人的事情。侍从和侍女们面色如常的忙碌着手上的事情,一切看起来和平时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暂时的封闭宫门,王宫里没有了那些来来往往谈笑风声的贵族男男女女而已。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马上就是陆楠的加冕仪式,王宫早在几天前就禁止人随意进出了。 走上楼梯,不经意之间看到了身着护甲的守卫,陆楠想起了被洛雷托杀掉的几个倒霉鬼。陆楠都不知道弗兰德斯公爵到底是怎么解释那几个守卫不幸身亡这件事的,她也懒得管,只是吩咐要补偿那几个殉职护卫家里一大笔钱而已。仔细想想,死掉的几个守卫里面有两个人她还认识,都是很年轻很腼腆的小伙子,平时偶尔对他们笑一笑都可以脸红半天。里面那个叫路易的青年还曾经因为帮她捡起一条掉落的手帕而开心了好几天。但眼下他们都变成了尸体,僵硬的躺在棺木里,即将在泥土里腐烂殆尽。陆楠下意识的甩了甩头,将心中忽然涌起的那股刺痛强行抛之脑后。 见她好像打算就这么直接回房间了,跟在她身后的露易丝犹豫了许久,才怯怯的说:“陛下,您不去探望一下主教阁下吗。” 陆楠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没去探望呢,她狐疑的盯着露易丝,猜测着难道这又是一个罗塞。但露易丝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疑惑和担忧,并没有任何少女怀春的羞怯,大概她真的只是对此感到奇怪吧。按照常理,陆楠是应该去亲自探望并感谢一下主教才对。 但陆楠一想到他就顿时一肚子火,探望个屁,没把他撕了都算好。这位仁兄打着什么如意算盘陆楠又不是不清楚,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正式踏入她的近臣圈,从此插手她身边一系列不能见光的事务。陆楠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朱利安那堆人,洛雷托毫无疑问专业且利索得多。再说主教想要什么显而易见,他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朱利安以及他身后势力想入非非,陆楠岂能容忍有人将自己当做一个跳板和生孩子的工具。 但这不代表陆楠可以接受主教得寸进尺,公然算计起自己的行为。她决心要好好的冷落一下他,让他明白自己的本分。 “哦,确实,可我真的太累了,只想赶快休息。要不等一下叫人以我的名义带着礼物去探望一下主教?” 思及此处,陆楠便扶着额头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露易丝马上愧疚起来,上前搀扶着她:“哎呀,那您怎么不早说,快,我扶您回去躺下。都是我不好,都忘记了您才生过一场大病,身体还很虚弱呢。” 见露易丝已经忘记了主教的事情,陆楠乐得装傻,故作娇弱的被她搀回了房间,还强行给她灌了一杯加了葡萄酒的热水,按在了床上。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放香槟公爵大人进来了,明知您身体不好还一个劲儿的缠着您不放,亏得大家都说他很体贴呢。陛下您也是,为什么要放任他胡来啊,宠爱他也不是这样的呀。下次不管他怎么求情我都绝对不要开门,让他好好忏悔自己所做作为去吧。” 一边给陆楠拆头发,露易丝一边唠唠叨叨。陆楠有点好笑又有点享受这份关心,这大概就是明明露易丝喜欢说话又活泼过头,陆楠还是把她留下当贴身侍女的关系吧。和赛莉西亚那几个恪守本分的侍女不一样,陆楠明显能感受到露易丝心中对自己的那份崇拜和依恋,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或者说喜欢那个陆楠精心营造出的假象。陆楠忍不住会想,如果露易丝知道她干的一系列事情,还会用这种闪闪发亮的眼神敬仰又喜悦的看着她吗。 露易丝给她整理好,就去窗边放下了窗帘,屋内顿时变暗了不少。陆楠本来不想睡觉,可是跟香槟公爵滚了半天床单确实很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状露易丝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但这时偏偏有人在外面敲门,顿时将陆楠涌起的瞌睡惊飞了一大半。 “谁啊?” 见陆楠强打精神的从床上坐起来,露易丝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陛下,安茹公爵想要请求觐见,他就在门外,您要见他吗?” 外面的侍从战战兢兢的问。 觉得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陆楠掀开床单穿上鞋子,接过露易丝递过的睡袍披上,还在打哈欠,懒洋洋的到了外面专门用来接见大臣的小客厅。安茹公爵倒是一如既往衣冠过分整洁的站在那里,可是他的样子却很不对劲。尽管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额角上青筋冒出,看着明显是在强忍怒火。 陆楠察觉到了异样,简单的招呼了一下,等他行完礼之后就示意所有的侍从都退出去。期间安茹公爵一直死死抓住手里的手杖,陆楠看到他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果然,等到最后一个人关门退出,他就立刻以尖锐的态度发出了质问。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他竟然用到了“你”这个代指,而不是一贯疏离冷淡的“您”,可见差不多已经被气晕了头。陆楠先是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不知为何,安茹公爵再表现得如何怒气冲冲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惧的。陆楠好整以暇的坐下,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裙摆,一脸无辜的反问:“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懂——啊!” 总是表现得非常讨厌她,连不小心碰一下都满脸嫌弃的安茹公爵竟然出乎意料的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咬着牙狠狠的说:“别在做出这幅样子企图欺骗我,克洛泰丝,你也只能骗骗阿弗里和尤里安那样的笨蛋,难道我还不清楚你的本性吗,你一直都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用尽任何手段的女人!承认吧,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你的阴谋?你策划了一切,杀死了自己的叔叔,还装得好像受害者一样清白无辜!为了当皇帝,你就能这么卑鄙狠毒吗!” 陆楠简直被他这种奇怪的怒火搞得莫名其妙,安茹公爵又不是那种满脑子天真不知现实的傻子,难道他会不清楚涉及权力,别说杀人了,再恶心的事情人都能干得出来。再说陆楠从来没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的真面目,以前她算计卡洛曼的时候也没见他发火啊。再说了,就冲安茹公爵现在的身份地位,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搞下台取而代之,他敢说自己绝对清白无辜,从来不做任何一件有违良心的事情吗。呵呵,那样的人,根本无法在宫廷里活下来。 她拉下脸,冷冷的打开了安茹公爵的手,沉声说:“您的老毛病又犯了,公爵。这算什么,您以什么身份来审问我?现在乖乖的退下,我还能原谅这份不敬。否则,就别怪我对您不客气了。” 安茹公爵怒极反笑:“怎么,觉得我是在随口乱说吗,尊敬的陛下。很遗憾,我不仅有确凿的证据,甚至连证人都有,他们都可以明确的指正,就是您,在昨晚亲自策划了一起暗杀,杀死了自己的叔叔。需要我把这些东西丢到您的脸上才肯承认罪行吗?还是别那么狼狈了吧。” 陆楠诧异的挑高了眉毛,她倒不觉得安茹公爵是在诈自己,大概极有可能他真的有证据。换个人陆楠也许会惊慌失措,只想着赶紧杀人灭口。但是安茹公爵……怎么说呢,陆楠自信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既然如此,您还在这里和我废话什么,赶紧带上证据和证人去教会控告我呀。” 她翘起一条腿,不屑的笑着,刻意表露出了安茹公爵最讨厌最厌恶那副嚣张跋扈还十分恶毒的嘴脸。 “还是说您在期待什么,想看我吓得痛哭流涕还是心惊胆战,跪在地上拉着您的衣袖苦苦哀求,念诵着天主之名发誓一定悔过,从此乖乖向善做个纯洁善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好人……” 说到这里,陆楠带着满满的恶意笑了起来。 “您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幼稚。” 无视安茹公爵铁青的脸,陆楠自顾自的说:“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您,帝国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皇帝,该哭的人就变成您了。想必您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成功的君主,必须足够虚伪狡诈,阴险狠毒,既要会演戏,又要会撒谎。当然啦,人前还是得表现得毫无瑕疵,公平仁慈,那也就足够了。我自认自己还蛮符合这个标准。所以很抱歉,我是完全不明白您有什么好生气的。您不也说了吗,我是个卑鄙狠毒的女人,那不管做出任何事都不算奇怪吧。” 第215章 安茹公爵的胸膛因为怒气不断的起伏,看着他冷漠的面具片片破碎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老实说陆楠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们因为同样的问题发生争执了。她很想知道,安茹公爵到底对自己有怎样的认知,为什么每次发生差不多的事情,他都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跑来义正词严的质问,就像他有这个资格一样。 也许因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下意识的希望君主不光有称职的工作能力跟态度,最好道德方面也能成为一个无可指摘的完人?真要是这样的话陆楠简直要笑破肚皮。谁不想干干净净一身雪白?可她又不是在做慈善事业,在这种地方,妄想手上不沾一点鲜血从头到脚问心无愧……这是在开玩笑吧。她充满恶意的幻想着假如自己真的符合安茹公爵的要求,天真纯善,对谁都推心置腹,看见一丁点儿血迹就嚎啕大哭,动不动把“我不想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呆下去”挂在嘴边,安茹公爵又会是什么表情。 啊啊,想想还真是让人索然无味呢。他也就这种水平了。 陆楠猛然就丧失了继续嘲讽他的兴趣,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安茹公爵爱怎么诋毁就怎么诋毁好了,反正这个人终究是不会将自己的私人感情凌驾于大局之上的。起码目前来看陆楠这个未来皇帝做得还算不错,态度和能力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领主国王。想必安茹公爵自己也清楚得很,在加冕仪式即将举行的时候,他不但不能拿着那些证据出来指证陆楠,反倒是要全力销毁一切对陆楠不利的因素,免得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势再次动荡。 想到这里,陆楠放下了翘高的腿,充满厌恶的对安茹公爵说:“行了,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您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就是最后您想说的全部?” 安茹公爵在她短暂的沉默之际倒是压制住了怒气,恢复了平静。陆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还想听什么。哦,顺带一提,虽然刚才我的态度稍显激烈,但您的指控我不会承认的。要么就拿着证据去教会指控我谋害血亲,要么就闭上嘴赶紧滚出房间。” 陆楠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冷漠的说,哪怕他们已经当场撕破了脸,她依旧不会松口承认什么,哪怕明知不可能会有窃听录音也一样。 安茹公爵讥讽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尊敬的陛下,您表现得如此坦然,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根本不会那么做吗。虽然很不情愿,可是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替您收拾一切遗漏,让证人闭嘴,让证据消失……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您的帮凶了。恭喜,您大可以继续坦然下去,不会有人发现您的罪行,并且顺利的戴上那顶您梦寐以求的皇冠。” 他这么说陆楠倒是有点惊讶,虽然很想问问细节,比如具体证据是什么,证人又是谁,但既然她已经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反而不好问出口了。于是陆楠只是似笑非笑的举起手轻轻鼓了下掌,讽刺般的回答:“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感谢您的好意,并且给你颁发个勋章什么的。” 安茹公爵忍耐的闭了一下眼睛,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发火。 “那么,看在身为帮凶的份上,能不能请您屈尊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那顶皇冠吗?可是它已经是您的囊中之物了。那么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但我看不出帝国目前有任何巨大的危机需要您冒着危险策划如此罪行。我想了很久,只能猜测出您跟巴赛尔公爵有了什么私下的协议,所以必须要确保他顺利得到王位。但是,明明可以从另一条更正式的道路取得同样的结果,您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并不是非要杀人才能让巴赛尔公爵获得王位吧。” 他放软了语气,一本正经的探讨起来,陆楠反而无言以对,安茹公爵所说的正是她曾经仔细权衡考虑过的。她该怎么回答?说她只是等不及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更不想出什么岔子吗?安茹公爵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答案吧。 “实际上我一直都在默默的观察您,您平时表现出的种种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这不可能是演戏,因为不会有人为了演戏拼命到这样的地步,必须承认,您的付出与努力超越了我对女性的认知,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您这般程度。但越是如此我越是感到迷惑不解,因为您没有什么爱好,也不喜欢享乐,不光是衣服珠宝,女人喜欢的宴会舞会您都是出于职责和义务才勉强参加。至于说到男人,除了香槟公爵之外您也没有其他情人。那么,您如此贪婪如此迫切的想要获得更大更多的权力是为什么?人们渴求权力,无非是喜欢随之而来的那些财富享受。但我并没有看到您表现出对那些东西的沉迷……所以,您不惜杀人也要获得更多权力与土地的意义何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质疑这个问题,陆楠自己都没好好考虑过这方面,一时之间张口结舌。确实,她拼命的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想要掌握更大的话语权,归根到底就跟搜集通关游戏必须的要素差不多。这个时代那些常人觉得至高无比的物质享受,陆楠压根儿就看不上。金银珠宝倒是短暂的迷惑过她,可是跟抽水马桶无线WIFI以及各种方便干净的现代科技来说,又算不得什么了。当然了,她很喜欢居于顶点发号施令的感觉,但这一点还不足以抵消回到原来世界的诱惑力。要是时间向后推移个一千多年,差不多有了基本工业革命的苗头,陆楠可能还会觉得留下来当个女皇帝很不错。但眼下这种得个感冒都极大可能会丧命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的时代,还是算了吧。 况且,还有一纸要命的契约压在陆楠头顶。根据那个魔鬼喜怒无常的性格,陆楠很担心哪天他忽然心血来潮厌倦了这个游戏,她失去了可以死亡重溯的外挂,那可真是哭都哭不出来的悲惨。 见她久久不语,安茹公爵又催促道:“请告诉我,为什么?您到底在渴求什么?为什么您非要表现得如此迫切?别跟我扯什么帝国的荣耀辉煌,您可不像是个醉心于此的人。您就像是一个强迫自己完成工作的人,至少我看到的大多数时候您都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去面对一切。做皇帝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定义吗?那您为何又非要不顾一切的拼命掠夺,好像生怕时间不够用一样?您在隐瞒些什么?您在苦恼些什么?” 陆楠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没想到居然被安茹公爵发现了。可他平时不都表现得十分冷淡吗,到底是什么时候默默观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仔细想想确实也是,陆楠喜欢权力,也不讨厌勾心斗角,但要是这一切都建立在需要不断撒谎欺骗甚至大规模杀人的基础上时,滋味就不是那么好受了。陆楠觉得自己可以顺利接受,无非是因为她认为迟早可以离开这里,所以不管犯下任何罪行她都还没有太大的负担。然而有些东西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就像陆楠可以无视那些她看不到的死亡和鲜血,却无法逃避发生在眼皮底下真实的谋杀一样。 不过说到底仅仅只是犹豫一下就立刻采取了杀人计划,她的道德底线确实比想象中要低很多啊。看来被人指责冷血自私倒也不是凭空而来。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 安茹公爵还在看着她,脸上没有惯有的冷漠和嘲弄,显得有几分真诚。按照他一贯的性格能说出这么多话简直是上帝显灵,陆楠一瞬间竟然有种冲动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好好倾吐一番。各种苦闷和压力堆积在她的心底,无从宣泄,早就腐烂化为了一滩污泥。但是陆楠最终只是紧紧的闭着嘴。她不可能说出一切,这是必须保守的秘密。 “难得听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还真是感动呀,亲爱的公爵。” 她装模作样的说。 “可惜只能赞叹一声您过于旺盛的想象力了。实际上我都不知道您一个人默默脑补了那么多。您要听真相吗,真相很简单。为什么不单纯的相信我就是一个天生喜欢权力的女人呢。只有牢牢的把更多的权力紧握在手中,我才有活着的感觉。征服一切,拥有一切,踏平放眼望去最偏远的土地,让所有人都大声歌颂我的名字,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为此我将不惜一切。” “真的是这样吗?” 安茹公爵语气沉重的问,死死的盯着她。 “啊,是的,就是这样。” “即便是不惜杀人,甚至愿意为此犯下更大的罪行?” 他的一再追问让陆楠心生焦躁,她不耐烦的喊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公爵,别再翻来覆去的念叨杀人不杀人了!难道您会不知道这王宫里面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过是像其他人一样满身污水的活着而已。既然对一个品行洁白的君主有那么深的执念,您愿意为了我弄脏自己的双手吗?只要您敢回答一句是,谁还不能高举手臂当一个连上帝都必须点头的好人!” 安茹公爵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您能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吗。” 陆楠不屑的哼了一声:“假如您能做到的话。” 她本来只是想嘲讽一下安茹公爵,让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摆出一副高姿态来审判自己。没想到他皱了下眉头后,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好。” 陆楠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人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等等,什么好,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是说——” “请放心,我非常明白您的意思以及自己应该怎么做。” 安茹公爵以一贯凛然的态度平静的回答,因为太过平静了,陆楠几乎觉得有点不真实。 “也许您会觉得我可笑,但我真心希望坐在王座上的人可以问心无愧,以完美的品行与道德面对一切质疑。是的,您说得很正确,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必须残忍和冷酷。但假如有人愿意代替承担一切阴影背后的罪孽呢。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这样才有足够的底气去主宰整个帝国。” “您脑子有问题吧?难道我会只凭这么几句话就真的信了?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些什么吗,公爵?” 他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到完全无法质疑这是不是在开玩笑,陆楠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怪异的看着他。如果此刻那个魔鬼出现在面前,陆楠也许会忍不住用一个灵魂作为交换,来看清此刻安茹公爵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确实他平时的行事就能看出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完美理想主义者,但也不至于拼命到这样的地步吧。就算是把陆楠全方位的打造成了一个毫无瑕疵的理想君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您会看到的。” 安茹公爵单方面的切断了这次谈话,看来是打算离开了。要不是看他表情平静,完全没有露出什么诡异的狂热和殉道者的满足,陆楠几乎以为他已经疯了。她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安茹公爵标准的行了个礼就离开,觉得自己犹如在梦里。直到晚上夜幕降临,安茹公爵把一个她很熟悉的人送进王宫,陆楠才愿意相信下午发生的一切不是幻想。 一头白发皮肤也惨白到不正常的少女垂着头站在她的面前,用一板一眼的声音说:“我是公爵大人送来……”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 按照太阳穴,陆楠差一点就叫出了拉比这个名字,幸好及时想起此刻她还没有被自己取名。所以安茹公爵这算是送投名状来了吗?想到前不久她稍微用拉比威胁了一下他,他就立刻翻脸的场景,陆楠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直到现在她都还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安茹公爵到底在想什么啊,她真的搞不懂。 对于拉比的个人情况陆楠当然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但是鉴于这个少女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陆楠仅仅给她取了同样的名字,又安排了一下她的衣食住行,没有急着套近乎。总体来说她还是很高兴的,贝赫伦夫人终于可以滚蛋啦哈哈哈。最近她背后小动作频频,搞得陆楠早就失去了对她的耐心。 原本想去套套拉比的口风,问一下安茹公爵到底在抽什么疯,而拉比身为他的妹妹,对这个哥哥又有什么看法。主要是陆楠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安茹公爵根本谈不上什么深刻的了解,想要得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结果外面的传令官却跑来通报说主教大人醒了,想见见女王陛下。 陆楠瞬间充满厌恶,但还是只能压下满心的不耐烦装出很担心很高兴的样子去探望他一番。正好她也有问题想质问洛雷托,到底怎么收尾的,为什么会走漏消息被安茹公爵知道啊? 由于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所以主教先生暂时就在王宫东侧的客房里,陆楠满心期待想看他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模样,结果看到一个脸色雪白犹如垂死的圣子般被一群人关心慰问的主教,不但没有毁容,反而有一种献祭般的美感,顿时就大感腻味。果然这家伙无时无刻都不忘给自己艹人设,比她还走火入魔。 装模作样的慰问了几句,见屋里其他人都退出去了,陆楠才板着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啊,您说那个啊。” 主教斜靠在床头,平时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有点凌乱的散落在脸颊两边,不知道是化妆还是真的大量失血带来的苍白让他有一种随时都会折断的纤细感——当然陆楠知道都是错觉,都是特效。这家伙从内到外都乌漆墨黑坚硬如铁,纤细什么,不存在的。 “其实我得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 见他微微皱着眉头,仿佛真的很不安似的,陆楠立刻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必须承认,我有故意走漏一点消息,放了个活口出去——别这么盯着我啊亲爱的陛下,我只是想把矛头指引向香槟公爵,让他知道真相并且手握对您不利的证人跟证据而已。” “……为什么?” “您说为什么呢,我的陛下。” 主教抿着嘴微笑起来,那个笑容绽放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天真无邪不知世事的少年。 “可惜啊,那家伙比我想的还狡猾,居然没有上钩,直接又把麻烦甩给了安茹公爵。嗯……听说下午的时候安茹公爵怒气冲冲的进宫求见,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具体的细节吗。他该不是被气得发疯,扬言要以此去指控您吧。” 陆楠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但她很想抽面前这个笑得跟花儿一样的家伙。 “需要我替您解决掉他吗,陛下?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找准时机,暗中下手,保证连尸体都不会有。” 主教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口里吹出的气息毫无温度。陆楠近距离的看着他的深沉到几乎接近黑色的眼睛,就像是暴风雨下的大海,翻滚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第216章 “能别再搞事了吗,我不想在加冕仪式之前闹出任何乱子。” 没好气的推开他的脸,陆楠颇有蛋痛之感。其实她明白主教只是说说而已,还不至于真的去做。但谁也不能保证万一她开玩笑的点头这人跑去干掉安茹公爵的可能。她很想把安茹公爵的问题拿来问问洛雷托,他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她最后没问,只是警告的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的头:“我不需要不听话的打手,希望阁下能对自己的身份和定位有个清晰的认知。” “啊,当然,您的底线在哪里,我还是十分明白的。不过一个合格的恶棍就是要乐于不断挑起事端,并且干掉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阻碍呀。” 主教笑眯眯的对她摊了摊手。 陆楠冷笑一声:“那也先等您有了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那样的身家再说吧,别再试图去动他们,惹恼了他们,我会很痛快的把您丢出去平息他们的怒火。” “这是在暗示我,连陛下都不敢对抗他们吗,啧啧啧,这可不太像是您的一贯风格。” “这种水平的挑拨对我没用,省点口水吧。” 懒得和这个人再多说,陆楠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忧心忡忡的出门跟负责照顾主教的侍从说了几句,叮嘱他一定得好好照顾伤员,不管缺少什么只管以她的名义去找王宫总管索要。她最后再三嘱咐为了让主教好好休养,这段时间禁止他下床,禁止他见任何人。想想不保险,陆楠还又随即点了几个侍从轮班照顾,务必要他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 她还真的有点担心安茹公爵被心血来潮的主教给干掉了。 “啊,果然,团队精神什么的完全不存在,这些人只想互相弄死对方而已。” 叹着气回到房间,陆楠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当初打造工作团队的事情。职场上的激烈竞争和互相攀比以及错综复杂的人心与感情,让即便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团队在工作中也时常争执不断,互相扯后腿,所以陆楠才深深体会到不搞办公室恋情以及不要和同事成为好朋友的正确性。结果现在她目前的主要团队没一个省心的,先不谈对她这个大老板忠不忠诚的问题,几个人互相之间根本水火不容啊。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一直都看不惯对方,而安茹公爵要是知道洛雷托的真面目,还不气得咬牙切齿逼着陆楠把他吊死在城门上。洛雷托脚跟都没站稳便开始琢磨怎么弄死香槟公爵和安茹公爵,简直不能再棒了。 陆楠只能庆幸还好她只和香槟公爵有男女方面的牵扯,其他两个人清清白白,不然的话大概他们能直接明刀明枪的整死彼此。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三个男人都不是那种认同分享理念的类型。再说一个男人就让陆楠够烦了,她哪来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周旋在诸多男人之中啊。 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陆楠只想赶紧躺平,但一转眼看到了摆放在书桌上那张她写好的救灾要点,她又不得不挣扎着爬起身叫来枢密院的几位大臣,安排商议救灾的事情。由于最近忙着折腾加冕的事情,又发生了昨天的刺杀事件,弗兰德斯公爵跟富瓦伯爵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有安茹公爵愿意站在陆楠这边。香槟公爵原本是肯的,一见到安茹公爵说话他立刻就开始装死。陆楠磨了半天嘴皮子,甚至搬出了“不想在加冕之前闹出事”的理由,才勉强让几位大臣一致同意。 期间路德维希还来了一趟向她汇报刺杀事件善后事宜,当着几个枢密院大臣的面不好详细询问,陆楠只能叫他过一会儿再来。贝赫伦夫人带着诸多裁缝工匠敲了好几次门,催促她去最后试穿修改几套礼服,决定加冕仪式当天的装扮。然后还有王宫的管事们送上各种需要确认的最后计划,关于加冕仪式当天的各种准备,宾客名单,座位安排,宴会程序……一时间屋里的人来来去去,简直跟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好了,先生们,差不多就是这样,赶紧安排下去,我可不想加冕当天一边王宫里欢声笑语,一边外城的可怜人们无家可归饿得嗷嗷叫。现在天气这么热,万一死人太多发生大规模的瘟疫就真的有趣了。” 陆楠一边确认着各种需要签名的清单目录,一边心不在焉的对几位枢密院大臣说。 “维持外城治安的事情,卫队长要带着他的人忙加冕这边抽不出手,富瓦伯爵,您去和阿弗里商量一下,暂时调一下他那边的人,一旦发现有死掉的人必须马上妥善处理,不能让尸体长期暴晒腐烂。香槟公爵,麻烦您去清点一下具体受灾的人数,做个大致的估算。安茹公爵,筹备衣物和分发食物的这件事就交给您了。至于弗兰德斯公爵……” “陛下,我是真的没办法,太多事情都需要我亲力亲为了。” 老头一脸委屈的诉起了苦,陆楠瞟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身为枢密院首席加外务大臣,他确实很忙,最近一波一波的领主与封臣都陆续抵达了王都。接待他们安排住所还有负责招待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陆楠才不想管,全部丢给弗兰德斯公爵操心了。她最多偶尔去参加一下举行的各种宴会舞会,和主要的大封臣们打个招呼。但弗兰德斯公爵显然很享受这种环境,每天如鱼得水的游走在诸多贵族之中,天才知道他又捞了多少好处。 “那协助民众们清理和重建的事情就交给路德维希处理,需要的钱从我的私库里拨。” 和库曼停战以及教会服软,极大的缓和了陆楠的财政压力,加上最近上勃良第公爵连着送了好几次钱过来,说是王室产业的收入。虽然看账本显然不对,但想到掌握王室产业的这些年估计这个老头也暗中捞了不少,吐出来理所应当,陆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收下了,算是默认过去的旧账一笔勾销。于是干瘪的国库充实了起来,她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哦,多么仁慈和善良啊,那些可怜的人知道了您的善举,一定会大声歌颂您,为您祈祷的。” 只要别让弗兰德斯公爵出钱,他什么都好说,立刻大声的拍起了马屁。富瓦伯爵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原本香槟公爵也应该来吹上一波才对,但陆楠注意到他今天格外沉默,全程都没说过几句话,斜靠在扶手椅里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里的手杖,偶尔用古怪的表情看一眼同样沉默不语的安茹公爵。 见他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陆楠只想扶额,这货大概又又又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安茹公爵单独进宫见过自己。陆楠很想对他吼一句,维持喜欢嫉妒情人的人设可以,但别老这么搞行不行。实际上她真的不是很享受男人为自己吃醋的感觉。她只想香槟公爵乖乖干活。香槟公爵要是肯别整天琢磨这些歪门邪道,老老实实的为建设国家出钱出力,陆楠一定把他当做心肝宝贝般的捧上天。可惜,他要是愿意那么做他就不是香槟公爵了。就像陆楠明知假如她愿意和香槟公爵结婚,并且退居幕后只是当个标准贤妻子拼命生孩子,香槟公爵绝对愿意不再划水一样。 问题在于陆楠肯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心累的挥手示意大家都可以走了,看着手里需要处理解决的一堆文书信件,大概又是一个需要加班的夜晚。陆楠看着大臣们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差点被遗忘的朱利安。实际上上次她算是和朱利安撕破了脸,后来她刻意让王宫的守卫更加严密,堵死了朱利安偷溜进宫的可能。但她也不能就这样把朱利安放置不管,他身后那帮子邪恶势力以及潜伏在王宫里不知底细的内奸,都让陆楠感到如芒在背。 陆楠有想过直接派兵去查抄了那家店面,但是显然对方的据点不止那一处,这么干只会打草惊蛇。她在明对方在暗,要是他们疯狂报复,神出鬼没的陆楠还真是防不胜防。以及虽然陆楠并不是真的很怕他们放消息污蔑自己的出身,到底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其实她考虑过让洛雷托去处理这件麻烦事,地下黑恶势力互相残杀不是很好吗。尽管陆楠还不清楚洛雷托手上的底牌到底有多大,从他表现出的推测,应该规模不小。但陆楠才决定要好好冷落一下他,不能被他察觉到其实现在陆楠很需要他手中的势力——虽然他多半已经知道了。 于是陆楠看着安茹公爵不禁有点出神,她知道安茹公爵手里的隐藏王牌不少,否则他就没办法和弗兰德斯公爵这种老牌权臣打得有来有往不落下风了,好歹也是个传承已久的古老家族,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地下势力。她心想既然安茹公爵信誓旦旦的说愿意为她弄脏双手,为什么不借着这件事来试探一下他的诚意呢。 “安茹公爵,请您等等,我有事情想和您单独谈谈。” 香槟公爵立刻扭头看了过来,陆楠假装没看见,幸好他仅仅只是似笑非笑的盯了她几眼,便不紧不慢的走了。陆楠等到其他人离开后才示意安茹公爵过来坐下。 “我就不废话,直接了当的说了,首先,您的妹妹我会好好照顾,请不必担心。” 闻言后安茹公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瞧着他这幅模样陆楠心里一百个怀疑,这像是愿意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意思吗。 “其次,最近我有点小小的麻烦,需要您帮助处理解决一下。” 安茹公爵终于稍微动了一下,波澜不惊的问:“具体是怎样的处理解决?抱歉,我必须事先声明一下,只要是为了国家和大多数人的利益,我不介意为您干脏活。但要是仅仅为了满足您自己的私欲或者想打击报复什么的,请容我拒绝。” 好吧,这很安茹公爵。陆楠一点都不意外。 “还记得前不久我莫名失踪的事情吗,犯人的真面目我多少知道,而且也查明了他们的一个落脚点。但是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让这件事流传开,更不能惊动犯人背后的头目,让他跑掉。至于具体理由我也可以坦诚相告。” 陆楠压低了声音。 “您应该听说过,我母亲的来历很有问题的传闻吧。这些人多半和我母亲有什么牵扯,他们绑走我也就是为了这个。好了,更多的细节我不能再多说了,但您应该清楚这种事一旦传开,对我,对整个帝国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吧。” 安茹公爵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要彻底消除这个隐患,一个人不留吗。” “是的,一个也不留,您处理的时候最好也小心一些,我不想有任何疏漏。才经历了和教会的摩擦,他们肯定非常想抓住任何可以攻击我的缺口。” 见安茹公爵再次点头,陆楠才将一些可以透露的消息小声的告诉了他。安茹公爵完全没有质问她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而陆楠再说完之后也有了一种莫名的解脱感。大概是安茹公爵靠谱的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但凡是他承诺并出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您无需顾忌,不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给您兜着。” 陆楠半开玩笑的说,可惜对方完全没有笑的意思。陆楠玩弄着手中的笔,盯着他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抱歉,公爵,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什么愿意做到那个地步?我是说,为了让我有个完美无缺的好名声,有必要付出那么多吗?不管怎么看都对您自身的利益毫无帮助吧。不是自我吹嘘,我觉得自己在做君主这件事上干得还挺不错的,干点肮脏的勾当并不会带来什么巨大影响,除非太蠢被人发现了。但是做皇帝的人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贵族方面自然不用说,老百姓嘛……呵呵,只要吃饱穿暖,他们才不在意皇帝是个善人还是个垃圾呢。” 安茹公爵低下头思考了一阵,摇了摇头:“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不问个明白我不放心呀。” 陆楠坦诚的说。 “正常人不会干这种蠢事,您看上去可不太像疯子。是因为道德和信仰的关系吗?不,我觉得不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您都是那种绝对理性的男人。到底是什么理由才促使一个像您这般冷静与骄傲的人干傻事,我十分好奇。您要是坚持不说,我就当您其实有什么阴谋了。” 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在安茹公爵面前陆楠总是很放松的,不同于和香槟公爵在一起时那种自我放纵,陆楠觉得大概更像是做回了自己,不用再端着女王的架子,也不用随时揣摩对方有何目的。也许是因为陆楠知道安茹公爵是一个某种意义上非常诚实而且骄傲到不屑于玩弄卑鄙手段的男人吧。就像是之前关于刺杀那件事,他只会堂堂正正的来质问自己,而不是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抓住时机跳出来当做资本威胁她。 陆楠曾经嘲笑过安茹公爵,认为他能保持这样的作风无非是因为家世跟地位。但现在她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她很高兴高贵的出身以及雄厚的势力确保安茹公爵能够一直这么理想的骄傲着。要是看到这个男人迫于世俗的压力改变了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污浊肮脏,她大概会感到难过的吧。 偏偏她现在就是亲手在逼迫他走向深渊,真是讽刺啊。 安茹公爵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道:“您觉得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呢,美好吗?值得留恋吗?” “嗯,虽然很想违心的回答一句是,但我实在是开不了口。身为女王,享受着一般人做梦都想要的最高物质条件还说这种话虽然很可笑,然而这就是我内心的真正想法。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安茹公爵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是啊,确实如此,这是个很糟糕的世界,肮脏,愚昧,大多数人都混沌不明的活着,为了一丁点利益就能打得你死我活。活着太过艰难,根本看不到任何美好和希望。最可怕的是不光要遭受各种身体上的折磨,心灵也得不到任何慰藉。我相信也许世间确实存在无所不能的天主,但他距离我们太远了,根本无法聆听来自世俗的呼告。一个无法降下奇迹改变苦难,只存在于典籍和祷告中的神又有多大意义呢。该受苦的还是继续受苦,绝望的人也不会因此感到活下去的任何希望。” “您这是在质疑教会啊,看不出您还挺激进的。可是这跟您的所作所以又有什么联系呢?” “我只是觉得,既然高居于天生的神明无法给人们带来实际的改变,只能寄托于真实存在的人了。也许会有那么一个像传说中般的伟大君主,仁慈,公平,勤奋,谦卑,聚集了所有的美德,愿意一视同仁的看待所有的臣民,愿意尽最大努力去救助所有受苦的人,不因他们的出身和血脉有所歧视,。这样的君主难道不比那些毫无作为的神明好上许多吗。如果可以拥戴这样的君主,大力宣扬他的一切事迹,久而久之,也许那些饱受苦难的人们以及麻木混沌的人们也会感受到一些光明和希望,从而改变自己,这个世界随之变得稍微好一些……我就是这么想的。” 陆楠诧异的看着安茹公爵,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冷静很清醒,而且还有一种自嘲般的残酷,看来他也知道这个想法多么的不切实际。她先是感到啼笑皆非,随即便是受宠若惊。 “让我来冒昧的猜测一下,该不会……您觉得我就是符合标准的人选吧。” 安茹公爵挑高了眉毛:“某种意义上,算是吧,毕竟我也不能太苛求了。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集齐七美德的真正圣徒,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但是在一堆贵族里面,您是唯一一个愿意为平民做点什么的存在。而且在您的言谈之间,我能感受到您的一些想法,这让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陆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都有点结巴了:“但……也不需要做到那样的地步,您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明白,但我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世人。就当是一个无聊的梦想家的虚妄,哪怕是营造一个用来激励他人的幻象,我也希望某种意义上尽量真实。我不能,也没有资格强行要求您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来配合我,但至少替您做完一切不应该沾手的肮脏工作还是可以的。您不必觉得好像跟我做了什么交换和契约,只是我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但只要从中可以得到足够的好处,我想您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安茹公爵不急不缓的说。 “您可真是个疯子呀。” 陆楠实在是无法发表什么看法,最后她只是憋住了这么一句话。 第217章 安茹公爵不置可否:“您觉得是那就是吧。” 陆楠原本还想和他多聊几句,但安茹公爵却无意跟他继续对话,动作标准的行了个礼:“我想应该离家去处理那些事情了,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很遗憾的看到安茹公爵虽然愿意给自己干脏活,好像关系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改善,陆楠不无遗憾的举手示意:“没有了,请便,小心一些,我不想您受到任何伤害。” 这句话算是难得的真心实意,但安茹公爵显然没有当真,公式化的行礼告退,毫无留恋,这多少让陆楠有点意难平。 换个人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陆楠肯定会觉得这是爱上她了。但那是安茹公爵啊,陆楠可以保证,哪怕换个其他什么人,只要某些方面符合安茹公爵的理想,他还是会这么干的。他跟阿弗里一样,都是那种永远将大局放在首要位置的类型。能被他们高看一眼,跟陆楠本人的什么容貌啦魅力啦毫无关系,全靠工作态度跟勤奋爱民。 仔细想想,迄今为止她遇到的男人,有哪个是纯粹因为爱或者仰慕才跟她有所牵连的。安茹公爵和阿弗里就不说了,香槟公爵明显是冲着地位跟权势来的,洛雷托……呵呵,陆楠要不是女王,即便比现在美一万倍,他恐怕看都懒得看一眼。老实说,这个事实多少让陆楠感到了一点点挫败。 “哎呀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虽然嘴上很鄙视,心里还是很希望自己是个玛丽苏杰克苏,所有男人女人都是为了爱才围着自己转的。” 感慨了一句,陆楠随即便把拿点不甘甩到一边,她何尝对这些人有多少真心实意?大家都是互有所图,所以就别贪心的要求更多了。还是那句话,除了狗血言情小说,现实里哪来那么多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一片深情啊。 把视线回归到书桌上堆积得摇摇欲坠的待处理文书上,陆楠有种抓狂的冲动,但也只能认命的拿起笔准备加班处理完。偏偏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低声询问她现在有空没有,她的侄子已经过来询问好几遍了。 陆楠这才想起路德维希还有事情要找她汇报,不得不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请他进来。看到路德维希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到他肯定在外面奔波劳累的一天去处理善后相关事件,陆楠也不好责怪他什么,只是以亲近的口气埋怨的几句。 “都说了一切事务都交给您负责处理,没必要什么都向我汇报,我们可是一家人,这么做我反倒是有些失望了啊,亲爱的路德。” 跟这个便宜侄子相处久了,发现除了性格比较阴暗说话不太好听,其实他为人还挺不错的,做事也很认真负责。虽然他的身世并不是什么惊天秘密,不少有身份地位的大贵族都知道,但关系到王室隐秘所以没人敢头铁的当众乱讲,只是私下流传而已。最近陆楠开始重用路德维希,没表示出任何对他有看法意见的趋势。结合卡洛曼的下场,贵族们多少猜到了一些陆楠的想法,无非是觉得不好把王室里其他男性都干掉,路德维希这样对王位毫无威胁的存在无疑是个最好的标杆。一时之间路德维希反倒是变成了宫廷里的红人,很多人都去讨好恭维他。不少人热切的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介绍给路德维希,其中不乏名门世家,但都被路德维希拒绝了。 可能是身世带来的某种困扰,路德维希还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完全没有结婚的意图,当然也就谈不上跟女性有什么来往了,简直是宫廷中的又一股清流。有时候陆楠还很遗憾,可惜名义上他们还是姑侄,不然和路德维希结婚也不错啊。长相过关,私生活清白,关键是他们结婚的话他名下那几块封地就自然归陆楠的孩子继承了。因为继承法被分裂成三块的洛林王国距离统一指日可待。明明是洛林的国王却只能拥有三分之一国土一直让陆楠很不爽,经常琢磨怎么才能把其他两个大公的封地收回来。但除非他们犯下弥天大罪,唯一的选择就是联姻了。 可惜陆楠只能嫁一个人,要是可以同时嫁很多个男人的话,陆楠估计自己真的会为了领土一口气嫁他十个八个。有时候她还会产生某种丧心病狂的念头,她不能和路德维希结婚,但要是她生了女儿而路德维希还没结婚的话,把女儿嫁给他岂不是一样的吗。算算年纪,十五岁出嫁的话路德维希还没到四十,好像可以…… 只是偶然掠过脑海的想法,不一定真的会实行,陆楠还是觉得有这种念头的自己挺可怕的。这不就是把自己未来的孩子当成完全交易的货物在算计了吗。但陆楠觉得假如自己真的生了孩子,很大概率真的会把这个设想变为现实。因为,不拿去联姻换取足够的利益,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从她观察学习到的规则里,这个世界贵族的孩子无非就是用来继承家业以及联姻用的。残忍一点的说,男孩是为了免去家产后继无人,女孩就真的多半只能拿去联姻了。 看着路德维希的脸,陆楠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她脸上什么都没有流露而已。路德维希自然无从得知陆楠正在算计能通过操纵他的婚姻捞到多少好处,只是语气平静的说:“并不是想故意打扰您,陛下,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处理,唯独莱茵公爵那边不好安抚,他坚持要求见您。” “莱茵公爵?谁?” 忙碌了一天,陆楠的脑子不免有点浑浑噩噩,猛的听到一个好像是听过的名字,茫然的问。 “他是已故西法兰国王的小儿子,巴赛尔公爵的弟弟。虽然他还不知道昨天王宫里发生的一切,但是父亲一直未归让他很担心,想要向您询问清楚。目前我暂时把他软禁看管起来,免得他跑出去大吵大闹。但具体怎么处理我不敢擅自决定,还需要您给予明确的指示。” “……哦,我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苦恼的拍了拍额头,陆楠疲倦的瘫在宽阔的扶手椅里。 按理说应该斩草除根,把这位公爵一起干掉。可是老国王并非独自一人,还带着数百人的护卫队,老国王死去的消息尽管被死死压着没有泄露,但是他留在外城的护卫队多半已经猜测到了有什么不对,他们肯定会把剩下的小公爵牢牢看住。陆楠总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一口气把这些人全干掉,那绝对会立刻闹得满城风雨。毕竟,暗杀具体一个人跟大肆公然屠杀数百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前者只要隐瞒得好,最多大家私下议论几句。后者……只怕是贵族们就要人人自危,联合起来把她当成丧心病狂的魔鬼了。 “现在这位公爵在哪里?和那些带来的护卫一起吗?” 想了一会儿后陆楠漫不经心的问。 “是的,他们很谨慎,没有进内城为他们安排的住所,而是呆在一个别馆里。老国王的卫队长一直把守着大门不允许我带人进去,更不允许小公爵擅自出来。我们谈话的时候隔着老远的距离。由于您说过不要引起骚动,所以我没有带着手下的人硬闯,而是派兵暂时围住了那个别馆,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出来乱走。” “等一下,那个别馆又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老国王派人置办的产业,我去查看了一下登记资料,确实那处房产归他所有。” “好吧,也没禁止其他人在王都购买房产。不过这样就更难办了啊。” 陆楠更加头痛了,她确实没料到还有这手。尽管现在想要弄死那位小公爵不过举手之劳,但是这样一来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届时等老国王的死讯一传出,是人都知道肯定是她干的了。 “这位公爵背后的家族势力很复杂,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见陆楠陷入沉思,路德维希提醒了一句。 “您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一个才遭遇了不幸的可怜孩子做您想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我有点担心这孩子不知真相到处乱说,带来不好的后果。但是就这么派兵看守着他们也不是个事儿,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议论和怀疑。您说我把他召进宫暗示一下怎么样?”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恐怕不行,那些护卫绝对不会再看着您把公爵带走。如果执意如此,我觉得会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陆楠没好气的说:“那还喊着嚷着什么要见我,难道要我亲自去见他吗,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其实按照陆楠的想法,反正现在老国王死了,王位已经被巴赛尔公爵正式继承,留下个小孩子,身边又没什么靠山,量他也闹不出什么浪花,暂且将他看住以后再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的加冕仪式即将举行,从各地赶来的领主贵族们到处都是,看见路德维希带着士兵围着那个别馆,绝对会引起各种议论怀疑。唉,那天晚上处理老国王这边的时候就应该同时派人去解决小公爵那边,至少也应该把他弄进王宫软禁起来。偏偏陆楠没什么类似的经验一时没想到,还第一时间被洛雷托弄晕,等到想起来为时已晚。 “我没想到,洛雷托那家伙会没想到吗,他是故意的吧!就为了留个乱子好让我派他去处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但陆楠觉得多半就是,她再一次生出了干脆弄死洛雷托算了的念头——这货简直全身是坑啊。搞不好现在那家伙就正等着陆楠去找他呢。 “把大部队都撤回来,只留下几个人盯着,对了,进去警告一下他们,想看见他们的主人完整无缺的回来,最好别到处乱跑乱问。等到加冕仪式举行完毕,自然会把他们的国王放回去。” 考虑了一会儿后陆楠低声对路德维希说。路德维希点了点头。 “但必须密切监视他们的一切动静,不要让任何人跑去跟他们见面。实在不行的话……” 陆楠原本想发狠的说实在不行就弄个火灾强盗什么的算了,可是忽然想起了刚刚才离开的安茹公爵,杀人灭口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总之万一有什么异样第一时间来告知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他们。” 第218章 其实觉得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好像有哪里不对,以后搞不好就会出乱子,但现在的陆楠已经没有多余的功夫去仔细琢磨这些繁琐的细节,她的所有精力都被即将来临的加冕牢牢占据。 王宫与王城的警戒再次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自觉最近出了不少漏子的王城卫队长恨不得带着一帮子手下把大街小巷的所有下水道和阴沟都搜查一遍,以此来挽回一些在即将上台的帝国皇帝心目中的形象。他原本就不属于陆楠的班底,又连续发生了那么多失职的事件。尽管陆楠什么都没说也没表示要撸掉他的官职,他还是战战兢兢,以前所未有的敬业心态热情万分的投入到了应该履行的职责之中,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据说最近街上连常见的流浪汉与乞丐都看不到踪影,全部被这位卫队长不顾一切的抓走,把几个监狱的牢房塞得满满当当。有人趁机以此为理由在陆楠面前对卫队长发起了弹劾,陆楠简直啼笑皆非,没想到面子工程这种事情源远流长。但她并没有听从挑唆拿卫队长问罪。现在的卫队长虽然有点墙头草不靠谱,但他起码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到任何一方势力之中,而是在陆楠面前卑躬屈膝。比起能力,态度更为重要。 而王宫里也被几位总管跟贝赫伦夫人筛子般的来来回回筛了无数遍,这座总体显得很沉闷除了政治意义并没有任何出彩地方的宫殿犹如一个重获新生的中年人,焕发了新的风貌,连陆楠都不得不承认她小看了这个时代工匠的技艺。要不是亲眼见证了这段时间里宫殿一点点变化的过程,她几乎都要认不出这个居住了大半年的地方。有时站在王宫的广场前,看着这栋经过重新翻修后显得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建筑物,她都很可惜没有相机,好好的将这一幕保存下来。毕竟这才是最正宗最还原的古典风味。一想到这么宏伟的城堡就是她的家,陆楠多少还是有一点虚荣的得意。 王城里早就挤满了从各地赶来参加仪式的王公贵族,街道上带着各种家徽纹章的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而因为从早到晚永无休止举行的宴会舞会,整个王城总是沉浸在音乐鲜花以及美酒之中,大大小小的裁缝店以及珠宝商乐得几乎快要发了疯。要是单纯只看眼前的一幕,真的很容易让人忘记这个时代的本来面目,还以为是个多么奢侈美好的花花世界呢。 陆楠以为自己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根本不会感到紧张,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也被身边这些人的郑重其事带得有些如临大敌起来。她不得不暂时停下日常的公务处理,无休止的一遍又一遍试穿修改礼服,进行必要的仪式彩排,以及,强打精神奔波在各种大小宴会和社交场合之中。这个时候她就无比庆幸还好拉比在身边,反正仅靠她自己是绝对无法记住那些乱七八糟的贵族系谱以及人物关系爱好的。 所有的一切事务都必须为加冕仪式让步,陆楠每次在累到不想说话只能瘫在床上的时候,就会回忆起高考的经历。尽管两者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边,但眼下这种极端紧张压抑的气氛只有曾经的高考可以媲美了。陆楠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每天都被无形鞭子抽打的时刻,随时都会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提醒“还有两天”,“只有一天”,“马上就是了”。她甚至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了那块写着“距离高考仅有XX天”的黑板。 事后回想起来,那短短的几天完全一团混乱,陆楠都没有明确的记忆究竟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她就记得自己像个被强行上满发条的机器人,连上个厕所都得掐着点儿。所以在加冕仪式的前一天晚上,她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前一刻弗兰德斯公爵和司仪官灌输进去的无数注意事项。看着用特制的衣架挂着距离大床不远的那套昂贵礼服,她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赶紧睡觉——她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了。 感觉仅仅闭了下眼睛,她就被贝赫伦夫人的敲门声给惊醒,睡眼惺忪的被她带着一群侍女从床上拉扯起来,开始了漫长繁琐的梳洗化妆以及换衣服。她眯着眼睛不断的打瞌睡,耳边贝赫伦夫人喋喋不休反复提醒的声音搞得她无比的烦躁。而侍女们一个个都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弄得她想发火都没处发。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辈子近距离见证一位帝王的诞生还是很罕见的,所以侍女们表现得比陆楠还兴奋,几个捧着首饰盒的少女手臂都在发抖。 “一会儿您先要去圣索菲亚大教堂进行祈祷和受洗,然后坐上马车环绕内城一圈,再到圣约翰教廷举行仪式。切记一定不要走得太快免得不小心踩到裙子,要是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以用眼神暗示司仪官。对了,仪式举行完毕后您还要接见各大领主,接受他们的宣誓效忠……” 贝赫伦夫人一边亲自给她梳头,一边念叨着早就说了无数遍的流程,陆楠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里那样带着巨大黑眼圈的少女,无数次的把“闭嘴”这个词语咽回肚子。她反复奉劝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反正尘埃落定后她就会给贝赫伦夫人封个虚有其名的头衔,把她彻底打发出宫廷,再也不用受这番罪了。难道陆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贝赫伦夫人这么反复的念叨,无非就是想表现她的尽职尽责以及彰显存在感罢了。 光是梳头化妆就弄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陆楠饿得肚子咕咕直叫,那声音大得整个房间的人都能听见,却没有人愿意弄点食物过来给她。贝赫伦夫人一脸温柔的说:“陛下,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那么长时间的过程,您不可能中途停下来去方便的,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吧。” 说着她就吩咐侍女拿沾水的布来滋润陆楠干巴巴的嘴唇,却狠心的一滴水都不喂给陆楠。陆楠心里的怒火都快从嗓子眼里喷出来了——身为帝国的皇帝,竟然连水都不能喝,还得忍受饥饿,真是岂有此理。更不用说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就一直在节食,为的是能更好的穿上那身堪称苛刻的礼服。 “身为皇帝,必须有完美的风范和外表,您也不想带着赘肉和鼓起的小肚子出现在诸多贵族和领主面前吧。” 贝赫伦夫人当时就是这么说的,陆楠觉得自己已经很瘦了,可是在时下评判女性美貌就是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标准前,显然她还不合格,所以她不得不天天忍受饥饿的折磨。现在陆楠觉得自己饿得都快要变成一张纸片人了。 “来吧,陛下,该穿上束腰了。” 陆楠一脸苦逼的站起身,在侍女们的帮助下背对贝赫伦夫人,抱住了大床的上的柱子,憋屈的让侍女把那件刑具般的束腰捆在腰腹,随后贝赫伦夫人和另外一个力气大的侍女抓住上面的带子,死命的往两边拉。陆楠差点吐了出来,明明现在胃里空无一物,还是被挤压得产生了反胃的感觉。 贝赫伦夫人冷血无情的说:“忍耐一下好吗,不束得足够紧,您是穿不上那件礼服的。” 陆楠一边干呕一边死死抱住柱子免得摔倒,她觉得腰部以下的部分都快被挤成两半,让她产生了一种腰斩的错觉。露易丝心疼的用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冷汗,极力鼓舞:“很快就好了,再忍耐一下。” 经过了漫长的折磨,总算是符合了贝赫伦夫人心目中的尺度和标准,她示意侍女们把站立不稳的陆楠扶好,亲自给她穿戴那一套奢华闪耀的皇帝礼服。毫无疑问,能有资格成为皇帝加冕时候的衣物,这套礼服的材质做工以及各种细节都无懈可击,是十六个资深裁缝不休不眠好几个月的结晶,中间还反复修改了几十次。可以说哪怕是拿到现代去也能让一堆女人瞬间爱上。但对陆楠而言,这缀满无数珍珠宝石和花边蕾丝的礼服只不过是又一套刑具罢了。天知道为了把自己塞进那一尺七不到的腰围,她经历了怎样的地狱。 重重叠叠的衬裙以及裙撑套裙一层又一层的穿戴完毕,侍女们忙着整理每一处细节,贝赫伦夫人拿着针线把接口处缝好——是的,由于不存在拉链这种科技产物,单靠绑带和扣子无法驾驭结构如此繁复的礼服。所以只能一边穿一边用针线贴着身体缝起来。想要脱下来只能用剪刀破坏拆掉。不过就算不弄坏礼服,陆楠差不多和现代好莱坞的女明星一般,绝对不可能让同一件礼服出现在身上第二次。所以某种意义上这套造价昂贵的礼服差不多就是一次性的东西。 反复的折腾了又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陆楠站得脚都酸了,而且呼吸困难让她总有一种要窒息的错觉。总算才把这身礼服穿戴完毕。随后再是佩戴项链耳环戒指以及发卡头冠的环节,一大堆闪耀着迷人光泽的珠宝不要钱的往陆楠身上挂,快要把她装扮成了一个活着的珠宝展示架。贝赫伦夫人满意的绕着她走了好几圈,检查无误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呀,陛下,您多么的美,尤其是这纤细的腰部,我可以保证,整个帝国再也找不到比您的腰更纤细的女人了。” 确实,映照在镜子里的身影在华服和珠宝的衬托下美到不似真实的地步,活活将原本只有七分的容貌衬托到了十成。陆楠看了看镜子里那个被丝绸花边以及宝石堆积出来的幻影,心想又有多少人会不被这等极致的富贵奢侈迷晕双眼。更别提在这片珠光宝气之下,还有一顶象征权力顶端的皇冠。陆楠觉得如果自己对着任意一个男人微笑表露好感,恐怕只有圣人才会不受诱惑的保持冷静吧。 她不得不承认过去遭受的折磨确实有显著的回报,原本她就是那种很纤瘦的身材,现在更是被束腰活活挤得腰部盈盈一握,大概身材魁梧的男人只用两只手就能环住。这原本应该是扭曲残忍的美学,但的确有一种让人目不转睛的魅力。也许传说中的飞燕掌中舞就是这样的感觉? “好了,快一点,外面的马车已经到了,最后检查一遍。” 贝赫伦夫人像是欣赏自己一手打造的完美人偶般仔细欣赏了一遍陆楠,便拍着手催促,侍女们赶紧一拥而上,从耳环到发夹,将陆楠身上每一个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都检查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陆楠从房间出去——没办法,这套礼服不算后面接近五米的长摆,光是重量就接近三十斤,没她们搀着扶着分担重量,陆楠根本连路都走不动。这里可没有现代高科技的那些又轻又薄的材料,实打实全是真金白银。但是从这些姑娘们羡慕嫉妒的表情来看,哪怕再加三十斤,她们肯定也很愿意来承受这份甜蜜的重负。 陆楠就像是一个用来祭祀的木偶般被抬出了房间,后面还有好几个侍女抱着裙子的后摆紧紧跟着。这种时候陆楠就很庆幸还好她平时坚持锻炼身体,不然换个柔弱的妹子恐怕早就被压得趴下了。 外面早就等候着数不清的贵妇闺秀,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一个比一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空气中弥漫着足以让人想打喷嚏的浓厚香气。见到陆楠从房间出来,她们几乎是同时深深的俯低身体,伴随着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按照最高标准对她行礼。换做平时这些人早就涌过来抢着阿谀奉承,但此刻陆楠身上仿佛新增了某种无形的标签,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连最大胆最泼辣的贵妇都小心的压抑着呼吸,明明有那么多人站在一起,却安静到鸦雀无声。从陆楠的角度望下去,只能看见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珠宝以及各种颜色精心梳理的发髻。 因为已经排练过好多次,陆楠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女性们的行礼,随即在无数夹杂着嫉妒、敬畏、羡慕、还有林林总总无法详细判断的复杂视线中慢慢的下了楼,从贵妇小姐们主动让开的道路里一路直行。途中任何遇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立刻低头弯腰,对她行着最高等级的礼节。也亏得这里不是东方,否则早就跪满一地了。 “别理会他们,只管往前走,您不需要回礼。”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贝赫伦夫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压低声音对陆楠说。确实,看着那么多平时趾高气扬的大贵族卑微的在面前弯腰低头,任何人都会觉得飘飘然然,不可一世,仿佛世界就在脚下。这种滋味陆楠早就体验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分外鲜明和深刻。 第219章 在无数侍从护卫的里三层外三层簇拥下,陆楠拖着一身沉重的礼服终于从王宫的大门出来,平时除了巡逻队伍基本没什么人的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除了维持秩序全副武装的骑士以及士兵,所有人在看到陆楠出现的一瞬间都举起双手拼命的叫喊,说实话很有演唱会的即视感。震耳欲聋的喊声以及高呼“女皇万岁”的音浪让陆楠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脸上的微笑。 “幸好现在没有相机,不然我大概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如此喧闹沸腾的场面一度让陆楠联想到了电视电影里看到那些大明星走红毯的画面,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连成一片足以闪瞎人眼的场景当时就让她心有戚戚。她一边努力的挥着手,一边在心里有点走神的想着。大概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亲身体验这种万众瞩目凌驾众人之上的滋味,但陆楠经历了好几次,觉得除了人更多场面更大,并没有太多新鲜感。倒是贝赫伦夫人的兴奋完整的传递到了她身上,不需要扭头,她扶着陆楠的手在微微发抖,而且能感受到她正拼命深呼吸,看来眼前的一幕让她兴奋紧张到都无法掩饰的地步。陆楠不禁揣测起了此刻贝赫伦夫人的想法,她该不会恨不得取而代之吧?从她平日里表露出对权力地位的热情以及抓住一切机会想插手政务来看,非常有可能。 “亲爱的夫人,如果您稍微能控制一下自己,我还是很乐意给您一个舞台的。” 下定决心这些事情完成之后就把贝赫伦夫人弄走,陆楠挥了好几分钟手,可是人们的热情以及欢呼却丝毫没有减弱。侍立在台阶下的弗兰德斯公爵见势连着对陆楠打眼色,于是陆楠便一边保持着端庄亲切的微笑挥手一边往台阶下走。不得不说这是个很艰难的工作,虽然有卫队在人群中为她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可以走到马车旁边,但是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让陆楠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与此同时,两边的人们还不断对陆楠丢来各种鲜花以及手帕,陆楠总不能有失风度的闪避吧。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花雨点般砸在身上,好几次都打到了她的脸,她还得努力保持笑容不变。 幸好这段路并不太漫长,陆楠终于走到了马车旁边,而在她连着掐了贝赫伦夫人好几次后,她也急忙让一个侍从去找到卫队长嘱咐了几句,陆楠才没有被花朵投掷物弄乱衣服和头发。她搀扶着几个侍女的手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马车,同时还得控制住呼吸不能被看到她喘气的样子。毕竟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丑态的话,估计未来一年里她都不得安宁了。 “陛下,您尽量小心一些,别把头和手伸出窗外。” 在侍女们忙着把礼服的裙摆一起塞进马车的时候,贝赫伦夫人悄悄的凑到马车边上对陆楠说,小心翼翼的给她整理了一下发型以及胸口的花边,顺便还从她身上拍掉了不少花瓣。 “我知道了。” 陆楠脸上的笑容不变,从嘴角挤出了一句回答。 骑士们检查了一遍马车后,关好门,马车在一群骑士的环绕以及十二匹精心挑选的骏马拉动下缓缓驶出了广场,与此同时等候多时的乐队也一遍奏响了乐曲一边紧随其后,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护卫井然有序的依次跟着,一下子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广场就空了一半。不过剩下的人也没闲着,能有资格进入广场的自然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管此刻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都急吼吼的和从王宫里出来的女人们汇合,简单的交谈几句后钻进了另一边自家的马车,赶赴下一个地点。 从广场出来,经过几道大门和关卡,就到了王城内围。当然,街道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也挤满了挥舞各色手帕帽子以及花束的围观者。看到马车缓缓而来,他们都爆发出了足以让人暂时耳聋的欢呼,一时间甚至连乐队的音乐声都听不到了。 陆楠不但不能捂住耳朵,还得继续一边微笑一边挥手,由于天气炎热,她的脸上早就渗出了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流进了脖子下面,背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还好距离的关系大概不会有人看清她汗流浃背的模样,也幸好陆楠没有涂粉化个大浓妆。她的视线扫过街道两边黑压压的人群,发现不管是衣服还是打扮,他们显然都不是真正的平民,应该是些比较有地位的商人或者贵族附庸。想想也是,这种场合,怎么可能真的随便放人进来,前一天下午王城内部就已经完全封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眼下那些真正的底层人民应该在外城倾听着这响彻天际的欢呼吧。 街道两边的人同样不断的朝马车抛来鲜花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好现在没有炸药,不然陆楠大概就要担心里面混个炸弹什么的了。但即便如此,负责警备的骑士们还是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很粗暴的喊着不许抛掷物品。陆楠看在眼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她的挥手机器人。当马车行驶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忽然从后面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像是起了什么骚乱。陆楠微微侧过身体瞟了一眼,只看到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正将一个男人按倒在地,而边上的其他人哗啦啦闪出了一大块空地,尖叫个没完。 “唉,到底是哪个蠢货,抓人就抓人,为什么弄得这么大动静,搞得我好像很残暴似的。” 陆楠感到很无语可又不能做什么,麻木的挥动早就酸痛到失去知觉的手臂,脸都快笑僵了。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激动,更不感到兴奋,她只想尽快完成这一切,简直是酷刑般的折磨。 终于,马车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圣索菲亚大教堂。陆楠几乎是被几个骑士抱着拖下了马车,脚不沾地的被他们架着进了教堂。还好教堂里虽然也人满为患,却还没有像外面一样闹得人脑袋痛。陆楠匆忙的接受了几位大主教的问候和祝福,看到贝赫伦夫人带着一群侍女从侧门弯着腰提着裙子溜了进来,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她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很任性的丢下了主教和其他神职人员,在骑士们的搀扶下进到旁边的祈祷室,门刚一关上她就整个人瘫了下来。 “快快快,赶紧把外面那层解开,用棉布把汗水吸掉,露易丝,露易丝,呆着干嘛,还不去把陛下的头发重新梳理一遍!” 贝赫伦夫人指挥着侍女们围在陆楠身边,忙碌的对她上下其手,仿佛她是一个刚刚下场稍作休息的大明星,立刻又要去接着拍第二场戏似的。 “别拆头发啊,那个要弄很久的,来不及出去祈祷和完成整个仪式了。” 一个侍女小心的说,贝赫伦夫人瞪了她一眼。 “别嚷嚷了,让我休息一下。” 陆楠气息奄奄的说,她的手和肩膀因为太过酸痛而不断发抖,全身大汗淋漓,现在只想好好躺着恢复力气。反正这个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都是洛林本地人,仪式什么的简化一下又不怕教会的人知道。这就是没有相机录音机的好处了,陆楠完全不怕这些人事后会出去胡说八道,想必他们也知道轻重。证据就是她不管不顾的丢下一群人进来休息,外面安安静静,连个敲门的人都没有。 她休息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与此同时贝赫伦夫人带着侍女将她重新收拾了一遍。随后在她的暗示下整个仪式都简化了不少,主持仪式的大主教甚至连完整的祈祷词都没说完,随便应付了几句就示意仪式完成了。陆楠在心里默默的称赞这是个明白人,把他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走出教堂的时候陆楠不由得想起了她那个时代,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时代,肯定是全程高清直播,全球同步在线观看,那可容不得她偷懒。 想到这里陆楠忍不住笑了一下,让几个看到的侍女莫名其妙。不过陆楠随即想到,她的时代哪里来的皇帝啊,就算还有不少国家保留着君主制度,但那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摆设罢了。 叹了口气,她挤出笑容,继续去面对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中间痛苦的经历就不再多谈,总之再次汗湿了衣服,带着酸痛的身体,陆楠在万众瞩目下到了第二个目的地,圣约翰大教堂。这时她早就累得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的任凭身边的人摆布,拖着沉重的礼服一步一步走进了敞开的教堂大门。 其实一切和她继承洛林王位时的场景也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场地更加华丽而围观的人更多而已。伴随着回旋在宽阔大厅里赞美诗的歌声,还有无数视线的聚焦,陆楠一步一步走到了祭坛之前,看到了站立在后面来自教廷的主教,那个高大的十字架,以及摆放在祭坛上的那顶华丽皇冠。 陆楠其实并没有要求教廷派人来,从头到尾她都当教廷不存在。但教廷最终还是厚着脸皮派来了一位大主教,语气卑微的表示想要为她亲手加冕。看在教廷让步的份上,陆楠不置可否的默认了。这位大主教显然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老老实实的任凭弗兰德斯公爵摆布,每次排练他都非常配合的积极参加。眼下,在陆楠眼里,他面容慈祥而庄重,仿佛一位远离俗事的高人,念念有词的唱诵着祈祷和赞美的话语。不过他哪里又是什么圣洁的虔诚教徒呢,分明是市侩得不能再市侩的俗人罢了。 “在圣父,圣子,以及圣灵的注视下,我宣布,您将成为这个神圣帝国的唯一君主,伟大的皇帝,至高无上的三世,天主在俗世的捍卫者与卫道者,愿上帝保佑您,阿门。” 主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用宏亮的声音宣告,这时原本端坐在两边观礼的人们全部站了起来,而祭坛边上担任司仪的孩子不断向陆楠身上洒来圣水,外面敲响了大钟,伴随着直冲穹顶的歌声与赞美诗,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陆楠的耳边。 按理说此刻她应该屈膝半跪,好让主教将那皇冠给她戴上,但陆楠只是稍微低了低头,身体站得笔直。主教显然对此毫无异议,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个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皇冠,几乎是讨好的将它压到了陆楠的头上。一瞬间陆楠的脖子都往后仰了一下,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的脖子一直发抖。但她还得保持住仪态,接过司仪们递来的权杖,艰难的转身面对下面所有的人。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看上去怎样,都没多余的心思去关注是不是足够威严,有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风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控制身体别歪倒以及笑得别太龇牙咧嘴上。要不是有司仪官及时的扶住了她拿着权杖的手,陆楠搞不好就直接一歪摔倒在地了。 “上帝保佑女皇!” “女皇万岁!” “歌兰三世万岁!” 人们仿佛事先排练过似的齐声欢呼赞美起来——实际上他们确实也事先排练过,弗兰德斯公爵强迫每一个有资格进来现场观礼的人练习过好多次如何喊得整齐,让他们怨声载道。不过骂归骂,愿意退出的人一个都没有。陆楠听着他们的赞美声,极力的想从那一张张笑脸中辨认出有没有认识的人,但是此刻在她看来,每一张脸都没有任何差别,她的思维几乎都已经麻痹了。 “真是奇怪啊,我应该感到激动的。” 长久以来的目标终于达成,她成为了名正言顺帝国的主人,但是陆楠心里一片平静,甚至还有点厌烦。她听着那些高叫着自己名号的声音,觉得简直是在叫其他自己不认识的什么人。 哦,对了,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洛林女王克洛泰丝,她是歌兰三世,帝国的第三位皇帝。 陆楠叹了口气,视线穿过沸腾欢呼的人群,看向敞开大门,那里能清晰的看见外面蔚蓝天空的一角。事后回想起来,一切的记忆都很模糊,偏偏只有那片蔚蓝无比清晰,一直挥之不去的铭刻在陆楠的脑海里。 第220章 这场盛大的仪式持续了大概两个多小时,陆楠接受完加冕后还去接见了各方派来的名义代表,并且倾听了上下议院代表的发言以及宣誓效忠。上下议院这个词语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但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权力,仅仅只是个身份格调的象征而已。上议院都是些身家丰厚的大贵族大领主,下议院则是些富有的商人或者其他跟贵族有牵扯的人士,比如艺术家诗人之类的。通常情况下唯一的作用是给贵族们添加一个头衔,以及在各种庆典仪式上拥有登堂入室的优先权力。总体而言,目前帝国的主要权力还是集中在皇帝本人以及枢密院的几个大臣手里。当然了,倘若领主封臣们本身实力足够大,也能在宫廷之中拥有一席之地。 上议院的议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陆楠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貌似是个有点地位的伯爵,平时就没什么来往。他文绉绉的拿着稿子念叨了半天,陆楠没有兴趣细听,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那里出神。而下议院的议长长着一张圆圆的胖脸,一看就很和气,好像是个商会的会长。因为身份的差距陆楠也没什么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强打精神的听完了他那篇一听就知道是找人代笔的发言稿。 但是这位商人出身的下议院议长不管言行还是风度都比那位说话结结巴巴的上议院议长好太多,谈吐不卑不亢,更看不出什么卑微的神情,倒叫陆楠稍微有了点兴趣。香槟公爵那边跟东方大唐的几个商人还在反复的进行拉锯战,谁都不肯先松口。不过听香槟公爵说因为陆楠正式加冕皇帝的关系,那几个商人好像有点底气不足,打算让步了。毕竟他们也清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以及,到底只是一介平民,没法跟帝国皇帝对着硬抗。陆楠要是忽然翻脸把他们全砍了,大唐的皇帝也不会因为区区几个商人就千山万水的过来攻打帝国啊。 ……话说目前唐朝那边政局如何好像也没个准确消息,但才经历了那么大的叛乱,恐怕一时之间是好不了。 下议长结束了讲话,恭敬的站在下首对着高居王座的陆楠鞠了一躬,虽然长得很胖,动作却完全不显得迟钝。但是除了下议院的议员们有所反应,上议会的贵族老爷们基本都无动于衷,一个个像是雕塑般安然不动。陆楠想到未来可能会开展的商业活动,决心给这些商人一点鼓励的暗示,便轻轻的举手鼓了几下掌。 “说得非常好,先生,我喜欢您这样谈吐清晰思想灵活的人。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带着您的家人到王宫里来做客,我有一些商业上的问题很想私下请教您呢。” 她和颜悦色的说,不管是下议长本人还是其他议会的成员,都仿佛被这一幕惊呆了。下议长圆圆的胖脸一瞬间因为激动涨得通红,还好他没有因此失态,但也结巴着回答:“当、当然了,陛下,这是我的荣幸!” 下议会的成员们先是震惊,彼此互看着像是在确定眼前一幕是否真实,随即他们反应过来,碍于场合不敢高声喧哗,还是起了一阵骚动,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里虽然还不至于和东方一样重农抑商,但商人和其他手工艺者的地位依旧不高,大部分人想要顺利的开展买卖都得先依附一个有势力的贵族,否则别说赚钱了,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这里不但没有什么专利版权的保护,人身安全都是个问题。贵族领主眼红封地里某个商人有钱,找个借口随意捉拿并且弄死人全家这种事情毫不奇怪。虽然未来的西方完全是资本社会,有钱便是爸爸,政治什么的都是为了有钱人服务。至少目前还是血统论和出身论的主流天下。 新上任的皇帝居然破天荒的对区区商人表达出了亲善,这无疑是个刺激的信号。下议院的人们都兴奋不已,觉得也许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但与之相对的,是上议院的贵族们冷漠的态度。除了少数一些脾气暴躁的人已经开始小声骂骂咧咧,大多数贵族都秉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他们还不想和刚上任的皇帝对抗,不如先观察一下,看看后续发展再说。假如陆楠妄想借捧起商人来制衡他们,恐怕他们瞬间就能从一盘散沙联合成坚硬无比的顽石。 对此陆楠并不奇怪,她早就体会到了这些贵族们对于阶级地位根深蒂固的执念,引入商人打造全新的势力之类的事情,还是别做梦了。老实说目前帝国的商人都是些小打小闹,陆楠还看不上眼呢。要不是她身边实在是没有这个领域的专门人才,她也不会冒着危险对下议院释放出友善的信号。她想要打通东方商路,借着商品输出和交换为将来的战争赚足军费。那么把所有筹码都押在香槟公爵一个人身上太不保险了。这家伙骨子里就很有商人的本性,陆楠觉得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香槟公爵多半是会把自己给卖掉的。 虽然才刚刚戴上皇帝的冠冕不到半天,陆楠已经深知做皇帝的第一要诀,那便是不管做什么都得高深莫测,叫人摸不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此尽管会场里为了她短短一句话眨眼间议论纷纷,她却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端坐不动。曾几何时,她也因为上位者的一个眼神或者看似无心的一个动作思来想去,反复琢磨。如今自己成为了那个让无数人恨不得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的对象,这种感觉目前来看倒不坏。 她说完刚才的那几句话后便再无其他表示,下议长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快的端正了表情,规规矩矩不露任何破绽的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一路安稳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立刻就有无数人凑过来想要询问个究竟,逼着他发表一点看法或者给个让人安心的承诺。但显然议长先生很能沉得住气,面带着讨喜的微笑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更看不出任何得意忘形的痕迹。 陆楠不露声色的收回了观察的视线,对议长先生的满意有多了一分。她决定一会儿就去吩咐路德维希把这个人相关的详细资料交上来好好看看,也是时候多发展一些趁手的下属了。老是把事情都集中在身边枢密院的大臣身上,虽然目前他们看上去都不错,但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该明白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 之后的事情就再没任何波澜,陆楠强忍心中的不耐烦听完了各方人士的发言和宣誓效忠。虽然每一个都看起来很诚恳,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特别是那个才和她发生过冲突的孔代公爵,陆楠完全不信他嘴里说的那一套。可惜能混到这个程度的人都是些狡猾精明的老油条,哪怕心里已经把她骂得狗血喷头,脸上还是能笑得甜蜜蜜跟朵花儿一样。只看孔代公爵那殷勤的笑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多么亲密的好朋友呢。 她看到了坐在孔代公爵身边的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说来也真的叫人心生概括,曾经她和这位夫人算得上关系不错的朋友,公爵夫人更是取代贝赫伦夫人成为了她身边的女官。但是这次大概是因为贝赫伦夫人至今都好好的健在,加上诸多阴差阳错,陆楠和这位公爵夫人失之交臂,完全没有了任何联系。眼下她选择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坐在了孔代公爵身边,尽管她一脸不耐烦,而且对孔代公爵爱答不理。可毫无疑问代表了某种立场和态度。 陆楠又看了下孔代公爵身边坐着的其他几个贵族男性,虽然基本都不太熟悉,但根据朦胧的记忆,他们都和孔代公爵一样,是帝国的独立领主。之前就说过孔代公爵在一干独立领主里面势力最大,看来他们这是正式结成联盟要和她对着干了啊。 想到孔代公爵对自己的态度完全谈不上任何恭敬,陆楠直觉这帮人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又一个新烦恼。 她的烦恼还不止这些,陆楠将视线从下面的席位上一一扫过。最右边为首的位置上坐着她那位第一次见面的另一个叔叔,东法兰的国王,都以为他不会亲自赶赴王都参加加冕仪式,毕竟人人都说他早就老糊涂了。不过看他虽然的确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却不太像是失去理性的样子。眼下他正闭着眼睛好像在打瞌睡,完全无视了坐在后面一排那几个女儿的挤眉弄眼。 而隔着一个空位坐着的却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带着明显歌兰家的血统,金发蓝眼,长得非常好看,可以说是陆楠迄今为止见过最符合美少年这个词语的男孩了。可惜他此刻正用充满仇视的眼神狠狠瞪着这边,陆楠虽然不认识却能轻易猜出他的身份,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死去西法兰老国王的小儿子,她的堂兄弟。老国王已经身死,尸体正放置在王宫的地窖。新继任的国王巴赛尔公爵又病得不能下床,所以他以西法兰来宾的身份出席加冕仪式很正常。 看他长得如此美丽,而且相貌中完全看不出任何老国王的轮廓,估计是随了母亲。陆楠隐约有点理解为何老国王会宠爱新王后的理由了。生的儿子都这般美貌,亲妈还不知是怎样的美艳动人呢。一想到西法兰这边的一堆烂事儿,还有之后需要处理的各种麻烦事情,陆楠的脑袋就隐隐作痛。起码目前看来这个小王子不太像是那种耳根软好欺骗的类型,加上他背后母系一族的势力,恐怕届时又有一场恶战需要陆楠唇枪舌剑,或者干脆真刀真枪。 “怎么感觉和诺曼底公爵那个婚约惹来了一大堆麻烦事儿呢……现在他倒是躲回去了,巴赛尔公爵病怏怏的不顶事,我反而变成冲在第一线顶锅的……” 想到久久不见踪影的诺曼底公爵,陆楠心里就很不爽。她决心要解决了这些事情后立刻逼着他和自己举行正式婚礼而且赶紧生下有合法继承权的孩子。不然她心里总是不踏实,担忧到嘴的鸭子最后还是会飞掉。 第221章 不管对未来有多少计划和打算,结束了一切安排后陆楠此刻只想赶紧回去脱掉这一身快让她断气的礼服,好好的洗个澡,倒在床上不管不顾的睡上一觉。别看她现在好像很光鲜靓丽,实际上因为汗水不断浸湿衣服又干掉的关系,身上早就有了一股酸臭味儿,不管洒再多香水都压不住。每次有人接近她的时候,陆楠就忍不住心里嘀咕对方是不是闻到了她的汗味。但也许是这种情况在当下十分正常,毕竟世界上不会存在真.冰肌玉骨不带任何气味的人类,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大概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吧。然而陆楠却无法忍受自己和其他贵妇一样浑身冒臭气还若无其事的和人谈笑风生,在她的标准里面,这根本等同于大庭广众之下裸奔的耻度。 所以终于离开教堂登上马车回到王宫后,陆楠应付完最后一波过来搭话的人,就把之后的任务丢给了弗兰德斯公爵,反正他就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则是提着裙子爆发了惊人的速度一路小跑上了楼,让后面为她提裙摆的侍女们追得气喘吁吁。 “快,把这身衣服脱掉,我要洗澡!” 进了房间关上门后陆楠便忍无可忍的大喊,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痒,连看见侍女们拿着剪刀过来要毁掉这身造价昂贵的礼服都不那么心疼了。 因为礼服很多连接的部分都是直接用针线缝住的,所以要脱下来只能用剪刀剪开。如果小心翼翼慢慢的弄也许还能保持礼服的完整,可是见陆楠一脸崩溃,侍女们哪敢拖延,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礼服剪成了一堆破布。陆楠顾不上感叹,一边粗暴的扯着发髻,一边往隔壁盥洗室跑,地摊上全是她边走边脱丢掉的各种带子布料。 “等一下,陛下,水还没烧好啊。” 侍女们匆忙的跟在后面,捡起满地乱丢的衣物,惶恐的喊着。 “不管那么多啦,再不洗澡我就要死了!” 还好现在天气炎热,不需要滚烫的热水洗澡,侍女们只好赶紧把水兑好倒进浴缸,陆楠噗通一声跳了进去,自己搓了几把,洗掉了皮肤上那股黏腻的感觉,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温热的水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全身的酸痛,陆楠半闭着眼靠在身后侍女的身上,任凭她们给自己按摩擦洗,时不时因为被碰到腰腹的位置而发出吃痛的抽气。甚至都不需要对着镜子看,她也知道肯定又被勒得淤血斑斑。这个身体不愧是公主,天生的皮娇柔贵,稍微用力碰碰就会留下淤青。所以每次上束腰后陆楠就跟大刑伺候过似的惨不忍睹。 以现代医学的观点,大概是皮下血管特别薄弱,所以很容易破裂。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陆楠是真正的贵族,侍女们虽然嘴上没明说,但表情无疑很羡慕。陆楠懒得和她们解释那么多,心想这扭曲的审美简直没救了,怪不得有豌豆上公主那种童话故事。其实目前整个西方都处于一种野蛮暴力的阶段,大多数人的作风跟土匪没什么区别,男人们的画风都是胡子满脸一身汗臭的糙汉,安茹公爵香槟公爵那种类型虽然陆楠很满意,不过总体而言是十分清奇的。 偏偏贵族们一边野蛮的暴力着,一边又无比推崇苍白瘦弱的做派。好像在他们的观点里,越是惨白没血色越是弱不禁风,就说明越高贵——哦,这个观点大部分时间都只针对女性。毕竟这里的领主们必要时刻都得亲自带兵打仗冲在第一线,搞得弱不禁风跟找死没区别。可这也不妨碍他们一边暗戳戳的鄙视安茹公爵香槟公爵是小白脸没有男子气概,一边羡慕嫉妒恨的向往他们雪白的皮肤以及学都学不来的言行举止。参加过无数次宴会舞会后陆楠可算是看出来了,宫廷里的大部分男人实际上都在偷偷模仿安茹公爵的一举一动,把他当成了优雅的典范。安茹公爵经常穿的那几款衣服样式都快烂大街了,跟淘宝爆款差不多。连弗兰德斯公爵都偷偷摸摸去订做了一套类型的礼服,当然他穿着的效果和安茹公爵是彻底的两回事。有时候陆楠觉得弗兰德斯公爵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总是和安茹公爵合不来。 陆楠就这么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但她到底没有彻底的放松警戒,依然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所以在一只手摸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那个侍女一大跳。 “怎么了陛下?” 她睁着一双棕色的眼睛迷惑不解的问,手里还拿着一瓶精油,而其他几个侍女也立刻将视线转移了过来。 平时陆楠身边的一切杂务都是由贝赫伦夫人以及露易丝,赛莉西亚处理,虽然她有足足几十个侍女,但能随便接近她的就这么三个人而已。但是那些事情太繁琐只靠三个人肯定不够,所以有资格进入她房间偶尔接替一下梳头换衣工作的侍女也有那么几个,陆楠对她们仅仅保持着表面上的亲切,内心一直是很警惕的。她从来不会让这几个侍女单独进入书房盥洗室这种地方,也不会随便的吃喝她们递上来的东西。剩下的侍女连进入她房间的资格都没有,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担任打扫清洁的工作,还得在有人监视的前提下。按理说这些侍女实际上都是些出身高贵的小姐,来当清洁工十分憋屈了。可现实却是无数人为了这个清洁工的位置都快打破了头。 陆楠本人并不喜欢一堆人挤在自己身边,还无时无刻都想蹦出来讨取她的欢心。别以为她是个女人下面的那群少女就不会争宠了,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撕了多少次,碍于陆楠要求严格前后赶走了好几个喜欢挑事儿的才慢慢消停。陆楠不是歧视女人,女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们每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能翻出无数花样,可以写出一百本宫心计以及金枝欲孽,还好没敢闹到她面前要她主持公道什么的。贝赫伦夫人工作的一大重点就是调解压制这些小姐们之间的矛盾和争斗。陆楠烦死这些破事了,但她还是不得不任凭一大堆贵族小姐聚集在身边,因为这是一种默认的规矩。她要是把这些小姐全赶走弄几个安全放心平民出身的侍女在身边,贵族们能联合起来吃了她,大概就跟中国的皇帝坚持不要后宫一个性质吧。 因此,她对这个正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少女身份来历十分清楚,貌似叫做罗斯玛丽,是个男爵的女儿,跟富瓦伯爵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才被选中进宫。平时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完成交到手上的工作。陆楠因为这份稳重才慢慢的将她筛选到了近身侍女的行列。之前她虽然从没真正信任过罗斯玛丽,却也没有怎么怀疑过她。因为这个姑娘的出身清清楚楚,不可能是编造的。然而眼下她忽然的举动却让陆楠心中疑云大起,所有贴身伺候过她的侍女都知道,陆楠不喜欢被人触碰脖子胸口这些部分,平时洗澡的时候侍女们也就是给她搓搓背以及手脚而已。当然,罗斯玛丽也有可能只是没注意,但是陆楠一直没忘记身边还潜伏着一个朱利安派来的刺客。她警惕的看着半跪在地板上衣服半湿的罗斯玛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拉开了距离。 假如罗斯玛丽真的有问题,陆楠表现得太明显搞不好会刺激到她,所以陆楠仅仅只是露出了一丝不快的表情,不高兴的说:“我说过不喜欢被人碰到脖子,您忘记了吗。” 罗斯玛丽闻言立刻胆怯的低下头,咬着嘴唇说:“对不起,陛下,我一时没注意……” 其他几个侍女松了口气,纷纷继续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陆楠平时虽然要求过规矩严,但从不对她们发火,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时不时还会开几句玩笑,所以她们没当一回事儿。 可陆楠却不这么想,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侍女的行事作风,虽然在家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但除了像上勃良第公爵孙女那种脑子不清醒真的把自己当大小姐的类型,敢把她们送进宫,肯定不会是些蠢到什么都不懂的笨蛋。罗斯玛丽这种平时总是小心翼翼的人,居然会忘记陆楠的喜恶?这根本不可能。 陆楠瞄了一眼罗斯玛丽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臂,很白,也很纤细,不太像是一双可以杀人的手。然而朱利安给人的印象也是瘦弱苍白,仿佛是个忧郁的诗人,扭断人脖子的时候干净利落一点不费劲儿。 没穿衣服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陆楠这下毫无继续洗澡的意愿,哗啦一声就从浴缸里出来,抓过一边的浴袍随便披上,便朝着外面走,搞得一干侍女一脸懵逼,还以为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惹得女皇陛下不高兴了。平时陆楠洗澡最快也得花上一两个小时。 陆楠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匆忙的来到隔壁房间,从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之前放着的匕首藏在腰间,随即又立刻摇铃叫来了屋外的守卫,都不顾自己此刻衣冠不整,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被叫进来的守卫还是第一次见陆楠这幅模样,诧异的盯着看了一阵才意识到失礼,赶紧低下了头。 “有什么吩咐吗,陛下。” 有资格贴身保护陆楠的护卫都是骑士团团长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说经过了重重严格筛选,而且这个站在面前的骑士还是团长本人的侄子,陆楠觉得他应该可以信赖。 “没什么事,不过我希望接下来您可以呆在屋里。” 虽然陆楠已经开始怀疑罗斯玛丽了,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罗斯玛丽本人还是位有来历的贵族小姐,不可能随便凭着她的怀疑把人抓起来言行逼供,所以陆楠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骑士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走近了一步,按住了腰间佩戴的武器,警惕的问:“您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需要立刻叫更多的人过来吗?” “没有,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想现在就把事情闹大免得打草惊蛇,陆楠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说。但是骑士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大概陆楠在怀疑什么,下意识的往盥洗室的方向望去,并且上前一步将陆楠挡在了自己身后。这时侍女们正好从里面出来,见屋里忽然多了个骑士,不禁又惊又疑,有些惧怕的看着陆楠。平时陆楠从不喜欢外面的守卫长时间呆在房间里面,如今却一反常态的主动把人叫了进来。罗斯玛丽脸色大变,哆嗦着向前走了两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陛、陛下,请不要生气,别把我赶出王宫!” 她结结巴巴的哀求着,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并且眼睛里满是泪水。 几个侍女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过去有几个不懂事的侍女因为私下的矛盾不知天高地厚的闹到了陆楠面前哭哭啼啼,被陆楠直接叫来外面的守卫给拖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王宫里面,顿时以为陆楠是要打算处理罗斯玛丽了,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 陆楠却因此更加怀疑起了罗斯玛丽,她觉得这姑娘太像是故意的了。平时陆楠从没对侍女苛刻过,所有人都应该清楚,除非是触犯到她的底线,她不会因为类似这样的小事就不近人情的把侍女赶出王宫。 挡在陆楠身前的骑士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罗斯玛丽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激怒了陆楠。他也算是跟随陆楠很久了,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女皇陛下不是那种喜欢刁难身边侍女侍从的类型,甚至可以说她有时候简直宽容得太过分,几个侍女都被她宠坏了。他侧身压低声音问:“需要再叫人进来处理一下吗?” “呃,不,您误会了,不是那样。” 见罗斯玛丽跪伏在地上仿佛一个绝望无助的小可怜,陆楠眼神冰冷,但声音却很柔和,她甚至还笑了笑。 “只是刚才在沐浴的时候我仿佛觉得外面有人在窥探……但您也知道,这里可是楼顶,哪里会有什么人呢。可能是太累有点疑神疑鬼,特地叫您进来陪着,大概会感觉好一些吧。” 说完后陆楠又微笑着对其他几个侍女说:“干嘛这么害怕的看着我,难道我是那种很可怕的人吗,还不快把罗斯玛丽小姐从地上扶起来,她胆子也太小了点。不过是我没把话说清楚吓到她了,抱歉。” 侍女们松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把罗斯玛丽扶起来,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羞愧的擦干泪水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说:“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可能是第一次伺候陛下太紧张了……” 这倒是实话,平时伺候陆楠洗澡的都是露易丝或者赛莉西亚,再领着其他另外几个固定的侍女。然而今天陆楠见露易丝她们跟着自己忙了一天也累坏了,不想强迫她们拖着同样疲倦的身体伺候,叫她们各自先去洗漱更衣,才让一直只是在外面小客厅的罗斯玛丽进了浴室。可究竟是陆楠疑心太重还是罗斯玛丽真的有问题?陆楠更加偏向自己的直觉。这种问题上她从来是宁可错杀三千也绝对不放过一个的。 “好啦,别哭了,艾玛,您带罗斯玛丽小姐下去休息吧。” 陆楠吩咐了一句。 她想也许是时候去找还在养伤的主教大人聊聊了。 第222章 几个侍女扶着还在抽泣的罗斯玛丽出去了,被叫进来的骑士满腹狐疑的站在房间一角,看得出来有一肚子的问题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陆楠在罗斯玛丽离开后稍微放松了一点,为了避免被侍女们发现揣着匕首,她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把匕首放到了梳妆台的一角,顺手拖了个盒子挡住。 “快点继续该做的事情,我简直要累死了。” 提醒了一下其他有点不知所措的侍女,陆楠坐到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那几个呆立着的侍女才忙不迭的过来给她梳头换衣服。透过镜子陆楠看见那位骑士有些尴尬的转过了身体,视线盯着屋内墙角摆放着的一个大理石雕像,仿佛对艺术忽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陆楠这才意识到好像她不应该当着男人的面进行换衣等一系列工作的。大概是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喝拉撒,这方面的意识被消磨殆尽。 “天地良心,可别以为我这是在故意勾引他才好啊。” 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这位骑士的名字,陆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渗出泪花的眼角,困意朦胧的想。她是真的太累了,白天一系列活动和仪式耗干了她的所有精力,没有刚才那件事,只怕现在她早就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她分明是记得这位骑士姓名的,但是变得迟钝的思绪却一直无法寻找出答案。她极力想保持清醒,可眼皮却一个劲儿的往下耷拉。 “算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心里还在因为对罗斯玛丽的怀疑而产生深深的警惕,可是精神却不允许陆楠再进行任何思考,她不断打着哈欠,强撑着完成了洗澡的善后程序。侍女们见她这幅神态没人敢再多说什么,收拾好了换下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就屈膝行礼打算告退。 陆楠挥了挥手,将视线转移到还站在墙角的骑士身上,她依旧没能想起这位骑士的名字。没办法,每天环绕在她身边的人太多了,这位骑士又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博取存在感的性格,所以陆楠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骑士团团长侄子”这个简单标签上。是叫巴伦还是查克来着?她依稀记得是一个常见到烂大街的名字。所以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她干脆含糊其辞的带过了。 “真是抱歉,让您一直这么干站着,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请您不要误会才好。” 虽然这么说有些尴尬,但陆楠可不想和骑士团团长的侄子发生任何暧昧。香槟公爵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让陆楠深深明白不要和自己的下属搞在一起的重要性。鉴于这位骑士先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她不得不解释几句,免得让他产生任何不恰当的遐想。 骑士看起来比她还窘迫,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当然……我理解……这是我理应做的……” 感觉刚才那句话不说还好,说了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陆楠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在感叹还好自己平时一直都很严谨,从来对身边的护卫和骑士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更谈不上任何出格的亲近,要不然这状况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局面。这不能怪陆楠想太多,她那么年轻,长得又不难看,还位高权重,如何叫这些天天围着她转的男人不产生什么想法呢。话说原本按照这里的风俗,年轻的贵族男性追求高贵的女性就是理所应当被传为美谈的事情。哪怕那位女士已经结婚也不妨事,她的丈夫倘若对此大发雷霆感到嫉妒,反倒显得很没风度。要是哪位出身高贵的女士没有几个追求者,在宫廷里简直都抬不起头。 陆楠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西方独有的浪漫,更没兴趣当一个裙下之臣无数的所谓“女神”。她身边光是各种贴身护卫就有好几十个,更别提那一堆直属的骑士团成员。根据一些偶然得到的流言蜚语以及陆楠自己的观察,这些男人并不是对她无动于衷,跃跃欲试的人大有人在。只不过碍于陆楠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特殊,所以才能暂且相安无事。可以想象假如陆楠跟其中的某一个超越了单纯上司和下属的界限,那其他人还不一拥而上才怪。那陆楠每天除了应付这些热情似火的男人,什么都别干了。真以为开后宫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个后宫成员都乖乖的痴心等待主人的宠信,从不惹是生非啊?何况这些男人大概没几个是抱着单纯想跟她谈恋爱的意图而来,女人争宠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孩子、头衔以及家族,男人……男人虽然不涉及生孩子,可为了权力和地位,天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 “对了,今天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传出奇怪的遥言。” 看着骑士先生通红的耳朵,陆楠隐晦的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绝代美男,不过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阳光开朗的类型。可能是因为家教严格以及年轻尚轻,还没来得及感染宫廷里那股腐朽糜烂的做派,挺符合陆楠喜好的。但正因为如此,陆楠才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毕竟,现在她还没到可以肆无忌惮不在乎名声的程度。 说到这件事骑士先生神情肃穆,立刻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静,将那点不自在抛弃到了一边,谨慎的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您是察觉到了什么吗?需要我派人去将那个侍女监视起来,或者直接隐秘的将她逮捕吗?” 不愧是骑士团团长的侄子,陆楠心里感叹了一句。但她并不想让骑士来做这些事情。原本很早之前她心里就一直有种朦胧的想法,只是碍于身份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没来得及付诸实施。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正式的帝国皇帝,没人再可以轻易对她指手画脚,再加上其他的阻碍都不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东西,陆楠决心将自己的想法化为现实。而且人选她都找好了。这种肮脏又必须保持神秘隐蔽的工作,除了洛雷托之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况且干这种事情的人到了后面都会拥有无形的强大权力,陆楠还真不放心随便交给任何一个原本就出身高且势力强大的谁。托雷托再阴险再能干,他的出身和血统就是最致命的缺陷,陆楠永远都不必担心他可以借着手里的权力企图翻身做主人。 “呃,不必了,确实我心里有一些怀疑,但还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再说那位小姐好歹也是个贵族,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逮捕。不过您还是适当的注意一下她平时的行踪吧,其他的事情我会找人专门负责。” 鉴于这位骑士身份不一般,陆楠耐心的解释了几句,叮嘱他别轻举妄动。 “是,陛下。” 不过骑士先生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陆楠记得骑士团团长本身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个侄儿是他从小亲自指点培养长大的。他平时训诫骑士团的一条戒律便是他们不需要太过个人的思想,只要好好服从君主的命令即可。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骑士便是这种思想指导下的成果。 陆楠当然是非常欢迎这样的思想,某种意义上骑士也是军人,军人就不该过多的参与政治。可惜大多数骑士以及贵族完全没有这种意识,还非常积极的想要在宫廷这趟浑水里掺和一脚。其中最让陆楠恶心的就是整天上蹿下跳标准墙头草的富瓦伯爵。要不是目前实在不好轻易动他,陆楠早就把他一撸到底,逼迫他交出手上的军权,赶回老家种田了。相比而言,阿弗里以及骑士团团长布拉曼特是多么合格又难得的楷模啊。 “说起来那套铠甲我还一直忘了送给阿弗里……不过忽然送这么贵重又意义重大的礼物给他,搞不好会引起贵族们的误解,还是暂时别这么干了吧。” 和骑士寒暄的时候陆楠忽然想到了那套早就准备送出手却一直没能实行的铠甲,考虑到自己刚刚正式加冕,全国上下都很敏感,而且她还想在未来重用阿弗里,将他正式拉入权力的上层核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富瓦伯爵她是不想继续用的,弗兰德斯公爵她都可以接受,因为老头虽然满肚子小算盘,大体上还是有一颗爱国的心。偏偏富瓦伯爵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倾向,陆楠就没搞懂过这位大臣的立场。虽然他一直循规蹈矩并没有给陆楠惹出什么麻烦事情,但就冲他态度暧昧摇摆不定,陆楠就容不下他——哪怕他彻底站在陆楠的对立面都好。陆楠很想把阿弗里一手捧上军务大臣的位置,但是富瓦伯爵做了十几年的军务大臣,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涉及军权,稍有不小心可能就会引起兵变,陆楠不得不谨慎行事。况且,阿弗里貌似并不想留在王都,他一直都很想回到东方防线去。陆楠觉得自己还需要和他好好谈谈才行。 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些事情,一边和骑士东拉西扯的闲聊着,陆楠还是憋不住哈欠连天,最后是骑士自己看出了她的疲惫,主动告退,才结束了这场尬聊。确认骑士离开后,陆楠检查了房门,便不顾形象的四肢摊开倒在了床上。 虽然早已到了疲倦的极点,陆楠却暂时还不想就这么睡觉,至今她都还有点不真实的虚幻感,觉得加冕的事实简直跟做梦一样。她有满肚子的话和牢骚想和人发泄,却苦于找不到任何合适对象。瞟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紧闭的房门,她知道拉比就呆在隔壁的屋子里。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就简单粗暴的把拉比当做心腹和聊天对象。过去的经历让她明白,并不是一切都可以永远不变的。重来一遍人生不代表所有的人际关系以及经历都丝毫不差。在没有确定拉比的可靠之前,陆楠宁愿继续把所有苦闷和压力都憋在心里,独自化解。 她放任思绪胡乱的发散了一会儿,思考了一阵未来应该赶紧提上日程的几个计划,终于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但她睡得却很不安稳,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楠都没有享受过彻底深度的睡眠了,她总是本能的强迫自己不能放松警戒,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也许是处于这个原因,她有点腻味的同时还时不时允许香槟公爵留在房间里过夜。因为只有在榨干最后精力疯狂的翻云覆雨之后,她才能完完全全的好好睡一觉。 惦记着第二天将要举行的第一次成为皇帝后的御前会议,以及罗斯玛丽给她带来的重重疑云,陆楠果不其然的又没有睡好,时不时就会醒过来一下,再强迫自己闭眼睡去。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次惊醒的时候,陆楠忽然感到房间里有一丝外来者的气息,也许只是她想多了,因为过去无数次她也是这么一惊一乍吓唬自己的,但她还是谨慎的一边保持不动,一边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刀柄。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克洛泰丝。” 从床头黑暗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楠先是被惊得一颤,随即便涌上了浓浓的怒气。哪怕听出这是朱利安的声音,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恶意,她还是对这种不请自来随心所欲的行为感到了极大的愤怒。这是一种企图无视她尊严的挑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践踏。 她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看了一眼窗户,明明她记得很清楚,每一扇窗户都是锁好的,但朱利安还是像个可以穿墙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陆楠心想真不知这个人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彻底的愚蠢,怎么可能会有上位者对这般神出鬼没的能力不感到深深的忌惮。 “我不记得有邀请过你,朱利安,这算什么,不请自来吗?” 陆楠用冷漠的声音质问。 “……抱歉,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沉默了一阵后,朱利安用干涩的声音回答,不用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肯定他现在脸上满是忧郁,但是陆楠不会因此感到任何触动。自从上一次朱利安对于那个傻逼王子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后,陆楠就已经把他划分到了陌生人的范畴。 “所以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闯进了我的房间?请问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看来你还是觉得我现在的处境很轻松很美妙,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陆楠的声音更加冰冷,朱利安走近了一步,显得非常苦恼。 “克洛泰丝,为什么要用这么尖锐的态度来对待我?我知道你很不满意那件婚事,也对长老他们的一些决定和行事心存不满。但仅仅因为这样你就要和我们决裂了吗?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是那么简短就可以切断的东西啊。” “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朱利安有些激动的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随即他又强行压制了下去。沉默了几秒后,他又更加低沉的说:“但你倘若要坚持现在的行事,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真的威胁……克洛泰丝,你知道长老他们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你的。” 陆楠闻言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朱利安显然不会是那种不求回报一心付出的类型。别看他嘴里说得那么苦涩和无奈,但他的立场不是已经非常清楚了吗。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朱利安。” 陆楠不无嘲讽的问。 “……长老要求你必须马上停下一切针对他们的监视和搜索,克洛泰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手下做了什么,请不要再继续了。惹怒长老和其他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之前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都很好吗。” 朱利安急切的说。 “还有呢?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陆楠不为所动,冷冷的问。 “……长老准备了一个名单,他想要你在适当的时机,把名单上的人引入宫廷,担任重要的职位……他还告诫你不可以和诺曼底公爵真正的结婚,必须在结婚之前杀掉他或者取消婚约。” 朱利安小声的说,见陆楠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他又急忙补充:“这个我可以代替你完成,不必你亲自动手。” “呵呵呵,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的一番好意了。” 陆楠都懒得和朱利安解释为什么要和诺曼底公爵缔结婚约以及没来得及结婚生下孩子诺曼底公爵就死去的后果。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拥有谜一般的自信,她为什么要卑微的接受他们的差遣,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单纯靠着那些出身和血统的威胁吗?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一个巨大帝国的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手上又拥有什么可怕的权力? “朱利安,实话实说吧,你觉得我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吗。应该转换一下说法,我可以放过你们,只要你们别来挡我的路。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只是个不值一提被你们捏在手里的棋子,可惜现在你们已经无法威胁到我了。看在我母亲的份上,我愿意既往不咎,这就是我的最大的诚意。” 陆楠直接了当的回答。 朱利安的反应很是值得琢磨,他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跳起来要杀死陆楠,他只是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会这样……克洛泰丝,你早就不是那个我知道的克洛泰丝了。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变得那样陌生,甚至让我经常觉得你是另外一个人。” ——当然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人啊。 陆楠面无表情的想。但她看着朱利安的表情里却带着直白的讽刺,就算是自诩深情的朱利安,除了第一次陆楠毫无防备才被察觉出真相,后来的无数次里他不也被蒙混过去了吗。可见他也没像嘴里说的那样对真正的公主那么在意。或者说他喜欢的仅仅只是自己脑补的公主罢了。真的要是那么在意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将她孤身丢弃在尔虞我诈混乱不堪的王宫里。难道朱利安会不知道这里是多么的肮脏多么的腐烂吗。 “人总是会变的,我经历的一切,朱利安,你永远也不会了解,当然不会明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最后选择的机会,到底站在谁的一边。你可要想好了,朱利安,是成为我的朋友,还是成为我的敌人。” 朱利安久久不语,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完全看不真切,虽然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可见内心的动摇,但他最后都没有说一句话,陆楠便知道了他的选择。 “好吧,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冲上来杀掉我,再提着我的头颅回去向你的主人请功吗。” 陆楠冷笑着说,朱利安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不……克洛泰丝,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话……你不是那样的人……” 无视了他的挣扎,陆楠毫不留情的拉响了床边的摇铃绳索,顿时铃声大作,外面的守卫们闻风而动,门外传来了叫喊和砸门的声音。 “抱歉,我还真就是。建议你还是趁着门没被砸开之前赶紧逃跑吧。” 第223章 卧室的门被撞得哐哐作响并且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彻底撞坏的危险,朱利安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楠,尽管他似乎依旧不太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移到了窗边。 陆楠无动于衷的坐在床上,心里有一丝微弱的罪恶感,以及一丝对朱利安的怜悯。她就知道,只要没有被发现事实的真相,朱利安是无法狠下心来伤害她的。这可不太符合一个身处黑暗邪教教徒的处事风格。说到底朱利安就不该去趟那滩浑水,他的身体里始终有着致命的软弱以及不切实际的天真。陆楠压根就不是原装的公主,就算今天坐在这里的是真正的那位公主。谁又能保证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还手握大权后,她依旧能毫无怨言的当别人手中棋子,而不是心生怨恨想要报复呢。朱利安和他身后的那些人竟然可以自信满满的相信仅靠一些事实而非的把柄就能操控她,充分说明了他们对权力的魔力认识不够。 也是,原本就是一群仓皇流窜上不了台面的流亡者,就算曾经有过,恐怕他们早就忘记贴近权力的滋味了吧。 门终于被撞开了,朱利安果然还是什么都没做,他在破门的瞬间就纵身而起从窗台一跃而下,陆楠冷漠的看着摇摆不定的窗户,自嘲的笑了笑。她觉得朱利安天真,自己又何尝不是。既然决定了要彻底跟朱利安决裂,就应该想办法稳住他,随后悄悄设下圈套将他扼杀致死才对。偏偏一想到曾经朱利安为了她而变得苍老憔悴的脸,陆楠就无法狠下心来实施这一切。她隐约的期待朱利安可以选择站到她这一边,不过最后显然现实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也许朱利安对她抱着扭曲的深厚感情,可惜这份感情依然敌不过他心中对那份所谓“事业”的渴求。 “这就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从此之后再无怜悯,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怪我狠心啊,朱利安。” 陆楠默默的对自己说,与此同时大批护卫拿着各种武器冲进了房间,他们甚至都顾不得礼仪,粗暴的掀开了半掩着的床帏,看到陆楠好端端的坐在床上,为首的几个骑士才松了口气。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戒备,一群人将房间围得水泄不通,并且第一时间把窗户全部挡住,谨慎的搜查起房间的角落。大概是为了避免外面有潜伏的刺客,他们没有点亮屋里的烛台。 “陛下,发生什么了?” 带队的中年骑士语气严肃的问,大半夜的陆楠当然不会是因为闲得无聊才拉响专门用来示警的摇铃。 “我发现有人在窗户外面窥探,一时情急管不了那么多,就拉响了铃。” 陆楠半真半假的说,对着那扇唯一敞开的窗户抬了抬下巴。其实她现在应该伪装出被惊吓到的样子才更具有真实性,可是她太累了,没心情演戏,疲惫的往后靠在床头,连说话都提不起劲。 中年骑士没有动,还是和其他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守在床边,不留一丝缝隙,更不允许其他人随便接近。他大概是使了个眼色让另外的人去查看,没一会儿查看的人就回来汇报:“确实有被人从外面撬锁的痕迹,我们还在墙壁上发现了抓钩抓过的迹象。” 中年骑士面色不变,但显然更加警惕起来,他扭头问陆楠:“陛下,您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没有,太黑了,而且我一拉铃那个人就不见了,只是依稀看到好像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陆楠懒洋洋的回答道,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当时窗户是开着的吗?” “没注意,但应该是吧。” “那个人只是看着,没有任何举动?” 中年骑士有些怀疑的问,陆楠不耐烦的说:“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忽然惊醒,看见有人蹲在窗边,吓得赶紧拉铃,那个人就消失了。说起来我倒是很迷惑不解,明明王宫的警备比以前更严密,为什么还会被人溜进来,一路恍若无人的爬到了我卧室的窗户。幸好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要是真的打算杀了我,等诸位进来恐怕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的语气并不强烈,甚至都没有包含任何怒气,可是屋里的人却一个个噤若寒蝉,中年骑士噎了一下,面带愧色,无话可说的垂下了头。 见状陆楠缓和了一下语气:“好了,我也不是要迁怒诸位,虽然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但那些刺客向来诡计多端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今天算是天主保佑我才逃过一劫,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明白了吗,诸位。” “是,陛下。” 被她说得无地自容的护卫和骑士们稀稀拉拉的回答道,借着走廊外面透进来的烛光,陆楠看见不少人都咬牙切齿,一脸羞愧,看来日后王宫的戒备会变得更周密严谨,这些人大概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们的决心。恐怕朱利安没什么机会再偷偷摸进来了。 之后没什么其他可说的,护卫和骑士们仔细检查了房间,并且特地派遣了专门的人从此以后就守在陆楠卧室窗户下方的位置,二十四小时轮班。原本他们还挺想留几个人呆在卧室里,被陆楠坚定的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她的私人空间已经很狭窄了,要是连睡觉都得被人盯着,恐怕她迟早会患上抑郁症。 临走前中年骑士看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紧锁的另一扇门,犹豫着问:“陛下,需要把邻近几个房间都检查一遍吗。” 因为陆楠没有那些奇怪的习惯比如半夜起床上厕所还需要人伺候,所以她一向不喜欢把贴身侍女留在隔壁随时待命,卧室左右两个房间向来都是空着的。但是如今右边的房间里住着拉比,陆楠虽然并没想过要隐瞒她的存在,却不想让她大半夜的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审视盘问。 “不用了,左边那间没人,右边住着我的一个侍女,但她绝对可靠,而且晚上我都把房门从里面反锁,她进不来的。” 中年骑士欲言又止,但他知道有资格担任陆楠贴身侍女的必定是出身不凡的名门闺秀,所以就没再坚持,行了个礼后带着其余人退出了房间。陆楠重新躺回床上,又打了个哈欠。 她知道刚才那番语焉不详的话肯定瞒不过见多识广的中年骑士,这位骑士可不是那种空有头衔的酒囊饭袋。他是骑士团团长特地推荐过来担任护卫队长的人选,据说以前一直活跃在民间进行追查异教徒以及间谍的工作。被他亲手缉拿的异教徒和其他逃犯最少也有五六十个。别的不说,陆楠那份诡异的镇定就足以引起他的怀疑,毕竟,再怎么胆大的人,在经历了惊魂未定后,也不可能是陆楠那个反应。 但是陆楠根本不在乎。 到了她这个地位,如果还要随时随地注意其他人的看法,违心强迫自己去演戏逢迎,未免也太可悲了。以前陆楠处处谨慎小心周全,因为她仅仅是洛林的女王,前面还吊着一根名为皇帝的胡萝卜没吃到嘴,生怕一个不小心这根胡萝卜就飞了。如今大权已然在握,虽然不至于从此彻底放飞百无忌禁,起码有资格任性一下。怀疑又怎么样,那位骑士难道还有胆子公然质疑她的说辞,彻底和她对着干吗?明知另有内情,他显然只会选择什么都不知道,装模作样的去追查那个夜闯王宫的犯人而已。能得到骑士团团长的赏识,他必定是个正直的人。可能成功在王宫获得一席之地,他必定也是个谨慎的人。 陆楠思考了几秒钟,就再也无法将散乱的思绪凝聚,疲倦的放任自己再次进入梦乡。她的心里还残留着一点对朱利安的愧疚以及对日后的担忧,但又本能的相信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她应该将精力放在更长远更广阔的世界,一个朱利安以及被时代和社会抛弃的古老团体,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她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侍女们过来问候早安并且开始伺候她洗漱打理的时候,看不出任何异样,看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大面积的流传开,那位骑士果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陆楠懒洋洋的随便吃了点东西,对着镜子看侍女们喜气洋洋的给她穿戴打扮,只觉得还是很疲惫,有些提不起劲儿。 “您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呢,是没有睡好吗。” 贝赫伦夫人依旧当仁不让的占据了为她梳头的位置,嘴角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含蓄的问。 陆楠透过镜子瞟了她一眼,这位夫人倒是红光满面,显得比平时年轻了至少十岁。女王的贴身女官与女皇的贴身女官地位和权力上都千差万别。这位夫人向来野心勃勃,一次又一次妄图从各个角度操控陆楠,插手政治和权力。也许她以为陆楠是因为太过兴奋才睡得不稳当,想要以这个话题来引发陆楠的回应。毕竟,平时再怎么稳重成熟,陆楠的生理年龄依然只有十六岁。正常情况下,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忽然成为巨大帝国的主人,心里不可能不感到惶恐和紧张吧。更别提陆楠没爹没娘,身边一个年长可靠的亲戚都没有。贝赫伦夫人看来是还没放弃从感情上攻陷她的打算啊。 陆楠垂下眼帘,玩弄着梳妆台上散落摆放着的一个胸针,免得被贝赫伦夫人发现此刻她脸上的嘲讽。 以前陆楠一直觉得她距离正式的皇帝无非只是个名义和仪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直到真正举行加冕仪式后她才真切的认识到两者的不同。就像是贝赫伦夫人竟然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贝赫伦夫人对王宫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陆楠断定她是真的不知道而非假装,因为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在知道的前提下闭口不谈,一定会拿出来当做刷陆楠好感的工具,各种关心慰问,展示她的所谓“真心”。 至于贝赫伦夫人被瞒在鼓里的原因也很简单,陆楠现在已经不是洛林女王,而是正式的皇帝了。她将要面对的不再是单纯一个小小的洛林,而是整个帝国和下属的无数封臣领主——当然,还有更多的企图讨好她在她身边占据有利地位的人。随着加冕仪式的完成,她的衣食住行也跟着升级换代,大量专门负责此间种种繁琐事务的侍者和其他管事涌入了王宫,贝赫伦夫人正和他们斗得火热呢。虽然现在貌似她占据了上风,还牢牢把持着第一女官的位置,但陆楠明白,她迟早会败下阵来,被隐瞒只是个前兆罢了。 因为,陆楠根本就不会如她所愿的在背后支持,她反倒是幸灾乐祸的等着贝赫伦夫人翻车的那天。这样也好,免去了她出面当恶人的麻烦。所以说到了这个境界陆楠认识到大多数时候她压根什么都不用去做,下面的人自然会竭尽全力的斗个没完,陆楠只需要坐享其成,接过最后胜利者双手奉上的果实就可以了。 在贝赫伦夫人的絮絮叨叨中陆楠完成了更衣打扮的工作,她没有耽误更多的时间,带着一帮子侍从侍女走向一楼,那里将要举行成为皇帝后第一次正式的御前会议,陆楠不想迟到。 她既然已经是帝国的皇帝,那么这个王城也随之再一次成为了帝国的中心,不管那些领主封臣喜不喜欢,他们都得按照规定将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这里,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呆在自己的领地里做土皇帝。可以预见今后的御前会议参与人数会变得更多,而以前那些还能勉强站在末尾混个资格的小贵族再也不能参加了,因为以帝国的标准衡量,他们实在是不够格。 实际上弗兰德斯公爵已经催促了陆楠好几次重新筛选身边的侍从侍女,“伯爵以下的级别哪里有资格靠近您呢”——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陆楠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一路漫不经心的走着,凡是看到她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全部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不动,将头埋得几乎塞进靴子。而陆楠也没有和以往一样谦和的回礼,只当没看见似的继续前行,而那些人也不以为意,脸上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这不是陆楠变得骄傲了,而是之前侍奉过前任皇帝的礼仪官专门告诫过,身为皇帝理应高傲,不可随便对任何人表示亲近与关注,陆楠不过是从善如流。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看太多都麻木了,但是身后那些侍从侍女们却不这么认为。看着那些在外面被人高高捧起的大人物却只能如此谦卑,虽然明白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势头,却还是让他们一个个兴奋激动不已,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有几个出身不是很高的侍者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骄横自满的神色。这一切恰好都被陆楠看在眼里。 “果然应该听从弗兰德斯公爵的劝告,把身边的近侍们都换一遍吗……想想就觉得好麻烦啊。” 这么想着的陆楠在高亢的号角声以及司仪官洪亮的通报声中走进了被重新装饰布置一新的底楼大厅,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她就开始脑仁发痛。不是陆楠胆怯,而是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东法兰国王身边的那位金发小堂弟。他一脸愤慨,怎么看都忍耐已久是专门来找麻烦的。 陆楠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宣布和发生的事情,心情怎么可能愉快得起来。 第224章 在她完成加冕仪式后生活的方方面面发生了很多改变,其中一条便是此刻身下的御座变得更加宽大豪华,和以前那个高级扶手椅一比,明显是天壤之别。陆楠因为太忙的关系并没有过多关注过这方面,她还挺好奇这个全新的御座是从哪里搬来的。因为从上面的痕迹来看显然不是新做的,大概是前两任皇帝时期便存在的产物,极大可能还是查理大帝使用过的那一座。王宫里零零星星查理大帝的遗留物不少,风格大多极尽奢侈华丽之能事,清一色的镀金镶宝石,布满密密麻麻的雕刻纹路,估计查理大帝就喜欢那一口。 但是坐在这上面的滋味却不太好受,后面那个接近两米的巨大靠背尽管有着比人头还大,由纯金制成的歌兰家族家徽,看起来非常有气势,却凹凸不平,顶得人难受。宽敞的椅面足足有半米长,若非陆楠身上的衣服裙摆宽大能勉强塞满,估计场面只会孤零零的十分好笑。而两边雕刻成狮子形状的把手同样极尽奢华,还可以看到狮子头部因为长期的摩挲变得格外光滑,但是以陆楠的体格想要保持端坐姿势的同时还将两手搭在扶手上,只会沦为搞笑的场景。毕竟,根据画像来看查理大帝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这把御座很明显是配合他的身材打造的。陆楠不得不稍微倾斜一点身体,靠在另一边扶手上,免得像个小学生般无所适从的维持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姿势。 但这么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陆楠总不能真的彻底放松瘫在御座上吧,稍微斜着身体看似悠闲,其实陆楠全程都要腰部用力来维持优美的仪态,还不方便不断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不然堂堂皇帝在御座上扭来扭去,成何体统。所以正戏都没上,仅仅还在司仪官通报参与御前会议重要大臣姓名头衔的阶段,陆楠就觉得累到不行,腰快断了。更坑爹的在于御座底座非常高,以陆楠的身高仅仅也就勉强保持脚尖点地,无从借力,更加了肌肉酸痛的程度。大致形容一下的话,有点类似坐着加大版酒吧高脚椅的感觉…… 她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趁着司仪官没念完名单的时候赶紧打量了一下下面诸位王公大臣的站位。一眼看去,简直明明白白。因为大量来自帝国四面八方封臣领主的加入,大厅变得更加拥挤,一些以前还经常见到的洛林贵族早就失去了踪影,换成了更多陆楠完全陌生的脸庞。她倒是有在私下努力的背诵五花八门的家谱和家徽标识,可要把那些头衔姓名跟本人对上,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站在两侧队伍前端的人员陆楠非常熟悉,左边是以弗兰德斯公爵为首的原本枢密院大臣团,后面站着路德维希,卡尔,以及其他歌兰王室家族的人。说起来仅仅只是半年多没见卡尔,他简直已经长成了另外一幅面孔。虽然以他的年纪,处于成长期的少年一天一个样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他的神情却跟陆楠记忆里那个怯懦胆小的少年彻底对不上号,很明显他变得稳重内敛多了。陆楠有些欣慰的同时不免产生了新的警惕。她的本意就是扶植卡尔起来和卡洛曼的儿子以及妻子打对台,倘若他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确实很让人头痛,但他好歹也是歌兰家族的男人,身体里流淌着歌兰家族的血液。万一他因此起了不该有的野心,只怕不需要多久又是一个卡洛曼。 默默的给卡尔加了个特别关注的标记,陆楠将视线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她的另一位好叔叔东法兰国王带着那个满脸怒气的金发小堂弟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后面则是孔代公爵为首的几个独立大领主,还有其他几个帝国里实力最强盛的封臣。看来即便是她已经正式登上皇帝的御座,这些领主封臣们却并没有真的那么服帖,尤其在陆楠还是个女人的前提下,他们大概很想找个由头出来压制一下陆楠。眼下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神情端正看不出任何异色,更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是这个站位划分就很清楚的表明了他们的立场以及盘算。 而那位西法兰的小王子,莱茵公爵,显然就是他们给陆楠准备的下马威。 西法兰老国王进宫后迟迟未归的消息在枢密院几位大臣的联手压制下暂时没有大面积的流传出去,加之当时所有人都忙着在加冕仪式里活动奔走,所以勉强保持了风平浪静。可惜天下到底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件事还是在贵族圈子里秘密流传开来,陆楠对此也无可奈何。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不少人都已经确定老国王肯定是死了,多半是死于陆楠的阴谋暗算。但这里好歹是陆楠的地盘,老国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同样深陷王宫不知死活,另一个乳臭未干派不上什么用途,所以在局势没有明确前没有人鲁莽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而现在,有了东法兰国王站出来,又有莱茵公爵这个苦主,私下抱成团共同对抗皇帝的几大领主终于按捺不住了。陆楠苦闷的在心里大叹了一口气。她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不如说是当初她成为洛林女王时面对大臣压制的加强升级版。她又不是查理大帝那种具有压倒性威望的开国皇帝,还有着天然性别上的劣势,新皇继位,大领主们不安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除了童话故事,哪有封臣贵族天生就对皇帝忠心耿耿俯首帖耳的设定呢。对皇权的对抗,想要逼迫皇帝让步,从他手里获得更多的权力,不管东方还是西方,似乎都是永恒的主题。 可一想到未来好几年又得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用在各种威逼利诱分化打压不同势力上,陆楠就感到说不出的腻味。就像是明明手里有更重要的工作却不得不不断分心去应付烦人的下属同事一样。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不存在更加烦人的上司,因为陆楠自己就是最大的老板。 幸好面对外来者的虎视眈眈,原本还有点小摩擦的洛林本地贵族倒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起来,不谈那些动不动就跑来跟陆楠表忠心拍马屁的贵族,原本最顽固始终对陆楠耿耿于怀的几个老派贵族也低下了头,含蓄的表达了服软。既然陆楠是洛林王国出身,她成为皇帝后理所应该的会重用洛林本地人而不是其他外来势力。洛林的贵族们生怕会在这紧要关头失宠于女皇,所以争前恐后的跑来献媚投诚也顺理成章了。可以说,洛林是陆楠的根基,也是她最可靠最忠实的力量。如果非要把目前朝堂上的势力粗暴的做个划分,那么洛林本地贵族毫无疑问是死忠派的保皇党。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干嘛还费劲的去跟这些人斗啊,反正只要加冕后他们自然就会站到我这一边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要是不和这些人斗,估计洛林的王位都坐不稳,也许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卡洛曼呢……” 陆楠又看了几眼右侧的洛林群臣,心情复杂的暗自嘀咕了几句。 这时司仪官终于把那份长长的名单念完了,示意下面的人可以按照事先商议好的规定发言,陆楠急忙抖擞精神,以此来面对即将面对的刁难和质问。 说是要发言,其实首先站出来说话的还是原本洛林枢密院的几个大臣。当然,现在他们也跟着陆楠一起升级换代,变成了帝国枢密院大臣了。弗兰德斯公爵再次担任了帝国的首席大臣,这段时间走路都带着风。他的府邸最近几个月一直车水马龙,来访的宾客络绎不绝,彻夜灯火通明,终日不熄。可以说他现在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了权力的顶端。 老头矜持的清了清嗓子,踌躇满志的站出来,开始说起了目前帝国最重要,也是急需解决的一系列大事。 “眼下最重要的,毫无疑问就是至高无上皇帝陛下的婚事。考虑到帝国的稳定以及未来,我建议陛下应当尽快完成婚约,和诺曼底公爵举行正式的婚礼,并且生下合法的继承人……” 说完了这个,他又意犹未尽的谈起了财政和军务方明的相关问题,虽然语言间诸多克制回避,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谁。但是哪怕身为首席大臣,也不应该越权去过问其他几位大臣的事务。看得出来,哪怕再怎么老谋深算,在天大的权力和突如其来的荣耀下面,弗兰德斯公爵还是有点飘飘然了。 对此其他几个枢密院大臣反应不一,富瓦伯爵一直都隐晦的站在弗兰德斯公爵那一边,算是弗兰德斯公爵有恃无恐的依靠,所以他只是笑呵呵的听着,并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现。安茹公爵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完全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安茹公爵倒是微微撇着嘴显得很是不屑,但可能是鉴于目前复杂的局势,所以他难得的保持沉默,没有和以往洛林的御前会议一样跳出来和他对喷。 而站在对面的另一派系的反应就比较值得回味了,大多数人都是一脸不耐烦,走神发呆的人比比皆是。而为首的几个大领主要么一脸冷漠,要么就是无动于衷。特别是孔代公爵,他带着一丝狡猾的微笑,死死盯着对面枢密院大臣的脸,像是要从中找到什么可以攻击的破绽似的。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枢密院几个大臣之间的矛盾又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其实陆楠想要拉拢孔代公爵这方面的势力很简单,她只需要将枢密院大臣的职位尽数更换,全部换成其他两个国家以及更强有力的封臣就行了。但这么做等于在开门放狼的同时自毁江山,陆楠再没脑子也不会这么干。别说现在枢密院的几个人干得还算凑合,即便他们真的都是一群弱智,陆楠也不可能放着自家人不用而去信任那些外来势力啊。 弗兰德斯公爵足足说了快半个小时才闭嘴,随后轮到其他几位大臣发言。他们的发言大多不痛不痒,例行公事般的照本宣科罢了。而在此期间,大厅里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不少人不断的窥探着站在最前端的莱茵公爵,交换着鬼鬼祟祟的眼神。东法兰国王从头到尾都半闭着眼,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待着,等待即将爆发的风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会议的议程已经过去了一半,一直没吭声的东法兰国王忽然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瞬间大厅里的人们都停下了窃窃私语,不约而同把将视线的焦点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而陆楠也悄悄坐直了身体,就像是要迎接一场战斗般暗中握紧了拳头。 “尊敬的陛下,有件事我想当众问个明白。” 老国王不紧不慢的说,看上去冷漠之极。 “不是我多管闲事,也不是我想要策划什么阴谋,只是作为目前歌兰家族最年长的人,自认好歹有那么一点点权力和地位代替这位可怜的孩子发声而已。请您诚实的回答我,陛下,我的兄弟,您的叔叔,莱茵公爵可怜的父亲,西法兰国王,现在还活着吗。如果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死因为何?” 陆楠还在微笑,闻言心中也不免稍微窒息之感。她没想到老国王就这么直白不加掩饰的问了出来。虽然她早就想好了甩锅的理由和诸多应付手段,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差点连笑容都保持不住了。于是她趁机装出了一副悲伤和为难的表情。 “……这可叫我怎么回答呢,亲爱的叔叔。好吧,您说得确实没错,另一位可怜的叔叔早在几天前就不幸身亡,蒙主召唤到了天上的国度。但是我可以发誓,这绝对和我无关。” “哦。” 东法兰国王还是以同样冷漠的态度一脸平静的回答,点了点头,顺便拉着了身边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的莱茵公爵。 “既然如此,为什么您一直隐瞒他的死因呢。” 第225章 面对老国王直白的询问,陆楠一脸尴尬,为难的摊了下手:“理由……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才对。换做您站在我的立场,肯定也不想在那种时候闹出任何乱子。而且,虽然对叔叔的去世感到无比悲痛,以及对行凶的刺客感到无比的愤恨,可我还得考虑到那位身患重病不幸兄长的身体。他当时的病况已经很糟糕,我不希望他受到太强烈的刺激。” 下面的人群中发出一片嗡嗡嗡的低声议论,但大多只是非洛林那一边。洛林的贵族大臣们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都是一副“我反正信了”的表情。关键时刻,他们还是会坚定不移站在陆楠这一边的。 老国王的脸色不变,再次用力在已经忍无可忍的莱茵公爵肩膀上按了一下,继续问道:“听您的意思,巴赛尔公爵似乎还活着。” “当然了,为什么您会那样想?” 陆楠无比惊愕的捂着胸口,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模样。 “虽然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乐观,但毫无疑问还活着。只是不太方便出席公众场合,一直留在安全的地方休养。如果您有这个想法的话,一会儿会议结束后我可以亲自带着您去探望他。”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顺利继承王位的巴赛尔公爵还奄奄一息的活着,只是那样子离死亡仅仅就一步之遥。医生表示他随时都有可能蒙主召唤,多活一天就算上帝垂怜。但既然已经确保他的儿子成为了下一任继承人,陆楠也就不太在乎他的死活了。要不是还想着起码刷一刷他身边护卫近臣的好感,陆楠甚至都懒得每天去探望,虚情假意的问候一番。毕竟,看着一个人挣扎在死亡线上不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老国王点了点头,陆楠以为接下来他就要详细追问关于西法兰老国王死亡的种种细节,不禁全神贯注,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事前准备好的种种要点,免得出错。现在她可是毫无掩饰的暴露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稍有不正常立刻就会被察觉。虽然碍于身份不可能真的有谁敢对她公开质疑,但是弑亲这种名头一旦被扣实,未来几十年都会变成她洗不掉的黑点。 可老国王似乎对那些毫无兴趣,他面无表情的问:“那么,现在既然我可怜的兄弟已经遭遇不幸,他的王位应该由谁来继承呢。” 再一次被他不按理出牌的提问稍稍打乱了阵脚,陆楠掩去了脸上瞬间的不自然,实在是想不出此刻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算正常,干脆也学他的样子一样彻底面瘫算了。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必要,按照帝国的法律,当然应该由他的长子,也就是巴赛尔公爵继承。或者说您对此抱有疑问吗。” 一直被死死按住的莱茵公爵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甩开老国王的手,向前窜了一步,厉声用还未彻底变声的少年尖利的嗓音喊道:“别装模作样了,我的父亲分别就是被你蓄意谋杀掉,目的就是为了他的王位——” 此言一出,哪怕在场的贵族们心里早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瞬间全场哗然。莱茵公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国王直接捂住嘴拉了回来。陆楠的额角在隐隐抽搐,她冰冷的看向莱茵公爵的方向。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少年却有些恐惧的稍微后退了一步。陆楠猜想,大概就是那种杀气腾腾的可怕模样吧。 确实,她心中短暂的升起过一个念头,早知道在那个雷雨之夜把莱茵公爵一起干掉就好了。可是陆楠也明白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么做就太过分了,连让贵族们装傻的机会都没有。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肌肉,甚至还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 “啊,我们还没有在正式场合彼此介绍认识过呢,亲爱的堂弟。刚才您是在公开怀疑我谋杀了您的父亲,我血脉相连的叔叔吗。好吧,先不管有没有证据和证人来证明我确实犯下了此等可怕的罪行,我就想问一句,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环顾着大厅的四周,在那些心怀鬼胎貌似正常的脸庞上一一掠过,陆楠猛然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阿弗里的身影,不禁心中微微一抖。她没有仔细去看此刻阿弗里的表情,也不想揣测他心里的想法,匆忙的收回了视线。 “据我所知,尽管这几年叔叔和巴赛尔公爵确实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但他却一直都没有正式发表过声明要取消其合法继承人的身份。按照帝国的法律,身为长子,巴赛尔公爵自然是无可置疑的第一继承人。说句不太客气的话,站在我的立场,同为封臣下属,西法兰国王的位置不管是谁坐都对我毫无影响。那我为什么要谋害叔叔,来为巴赛尔公爵谋取他本来就该拥有的王位呢。” 说到这里,陆楠对莱茵公爵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倒是您,亲爱的堂弟,身为第二继承人,要是可以以此来剥夺兄长的继承权,最后得到王位的人可不就是您自己了吗。听说您身后的史坦立德家族这几年一直忙着上蹿下跳,撺掇着叔叔把王位给小儿子。为什么他和巴赛尔公爵的关系日趋恶化,您敢摸着自己的良心以上帝之名发誓,其中真的没有您那位好母亲的缘故吗。” 莱茵公爵瞬间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来他很想说不是,但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又或者是因为之前一直被保护得太好脸皮不厚,他吭哧了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否定的回答。这让陆楠想到巴赛尔公爵曾经说他这个弟弟算是个好孩子,这句话果然不假。光从这一点就能判定莱茵公爵品行不错,他竟然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撒谎。 “那、那又如何!事实就是三天前你连夜将父亲召唤进宫,他再也没有出来。现在忽然说他不幸身亡,你又敢发誓这与自己无关吗。” 莱茵公爵沉默了短暂的片刻后反唇相讥,可惜发誓这种事对陆楠来说简直小意思,随口就来。 “我当然敢发誓,倘若叔叔的死与我有关,就让我的灵魂不得安息,死后坠入地狱遭受烈火煎熬。” 陆楠毫不犹豫的就发了个当下最毒的誓,随即冷静的继续说道:“没错,我确实将叔叔召唤进宫,他在当晚就遭到了刺客的偷袭,不幸重伤身亡,我也被波及到差一点一起遇难。这件事并不是秘密,王宫里不少人都知道,只是在我的命令下没有大肆宣扬而已。然而叔叔什么时候到达王都,这种事情我不可能提前知道吧,只有你们自己人才清楚。再说了,您指控我谋杀了叔叔,我还怀疑是您以及您背后的家族为了嫁祸才策划了这场惨剧——” “一派胡言!根本是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 陆楠只是随口栽赃,但没想到莱茵公爵的反应却不是一般的大,他差点再次冲了上来,被东法兰国王那双虽然老迈却依然有力的手死死抓住。陆楠半眯着眼,似乎从中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莫非她随便一说还真的猜中了?史坦立德家族真的有打算过谋害老国王? 可惜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陆楠自觉刚才自己说得已经太多了,再继续多话下去不免有心虚的嫌疑,毕竟一般而言犯人才会话特别多的想进行辩驳。于是她只是无动于衷的回答了一句:“您也一样没有证据。” 这时沉默的东法兰国王终于开了口,他慢吞吞的说:“行了,别尽说些愚蠢的话,只会让歌兰家族的名声变得更烂而已。我相信陛下没有理由谋害自己的叔叔,同样的,我也相信莱茵公爵和他的母亲不像陛下所说的那么坏。” 陆楠心里很是惊讶,她一开始以为老国王是来找麻烦的,可是现在看来,不仅没有,他反倒是有点和稀泥的架势。但既然对方都给了个梯子下,她当然要赶紧顺着下来,便摆出一脸愧疚的表情对莱茵公爵点了点头。 “很抱歉,刚才我失礼了,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 莱茵公爵没有答话,他扭头用仇视的眼光瞪了老国王一眼,咬牙切齿的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后来你一直派兵软禁我,监视我,不许我出门,难道不是心虚吗。” “亲爱的堂弟,您怎么会这样认为,我当然只是为了确保您的安全,免得您也遭到刺客的谋害。假如我真的存在坏心,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对我肆意攻击吗。” 陆楠假惺惺的说,果然又激起了莱茵公爵一阵狂怒。他张牙舞爪的想要冲上来厮打,可是却被老国王死死扣住,站在王座阶梯下的护卫们也警惕的盯着他。可以想象,假如莱茵公爵真的冲出来一定会立刻被他们按到在地,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出去。 少年蓝色的眼眸仿佛已经因为怒火燃烧起来,他无助而彷徨的环视四周,可是迎接他的却只有一双双冷漠的脸庞。他死死握紧双拳,下唇都被咬出了血,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流淌到了衣领,可他却浑然不觉。假若这是一本以莱茵公爵为主角的小说,那么此刻陆楠和其他人当仁不让的就是可恶的反派。事实也是如此,不管出于任何理由,她主导策划并且杀害了这个少年的父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几个领主用仇视的视线瞪着东法兰国王。也许他们几个人事先有过什么协议,可是到了关头老国王却忽然翻脸不认了。陆楠看到孔代公爵几个人虽然因为事态的发展不像他们想象那般而感到了惊讶,却毫无站出来为莱茵公爵说话的意思,纷纷选择了冷眼旁观。 至于东法兰国王为何选择掩护她,陆楠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有了个隐约的猜想。既然如此,见好就收吧。 “亲爱的兄弟,对于叔叔的死,我表示很遗憾,而且早就派出了可靠的人在日夜追查杀害他的真凶。无论如何,他在王宫里遭到了谋害是事实,我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我愿意接受您的一切责难。” 陆楠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的台词,她本以为莱茵公爵会再次愤怒得像只小狮子般的反驳斥责,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是低下头看着地面。大概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场闹剧,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 “不过您的兄长还在,之后我会让人带您去见他,相信他会证明我的清白。” 原本陆楠还想说说关于王位继承的事情,但今天这场戏已经闹得有点过了,她便咽下了剩余的话语。反正事到如今,想再玩弄什么花样已经晚了。 被迫看了一出王室好戏的贵族大臣们敷衍着完成了剩下的日程,随后便在司仪的宣布下纷纷散去。他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看来不管如何免不了又是一场流言蜚语。陆楠有点虚脱的瘫在王位上,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战斗那般疲倦。偏偏老国王在嘱咐自己的护卫送走莱茵公爵后还没有离开,用有些混沌的眼睛看着陆楠,似乎是有话想和她单独说说。 陆楠只好支起身体,会意的领着老国王来到邻近的一个小客厅,屏退侍从只剩下他们两人后,不等陆楠开口,老国王就毫不客气的说:“行了,不用在我面前摆出那副假惺惺的面孔,事实究竟为何我们彼此都明白。” 陆楠尴尬的捏紧了手指,喃喃的说:“其实我——” “我不关心那个愚蠢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见得太多了。实话实说好了,我今天这么做并不是对你有什么好感,仅仅不想看着歌兰家再爆出什么可怕的丑闻。” 老国王板着脸,他的语气终于不再冷漠,而是充满了讽刺。 “对了,现在王位应该已经由巴赛尔继承了吧。” 见陆楠迟疑了一会儿后点头,他冷笑了一声。 “还行,至少比你那个蠢货父亲强,说句难听的话,看你这么心狠手辣当机立断,我就放心了,起码帝国不会一时半会的被你玩坏。” 陆楠没吭声,她有点闹不明白这位叔叔到底在想什么。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让她以为这位叔叔对当年失去皇帝宝座一直耿耿于怀,非常怨恨她这一支的血脉。但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盯紧了莱茵公爵,别让他轻易回到西法兰,他背后的史坦立德家族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现在没有动兵一举消灭他们的打算,就千万不要让他们获得私下捣乱的理由。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不要杀了他,那只会让你的名声彻底的臭不可闻而已。” 陆楠无奈的举起双手:“不,我不会杀掉他的。” “那就好,你可以软禁他,可以监视他,可以扣着他一辈子不允许他回去,但就是不能杀掉他,那是最后的底线。” 老国王谈论莱茵公爵的口气让人听着发毛,似乎那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工具。陆楠忍不住问:“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不禁想问一句,您对自己的王位有什么打算没有。我感觉您不会把王位留给那几位堂姐的孩子或者她们的丈夫。” “打算?” 老国王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漠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楠。 “怎么,假如我不服从您的安排,您准备把我也一起干掉吗,尊敬的陛下。” 第226章 陆楠为这个质疑绝非演戏的大吃一惊,立刻回答道:“怎么可能,您以为我是那种嗜杀成性的人吗。也许这么说显得很虚伪,但杀人……只是迫不得已时候的选择。事实上我还是个和平主义者呢。” 老国王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笑声里没有半点愉悦的成分,只有看透一切后的冷漠与苍凉。陆楠忽然觉得这位叔叔好像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而且貌似没有非常的仇视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她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个全新的想法。 “趁着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只有我们,我想诚实的和您谈一谈。” 老国王不置可否,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楠伸出舌头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提着沉重的裙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好,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再次慎重的开口。 “实际上,我并不是很在意您的王位继承问题,前提是那位不幸的堂兄没有英年早逝的话。” 说到这里她观察了一下老国王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才继续说了下去。 “之前我曾经制定了一条关于禁止非帝国人拥有帝国任何领土继承权的法案,只是好像大多数贵族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我不过是突如其来的想法。但我绝对是认真的,我不能忍受属于帝国的土地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婚姻与继承法落到外人手里。我宁可看着大片土地属于一个帝国的蠢货,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英明果断的非帝国人从版图上撕扯掉指尖那么大的一小块。” 她压低声音,俯身凑向老国王,慎重的说:“帝国绝不能分裂,所以,您该理解为何我问及东法兰继承权的问题了吧。不管是您的哪个女儿最终胜利,都不再属于歌兰家族。” 老国王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大可强行使用手上的权力禁止我那几个蠢货女儿窥探王位呀,陛下,您可是皇帝,我也必须服从。” “好啦,亲爱的叔叔,何必再说这种话来讽刺我呢。我们可是一家人,我非常尊重您个人的想法。万一您有着特别中意的人选,我这么干岂不是显得太过鲁莽。” 这样的话从一个设下陷阱杀了另一个叔叔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显得格外虚伪,不怪老国王无动于衷。陆楠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决定难能可贵的说一回实话。 “从刚才的事情能看出您是个非常重视家族荣誉的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为什么要去谋害可怜的叔叔,难道是因为吃饱了没事干吗。西法兰的王位落在史坦立德家族的后裔手里,短时间内对我又没有太大影响。之所以会那么干,是因为巴赛尔公爵的遭遇和请求。大概您还不知道,为了将小儿子送上王位,叔叔不惜亲自对大儿子动手。尽管莱茵公爵身上也流淌着歌兰家族的血脉,但想必您非常清楚,他压根就不是歌兰家的人,他真正的姓氏依旧是史坦立德。” 说到这里陆楠货真价实的长叹了一大口气,疲倦的摇了摇头。 “我何尝没有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说服叔叔放弃那个想法,可他的脑袋就像是一块石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解,我都怀疑史坦立德家的那个皇后是不是给他下过什么奇怪的药物……所以,最后,谈判破裂了,我别无选择……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但手上沾着亲人鲜血的滋味并不那么好受,这几天我老是做噩梦,梦里是叔叔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到了最后陆楠还是没忍住又演了一波,正好这几天因为忙着加冕的事情她累得面无血色,眼睛下面是两个烟熏妆般的黑眼圈,更加证实了她的说辞。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搞最后那一出,但就是习惯使然要编点谎话。陆楠有些悲哀的发现好像说谎和欺骗已经渐渐开始变成她性格的一部分了。以前她还曾经奇怪香槟公爵是怎么保持那种习性的,现在想来,似乎并不太困难。 老国王终于略有动容:“这是真的吗。” “您大可现在就去当面询问巴赛尔公爵,曾经他是个英勇的战士,可眼下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当然,我怀疑过他是不是在演戏,但他诉说这一切时候的表情,倘若您见了,也会对他的说辞深信不疑。” 陆楠有点同情的说。 老国王沉默了,他半眯着眼睛,两道浓密的白色眉毛深深皱起,显然是在思考。陆楠没有打扰他,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些精美的花纹,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好吧,就算你说服了我。” 许久之后老国王才给出了回答,陆楠松了口气。 “所以,为了避免类似的悲剧,我别无它意,更没有任何阴谋,只是想提前了解您对王位的继承有什么安排,我这边也好做出相应的对策。坦白的说,我不赞成给任何一个堂姐和她们的孩子,理由之前已经说过。您还有什么可靠的侄子或者远亲吗,只要和歌兰家族沾点血缘关系就行。” 老国王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这样的说辞也只能拿去骗骗蠢货,亲爱的侄女。我倒是相信你刚才的说辞有一半是真的,但肯定巴赛尔公爵拿出了足以让你心动的巨大利益。我猜想多半是他那两个孩子的婚约了。我们都是歌兰家的人,且不论品性如何,至少身体里天然就流淌着贪婪的血。” 陆楠再次被说得有点挂不住脸,自从成为女王甚至女皇后,很少有人敢当面这么不加掩饰的戳穿她,不禁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体。 “不过——” 老国王话锋一转,倒是没显得多么的愤怒,仿佛已经接受了一切般的平静。 “你还年轻,无法理解一个失去儿子老人的心情。我可怜的雅阁,他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又勇敢,又聪明,我像培育最珍贵的花朵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长大,又怕他经历太多风雨不幸夭折,又怕他被保护得太过变成一个懦夫。好不容易守着他直到他成年,结婚,上帝却无情的夺走了他,连一个孩子都没留下。谁敢相信,一个健壮的男人会死于一场小小的风寒。没有了他,我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没了可以传递的继承人,我所做的一切就像个滑稽的笑话。” 陆楠当然无法理解这种心情,她这辈子还没生过任何孩子,自然不存在养孩子的心得。此刻她虽然面露同情,还是忍不住问:“……呃,恕我失礼,可您不是还有几个女儿吗,倘若从小也把她们稍微培养一下的话,也许……” 老国王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吗?再怎么爱着我的儿子,我也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我当然试图努力过,我给过她们机会。可是她们只会嫌弃学习锻炼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让她们无法去享乐以及跟男人谈情说爱。当我强迫她们去念书识字的时候,她们竟然觉得我是在虐待她们。哈,你能期待一个满脑子只有珠宝衣服以及结婚生子的女人多么清醒?把她们作为候选的继承人,还不如随便在街上找个乞丐靠谱!” 陆楠默默的闭上了嘴,她其实很想说这也许仅仅因为老国王对她们关注不够,毕竟,她亲身体验过如今的环境和氛围对女人的影响多么重大。无数围绕在身边的侍女以及贵妇都喋喋不休的说着女人应该如何如何,那种从小就被这样的言论洗脑的贵族小姐,还能指望她们产生女人应该独立自主的想法吗。但是参考一下自己的生活,陆楠又说不出这种话来,因为真的实在是太忙了,哪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盯着孩子的教育,每天什么都不干的围着孩子转。更别说老国王还有那么多女儿。 比起那些完全把女儿当宠物养,等到年龄合适马上拉出去配种的贵族,老国王还算好的了,起码他还给了女儿们学习的机会,她们自己没有把握,又能怪谁呢。身为现代人无法想象时代对女性的禁锢与束缚,只会嘲笑女人不会抗争,觉得她们满脑子都只有嫁人非常愚蠢可笑。陆楠真想看看有这种论调的人倘若到了这个时代,能不能以女性的身份独立自主的对抗世界,恐怕她们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就连她,要不是有个女王的身份,恐怕早就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下了。 默默的再次叹了口气,陆楠把这些念头甩出脑海,她思考了一下,慎重的说:“您就没想过再生一个儿子吗?” 虽然老国王看起来满头白发似乎年纪很大,但根据陆楠那个便宜爹的年纪推算,现在应该也就五十多,理论上还是能努力一下的。虽然陆楠确实很贪心的想要将整个帝国的领土吞下,可实际上很难短时间办到,除非她狠下心不顾一切将东法兰一支所有血脉全部谋杀殆尽。可这么干的话哪怕手法再隐秘再小心,基本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区别,整个贵族阶层还不联手起来对抗她才怪——毕竟,一个能犯下如此疯狂罪行的皇帝,指不定会对他们怎样呢。所以,比起看着到时候几个堂姐和她们背后的势力为了王位继承权打成一锅粥,不如让老国王争取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老国王面无表情的说:“你以为我没试过吗,除了再给我添加三个私生女,什么都没有。” 陆楠再次闭上了嘴,但她犹豫了一下后,有了个新的想法。 “其实,私生女也不是不行,至少都是歌兰家的后裔,总比那些嫁人生子的堂姐要好。” 老国王闻言后讥讽的笑了起来。 “是啊,你当然会那么觉得。把无依无靠出身存疑的私生女捧上王位,到时候再逼着她嫁给你未来的儿子,东法兰就直接落入你的手里了。怎么,巴赛尔那边给出的利益还无法满足你?做人可不要太贪心才好啊,亲爱的侄女。” 换做其他人陆楠肯定不会提出如此明显的谋划,但是根据观察,她大致可以肯定这位老国王是个非常重视家族荣誉以及帝国传承的人,否则也不会明知真相还帮她掩饰,不惜翻脸做了回小人。所以她选择了开诚布公。 “正如您所说,是的,我就是这么盘算的,可是即便得到了原本属于您的土地,那也和我无关,至少也要等我死去,我的儿子继承皇位的时候了。我确实很贪婪,但那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纯粹是为了帝国的延续。我不相信您没有意识到,按照现在的继承法发展下去,原本还算宽广的帝国只会不断分裂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领主们多如牛毛,每天为了丁点儿大小的利益互相争斗厮杀。相反的,却是在不断整合统一,越来越强盛的异教徒。请您告诉我,继续分裂下去的帝国要如何跟他们对抗?我怕不出二十年或者时间更短,帝国,甚至整个天主教世界都会彻底沦为异教徒的奴隶,被他们肆意践踏。” 不等老国王回答,陆楠又接着说:“想必您也听说了之前我跟教会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为什么我不惜冒着那么大的危险也要打压教会?就是因为我意识到了继承法必须变革,不能再延续古老的传统。不管是使出什么手段,哪怕是杀人,我也要把整个帝国重新凝为一体,实施新的继承法案,彻底断绝帝国分裂的危险。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不惜一切。” 当然这些事情是后来陆楠陆陆续续想明白并且提上日程的,当时她跟教会对刚纯粹是不爽教会那副吃定自己的傲慢嘴脸。不过她没有对老国王说谎,确确实实她想要彻底变革整个西方世界的继承法案,反正不能再继续分封继承下去了。她知道这么做肯定很难,但再怎么难也比带着广大民众起来推翻封建社会简单吧。 老国王脸上的冷漠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这还是第一次陆楠看到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般死死的盯着陆楠,好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 “您还真是叫人感到吃惊啊,陛下。我收回之前说您贪婪的评论,唯有疯狂这个词语才能符合。”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我大秦今天就是要变法惹(商鞅脸.JPG) 第227章 和老国王关在小客厅里谈了足足接近三个个小时,两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疲惫。倘若老国王再年轻个十来岁,搞不好就有他们乱伦偷情的流言传出了——这在贵族阶层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血亲乱搞在一起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有些贵族认为这才能保持血统的纯正,仿佛他们是埃及王室似的。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的埃及早就没了,被库曼人赶尽杀绝,国土沦丧成为了库曼的一部分。要不是库曼这几年忙着内斗暂且没多余的精力扩张,指不定帝国会是什么样子。对此陆楠也是忧心忡忡,她亲身体验过库曼人的骁勇,万一举国来犯,胜负十分难说。因为有帝国成为屏障挡在第一线,大多数西方世界的贵族领主都没觉得库曼是多么大的问题。可是每当陆楠展开地图,看着东方那一大片代表库曼势力的版图,深刻的体验到了何为威胁。 有这么强横的敌对势力在边上虎视眈眈,陆楠这个皇帝想要天天歌舞升平沉迷享乐,估计要不了几年她就要变成亡国之君了。有时候她很难理解,面对这样的局势,大多数贵族还能视而不见,自我欺骗到如此地步,也是很强了。 励精图治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就拿最简单的一条来说好了。以陆楠浅薄的军事知识也明白,为了更有效的组建军事力量和达成训练的目标,最好是把全国上下的所有兵力统一起来,重新规划,整编成清晰明了的若干军团,下面再分成若干纵队,军官层层监管,以达到令行禁止的目的。然而之前也说过,帝国的军事各自为政,皇帝只能动用自己领地里能召集的士兵,领主们手里的军队,最多服从皇帝的调动,想要越过他们指挥根本不可能。至于想让他们交出所有的兵权,呵呵,还是别做梦了。乱世里再蠢的贵族也知道兵权的重要性,怎么可能乖乖拱手相让。这种事可不是皇帝下个诏令就能逼着领主们服从的。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反抗,陆楠瞬间就会陷入敌众我寡的局势里。 军权方面暂时插不进去手,陆楠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其他地方。想要改革继承法案倒不是为了哄骗老国王随口编造出来的,陆楠认真思考了很久,草案都写了无数遍。只是现在除了老国王,她暂时谁都没告诉。毕竟这样的兹事体大,不好轻易露出口风。 其实很多贵族已经认识到了现有继承法的问题,加上这还是个拼命生孩子的年代,不少贵族都面临着下属领地越分越小的窘境。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纷纷采取联姻的方法来避免领地被割裂,可到底不能从根源得到解决。亏得帝国建立还不到一百年,不至于分割得支离破碎,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接近一百来个领主,贵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值钱。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问题,举例说明,假如某个公爵名下有四块土地,他又有四个儿子,按照继承法,他的主要头衔将由长子继承,而次要头衔则分别又剩下儿子依次继承,但是土地却是四个儿子一人一块。看上去好像没问题,但人性总是贪婪的,长子会想要从兄弟们手里收回其余三块领土,而弟弟们也想弄死兄长好同时继承他的公爵头衔以及名下封地。贵族们之所以整天打来杀去,归根到底差不多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就像陆楠,顶着皇帝的头衔名下却只有洛林三分之一的土地,她当然也想把整个帝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 另外,现有继承法案同时还带来了一大片负面影响,比如军事力量分散,领主们各行其事,政令难以下达,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等等等等。想要解决倒也简单,除了禁止非帝国贵族获得继承权外,当然就是大力推行长子继承制度。陆楠记得在她的世界里,曾经的西方也是实行这种制度,长子不但获得头衔和所有土地,还能继承大部分财产。而剩下的儿子就只能自谋生路,比如去从军或者进行神职活动。听起来仿佛很残忍不近人情,但这是避免国家分裂的最好手段。 “到底还是封建制度,要我说直接废黜贵族分封制度,建立郡县体系,再按照考核选出合适的人选担任执政官,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惜,想要达成这种目标,除非来一场彻彻底底的大革命……就算是始皇帝重生,当年秦国扫清六国大一统的时候可没有教会这玩意儿啊。东方西方情况完全不一样,生搬硬套恐怕行不通。难不成我把帝国搞分裂再重新统一一回?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脑子里一直盘算着这些,反复思考着各种利弊,陆楠带着一脸沉重的表情回到房间。侍从们见她这般情况没人敢多嘴,一个个都安分守己,乖巧得像鹌鹑。 “陛下,这是今天想要请见的名单……” 才回到房间坐下,没来得及喘口气,侍从就捧着一份厚厚的名单凑了过来,陆楠懒得说话,只随便挥了挥手。侍从早已学会从她的神情动作里自行推断出答案,见状一声不吭,捧着名单又退了出去。陆楠觉得这也是难得的本事,至少这几个贴身侍从一次都没有猜错她的意思。 说了太多话现在口干舌燥,陆楠一口气喝了两杯水才感觉稍微滋润了点。没心思吃东西,她挥退左右,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找出那几张密密麻麻反复修改的继承法修改草案,再次一字一句的逐行推敲起来。到底她不是专门搞政治的出身,对历史也没什么深刻的研究,一下子就要靠着一己之力对目前通行制度动手,心里多少没底。长子继承制这个词语看似简单,具体实行起来肯定会有各种细节上的麻烦,她必须尽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免得到时候被贵族们集体攻击。 “……嗯,现有的大多数实权贵族应该挺欢迎这个法案的,谁都不想看着自己手里的家业越分越小,越分越少。不过肯定也会激起更多的贵族反对,比如那些原本拥有继承权的人,他们肯定会恨不得跳起来咬死我。” “实施之后多出来的一大堆贵族应该怎么安排也是个问题,一股脑都给教会?那岂不是白白的壮大了教会的实力。全部弄去参军?不不不,估计到时候军官比士兵还多,那些贵族少爷老爷们才不会乖乖的从小兵做起。总不能要求贵族们从此之后控制生育吧……最起码如何有效的避孕就办不到。强行打胎还不分分钟弄出人命……哦,对了,我还忘了教会禁止堕胎这件事……” 反正现在屋里就她一个人,陆楠一边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低声自言自语。自从成为上位者后她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以前好歹还有几个人聊天解闷,加冕仪式后连聊天的对象都没有了。就连露易丝那么活泼胆大的姑娘都紧紧的闭上了嘴,更不用说其余那些原本沉默寡言的侍女们。有胆子和陆楠随意说话的大概就只剩下枢密院的大臣以及一些实权大领主。可是陆楠和他们除了公务有什么可聊的。香槟公爵倒是很有兴趣和她东拉西扯,但陆楠实在是厌烦他在话语间隐藏的一个又一个陷阱,随时随地都像是在套话外加窥探她的内心。安茹公爵这种擅长把天直接聊死的人当然也不作考虑,尽管陆楠还挺想和他聊聊,可惜他们目前的关系已经无法回到那种相处模式了。剩下的人选……洛雷托?算了算了,和他多聊几回陆楠怕自己没问题都变得有问题,跟他说话跟打仗似的,陆楠不想自找罪受。 于是她也就只能趁着独处的时机自己说给自己听了。 改来改去,把纸面涂得都快没地方下笔,陆楠意兴索然的丢下笔,仰天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中央那个镶着金边的巨大花纹没好气的抱怨:“贵族们不事生产整天闹事还拼命的生生生,反倒是平民养不活孩子生得多死得也多,没几个能好好活到成年。我要的是人力的增长,不是贵族变得越来越多啊!” 活动了下酸痛僵硬的脖子,低头看到书桌上最新那份关于帝国不少城镇村落因为暴雨导致粮食减产,居民没缺少食物出现活活饿死状况的粗略估计,陆楠的心情更加沉重。 “唉,哪怕是解决了医疗卫生问题,让婴儿和孕妇夭折死亡率变低,人口得到增长,我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喂饱那么多张嘴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仔细研究过杂交水稻的问题,为什么上天不赐予我一个袁隆平爷爷。” 当然这种话也就是半开玩笑的随便说说,真的天降一个袁隆平恐怕也于事无补,因为这里不种水稻,最多种种麦子。陆楠尽管看了无数农业频道的致富经以及养鸡养鸭的案例,在时代不对地点也不对的地方,基本什么都做不到。她想到的最后也是唯一办法,还是只能尽快搞定海盗那边,捉拿擅长航海的海盗传授经验,找到靠谱的航海图,再征缴几艘可以远航的船,尽快去美洲大陆寻找穿越人士必备的玉米和红薯地瓜。以及,有可能的话顺带着搞点奴隶回来填补人口的缺失。 唯一的好消息只有香槟公爵终于搞定了那些唐朝商人,已经开始正式组建第一支东方商队。但就算一切顺利,来回一趟恐怕也要一年多,陆楠只希望他们能尽量多带一些东方的技术还有作物种子回来,工匠也可以。看情况允许的话,她甚至想派遣使者去面见唐朝如今的皇帝。天朝的作风她还是熟知一二的,爱面子,随便送点玻璃制品啊之类的东西,估计能换回无数西方没有的珍稀物品。态度再放得谦卑一点,说几句好听的哄皇帝高兴,也许还能得到御赐工匠典籍什么的。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陆楠都想自己亲自带队去一趟。毕竟,只有她才最明白哪些技术是目前帝国最需要的。唐朝尽管才遭受了巨大的内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不行,记得要专门嘱咐香槟公爵,除了商人,还得派一些可靠的人随行。不然他们什么都不懂,只带些丝绸茶叶香料回来,跟白走一趟没区别。” 摸出一边的记事本,陆楠记上一笔免得自己忙起来忘记了,重新放下笔后她才感到饥肠辘辘,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都到了下午。 随便的吃了点东西充饥,陆楠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忽然想起了之前就决定的事情。朱利安和他背后那堆人到底是心腹之患,安茹公爵尽管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但不可能那么快就把他们一网打尽。朱利安很大概率不忍心对她下手,不代表还有其他同样身手的刺客不来警告行刺她。这种危险的团伙还是尽快解决为妙。 “麻烦您去看看,洛雷托主教现在休养得怎么样,方便见客吗。如果他的身体情况允许,我想在稍后的时间去探望摆放他。” 放下手里的杯子,陆楠对站在一边盯着她吃东西的侍女客气的说。 明知这是与虎谋皮,陆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228章 派出去询问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毫无疑问给出了主教大人现在有空,而且身体情况不错的答案。陆楠匆匆咽下最后一口食物,随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很好,那趁着现在有空,就去探望一下主教,好歹他也曾经救过我一次。” 侍女侍从们自然没有异议,幸好目前陆楠出行还不至于向东方皇帝那样声势浩大,需要专门焚香开道之类的,无非就是跟随的人更多了一些,路上遇到的人不需要回避之类的。一开始觉得很大迷宫一般的王宫,如今陆楠渐渐也熟悉了起来,不至于在里面走着走着就迷路。她在随从们的簇拥下穿行在时而明亮时而幽暗的走廊,看着黄昏的夕阳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还有数不清的贵妇千金争着对她绽开笑颜,忽然觉得王宫里最近又涌入了不少陌生的面孔。穿过中庭的花园时,里面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贵族,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谈论玩笑,不管究竟私下关系如何,起码此刻表面上看起来和乐融融。相对于女士们,他们大多数还有一些矜持,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然的凑上来套近乎,而是站在原地脱帽行礼。陆楠扫了一眼,发现和之前那些女士们一样,绝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 这倒是很正常的情况,因为目前的王都已经不仅仅是洛林贵族的天下,大量涌入了四面八方的领主和贵族,以及他们的家眷。陆楠曾经一度埋怨过当初查理大帝建立帝国的时候为什么不趁着百废待兴,直接淡化贵族封建制度,弄个类似郡县制度出来。但是站在他的角度想想,面对着大量贵族联军,恐怕以当时他的威望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吧。但起码他还知道不能放任这些领主老爷们长期留在自己领地逍遥,名副其实的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所以才建立了让领主封臣们必须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王都的规矩,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制衡。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王宫每天闹闹嚷嚷像个菜市场,扰得陆楠无法清静。因为这里的贵族大部分时间是可以随便进出王宫,不需要陆楠特别批示。陆楠唯一的自由仅仅在于躲在顶楼自己的房间不去理睬他们,而看似占地颇大的王宫,也就只有顶楼算是陆楠的私人空间,禁止贵族们进出。而且陆楠越来越觉得现在的王宫好像已经太小,跟不上帝国贵族增长的速度了。再有一点,她陆陆续续抽空去看了下附近的几座行宫,每一座都比现在的王宫更加宽敞,而且配套设施显然更加完善,尤其是有几座位于郊外的行宫里面还有引入的温泉什么的,实在是叫陆楠动心,好想直接搬到其他行宫去居住。 但这种想法仅仅只能停留在脑海里,不可能立刻就付诸实施。现在的王宫位于王城的正中心,某种意义上是具有一定特殊含义的。而且陆楠总不可能连着整个王城一起搬迁吧,以这个时代的建设能力,想要重新修建一个有类似规模的大要塞,恐怕没个几十年做不到。况且,陆楠手里也没那么多钱。 既然搬迁不行,扩充一下总可以吧。趁着现在手上资金还算充裕,又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大动干戈的花销,陆楠不禁起了扩充王宫的念头。她一直觉得这个王宫既不够雄伟也不够气派,完全配不上皇帝的级别和身份。而且她想趁此机会建立新的规矩,让那些领主封臣们没事不要随便进宫,把这里当做免费的公园似的到处乱逛。最起码,也得像东方的皇帝那样划开前朝后宫,还陆楠一片安静的私人空间吧。为此她找到当初王城的规划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完全可以这么干。因为围绕在王城附近的并没有任何民居,全是一些高档住宅和其他后面修建的几座行宫。而那些高档住宅也不是哪个贵族的专属,而是用来充当临时居所罢了。陆楠完全可以让住在里面的贵族搬走,甚至都不用太兴师动众,拆掉一些不必要的建筑,将王宫和其他几座行宫连接在一起,重新装修一番达成风格的统一即可。这样一来,王宫的面积可以在原有基础上扩充至少四倍,结构上也类似一个“工”字的形状,陆楠正好可以划分开区域,禁止贵族们随便进入她居住的后半部分,只允许他们在前面部分活动。 而扩充期间暂时搬迁到哪里陆楠也想好了,她不可能找死的离开王城真的住在那些位置偏僻的行宫,于是位于王城边缘那座用来当做接待贵宾的爱神宫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虽然名为行宫,实际上占地面积不输现在的王宫,而且这座行宫是上一任皇帝在位期间修建的,当时被用来收纳他那些数不清的情人,所以整个行宫风格都十分精美,整体上有点偏希腊风格,有一种独特的古典风范。陆楠曾经去逛过两次,对里面的花园以及喷泉水池赞不绝口。特别是位于楼顶精心修建的那座仿效希腊风情的凉棚,相信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欣喜若狂。凉棚有着高大宽阔的顶棚,四面都是爬满花藤的网格状石墙,还悬挂着可以用来遮光的纱帘,四角有造型精美用来照明的落地式烛台。而正中央则是一张可以容纳至少三个人的希腊式软塌,上面铺设着紫色的豪华靠枕,躺在上面的话,下方的花园还有喷泉水池尽收眼底。可以想象要是在这里睡个午觉,欣赏一下风景,该是多么美的享受。 相较于王宫那种阴暗粗犷的风格,毫无疑问,陆楠更喜欢爱神宫宽敞明亮的氛围。可能是跟当时皇帝最宠爱的情妇是个希腊人有关系,所以整个行宫满满的都是希腊风情。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修建希腊神像,但那些体态优美面容俊秀的少男少女大理石雕像到处都是,或是头戴花冠,或是手举酒杯。中庭那座足有一人多高的喷泉更是十足的艺术品,四个手捧水瓶的少女体态各异衣着华丽,面带微笑的坐在一起,清澈的泉水从她们手里的瓶口中汩汩流出,落到下面同样由白色大理石修建的方形水池里。由于水池里的水是专门引入的活水,所以不显得呆滞幽暗,而是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在四周繁密的花木衬托下,简直像是梦中的天堂。 也亏得这是皇帝修建的行宫所以才没事,换个人敢这么搞,教会分分钟就上门来审判异端了。要不是碍于目前的氛围,陆楠还真想把整个王宫都翻修成希腊式,她爱死那种风格了。不过她还是记得在记事本上记了一笔,届时要提醒负责设计规划的人,要他别再搞得那么方正阴暗,尽量开阔明亮一些,尤其要记得四面通风。至于这么干冬天会很寒冷……陆楠表示她可以搬到专门用来过冬的行宫去居住。当皇帝的人,任性一下又怎么了。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回想着爱神宫的异域风情还有明亮美景,陆楠越发觉得现在的王宫阴暗潮湿,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她忍下心中的嫌弃,穿过一个又一个过道,心里竟然还涌起了一点类似买了新房要装修的兴奋感。而且这个装修她又不需要亲自监工跑前跑后,不过张张嘴的事情。这让她破天荒的居然感到高兴起来,以至于到了主教的房间时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曾消去的喜悦。 习惯性的屏退左右,陆楠还没来得及开口,洛雷托就抢先一步说:“看来您今天心情不错,莫非是因为看到我的关系?呵呵,应该不会吧。” 与前面几天时那种死人般的苍白相比,主教先生现在的脸色好了很多,因为一直被陆楠下令禁止随意外出,他难得的没有穿着惯有的长袍,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亚麻衬衣,头发也零散的披着,整个人都流露着一种居家气息。刻意的冷落和变相软禁并没有让他表现出任何浮躁,与此相反,他倒是很享受的模样。陆楠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书桌上放着大量不知哪里来的书籍,目测都是神学方面的。放在一边的是一叠写满了字迹的纸,她随便拿起一张看了看,发现密密麻麻都是用西尼文撰写的类似论文的东西。如今她的西尼文学的还算不错了,就是分开看每一个词都认识,连在一起完全不知所云。 悻悻的放下纸张,陆楠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看不出您居然还真的像模像样,居然还能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不是该称赞您一声爱岗敬业啊。” 主教笑容不变,拉过唯一一张椅子示意陆楠坐,而自己则是毫无敬畏的直接坐到了床上:“感谢您的称赞,好歹我也有点所谓的职业精神,既然现在是主教的身份,当然要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起码也在教廷呆了那么多年,会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吧。” 陆楠没吭声,她的心情有点复杂,因为她发现洛雷托比想象中更聪明,甚至见了鬼的还挺自强不息勤奋好学的。一般而言,他这种出身的人不应该去学习那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才对吧。明知不应该有这种怜悯,她还是忍不住猜想,也许曾经洛雷托希望过可以借助教廷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残酷的现实让他认识到这条道路根本行不通。遭到打击而失望的他才因此自暴自弃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不不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桥段,陆楠在心中自嘲的想。怎么看这家伙那种扭曲恶劣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吧,搞不好从小就已经彻底定型无法修正了。至于喜欢研究学习……怎么了,就不允许恶棍有点爱好追求。按照这家伙喜欢玩弄人心的性格,也许这一幕就是他故意弄出来的烟雾弹,专门用来引陆楠上当的。参考过去种种,这真的很有可能。 将心中涌起的那一点点怜悯丢出十万八千里,陆楠看着洛雷托,还是有那么一丝惋惜。倘若换个时代,换个背景,按照洛雷托的头脑,无论在哪个行业都可以成为叱咤风云的领头羊吧。最不济还能进演艺圈,妥妥的男神。可惜这个时代他一切想要向上攀爬的机会都被彻底锁死,混杂的异族血脉扼杀了他所有正常的道路。陆楠绝非自贬,只是头脑清楚的认识到,若非如此,洛雷托又怎么可能看似温顺乖巧的依附于她之下,当一个只能在暗地里干脏活的走狗。 其实香槟公爵也差不多,要是在陆楠的那个时代,陆楠扪心自问,比出身比头脑,她只怕是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说到底陆楠只是个普通人,也就是仗着自己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才能压住他。如果他拥有平等的知识和见解……陆楠不认为自己会比他优秀多少。但那又如何呢,他还不是一样要在陆楠面前屈服,甚至还得为了得到她的关注手段百出,不顾一切的“争宠”。 “怎么了,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见陆楠久久不语,主教有些诧异的问。 陆楠长长的出了口气,难得的在洛雷托面前说了句实话。 “我在想,权力真是个不错的东西呀。” 第229章 主教听后深有感触的附和道:“确实,权力是个好东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是在回忆过去,眼神很是遥远。陆楠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点好奇此刻他在想什么。考虑到终究她还是需要洛雷托这样的人,那么探一探他的底细就是非常迫切的事情了。陆楠当然不会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细节都要盘问得一清二楚,人都是有隐私的嘛。但她绝对不敢任用一个所有来历都云里雾里的人,这还是她从朱利安身上得到的教训。 清了清嗓子,陆楠郑重其事的说:“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您谈谈,要是不想说也无妨,只是可能影响到未来我对您的一些……任用,您应该明白的吧。” 主教笑了起来:“好吧,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您到底想从我身上了解到些什么呢。虽然看起来仿佛很神秘,说穿了,西尔维奥.洛雷托这个人根本不值一提。无非是些肮脏与丑闻的产物,还有一些最底层最下贱人才有的经历。倘若打算听什么传奇的故事,恐怕您就要失望了。这里有的,无非是些恶俗不堪的男女爱恨,还有最常见的家族恩怨而已。” “不要转移话题,我就是很感兴趣,权当是打发时间听故事好了。让我想想,嗯,就从您的出生开始谈起吧。” 陆楠整理了一下拖到地上的裙子,悄悄的在宽大裙摆的掩饰下翘起了二郎腿。她看到桌上有一盘明显新摘的葡萄,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不禁咽了口口水。但主教这里看似随意摆放的东西她可不敢拿来吃,万一里面放了见鬼的什么玩意儿,哭都哭不出来。陆楠从来都不敢高估洛雷托的下限。 跟着她的视线注意到那盘葡萄,主教悠然自得的将盘子拖了过来,也没主动询问陆楠要不要吃,自己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好吧,就当是为了满足我那尊敬的女皇陛下的好奇心,希望我的故事能博得您微微一笑,那也不辜负我暂时扮演小丑的角色了。” 他吃了几颗葡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倒是没看出脸上有任何不快,像是讲诉其他人的经历般平静的讲诉起来。 “就像是我之前在教廷的时候曾经告诉您的那样,我的母亲……呵呵,愿上帝宽恕,我实在是很不想用这个名词来称呼她。我的母亲出身名门,曾经也和其他大多数贵族小姐一样,天真烂漫,不知世事,被娇宠得跟傻子没区别。可以想象倘若不出任何乱子,她迟早会联姻嫁入其他名门世家,继承无忧无虑的当个贵妇人。也许就是因为她被宠爱得过头,才会不知所谓的爱上一个异族男人,并且为了他失去一切。”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遇见那个男人的,反正没人跟我讲过,总之,就像是那些无聊的爱情故事一样,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他要死要活,甚至晕了头的企图跟他私奔。她那个傻乎乎的脑袋里好歹还记得父亲和家族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异族男人,所以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了堪称滑稽的一招,她怀孕了,而那个孩子正是我。” 陆楠屏息静气的听着,她不知道这些说辞里有多少是谎言,又有多少是实话。可她的直觉却告诉自己,主教并没有说谎。也许是这些东西积压在心里实在是太久,他偶尔也会需要找个人倾吐一番。他说这些的时候始终十分平静,连微笑的幅度都没有变化过一丝一毫,但陆楠从他的用词遣句中依然感受到了深深的怨恨。只是这些怨恨就像是那些黑暗的礁石一样,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了大海之下。 “可惜啊,要是换个随便其他的男人,也许她的父亲和家族真的就屈服了,随便准备点嫁妆匆匆把她打发出门完事。然而偏偏那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身上流淌着他们认为野蛮无耻的血。为此整个家族大发雷霆,为了避免丑闻,他们派人悄悄暗杀了那个男人,还想用强制的手段给我母亲堕胎。但是那可笑的爱情让我的母亲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竟然不顾一切的拖着怀孕的身躯逃跑了——嗯,至少目前看来,这还是个貌似有着爱与勇气的故事。” 主教捏起一颗葡萄,指甲陷入脆弱的果皮,掐得那可怜的果实顿时裂开,他也不介意,直接丢进嘴里,嚼得葡萄籽咔咔作响。他的脸依然很俊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种朦胧的中性之美。但陆楠却本能的移开了视线,她感到身上一阵一阵的发毛,就像是周围潜伏着什么毒蛇一类危险的存在。都不用仔细想肯定也能得出结论,接下来的发展肯定不太美妙,否则主教诉说这一切的时候语气不会像是淬了毒般既锋利又阴冷。 “一个怀着孕,长得还年轻美貌的女子,离开家族的庇护会有什么下场,不必细说您也能想得到吧。总之我的母亲在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不少可怕的折磨。按理说她早就该流产了,可不知是上帝怜悯还是魔鬼想要看一场好戏,我居然活到了她分娩的那一刻,成了个不被任何人承认的私生子。呵呵,看您此刻的表情,好像是在怀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悲惨对吗。世界上顶着父不详头号诞生的私生子太多了,不缺我这一个。可是他们没有那样一个母亲呀。” 被他的笑容看得身上发冷,陆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您的母亲对您很不好吗?但您不是她深爱男子的孩子吗?” 主教咯咯的笑出了声,笑容里有一种无声的讽刺,仿佛在讽刺陆楠到底是个女人似的,他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您也太看得起她了,倘若她真的和其他苦命的女人一样,艰难的将我抚养长大,那我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会如此的仇恨她。您也不仔细想想,那样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忍受外面下等人的苦难呢。很快她就反悔了,哭着喊着想要回家,靠着眼泪和哀求重新获得父亲与家族的原谅。我这个孩子当然就变成了她的累赘。她将自己的愚蠢都迁怒到了我的身上,不去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反倒理所当然的怪起我来,觉得她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为有了我这个孽种。可惜呀,世界到底是残酷的,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运转,她被一个倒卖武器的黑市商人霸占,被迫当了他的情妇。想来真的十分讽刺不是吗,在她还是贵族小姐的时候,那种男人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她或者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种侮辱。偏偏现在为了活下去,她很快就学会了如何讨好那个年纪足以给她当父亲的男人,为了躺在他那肥胖且恶臭的身体下承欢,她的手段连妓女都要自叹不如呢。” “好了好了,这些就不要说了。” 陆楠听得心里阵阵作呕,一脸厌恶的出言打断了主教的叙述。其实他的说辞并不粗鄙,而且态度始终都很平静,但她还是感到了极度不适。 主教耸了耸肩:“可能是觉得多养活一个杂种跟养活一条狗没区别,又可能是那个商人因为的母亲的容貌对我充满了一些期待,反正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混在他的后宅长大了。我的母亲非常讨厌我,她那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粗俗不堪的女人,倘若不是有着几分风韵,商人早就把她赶出去了。我想,就算是她的父亲和兄长们当面看着,也认不出这个一脸谄媚满身风尘的女人曾经是他们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亲人吧,哈哈哈哈啊。” 他像是真的说着一个很可笑的笑话般一个人笑了起来,那笑容绝对真实,不是为了伪装而强颜欢笑。而陆楠也没有那种听人诉说悲惨经历时的怜悯跟同情,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多亏主教只笑了一会儿就没有继续了。 “倒是商人其他的情妇对我还有点怜悯,经常施舍一些吃的喝的。我像是个奴隶,又像是个玩物,可能是觉得我表现得还算伶俐,商人想要个免费的劳工,所以让我跟他的几个子女一起学习读书写字。那时的我尽管年纪还小,也明白唯有多学东西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拼命的学习,忍受着商人子女的嘲弄和欺负,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势力比商人更加庞大的人看上了我,想要将我收做养子——” “哦,那不是很好吗。” 陆楠忍不住说了句话,但是主教的唇角的笑容让她瞬间明白大概接下来展开又不会太美妙了。 “是的,当然是件很好的事,连我那个愚蠢的母亲也知道这一点。早就失宠的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私下偷偷去找到那个人,说身为母亲,绝对不能让儿子离开,除非连着她一起带走。可她也不想想,那个人对我又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所谓养子,其实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免费的高级奴隶,又怎么愿意多事的再带个美貌不再的女人呢。” 说到这里,主教扭头看着陆楠,幽幽的说:“您确定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按照他的性格,多半这位不知该说不幸还是愚蠢的母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其实这样的故事并不稀奇,陆楠看过无数类似的电影和小说。但那些毕竟只是虚构的故事,如今有人活生生的坐在眼前,若无其事的诉说着自己弑杀母亲的过往,陆楠有点恶心。 “所以后来您还是跟着那个地下势力的大人物离开咯?” 主教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什么大人物,无非只是个级别更高一点的下等人罢了。那些年的经历也没什么好说的,您随便想想就能大概知道具体的经历。结局就是我顺利的在那个混乱不堪的世界里活到了最后,并且成为了唯一的胜利者。与此同时我还顺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哦,这个倒是一点都不困难,因为我的母亲经常念叨,回忆着她那高贵的出身以及血统,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当她在说胡话罢了。这里我倒是要感谢她,要是没有她带来的那些经历,大概我会傻乎乎的拿着她留下的遗物迫不及待跑去自投罗网吧。我非常明白,那样的家族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混杂了异族血脉的私生子,他们早就宣布我的母亲不幸因病去世了。但命运就是那样的可笑,我不想去理睬他们,他们倒是找上了我。之后的故事您已经听我讲述过,我就不再赘言了。” 可能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有点口渴,主教又吃起了那盘葡萄。他的表情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显得既轻松,又愉快,完全不符合一个刚刚回忆了悲惨往事之人该有的模样。一般而言,只能说明他已经彻底放下过去,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但陆楠会这么以为吗? 她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显然洛雷托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同情。 “那么,您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吗?”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料主教却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不不不,亲爱的陛下,倘若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那还不简单,杀死他们并不比弄死一只兔子困难。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打算让那个家族身败名裂,分崩离析。但是在付诸行动的过程里,我却没有得到太多复仇的快乐。大概是因为太简单了吧,随随便便玩弄几个花招就可以骗得他们团团转。毁灭一个两个家族没什么意思,于是后来我有了更加宏伟的计划,那些贵族之所以可以高高在上,随意划分人的阶级,任意践踏他人的命运,不就是仗着这个世界给予的优待吗。倘若有一天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不复存在,崩塌殆尽,他们又会有怎样的表情?我真是非常想要看看他们绝望的哭喊和嚎叫。也许直到那个时候我心中那股燃烧的火焰才会熄灭……喔,不好意思,这样的话大概惊吓到您了吧。” 陆楠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万种万兽狂奔。她没想到主教先生竟然还是个激进的革命派,妄想现在就要消灭封建阶级的压迫了。可惜他生错了时代,要是降生于法国大革命那会儿,估计就没罗伯斯庇尔什么事了。 主教看到她竟然如此平静,不禁也感到有点诧异,奇怪的问:“怎么,您竟然没有对这种想法感到愤怒吗?您可是贵族之中的最顶端呀。” “皇帝和贵族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主教阁下。” 陆楠心平气和的回答。 “您觉得我会因为这番话就吓得面无人色吗?那也太小看我了。感谢您今天的坦陈相告,我倒是觉得在对贵族的看法上,我们有着非常一致的见解。难道您以为我对贵族充满了好感吗?不不不,我一样厌恶他们,他们中的大多数就是寄生在帝国之上的吸血虫,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看着这个阶级彻底消失呢。但是,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至少在这个时代,我们暂时做不到这一点。” “为什么?” “哦,这就有点玄妙了,广阔一点的说,是基础生产力决定了上层建筑,具体一点的说,贵族制度是最符合目前发展需要的东西。” 主教迷惑的眨了眨眼,陆楠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扶植起一个新兴势力来分化瓦解贵族对国家的各种垄断,但按照目前的生产力,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啊。历史书上看到的新兴资产阶级那也是在工业革命的阶段,现在的商人根本还达不到可以参与政治的水准。唯一能和贵族阶级对抗的唯有教会,但它们俩根本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但是削弱它们还是可以努力尝试一下的,在此之前我们不如好好聊聊其他的东西吧。” 说了半天话陆楠差点忘了今天前来的根本目的,她勾了勾手指,示意主教靠近一些,随即轻声说出了她委派的第一个正式工作。 第230章 从主教那里出来,自觉把麻烦丢出去交由别人烦恼,陆楠顿时全身轻松。看着天色尚早,她想起好久都没有去练习骑马射箭了,难得的有了点兴致,也没有叫人去传唤教授马术和弓箭的人,自己带着一帮子侍从跑到了专门为她开辟的练习场,高高兴兴的锻炼了一个多小时。 “陛下,天快黑了,还是回去吧。” 虽然她意犹未尽,但一边的侍女们打量着渐渐变暗的天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催促,加之身上满是灰尘汗水,陆楠只好翻身下马,顺手弓箭递给了第一个迎上来的侍者。 “陛下的箭术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个侍者捧着长弓和箭筒,一脸谄媚的奉承道,陆楠闻言只是笑笑,没有当真。自己有几分本事她心里很清楚,准头还行,力道完全不成。估计真的拿去上阵射人,对方直接一只手就能拨开。尽管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事儿,陆楠练习用的弓箭都是特制的,因为她根本拉不开士兵们使用的长弓。 不过还是那句话,陆楠又不需要亲自上阵,武力值什么的可以完全忽略,就连最苛刻的大臣也不会用这一点来指责她。要是帝国到了连她这个皇帝都不得不带兵厮杀的地步,估计离亡国就一步之遥了。尽管某些时候皇帝御驾亲征是个彰显武力大刷威望的好机会,陆楠觉得自己这么干只会让贵族们更加嗤之以鼻——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女人没事跑到战场上瞎逼逼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这方面陆楠还真的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她再看不起那些贵族老爷,起码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关键时刻都是亲自带兵上阵而且冲锋在前的。目前这个时代不讲究运筹于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大将风范,世人更看重的是骁勇善战——纯武力方面的。你要跟他们谈战术战略……抱歉,一来陆楠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军事家,二来,就现在的条件还真轮不到玩战术兵法,大家提着武器一起上就完事儿了。 所以她只要能保证自己可以独自骑马奔驰,万一有必要的时候不至于拖后腿就行了。练习射箭权当锻炼身体,陆楠没指望过自己可以从此变成一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不过多练习练习,以后遇到狩猎的时候摆个花架子射射兔子,总比只能干坐着看好嘛。 回来的路上隔着老远能看见远处城墙上几队士兵正在巡逻,只看他们整齐的队列还有笔挺的姿势,陆楠就知道肯定是阿弗里麾下的人。说来也惭愧,陆楠最开始还挺想当然的要给阿弗里一点军事训练的建议,比如如何列队走方步稍息立正啥的,结果人家早就有类似的训练条款,做得还有模有样,随便多问几句就把陆楠这个半吊子问得张口结舌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摸着鼻子灰溜溜的走人,从此杜绝了插手军事方面的妄想。 其实和几个主管军事的大臣贵族们谈过多次后陆楠认识到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就拿最简单的一点来说,陆楠单单知道建立强军需要将领、士兵以及军饷,可完全没意识到哪怕手里有了足够的钱,也未必可以第一时间拿出足够的粮食来喂饱士兵们——总不可能让士兵们直接吃金币吧。要建立骁勇善战的军队,需要大量充足的食物。连肚子都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士兵如何训练,届时又如何杀敌? 至于其他配套的武器装备马匹粮草,不光是钱的问题,哪里去筹措如此数量庞大的资源。以现在的生产力,难道陆楠随便轻飘飘下个命令,第二天就凭空冒出来了吗。说到底还是得大力发展生产建设,保持经济稳定,让人民安居乐业的同时尽量多生孩子。招募足够多的士兵,筹备足够多的粮食,预备足够多的武器装备,这才是陆楠需要费心的事情。说穿了她这个皇帝也就是个搞后勤的苦命人而已。现在的战争,更多时候就是在比拼国力,谁的士兵更多,装备更完善,武器粮草更充足,谁就占据了上风。像什么随便就建立一支铁甲兵从此百战百胜,以数千之力打败敌国数万军队……想多了想多了,又不是什么魔幻故事。反正陆楠在仔细研究过诸多现有情报和资料后自认做不到。 王城里一般是不允许任何人随便带大部队进来的,所以具体的军事力量就只有三股。一个是骑士团,一个是王城卫队,还有一个就是陆楠特批的阿弗里率领的两个军团。虽然加起来人数也就千把人,但足以应付日常巡逻和警戒的工作了。至于王城外围当然还有另外的驻军守备,不至于让整个王都变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分别由弗兰德斯公爵和安茹公爵两个人把控。这两个人陆楠还是挺放心,不担心他们会起来谋反之类。她倒是想过要不要把这部分军权把握在自己手中,仔细一想把握着也没什么用啊。她和具体的军官士兵又不熟悉,难以保证他们会服从命令。而且真的遇到什么大事,就陆楠那点军事水平,恐怕也策划不出什么正确有效的行动。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负责吧,也没见哪个皇帝兼任九门提督呀。 说来这就是西方和东方的不同了,东方的百姓士兵多少对皇权抱着一定的敬畏,伦理上讲究君臣父子,擅自反对君权就瞬间背上了个不忠不孝的名号。岂不见东方大多数起来造反的都要掩人耳目的打个旗号,什么拨乱反正,什么清君侧,反正没几个人敢理直气壮的说老子就是不服老子就是想当皇帝。 可是在目前这个混乱野蛮的西方世界才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陆楠很难用皇帝的身份强行压制别人一直屈从,毕竟这些贵族领主们心里可没有什么君父的概念。除了尊重上帝,他们只讲究强者为尊,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陆楠能当上皇帝难道真的是因为领主们都觉得她具有王霸之气一看就绝非凡人吗?不过因为帝国在现在的西方世界里势力最大而已。而陆楠又没法把自己跟上帝强行扯上关系宣称自己是天选之子啥的。要不还能勉强用神权来给皇权镀镀金。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有点后悔,到底不该和教会把关系弄得那么僵硬,她的统治确实离不开教会的宣传和帮助。但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她退让,教会同样是头贪婪凶残的狼。 “算了,想这些也晚了,看教会那样子不像是要和我彻底决裂的模样,以后总有机会慢慢弥补关系。我没法甩开教会一个人单干,教会离开了我也不行啊。难道他们会抛开帝国去扶植其他小领主?哼,教会才不会那么傻。” 想想加冕仪式上教廷到底厚着脸皮派了人过来主持,而且一直在释放善意,陆楠倒也没多么的担心这件事,眼下正是休养生息大力发展经济建设的时候,教会那边,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房间匆忙洗了个澡换好衣服,陆楠看到今天值勤的书记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大堆需要处理的文件书信进了书房,把手里的东西叠在原本就有的其他文件上,不禁脸色阴暗。她虽然热爱工作,但重复着这些纯粹疲劳操作的东西也是会感到厌倦的。她瞟了几眼书记官的脸,努力回忆了一下,有点奇怪的问:“怎么今天是您值班,我记得按照排班表应该是施特劳先生啊。” 之前面向广阔大众招募随从的事持续了好几个月,终于暂告一段落,陆陆续续从并不是很多的应聘者里选了二十个,陆楠在这二十个人里又挑挑选选一番,选了四个人出来正式担任自己的书记官,从此将原本兼职的几个侍从都更换掉了。而剩下的人则是经过她本人亲自短暂的培训,暂且充当了往返王都附近几个城镇的传令官。陆楠对于帝国的行政体系也是绝望了,从上到下根本就没有一套完整且行之有效的官僚系统,还停留在那种最原始的派遣使者的阶段。这导致陆楠很多计划完全没有办法付诸实施,比如最基本的统计人口情况,因为找不到那么多实施的人手。但倘若仅仅下令各地领主自查并上报数据,他们多半只会应付了事,敷衍的给出虚假的数据。想要一次性就招募足够整个帝国运转的官吏无疑是在做梦,陆楠只能暂且从最近范围做起,先把邻近几个领地的情况粗略的调查一遍,心中大致有数就好。而其余的……只能徐徐图之了。 不过那四个书记官干得还行,陆楠对他们勉强满意,最起码有了他们之后她不必再把时间花费在毫无意义的回信上了。她让这四个人自己排了个值班表轮替着休息,反正眼下也不怕违反劳动法。再说他们还能轮休,自己这个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从来都没得休息。她看到今天值班的人毫无预兆的换成了另一个,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所以忍不住奇怪的问了一句。 书记官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长得微胖,是个数次想要成为神职人员却一直失败的小贵族,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开始出现秃顶的趋势,闻言有点困难的笑了笑,干涩的回答道:“施特劳先生……他非常不幸的感染了天花……恐怕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 陆楠闻言不禁一怔:“天花?” “是啊,天花。” 见陆楠面色有异,书记官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被也被传染,急忙解释说:“还记得前两天施特劳先生向您告假说要回家一趟吗,就是回家的几天被传染上的,似乎是因为他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患上了天花,不知怎么的就传染到了他身上……” 说到这里书记官也有点后怕,谁都知道天花传染起来的可怕,他打了个寒颤,喃喃的说:“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施特劳先生很快就跟着病倒了,要是他回到王宫才发病,那……” 陆楠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上去非常吓人,书记官见状都不敢说话了。殊不知陆楠并不是在恐惧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而是正在心中痛骂自己的愚蠢。天花!天花啊!她怎么就忘掉了呢!这分明是近在眼前的一大笔财富和惊人的机会啊!她竟然没有想到,实在是太蠢了!她愧为穿越众! 第231章 以前陆楠就陆陆续续听过不少关于黑暗中世纪的故事,什么从来不洗澡啊,王宫里没有厕所啊,直接在裙子里挂个尿壶啊,导致她对这个世界的医生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住放血之类的。但也许是因为这不是她原本那个世界,更像是一个平行时空的存在,所以稍微比听说的要好上那么一丁点。最起码没人对陆楠几乎天天洗澡的习惯说三道四。要知道中世纪的时候大多数人坚信洗澡会导致生病,真的一辈子都不洗澡。难怪后来整个欧洲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黑死病泛滥,把很多大城市都快变成了空城。 不过也仅仅是好上那么一点的状况,大体上人们还是很不讲究卫生的,加之没有干净的水源,贵族还好,一般平民里疾病横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作为一个接种过疫苗和大多数传染病绝缘的现代人,又高高在上远离大众,陆楠真的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天花这种东西的存在。不是医学专业出身她大概还是对天花有所了解的,知道在这个时代,甚至未来的几百年,天花都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要不是后来有人发现了牛痘,从而研究出了种牛痘的免疫方法,恐怕天花还要夺走无数人的生命。当然现代人对天花已经毫无概念了,因为基本上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接种天花疫苗还有其他疫苗。陆楠还记得自己的胳膊上有个接种疫苗留下的小小疤痕呢。 而种牛痘比起什么研究炸药酒精,可操作性实在是简单便利了不少,连陆楠这种对医学几乎一无所知的人都知道大概的操作方法。好在这里其他的没有,养牛的多了去了,相信可以找到合适的牛。当然,事情肯定不会像她想的那样简单,随便一试就成功了。但说句残酷的话,这个时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想要找一批用来直接活体实验的人还不轻松吗,各地大牢里到处都是被关押着的死囚犯,大不了挑选一批罪行确凿的人来担任试验品不就好了。 陆楠越想越兴奋,连敷衍书记官都差点忘了,强忍内心的激动胡乱说了几句惋惜的话把书记官打发走后,她兴奋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顾差点被裙摆绊倒的危险在书房里跳起了舞。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甚至把很少主动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拉比都惊动了,悄悄的站在门口,用见鬼般的诧异神情目瞪口呆的看着仪态全无的女皇陛下。 陆楠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条金光灿烂的发财之道,欣喜若狂的冲过去,不顾拉比的抵抗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哈哈大笑着喊道:“亲爱的拉比,我们发财啦!” 说着她就哼着歌强行抱着拉比在屋里跳起了双人舞,可怜的姑娘从来都镇定自若,脸上鲜少有其他表情,现在被吓得不轻,僵硬的被陆楠摆弄人偶般彻底搓揉了一顿,被弄得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最后陆楠终于冷静了一点放开手,她就立刻一溜烟的逃回房间,还紧紧关上了门,看样子未来一周她都不会轻易露头了。 陆楠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她开心得直搓手,没头苍蝇般的转了好几圈后,晕晕沉沉的脑子总算是变得清醒了一点。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虽然牛痘毫无疑问代表着巨大的财富和无限可以操作的可能,但怎么秘密的进行却是个棘手的问题,陆楠总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亲自去操纵实施。如何寻找合适且数目充足的牛,怎么寻找秘密的场所,怎么不引人注意的从各地找到实验对象,仔细一想都不是什么很好操作的事情。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而且说穿了牛痘的秘密非常简单,如何全程保密都不泄露就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了。 她第一时间就把香槟公爵排除在了名单之外,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完全信不过,洛雷托更是不做考虑,他要是掌握了防治天花的秘密还不更借机兴风作浪,届时把自己包装成圣子再世都有可能。安茹公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嘴巴严,办事妥当,更不会利欲熏心。但陆楠觉得他极大概率会强烈反对自己借此牟利的计划,希望可以免费的将这个方法推广到整个西方世界,从而让所有人都免除天花的困扰。虽然这么做是很善良很伟大,但陆楠又不是南丁格尔来拯救世界的。 “啊,不过这么干的话估计我某种意义上也会名垂青史了,可惜契约的内容不是这么写的。” 背着手走到窗前,陆楠无意中看到了远处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心中不禁微微一动——说起来,教会不是更合适的合作伙伴吗。他们有着完全独立的运行体系,可以做到不泄露秘密的满足陆楠的要求。而且陆楠一方面想和教会修复关系,一方面也想给自己刷大量声望,届时两边联合,搞个什么上帝赐福梦中感应的桥段,陆楠可以借此掌控教会高层,而教会也能趁机在人民大众里狂收一波信仰,岂不是美滋滋。 但是教会那帮子人只会比陆楠所知的任何一个贵族更加贪婪和愚蠢,陆楠可不放心把一切秘密都交到他们手里。可是这个计划具体实施起来的过程总要经过人手,难不成陆楠一个人去摘取牛痘磨粉人体试验吗,根本不现实。 “还是先小规模的试验一下,直到确定最终结果再考虑联系教会吧。” 默默在心中下了决断,陆楠考虑了一番人选后,最后吩咐传令官将路德维希和卡尔分别召唤过来。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她还是觉得自家人比较靠谱。 她先是召见了路德维希,两个人经常见面商谈公务所以也不需要那么多开场白,陆楠直接了当的吩咐:“有件事需要您私下去处理一下,记住,这件事非常重要,一定要您亲自过问执行,不要被太多人知道。” 见路德维希似乎不以为然,陆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凑近他:“也许您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但丝毫不夸张的说,这关系到帝国未来的存亡,更关系到歌兰家族的延续与辉煌。” 路德维希有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请您直接吩咐吧,我当然会严守您的一切命令。” “您派自己的少数亲信,记得,一定要是亲信,不要在王都附近,最好是自己的领地,寻找一下养牛的人家,特别是那种脸上身上有丘疹痕迹的人,把他们的具体情况都秘密记录下来。不需要太多,收集大概二三十家就可以了,我想这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困难,但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呢?恕我失礼,实在是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因素能和帝国的存亡还有歌兰家的辉煌产生联系。” 路德维希莫名其妙的问,陆楠挥了挥手。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现在先不要问那么多。对了,顺便还请您在您的领地找一个与外界隔绝可以保持秘密的地方先准备好,可以饲养动物,同时能容纳几十个人吃喝睡觉。不需要太豪华,只要足够隐秘和干净通风就行。” 路德维希更加不明所以了,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陆楠对这个便宜大侄子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而且行事谨慎的人。而且由于他的身份比较尴尬,平时喜欢独来独往,也没什么人冒冒失失的跑到他的领地去拜访,应该可以严守秘密。陆楠最后还塞了几张可以直接兑换现金的债券给他,权当是活动经费。 “最近这几天我会找个理由让您暂时离开王都回封地去,您可以趁机办好交代的事情,不要泄露秘密,不要被人发现,一定要保密。” 陆楠再三警告,路德维希可能是从她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也变得慎重起来,郑重的答应了。为了笼络他陆楠还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说了句“这件事只有交给您我才放心,相信您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太了解路德维希的心结了,这个侄儿看着好像很孤僻不好接近,其实非常渴望得到家族的认可,从而保持他“歌兰”姓氏的合法性。可怜的小伙子,他太害怕自己会被当众否认身世,从而沦落成为一个地位卑贱的私生子。这倒不是他贪恋权力地位——呃,也许确实有一定原因啦。更多的还是他想要保留过世的上任大公之子的身份,很多次他都无意识流露出了对父亲的尊敬和热爱。陆楠只要抓住他的这个弱点,就不怕他不乖乖听话。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她从来都没有泄露过半分。在路德维希面前,她永远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姑妈。 果然,路德维希明显是深受触动却又要强行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在陆楠这个老江湖眼里,他的掩饰如同皇帝的新衣般可笑。陆楠又亲密的强行拉着他的手,宛如一个真正慈爱的长辈般问起了他的衣食住行,絮絮叨叨的叮嘱他要小心自己的身体,还要他别那么拘谨,经常进宫来看她才好。 “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我现在不多的亲人之一呀。” 陆楠带着那种天真纯洁的笑容甜甜的对路德维希说,看着他不自在的扭过头,却终究没有收回被握住的手。其实吧,这种显然很虚伪的关怀换个人来一定嗤之以鼻,路德维希并不是一个傻子,作为一个在宫廷里长大而且身世还很复杂的青年,他真的会那么愚蠢吗?只是到底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路德维希为了获得这份渴望已久的认同和接纳,哪怕明知是一杯缠着毒药的蜜糖,他也心甘心愿的一饮而尽。 不过陆楠也不会那么过分的把他怎样就是了,只要路德维希别作死,陆楠还是很愿意和他继续保持这种和谐融洽的亲戚关系的。 亲自送走了路德维希,陆楠又接着召见了许久未见的卡尔。不得不说老外就是发育得飞快,半年不到,卡尔就从一个少年过渡到了青年,原本光滑洁白的脸上也依稀有了胡须的影子,说话更是典型的变声期公鸭嗓。他看着还是那么的温顺文静,怯怯的像个随时想要逃走的小白兔。可惜这点把戏在陆楠看来太过拙劣,好歹是跟大公夫人你来我往没有落在下风的人,装得这么安全无害谁信啊。至此陆楠都有点怀疑也许一开始卡尔在她面前的懦弱和无助都是装出来的演技。她想起了东法兰老国王的那句话,歌兰家族里怎么可能存在对权力毫无感觉的人。 对待卡尔陆楠就懒得装什么慈爱长辈了,当初设计卡洛曼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卡尔私下说得明明白白,因此她直截了当的说:“今天请您过来有件事想拜托,您的领地里应该有不少关押着的囚犯吧,我想要您筛选大概二十个身体相对健康,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人单独秘密关押,我有用处。” 卡尔闻言怯怯的抬眼看着陆楠,用变声期格外嘶哑的声音低声问:“您打算做什么吗?” 陆楠似笑非笑:“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帮了我这个忙,到时候我自然会给您足够的回报。哦,对了,顺带一提,一定要保密哦,要是被人发现流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我可是不会承认的。” 卡尔就像是个真正腼腆羞涩的少年般不好意思的胆怯的笑了笑,乖乖的一口答应了下来。陆楠不禁感叹果然还是太嫩了点,演得过头了。但她并没有兴趣去关注卡尔这方面的爱好,哪怕他真的是个隐藏得很好的狐狸,现在仅仅只是个小狐狸,离开了她的背后支持,完全无法和大公夫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对抗,料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要是他真的可以把现任年仅五岁的大公,他的亲侄子干掉,陆楠倒是要为他鼓掌。届时都不需要她出手,大公夫人自然会不顾一切的给儿子报仇,将卡尔撕成碎片。陆楠就笑呵呵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好了,没事了,您可以走了。先不要随意行动,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给您一纸特令让您先回领地去的。” 陆楠直接示意他可以走了,卡尔踌躇了一阵,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想和陆楠说,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门前用意义不明的眼神深深看了陆楠一眼,看得陆楠怪不舒服的。 完成了初步的交代陆楠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欢畅,哪怕还没有踏出正式的一步,她也觉得未来一片光明。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她甚至破天荒的连着参加了三场舞会,让所有人议论纷纷,讨论着女皇陛下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如此的喜悦。 第232章 陆楠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所有人都看出了她并没有隐藏得很好的喜悦,却摸不着头脑。香槟公爵明里暗里的刺探了好几回,想知道陆楠是不是背着他暗地里又偷偷找了什么情人,陆楠都不想计较,仅仅一笑置之。期间安茹公爵过来汇报过几次工作情况,简要的阐述了已经在秘密追查朱利安那帮人的行踪,但是他们行事一贯小心,虽然确实找到了一些相关线索,为了保险起见,安茹公爵打算等到掌握大部分人的下落后再一网打尽,免得打草惊蛇。 “没问题,一切都交给您决定。” 陆楠毫不介意,满口答应,好说话得让安茹公爵都有点吃惊,诧异的看了她好几眼。这时陆楠忽然想起一件事,趁着还没忘记的时候赶紧提前叮嘱了一下。 “顺带一提,我还暗中派遣了另一批人同时在追查这些人底细,要是您发现了请不要惊讶,也别去惊动他们。当然了,要是他们给您带来了麻烦,还请及时告诉我,由我来处理。” 说完后陆楠担心安茹公爵误会,又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怀疑您的办事能力,只是正好我有其他的事情要他们去办,顺带着探听一下,算是为了以防万一吧,还请您别多心。” “……我并不是那种喜欢计较的人,陛下,您才多心了。” 安茹公爵面无表情的回答道,陆楠默默的瞟了他一眼,心想他要是不计较,这世界上就没有计较的人了。原本她还想和安茹公爵说点其他的事情,但自从发生了那场关于理想和目标的谈话后,不知为何面对他陆楠总觉得有点无法言喻的心虚,便假意拿着笔翻阅文件,暗示他可以走了。 而安茹公爵好像也没有想和她聊天的兴趣,稍微踌躇了一下,正好此时贝赫伦夫人喜气洋洋的又带着一群面熟的裁缝和珠宝商进来,他就趁机告退。陆楠等到他离开房间后才没好气的问:“这又是打算干什么,我说过最近不需要再做礼服了。” “哎呀,陛下,您怎么把自己的大事都忘记了,按照之前的婚约,您和诺曼底公爵的婚礼下个月就要正式举行,现在才开始赶制结婚的礼服都太晚。再说还有山一样高的筹划准备需要做呢。” 贝赫伦夫人大惊小怪的捂着嘴叫了起来。 陆楠这才想起自己的那个婚约,确实是到了即将举行的时候。可不管是她还是诺曼底公爵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陆楠好不容易才结束了加冕仪式和接踵而至的一系列繁忙社交接见活动想稍微喘口气,诺曼底公爵自从签订婚约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领地再也没有露过面。要不是有新出炉的西法兰国王巴赛尔公爵还捏在自己手里,陆楠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赖账不认了。 “哦,也是,我都差点忘了。” 陆楠兴趣缺缺的回答了一句,贝赫伦夫人表现得更加夸张了,捧着脸说道:“尊敬的陛下,哪怕您贵为女皇,结婚也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怎么能简简单单说忘了呢。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筹划得完美无缺,不管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抓紧时间挑选一下礼服的样式,我觉得您至少要做三件礼服供仪式上更换,配套的珠宝最好也新做几套。” 说着她就要一边毕恭毕敬站着的裁缝递上一本厚厚的画册,上面是各种礼服的样式。由于现在还没有举行结婚典礼必须穿白色婚纱的习俗,所以礼服都是五花八门的其他款式。尽管都是用炭笔简单勾勒出的图画,还是依稀可以看出每一件都繁复无比,绝对不便宜。 正好陆楠才收到关于加冕仪式所有开销的大致账目,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那一笔笔开销的时候她还是心痛得犹如刀割。最近的日子她一直在学习了解军务相关的事情,这些开销要是转换成武器马匹和盔甲,足够装备出小半个军团了。既然如此,陆楠怎么舍得在那个如同合约一般的婚礼上再花费那么多钱。她随便翻阅了几页后就把画册丢了回去,漫不经心的说:“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不是还有几件做好了从来没穿过的礼服吗,随便修改一下,足够用在结婚典礼上了。至于其他的,更用不着那么麻烦,正好现在大多数领主贵族们都留在王都没走,赶得上参加婚礼,按照我的意思,简单的举行个仪式,然后开个舞会当做庆祝就好了,相信诺曼底公爵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这下贝赫伦夫人直接捂着了胸口,看上去快要晕倒了,喘不过气似的喊道:“这……这怎么可以,我的陛下,您可是帝国的皇帝啊,怎么可以如此简陋的举行婚礼,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这句话我可就实在听不懂了,什么叫做简陋,什么又叫做笑话。” 陆楠不冷不热的打断她,面无表情的说。 “现在国家是个什么状况,相信您应当心里明白,不管举行的婚礼是盛大还是简单,我都是帝国的皇帝。明知外面的人民正在遭受饥寒,我却要大肆挥霍,只为了让婚礼好看一些吗。夫人,您可知道,就这么一件礼服的价钱,足够外面随便一家平民吃一辈子了。天上的主再三告诫我们要仁慈,要怜悯,您就是这么对待天主教诲的?” 可能是已经隐约从与王宫新进势力的斗法中察觉到了陆楠对自己的不悦,毕竟陆楠不但没有去支持贝赫伦夫人,还大有冷眼旁观的架势,贝赫伦夫人也是慌了,才会着火般的想要借着结婚的事情来讨好她,没想到直接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现在被陆楠板着脸教训了一顿,她还必须和颜悦色的虚心接受,一脸尴尬的表示陛下说得有道理,是她太浅薄了没有想到。 陆楠不耐烦的挥手阻止了她继续声泪俱下的忏悔,主要是她身边第一女官这个职位太重要,一时之间暂时找不到可以顶替贝赫伦夫人的恰当人选,否则她早就找个理由把贝赫伦夫人弄走了。她本来属意拉比,但这姑娘外表太过特殊,现在对她又没什么信赖,肯定不愿意贸贸然出现在大众面前。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很可惜本周目里她阴差阳错的站到了孔代公爵那边,陆楠自然不能再用她。图利安公爵夫人,她亲爱的姑妈倒是对这个职位表现出来了浓厚的兴趣,不止一次的借着社交活动明示暗示,但陆楠哪里敢让这位好姑妈近身。她可是个无风不起浪的主儿,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让她自己去跟那群小鲜肉继续厮混好了。 “出去的时候帮我传个话给外面值班的书记官,叫他以我的名义起草一封信,写给诺曼底公爵,让他务必动身前往王都,筹备结婚的事宜。写完之后送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过目。至于仪式的准备嘛,倒是可以提前弄起来,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正好之前为了加冕仪式布置的一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嘛,先别弄了,留着直接结婚仪式继续用吧。” 贝赫伦夫人的脸色就像是活吞了一只老鼠般难看,对她这种把奢侈排场铭刻进灵魂的标准贵妇而言,陆楠的行为无疑于天方夜谭,世界末日。最重要的一点,倘若陆楠无意举行一个盛大豪华的婚礼,她又怎么从中弄权,去和势头越来越无法压制的新进势力对抗呢。她蠕动了几下嘴唇,大概是想劝说一下陆楠不可以这么轻率的对待自己的婚礼,但是随着身居上位的时间越来越久,陆楠身上自然而然的带上了那种不容违抗的气质,她可是再明白不过这位陛下看似年轻温和,骨子里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最后只能悻悻的闭上了嘴。 “您可以退下了。” 事到如今陆楠已经不会怎么在意贝赫伦夫人的心情和想法,在几封需要签字的文件上签好了名,抬头一看贝赫伦夫人还带着那群不知所措的裁缝商人站在那里,有些惊讶的说。贝赫伦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屈膝行礼后告退。 “真是不知所谓。” 待到门重新关上,陆楠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她不信天天围着自己转的贝赫伦夫人没有看出她对婚礼毫无期待,更懒得大操大办的心情,偏偏贝赫伦夫人就是宛如瞎了一样非要撞上来自找没趣。是她忽然脑子进水变傻了吗?显然不是,为了从中牟利换取更大的话语权,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陆楠没怎么关注,但也偶尔听闻现在王宫里最炙手可热的贵妇是一位从北方过来的伯爵夫人,长袖善舞,能说会道,把贝赫伦夫人打得连连败退。虽然贝赫伦夫人名为女皇的第一女官,但她也无权一直干涉其他贵妇接近女皇,所以最近不免方寸大乱,连连失误。陆楠对这些事情的态度就是只要别在王宫里弄出什么乱子,懒得管私下怎么斗。有时想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些贵妇千金为了争取在她面前露脸,花样百出,勾心斗角,不免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有一位千金却异样的清高,名为她的侍女,却从来没有主动进宫侍奉过她一次,这个人当然就是上勃良第公爵的那位独苗孙女。陆楠不想理睬这种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女孩,看在上勃良第公爵的面子上,她向来都是假装不知道,王宫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当做这件事不存在。偏偏这位大小姐每次在公开场合遇见她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白眼翻得比天还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陆楠懒得和她计较,可是其他人又不是瞎子,自然为了讨好她联合起来明里暗里的排挤这位大小姐,搞得她的名声非常糟糕。更有人经常在陆楠耳边教唆鼓吹,要陆楠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明白什么是皇家的威严,对此陆楠只是装作听不懂。她已经过了和小女孩斗气的年纪,而且等到上勃良第公爵不在了,这位骄傲得快要飞上天的大小姐分分钟就会被教做人。 想到这些事情,陆楠不禁再次考虑起采纳弗兰德斯公爵的建议,比如重新筛选一遍身边的近侍,好歹也要给其他贵族们一个面子,不能让洛林出身的贵族把位置占光了。当然了,按照她个人的想法,肯定不想突然又引进一大批陌生人围在身边,但是,这种事情就跟东方皇帝充盈后宫一样,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哪怕是走个形式,她迟早也得面面俱到,每方势力都象征性的选一两个放在身边,以显示自己不偏不倚。 叹着气找出那个记录日程的记事本,陆楠记下了一笔,又埋头开始了工作。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的侍从破天荒的给她带来了个少见的消息,富瓦伯爵居然难得的要求觐见。陆楠一边暗地里默默诧异,一边示意侍从带富瓦伯爵进来。说起来这位掌管军事的伯爵和她的关系一直都若即若离,而且行事非常谨慎,搞得陆楠想找个理由把他给撸掉都暂时做不到。平时他几乎从不单独觐见,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了? 很快富瓦伯爵就满面春风的走进了房间,凶恶的脸上带着与他完全不匹配的喜悦笑容,虽然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但也能立刻意识到他肯定是有好消息要宣布。果然,他匆匆的行了个礼后不等陆楠发话就自顾自的说:“尊敬的陛下,您之前下达的命令,要我缉拿横行在出海口的海盗,虽然过程艰难,最后我还是没有辜负您的嘱咐,终于成功的活捉了一帮人,还顺利缴获了他们的三条船。这样的好消息我不敢耽误,立刻第一时间就来告知了。” 这可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由于富瓦伯爵一直都磨洋工的拖延,嘴上答应得很好,却没看见什么有效实际的行动,陆楠都有点懒得催促他了,打算等结束身边这一帮子事情自己筹划。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成功了一回。 “太好了!” 一时间陆楠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然交上了好运,怎么最近都是些心想事成的好事,喜笑颜开的站了起来。 “非常好,伯爵,您可是为帝国立下了一个大功,假如我的筹划可以顺利进行,一定不会忘记您所付出的艰辛。” 第233章 见陆楠不加掩饰的表现出了极大的喜悦,富瓦伯爵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不失时机的将手里拿着的一大卷貌似羊皮纸的东西小心的呈上。 “这就是从他们那里收缴到的航海图,陛下可以一看。” 陆楠果然很感兴趣:“很好,展开让我仔细瞧瞧。” 富瓦伯爵这才谨慎的将书桌清理出一块位置,将羊皮纸卷慢慢展开,陆楠凑过去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怎么可能会有按照现代标准绘制出的地图呢,是她想多了。羊皮纸卷上用不知什么质地的墨汁粗略的勾画出了弯弯曲曲的图形,还有很多不知什么意思的图标,陆楠努力的辨认了半天都没看出这到底是画的啥,只能勉强推断大概那些波纹状的符号代表海洋,而跟蚯蚓一样扭来扭去的粗黑线代表河流。 富瓦伯爵倒是很熟悉的在上面指指戳戳,给陆楠讲解大致的地形方位:“陛下请看,这里就是图利安群岛,这里是伊尔兰三岛,这一片是北方蛮族,而这里就是我们帝国的范围了。” 陆楠在他的讲解下大概认清了这张海图的范围,比她想象得要小得多,而且画得也很粗糙。陆楠虽然不是专门研究地理的,但是拜大学室友所赐,对世界地图的印象很深刻,欧洲一片特别熟悉——毕竟就贴在宿舍门口每天都要看上好多遍,不想熟悉都很难。由此她都能随便指出这张海图上的错误之处,明显有好几个地方画得和她记忆中的地图差异颇大。但陆楠又不能就此断定海图肯定画错了,万一这个世界本来就和她所知的那个世界不一样呢。 但是海图的简陋还是让陆楠挺失望的,特别是她从富瓦伯爵的讲解中发现人们对这片大陆以外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全靠想象。富瓦伯爵作为一个常年带兵作战,而且熟悉海上作战的人,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了。但是从他的口中不难判断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目前所处的土地就是世界的中心,而且他概念里的世界仅仅包括北起伊尔兰三岛南至库曼的范围(既英伦三岛到现今中东一带)。此外的世界他大概就从没想过。陆楠也不可能空口白牙的告诉他除了欧洲以及更遥远的东方,还有非洲以及美洲。 一时之间她不禁有点兴趣缺缺,但富瓦伯爵没能察觉出来,还在兴致勃勃的给她解说缴获的海盗船。 “这次缴获的海盗船可不是一般的船,是有名的大海盗,那个外号白衣哈弗丹的座船,虽然在交战中有点损毁,但影响不大,稍微修理一下就能再次使用。如果陛下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试着通过内陆河把它停靠在距离王都最近的位置,陛下可以亲自去看看。” 富瓦伯爵以为陆楠不过是为了刷一波威望以及博得大多数贵族的好感才一直催促自己去剿灭海盗,给出了这么一个建议。陆楠不置可否。如果是以前她大概还会有点兴趣,但是现在她已经差不多从不少人嘴里打听到了现阶段可以航海的船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没有这种想法。在陆楠的想象中,航海的船至少也得像加勒比海盗里那样,但实际里目前的船只能说是独木舟的威力加强版,只是更大更宽阔一些。当然也有桅杆和风帆了,但基本只有一面风帆。船体也是仅仅分成两层,谈不上多么坚固结实,有时候还得靠划桨推动船身,遇到狂风巨浪很有可能瞬间船毁人亡。虽然这是个海盗猖獗的时代,不过这些海盗也就是在地中海以及北大西洋以及北方沿海一线活动,平时多半都藏身在伊尔兰三岛的荒地里,没人敢真的往茫茫大海深处探寻。 顺带一说,现在海盗最猖獗的两股势力,一个是北方的维京人,一个则是伊尔兰岛上的撒克逊人。前者陆楠不算陌生,大名鼎鼎的维京海盗,哪怕对历史仅仅略知一二的她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后者嘛,陆楠可真没想过原来后世里以绅士著称的欧洲老牌贵族英国原来也是海盗起家的。海盗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很帅气很浪漫,但对于她这个国家统治者而言,简直是一群恶心又暂时弄不死嗡嗡乱飞的苍蝇。整天就通过各个入海口和河流骚扰抢劫沿岸的领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遇到大规模的围剿就瞬间逃之夭夭,还真的没办法彻底的一网打尽。要不是想着自己的大航海计划,陆楠根本就不会下达尽量活捉的命令,她只想把这些海盗一个个都吊死在城门口。 “嗯,您辛苦了,我不会忘记您的这番功劳。” 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失望,陆楠意识到如今进行远洋航行的条件大概还不够,但面对一脸期待的富瓦伯爵,她还是不得不装出满意的样子进行了一番夸奖。其实富瓦伯爵的心愿她多少已经察觉到了一点,他大概是对自己这个伯爵头衔不太满意,也想冠上公爵的封号。可这种事情完全不是陆楠可以随便一个命令就能解决的,一切头衔都要和封地挂钩,陆楠哪去找封地给他,难道把自己的封地里割一块出来给富瓦伯爵,再生造一个公爵给他吗?陆楠还没这么大公无私。 富瓦伯爵也清楚想当公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今帝国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妄想通过得到封地从而将头衔升高一级,除非帝国向外扩张打下新的无人领地。但这个就更困难了,周边的小国倒是很多,但大家互为信仰天主的兄弟,没有教会的支持根本不可能随便找个借口侵吞。北方部落以及东方的库曼倒是不必受到教会的禁锢可以随便开战,问题在于仅靠自己那点兵力跟找死没区别。他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还是保持着那种恭敬的笑容,感激涕零的说了不少好话。 这种套话陆楠也就随便听听,谁信谁傻。她太明白富瓦伯爵这类人的尿性了。归根到底,身为帝国的军务大臣,打击剿灭海盗本来就是他应尽的本职工作,夸几句就不错了,还想以此获得更多,有没有搞错。按照陆楠的标准,富瓦伯爵这个军务大臣其实干得非常失职,要不是碍于目前不方便,她早就想把他换掉了。原本陆楠想让阿弗里接替这个职位,但是这么重要的职位,她可不敢仅仅单靠阿弗里的人品就放心。她一直觉得这么大的国家,顶端权力却只是集中在少数几个人手里太不保险,至少也该多弄几个职位出来分化权力,比如参考一下东方的六部制度,主要大臣下面分设几个副手,免得枢密院的大臣一个个都很把自己当回事。但这种事情现在就提出来太早了,陆楠打算徐徐图之,起码得过个一两年再说。 她跟富瓦伯爵谈了一会儿这次剿灭海盗的事情,她很沉得住气,富瓦伯爵却有点耐不住性子,忍不住问:“其实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您一定要活捉那些海盗呢?难道是打算来个公开审判,把他们集体吊死,以此来威慑?” 陆楠刚刚才从富瓦伯爵口中得知如今竟然是没有指南针这种东西的,航海全靠经验丰富的老水手靠着风向以及星星定位方向,心里震惊了一阵后已经开始琢磨不妨把指南针给弄出来,反应不免有点缓慢。听富瓦伯爵这么说后她在心中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她是这么无聊的人吗。谁不知道海盗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区区吊死几个海盗就把他们吓住的话,还出来当个P的海盗。 “您想多了,伯爵,嘱咐您活捉几个,不过是我有个想法,想要探知一下在未知的大海更远方有没有什么广阔的新天地而已。海盗当然罪大恶极,但是常年在海上航行,我相信他们在这方面应该挺在行的。” 原本陆楠想随便敷衍一下算了,但她转念一想,要真的搞个航海计划肯定瞒不过人,需要大量财力和人力的支持,不妨先放出一点风声试试水,便漫不经心的提了几句。 富瓦伯爵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碍于他跟陆楠平时的关系实在是非常一般所以没有当面提出异议,但是陆楠从他那种审视的眼神中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知道他多半在想“妈的智障”。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要知道西方兴起大航海运动那也是在15世纪末到16世纪初,商品贸易非常活跃的时代。就现在这个商业还处于极端落后而且思想还被教会死死禁锢的阶段,人们对航海什么的没兴趣理所当然。 陆楠懒得跟富瓦伯爵普及一下地理知识,反正说了他也不信,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开了一堆空头支票,又吩咐他尽快把活捉到的海盗押送过来她要亲自审问,就把他打发走了。相信他肯定会去和不少贵族领主诉说自己这个皇帝的突发奇想,这正是陆楠的目的。在这个科技极端落后要啥啥没有的时代当皇帝,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没有那么多文臣动不动就跳出来喷她,以及陆楠头上没有压着一个老太后什么的。可以想象她要是真的坚持进行航海计划,肯定会有不少贵族出来反对。但只要陆楠自掏腰包自组人力,他们多半就闭嘴了。比起东方的皇帝玩个鹦鹉都要被大臣痛心疾首的高呼玩物丧志,陆楠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还行。 其实陆楠也意识到以现在的航海技术妄想探索新大陆恐怕很困难,搞个科学探索可能还行,想要建立稳定长久的商业路线多半是做梦。可是不试一下她始终不甘心。在她的计划里很多非常需要的作物这片土地上压根没有,陆楠只希望派出去的船可以从遥远的土地上带回些种子就好。不过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路线当然还是东方的陆上商路,一旦可以打通,丝绸瓷器香料之类的还好说,关键是各种科学技术。陆楠迫切的想要得到冶炼锻造医学农业方面的科技来改善这片落后的土地。 背着手踱步到窗前发了一会儿呆,陆楠就将这些烦恼暂时压在心底,开始琢磨起了指南针的做法。其他的不敢说,顺利把这玩意儿造出来的话,起码可以将航海技术瞬间提高一个等级总没问题吧。要是唐朝那边造船的技术比这边发达,派去的人又可以顺利偷师一些的话,也许远洋探索航行还真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梦呢。 第234章 时间在陆楠例行公事的忙碌每天政务,接见领主参加宴会,以及抽空私下研究各种黑科技中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夏天已经接近尾声,正式步入了秋天。而伴随着夏天的结束,繁忙的社交活动跟着暂告一段落,大家总算稍微消停了点,开始准备过冬,陆楠也悄悄松了口气——她的忍耐快要到达爆发的极限了。 这个年代过冬可不像是现代那么轻松,购置几件厚衣服在家开心的吹着暖气享受地暖就完事的。由于地理因素这里的大部分地方冬天都异常寒冷,零下十几度是常有的事情,就靠眼下原始的保暖手段,不好好的布置安排真的会活活冻死人。贵族们还能躲在城堡里天天守着壁炉烤火,而一般的平民没那条件还要迫于生计出来干活,因此每年冬天因为缺衣少食而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在穷人看来,冬天就跟鬼门关差不多,熬得过去就可以多活一年,熬不过去只能自认倒霉。而因为冬天许多原本还可以种植的作物都无法继续栽培,放牧用的草原也基本干枯,牛羊等家畜不但起不到补贴的效果,还得多花很多钱去保证它们不会跟着冻死饿死,所以冬天也是个底层人民极有可能出来搞事的季节。反正根据历年的经验,冬天强盗劫匪的活跃度反而得到了飞速提升,商人们都不敢单独出来运货,天一黑外面到处空空荡荡,根本看不到什么活人。 陆楠早就接到了枢密院和其他领主送上了警告诉苦的一大堆文书信件,虽然竭尽所能的按照一些心得经验提前做出了安排,心里还是挺没底的。过去的几次她都没来得及活到最寒冷的时候就挂了,完全不知道到底这里的冬天会残酷到怎样的地步。她能做的也就是再三下令要求各地领主们在冬天的时候不要加大税收的标准,尽量多关注一下领地的领民,别把他们逼到连吃饱肚子都不可能的地步。为了显示自己的的决心她还特地出台了新的命令,表示今年冬天帝国境内所有的领主都可以不上缴税收——反正贵族那边缴纳的钱少得可怜,基本等于没有,陆楠最大的收入来源还是王家的各种产业以及自己直属的领地税务。不过随便想想也知道,那些贵族老爷们除非是被人真刀真枪的杀上门直接顶着脑袋,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吐出自己的既得利益来帮助那些他们眼中的下贱人呢。估计这种话说了也是白说。 所以陆楠觉得未来大革命里大批贵族被清算押上断头台,完全不冤,至少她亲眼目睹的一个个贵族领主们里面真的找不出几个不迫害压榨平民的人来。越是和这个阶层接触,就越是觉得他们残忍,对待领地里的领民就像是家畜,也许还不如家畜。与其说现在是封建制度,不如说还停留在半奴隶制度的水准,领地里的领民们毫无任何自由,从出生到死亡都操控在领主的手里,没有领主允许,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只是领主的财产而已。陆楠有时候都觉得很奇怪,遭受着如此严苛的剥削和压迫,这些领民居然还能忍受着坚持活下去。正因此如此,她想要推广科学文化进行大面积的扫盲根本就是个停留在纸上的幻想,毕竟,在吃不饱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病死冻死的前提下,有多少人还有那份闲心来读书认字呢。这都不是他们有没有多余的金钱供自己的后代读书的问题了,陆楠估计倒给他们发钱并且保证他们每日三餐,他们可能才愿意来学习。呵呵,这样的条件,哪怕是在她的时代,也只有最发达的国家且人口较少的国家才能做到而已。 为了确认自己领地里的领民过冬准备工作,陆楠还专门抽出时间在周边邻近的村落城镇走访了一圈,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按理说他们既然靠近王城,各方面比那些偏远地带的人好得多了,但是在陆楠眼中看到的只能被称为贫民窟罢了。跟这些地方一比,王城简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至少人们还居住在木石搭建的房子里,而这些地方大部分人都住在土洞一样四面漏风的房子里面。地面四处污水横流,空气里弥漫着熏人的臭气,人跟畜生住在一个屋里,吃着发霉变质的食物。陆楠几乎越看越绝望,她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怎样才能在短短几年里可以改变这一切,这已经不是金手指的问题了,她可能需要点石成金的技能外加一个完整的科技树。 这个发现让陆楠一度非常沮丧,心情低落了好几天,还好最后她想通了,反正大家差不多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谁也没比谁先进多少。再说她又不是来推广科技文明提高人民整体幸福感的,就像是玩文明6,除了科技胜利和文化胜利,武力胜利才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操作嘛。她只要竭尽所能的让生产力和经济人口满足帝国征服作战的需要就好,至于建立强大统一帝国后会不会像始皇帝般在她死后立刻土崩瓦解……关她什么事,契约上又没这条款。 巡视回来后陆楠直接把自己制定修改许久的一些计划书揉成废纸丢进了壁炉当柴火烧了,反正以目前的条件根本实现不了,与其去琢磨这些东西,不如比较实际的搞搞比如鸭绒被子煤炭炉子还有指南针肥皂一类的东西,以及和她贴身相关的牛痘计划。 “陛下,陛下?您又一个人躲在里面干什么呢?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举行了,就等您一个呢,请快点出来吧。” 最近为了研究一些黑科技,陆楠单独划了一个房间出来当做实验室,除了她之外禁止任何人入内,连清洁打扫以及搬东西都是自己来。这个行为毫无疑问的引起了不少私下的议论,要不是因为她皇帝的身份,恐怕早就被人指控私下研究巫术什么的了。眼下她正在研究如何在现有条件下成功做出肥皂,因为她真的很需要这个。 听到反锁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陆楠无奈的放下手里自制的简陋器材,摘下了脸上的自制口罩,瞬间被屋里弥漫着的那股动物油脂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玩过手工香皂,所以知道大致的流程和材料,不过一些现代很常见的材料在这个地方却根本没有,陆楠也是做了很多次尝试才找到了替代品。她已经做出了还算可以的粗糙肥皂,当然不可能和现代那种质量相比,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原材料略贵,大批量生产销售不现实。陆楠考虑过搞个作坊销售赚钱的问题,但最后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找不到充足可信的人手来操办这件事。香槟公爵那里倒是有人有钱,陆楠觉得这家伙分分钟就会偷师另起炉灶,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法啊。 “陛下,陛下!” 敲门的人已经耐心全无,开始砸门,陆楠匆忙的收拾了一下才去开门,她只是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免得被人看到里面的全貌,没好气的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也只有贝赫伦夫人敢来这么敲门,她焦急的打量了一番陆楠因为实验而油腻腻的头发以及外表,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我的陛下。今天的舞会可不是一般的舞会,是正式宣布您即将结婚的舞会,好久没见的诺曼底公爵以及萨利安家族的大部分成员都会出席,您……您难道打算用这幅样子去接见他们吗。” 整天忙得天昏地暗还被迫化身理科生的陆楠哪有多余的精力去记住这些,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那我就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好了。” “但是您本来就已经迟到很久了啊!这、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贝赫伦夫人差点都要翻起了白眼,陆楠就是最讨厌她这幅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模样,无动于衷的说:“夫人,请您记住一件事,我没必要去讨好我的未婚夫以及他背后的家族。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又不要靠着他们的施舍才能活下去。虽然外面都在说是我趁机逼迫诺曼底公爵签下了不平等的婚约,不过您猜猜,要是我宣布取消婚约,最着急的人是谁。” 贝赫伦夫人蠕动了几下嘴唇,到底没说话。陆楠不耐烦的甩上门锁好,自顾自的回卧室去洗澡更衣了,懒得再和她多说。真的搞笑,她堂堂帝国的女皇,用得着在未婚夫前面诚惶诚恐吗。别看萨利安家族在订婚仪式上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好像多么的不满意这个婚约,私下他们借着陆楠的名号干了一系列恶心事陆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看在没有祸害到自己脑袋上睁一眼闭一眼装作没看见罢了。也许萨利安家族确实是名门世家,但是他们家人丁凋零还遭受到了多方面逼迫却是不争的事实。眼下西法兰政权交替风云变幻,现任国王命不久矣,国内的大臣领主们分成两派一方支持新国王的儿子一方支持老国王的小儿子,更有史坦立德家族在里面上蹿下跳四处煽风点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萨利安家族要不是有陆楠在背后撑腰,还能这么优哉游哉坚持所谓的“中立”吗。 倘若陆楠宣布解除婚约,萨利安家族立刻就会被卷入这次混战里,届时他们还能保留多少领地下来还真的不好说,因为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较起真的话不少人都有诺曼底公爵领的继承权,只不过排位很靠后罢了。不过倘若有人愿意背后出钱出兵支持,分分钟就可以掀起继承争夺战,就像陆楠正式加冕之前四处内战的帝国一样。 “要是他们还敢摆脸色装模作样,那我也不介意解除婚约找其他方法去谋夺那几块领地,至少还不用受那份闲气。切,区区几个贵族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在当家做主。” 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陆楠满心不耐烦的想着,以前她还能忍受诺曼底公爵,可能是因为身份地位还有心境的变化,一想到未来就要面对着诺曼底公爵那张不情不愿的脸,她瞬间就全身不舒服,有点想不按套路出牌,然后看他还能不能继续装逼。 她的动作不算慢,但也绝对不快,前前后后弄了一个多小时,这才重新打扮好带着一帮子侍女侍从前往舞会现场。顺带一提,她已经正式提出了要改建王宫的事情,开始陆陆续续的搬家,就等搬完东西后正式动工了。当然很多大臣和领主都反对,觉得应该等举行完结婚仪式后再搬迁,不然结完婚后难道让未来的王夫跟着一起住到行宫吗,没有这种前例。然而陆楠态度坚决,无视了所有反对意见,直接自己决定了,枢密院也无可奈何。 距离舞会开始她已经迟到了很久,不过没有任何人表示不满,还是依旧笑脸迎人,争前恐后的过来打招呼。陆楠艰难的穿行在拥挤的人群里,脸上堆起了惯用的客套笑容,不断的伸手出去接受吻手礼,或者和夫人小姐们握手问候。不管参加了多少次类似的社交活动,她还是无法喜欢这种无聊又嘈杂的场合。 就在跟一位伯爵夫人寒暄完后,陆楠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还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她被各种浓烈气味摧残的鼻子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举目望去,迎面走来的人正是好几个月没见的诺曼底公爵,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腰板挺直,不过幸好终于没有表现出那种厌恶冷漠的神情,一路走到了陆楠面前,躬身行礼,还主动的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陆楠忍住了想抽回手的冲动,回以一个客套的微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之间那种僵硬疏离的气氛,可是围观的人们就像是集体失明了般一致发出啧啧的赞美声,欣慰喜悦的表示他们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未婚夫妻。 “许久未见,陛下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 “多谢,您也是一样,非常的迷人。” 两人连眼神都没接触,公式化的对答了两句,哪怕后来他们还领头下去跳了足足三轮舞,但这就是整场舞会里他们唯一说过的话。 第235章 总之,不管这对未来帝国最为显赫尊贵的未婚夫妻心里怎么想的,按照事先拟定的条款,他们是时候结婚了。帝国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而且一般情况下贵族们也不会容许皇帝十七岁了还不结婚,他们可没有独身主义以及晚婚晚育的说法,陆楠这个年纪在当时按照当时的贵族女性标准已经非常晚了。 诺曼底公爵的态度虽然还是不冷不热,每天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独处以及去陪伴新上任的西法兰国王,好歹对结婚这件事并未在公开场合表现出任何排斥或者不满。据说以前的皇帝迎娶皇后的时候各种条条款款非常苛刻,很多过场简直跟原始人没什么区别。为此枢密院还发生了不少争执,讨论着诺曼底公爵是不是应该按照惯例赤裸进入皇帝的寝宫,接受所有贵妇的检查观看。但男人们认为女人有这种待遇理所当然,男人怎么可以忍受如此的侮辱呢,便联合向陆楠建议取消这个环节。陆楠对此只是心中冷笑,她就知道这些男人会这么说。在他们的观念里女人就是天生比男人低等,这一点不管东方西方其实都一样。不过她也没有观看诺曼底公爵裸奔的爱好,再说让一群女人去围观裸男叫什么事,于是很轻松的答应了这个请求。 可能是为了感谢陆楠没让自己裸奔的关系,诺曼底公爵难得的主动派人上门送上了一盒珠宝,件件造价昂贵,以这个时代的标准都是非常精美的工艺品了。不过陆楠对金银珠宝早就麻木了,见状只是随手拿起几件欣赏了一下,就没什么兴趣的又放回了盒子里。 送盒子来的是诺曼底公爵的贴身管事,一脸恭敬的垂着头说:“陛下,这些都是萨利安家族代代相传的首饰,历来只有家族族长的妻子才有资格佩戴。当然了,以陛下的身份绝对比区区一个公爵夫人尊贵不知道多少倍,但这也代表着公爵大人对您的尊重以及一片心意。” 陆楠挤出个笑容:“替我感谢公爵阁下,我会好好保管的。” 换个女人可能会很高兴,但陆楠又不差这一盒首饰,再说这些东西依旧是萨利安家族的,无非是暂存在她手上而已,等到未来生了孩子,还不是一样要转交到孩子手里。陆楠再缺钱总不可能把这些每件都打着萨利安家族标记的首饰弄出去卖掉呀。 她心中暗道,诺曼底公爵还是只会玩这种表面功夫,说着好听,实际性的东西一点没有。时下贵族嫁女儿多少都要带嫁妆,越是地位出身高嫁妆越昂贵,诺曼底公爵虽然是个男人,居然一毛钱都不算出也太那个了。可能他觉得自己陪出了所有领地就算是嫁妆。但那就跟这盒珠宝一样,最终都是传给陆楠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投胎孩子的,怎么能算一回事呢。不过陆楠貌似也没给什么聘礼,所以大家就算是扯平了吧。 管事不知道陆楠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在这出身高贵万人之上的未来女主人面前简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的说了些诺曼底公爵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客气话,无非就是很想念你呀早点结婚就好了呀我一定会对您忠心不二之类的,陆楠兴趣缺缺的听他说完,都不想客套的回几句,只是点点头说她知道了。 打发走了管事,陆楠疲倦的靠在那张特制的宽大躺椅上,想到这桩迫在眉睫的婚事,头一回察觉到好像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无足轻重。这段时间王宫一直在忙碌的准备结婚的相关事宜,还在她即将搬迁的行宫大兴土木的整修出了两个相邻的豪华卧室,当做他们未来的居所。虽然她和未来的丈夫不需要每晚睡在一起,有着自己单独的卧室,可大多数房间还是通用的,诺曼底公爵身边的男仆女仆以及一干管家管事早就提前进宫来拜山头,陆陆续续的开始正式搬入王宫。而且陆楠这边的侍女们也在积极的和他们认识熟悉,毕竟以后打交道的日子多着呢。陆楠本来想得挺简单,觉得合不来的话各过各的就好,谁也不必理会谁。可他们到底不是现代那种只涉及两家人的普通夫妻,不管喜不喜欢,他们从此都得捆绑在一起,至少正式的社交场合必须要一起出席。就像是大多数贵族夫妻那样,即便私下已经彻底决裂,表面上还得装出相处融洽十分和睦的样子。某种意义上这场联姻也代表着王室的脸面,陆楠不可能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 最要命的当然就是关于生孩子了,不管怎么想,一想到要和诺曼底公爵上床,陆楠就忍不住想打寒颤。要是不能确保顺利很快的怀孕,她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和他睡在一起。陆楠觉得自己有觉悟为了达成目标付出一切代价,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依旧产生了一种配种的感觉。想必诺曼底公爵心中的排斥和屈辱不会比她少。陆楠很怀疑看着彼此的脸他们真的可以做下去吗。 她就这么懒洋洋的躺着一动不动,明知按照时间表的安排,现在应该起身去练习骑马了,但她从内到外都感到一阵厌倦,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守在外面的侍从肯定知道她已经迟到了,但没人敢敲门提醒。前不久贝赫伦夫人正因为胡乱敲门催促惹怒了陆楠,被找了个由头发作的一通,变相的打入冷宫,急得都快哭了,所以不会再有人上来自讨没趣。 “唉,我真怀疑有一天自己要是开始作死,下面的人还是会因为惧怕假装看不见,忠言逆耳,高处不胜寒呀。” 盯着天花板的花纹看了半天,陆楠才用自己原本的母语小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太久没有用母语说话,她真怕时间过去太久后彻底忘记该怎么说了。 就在她感叹的时候,外面终于响起了细微的敲门声,陆楠不禁一怔,心想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这么正直?她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身边所有的近侍,却没想出谁有这份胆量——如此一想,贝赫伦夫人某种意义上算是她的一个警示钟吧。哪怕再坚定再理性,身边全是一群只会顺从和奉承的人,最后她迟早会被吹捧得自以为是犯下大错。 “门没锁,请进。” 抱着满心的好奇想看看谁这么大胆,结果推门而入的却是笑容满面的香槟公爵,陆楠原本已经直起了半个身体,见状瞬间又躺了回去,无精打采的问:“不是最近大家都很忙吗,您这个时间跑来干什么。” 香槟公爵眉头轻蹙,仿佛被陆楠的话给狠狠刺痛了一般,就差没有捂着胸口喊痛了,他语气哀怨的说:“您明明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什么而忙碌,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来嘲笑我呢。身为您的情人,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您即将和另外一个男人举行婚礼,您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悲伤和难过吗。” 陆楠闻言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一如往昔的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皮肤光洁细腻,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老实说气色比自己这个天天熬夜加班研究的皇帝好多了,便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没看出来。” “哎呀,真是位狠心的陛下,我都怀疑您心里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 香槟公爵说着就已经习以为常的坐到了陆楠身边,试探的把手搭在她的背上,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缓缓摩挲起来。可惜陆楠现在毫无兴致,更不想大白天的就跟男人在躺椅上鬼混,抬脚在他身上提了一下,没好气的说:“走开,别来烦我。” 香槟公爵敏捷的一把接住了她的脚,顺手就熟练的脱掉了她的鞋子,虽然天生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标准模样,但他毕竟是个健壮高大的男人,陆楠的脚被他牢牢抓住,抽了几下都收不回来,便懒得再动,随便他去了。 “这是已经开始厌倦我的意思了吗,尊敬的陛下?” 他似笑非笑的问,脸上带着惯有的那份轻挑,但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你在想什么呢,好歹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起码这段时间也该克制一下,至少别闹得太过分,让诺曼底公爵被人看了笑话吧。” 陆楠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 就算是所谓的信誉好了,至少诺曼底公爵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这件婚事上闹过什么幺蛾子,陆楠觉得她应该回以一份同等的尊重。别管他内心多么排斥和不情愿,起码他没有传出过任何和其他女人有拉扯的绯闻,陆楠不好公然给他戴绿帽吧。知道她私下有情人是一回事,肆无忌惮在结婚前夕还和情人鬼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香槟公爵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酸溜溜的说:“您倒是心疼他,都没想过我的面子。现在到处都在传言说我已经失宠,被您彻底抛弃了,难道您就不心疼我被人嘲笑吗。” 陆楠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有时候她很吃香槟公爵恃宠而骄的那一套觉得他挺可爱,但有时候她又很唾弃他这种风格,眼下无疑就很嫌弃了,嗤笑了一声笑道:“您被人嘲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我可不觉得您是那种心灵脆弱的人,您一直都很坚强的呀。” 香槟公爵一听这回答瞬间就疯了,撒娇耍痴的黏在陆楠身上又搓又揉,嘴里各种没羞没臊的话一股脑的往外冒,听得老司机如陆楠也不禁有点羞耻。与其说香槟公爵是她的情人,不如说是她的合作伙伴,陆楠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拉拉扯扯。两人贴身厮混了好一阵,香槟公爵貌似有点动了火气,手劲逐渐变大,揉得陆楠身上一阵阵发痛。换个时间她多半就半推半就了,但是现在她是真的不想做这档子事情。虽然陆楠过去在男女关系方面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可她到底还是有一点底线在的,比如她就从来不跟已婚人士暧昧。现如今自己即将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哪怕毫无感情,在对方没有犯下任何错误之前,这么做她心里始终有种说不出的罪恶感。 “够了,我说过不想,放开。” 她严厉的重复了好几次,可是香槟公爵明显装傻,假装没听见的我行我素。陆楠不想花费力气跟他玩什么奇怪的PLAY,搞不好她越是拼命反抗这家伙还越来劲。她只是僵硬着身体躺着一动不动,一脸冷漠的瞪着压在身上的香槟公爵。香槟公爵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得手,最后又气又怒,终于坐起了身。 “怎么,现在忽然想起要为您那个好丈夫守贞了?时间是不是稍微晚了点,您再怎么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也改变不了您婚前失身的事实。” 他满是嘲讽的说着,举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冷笑连连。 “……这可不像是您嘴里说出来的话啊,您的风度呢,公爵。” 陆楠也不动怒,只是躺在那里挑了挑眉。谁知她不说还好,一说香槟公爵顿时怒火三丈,顺手把身边的靠垫一把丢在了地上,低声喊道:“您都要丢下我和其他男人结婚生孩子了,还谈什么见鬼的风度?您想看什么?看我无动于衷的送上祝福吗?有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您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每次我稍微表现出一丝嫉妒或者不满,您就是用现在这种厌恶的表情冷冷的看着。呵呵,大概在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表演,我不过是为了博取您的欢心而在演戏吧,您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陆楠很想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但她再没脑子也知道这句话不能说,说了几乎等于和香槟公爵决裂了,但她不想顺从香槟公爵的心意放下身段去哄他,所以依旧没什么反应。香槟公爵又急又气的瞪着她,愤怒和沮丧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了,反而显出了一点狼狈。有那么一瞬间陆楠几乎就要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但她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您太激动了,亲爱的尤里安,还是先回去冷静一下吧。不必担心您在我心里的地位,无论如何,您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的。” 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陆楠便主动缓和了一下僵硬的气氛,柔声的说。香槟公爵一言不发,表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就捡起了满地的衣服自己胡乱穿上,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便径直离开。陆楠本想叫人阻拦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长叹一声又躺了回去。 香槟公爵是在继续演戏也好,假戏真做也罢,他们之间始终是不可能的。 第236章 陆楠一动不动的继续躺在躺椅上,就像是个讨厌上学的小学生。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也会因为不断积累的疲劳跟压力产生厌倦感。所有人都知道坚持不懈是个好品德,可实际上没多少人能做得到。就像是每天坚持锻炼一个小时就可以健身减肥,每天坚持背诵十个单词就能学好外语,懒惰始终是人类本性中难以割舍的一个毒瘤。以前上班的时候起码还有周末以及年假,实在心情不好可以请病假休息一天。然而现在陆楠已经身为权力最高层反倒是很讽刺的失去了偷懒休息的权力,她必须全年无休时刻准备着将自己的一切献给永无止境的国事与政务。 有时候陆楠真想不管不顾的丢下一切尽情放纵一回,想干什么干什么,又没人逼迫她,为什么非得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呢。她的心情时常摇摆不定,徘徊在放松和自律之间。但过去的经历告诉她,这根绷紧的弦一旦松下来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至今她渴望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原本故乡的心情依旧没有改变,所以她不得不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松懈,除非她打算永远留在这个野蛮落后的时代。 “要是稍微晚个几百年,在维多利亚那个时代也好啊,大概我就彻底不理会什么见鬼的契约,直接混吃等死当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小姐算了。” 盯着窗外在树叶间随着微风不断跳跃的光点,陆楠不无惆怅的想。 放任自己又躺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叫来了外面的侍女帮着梳头更衣,按照早就安排好的时间表去练习骑马。由于她坚持不懈除了特殊原因之外天天都去练习骑马射箭,搞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很喜欢骑马,这段时间不少她收到了几十匹来自各位领主贵族赠送的马以及马具,还有人大手笔的连着养马的马夫一起送了。对此陆楠脸上笑眯眯连说客气谢谢,心里早就骂开花——无他,养不起啊。倒还不至于倾家荡产,但是白白花费那么大一笔钱去供养这些她轮着骑一个月都换不完的马,陆楠感到无比的肉痛。这年头供养一匹马不比她的时代养一辆车便宜。然而她还不能随便拒绝,只能等风头过去尽量隐蔽的把这些用不上的马赏赐给其他需要的人,或者干脆充军使用了。 可能是换季的关系最近她总是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偏偏还不能在公众场合表现出来,一离开房间,陆楠就强迫自己精神起来。明明只想彻底躺下不动,却还得装出对骑马无比热爱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等着侍从检查完今天的马匹和马具,才熟练的翻身而上,开始驱使着马小步在特意整修出的空地里转悠,同时试图去绕过那些设置好的障碍物。而那些陪同的侍从侍女们则是忍受着扬起的风沙尘土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笑容满脸的为她喝彩鼓掌,仔细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现在负责教授她骑马的是个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的骑士,平时沉默寡言,除非必要的时候一般绝不开口。陆楠总觉得他有点如避蛇蝎的味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走谁的关系上来的。她曾经以为是弗兰德斯公爵,但后面觉得不太对劲,这老头才不管她睡不睡男人的事情,要不是看着陆楠确实对这方面不太热心,搞不好他会大力推荐几个本家族的年轻小伙上来争宠什么的。 陆楠觉得多半是香槟公爵搞的鬼。 以前她身边围绕着诸多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护卫侍从,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在她面前博取注意,陆楠一个都不想搭理,不过无聊的时候当笑话看打发时间。但是现在这些年轻帅气的护卫侍从们不知何时开始逐渐都不见了,陆楠发现全部换成了平均年龄三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而且普遍长得比较抱歉。呃,某种意义上陆楠觉得中年人比那些小年轻靠谱,所以没什么意见,但很明显是有人在里面玩弄手脚。除了香槟公爵,陆楠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她没有去刻意查证,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啼笑皆非。若是想要找其他情人,香槟公爵这么做就能阻止吗。别看香槟公爵老是在她面前动不动就摆着一张嫉妒的脸作天作地,那只是私下的场合,他到底不是那种一心只想争风吃醋巴着女人裙子不放的小白脸。不过想必暗地里为了打压一切有可能出头的情敌,他肯定做了不少陆楠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那位叫罗兰的骑士,陆楠好像已经很久都没看见他出现在身边了。这种时候陆楠倒是微妙的体会到了大多数皇帝对于后宫的心态——只要别公开闹大,私下随便你们瞎搞,自己权当不知道。 例行公事的完成了今天的练习和训练,陆楠难掩倦色的带着满身沙尘准备回去,路过中庭的时候却一眼扫到了不远处树荫下坐着的一男一女,男的一脸桀骜之色,正是最近让陆楠很头痛的孔代公爵,而女的却让陆楠有点吃惊,因为那竟然是好久不见的上勃良第公爵小姐。 孔代公爵向来自视甚高,平时都是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现在却满脸含笑,哪怕因为距离无法听见他在说什么也可以想象肯定是柔声细语。虽然陆楠很讨厌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孔代公爵算得上仪表堂堂,在女人里挺受欢迎的。加上他的出身和地位,一旦放低身段摆出讨好的样子,还真能哄骗一波好感。至少那位平日里同样谁都看不起仿佛跟她说句话都玷污了她高贵的公爵小姐就很吃这一套,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点笑容,想来孔代公爵这波彩虹屁吹得她很开心。 陆楠顿感大事不妙。 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走过转角,好像是忽然想到似的,扭头问了一句:“刚才没注意,那边好像是孔代公爵和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吧?他们什么时候凑到一块的?” 女皇陛下发问,下面的人自然要抢着回答,一个叫做赛琳娜的侍女率先回答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好像他们是在上个月的一次晚宴上认识,孔代公爵就对公爵小姐展开了追求,不过也可以理解,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两年多,是时候找一个新的妻子了。公爵小姐不管是出身还是家世都和他很般配。” 陆楠脸上淡淡,轻声的哦了一下,就再也没提这个话题,转而谈起了即将举行的婚礼,立刻引起了一干人等的热烈讨论附和,纷纷不要钱般的送上了赞美祝福的话语。还有人提到诺曼底公爵洁身自好,从来不跟那些小姐夫人有纠缠,有这样的丈夫,陆楠实在是有福。 闻言陆楠一脸欣喜认同,心里却在冷笑,诺曼底公爵怕不是个基佬,心里只有他的国王陛下,当然对女人没兴趣了。不过这件事眼下倒也不必放在心上,管他是基佬也好,变态也罢,陆楠根本不在乎。她烦恼的却是孔代公爵万一真的成功勾搭到上勃良第公爵小姐该怎么办。 上勃良第老公爵基本已经退出王宫,彻底的开始养老,但作为一个纵横朝堂多年的实权大臣,他手里掌握的人脉以及财产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他去世之后他的孙女肯定不可能达到同样的水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族的遗产以及人手产业陆楠完全不想看着落到其他人手里。她心里早就已经默默做好了安排,把这位高傲的公爵小姐嫁给路德维希。虽然她还没有跟任何一个当事人谈过,但这就是不容拒绝的决定。老公爵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孙女,还有什么比嫁入王室更好的安排。 没想到孔代公爵忽然冒出来横插一脚。 听刚才那个侍女的话他们两个搅合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偏偏陆楠因为平时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对这类话题更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才没人主动提及。要不是今天无意看到了,指不定他们俩忽然结婚陆楠才反应过来。 “这样可不行,看来以后要加强对这方面的监控才行。” 暗自提醒了一句,他们也一路回到了房间,陆楠心不在焉的被服侍着换好衣服,就开始琢磨怎么解决这件事。要是换个人她当然就直接私下警告要对方识相点自动退出,可孔代公爵作为帝国几个独立领主的领头人,本来就和皇帝一直不对付,拉拢了其他几个领主天天上蹿下跳,想着可以自立为王,肯定不会吃这一套。陆楠再怎么厌恶他现在最多只能给点冷脸,说到起兵打仗,一来是没有合适的借口,而来她也没做好开战的准备。所以陆楠还不好直接出面反对这件婚事,这里可不存在赐婚的规矩,人家想娶就娶了,不需要她批准。 而且现在她和以孔代公爵为首的几个领主关系十分微妙,上一次当众追究西法兰老国王之死就弄得火药味十足,只是他们没有亲自下场。陆楠不想连着再掀起什么波澜,帝国现在需要的是和平稳定的发展修复时期,实在是不能再爆发大规模的内战了。 “要不让路德维希也去追求一下公爵小姐?”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陆楠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可笑,先不谈路德维希那尴尬的身世,就他那性格也不是讨女人喜欢的类型,况且那位公爵小姐虽然不是公主,公主病却比陆楠这个曾经的真公主还厉害一万倍。陆楠不觉得路德维希干得了这种高难度的活计。 “唉,可惜这里又不是东方,不然还可以尝试一下推人下水英雄救美不得不娶的老梗。” 陆楠想了半天,脑子里冒出来的尽是些曾经看过的宅斗宫斗文里的手法,在这个地方完全不适用,反正这里没有女人被男人看一下或者摸一下就必须嫁给对方的规矩。如果按照东方的标准,包括陆楠在内的一干贵族夫人小姐全是该沉塘不守妇道的女人,大概这也是陆楠唯一觉得胜过东方的地方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陆楠总不可能去找公爵小姐谈话警告她不许跟孔代公爵接触吧,这个姑娘显然反叛心理十分严重,陆楠要是含蓄暗示一下,恐怕她就敢立刻跟孔代公爵结婚。最后陆楠决定先给上勃良第公爵写封信探探口风,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又对这件事抱着何等看法。倘若老公爵竟然也赞成这门婚事,那陆楠恐怕就要干点什么不太光彩的事情了。 她草草的写了封信叫来传令官嘱咐立刻送出去,一时之间心里还是很烦躁,不由得习惯性的走到窗前张望下面的庭院。这时她看见查理德里斯正和几个贵族青年在花园中嬉戏打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完全不见了曾经的苍白,看来最近她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让陆楠这个沉浸在永无止境工作中的人产生了一丝羡慕。 “等等……查理德里斯……孔代公爵……” 陆楠忽然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再次看着查理德里斯欢乐的笑脸,若有所思的沉思起来。 第237章 陆楠并没有立刻把脑内的想法付诸行动,她还在等待老公爵的回信,这个计划里老公爵的态度很重要。如果他不愿意,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陆楠很难按着头强行把公爵小姐嫁给路德维希。相信哪怕远离宫廷老公爵还是可以看清目前的局势,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吧。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现在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孔代公爵,跟康熙时期嫁给吴三桂的儿子有什么区别,早晚是要被清算的。 ……不过有可能人家不觉得孔代公爵是吴三桂,坚信孔代公爵是赵匡胤也说不定。 信顺顺利利的送出去了,但是两天之后老公爵那边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回信的动静,陆楠不禁暗中泛起了嘀咕,怕不是老公爵真的私下有什么想法吧。前面已经说过他们可没什么忠君爱国乱臣贼子的思想,他们只奉行强者为尊。陆楠虽说占着皇帝的身份,实力上不见得一定可以压制孔代公爵那几个大领主,加上她还是个女人,虽说不想承认,孔代公爵确实有资格自视甚高,未来倘若发生点什么变化,极有可能让他实现从帝国独立的心愿。届时他就是个身份地位不输给陆楠的强力领主,要是勾搭上教廷,正式册封个国王也不稀奇。而路德维希这边……除非上帝显灵圣光护体,哪怕歌兰家族的人都死绝了他也无法坐上皇帝的宝座,充其量一辈子只能当个屈居人下的大公。 陆楠都能分析得清清楚楚的事情,老公爵又怎么会想不通,现在就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那老朽的外表一般已经毫无野心。只要他还有一丝不甘心,想要再自己维护家族的兴旺,极有可能孤注一掷的赌上一把,将孙女嫁给一个实力强硬又充满野心的男人。当然,也有可能公爵小姐嫁过去后被孔代公爵压榨干净所有价值后抛弃沦为踏脚石,可这种风险陆楠这边未必没有。换做是陆楠自己,大概也会摇摆不定。 这种时候陆楠就很恨自己不是男人,要不直接娶了公爵小姐当皇后那就万事大吉。唉,倘若她是个男人,只怕犹豫观望的人也不会那么多,她大可以从容收下无数家族送来的情妇,用皇后的位置吊着他们,让他们为了那根吃不到嘴里的胡萝卜自相残杀。倒不是说女人就不能玩这一手,可是男人当然能毫无顾忌的四处播种,对方有了孩子反倒是种双重保险,只会更加尽心竭力。陆楠敢这么干吗?她敢公然怀上非法的私生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吗?男人搞大一堆情妇的肚子最多被说一句风流,女人这么干就是直接将把柄送到敌人手里了。男人播完种拍拍屁股就潇洒走人,女人却要忍受十个月的怀孕与不适以及产后各种风险,何况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怀孕产子几乎等于用生命赌博。 其实陆楠曾经想过要不要多找几个男人当情夫从而达成操控权力的目的,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于,贵族们不是傻子。丢个家族的女性出去试水,失败了无非是损失一个对家族毫无影响的女性亲属罢了。而男人……那种毫无地位和影响力的男人陆楠收入裙下又有何用。而强大有实力的男人……看看香槟公爵就知道了,没有确切可以掌握在手里的好处,他们是不会如同想象中那样付出一切的。 陆楠无数次的试探过香槟公爵,他的态度很明确,要么陆楠和他结婚,要么陆楠冒着风险为他生个孩子当做保证,偏偏这两样陆楠都做不到,于是他们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不痛不痒的合作着,无法涉及更深一层的阶段。陆楠明知香槟公爵手里有足够的人和财力却不能使用,香槟公爵不满单纯情夫的身份却又无法迫使陆楠低头。 不过陆楠不会就此退缩,她从来都坚信好运是靠自己的行动得来的。 见她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房的阴影下已经快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获得原谅的贝赫伦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可以看得出虽然她知道不该多嘴,但就是无法忍耐想要博取女皇关注的冲动。她现在在王宫的地位非常微妙,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倘若女皇再这么对她冷淡下去,恐怕她真的就要像个失败者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王宫回自己的领地了。 这无疑是贝赫伦夫人绝对无法接受的结局。 “陛下,需要派人再去催促一下上勃良第公爵,让他赶紧回信吗。” 陆楠还在思考着具体的安排,贝赫伦夫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禁有些吃惊的看向这位贵妇。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她其实很在意老公爵的回信,陆楠心里虽然很焦躁却没有提起过一次,更谈不上催促。那么贝赫伦夫人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见女皇疑惑的看过来,贝赫伦夫人清清嗓子,她必须让女皇认识到自己多么的聪慧敏锐,她可以派上大用场。 “这一点并不难推断,好歹我也是您身边最亲近的女官,您的心事我还是能稍微猜测到一点的。按照您的习惯,一般当天写好的信件都是统一收集起来,等到晚上再送出去。但是您居然破例的给上勃良第公爵写了一封信还让传令官立刻送走,我猜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回答。结合一下最近王宫里的传言,我想除了那位公爵小姐的婚事,没有什么能和那位老公爵扯上关系了。我还没忘记您和孔代公爵的小小摩擦……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许您其实不是很想看到他和公爵小姐达成联姻的事情发生呢。” 陆楠自觉平时已经很谨慎小心了,非常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真实的想法,但她确实没有意料到仅仅是一件小事就可以让身边的人立刻猜到真相,心中不禁警铃大作。糟糕了,她面无表情的想,既然贝赫伦夫人能看出来,那么其他人察觉是迟早的事情,她必须在这之前迅速解决公爵小姐带来的麻烦,不能再慢吞吞的等下去。 “好吧,算您说对了,不过这样的话记得别跟别人提起。” 她以前只是觉得贝赫伦夫人碍眼,还是头一次对她产生了厌恶的心情。虽然脸上带着笑好像并不在意,她想着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她不是一贯都很聪明很会看人脸色吗?王宫里多年的经历没有教会她别去猜测君王的心事吗?如果说陆楠一分钟前仅仅想着找机会将她彻底从王宫弄走,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让她活着离开了。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还偷偷的观察到了些什么。 她微笑着称赞了贝赫伦夫人几句,这少见的和颜悦色顿时让贝赫伦夫人兴奋起来,自认为获得了女皇的重新赏识。陆楠害怕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暴露杀意,急忙找了个看似重要的差事打发了她。在目送她离开之后,陆楠站起身在书房里走了几圈,以一种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冷静思考起了如何合理且不露破绽的解决掉这位越来越不知所谓的夫人。无意中她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的倒影,那双冷酷得如同寒冰的蓝眼睛陌生得像是另外一个人。陆楠站住定睛看了好一阵,奇怪的想这般杀气腾腾的表情,贝赫伦夫人为什么刚才竟然没有察觉? 大概是某种东西蒙住了她的双眼吧,野心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她毫无异色的按照日常的习惯进行着一天的行程,只是在吃过晚饭后她难得的想要去王宫的教堂做祈祷。侍女们虽然有点奇怪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不过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陆楠换了身白色的衣服,就带着一堆随从来到了位于地下平层的教堂。她示意大多数人都留在门外,只带着两个贴身侍女进了光线幽暗的教堂里。 “啊,尊敬的陛下,愿上帝保佑您。” 和以往一样,王宫里人人称赞最近伤情终于愈合得差不多的洛雷托主教阁下正在教堂进行晚间祷告,见到陆楠进来,他亲切自然的接待了年轻的帝国主人,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两个侍女都心生好感,不断的偷偷打量着主教俊秀的脸庞。 “主教,最近我总是感到心神不宁,能请您为我开导解惑一番吗。” 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虔诚信徒,陆楠微微皱着眉,一脸苦恼的问。主教听后只是点了下头。 “当然,身为天主的仆人,这是我最基本的工作,请吧,陛下,那边的忏悔室比较安静。” 陆楠举起手示意两个侍女别跟过来,随后她就小心的提着裙子绕过几扇屏风进了忏悔室,透过薄薄薄木板上的缝隙,她可以隐约看见另一边主教的脸。他正神情庄重的念诵着祈祷词,那副模样真是庄严圣洁得让陆楠觉得可笑。 撇了一眼,看见两个侍女已经在几米外的椅子上坐下,虽然两个人时不时的窃窃私语,视线还是一直盯着这边,陆楠垂下头,低声的说:“天上那仁慈的父啊,我有罪。” “我们每个人都生来有罪。” 主教的声音温和而清澈,大概能让即便是再苦恼焦躁的人也能感受到一丝平静和安慰,但陆楠知道这些东西跟他本人一样,全是伪装出来的面具。 “最近因为一些小事我开始讨厌起了身边的一位夫人,啊,我真不该如此的暴躁,这彻底违背了天主的教导。” “哦,您到底有多么的讨厌她呢?要知道我们的天父是仁慈的,他不会因为一点点人本来就会有的情绪而降罪,假如您只是偶尔产生这样的心情,请不必如此的苛责自己。” 陆楠压低了声音:“但我真的已经到了无法忍受她的地步,虽然知道不该这么想,但好几次我都会妄想假如这位夫人死掉就好了。上帝保佑,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主教温柔的笑了,安抚的回答道:“魔鬼总是会用种种恶念来引诱我们犯错,只要您心怀光明,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天主,这样的念头自然会消散。天主虽然无法显形于俗世,他却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他会注视着您,以无上的圣光保佑您,让您远离魔鬼的低语。” 陆楠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这样我就放心了,赞美天主。” “赞美天主。” 完成了这番交谈陆楠又在圣像前祈祷了一番,这才带着两个侍女离开教堂,主教只是将她们送至门口,脸上一直带着那种谦卑却又温柔的微笑,看得两个正值妙龄的侍女明知不该却脸颊绯红。 再次回到房间,陆楠打发走了侍女们,就坐下开始写信,第一封信她写给了路德维希,由于早就打好了腹稿,几乎全程没有停顿,一气呵成。而第二封信则是写给香槟公爵的,这一次她写得就慢多了,好几次都思考了许久。倘若此刻有人站在她的身边偷偷观察信件的内容,一定会发现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的名字反复出现了好多次。 磨磨蹭蹭写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两封信都写好且检查无误,陆楠熟练的装入信封并且封口打上火漆,在未干的火漆上用戒指烙下印章的痕迹。这一次她没有摇铃吩咐传令官赶紧进来将信送走,毕竟人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陆楠直接将信件混进了一边等待晚上统一收走的那堆回信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第238章 信顺利发出后陆楠就耐心的等待起了回音,没想到首先得到的却是上勃良第公爵的回信。信中笔记弯弯扭扭时轻时重,一看就知道写信的人手里没力气握不稳笔,应该是公爵本人亲笔书写的。 “尊敬的陛下: 对于最近的传言我感到非常抱歉,都是由于对唯一亲人的过渡溺爱以及我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导致无力管束她才酿成的后果。请您放心,我无意违背当初的约定,更不想拿家族最后的血脉去冒险。不管外面有什么流言,您都可以相信我不会答应任何违背您心意的联姻。我也相信您一定会善待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她只是太过年轻。 您永远忠诚的西若思.德.勃良第” 陆楠反复的看了好几遍,细细的品味了一番信中那欲言又止的含蓄之意,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嘿,到底是老狐狸,话里有话啊。” 她完全不信老公爵真的像信里所说的那样因为重病才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就公爵小姐那副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是个人都能轻易判断出她有没有闹出什么事。陆楠觉得她和孔代公爵要订婚的传言搞不好就是老公爵本人故意放任出来的,目的在于试探一下她的态度。也许老公爵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着把孙女嫁入王室,那才是最保险的。但是陆楠虽然有这个意思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所以他才不得不使出这一招。 往深了想,老公爵这么老奸巨猾的人,为什么偏偏就纵容娇惯出一个除了大小姐脾气逆天别的本事一点没有的孙女来?以前陆楠没有仔细琢磨,现在倒是品出了一点味道。同样身为女人,她当然知道想要在这个男权的世界里站稳脚跟多么的不容易,公爵小姐的处境比她还糟糕呢,空有丰厚的家业,要是没什么过硬的本事和狠厉的心肠,压根儿就护不住这一切,只会沦落到被群起攻之分割吞噬的下场。也许老公爵就是看穿了这一点,又或者这位小姐确实没有那个天赋,干脆不教导孙女任何这方面的事情,只给她找个保险的靠山就完事了。这么干也许免不了家业被并吞的下场,但总比血脉断绝一切荡然无存来得好。 陆楠觉得当初继位的人倘若不是自己,老公爵可能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把孙女嫁入王室,路德维希和卡尔的年龄地位都和这位公爵小姐很般配。公爵小姐虽然骄纵了些,好歹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更没听说过不良嗜好,这么一个没心机没野心的妻子,正好是王室权贵妻子的最佳人选。大概没有哪个上位者想娶一个满腹阴谋野心勃勃的妻子吧。 她就说当时交接产业的时候老公爵配合得过分,后面还慷慨的白送了无数精心培养的人手心腹,缓解了陆楠无人可用的窘境。不过那时陆楠只觉得可能是老公爵在掌管这些产业的时候捞了不少,心虚,想讨好她。如今才发觉自己果然还是太嫩啊。那个时候老公爵可能就已经打主意要把孙女塞进王室了。 倘若公爵小姐嫁给路德维希或者卡尔任意一个,她的产业自然就变成了王家的产业,还会传给未来生下的儿女,那都是歌兰王室的血脉后代啊。届时有人想要打主意,陆楠第一个就不会只是眼睁睁看着,一定会全力保障她的一切不受到损失。虽说老公爵的直系血亲只有公爵小姐一个,但他还有无数亲戚和侄儿侄女,届时也能通过这一层关系将家族维持下去。王室政权的交替谁也说不清,万一哪天身上带着他们家族血脉的孩子登上王位,家族就又可以复兴了。 这些事情并不难想清楚,称得上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陆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会拒绝这么一份肥美的钓饵吗?她肯定不会。她只是感到很遗憾,没法亲自娶公爵小姐为妻。但是把她嫁给路德维希也是一样的,这些东西放在路德维希手里跟放在她手里差不多是一个意思。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陆楠有自信能将路德维希牢牢掌控在手中。至于她死了之后……谁管那么多啊。 放下信件小心的收好,陆楠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不枉费昨天她给路德维希写了封信提前打招呼了。虽然之前她说过结婚这事儿全凭路德维希自己喜欢的话,但他们两人都知道,不过嘴上说说而已。就算陆楠真的开口让路德维希自己按照心意随便娶一个女人当妻子,估计他都不敢。现在老公爵已经松口,接下来只要等陆楠这边忙完自己结婚的事情,就可以把路德维希结婚的事情安排上了。至于公爵小姐本人怎么想,陆楠才懒得管呢。她也不担心届时嫁给路德维希之后会不会夫妻不合,反正路德维希肯定有办法压制住这位小姐。 “但是这么干孔代公爵恐怕就要记恨上我了……” 沉思了一会儿,陆楠就摇铃叫来了外面待命的侍从,要他去把查理德里斯请来,她想邀请自己的侄女一起喝个下午茶。 侍从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把查理德里斯带来了,陆楠没有打算在书房跟侄女谈话,转换地点到了隔壁的小客厅。查理德里斯看上去好像午睡才醒,脸上还红扑扑的,头发也有点凌乱,看着陆楠的表情有点防备和畏惧。也不怪她,毕竟平时她和陆楠基本没有任何来往,虽然住在王宫里面,两个人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陆楠收拾卡洛曼时候的事情可能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吧。 “坐吧,亲爱的查理,别紧张,我就是忽然想起好久没和您聊聊,一时兴起而已。” 陆楠示意她坐在特别定制的宽座扶手椅里,后面还有她试验制作出的鸭绒靠垫,查理德里斯一脸惊奇的在柔软的垫子上试着弹了几下,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 “来,试试这个,我叮嘱厨房做的。” 陆楠又笑容满面的推过去一个玻璃小碗,里面是雪白的奶冻,还点缀着各种果子,浇上了蜂蜜。这样的食物在如今的时代已经是昂贵稀罕的高级甜食了,查理德里斯一开始还有点抗拒,迫于无奈才勉强吃了一口。但顿时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虽然极力控制,还是一口气把这碗奶冻吃了个精光。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陛下,您的厨子可真厉害。” 甜食软化了她的警惕,再加上陆楠一直和颜悦色,以及近来她一再的提拔看重路德维希,查理德里斯的表情再次松懈多了。 陆楠一边在心里吐槽还是公主呢过得也太惨了一碗奶冻就这么激动,一边继续满脸笑容的让侍女们流水般送上各种花样的点心。碍于时代和条件,很多东西都做不出来,但还是让这位公主吃得满脸放光喜笑颜开。也不怪她少见多怪,一般贵族也没这个实力,糖和油在这里都昂贵无比,一般的平民大概一辈子都碰不到,更别说那些价格等同黄金的香料了。陆楠自己不怎么吃这些东西,一个是因为害怕蛀牙,一个是她看不上觉得太粗糙。但是其他的贵族女性却没这种想法,陆楠也乐得用这些东西去赏赐拉拢一下她们。不过查理德里斯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些甜食,幸亏她没有多想,不然陆楠还挺尴尬的。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真正意图,就这么吃吃喝喝,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印象中查理德里斯还是那个面色惨白苦大仇恨的妹子,陆楠对她都没什么深刻印象,完全是为了拉拢路德维希才把她留在宫里好吃好喝从不约束。可能是最近诸事顺心又解除了那桩糟心婚事的关系,查理德里斯肉眼可见的丰满了不少,带着一股少女的圆润,皮肤雪白,怎么看也是个娇憨的小美人。陆楠漫不经心的陪她扯东扯西,却在悄悄打量着她。不管怎么看,论姿色她要比上勃良第公爵小姐漂亮多了,论地位,她也不比公爵小姐低多少。不过她的缺陷就在于没有那么丰厚的嫁妆,孔代公爵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上钩愿意舍弃公爵小姐娶她,所以陆楠已经计划好和路德维希演一出好戏来诱导孔代公爵自己跳进陷阱。 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真少女,陆楠很轻松的就瓦解了她的心防,让她彻彻底底的放松了下来。两个人虽然还没到无话不说的境地,但在陆楠刻意的迎合引导下,开始谈起了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查理德里斯对陆楠即将举行的婚礼充满了好奇,问了不少问题,看得出她对婚礼很是向往和期待。 “外面都说诺曼底公爵对您很冷淡,这是真的吗?” 犹豫了好久,她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陆楠面不改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云淡风轻的回答:“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亲爱的,别去管他们就好。” 就从这一句话陆楠便推断出路德维希还是很保护这个妹妹的,而查理德里斯本人似乎是因为换了个环境警惕性也大大降低,竟然都不怎么注意身边的事情,否则也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那您觉得公爵爱您吗?” 这个问题更是傻到让陆楠都想发笑了,果然还是个真正的小姑娘,眼里看到的只有爱不爱。殊不知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不是那么美好,更不是只要有爱就够了。爱情这个被无数文人墨客吹嘘得仿佛无所不能带着魔力的玩意儿,有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强大,否则早就世界和平了。 于是陆楠笑而不答,她倒是可以敷衍着撒谎骗骗这个便宜侄女,但好歹是住在王宫里的人,再怎么不注意也会知道一些风声,诺曼底公爵和陆楠关系冷淡是无法隐瞒的事实。 见陆楠这个反应查理德里斯不再发问,只是有些惆怅的低下了头,喃喃的说:“我不明白,您都是女皇了,没人敢逼迫您,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呢,那多么的痛苦啊。” 听她这么说,陆楠心里就是一沉。原本她没想提前给查理德里斯透口风,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对婚姻的态度,能不能接受政治联姻——当然了,她的回答并不能改变陆楠的决定。但是陆楠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查理德里斯可以心甘情愿自然最好不过。然而现在看来,这个经历了不少波折的小公主居然对自己的婚姻还抱着一份天真的期待。陆楠都不知道应该骂她的愚蠢还是笑她的幼稚才好。 她决心稍微说点重话提点一下便宜侄女,免得到时候弄出什么逃婚的发展就非常可笑了。 “亲爱的,您把皇帝看作什么了,无所不能的上帝吗?很多事情就算是皇帝也无能为力的,不如说正因为是皇帝才更需要忍耐和牺牲。比起爱情,我和诺曼底公爵的结合就是纯粹出于利益,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也一样,因此不存在任何痛苦。” 查理德里斯没说话,但她的表情显然不赞同陆楠的说法,低着头不断在手中茶杯的杯口摸来摸去。 “到了我这个位置您就会明白,任何行为和决定都不再代表我自己,而代表了整个帝国,整个歌兰王室。我正是再三考虑比较后才选择和诺曼底公爵结婚,因为目前看来和他结婚好处更多。要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可以给出更大的利益,那么我就会毫不犹豫答应另一个人的求婚,就是这么简单,跟爱不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查理德里斯忍不住了,她的脸上浮现出嫌弃之色,很抗拒的说:“您的口气就像是在谈论什么买卖一样,听得人真不舒服。” “亲爱的,这就是买卖,不管是我还是诺曼底公爵,跟货物也没两样。在这一点上,所有贵族都没有区别,享受了权力和地位带来的好处,又怎么可能不牺牲呢。” 陆楠意有所指的回答,查理德里斯一开始还有些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她渐渐回过味儿,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白了。陆楠还想着假如她真的问出口,不妨就顺水推舟的透点口风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但查理德里斯却颤抖的站了起来,慌乱之中裙子还把一只茶杯扫落在地,里面没喝完的茶水流得满地都是。 “我、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请容许我告退。” 陆楠点点头:“嗯,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亲爱的,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别太任性,您到底是歌兰王室的人。我们从来就没有选择。” 查理德里斯闻言更是心慌意乱,连话都没说,提着被茶水弄脏的裙子仓皇离去。陆楠则是若有所思,她觉得查理德里斯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好歹也是个王家的公主,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婚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不是早就该明白婚姻的决定权压根不掌握在自己手中,随时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而牺牲的吗。为什么稍微察觉了一点风向就跟世界末日一样绝望? “露易丝!” 摇铃叫来了露易丝,陆楠含蓄的吩咐道:“去问问查理德里斯的贴身侍女,我想了解一下,她平时和哪些异性来往比较密切,有没有什么关系暧昧的对象。要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什么异常。” “是的,陛下。” 虽说平时露易丝嘴碎了一点,大事上她还是很沉稳的,屈膝行了一礼后,便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第239章 侍女们进来收拾桌上的餐具茶杯,以及被弄脏的地毯,陆楠不想呆呆坐在那里看她们忙碌,便起身到了隔壁的房间,一眼就看见拉比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表情有些凝重的望向窗外。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拉比脸上是很罕见的,这个天生患有遗传病的姑娘在陆楠的记忆,永远都那么的沉重冷静,带着一份和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胜过大多数陆楠见过的真贵妇。她敢摸着胸口说就连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和贝赫伦夫人都没有拉比这么沉稳,也许就是因为拉比算得上不幸的遭遇才锻造出了如今的性格。一个无忧无虑幸福的小姑娘绝对不会成长为拉比这样的。 陆楠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此来提醒拉比有人进来了。算算时间,拉比进宫也有小半年了,虽然还是大部分时间都藏匿在屋里不肯出来,大多数侍从侍女都知道陆楠身边有这么一个神秘的女子。陆楠再怎么不在乎拉比的白化病,还是得考虑到现在的主流观点,于是每次拉比在有人的场合都是戴着厚厚的面纱,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陆楠从不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就流传出了诸多猜测,什么说法都有,甚至还有人猜测这是陆楠藏在宫里方便偷情的女装大佬,只能说古代人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不过最为人所广大接受的一个说法,拉比是陆楠小时候的好友,失去了丈夫万念俱灰,陆楠害怕好友想不开去修道院当修女,才把她接到王宫里亲自看顾。 嗯……怎么说呢,非常合理的解释,陆楠自己都快信了,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推理观察出这么一个说法。阴谋论的想,搞不好就是安茹公爵为了保护自己妹妹故意散播的谣言。 咳嗽声惊动了拉比,她转过头,站起身屈膝给陆楠行了个礼,陆楠挥挥手示意不需要,就自顾自的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无视了她明显不太乐意的表情。老实说陆楠觉得现在自己倘若真的回到现代,一定会变成一个非常糟糕的人,因为她越来越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总是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她没觉得自己有刻意放纵过,但就是不知不觉间推翻了过去一切礼貌的准则。还是那句话,权力真的可以悄无声息的彻底改变一个人。 “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有人私下找麻烦让您不高兴了?” 对这个妹子陆楠还是抱着不错的好感,而且一直想让她担任秘书的职位,拉比才是最符合陆楠期待的心腹一角。可惜由于这一次陆楠和安茹公爵关系微妙,拉比尽管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安茹公爵家族一员,心里毫无疑问还是很在意这唯一的亲人,所以对陆楠不冷不热。陆楠又不好去故意冷落刻薄她,只能就这么僵持着。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也许能拉近关系的机会,反正现在闲着没事,陆楠就摆出了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摆明了要和拉比详谈一番。 她以为拉比和往常一样又会冷淡以待,避而不谈,没想到拉比沉默了一会儿后居然真的回答了。 “很抱歉,刚才隔着房门我听到了您和公主殿下的谈话。” 考虑到现在不怎么隔音的门,陆楠耸耸肩表示不在意,她要是害怕拉比偷听的话就不会把拉比放在这么近的屋里了。她承认就是刻意这么做的,真正秘密的谈话陆楠不会在这里谈,她想让拉比通过近距离感受自己的日常来改变心底的认知,从而接受她,相信她,向她靠拢。 拉比怔怔的没有说话,陆楠以为她是因为听到有关结婚的话题从而联想到自身,所以产生了自怨自艾的情绪,不禁有点为难。换做别人,陆楠大可以许诺一定让她称心如意找个满意的丈夫,但拉比……她这个外貌想在如今的时代顺利嫁出去真的很有难度,不是所有人都像陆楠一样不在乎她满头白发和异色眼睛的。 见陆楠表情有异,拉比扯动嘴角算是笑了,跟陆楠相处那么久她还是很清楚这位女皇陛下的性格,知道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实话而轻易动怒的性格,开口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女人非要结婚呢。结婚对女人又没有任何好处,至少在我了解到的范围之内,女人在婚姻里毫无疑问是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不断的牺牲付出,可她们还是对婚姻充满期待。在我看来,一个女人只要嫁了人,几乎就跟死了没区别。她不再有任何自由,甚至失去了自我,一辈子都沦为某某人的妻子。她不再是个人,而是丈夫的财产。明明对身体伤害那么大,还是得不断的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直到无法生育或者难产而死。又或者明知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却要装作全然不知,也许还得接纳丈夫以随便什么理由带回家的私生子。都说婚姻是神圣的,爱情无比美好,可在现实里我只看见了不公平以及丑陋,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美好。有时候我的忍不住怀疑,爱情这种东西是不是男人编出来哄骗女人的,不然女人怎么会乖乖的自动跳进一看就会遭遇不幸的陷阱呢。” 听了她这一番话,陆楠对拉比不禁刷新了认知,用看待陌生人的眼神仔细重新审视了她一遍。她确实没想到在拉比文雅沉静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么激进的想法,要是陆楠年轻个十来岁肯定会和她有共同语言。不过好歹是个真实年龄三十过半的人,陆楠虽然还是不信任什么爱情和婚姻,却不会那么偏激的觉得婚姻一定不幸,爱情全是谎言。现实里她倒是见过那种小说般幸福的夫妻以及真实誓死不渝的爱。 当然她不会这样去劝说开解拉比,不然拉比想通了兴起要谈恋爱嫁人的冲动怎么办。 她只是优雅宽容的笑了笑,从容的回答:“您觉得这种事情只有您一个人察觉到了吗,那也太看不起所有的女人了。您怎么就知道每一个嫁人的女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以及绝对心甘情愿的呢?也许在她们看似幸福的笑容下,隐藏的是深深的怨恨以及不满,只是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将这些东西隐藏起来而已。” 她举手阻止了拉比的发问,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些话可能您不太爱听,但我还是要好好说个明白。也许在您的观点里,自己已经过得非常不幸了,不被家族和父母接受,从小被迫被软禁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能见到的只有身边的几个保姆侍女以及神父。可好歹您从没品味过饥寒交加的滋味,不曾体验到缺乏金钱担忧下一刻就会饿死冻死的感觉。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最精细的东西。您觉得这样就算是最可怕的苦难了,但老实说您距离真正的绝望还差得远呢。” 见拉比一脸不服气的表情,陆楠笑了笑。 “有机会我带您去走访一圈底层平民,看看他们的生活,您才会了解自己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过得幸福了。” “好吧,就算是这样,和我刚才的观点又有什么联系呢。” 拉比勉强的说,眼睛里跳动着小小的火苗,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挺争强好胜的。 “亲爱的小拉比,这句话就充分暴露了您的幼稚,我承认您是难得聪明博学的姑娘,可是世界上的一切可不能全相信书本啊,要知道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陆楠不小心就顺口把某位伟人的话给带了出来,不过拉比倒没有和其他小说里那些人一样,一听就虎躯一震纳头便拜,从此将陆楠视为唯一的真大哥忠心不二,她满脸疑惑的看着陆楠,显然没有想通。 “多么简单的道理,您觉得有多少女人离开男人可以独立生活下去。贵族小姐里还有穷得叮当响家道中落被迫出去找个有钱冤大头的呢。您以为她们一个个真的那么蠢什么都不明白,发自内心的相信男人满嘴的谎话?不,她们心里清楚得很,与其说是嫁给男人,不如说她们是嫁给男人的钱包,庄园,爵位。就像是刚才告诉我那亲爱侄女的一样,就是单纯的交易。得到了生存的保障,当然就得付出,容忍丈夫的花心滥情,冒着生命危险为丈夫生孩子,就是女人交易的商品。不然的话,男人为什么要娶老婆呢。您觉得嫁人的女人很不幸福,他们还觉得家里有个年华老去容颜不再的老婆很烦人呢。但这就是通行世间的法则,他们付出了金钱的代价,换来的是联姻获得的好处,以及被合法承认的继承人。呵呵,单纯只是想生孩子,贵族老爷们和随便什么女人都能生,现实里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可惜到头来合法的还是只有他们不喜欢那个妻子生下的孩子。这就是他们交易的结果。说穿了,婚姻就是保障男女双方利益的契约罢了。神圣什么的不过是人们为它添加的一层掩盖的光环。” 拉比听得怔怔的,脸色发白:“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女人一辈子都只会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永远没有和他们平等的机会了?这样的世界多么可怕啊,难道就像是圣经上说的那样,女人就是比男人低劣,就是不如男人吗?我不信,我觉得我比大多数男人聪明,凭什么却要低他们一等,被他们呼来喝去。” 陆楠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亲爱的,看您说的什么话,您既然抱着这样的疑问,居然都没想明白答案吗。虽然大多数女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发自内心的相信女人生来就是愚蠢,浅薄,毫无主见,只能被男人支配。可男人要是也这么以为,他们为什么要设置重重阻碍,把女人关在狭小的天地里,不让她们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呢。看看我,再照镜子看看您自己,您还要相信那番骗人的鬼话吗。您觉得我们两人之中真的存在什么愚蠢的傻瓜?” 拉比摇了摇头,脸上却还是十分的失望:“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单凭我们两个人也无力对抗整个世界……” “亲爱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您帮助,相信我,为我工作。比起那些男人,我当然更愿意相信女人。别看我以女人的身份当上的皇帝,那些男人不服气的多得很,早就想把我弄下御座换个男人当家了。您倘若不肯帮我,不仅浪费了那么难得的聪明才智,毫无疑问也是种背叛。同为女人,我们不该天生就是同盟吗?女人都不愿意互相团结帮助,怎么对抗那些来自男人的压迫。” 陆楠满面真诚的说道,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模仿了洛雷托那一套,说得跟真的一样。拉比犹豫着,沉默着,看得出她动心了,却有所顾虑不敢轻易相信。 “您愿意发誓,只要我愿意帮助您,您就可以改变女人现在的可怜可悲的处境吗?” 陆楠再次笑了起来:“拉比,拉比啊,我可以撒谎骗您,但我还是选择诚实相告。实话实说,不能。至少在目前的阶段,绝对不可能。看您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您一定是想问为什么。答案非常简单,单纯就是因为生产力的关系,不管您怎么想,论力量和身体条件,女人确实比不上男人。男人可以干各种重体力劳动,参军,打仗,女人却很难做到同样的事情。别那么不服气,就说背东西好了,男人能背动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重物,您觉得多少女人可以做到。而且女人还必须繁衍后代,更是限制和削弱了她们的劳动力。所以,眼下这个时代女人没有办法和男人对抗的,因为她们必须得靠男人养活和保护。” 拉比有些沮丧:“那什么时候才会有不需要男人保护和养活的那一天呢。” 陆楠笑笑,没有回答,她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心想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在遥远的一千多年之后。等到科技发展不再单纯依靠人力进行生产创造的时候,女人才有可能走出家门在职场和各种领域和男人一争长短,从而保证自己的独立地位还有自由生育的权力。届时她们将不再因为生存需要强迫自己嫁人,不再为了保证地位不断的怀孕生子。这样的话哪怕说出来拉比肯定都不会相信的,因为听起来太像是童话了。可惜,这样的权利很多女人得到了却毫不珍惜,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嫁人生孩子,然后靠着男人养活一辈子,还觉得天经地义,看不起那些努力打拼的女性,觉得她们没用,傻,自讨苦吃。殊不知她们的底气全都来源于这些愚蠢不肯依赖男人的女性,没了她们的努力,女人只怕是瞬间又会沦落到毫无地位,如同玩物,生死全由男人说了算的悲惨境界。 “我们现在开始努力的话,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最终她只是轻轻拍了拍拉比的肩膀,安慰的说。 这种时候陆楠就一点都不留恋这个世界了。 第240章 陆楠说话算话,第二天果然带着拉比乔装打扮一番后直接去了王城最外围的一圈,近距离探访那些最底层的人民日常。 陆楠可不敢那么放心的暴露身份来一个微服私访,但她也没愚蠢的去假扮成什么普通老百姓来掩盖身份。这可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乱时代,她这样细皮嫩肉的模样压根儿骗不了有心人,还极有可能被不法之徒盯上绑走当肉票,或者直接卖掉——那些强盗恶匪什么都敢干。王城内部他们混不进来,外围却有不少他们的眼线探子。其实除了那些领主直辖的城镇土地算是有点法令制度,外面其他地方都十分危险,要么行商怎么会是一件高风险的活动呢。一般商人都是结成车队集体行动的,没人敢单独外出,因为多半凶多吉少。外面的世界不仅有强盗劫匪以及流窜的逃兵,更有凶狠的野兽。这种事情,在陆楠这个现代人眼中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现实。 所以完全不怪那些领主名下的领民温顺如羔羊,哪怕被逼迫得徘徊在生死边缘也不敢轻易离开领主的领地。一来是害怕严苛的法律以及残忍的搜捕,二来则是明白,哪怕逃出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一定就比现在更好。毕竟,现在到处都是无人的荒野密林,一个人跑到那些地方无异于自寻死路。 陆楠穿了一身常见贵族夫人的华丽衣裙,带上了足够多的护卫,才敢踏入那片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土地。拉比本来还很不能理解,觉得就这么跑进去一定会引起围观和质疑,但直到走下马车,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行走在污水横流的泥泞地面,她才恍然大悟。因为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人完全不在乎也不好奇,更不会像她以为的那样猜测这行人的身份。他们只是畏惧或者麻木的缩在阴暗街道的两边,佝偻着肮脏的身体,用呆滞无神的眼睛偷偷的打量。他们所过之处,居民们简直就像是遇见火光的老鼠,惊慌失措的四面奔逃散开,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小孩或者妇女赶紧蹲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拼命的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当然,也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一些可怜哀求的话语,请求这群好心的贵族老爷夫人施舍点吃的或者金钱。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护卫们毫不留情的用手里的武器驱赶开,打得哀叫连连。不过最多几分钟后他们就又一瘸一拐的远远坠在后面,像一群阴魂不散的鬼魂。 尽管最近没有下过雨,但地面却湿滑不堪,到处都是垃圾以及疑似屎尿之类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各种难闻气体的恶臭,虽然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高高矮矮的建筑,但全部都简陋无比,几乎就是泥墙加茅草,有些房子连门都没有,只好用一块被熏得肮脏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粗布遮住,透过缝隙,不难看到里面家徒四壁,除了地上铺着的干草,基本上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陆楠因为已经来过好几次见怪不怪,虽然用手帕捂着鼻子,但神情自若。拉比就不行了,这个姑娘虽说从小就被送出家族的领地形同放逐,但过的依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日子。虽然陆楠经常心里抱怨觉得这个时代的生活条件太差劲,但那不过是和她在现代社会的日子相比。实际上,哪怕是在更原始古老的纯奴隶时代,奴隶主的生活条件肯定是当时最好最奢华的。拉比估计从来就没近距离看过底层人民过的是什么日子,尽管戴着面纱看不清楚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震惊。 才走了不到三百米她就已经受不了,捂着嘴干呕了好几回,提着裙摆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脚,毕竟到处都跟垃圾场一样肮脏。她原本还想坚持一下,免得被陆楠小看,但一扭头看见一栋破屋底下呆呆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身边带着几个满脸满身都是灰尘泥土的小孩,大概是一家人。母子几人称得上衣不附体,基本都光着脚没有鞋子。那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正惧怕的盯着陆楠一行人,而身边的孩子们没一个敢吭声,缩成一堆挤在一起。偏偏这时那个婴儿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女人害怕惹怒这群衣着华丽的贵族老爷,赶忙从破烂的衣领里掏出一只干瘪的且全是黑泥的胸房,不管不顾的塞进了婴儿嘴里,同时怯怯的张开嘴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烂牙,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拉比再也看不下去了,崩溃的扯了扯陆楠的衣服,哀求的小声说:“陛下,我们快走吧……太、太脏了……” 陆楠不勉强她,淡定的吩咐护卫们离开,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一到马车里拉比立刻就掀开面纱,抓起一块喷过香水的手帕狠狠呼吸了几口,满脸惊魂未定,打着寒颤说:“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地狱,那些人怎么忍受在那种地方活下去的!” 陆楠笑吟吟的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跟他们一比,现在的您已经无比的幸福了。” 拉比连连点头,脸上涌起了一丝羞愧:“可笑以前的我天天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悲惨不过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那点不幸完全算不了什么。上帝啊,虽然不该这么想,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庆幸还好没有降生在那样的地方,否则,恐怕我连一天……不,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那就错了,亲爱的,倘若您出生在那种地方,便不会觉得难以忍受,就像是一个永远在忍受饥饿的人,当然不会明白吃饱是什么滋味。” 陆楠不冷不热的回答,拉比听后神色黯然。 “我只是听侍女们说过穷人,却没有想过他们会这么悲惨,明明生活在距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却和我们如同两个世界……陛下,作为帝国的主人,难道您就不能改变这一切吗,他们真的太可怜了。” 陆楠叹了口气:“亲爱的,我当然想了,可还是那句话,您以为皇帝这个身份就是万能的吗。您要我怎么做,把国库里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施舍给这些可怜人?还是下令让所有领主停止对他们的盘剥,放他们自由?您单单觉得这些人很可怜,却不知道他们已经算不错了,起码有房子住,有衣服穿,不必担心半夜被强盗闯进来夺走性命。” 拉比的神色更加惨淡,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至于什么都不明白,稍微一思量就能明白陆楠的意思,但她还是很难过的揪紧了裙子上的花边。 “只是……太可怜了,人不该像这样活着,简直像是牲口。明明那么多贵族随便施舍一点钱出来就可以喂饱他们,起码能买件干净完整的衣服穿,可他们宁愿把喝不完的酒倒掉,吃不完的肉直接喂狗,都不肯分一点出来。” 陆楠一听不禁暗道这妹子和洛雷托倒是很有共同语言,怪不得从古至今的革命者思想家大都诞生于贵族或者有钱的家庭,全因只有吃饱喝足了才有多余的心思去琢磨社会以及世界,一般贫苦人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神想东想西啊。 她当然不会在拉比面前去提起洛雷托,轻轻咳嗽了一声后说道:“拉比,知道为什么我要带您来这种地方吗?” 拉比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总不会为了让我明白自己过去的想法是错的吧……虽然我确实错了。” “亲爱的,您看到了,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刚才那样饥寒交迫的可怜人,上帝说过,我们理应像爱护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爱护每一个信仰他的人,可惜大多数贵族已经彻底忘掉了这一点,将这些可怜人当做任意呵斥的牲畜,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这样下去,帝国迟早会出现问题,要知道帝国的基础可不是建立在那些贵族身上,而是靠着这些最底层的平民。没有他们劳动生产,贵族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又哪里去征召军队,锻造武器?靠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族老爷夫人们吗?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可我一个人的力量却太小了,而且女人的身份就像是个天然的诅咒,让那些贵族对我充满了不信任。” 说着陆楠轻蔑的笑了笑。 “大概他们还是觉得,女人只配给男人睡觉以及生孩子吧。外面不是很多人都认为我不过是个过渡用的生育工具,帝国迟早还是得传递给我的儿子或者侄子吗。别看好像现在一切顺利,所有大臣和领主都听命于我,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动到他们的头上而已。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企图改变的意思,他们就能立刻联合起来把我生吞活剥。” 拉比听得满面严肃,却依然有些困惑的问:“但是……您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个同样无能为力的女人罢了呀,陛下。” 陆楠笑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别太小看自己了,拉比,您的头脑还有那份沉着冷静都是最好不过的帮助,以及,毫不避讳的说,您知道以我的处境,是不敢轻易相信什么人,把他当做心腹的。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所以我们需要团结起来才可以和外面那群世俗的男人对抗。想想吧,假若我更多的完全掌握了这个国家,压制了所有的领主和贵族,就有更多的力量来让那些不甘心只是嫁人沦为工具的女人走出家门,插手政务。您觉得女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地位应该怎么做?当然是和男人们一样掌握权力,那样才有话语权,才能改变不公平的一切,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且您还不必担心我会背叛或者反悔,因为我自己就是女人,我了解一切女人的痛苦和不幸,帮助女人,也就是帮助自己。您那么难得的天赋以及智慧,真的甘心就这样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呆在宫廷里做个侍女?想想当初因为您的相貌就将您赶出家门的家族,难道您就不想看他们后悔苦苦哀求您回去的模样?” 其实这番话称不上多么的高明,不过对付拉比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完全足够了。陆楠没有天天过去强行洗脑,却从未放弃潜移默化给她灌输一些自己观念的打算。她费那么大的功夫也要将拉比收入自己阵营的目的说来很简单,第一,她真的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心腹,虽然有些卑鄙,拉比这幅样子基本不可能因为恋爱或者嫁人而背叛,而且她又是个不在乎金钱和权力的性格,同样不用担心有人用这些东西去收买她。再说了,像拉比这样一看就很有个人想法的姑娘,比起金钱和权力,她大概更在意别人的认可以及更崇高伟大的事业。 第二嘛,当然就是冲着拉比背后的安茹公爵了,尽管说着拉比已经被赶出家门,但从安茹公爵的种种行为来看,他还是很在乎这个妹妹的。现在安茹公爵好像很忠诚很不错,陆楠不敢保证未来会怎么样,绑住拉比,差不多算是个压制安茹公爵的筹码。假如有一天安茹公爵跟陆楠闹崩了,要是拉比已经陷入太深无法脱身,陆楠也不怕安茹公爵反水。 所以说人太重情重义不是什么好事啊,陆楠默默的暗自叹息。这些想法她肯定不会告诉拉比,拉比可能想不到自己打着如此的算盘吧。说来也很可笑,比起她这个亲妹妹,陆楠自信自己反倒是更了解安茹公爵的那个人。谁能想到,当时第一次见面被气得跳脚,觉得冷血自大的那个男人,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品行呢。可惜曲曲折折,经历了好几次轮回重复,陆楠和安茹公爵终究还是没法成为交心的朋友,只能是君主以及工具人下属的关系了。 拉比被陆楠一番话说得有点茫然,尽管她是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姑娘,但忽然就要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免有点害怕和犹豫,陆楠并不逼迫她,好言好语的说回去之后慢慢考虑,她不急。 一路回到王宫,陆楠赶紧的去换下那身弄脏的衣服,正在梳头的时候,露易丝鬼鬼祟祟的摸了进来,脸上是一副要给班主任打小报告的表情,陆楠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您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古怪。” 她招了招手示意露易丝过来,为她梳头的那个侍女很识相的交出梳子,屈膝行礼后退出了房间。露易丝接替了梳头的工作,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陛下,您要我去打听的事情……我大致已经有了结果啦。” “嗯?不错嘛,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亲爱的侄女到底看上哪家的小伙子啦?” 陆楠用轻快的语气漫不经心的问,免得露易丝想到别的地方。不料露易丝的表情更加怪异了,犹豫再三后才慢慢的回答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少人都知道,尽管公主殿下平时交友甚广,追求者也非常多,但大家都说……说她隔几天就会和一个男人固定约会,好几次还被人撞见他们神态亲密的……” “好了,别吞吞吐吐,那个男人是谁?” 陆楠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 露易丝一闭眼一咬牙:“是主教阁下。” 陆楠差点听错了:“谁?主教?洛雷托?” 露易丝一脸悲壮的点了点头。 第241章 陆楠怎么觉得这个答案一点都不令人意外呢。老实说她一直觉得像洛雷托那种人呆在自己的宫廷那么久,居然真的乖乖的什么事都没搞就很意外了,如今听说他貌似跟自己侄女有暧昧……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他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了,做到主教已经是极限,不然倒是可以真的考虑把查理德里斯嫁给他,再以此给他谋求一个贵族身份……” 第一时间陆楠想到的是这些,她认为与其把洛雷托当做一个地下打手,还是丢进宫廷搅风搅雨来得爽快。那些她暂时没办法收拾的贵族领主,假如洛雷托有着可以正面匹敌的身份,一定能和他们斗得旗鼓相当,她只需要坐在后面愉快的坐享渔人之利。可惜,贵族们绝不会允许洛雷托这样出身的人进入他们的阶级,陆楠也不会真的放权让他日益坐大。思及此处,陆楠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但是露易丝见陆楠无动于衷的模样却很是不服气,仗着平时陆楠对她的纵容轻轻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不高兴的喊道:“陛下!” 陆楠这才回过神,敷衍的笑了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露易丝屏息静气的给她梳着头,竖起耳朵等待下文,结果头梳完了陆楠一句话都没有,她有些泄气,用期待的眼神从镜子里固执的看着她。陆楠心里有点好笑,她大概知道在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装模作样的主教阁下无疑是类似男神一般的存在。露易丝之所以那么大惊小怪,恐怕不是吃惊于查理德里斯跟神职人员有暧昧——老实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她的观念里,那么圣洁温柔的主教当然不可能干出和女性勾搭的事情,肯定是查理德里斯主动,也许露易丝还觉得主教只是迫于无奈才和她敷衍的呢。 陆楠没有生气,她理解露易丝对洛雷托那种追求偶像般的仰慕,她和罗塞到底是不一样的,哪怕再怎么崇拜洛雷托,露易丝也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本分,更没有把陆楠的事情抛之脑后。所以陆楠只是安抚的拍了拍露易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着说:“不用在意,我会好好处理的,您有什么可担心的,主教又不可能和她结婚。” 露易丝气呼呼的说:“就是不能结婚才觉得很生气啊,陛下,请恕我冒犯,但公主殿下实在是太不体谅主教阁下的为难之处了。本来因为他的血统和出身不少人就很敌视他,经常明里暗里的给他找事。现在公主殿下还什么都不在乎的公开和他暧昧,别人会怎么想主教阁下啊,一定会嘲笑他的!唉,主教阁下多么好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倒霉的有着一半异族的血脉呢,不然的话我倒是很高兴看到他和公主在一起,陛下您也一定这么想的吧,我觉得您好像也很欣赏主教阁下呢。” 明知露易丝并没有什么影射的意思,陆楠却想起了曾经跟洛雷托那些算不上多么纯洁的来往,特别是他多次直白的勾引,不禁心虚的别过眼睛,有点不敢看露易丝的脸。也许露易丝不是个多么符合陆楠心意的贴身侍女,但是她纯洁,热情,善良,陆楠真的很喜欢她,每次看到她毫无杂质的笑容,自己也跟着忍不住一起高兴起来。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何上位者总是喜欢傻白甜,因为只有在这类人身边他们才可以获得暂时的放松。 站起身,陆楠怜爱的揉了揉露易丝的头,笑着说:“行了,再怎么样查理也是我的侄女,我不喜欢您私下这么评论她。不过确实这件事她做得太冒失,我会找她好好谈谈,不会让她给您的主教阁下增添烦恼的。” 露易丝微微红了脸,嘟着嘴说:“什么我的主教阁下啦,我又不是那种意味的喜欢他。主教阁下一看就是个全心全意信奉天主的虔诚教徒,他才不会对任何人有其他感情呢。每次听他布道我都觉得内心充满了平静,要是把他当做普通的男人看待,岂不是太过失礼了吗。” 陆楠只能呵呵笑着捏了捏这个天真姑娘的脸蛋,没有戳破她美好憧憬的打算。等露易丝离开房间后,她没有去找查理德里斯,因为她知道恋爱中的少女固执得像头牛,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况且她还不想戳穿主教的真面目。她更不想去找洛雷托本人“好好聊聊”,她几乎都能想象出那家伙会有怎样的反应,肯定是带着一脸假笑故作茫然,满脸无辜的说些什么“没有这种事”,“我对公主殿下毫无男女之情”,“一定是殿下误会了”一类的屁话。就算是洛雷托打算勾引查理德里斯这个小傻瓜,肯定不会落下任何把柄,况且他也不需要使出什么明显的手段,只需要一个眼神暗示,一个看似无意的动作,几句暧昧不明的话语,就足以让大多数少女脑子发热的一头栽下去了。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楠都不可能放任他跟查理德里斯闹出什么丑闻。如果是其他时候倒也无所谓,权当是给查理德里斯消遣解闷用的玩具了。然而现在查理德里斯在陆楠的计划里是很重要的棋子,陆楠可不想看着她掉进洛雷托的陷阱,失去利用的价值。除了孔代大公,陆楠不想看她嫁给其他任何男人。 想了一想,陆楠摇铃叫人传话给路德维希,她要立刻召见他。 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路德维希才满面风尘的赶到王宫,脸上的疲态清晰可见。如今的他算得上是宫廷里的大红人,没人再敢当着面嘲讽他的身世,而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大公阁下。陆楠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负责,并且在一些公开场合都带着他一起出席。幸亏陆楠现在年纪不大又即将结婚,否则肯定会让人误会她打算把路德维希当做下一任继承人。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风言风语四处流传,说陆楠和他其实有不正当的关系,要不然为什么她偏偏放着另一个血统纯正的侄儿不管,大力栽培这么一个身世成迷的杂种呢。 见了面还来不及说话,路德维希就把手里厚厚一叠文件递了上来:“陛下,我想您大概是想询问一下关于之间交代的那件事,所以我把相关的记录都带来……” 陆楠摆了摆手,接过文件后放在书桌上,等着侍女们轮番送来热毛巾和热水,伺候路德维希洗脸擦手收拾一番后才不紧不慢的说:“不是为了那些事,我亲爱的路德,早就告诉过您,交给您的事情我十分放心,不需要随时向我汇报。我们可是一家人,除了您,我还能信任谁呢。” 路德维希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但比起以前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过往里每次陆楠一说这种话他总是会不屑或者嘲讽的冷笑几声。但是陆楠洗脑一般反复不停的每次都说,路德维希从尴尬逐渐演变为了接受,最后基本就默认了这种说法。陆楠敢大胆的任用他自然是对他有着十足的把握,别看路德维希一副生人勿近孤僻冷漠的样子,内心却十分渴求家族的认同,而陆楠这个帝国的皇帝毫无疑问就是他心中最高的权威。也许在其他人看来会觉得十分可笑,但陆楠明白,只要她对路德维希表现出接受和认可,路德维希就能为了她心甘情愿的做一切事情——虽然他嘴上永远不会承认。有时候陆楠觉得这孩子的心理问题恐怕很严重,天知道他小时候接受的是什么洗脑教育。可既然这些东西对她有利,陆楠自然不会去矫正他扭曲的认知,巴不得越病态越好。 为了表现自己的亲近,陆楠刻意换了一身比较朴素的衣服,显得很日常,她选择坐到了和路德维希同一张长椅上,摆足了和蔼长辈的架势,膝盖几乎都抵到了路德维希的膝盖。路德维希明显的紧张起来,身体紧绷的往后退了一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陆楠一眼,又急忙移开了视线。陆楠有点莫名其妙,随即想到这家伙怕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勾引的念头吧。于是为了表示清白,她主动的又后退了一些,路德维希果然放松了不少。 陆楠心中暗骂路德维希亏得长了一张阴谋家的脸,结果到底是个男人,内心想法还挺多的,是该早点给他娶个老婆免得胡思乱想了。 这么一来陆楠倒不好表现得太亲热了,她不冷不热的关心了一番路德维希最近的身体和日常,期间免不了上下打量他。其实虽然和歌兰家的人长得都不太一样,路德维希还是挺不错了,至少长相方面没什么可挑剔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阴柔了点。但是最近由于手中权力渐重,又没有再受到过去那些嘲笑非议的困扰,那种阴恻恻的气息消散了不少,黑发灰眼加上雪白的皮肤,很有古典美男子的气质,陆楠觉得这个侄儿论卖相比孔代公爵那个鹰钩鼻子好多了,而且年轻那么多就是优势。 路德维希被她看得坐立不安,论生理年龄陆楠比他还小几岁,但不知为何路德维希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弱势的一方,这一点估计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身为女人,陆楠不止一次的感到过路德维希对自己怀抱着某种朦胧的憧憬,不太像是男女那种,倒像是对母亲或者长辈的依恋。这让陆楠觉得很纳闷,寻思着自己没什么母性光辉,路德维希的亲妈也长得和她应该不太像啊。由于经常和陆楠接触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强势,都恨不得彻底压倒她骑在她头上,所以陆楠对路德维希有一种初始的好感,毕竟,谁不喜欢一个可以被自己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对象呢。 尽情的欣赏了一下路德维希紧张的模样后,陆楠终于大发慈悲的饶过了他,咳嗽一声后将话题转入了正题。 “查理德里斯年纪也不小了吧,最近关于她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觉得是时候给她再找一个合适的丈夫了。” 路德维希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审视的盯着陆楠,谨慎的问:“陛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陆楠笑了起来:“别做出这么警惕的样子,我只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并不会强求。不过假如您没有什么人选,我觉得孔代公爵倒是不错。” “他?” 出乎意料,路德维希并没有断然拒绝,而是陷入了沉思,从他的表情来看,好像他真心觉得孔代公爵确实不错。陆楠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就回过味儿来,到底是男人和女人思维的根本差别。女人会更在乎对方够不够适合当个好丈夫,而男人想得更多的是利益与好处。毫无疑问,路德维希比起大部分人来已经算个不错的哥哥了,但就冲他以前企图把妹妹嫁给一个老头的打算,就知道他本质上依然是这个时代的贵族男性。 “唔,如果是孔代公爵的话,我觉得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查理愿不愿意。” 陆楠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堆话想劝说,结果路德维希出乎意料的爽快,搞得她有点挫败,寻思着路德维希到底是真的没看出来她的打算还是假装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侄子,更是未来打算重用的心腹,陆楠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心结,于是打算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 “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我可以很坦诚的说实话,把查理嫁给孔代公爵,就是为了稳住他,算是一种妥协和交换,好让他不要联合其他几个领主起来闹事。但我不能保证未来孔代公爵就一直可以安分,也不保证届时发生战争后查理没有危险,更无法保证假如有那么一天,我会放过查理和他生下的孩子。” 陆楠以为路德维希会发怒,但他却表现出了十足的冷静,冷静得几乎接近冷漠。他只是平静的回答道:“我明白,陛下,不过说到底,联姻就是这样,身为王室的公主,这就是查理必须接受的命运。我反倒是要感谢您没有把她嫁到更荒凉的地方去,比起其他人,孔代公爵真的已经不错了,至少查理嫁给他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可能是看见陆楠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忽然笑了起来,陆楠竟然都无法读懂他此刻的表情。 “再说我又有什么可指责您的呢,您还肯事先来告知一声,而不是直接发出旨意,这已经非常体谅我的感受了。再说您不是也把自己的婚姻与幸福当做货物一般售卖掉了吗,王室里所有女人,甚至包括男人,都是这样的命运,我……早就明白会有这天。” “好吧,您这样的通情达理,我反而无话可说了。” 陆楠叹了口气。 “不过今天请您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婚事,虽然我可以直接命令孔代公爵接受,但他现在正在和上勃良第公爵小姐讨婚论嫁,这么做太明显了。我希望他可以主动并且心甘情愿的提出联姻,而不是表现得好像我们求他。所以我希望您可以私下表现得对我不满,散布一些流言,并且保证让孔代公爵知道。如果他真的怀有异心,多半会过来和您亲近,并且极力拉拢您,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路德维希再次沉默了片刻,低声回答:“是的,陛下,我明白了。” 第242章 说完了这番话,两个人就陷入一种无话可说的尴尬之中。陆楠觉得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好像有故意讨好路德维希的嫌疑,而路德维希似乎在后悔自己居然一时头脑发热说出了大实话。两人面面相觑的沉默了一阵,路德维希就站起身来打算告辞。陆楠不想让他这么离开,因为刚才那番话仔细想来是很伤感情的,她不想让路德维希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的亲切仅仅是为了利用和拉拢。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的问:“您今晚还有其他事情吗,我要去参加姑妈举行的一个宴会,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男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陪同。” 路德维希站住没动,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阵他才谨慎的问:“您的未婚夫呢?实在不行,或许香槟公爵很愿意……” 还没等他说完陆楠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提那些惹人厌烦的男人了,诺曼底公爵和我是怎么回事您还不清楚吗,我可不想一整晚都盯着他那张死人脸败坏心情。至于香槟公爵,呵呵。” 她笑得有点嘲讽,原因在于自从她给香槟公爵写了那封信后他就开始跟自己冷战,理由嘛陆楠随便一想就知道,无非又是习惯性作天作地,要陆楠放下身段去哄他。可惜陆楠这次懒得理睬,他想玩多久随便。陆楠最近领悟出了一个真理,那便是男人和女人一样,不能太惯着。 路德维希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陆楠看他阴沉的脸色还以为他肯定会拒绝,不料他最后竟然一反常态的答应了。只能理解为路德维希也许私下也很想维持在外人眼里和陆楠关系亲密的模式吧。目前他的权力还不太稳固,全部来自陆楠的恩宠吗,所以必须牢牢抓住机会。 “那好吧,宴会定在晚上八点,时间还早,您先回去休息一下,换身衣服,到时候我派马车过来接您。哦,对了,今天说的事情暂时不要和查理说,好像最近她和某个小伙子关系暧昧,我不想激起她的排斥和反抗,等到事情大致定下来再说。” 陆楠叮嘱了一句,路德维希默默点了点头,随即他鞠躬告辞离去,陆楠才终于有时间去解决了午饭,睡了个午觉,为晚上的活动养足精神。之后就是例行公事的一系列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贵族,直到到了七点才在侍女们的催促下随便换了件参加宴会的礼服,挂上她的全副武装的行头,一身珠宝光气的在无数随从护卫簇拥下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朝着路德维希居住的宅邸行驶而去。 路德维希住的地方距离王宫并不太远,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那是个不大不小而且有些年头的古老庄园,虽说看上去很有历史感,但是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开裂的墙缝以及剥落的墙皮,一大半外墙上都爬满的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与路德维希现在的身份地位很不匹配。 陆楠曾经邀请他居住到王宫,但是被路德维希拒绝了。她也有说让路德维希重新选一个更好更宽敞的行宫,路德维希依然不愿意。比起那些身边仆从如云的大贵族,他似乎不太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身边除了必要的配置人员,就只有那么简单的几个仆人,而且,陆楠注意到全是男人,一个女的都没有。这不禁让陆楠有点怀疑路德维希的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因为如今追求他,对他表示好感的小姐夫人们很是不少,路德维希硬是跟瞎了一样无动于衷。但好像他对那些美少年和长相英俊的男人也没什么兴趣,这就让陆楠很是纳闷了,琢磨着这人说自己不愿意结婚也不想留下后代该不会是真的吧。 赶车的车夫无从察觉陆楠内心的纠葛,熟练的架势着马车停靠在了庄园的大门前,路德维希早就换好衣服等候在那里,由于像这种和陆楠一起出席公众活动不是一次两次,他倒是毫不扭捏,自己就拉开马车门坐到了陆楠对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破天荒的换了一身浅色的礼服,显得年轻了不少,陆楠毫不吝惜的赞美了几句。 “对啊,就该穿些鲜艳的颜色,不要老是穿得乌漆墨黑的,看着太显老了。” 路德维希有点尴尬的扭过头嘟囔了几句,陆楠没太听清,好像提到了管家之类的词。她想起来路德维希身边确实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据说还是伺候了上一任大公二十来年的老人,平时路德维希的一切衣食住行都由管家操持。陆楠不禁觉得很有趣,再次觉得路德维希其实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无法拒绝老管家的要求换了一身自己不习惯的衣服,想想还挺可爱的。 马车再次缓缓行驶,陆楠左右打量了路德维希一番,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最后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路德维希凑近一点,他虽然一脸疑惑还有点抗拒,却还是乖乖的遵从了。陆楠便顺手从自己的裙子上那些数之不尽的缎带里抽出一根,把他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束成一个马尾,还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很好,终于对了,这么看上去才精神,我就不喜欢男人披头散发的样子。” 满意的拍了拍手,陆楠高兴的说。路德维希表情复杂的摸了摸脑后的蝴蝶结,像是想要扯下来,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顺带一提,最好也别留一脸大胡子,太脏了,噫,我简直无法描述有一次宴会上看到某位老伯爵一边说话胡子上沾着的食物渣一边往下掉的场景。再说留着胡子不怕被晒得一张脸一半白一半黑吗?那真的太可笑了。” 陆楠一脸嫌恶的说着,还配合着夸张打了几个寒颤。 可能是现在的气氛显得很轻松,而车窗外吹来的夜风也让人心旷神怡,路德维希听着陆楠的话,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隔了老半天他才忽然问:“所以您身边的男人都才不留胡子吗?” “啊?” 然而他们的马车已经驶入了图利安公爵夫人的庄园,那里早已是一片灯红酒绿,歌舞滔天的热闹景象,陆楠忙着探头看到底来了哪些宾客,没有注意路德维希说了什么。 路德维希微微的叹了口气,率先跳下马车,然后站在车门边上扶着陆楠的手,体贴的帮她提着那碍事的大裙子,最后还搂住她的腰,陆楠才终于脚踏实地的站到了地面。 “啊!看啊,这是谁来了,我最最最最亲爱最尊敬不过的克洛!” 伴随着熟悉的尖叫以及一阵刺鼻的香风酒气,图利安公爵夫人拖着她那日益肥胖的身体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敏捷速度冲了过来,挤开几个跟着凑过来的人,一把抱住了陆楠,硬是掰着她的脑袋,在她左右脸颊上各亲了好几下,留下了湿漉漉且酒味十足的印记。 “晚上好,姑妈。” 陆楠忍耐的推开了她,以标准的官方营业笑容报以一个微笑,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脸。公爵夫人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打定主意不肯放开,一边拖着她往里面走一边唠叨:“我就知道,您一定会给我这个可怜老姑妈一个面子,别人的宴会您不一定会光临,但我的宴会肯定要亲自参加。哈哈哈,这下泰洛斯那个老东西可要傻眼了,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不,夫人,我不认为陛下会驾临您这种庸俗无聊的聚会。现在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说,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还怎么在您的面前显摆!” 陆楠强忍着这位公爵夫人的噪音,对身边接二连三屈膝脱帽行礼的人们露出微笑,点头示意。老实说她完全不想浪费时间来参加这种宴会,虽然不知道公爵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泰洛斯是谁,但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公爵夫人的宴会毫无疑问是最庸俗最无聊的社交场合。可陆楠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她的生活,必须偶尔露脸跟人虚情假意的应酬一番。比起其他的宴会,起码这位姑妈连着吃了几回冷脸后已经学乖了,不会再傻乎乎的带着一群男人来强行推销,陆楠好歹能清静清静。 随着步入大厅,里面热浪滚滚,音乐声以及各种男女嬉闹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公爵夫人还别出心裁的用彩色玻璃做成了无数灯罩,让整间屋子的光线都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浅紫色。由于公爵夫人一直以来都是打着欣赏艺术和支持艺术的旗号混迹在上层阶级,所以在场的宾客里不免有很多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有几个女人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怕,站在高台上扭动着不知跳着什么诡异的舞蹈。 陆楠猛然间还以为自己忽然来到了现代的什么高级会所,不禁啼笑皆非,心里吐槽这位姑妈还挺会玩。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什么高级的道具,被公爵夫人硬扯着到处周旋寒暄打招呼,公爵夫人一口气不带停歇的给她介绍了至少五六十个一长串的名字,陆楠整个人都晕了,只能全程保持微笑点头。好不容易借着公爵夫人和一个长着一头金发看上去绝对不超过十八岁的青年拥抱打招呼的空隙,陆楠终于挣脱了她的手,窜到一边。她的大部分侍从和护卫都被人群冲散了,只有路德维希和剩下的几个人一直全程跟在她的身边。见她满头大汗,路德维希默默的递上一块手帕,陆楠接过来一边擦汗一边感叹:“真是太可怕了,我已经开始后悔到这里来,我们混一会儿就赶紧回去吧。” 路德维希不置可否,这时陆楠想起刚才公爵夫人完全无视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路德维希,就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似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平时公爵夫人还不至于这样,至少看在陆楠的面子上对路德维希还是会假模假样的扯出个笑脸。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或者兴奋过度,她已经忘了那些表面功夫。她想对路德维希说别在意,但路德维希却似乎已经预知她即将说出口的话,率先打断了她。 “没关系,我不在意。” 陆楠疑惑的瞄了他一眼,感谢这昏暗迷茫的光线,一时间都没人发现她的行踪,才不至于让陆楠像以往的宴会那样永远被人群包围。她可还没忘记当初被卡洛曼侮辱的时候路德维希那要杀人一般的表情,但眼下他神情平静,确实不像是在说谎,于是陆楠便也没放在心上。 借着路德维希和其他两个护卫的掩护,她拖了把椅子在阴暗里坐下休息,而身边的男人女人都沉迷在欣赏那几个高台上女人的舞蹈,无暇关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陆楠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注意到连自己那几个护卫都看得目不转睛,实在是感到无比的好笑。其实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这几个女人穿得还算保守了,至少什么关键部位都没露,跳得也一般般。但在这些人看来可能还是觉得很新奇很刺激。她心想也就是这位好姑妈仗着身份才敢这么乱搞,要不然分分钟就被人举报给教会,带着一群人杀上门来审理异端了。 不过就像是要打脸一样,没一会儿随着音乐一转,那几个女人就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很快就脱得光溜溜,引得台下的人一片疯狂的喊叫,一些男人还为了抢夺丢下的衣服撕扯着打成一团,简直是地狱般群魔乱舞的景象。尽管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还想装矜持,但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而少数的女性宾客倒是摆着一副害羞轻视的样子,不过是用扇子遮住脸再悄悄偷窥罢了。 “我的上帝,这也太疯狂了,看来是时候和这位姑妈谈谈了。” 陆楠被吓了一跳,喃喃自语的说。她觉得这位姑妈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舒心所以开始作死,私下她想怎么瞎搞陆楠都不管,起码这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宴会吧,真的没问题?她忘了还有自己这个皇帝在现场?唔,陆楠想起了前一任皇帝,据说他就是这么荒唐,恐怕这位好姑妈喝多了把自己跟她便宜老爹混为一谈了吧。 看了一会儿陆楠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扭头却发现路德维希全程都背对着跳舞的高台,眼神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像是在出神,可他暴露在光线里的一半侧脸显得格外狰狞,完全是不加掩饰的痛恨以及鄙视。这可吓了陆楠一跳,她本来想调侃一下路德维希假正经,开个不太过分的玩笑,顺便试探一下他的性取向是否正常。可现在这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又是做什么,哪怕是个基佬也不至于仇恨女性到如此地步吧。 她扯了扯路德维希的衣袖,路德维希猛的一震,好像差点跳了起来,他仓皇的扭过头,仿佛是才从噩梦中惊醒,脸色惨白得可怕。 “呃,假如您不喜欢这种场合的话……” 陆楠犹豫的说。 “您不觉得这些女人很恶心吗,简直毫无羞耻之心,根本不配作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建议您应该立刻把她们都抓起来判处死刑。” 路德维希答非所问,以一种低沉得可怕的声音阴森的说。 这种观点陆楠可不敢赞同,至少在她看来,这些女人不过是拿钱办事,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涉及什么恶心羞耻。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买方市场,哪来卖方市场呢。她不支持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不过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审判她们。但是路德维希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陆楠再傻都不至于把心里想的实话说出口。 “那我们就离开好了,冷静点,您太激动了。” 她注意到路德维希的一只手一直神经质的在腰部右侧摩挲,按照时下的习惯,那里是男人佩戴武器的地方。估计要不是因为参加宴会他没有带佩剑,现在搞不好已经闹出什么凶杀案件了。她赶紧上去一把抓住路德维希的那只手,发现他的手冰凉刺骨,而且满是汗水,还在不断的颤抖。 她不敢放开,便直接拉着他从人群中穿过,屋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香气,熏得人头晕脑胀,陆楠好不容易才在几个护卫的掩护下顺利离开大厅到了屋外,外面的新鲜空气终于让她感到好受一些了。 第243章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终于冲淡了一些大厅内部浓郁香气带来的影响,陆楠是真的厌恶这种喜欢在宴会上燃烧奇怪草药助兴的风气。她依然不敢松开抓住路德维希的手,觉得现在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了几个女人没穿衣服他就变得莫名的神经质,但理性告诉她最好把路德维希盯紧一点,免得他失去控制犯下大错。 趁着周围的人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消失,陆楠也顾不上等那些被挤散的侍从们重新汇集,她匆忙的叮嘱了一下随行的护卫,叫他们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带着路德维希想尽快回到马车上。但这显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很艰难的工作,大厅外面的人没有里面多,还是数量不少,大多数都喝的醉醺醺漫无目的的乱走乱撞,还有几对看对眼的男女不顾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抱着亲热。几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人似乎认出了陆楠,正打算追上来堵住她献殷勤。偏偏路德维希还很不配合,走得奇慢无比不说,被抓住的那只手一个劲儿的抖,抖得陆楠心中火冒三丈。 “您这是干什么呀。” 没好气的扭头,陆楠打算训斥一下路德维希,让他看看场合,结果愣是被吓得差点把他的手甩开。不知何时路德维希的两只眼睛翻得都快看不见眼瞳,牙关紧咬,脸色发青,整个人都在抽搐,而且嘴里还不受控制的流出了一些口水。陆楠立刻联想到他是不是有类似癫痫之类的疾病,刚刚受到刺激,立刻就发作了。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眼看路德维希整个人站不住的往地上滑,陆楠完全拉不住他,急忙示意跟着的几个护卫把他架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一路拖上了马车。 “去告诉公爵夫人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必须提前告辞了。” 透过车窗看见不远处的大厅门口追出来一群人,乱糟糟的到处转悠,估计是被发现她离开的事情,陆楠沉着脸对一个侍从吩咐,那个人答应了一声就想离开。 “等等,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有你们几个人看见,我不想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要是以后有任何有关的流言传出来,我可不管那么多,你们几个一起倒霉,明白了吗。” 心念一动,想到这个时代觉得癫痫不是病,而是被魔鬼附身或者先天不祥,陆楠又用最严厉的语气警告,几个护卫唯唯诺诺,赌咒发誓的表示他们绝对不会说漏嘴。陆楠虽然不是怎么相信,但现在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啪的一声摔上了马车的车门。 “去大公的庄园。” 眼下这状况是不可能回王宫了,陆楠一面费劲的按住正在全身抽搐个不停的路德维希,一面吩咐外面的车夫。她以前没处理过类似的突发状况,有点手忙脚乱,不知怎样才好。而路德维希整个人绷得像块僵硬的木头,瘫在座椅上抖得陆楠几乎按不住,不得不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免得他滚落到地上。见他牙齿抖得格格作响,陆楠很怕他失去控制咬到舌头,只好费劲的腾出一只手随便抓住裙角塞进他嘴里。 “嘶啊——啊——哈啊——” 伴随着马车急速前进的颠簸,路德维希抽搐得四肢扭曲,整张脸都变形了,嗓子里发出不似人类般痛苦的嘶吼。倘若陆楠不是大概听说过癫痫发作的症状,恐怕还真的会被吓到,以为他是被邪灵附体,因为一切人类的理性都瞬间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只是一头喘息撕咬的野兽而已。可怜陆楠的裙角已经快被他咬烂了,而抓扯挣扎间她的手上和胳膊上也被路德维希抓出了不少伤痕。幸好这突然的发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陆楠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抽搐抖动,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知觉。陆楠跟着瘫倒在他身上,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而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才到达庄园大门,车夫一溜小跑的想过来打开车门献殷勤,却被陆楠冰冷的拒绝。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接近,去通知大公阁下的管家,说大公身体不适,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立刻就有人遵照吩咐去做了,陆楠小心的把路德维希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扯出了已经被咬成一块破布的裙角,随便擦了擦他满脸的口水鼻涕。其实有些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很肮脏的场景,她却没有感到多少厌恶,反而产生了一股同情。也许是路德维希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利益冲突,而且身世确实太倒霉了的关系吧。陆楠虽然对那些趾高气昂的男人很不满,可是路德维希身上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感,此刻还显得那么的弱小且无助。陆楠自嘲的想自己到底还是个女人,看到可怜兮兮的生物依旧会有那种所谓的妇人之仁吧。 她并没有等多久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仆焦急的从庄园大门里冲了出来,以老人的标准他确实跑得很快了。他谨慎的远远对着马车鞠了一躬,见陆楠探出半张脸微微点头,才小心的和男仆们走近,用一件宽大的披风遮住了昏迷的路德维希,并把他抬下了马车。 陆楠跟着下了马车,因为马车上跟路德维希的一番搏斗,她的衣服乱成一团,发型也整个的毁了,偏偏跟着出来的侍女全被她丢在了公爵夫人的庄园里。老管家踌躇了片刻,鼓起勇气低声说:“陛下,您是否愿意在庄园里暂且休整一下,庄园里虽然没有女仆,但我好歹也是照顾着公主殿下长大的,因此懂一些梳妆方面的事情。” 陆楠正好顺水推舟,她还想看看路德维希怎么样了呢,而且她确实太累了,刚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全身脱力,手脚发软。老管家会意的走过来扶住她一只手,两个人慢慢的走进庄园,而其余的护卫赶紧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走进大门就发现里面到处都洋溢着一股古老的气息,不管是家具还是陈设都显得十分老旧且不合时宜,但还是打理得非常整洁干净。老管家恭恭敬敬的把陆楠一路请到楼上最好的房间,又找出一套显然是查理德里斯留下的梳头工具,熟练的为陆楠梳理起了凌乱不堪的头发。他确实没有夸大其词,梳头的手艺比陆楠一干侍女都来得好,很快就重新梳好了一个时下颇为流行的发型。 陆楠道了声谢,她注意到老管家在此期间一直欲言又止,心下明白他的担忧和顾虑。女人的心就是那么的奇怪,有时候可以冷硬如铁,有时候又柔软得不可思议。她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位老人家担惊受怕,便好意的安慰道:“不用害怕,我不会因此今天的事情就疏远路德维希的。” 老管家显然半信半疑,但无论如何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卑微的微笑,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喃喃的说:“愿上帝保佑您,尊敬的陛下,这种话其实不该由我这个做佣人的人说出口……但……请好歹给予可怜的大公一点怜悯吧。他从小到大经历的苦难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的忧虑毫无疑问是绝对真实的,看得出他对路德维希有着深厚的感情,那小心翼翼充满期待又害怕的样子让陆楠看着心里难受,再次安慰道:“会的,路德维希是我的亲人,我的侄子,只要有我在,就没人可以伤害到他。好了,现在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是不是好一点,我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想必您也是一样。” 老管家虽然一直呆在陆楠身边,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焦急,但他显然十分挂念路德维希的病况,只是担心陆楠的态度和反应才不得不绝口不提。听到这句话,他紧绷的肩膀又放松了一点,恭敬的弯着腰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一起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到了对面的房间里。 路德维希已经被换好的睡衣躺在床上,脸色依然惨白,但起码看着好像没问题了。陆楠闻到房间里一股浓郁的酒味,就知道多半除了给他灌酒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不过她依稀记得癫痫一般而言并不致命,所以路德维希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房间里只点燃了一个烛台,一个中年男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缩在角落,手里端着个水盆。陆楠挥手示意他下去,他就立刻如蒙大赦的退出了房间。 “对了,请您找几个人去安置一下我随行的护卫们,再让他们选个人回王宫报个信,就说我今晚暂住在这里,不回王宫了。” 想到那些被自己命令禁止上楼的护卫,陆楠随口吩咐了一句,老管家急忙答应,担忧而不舍的看了一眼路德维希,才关门离开。陆楠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觉得自己这个姑妈当得也挺失败的,不仅没有注意到路德维希身体上的毛病,甚至连他的日常起居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好歹也是帝国的大公,王室成员,就带着这么几个仆人住在破房子里面,传出去简直丢人。 不过路德维希很明显是有故意掩饰自己的这个毛病,因为在这个时代患上这种病基本就是丑闻,而人也差不多等于废了。但是陆楠原本就没打算让路德维希从事军务方面的事情,所以也还好,不至于影响她对路德维希的安排。说句难听点的话,这样一来她反而对路德维希更放心了。 “怪不得你总是不喜欢和人来往,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原来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啊。” 看着路德维希毫无血色的脸,陆楠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她忽然想到了一直住在王宫里的查理德里斯,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有这样的疾病吗?陆楠觉得多半不知道,要不然她肯定早就说漏嘴了。那姑娘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保守秘密的性格。当初她极力邀请兄妹两人一起住到王宫,查理德里斯很爽快的答应了,路德维希死活不干。大概就是害怕自己不受控制的在王宫发病吧。 老管家去了之后迟迟没有回来,可能是忙着安顿讨好那几个护卫,陆楠倒也不着急,她在这间一看就知道是路德维希卧室的屋子里转了几圈,发现毫无亮点,跟路德维希本人一样无趣单调。屋子里面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没有任何装饰品,连朵花都看不见。陆楠甚至还亲自去打开他的衣柜看了看,里面一片黑色深蓝色的衣服,让她直皱眉头。安茹公爵起码还要穿穿紫色和白色的外套呢,路德维希这也太灰暗了。 正当她在房间里唯一一张书桌上翻翻找找,看着路德维希翻阅过的几本书的时候,床那边传来微弱的声响,是路德维希不知何时醒了,正挣扎着靠着床柱坐起身。他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站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的陆楠,瞬间满脸都是“???”的表情。 明知这种场合不应该,陆楠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很快路德维希显然就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即将踏上刑场的死刑犯,眼睛里满满都是绝望。尽管他极力的想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可他颤抖的嗓音却立刻暴露了内心剧烈的动摇。 “好了。” 他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干瘪的几个词汇,两只手不自觉的扯着身上的毯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现在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尊敬的陛下。” 陆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毫不客气的走过去,用那本书敲了敲他的脑袋,板着脸说:“您在说什么胡话呢,亲爱的路德,难道我是那种无知的乡下村妇吗。您以为我会被吓得大惊小怪,扯着嗓门痛斥您生来不祥,被恶魔附体,还要去通知教会叫他们赶紧来审判异端还是怎样。亲爱的,您只是生病了,需要好好休养,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德维希恍如梦中,他看上去正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瞪着眼睛僵硬的看向陆楠。虽然论年龄他比陆楠大好几岁,论体型论身高他都压陆楠一头,可是陆楠无端就是觉得此刻的他弱小无助且可怜。让她回忆起了曾经在大雨里见过的流浪狗,全身毛都淋湿了,瘦得可怕,明明害怕得都夹住了尾巴,还要虚张声势的做出凶恶的样子。心里这么想着,她就真的像是撸流浪狗一般在路德维希的头上揉了一把,态度温和得让她自己都有点吃惊。 “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路德维希受惊似的一缩,可是陆楠却坚定的把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不允许他扭头,强行压着他和自己对视。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路德维希看上去却很是动摇,嘴唇颤抖着,甚至连眼睛都湿润了。 “天啊,他不会当着我的面忽然哭起来吧。” 心里吐槽着,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点不太适应这种温情场合,陆楠尴尬的说:“呃,我去看看您的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应该饿了吧,就算您不饿我也饿极了。” 说完她就赶紧的从房间里离开了,关门的时候瞟了一眼,路德维希正缩成一团,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想必真的哭了,吓得陆楠逃命一样的下了楼。 在仆人的指引下她很快就找到在厨房忙碌的老管家,传达了路德维希醒来的消息,顺便也说了一下自己想吃东西的愿望。老管家急忙请她在隔壁房间的桌子前坐下,自己亲自端来一盘食物,又嘱咐仆人给路德维希送去一些。 陆楠问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护卫们都被安顿得很好,就安心的坐下吃起了东西。她还是心存谨慎,没去碰那些烤肉,只是吃了几个水果。填饱了肚子后,她看向一直恭敬的侍立在一边的老管家,有些好奇的问:“抱歉,能问问我的兄长,也就是上一任大公和路德的母亲的事情吗?我没有什么意思,您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老管家脸上谦卑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偷偷的打量着陆楠,像是在判断陆楠的真实意图究竟何为。陆楠摆出了一副最无辜最纯洁的笑脸,不可否认,她确实挺好奇的。路德维希的身世一直以来都是她心中的一大谜题。因为正常而言,任何皇室都不会捏着鼻子认下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吧。按照如今通行的法则,大部分私生子都没有继承权,何况路德维希这种连私生子都不算,说难听点就是个野种的孩子。陆楠曾经脑洞大开的猜测搞不好路德维希其实是上一任皇帝跟大公夫人偷情生的,所以她的那个死鬼老哥才不得不忍受了这顶绿帽子。可是路德维希的长相表明他跟歌兰家族毫无血缘关系,因为歌兰家所有直系血统的男性毫无例外的都是金发蓝眼,甚至连私生子都不例外。总不可能路德维希正是唯一的那一个吧,那也太巧合了。 老管家最终无法承受陆楠所带来的无形压力,低下头沉重的叹了口气。 “……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尊敬的陛下。唉,虽然老主人的那个妻子早就去世了,而且也轮不到我来多嘴,但我还是要大着胆子诅咒她,诅咒她下地狱,被魔鬼的熊熊烈火焚烧,永远不得安宁。那简直是个恶魔一般的女人,想起来我都忍不住要打哆嗦。可怜的老主人,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他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娶了那个女人成为妻子。小主人原本是个很健康的孩子,正是因为他那个该诅咒的母亲才变成现在的模样。唉,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老管家只说到这里,接下来不管陆楠怎么追问他死活都不肯透露一丝半点了。不过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再结合一些听到的风言风语,陆楠大致也能猜测出一点当年的情形。 第244章 眼见从老管家那里压榨不出更多的情报,加上确实已经吃饱,陆楠就想回到楼上去看看路德维希,有可能的话跟他谈谈之类的。老外不是都很实行那一套嘛,不管发生了什么张口就是“你有什么想和我谈谈的吗”。推开没吃几口的盘子,陆楠站起身,忽然心血来潮的问了个问题。 “这里有去世大公夫人的画像吗?” 她以为老管家会摇头,没想到他沉默了一阵后,从衣服里掏出个小匣子,就是那种一般被挂在项链上当吊坠可以打开的那种。陆楠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女人肖像,虽然已经年代久远显得有些模糊,还是可以清晰的看清上面的女人十分貌美,黑发灰眼,红唇似火,即便是不太高明的画法都能看出她那股天生的妖艳风情。她的眉眼和路德维希有五六成的相似,任谁都可以辨认出她肯定和路德维希有深厚的血缘关系。 但为什么老管家会带着大公夫人画像的吊坠啊? 像是看出了陆楠的疑惑,老管家苦笑着解释:“这其实是大公的遗物,是当时新婚不久的时候夫人送给他的纪念礼物。可是小主人太痛恨他的母亲了,在老主人去世后他一度把这个吊坠给丢了。是我舍不得老主人剩下的纪念品,偷偷捡回来带在身上,算是怀念老主人吧。请您不要告诉小主人这件事。” 陆楠一边听一边摩挲着吊坠,发现外面果然有被狠狠撞击后留下的凹痕以及刮伤。她仔细端详了一阵这位美艳夫人的画像一阵,就把吊坠还给了老管家。 “我会保守秘密的。” 无论如何,一个忠诚的人总是可以博得人们的好感,陆楠安慰的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便提着裙子重新回到了楼上。楼上依然一片漆黑,基本上所有人都在楼下不敢轻易上来。陆楠试着推了下路德维希卧室的门,发现没有锁,便轻轻敲了敲算作示意,随后推门而入。 然而一开门她就看见路德维希穿着那身睡衣靠在窗台上闷头喝酒,从满地滚轮的酒瓶以及他发红的脸来推断,恐怕已经喝了好一阵了。她有点恼火的快步上前劈手夺过了酒瓶,严厉的训斥道:“您这是打算不想活了吗,才刚刚好一点就拼命灌酒,这大概也能算自杀吧,上帝没有教导过您自杀者的灵魂无法安息,只能下地狱吗。” 路德维希抬起脸看着她,两个眼圈发红,脸上泪痕犹在,显然是哭过一场。他的嘴角不断抖动,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低声喃喃的说:“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像我这样可笑又可悲的人……原本就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陆楠皱着眉头苦恼的揉了揉额角,看来她还是太小看路德维希的心理问题了,明显不是单靠几句安慰和保证就能轻易解开心结的。偏偏陆楠这个人就是不太擅长安慰以及抚平别人的心理伤痛。倘若要她说实话,她大概会说有什么不好,您这个毫无皇室血缘关系的人白捡那么大一片领地以及头衔,现任大老板还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根本是天降横财上辈子积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美滋滋,伤心痛苦个啥啊。但估计她要真的这么说了路德维希能直接从窗台跳下去。 深深的叹了口气,陆楠在窗台的另一头坐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您想和我谈谈吗,不管谈什么都行,其实有些事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您自己想太多了。” “哈哈。” 路德维希不屑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团酒气,冷笑了几声,一种堪称冷酷的自嘲浮现在他那张其实还很年轻的脸孔上,显得十分不协调。 “有什么可谈的,您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奇闻异事?是不是需要我告诉您,我那可敬可谓的母亲是个天生淫荡人尽可夫的妓女?只要是会喘气的男人,哪怕是低贱的花匠甚至奴隶她都不肯放过。而我那个在外面英勇善战威风凛凛的父亲,只是个装聋作哑放任老婆和男人偷情的废物,仅仅是因为想掩盖自己那方面的问题,他连别人的野种都认了,多么的滑稽,多么的可笑啊!” “呃——” 陆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从别人的八卦里大致听说过路德维希的母亲,虽然确实出身不高,但也不是那种毫无背景的身份,却被路德维希骂得那么难听。陆楠首先就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就算是很多被丈夫冷落或者纯粹利益联姻的夫人想要寻欢作乐,还不至于做得那么过分。她觉得路德维希的母亲是不是也有什么心理问题啊,据说她嫁给大公的时候才十三岁,而大公本人已经快三十了。这年头大多数贵族男人是什么德行陆楠又不是不知道,哪怕用脚趾头想,大公肯定也不会是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丈夫,再加上路德维希说他那方面还有问题,搞不好天天打老婆逼得大公夫人以这种手段报复泄愤也很有可能啊。 可路德维希却不像是想听别人安慰劝解的样子,他更像是长久压抑后突然爆发式的自言自语。 “您知道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因为我那了不起的母亲自己都不清楚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她假惺惺的欺骗了我可悲的养父,让他充满希望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拥有一个亲生的儿子,直到生下我之后,她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报复工具,尽情的嘲笑自己的丈夫不算是个男人。要不是后来她紧接着真的怀上了查理德里斯,恐怕她的死期还会提前好几年。” 路德维希从窗台上跳下,赤着脚激动的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像一头困在狭窄笼子里的受伤野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不得亲手撕开自己的胸膛。陆楠闭着嘴静静坐在一边没有打岔,她已经发现路德维希并不需要人多嘴,他只是想要疯狂倾吐心中的黑泥。 “在我有记忆开始,她就从不避讳,甚至可以当着我的面和无数男人偷情,多么的荒唐啊,她将我视为仇敌,用尽一切方法尽情的辱骂我,折磨我,好几次差点把我活活打死。反倒是我的养父,我更愿意称呼他一声父亲,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保护了我,甚至承认了我的身份。也许他只是受尽了嘲笑想用我当做遮羞布,但我依然感激他。要不是因为他,我早就死在了亲生母亲的鞭子以及酷刑之下。不得不承认,当我的母亲终于彻底疯狂,把自己活活烧死在屋子的那一刻,我心中唯一涌起的感情就是庆幸,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 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陆楠:“看吧,这就是我,一个也许是奴隶之子的野种,一个身体里混杂着世界上最无耻最疯狂女人血脉的杂种。啊,天主在上,我倒宁愿自己出生在那种奴隶之家,只要我的母亲清清白白,无可指摘,偏偏哪怕我自杀,放光身上最后一滴血,还是无法洗脱那个女人带来的耻辱。一想到我的身体里流淌着那个女人遗传的血脉,一想到也许我也继承了她淫荡无耻的天性,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您也看见了,我发病时候可怕的样子。那难道不是诅咒吗?那难道不是上帝给予的惩罚吗?来呀,看着我的眼睛,您还能心平气和的说出我们是一家人的话吗!说啊,我最最最亲爱的姑妈!” 见他喘息得越来越厉害,眼睛又隐隐有上翻的倾向,脸上的肌肉更是不正常的扯动,陆楠不得不跳下窗台走过去,在他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打得他的头歪到一边,整个人都懵了。 “冷静,冷静点,路德维希,我不想看着您又像条狗一样难看的缩成一团,张大嘴流口水。” 在她冷漠的眼神以及严厉的面孔下,路德维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双膝跪地,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好吧,如果您真的那么痛苦,可以,我给您自由和解脱。从现在开始我就能宣布布雷达大公不幸因病去世,从此世界上就没有路德维希这个人。当然,我会给予您一大笔钱,您完全可以离开这个让您无比烦恼的地方,想干什么干什么。”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路德维希低垂的头颅,陆楠用冷酷的声音宣布,路德维希只是不断发出破碎的低泣,却不肯搭话。 “怎么,您不愿意?是舍不得大公的头衔,还是舍不得大片的领地啊?” 明知路德维希并不贪恋这些东西,陆楠偏偏故意轻蔑的这么问,路德维希只是摇头,伸出一只手拽住她拖在地上的裙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不放。 “既然您把自己说得那么的低贱,就该有点自知之明,没有资格触碰我,放手。” 陆楠毫不客气的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却被他一把抱住。 “不!求您!我不是想要那些财产和土地!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出身高贵品行贞洁的母亲,如果我的母亲有您的一半坚定,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不幸的模样……倘若您没有对我展露出一点关怀就算了,可就是那样,我才更加懊恼和痛恨,我不敢接受您的好意,我害怕有一天被您厌弃。如果您是我的母亲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尽情享受着您给予的一切,而不是整天担惊受怕——” 陆楠听得又气又好笑,再次在他身上轻轻踢了一下:“可惜我的年龄生不出您这么大的儿子来,够了,别哭哭啼啼的,要是想留在我身边,继续冠有歌兰的名字,就给我站起来。” 路德维希却不肯这么做,他半跪在地上,羞愧的不敢抬头,只是死死抓住陆楠的裙摆,陆楠扯了几下发现扯不动也就直接放弃了。 “唉,路德维希,您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怎么就不明白血缘这种东西,在需要的时候有用,不需要的时候什么都不是。您该不会忘记被流放的卡洛曼了吧,他倒是血统纯正无可挑剔,但是他的下场是什么呢。您该不是以为我一直看重您,委以重任,全是出于血缘的关系吧。有些话难道非得逼着我说出口您才开心吗。” 陆楠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她察觉到路德维希的身体跟着轻微的抖了抖,便放柔了声音。 “我是个实际的人,比起血缘,我更看重是不是有用。路德,我是帝国的皇帝,我说您是歌兰家族的人,您就是。但您要是不想要这个身份,我也可以立刻抹掉,这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如何,我确实挺喜欢您的,希望您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期待。唉,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等再过个十来年,您回过头来看这段往事,一定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啊。” 她低下头,抓住路德维希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轻言细语的说:“记住我的这句话,有权力才有高贵,没有了权力,所谓的高贵连狗屎都不如。您好好想想吧。” 第245章 忽然换了个地方过夜陆楠还真的挺不习惯的,而且,她虽然表现得很无所谓仿佛充分信赖路德维希,心里却不免有些打鼓,生怕有谁趁机摸过来搞个刺杀。朱利安那帮人不还彻底没落网吗。 自从最后一次和朱利安彻底撕破脸后陆楠权当他不存在,连花园里那个用来传递消息的地方都直接堵死了。这一次她不管那么多,借着即将搬迁的机会把整个王宫的人员配置来了个彻底打乱置换,并且出台了新的制度。任何时候,不管对象,不得单独行动,必须随时互相监督。而且陆楠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哪怕心里觉得随从护卫们再烦人,她也不敢落单,永远保持身边有两个人以上呆着——上厕所睡觉除外,不过都得经历严格反复检查。陆楠还采用了随机排班的机制,没有定死身边随从护卫以及侍女轮替的时间,每周都会重新编排。她还不信了,除非朱利安会隐身穿墙或者策反了她身边所有近侍,这样都可以成功暗杀的话,陆楠举双手投降认输。 由于她有专门留下人传话,当时被留在公爵夫人宅邸的侍女和护卫们陆陆续续赶到了路德维希的庄园,好歹给了陆楠一点安全感。她嘴上没提,可是老管家很懂事的完全没有插手,自行将原本庄园的人都赶到了一楼东侧看好,陆楠的护卫侍从们占据了整个二楼以及庄园外围,截止临近午夜,从王宫连续赶来了三支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将这个古老的庄园把守得跟个小要塞似的。从他们巡逻的样子看,估计这晚上都不会睡觉了。 陆楠难得的自我反悔了一小会,至今她依然还没有太过习惯皇帝这个身份,没考虑到自己临时的想法会让身边的人多么的兴师动众。可以预见明天即将有一场暴风雨在等待着她,其他人不敢说,骑士团团长布拉曼特肯定会谏言一番,告诫她不要太过任性——虽然陆楠不觉得身为成年人偶尔在外留宿怎么就任性了。 她叹了口气放下窗帘,爬到床上躺下,全无睡意。看来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她估计永远也不会有独处的自由以及随心所欲的资格。当然了,陆楠倒也不是就很想一个人跑出去旅游什么的,这又不是她那个时代的欧洲。可是一辈子只能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盯着,想挖个鼻孔先得屏退四周再仔细检查窗帘有没有拉好,这样场景的想想都感到窒息。 “我该庆幸这里至少没有狗仔队以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吗,不然还得担心随便做个表情就被弄出一套表情包整个网上都是……” 盯着古旧的床帏陆楠嘟囔了一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赶紧入睡。她同时也没有挥霍健康的自由,严格的在一堆人监视下保养着自己的身体,熬夜之类的事情想都别想。她不是单纯为自己活着,她要为帝国的稳定活着,起码现在是这样。一想到也许自己小病一场就会激发政局不稳引得人心动荡,陆楠心里哪怕是有一万个不满也只能咬着牙忍了。 以前陆楠觉得那些皇帝叫着喊着说好痛苦下辈子不想生在皇家多么的矫情,如今她稍微品味到了一点滋味,虽然这种苦涩和掌控权力的快慰比较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有时想想等到自己真的正式结婚还怀孕生子的事情,陆楠心里不免会升起几丝惶恐,她不知道假如面对孩子的反叛对抗,自己应该怎么办。毕竟,那又不是如同游戏一般执行个选项孩子便凭空冒出来,而是要真真切切怀胎十月的产物。陆楠见过太多原本很铁血干练的女人有了孩子后宛如洗脑一样变成孩奴的案例。在这件事上陆楠毫无经验,她不觉得自己可以跟对付政敌似的毫无顾忌对亲生孩子动手。 曾经她养过一只捡回来的流浪狗,纯粹是觉得太可怜了,就当做善事,随便养养,只要饿不死就行,况且那只狗又丑,还不亲近人,每次见她靠近都呜呜的炸毛。然而嘴上这么说,养了几个月后陆楠还是不知不觉的上心了,给它买高价狗粮狗罐头,强行带它去治病打疫苗,一边嘴上嫌弃它丑一边悄悄撸毛。偏偏那只狗命不好,养了不到一年后还是重病不治死了。医生都劝她说没救了反正不是什么品种狗,陆楠还是晕了头一样砸进去了接近两万块,要知道当时她才工作不久,一个月的工资刚刚三千出头。 狗死了之后她居然大哭了一场,回家看见那些遗留的玩具狗盆,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此后的接近一年里她但凡看见有点类似的狗心里都难受得要命,发誓从此再也不养狗了。所以陆楠觉得吧,连一只捡回来养了不到一年的狗都能让她这样,况且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想这些干嘛呢,孩子……生不生得出来都不一定,也许我就是那种毫无母爱的类型……” 惶恐了一会儿后陆楠自我安慰的想,越来越临近的婚期居然让她有了点类似婚前恐惧症的感觉,明明她跟诺曼底公爵毫无感情,也不知道在惶恐个什么劲儿,也许是觉得一切都将因为结婚而发生改变吧。 她闭上眼睛放空大脑,良好的生物钟很快就让她睡着了。 到底是换了个环境心里不踏实,第二天很早陆楠就醒了,窗外的天空才刚刚露出一丝曙光,到处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士兵走动时发出的脚步声。陆楠从床上翻身而下走到窗边,秋日的空气已经带着丝丝寒意,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搓着双臂拉开窗帘观察了一下外面,一夜未眠的士兵们还在井然有序的巡逻,晨间飘动的薄雾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盔甲,可想而知一定又冷又累。陆楠就像是个压榨了员工的黑心老板,有点心虚的缩了回去。 “真是虚伪啊,明明可以随时让这些士兵战死在战场,却假惺惺的为了这个场景觉得愧疚不安。” 她懒得等侍女们进来,自己随便的打理了一下,穿上了一件老管家送来的全新睡袍,估计是查理德里斯做好没用过的。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陆楠久违的想到了那几个死在洛雷托刺客刀下的护卫,只是她已经彻底忘光了他们的名字。 可能是屋里的响动被外面负责守夜的护卫听到了,很快侍女们就带着各种洗漱用具以及衣服过来敲门,陆楠忙着和她们寒暄说话,便把心里涌起那种不明所以的奇怪感觉抛在了脑后。她原本穿的礼服已经彻底报废不能再穿了,还是几个侍女专门跑了一趟,连夜从王宫搬来了更换的衣物以及配饰。她们很乖巧的绝口不提昨晚陆楠忽然离场把她们丢在公爵夫人宅邸的事情,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巧笑嫣然的给陆楠梳头换衣服,兴致勃勃的换了好几套首饰来配衣服。 想着这些侍女到底不是什么天生培训的专业人士,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陆楠觉得昨晚的事情自己干得挺不地道,耐心的让她们摆弄了好一阵,最后还松口承诺等到冬天就带她们去狩猎行宫好好玩几天,让这些小姑娘一个个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唉,想想她们其实挺可怜的,貌似看着好像比东方古代的闺秀们过得好一些,没有那么多禁锢,实则上依旧被压得喘不过气,连去个行宫都那么的高兴。陆楠微笑的看着这些在自己眼中根本还是孩子的少女,觉得日后还是对她们尽量包容一些,别动不动就嫌弃她们眼光狭窄不独立什么的了。 整装完毕,陆楠也顾不上照顾路德维希的情绪了,嘱咐老管家好好关注,时刻盯牢,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派人来通知她,自己急急忙忙的出门打算赶紧回宫。一想到又要编造无数的谎话借口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她就觉得心好累。尤其是路德维希患有癫痫这件事她还得好好处理,不然传播开来路德维希就算是彻底废了。 外面的马车和护卫们早就准备好,只等着陆楠过来,陆楠没有立刻上马车,而是准备和带队的队长打个招呼,好歹感谢几句。他们昨晚来的时候陆楠正在和路德维希说话,直接用自己已经休息了的借口没有立刻接见,她心想至少这里找补一下。 原本以为大概会是骑士团的某个骑士,但刚刚出门陆楠就在一群士兵里看见了个子特别高穿着一身眼熟盔甲的男人,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她万万没想到,带队的竟然是阿弗里。按理说阿弗里如今的身份再来干这种事情简直是自掉身价,换个人还有可能是想来拍陆楠马屁,可阿弗里显然不是这样的人。陆楠顿时就觉得他绝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心里五味杂陈,脸上还是立刻反射性的露出了官方标准笑容,陆楠对几个队长一一点头打了招呼,惊奇的对着阿弗里说:“怎么会是您亲自过来,是布拉曼特卿的命令吗?” 阿弗里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凛然自持的神情,五官坚硬得如同锋利的兵刃,一夜未眠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显出任何疲惫,只是比起刚刚到王都是时候,他显得沉静多了,没有了那种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威赫感。他一板一眼的对陆楠行了个礼,没有说话,以最标准的姿态护送陆楠走到马车边,亲自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等陆楠坐好后他关上了马车的门,回到自己的马匹边后翻身上马,随即一行人便在老管家以及几个仆人恭敬的目送中慢慢上路了。 陆楠端坐在马车里,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的就透过车窗去瞄策马跟在外面的阿弗里。阿弗里绝对不会为了讨好而来干这种事情,以他的身份当然也不会有谁不长眼睛的命令他,那他为什么要专程跑一趟?陆楠心中苦笑,反正她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阿弗里是爱上自己了。女人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第六感,异性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哪怕嘴上说着不知道,其实心里多少都是有数的。所以陆楠面对香槟公爵安茹公爵甚至路德维希时都游刃有余,因为她明白这些男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在意自己,不管是哪种程度的在意。但阿弗里那里陆楠从来没有接收到过任何信号,他就像个彻彻底底的绝缘体。除了毫无杂质对于君主的忠诚,陆楠并没有感受到过任何源自私人的感情。 “陛下,您怎么一直盯着阿弗里阁下看啊。” 也许是陆楠的态度放得太软,有个胆子大的侍女笑嘻嘻的调侃了她一句,其他几个姑娘也跟着喜闻乐见起来,没敢大声说话,压低着声音议论起阿弗里的长相和身材,并不觉得身为皇帝多弄几个情人有什么不对。 陆楠没搭话,但是也没生气,只是带着一丝笑容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谈笑,说着女皇跟骑士是多么相配的一对。她真的喜欢阿弗里吗?不,并不,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感情早就没有了,彻底的消失,哪怕她最柔软,最脆弱的时候,那个地方依旧空空荡荡。她只是感到愧疚,不是对阿弗里,而是对自己的良知。阿弗里就像是一面镜子,每次遇见他,陆楠就像是在面对自己越来越淡薄的良心。他越是正直高洁,越发显得陆楠卑鄙无耻。 坏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坏人当然不喜欢跟好人对比。哪怕有一万个借口说服别人相信自己没错,陆楠却骗不了自己。 “不过我也不打算改变就是了。” 心里默默的想着,陆楠又望了一眼阿弗里,此时太阳已经渐渐探出了头,清晨的朝霞驱散了寒雾,将年轻骑士坚毅的脸庞染上了一层金色。陆楠只感到一阵刺眼,下意识的缩回了马车更深的阴影之中。 第246章 她有点想和阿弗里谈谈,最近由于各种繁忙的关系,或多或少也许还有陆楠一点点心虚,她已经很久没有跟阿弗里私下相处过了。偶尔见面都是一本正经的谈论公事。虽然陆楠觉得自己精心营造出的人设形象没有崩塌,但阿弗里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刚到王都什么都不太了解的阿弗里,他应该对陆楠的一些事情有所耳闻。陆楠倒是早就编造出了合理的解释好糊弄他,可要欺骗这么一个人不免感到压力巨大。所以,她并没有刻意,还是不知不觉中疏远了阿弗里。 “疏远不疏远的又不会影响他对我的效忠,他那种人,只要我没有干出违背道德底线的事,哪怕醒悟过来被骗,还是会默默做事,那样就足够了。” 在马车上陆楠和侍女们漫无边际的闲聊,心里却在思索。其实阿弗里算是很省心的一个人了,陆楠甚至都不需要去博取他的好感,君主的身份完全足够驱使他服从。不过,陆楠还是不想自己给阿弗里留下一个满口谎言的虚伪印象,她时不时的抽空瞄一眼外面的骑士,却始终无法从他沉默的面容中推断出此刻他内心的想法。 “至少他愿意主动来担任守夜的工作还护送我回宫,应该还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吧……” 直到抵达王宫下了马车,陆楠还是没有能找到和他谈话的机会,而且阿弗里好像真的只是履行职责,毫无主动搭话的举动,陆楠只好这么自我安慰了。 被一群人簇拥着步入王宫,陆楠无意中看到最东侧的角落已经搭建起了类似手脚架的东西,七七八八放置了大量堆积的材料,看来是已经开始准备修建的工作了。原本陆楠还打算听从大臣们的意见,等到完成婚礼后再和自己未来的丈夫一起搬到行宫去居住,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改建王宫那么大的工程,就算是监控得再严密,肯定还是会有大量陌生面孔在王宫附近活动进出,陆楠可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刚进一楼大厅迎面就是骑士团团长布拉曼特以及弗兰德斯公爵走过来,显然是专门在等她,两个人都表情严肃,活像是捉拿什么犯人,一度让气氛十分尴尬。陆楠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苦笑连连。这二位算是目前宫廷里资历最老的一文一武,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所以明知他们是来说教,陆楠还不能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抱歉,我不该不提前打招呼就在外面过夜,不会再有下次了。” 换做其他真正十七岁的少女皇帝,大概会觉得威严受到了冒险,以青春期的叛逆跟这两位当场杠起来。但陆楠又不是真少女,察觉不对立刻爽快的抢先道歉,同时还给出了绝不再犯的承诺,彻底堵上了两位老臣的嘴。 弗兰德斯公爵比较圆滑,陆楠给了个台阶立刻就顺着下了台,咳嗽了一声不再言语。然而骑士团团长却不是那样的性格,他板着脸几乎是训斥的压低了声音:“明白就好,请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陛下,您不可以仅凭一时的任性胡来,您的身上还肩负着一个帝国。说句难听的话,现在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继承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您是想眼睁睁看着帝国瞬间动乱吗。” 弗兰德斯公爵悄悄扯了扯老骑士的衣摆,示意他别太过分,而周围的侍从和迎接陆楠的贵族们看着皇帝陛下被当场训斥,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自然。不少人还眼含兴奋,期待看到陆楠发火跟老骑士当场大吵大闹。由于老骑士是出了名的刚正固执,很多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偏偏他还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那些人巴不得老骑士快点滚蛋。 陆楠当然不会让那些满怀恶意的人如愿以偿,在她这个年龄早就体会到了,有些时候对你态度严厉并不是因为讨厌你,反倒是因为关心和充满了期许。反而是那些满口甜言蜜语的人搞不好才满心期待你快点倒霉。以布拉曼特的性格,倘若有一天不管不问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默默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低声回答:“您说得没错,我会注意的。” 围观的人没能看到一场好戏不禁有些失望,很多人都在心里抱怨这位女皇是不是脾气太好了,当众被臣子教训都能忍。老骑士自己也挺吃惊的,他见过太多太多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冲动易怒,自尊心奇高。他早就做好了女皇发怒的心理准备,可是见到陆楠全盘接受的样子,他欣慰的同时又有点说不出的难过。有时候他觉得这位陛下实在是太沉稳了,印象中都没看见过几次她全然发自内心的笑容。帝国那么巨大的负担压在她柔嫩的肩头,老骑士觉得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女性来说是不是太过沉重。 他吞下了后续的话,按照骑士的标准对年轻的女皇行了一礼。而陆楠不知道当事人的心理活动,只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必聆听本以为的唠叨和训斥,赶紧的对弗兰德斯公爵使了个眼色,带着人溜了。 弗兰德斯公爵倒不是为了教训陆楠而来,他可不像布拉曼特那般不讲情面,敢把女皇当做自己家的小辈随意教训。能够历经两代皇帝屹立不倒,弗兰德斯公爵自然有一套他的处世哲学。在他看来,上位者可以容忍下属玩点小心眼搞些小手段,在允许范围之内为自己家族谋取好处,但绝对不会容忍下属自以为是态度傲慢。最开始他也有点仗着资历老以及女皇太年轻,企图压制一下对方。但很快弗兰德斯公爵就从一些小事上认清这位长着一张纯洁无害脸庞的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而且她隐隐有些戒备自己,大有彻底将他甩到一边的打算。于是弗兰德斯公爵立刻修正了自己的态度,从而保证了自己的地位。在后续的相处里他差不多摸清了这位陛下的性格,是个只讲能力不讲情面的人,只要确实有真才实干,一些小毛病她并不是很在乎。所以弗兰德斯公爵大概明白自己这个首席大臣以后应该如何做了。 跟随陆楠到了书房,弗兰德斯公爵恭敬的将手里的一些文书信件亲自送到陆楠的书桌上。身为实际上类似首相的角色,弗兰德斯公爵手里的事情很多也很繁忙,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当然就是即将举行的女皇婚礼了。他可不像贝赫伦夫人那样晕了头失去了分寸,老奸巨猾的公爵早就看出女皇对这件婚事没什么兴趣,而对未来的丈夫更加没有任何好感。虽然心里有点担忧万一以后夫妻关系不好影响生孩子这件事,但总的来说老公爵还是很喜闻乐见的。他宁愿看着女皇有无数情人天天跟香槟公爵那个小白脸瞎混,也不想看见她被一个西法兰的贵族吃得死死,变成一个听从丈夫命令的妻子。不得不说,这一点上弗兰德斯公爵对女皇还是很满意的,至少看她从没有听信香槟公爵那个小白脸的哄骗,傻乎乎跟他结婚,就知道她不是个见了男人没主意的女人。 以前弗兰德斯公爵对女性君主很是不满,觉得女人太过软弱又通常没见识,是帝国动荡的祸根。现在他倒不这么认为了,只要女皇陛下继续保持这种风格下去,再怎么样都比以前那位恨不得死在女人身上的皇帝陛下强。而且,最起码他不必担心皇帝陛下胡天黑地的搞出数都数不清的私生子来…… 陆楠还觉得挺奇怪,弗兰德斯公爵今天怎么显得格外的谦卑,她随手翻了翻他送上来的各种名单文件,很满意老公爵的识相,将一切婚礼相关都尽可能的简化,甚至都没请多少宾客。而其他她早就交给老公爵负责的一些工作他做得也是十分完美,还仿照她平时的习惯,竭力的做出了数据方面的统计。虽然现在看着还很不完善,起码人家的态度是很端正的。原本陆楠对这个秃头老人还有些许不满,现在基本上也没剩下多少。看在他工作态度的情面上,陆楠也愿意忍受他其他地方的一些小毛病。 “很好,非常好,您做得十分的好,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记得以后都要这么做。” 陆楠毫不吝惜的给出了极力赞美,觉得光是口头表扬还不够,她想起了之前弗兰德斯公爵曾经提起过自家的某个侄子已经成年的事情。 “我记得您有个侄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吧,正好不久前路德维希提过他那边差个人手,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您的侄子去帮个忙。” 弗兰德斯公爵闻言喜出望外,谁都知道现在路德维希是女皇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昨晚上甚至还破天荒的留宿在了他家,可见恩宠的深厚。弗兰德斯公爵才不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女皇陛下和路德维希之间有没有暧昧根本不重要,他只明白一件事,抱紧大腿才有肉吃,顿时满口答应。 “我代替那个傻小子谢谢陛下的一番好意,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带着他一起进宫当面感谢陛下的赏识和信任。” 毫不意外弗兰德斯公爵顺杆爬立刻就不动声色的讨要到了进宫觐见的机会,陆楠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其实因为她不是很热衷于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活动,出席各种社交场合的机会非常有限,加上平时她又不太喜欢动不动就召见一大堆贵族大臣,所以现在在宫廷里,能不能定时定点得到女皇陛下的召见已经成为判断恩宠程度的一大标准。这件事多少有一点陆楠刻意的成分,她一直觉得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就不珍贵了。她就是要保持一定距离,让那些贵族领主为了见自己一面费尽周折,不然皇帝想见就随便见,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她难得的和弗兰德斯公爵闲聊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老头还是很会讨好人的,拍马屁的功夫甩了那些小年轻十条街那么远,陆楠虽然明知他满口胡话不能当真,还是被拍得浑身舒畅,觉得他的秃头都顺眼了几分。聊着聊着陆楠心血来潮问了一句:“不知道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您和她相处得怎么样?” 弗兰德斯公爵心里奇怪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不想败坏了皇帝陛下的兴致,回忆了一番后笑着回答:“虽然已经很久远了,不过我还记得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我十分宠爱,也许说出来您不会相信,我小时候也是个被宠得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 陆楠附和着笑了几声,从弗兰德斯公爵的表情推断,她觉得他没有说谎,因为此刻他的眼神都显得很温柔,显然是回忆起了童年的快乐。陆楠默默的吐出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连着听了两个男人的童年血泪史,她几乎都要以为所有男人都有个不幸的童年以及不负责任的母亲了。现在看来,起码弗兰德斯公爵还是正常的嘛。 她又和老公爵就其他一些事情聊了一会儿,交换了一些看法。陆楠好几次都想稍微透个口风,把自己打算改革继承法这件事给他透个底,好让他早点有所准备。但最后她还是忍耐了没有说。到底弗兰德斯公爵不是安茹公爵,在可信度上连香槟公爵都比不上,陆楠不敢保证这家伙会不会提前去动手脚为自己搞好处。由于聊得太久,中间侍女进来添了两次茶水,陆楠注意到竟然是赛莉西亚而不是贝赫伦夫人,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要知道在这种场合,贝赫伦夫人最喜欢出来露脸,以显示自己在女皇身边重要性了。 她随口问了赛莉西亚一句,没想到赛莉西亚却回答道:“昨晚上贝赫伦夫人好像就身体不适,不得不提前离开王宫回家休养了,今天她家的仆人还专门带了口信,说好像病情有点严重,短时间之内可能不方便进宫侍奉您了。她手上的一些事务只好暂时交给了露易丝负责处理,您昨晚上没有回王宫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陆楠听后呆滞了一会儿,心里嘀咕大概就是洛雷托下手了,没想到他还真是挺有办事效率的呀。 第247章 只是感慨了一下洛雷托的办事效率,陆楠没有其他想法,打算继续和弗兰德斯公爵闲扯一会就送客。但是赛莉西亚却一反常态的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带着一丝为难的表情看着陆楠,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由于平时她是个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姑娘,陆楠不禁感到有些惊讶。弗兰德斯公爵多么的会看眼色,他可不想搅合进什么女皇的个人隐私里面,立刻识相的起身告辞。 陆楠客气的送走了老公爵,转回来问赛莉西亚:“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吗?” 她对赛莉西亚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也谈不上任何厌恶。一开始她确实是抱着做好事的心态才选了这个出身一般,不具备任何她中意特长的胆小姑娘担任侍女。赛莉西亚在办事为人上没什么可值得称赞,起码谨慎懂事,知道紧紧闭上嘴。所以陆楠就凑合着让她一直呆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赛莉西亚自己很明白女皇对她的看法,所以平时从不主动凑近套近乎,默默的干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力求不要太显眼让女皇注意到她的存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头一回赛莉西亚流露出主动交谈的意思,陆楠还挺好奇的。 赛莉西亚不自然的将手指缠绕在一起,神情有些紧张的问:“……您……您不打算去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吗?” “嗯?” 陆楠楞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是在以前,她肯定会去主动探望一起工作很久的同事,但现在她身为绝对的上位者,有必要去亲自慰问一个女官吗?貌似贝赫伦夫人在她这里还没有如此大的脸面吧。虽然外面不清楚的人可能会误解贝赫伦夫人的地位,实际上她身边的侍女都明白陆楠并不是那么喜欢贝赫伦夫人,甚至有点讨厌她的自作主张。 她单纯的疑问让赛莉西亚更加紧张了,一张本就不怎么出色的脸涨得通红,越发显得上面那些雀斑的明显,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想要求您这么做……您很忙……我知道……但是贝赫伦夫人最近状况不太好……她、她对我很不错……我想、我想……” 陆楠面无表情的注视让她彻底说不下去了,她全身颤抖,恍如一只掉进陷阱绝望的兔子,陆楠不禁很奇怪的想她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她到底还是大致理解了赛莉西亚的意图,确实如她所说,贝赫伦夫人最近在宫廷的遭遇不太好,陆楠对她再清楚不过的疏远和冷淡,那位外来户伯爵夫人长袖善舞的异军突起,都让贝赫伦夫人无法在维持自己昔日里精心营造所谓“宫廷第一贵妇”的假象。就连赛莉西亚这样的姑娘都能看懂,假如这次贝赫伦夫人不能很快的痊愈回到战场,恐怕连十天都不需要,宫廷里的格局又要重新大洗牌了。这种时候陆楠本人的态度就很重要,假如她愿意去亲自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那么一切对她不利的风向都可以瞬间逆转,贝赫伦夫人还有一战之力。 但陆楠为何要去挽救贝赫伦夫人的职业生涯呢,她想打发这位夫人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我很好奇,您跟贝赫伦夫人平时关系很好吗?” 陆楠疑惑的问。 别看身边这些姑娘们平时在她面前永远都亲热友善,仿佛是闺蜜一般,其实私下为了争夺更多接近陆楠的机会早就爆发过多次明争暗斗了。就陆楠所知,大多数侍女都很讨厌贝赫伦夫人,因为她恨不得掐断一切其他人接触陆楠的机会,霸占了所有重要场合陆楠身边第一女官的位置。陆楠真的很惊讶居然还有人愿意来给贝赫伦夫人说情而不是趁机落井下石。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赛莉西亚跟贝赫伦夫人也没什么交情啊。 赛莉西亚脸色惨白,陆楠不知道此刻她在脑补些什么,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但这姑娘一贯都是如此,掉片树叶都生怕砸破自己脑袋,见怪不怪。 “她……曾经帮过我一次……所以我想……” 赛莉西亚鼓起勇气诚恳的说,哀求的望向陆楠。 “不需要很久,哪怕只是去转上一圈,陛下,好歹贝赫伦夫人她……” “好啦。” 陆楠淡淡的打断了她,她没有露出任何威胁或者恐吓的表情,但当了这么久的女王和皇帝,她还是自行掌握了很多无言威逼他人的技能。赛莉西亚这样的少女,只需要轻轻皱起眉头就可以吓得她魂不附体。 “这不是您该决定的事情,退下吧,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这样的错误。” 赛莉西亚惨白的脸几乎变成了死灰色,她无措的张合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胆怯的退缩了,含着眼泪屈膝行了个礼,咬着嘴唇低头倒退着出了房间。 注视着再一次关上的房门,陆楠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其实去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翻身了,陆楠还可以趁机给自己刷一波仁爱善良的声望。但是想到她现在的情况正是由于自己的暗中唆使,没有亲自动手不代表她就是无辜的。身为主谋还假惺惺的去被害者床前嘘寒问暖,陆楠觉得有点恶心。 “不知不觉间我的道德底线已经又一次刷新了下限啊。” 回忆了一下至今的所做作为,陆楠不禁慨然长叹。她都觉得很是诧异,为什么人可以前一刻还满心柔软同情那些有着不幸遭遇的同类,下一刻就毫无波澜的目睹其他人痛苦挣扎着死去?她细细品味了一会儿内心的矛盾,觉得也许是因为她始终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人。在她看来,这些高鼻深目的家伙全是外国人,根本无法激起她多么深厚的感情。虽然她确实对其中几个有着比较特殊的好感,但是倘若给个机会选择的话,她当然毫不犹豫的愿意用他们的生命甚至所有换取回到自己世界的可能。 短暂的感慨了不到十秒钟,陆楠就把这些东西甩到一边不再细想。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赶紧趁着婚礼没有举行的时候完成搬家的工作,陆楠可不想住在已经开始修缮改建鱼龙混杂的王宫里。 突如其来宣布要搬家的事情遭到了诸多反对,基本上大臣们都觉得还是举行完婚礼后再搬家比较合适。他们企图说服陆楠就算是改建,暂时不会动到她居住活动的一带,不会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无奈陆楠铁了心就是要现在搬家,一个人跟大臣们吵成一团,最后在她搬出“倘若在此期间我发生任何意外您敢负责吗”杀手锏,大臣们不得不纷纷败下阵来,他们当然不敢承诺负责的问题。于是陆楠还是在距离婚礼不到十天的时候进行了声势浩大的迁宫,让外界对她和诺曼底公爵未来的婚姻更加不看好。 就算是暂时居住到爱神宫,需要带走和封存的东西不计其数,动用了几十辆马车来搬运她的日常用品。陆楠本人倒无所谓,觉得只带走需要穿的衣服和一些常用品就行了,行宫那边又不是没有家具摆设。但是侍女们坚持要把乱七八糟一切东西都带上,都不管眼下需不需要。想到反正又不要自己亲自打包行李,陆楠就无所谓的任由她们折腾了,最多嘱咐露易丝多加小心,看好东西,别让人趁乱摸走什么。 女皇要搬家,王宫里其他人自然要跟着一起走,由于不可能原封不动的把所有人都照样塞进行宫里,除了必须的人员,不少随从杂役都暂时被下令离开回家,陆楠趁机又消减了一批她觉得可疑或者不必要的人员。她一直觉得王宫里的人太多了,只是维持必须运转的话完全不需要那么多闲杂人等。而且她还授意路德维希,让他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借口打发了那个肥胖无能的王宫总管事,换上了另外忠于她的人选。当然,弗兰德斯公爵可能会有些不满,但陆楠才提拔了他的侄子,他只能默默忍下这口闷气了。 王宫里是折腾得人仰马翻,到处都乱成一团,布满了被打包的行礼以及封存贴条的柜子箱子,陆楠把这件事交给路德维希负责处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早就抢先一步搬到爱神宫去了。大批人手还在王宫瞎忙活的时候,她坐在爱神宫重新布置装饰过的豪华卧室,一边优哉游哉的喝茶,一边透过巨大落地窗欣赏楼下中庭里的喷泉以及尚未凋零的花草树木。换了个环境让她觉得心情好多了,而且行宫整体开阔又充满异域风情的布置她也非常喜欢。 “要是明天天气好的话,就带着露易丝她们去下面喷泉边上的平台搞个小小的野餐吧。可惜现在天气太冷了,不然我还挺想去水池里玩水呢。” 陆楠喝了一口茶,美滋滋的安排着明天的计划。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很陌生,不像是哪个她熟悉的侍女或者随从书记官。再说一般人都知道她不喜欢吵闹,走路都恨不得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哪里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陆楠有点心惊胆战的猜测不会又是哪位阴魂不散的堂姐来找她谈心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冲进来的居然是一脸愤怒的查理德里斯。她也顾不上行礼问好,劈头就是一句:“陛下,我能不跟着一起搬到行宫来吗?我想就住在王宫里面。”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陆楠慢吞吞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没打算立刻回答。但查理德里斯却又催促似的问:“可以吗?这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吧?那些粗鲁的家伙非要强迫我搬家,说是您的命令。可我不喜欢行宫,这里太荒凉了,还是王宫比较好。求您了,就让我住在王宫里,我不会惹事的。” 陆楠心知肚明查理德里斯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虽然她是把大部分王宫的人都搬过来了,但还是留了一些人继续呆在王宫,一方面是为了实行她的一些构想和计划,一方面也是起到看家监管的作用。洛雷托就是留下的其中之一。陆楠相信洛雷托应该察觉到了自己放出的一些风声,不敢再继续勾搭查理德里斯了,可这姑娘显然还没明白过来,舍不得和喜欢的男人分开呢。 她原本就和查理德里斯没什么共同话题,经历了路德维希的那件事后,她更是不喜欢查理德里斯了。虽然她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但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患上了那样的病,她竟然毫不知情,可见平时对路德维希也没多关心。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陆楠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后来才意识到在查理德里斯的观念里,嫁人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至少在解决了她那桩糟心的婚约后,查理德里斯就彻底放弃了以前的警惕,开开心心的沉迷于各种玩乐和社交。陆楠非常不喜欢图利安公爵夫人的作风,她却和那位老姑妈相处愉快,混在一起不知道瞎搞些什么,陆楠只是懒得管而已。 查理德里斯好像也不喜欢陆楠,也许是当初她对付卡洛曼时候太过心狠手辣,让这个姑娘对她敬而远之。可能是爱情给予了她足够的力量和勇气,见陆楠一言不发,她竟然破天荒的凑近,半跪在陆楠身前,抱着她的膝盖撒娇般的哀求道:“请答应我吧,陛下,我真的想留在王宫里。” 陆楠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作态,老实说她认为就算是盲目自大的卡洛曼或者装模作样的卡尔都比查理德里斯来得顺眼。也许有人会觉得像查理德里斯这样不好吗,乖巧温顺又不惹事。可是陆楠觉得,哪怕查理德里斯是个和贝赫伦夫人一样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她都不会像眼下这样讨厌她。除了想男人和玩之外,她就不能有其他的追求吗。洛雷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宫廷里其他人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也逐渐回过味儿猜出他不仅仅只是个单纯的主教,肯定在当初教会跟陆楠的斗争里插了一脚。查理德里斯身为皇室的一员,却像个傻瓜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无聊到想跟他谈恋爱。陆楠很疑惑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不行。” 陆楠懒得和她纠缠,直截了当的说。查理德里斯立刻露出了受到伤害的表情,那愤恨的眼神跟当初第一次见面她谈论起路德维希时一模一样。 “没记错的话,您今年已经十八了,别还像个八岁的孩子那样愚蠢好吗。” 可惜陆楠才不吃这一套,毫不客气的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扫开。原本她不想现在就说这些的,但是想指望查理德里斯自行领悟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不如直截了当的戳穿她的幻想吧。 “我知道您最近和某位男士来往密切,我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亲爱的,您私下怎么玩都可以,但是梦想太过头就变成妄想了。我不想听到任何皇室的丑闻,也不想看到您带来一桩毫无利益的婚姻。路德维希难道没有暗示过您,您的婚事我早就已经有了最后人选吗。” 查理德里斯愣住了,呆呆的看了陆楠好一会儿后才难以置信的喊道:“为什么?现在又不存在必须的情况,我完全有自由选择一件喜欢的婚事啊。” 陆楠点点头:“确实如此,但为什么,我想关于皇室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您不是第一次听说吧。别怪我把话说得太难听,要是不联姻,您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查理德里斯屈辱的咬住了嘴唇,看得出她很想反唇相讥,但是陆楠自己的婚事显然就是典型不过的政治联姻,所以她到底没办法说出类似“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反驳。 “世界上可没有什么白吃的午餐,我当然可以给予您想要的婚事,但您用什么来交换呢。别跟我谈什么亲情,我们都知道起码在我们的世界里这种东西不存在。假如您是个足够聪明可以担任我帮手的人,并且像您的哥哥那样发挥该有的作用,那我倒也不会吝惜牺牲一下,满足您的小小要求。但显而易见,您没有那种价值,所以我只好让您发挥最起码的作用,以公主的身份和其他势力联姻。难道这种判定标准很过分吗?我倒还觉得自己挺仁慈,至少我不会把您嫁给老头。” 陆楠冷酷无情的对她做出了宣判。 查理德里斯瘫软在地,绝望的喊道:“可是您原本不用那么做的呀!” 陆楠冷笑了几声。 “亲爱的,当您放弃了一切努力,主动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在他人手中的时候,您就没有任何选择的资格了。无忧无虑开心享受的日子确实美好,就当那是我提前付出的酬劳吧。” 查理德里斯到底还是很不甘心,喃喃的说:“但我只是个女人……” “够了,别拿这个当借口。” 她不提还好,一说陆楠就怒气勃发。 “当初我可是给过您足够的机会,邀请您到我身边来担任女官,我也再三强调过别只是想着玩和嫁人,起码身为皇室公主应该学习到应有的知识和视野。我送去那么多书籍和读书笔记,您有哪怕仔细看过一页吗?哼,其实对您我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哪怕是玩,好歹也玩出点水平吧。图利安公爵夫人再怎么荒唐,起码她笼络了不少艺术家和诗人为皇室唱赞歌,私下打探各种情报定期报告给我。您呢,除了吃喝玩乐以及对着男人傻笑,您还会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查理德里斯却依然一脸迷茫,陆楠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彻底的失去了和她交流的耐心。 “行了,退下,以后没有允许不准擅自闯进我的房间,回去乖乖等着嫁人吧,反正一开始您不就是这么期待的吗。” 第248章 “等一下,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会努力学习,所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眼见大事不妙,查理德里斯慌了,挣扎着想再次抱住陆楠的膝盖,满口保证的承诺着。陆楠都不想花时间去辨认她是否出自真心,她给她的时间足够多了,而且只看她那口不对心且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实际上她依旧不把这个当回事,甚至觉得陆楠是故意在刁难她。陆楠可以揣摩到查理德里斯的内心活动,也许她还觉得很委屈呢。明明自己都那么乖顺听话,只是想嫁给一个喜欢的男人而已,陆楠凭什么不愿意放过她。 当然陆楠也不是非要让查理德里斯嫁给孔代公爵才行,可是身为皇室的一员,其他人都在竭尽所能的付出自己应尽的努力,为什么查理德里斯就可以什么都不管轻松玩乐,到头来还能选择要嫁的对象。因为她是个女人?陆楠嗤之以鼻,她可是足够平等的给予了所有人同样的选择,应该赞美她是个坚持男女平等的好人才对。假如路德维希或者卡尔不事生产毫无用处,那陆楠多半也会逼迫他们去联姻。既然男人如此,凭什么女人就该不一样了。男女平等莫非只在享受方面坚持平等,一说到劳动和付出就立刻开始强调女人和男人应该分别对待了?再说陆楠又没逼着查理德里斯去建功立业,仅仅要求她别当个废物,她还觉得自己很宽容了。要是陆楠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男性皇室成员上,对女性成员爱理不理,任凭她们吃喝玩乐,陆楠认为那才叫做彻底的不公平。 “卫兵!” 陆楠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立刻就有几个护卫冲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强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我早就下令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擅自进来,今天值勤的所有人都要受罚,一会儿换班后自行去接受惩处。” 陆楠严厉的说,护卫们毫无异议的接受了这个判决,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放人进来了。 “公主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吗。” 无视还在哭闹发誓的查理德里斯,陆楠问为首的那个护卫。护卫原本想说自己不是很清楚,但是一接触到女皇陛下的视线,心里顿时打了个寒颤,反射性的点头回答:“是的,已经收拾好了。” “那就请你们把公主殿下带到房间里好好休息,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离开行宫,也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传递消息。” 陆楠挥了挥手,护卫们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几眼,到底还是一起上前把查理德里斯从地上拖了起来。碍于对方公主的身份不好意思当场动粗,七手八脚的架着她,将她一路“客气”的请出了陆楠的房间。 “真是够了。” 头痛的按住额角,陆楠余怒未消,她对查理德里斯完全是一种怒其不争的心态。假如她不是冠着歌兰这个姓氏,陆楠多半就懒得多管,放任她去了。可是现在陆楠势单力薄,身边的大臣们一个都不敢全心信任,只能竭力拉拢家族内部的人为自己所用,起码他们还有着同样的利益。原本她是想让查理德里斯担任自己的女官,教授她一些政治方面的事情,届时和路德维希一起成为她的耳目和眼睛。结果查理德里斯完全没这种觉悟,明里暗里认为陆楠找事刁难她,处处躲着陆楠,让陆楠觉得自己一片苦心都白费了。如果查理德里斯能有贝赫伦夫人一半的见识,哪怕她真的想嫁给洛雷托,陆楠多半都捏着鼻子认了。 她转了几圈,到底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便叫人去传唤洛雷托觐见,打算骂他一顿出气。要不是这家伙擅自去勾引查理德里斯,恐怕也不会演出今天这场闹剧。这方面陆楠还是挺了解查理德里斯的,以现在的婚嫁标准,孔代公爵无疑是个上好的人选。查理德里斯估计也不会想到什么更深的地方,开开心心的就答应婚事。但是把孔代公爵和洛雷托一比,简直就什么都不是,查理德里斯愿意乖乖嫁给其他人才怪。 可能是生理期即将来临的关系,陆楠比平时更加暴躁,下腹一阵阵隐约的抽痛让她坐立难安,焦躁的走来走去。原本生理期就是让女人很不舒服的事情,偏偏这里还没有卫生棉可用,简陋的卫生用品彻底将生理期变成了堪比地狱的折磨。每当这种时候陆楠就无比的思念自己的时代,恨不得一眨眼就完成契约条件。 等了好一阵,洛雷托终于到了,还是穿着那身扣子一路扣到下巴的长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清白无瑕,带着从容的笑意对她行礼问好。陆楠看见他这幅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等到门一关上,她就压低嗓门质问道:“你怎么回事,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主教一脸无辜的反问:“怎么了,陛下?我不懂您的意思。如果是说某位夫人,她现在不正卧病在家无法进宫了吗。” “不是那件事!” 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克制那种烦躁,陆楠压抑的深呼吸了几次,勉强恢复了平静。 “别装傻了,我不信以你的手段会无法安抚查理德里斯。你明明有一万种方法能让她彻底死了心,却偏要勾引得她恋恋不舍。你是故意的吗?为了发泄对我的不满?请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跟我玩这种小手段。” 主教一脸无奈的跟着叹了口气:“看来您对我的评价很低呢,尊敬的陛下。没错,我承认,确实是用了点不入流的小花招吊着公主殿下,但我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 陆楠闻言不禁冷笑了几声,她可没忘,这位先生对任何身份高贵的女性都满怀恶意,恨不得把她们变成自己言听计从的玩物。以前她不太明白这种扭曲心态的由来,如今倒是懂了,大概就是对他那位母亲的痛恨以及发泄吧。 洛雷托立刻从她的神情上看穿了一切,耸了耸肩,无辜的说:“还请您见谅,哪怕我一开始确实是有那个打算,可惜公主殿下虽然和您同出一脉,却连您半点风度都没学到,浅薄,愚蠢,还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实在是叫人倒足了胃口。我真是觉得非常迷惑,您好像比她还小一岁吧,论身世的坎坷尚且比不上她,为什么您和她的为人处世却完全不同呢。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您有着自己独特的秘密经历?” “请别搞错了,是我在审问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楠冷漠的回答。 “好吧好吧,诚实的回答您问题之前,请允许我大胆的先问另一个问题,您听说过光照会这个词语吗?” 主教一本正经的看向她。 陆楠抱着看他如何鬼扯的心态,忍耐的摇了摇头。 “我猜您多半就没听说过,不过谈到拜火教,您应该有所了解吧。” 陆楠不耐烦的说:“不就是库曼人全民信仰的宗教吗,崇拜火神,把男人吹上天,骗着他们去送死,说死了之后可以直接进圣殿还有女神供奉什么的。就冲教典里鼓吹异教徒都该杀,女人天生是男人的奴隶这两点,就是垃圾一样的玩意儿。怎么,该不会告诉我其实你信仰的就是拜火教吧。” 主教呵呵笑了两声:“实际上光照会就是拜火教管辖之下的一个秘密结社组织,平时搜罗了各种俊男美女,隐藏身份游走在各国,刺探情报,教唆挑衅,刺杀下毒,反正干了不少对库曼有利的事情。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初我们可敬的教皇大人无端患上了麻风就有光照会的影子,可惜当时我手上权力不多,没有抓住他们的把柄。” 陆楠直觉他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她压根就没有从任何渠道得到过什么光照会的情报。但是洛雷托又不像是个会编造出如此拙劣谎言的人,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别看天主教会占据了绝对的主流和上风,但私下数不胜数的异端结社大行其道,很多地方还残留着原始献祭的野蛮习俗,好像不是不可能。这种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起了朱利安,早知道就不该和他那么快的决裂,至少对这些地下组织,朱利安肯定比她了解和熟悉。不过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 她露出怀疑的表情,哼了一声,不屑的说:“该不会你要告诉我,其实是察觉到查理德里斯身边有光照会的迹象,才去刻意接近她勾引她的吧?”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尊敬的陛下。” 主教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低声回应道。 陆楠气得简直都要笑出声,但她好歹还是记得不要在洛雷托这种人面前鲜明的表露自己的情绪,硬是忍了下去:“然后呢,证据呢,证人呢?总不可能你随便一说我就立刻毫无怀疑的接受了吧。” 倘若换个其他人,看到陆楠此刻的表情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但主教先生却镇定自若,还缓缓摇了摇头:“陛下,老实说您对您的侄女也太不关心了,都没注意到她身边出现的可疑人物。最近两个月以来她非常热衷前往王都西边的一家修道院,每次一呆就是半天。恰巧我有消息证明光照会的一个成员就隐藏在那个修道院,以此才注意到了公主殿下。唉,别的不说,公主殿下口风还是挺紧的,我花费了不少力气都没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有效的证据。倘若您愿意多给我一点时间的话……” 由于按照当下的风俗,贵族女性在没有男性陪同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出门,也不能去教堂祈祷。所以很多夫人小姐选择去只有女性的修道院祈祷忏悔,以此来避嫌。陆楠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回报过查理德里斯经常去一家修道院,但是由于并没有收到其他不对的消息加之太忙,陆楠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得越来越像真的一样……”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但陆楠已经开始有些相信了。她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严肃的问:“那么,您是准备如何处理呢。顺着公主这条线抓住那个所谓的光照会成员?” “如果只是那样还好,但我怀疑宫廷内部早就潜伏进了光照会的探子,而且还用别的身份伪装过。” 主教的回答让陆楠吃了一惊,她更不相信了:“别胡说八道了,冒充身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主教啧啧有声,缓缓摇了摇头:“这就是您太过想当然了,陛下,先不谈库曼那边是怎么从小培养训练光照会成员的,您未免太低估了金钱对人的诱惑。在大笔金钱的收买下,出卖一下情报又有什么奇怪的。这种事情我可是太有经验了,最开始只要撬开一道口子,哪怕被收买过一次,哪怕仅仅泄露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消息,光照会就捏住了对方的把柄。接下来在金钱和威胁双重威逼诱惑下,就跟跳进沼泽一样越陷越深,最后完全无法爬出深坑,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了。您敢说了解所有的贵族吗?您敢肯定里面不会有人被收买,甚至不知不觉被人顶替了身份吗?起码库曼那边不愁找不到符合帝国血统长相的奴隶,当年他们可是从这里掳走了不少金发碧眼的贵族女性回去当奴隶哦。” 说到这个份上,陆楠自然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就肯定所有贵族没问题。如今兵荒马乱的,贵族们又各自居住在自己的领地里,很少互相来往。那种地位不重要人际关系不多的贵族,精心准备模仿后杀死替换掉并非不可能。实际上就连朱利安当时安插在王宫里的那个杀手她都不清楚有没有被找出来。她盯着洛雷托看了好一阵,才不急不缓的说:“您当然不会毫无理由的在我面前提起这个,说吧,有什么要求和条件,但我要看到确实的证据来证明您今天说的一切。” 主教微笑着回答:“其他的并不需要,金钱方面您对我实在是很慷慨了。不过我手下还有一些可用的人手,因为没有公开的身份不方便协助办事,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给予他们官方认可的身份,免得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行事。” 陆楠往后一仰,靠在了扶手椅的椅背上。她想起了那些沉默寡言被叫做乌鸦的杀手。实际上她知道,只要答应了这个要求,就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也许会养出一头连自己都不好控制的野兽。然而她似乎没有其他更好选择。不管任何时代和地方,上位者总是需要这样的人。安茹公爵虽然也可以一用,陆楠依旧不敢去挑战他的底线,太过肮脏的事情很可能会让他翻脸。 “我考虑一下。” 最后陆楠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主教却只是微微一笑,就像是他早就看穿了陆楠的掩饰,明白她迟早会答应自己这个请求一样。 “当然,一切都将归于您的意愿,至高无上的陛下。” 第249章 搬家的事情足足花费了四天的时间才勉强算告一段落,远远超出了陆楠的预期,她本想着既然有如此多的人手,哪怕需要整理的东西多了一些,还不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结果人浮于事毫无规划的案列不分古今中外,加上临时更换了新的王宫总管,勾心斗角重新划分权力谋取好处,除了抢着将陆楠的房间布置整理完毕,其余的房间……不提也罢。总之那几天陆楠干脆呆在自己的几个房间里懒得出门,免得看到到处摆放得乱七八糟的家具摆设还有那些东一榔头西一锄头的仆人心烦。 到底路德维希还是太年轻,负责这种事情有点手忙脚乱,偏偏一同负责的香槟公爵只顾着自己那块,其余的事情全程装聋作哑,摆明了就是想看路德维希的笑话。陆楠并没有责备路德维希,反倒是极力鼓励和表扬了他。她大力扶植路德维希难道是因为他很聪明吗?她要的仅仅是路德维希办事的态度罢了。好在路德维希并非那种愚蠢迟钝的人,经验什么的,锻炼锻炼就有了。 等到暂居的行宫终于差不多整理装修完毕,陆楠惊悚的发现,距离她举行婚礼的日子又往前滑了一大截。尽管她全程都漠不关心,仿佛结婚的不是自己,但挡不住王城内外都被精心盛大的装饰起来,而参加婚礼的宾客把所有可以住人的别馆行宫塞得满满当当。虽然弗兰德斯公爵很忠实的履行了陆楠关于简朴的命令,但,皇帝的婚礼再简朴也不可能到仅仅领个证请大家吃糖的地步。毕竟代表着一个帝国的脸面,所谓节省和简化不过相对而言罢了。就陆楠能亲眼看到的地方,整个行宫都被铺上了全新的地毯,每一条上面都编织着金色的王室徽章式样。大批的鲜花还有葡萄酒从四面八方流水般的被运送而来,弗兰德斯公爵抽调了起码几百人,日以继夜的熏制烧烤食物,以供婚宴使用,搞得王都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肉香。 除此之外,所有王宫里的侍从杂役都领到了新做的制服,骑士团和王城卫队的成员们也纷纷将自己的盔甲打磨得锃亮发光,哪怕只是暂居的行宫,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一楼大厅正中挂上巨大的皇室夫妻结婚画像,陆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画出来的。一般而言,这种夫妻画像通常都是女人坐着而男人站着,偏偏本次却反了过来,诺曼底公爵坐在扶手椅上,而陆楠一身正式礼服站在他的身边,两人脸上并没有明显笑容,显得非常肃穆庄严。陆楠仔细的揣摩了一阵,虽然她对艺术毫无研究,却也辨认出这幅画像出自那位大艺术家丹德里恩之手。要不是实在抽不出空,她还真想找这位艺术家谈谈。陆楠与诺曼底公爵结婚的条件尽管严格保密没有昭告天下,却不是什么秘密。不知情的人都说这桩婚姻显然是诺曼底公爵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产物,知情的人对此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陆楠总觉得丹德里恩是在以画像暗暗嘲讽他们不平等的地位。 但是看在丹德里恩将自己画得比真人还漂亮的份上,陆楠决定不和搞艺术的人计较。 这种时候她就体会到贝赫伦夫人的好处了,起码她在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睛的人从早到晚缠着问这问那,哪怕连最细枝末节的地方都非要陆楠给个确定的答案,否则他们就像是没长脑子不会做事了似的。陆楠无数次重复不需要什么都来请示,很多事情他们自行决定就好。但这些大大小小的管事跟侍从还是顶着她的冷眼硬着头皮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陛下,您觉得婚礼上装饰的花朵用粉色还是红色更好?” “酒宴上的葡萄酒是选择波尔多还是桑德列的呢?” “关于上菜的顺序……” “演奏的音乐……” “宾客进场的名单……” 陆楠被他们追问得头晕脑胀,恨不得直接叫卫兵将这些人统统赶出门才好。偏偏她还得顾忌着影响不能表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意图,免得传出去又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她和诺曼底公爵的婚姻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无数人唱衰,就差没有开个赌局下注他们能不能顺利生出孩子以及何时分居了。 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完那些五花八门的问题,简直跟做了十几张调查问卷似的让人心烦,陆楠还得面带微笑听这些管事争先恐后的献媚奉承,吹嘘自己在筹办婚礼过程中的功劳。好不容易终于将这群烦人的家伙打发走,陆楠看了一眼堆积在书桌上等待批阅的公文,哀叹一声,趁着现在屋里没人,干脆整个人扑倒在了一边的躺椅上。 “早知道应该再忍耐一下,等婚礼举行完毕再打发贝赫伦夫人的。” 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陆楠自言自语的说。 对于那场即将举行的婚礼,陆楠只感到不耐烦和厌恶,恨不得赶紧将这场闹剧完成,别耽误她办其他的正事。可是一想到结完婚后恐怕就要面对接之而来的催生压力,陆楠顿时头皮发麻。她无法想象自己和诺曼底公爵一起睡觉的场景,而按照惯例,新婚夫妻的新婚之夜必须在王公大臣们的见证下举行,据说是为了检验夫妻某方面的功能是不是有问题,能不能顺利造出孩子。光是想想那种场面,陆楠就觉得快要尬死了。哪怕露易丝安慰她说其实并不会当面那啥,起码会有个屏风挡着也一样。 “万一诺曼底公爵压力过大导致无法雄起……那可就好笑了。” 自我安慰的幻想了一下,陆楠觉得比起那个倒霉的丈夫,她还算好的,起码没有生理相关的担忧。 默默的躺了十来分钟,陆楠知道应该起来完成今天的政务处理,但她确实毫无动力,只想一直躺着当条咸鱼,所以说结婚真是件烦心的事情。但是那么多公文不处理又不行,陆楠扯着嗓子对着隔壁喊:“拉比,拉比,我需要您!” 跟着她一起搬到行宫,依旧住在隔壁房间,拉比默默的打开门走过来,轻声的问:“有什么吩咐吗?” “我太累了,去,坐到书桌前,把那些公文和信件念给我听,听我口诉写上回复。” 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拉比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服从了陆楠的命令,提着裙子坐到书桌前,熟练的拿起鹅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按照顺序将公文依次念了起来。她并没有和第一次时候一样完完整整一字不漏的念,而是大致看过一遍后简单总结出要点。陆楠闭着眼睛时不时给出相应的回复,而遇到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时,她也会让拉比自己琢磨怎么回答比较好。 “啊,这是从北方送来的受灾报告,好像他们那边已经开始有下雪的迹象,不少村庄都受到影响,领主泰利伯爵想以此为理由,请求您免除今年和明年的赋税……该怎么回答好呢,我记得前几天同样也受到了另外一位男爵的书信,说的是一个问题,我去看看您是怎么批复的。” 拉比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等陆楠回答便去翻找起了那封回信的底稿。见状陆楠没有打断她,而是懒洋洋的躺在一边打了个哈欠。她确实有意识的在培养拉比对政务以及国事的敏感度以及认知,毕竟,哪怕拉比再怎么聪明,当初陆楠自己都是经历了前前后后差不多一年的学习揣摩才勉强上手,比起她拉比还少了一千多年见识和知识的积累呢。一个对国家情况毫无了解的小姑娘,上来就可以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这不是在搞笑吗。实际上和拉比进行完了那一番谈话后,陆楠私下还教导拉比背诵了一番九九乘法表,进行了一番基本的几何以及数学教学,才开始指点拉比接触政务。没办法,在现代人看来完全属于基础教育范畴的东西,这个时代就没多少会的。陆楠都不奢求能遇到什么数学天才了,可以正常无误的进行计算,做得出清晰明白的账目,在这里就是个合格的人才。 即便如此,现在拉比还是只能按照惯例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遇到复杂一点的她的缺点瞬间暴露无遗。说到底她依旧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贵族,因为一直都深居简出,所以对人际关系利益纠葛也少了一分敏锐的判断。现在她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一切都抱着新鲜而兴奋的态度,几乎是饥渴的吸收着陆楠传授的所有。可是更深层更黑暗的东西,陆楠却不敢冒险告诉她。而且,陆楠可还没有忘记她是安茹公爵的妹妹,万一真的将她培养得太过敏锐干练,届时兄妹二人联手,陆楠还不瞬间被他们内外把持住。因此陆楠只想将拉比培养成自己的私人秘书,可以代替自己操办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却没想过要把拉比锻炼成一个独当一面青出于蓝的女性政治家。 “要是真的让她接触到暗杀下毒互相陷害父子相残那一套,拉比恐怕也受不了啊。这姑娘可是个十分虔诚的教徒,一直相信世间自有真情在,干坏事的人只是受到了魔鬼的蒙骗。别的不说,单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在替我干脏活,大概立刻就要和我翻脸了。” 看拉比聚精会神的查阅资料还做笔记的样子,陆楠心中多少升起了一点愧疚,不免自我辩解的想着。其实对于这方面她的想法一直很矛盾,她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个接受自己观念聪慧能干的独立女性来担任助手,可同时她又担心会不会养虎为患,被开启了新世界大门之后,那个女性不会甘心永远站在她的阴影里。严格的说,贝赫伦夫人比拉比更加合适,她同样聪慧精明,而且老练世故,在某些方面陆楠都比不上她那么多心眼。可贝赫伦夫人就是因为太过聪明认识到了权力的滋味,妄图将陆楠变成自己掌控的木偶,从而达到间接控制宫廷的目的,这个陆楠怎么能忍。贝赫伦夫人就像是第二个她自己,当然无法仅仅靠着几句嘴炮或者拉拢而乖乖打消念头,俯首帖耳的为她卖命。陆楠最后只好出动了不光彩的手段,将她彻底的赶出了宫廷。 也许就是从洛雷托和路德维希身上获得的灵感,陆楠下意识的选择了拉比,因为和前者二人一样,他们有着共同致命的缺陷,哪怕掌握了巨大的权力,却永远无法跨越那个鸿沟,登上最终的顶端。扪心自问,假如拉比是个正常的姑娘,哪怕她再聪明一万倍,陆楠也绝对不会生出培养她这个念头的。 只是这些想法她统统深藏于心,从未吐露过半分,拉比自然不知道她真正的打算,还对她充满了感激,觉得她是个大大的好人。陆楠可以毫无愧疚的对着诸如香槟公爵之类的人说谎,也能花言巧语蒙骗阿弗里和安茹公爵为自己卖命,至于洛雷托之流那更是骗死人不偿命,大家互相欺骗,互相伤害。但每次对上拉比清澈信赖的眼神,她都微微感到些许不自在。某种意义上,拉比和阿弗里差不多,太过纯粹,映照出了她的丑陋卑鄙。 “既然如此,被我骗总比被其他人骗来得好,起码我不会主动伤害他们……哈哈,能理直气壮这么想的我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呀。” 将视线从拉比身上转开,陆楠自嘲的想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这几天被她反复看来看去的纸,犹豫片刻后,还是果断的重新折好,起身将它放在了书桌上。 “接下来都是些例行公事的回信,您看着处理吧,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放在一边,一会儿我亲自来看。完成之后把这道手令一起和今天的公文给外面值勤的书记官,晚上还有宴会,我先去睡一会儿。” 陆楠嘱咐了几句,就打着哈欠朝卧室走去。拉比好奇的问:“这是关于什么类型的手令?要是很紧急的话,我现在就给书记官送去,让他早点发走。” “哦,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回复洛雷托主教的请求,允许他调动几个相关人员罢了。” 陆楠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第250章 不管对着即将到来的婚礼抱着何等心情,时间依旧无视陆楠的念头不紧不慢的往前滑行,转眼间距离正式的仪式只有两天了。一切都早已准备就绪,所有人员安排到位,甚至还进行了几次完整的排练。当然,没有谁不长眼睛的胆敢把两位主角请来全程参与,陆楠还悄悄去围观过某次排练。感觉和当初加冕仪式差不多,同样是坐着马车全城转一圈,教堂发誓什么的。而且和陆楠想的不一样,仅仅需要夫妻双方在天父面前接受祝福,没有交换戒指一类的仪式。但她确实和诺曼底公爵交换了戒指,陆楠给的是一枚歌兰家族祖传的男性指环,而诺曼底公爵早就把戒指连着那几盒子珠宝首饰送来了。 “其实举行婚礼的时候遭罪的都是新娘,什么乱七八糟的仪式和规矩都有,反倒是男人那边十分轻松。不过这次算是诺曼底公爵嫁进我们这边来,他们当然不可能用折腾女人的手法去刁难公爵阁下,更不可能跑到陛下的面前来说傻话啦。” 和侍女们闲聊的时候露易丝就说过这个问题,身为贵族她当然看过不少结婚仪式,语气中颇有些愤愤不平以及担忧,可能是害怕未来自己结婚的时候也要经受一番折磨吧。陆楠好笑的瞟了她一眼,给出了承诺。 “放心,到时候我亲自为您主持婚礼,一定没人敢刁难。” 此言一出,不仅是露易丝喜笑颜开,其他的侍女们也纷纷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被女皇陛下亲自主持婚礼啊,可以想象露易丝出嫁之后肯定地位高得不得了,她的丈夫根本不敢轻易的得罪她。其实就是现在已经有不少身份颇高的贵族开始对露易丝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为的就是她很受女皇的宠爱,完全无视了露易丝算不上丰厚的身家以及不太高的门第。 “天啊,谢谢您,陛下,您对我太好了。” 露易丝笑得两只眼睛都快眯了起来,要不是碍于身份,她大概还想扑过来拥抱陆楠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兴奋。其他的侍女们虽然十分羡慕,却知道以陆楠的性格,现在冒然开口讨要同样的待遇,不但得不到答允,还会招致厌恶,识相的只是恭喜露易丝,同时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唾骂几句露易丝装模作样,不惜扮白痴来讨取女皇的欢心。 老实说以露易丝这种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的性子,实在是不太适合宫廷生活。要不是有陆楠在背后当她的靠山,露易丝怕不是早就被人整得混不下去了。但是天天混在一群人精里和他们口不对心的虚情假意,陆楠反而很喜欢露易丝的毫无心机,起码相处起来比较轻松愉快。为此她不介意分出一点精力来庇护露易丝,将她保护在自己的裙子边上。然而也仅仅如此,陆楠从未想过要把露易丝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这姑娘天生就不适合干这种事情,她还是天天高高兴兴四处八卦就好,陆楠不希望有一天露易丝失去那种毫无杂质纯粹的笑容。 ……其实陆楠还考虑过把露易丝嫁给阿弗里,一来是这样可以在外界眼中更紧密的建立起她和阿弗里牢固的关系,二来,露易丝有阿弗里做丈夫一定可以继续很幸福的生活下去。但是阿弗里多半不会答应,露易丝看起来好像并不喜欢阿弗里那种类型,陆楠就只能随便想想了。不过露易丝的婚姻她肯定是要插手干预的,不可能放任露易丝随便嫁人。别说是露易丝,就连她身边那些侍女,陆楠一个不落的统统安排好了,只是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总之任何跟她沾上边的人,不管男女,陆楠都得牢牢控制住。她倒是没想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控制狂的一面。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最近的天气一直都不是很好,基本上没几个晴天,不是刮风就是下雨。见陆楠注视着窗外,侍女们以为她在担心婚礼那天遇到暴雨,没人敢打包票说那天肯定放晴,只能一个个竭尽所能的转换话题,说些开心的事情让陆楠高兴。然而陆楠根本不是在想婚礼的事情,她还巴不得那天最好下大暴雨取消马车巡游的环节呢。她只是在想,最近都很少看见安茹公爵,不知道交给他的那件事做得怎么样了。朱利安那群人迟迟没有一网打尽让她心中很是不安,直觉告诉她,那些人多半会借着举行婚礼的时机出来搞事。 掩饰住了心中的那份隐隐不安,陆楠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侍女们聊天。她倒不是很喜欢这么浪费时间,但这些姑娘们虽然的确干着高级侍女的活儿,实际上她们都不是真正的侍女,名义上她们都是女皇的女官和女伴,所以陆楠时不时的还得跟她们社交一下,不可能像对待王宫里的杂役随从那般随便。 面带微笑听着一群女人兴致勃勃的扯着关于珠宝衣服以及其他无聊的八卦,陆楠发现她们聊的真的就是纯粹毫无营养的八卦,连点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不知道她们是毫无政治敏感还是真的眼界就那么狭小。也许只是太年轻的关系吧。图利安公爵夫人时常借着私下聊天“不经意”的将一些贵族间的动向和消息传递给陆楠,哪怕陆楠并没有主动要求过她那么做。她以此换来了陆楠的包容和承认,否则又怎么敢那么胆大包天的搞些荒唐的聚会。然而图利安公爵夫人也是经历了几十年的宫廷倾轧争斗,亲眼见证了无数权力的交替更迭,被迫远嫁权臣还圆满熬死丈夫,全须全尾回到王都的人。这些小姑娘和她一比实在是稚嫩到没法看。知识可以传授,但阅历和经验的确只能通过时间来获得,陆楠对此无可奈何。 “可惜我那位好姑妈年纪确实太大了,又沉迷享乐不愿意太过深入的插手宫廷,否则倒是个不错的帮手。算了,她也是遭了不少罪,应该安享晚年,我不该再去苛求更多。” 幻想了一下图利安公爵夫人一脸悲愤的喊“我为党国流过血,我要见委座”的场景,陆楠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微笑,很快借着喝水掩饰了过去。 她又瞄了几眼赛莉西亚,这个姑娘和平时一样,沉默的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带着那种陆楠最熟悉不过的客套微笑,看似在仔细聆听别人的谈话,实际上显然在走神。自从那天她请求陆楠去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后,陆楠就对她产生了怀疑,不仅悄悄布置了不少眼线日夜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还派人去详细调查了她的家庭以及经历。当然,调查回来的结果毫无任何可疑的地方,赛莉西亚的父亲虽然身为伯爵,在王都这种地方什么都算不上,靠着祖产混日子罢了。而赛莉西亚本人从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王都,在她母亲去世而父亲重新娶了新的妻子后,更是深居简出,活得小心翼翼,没有和任何外人接触的记录,更看不出被人掉包的可能。也许她确实只是感念贝赫伦夫人偶尔的帮助,想要还回那份人情而已。 可陆楠还是让人继续监视她,连着她的家人也一起监视上了。她自嘲的想,自己的疑心病真的越来越严重了,也许别人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就能让她思索半天,觉得里面搞不好有天大的阴谋。怪不得自古以来没几个皇帝长命的,天天都琢磨这些,能健康开朗得起来吗。 用扇子挡住嘴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打了个哈欠,陆楠觉得再闲扯一会儿今天的这场小小社交就可以结束了,却看见一个长着一头亚麻色卷发的年轻姑娘苦着脸从敞开的门口进来,恭敬的对她行了个屈膝礼。 她认出这是查理德里斯身边的一个侍女,而这种场景最近几天经常出现,她都快习惯了。陆楠有些不耐烦的示意侍女们暂停说话,压低声音问:“公主又怎么了?” 查理德里斯形同软禁,被陆楠下令关了禁闭。她本以为查理德里斯会真的反省悔过,没想到她反倒是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完美的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搞得陆楠更加的厌恶。她也曾经叫路德维希去劝说过,但查理德里斯显然是把路德维希连着一起恨上了。兄妹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那个姑娘战战兢兢的缩着肩膀,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发着抖说:“殿下她爬到了窗台上,说假如您不肯过去见她,她、她就跳下去。” 侍女们注意到陆楠一瞬间铁青的脸,都很乖觉的装起了哑巴,没一个敢吭声的。 陆楠真是彻底受够查理德里斯了,她都开始怀疑,倘若自己把她嫁给孔代公爵,恐怕不但起不到安抚的效果,还会促使他们的关系更快破裂吧。她很想说想死就赶紧去死,但顾虑到身份,到底还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出这种狠话。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陆楠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好吧,我就去见见她,看她还想闹出什么笑话。” 好歹这种事情算得上是王室丑闻了,陆楠没有带很多侍卫和随从一同前往,穿过若干走廊后她到了查理德里斯房间门口,外面已经守着几个惊慌失措的侍女了,她们不敢进屋,只是苦苦哀求里面的人别干傻事。陆楠不耐烦的推开她们,直接进了房间,果不其然看见查理德里斯正抱着窗框晃晃悠悠的站在窗台上。 嗯,以现在的高度,其实她跳下去多半也摔不死,最多断条腿什么的。不过不排除运气太差直接摔断脖子或者摔个高位截瘫的结局。 看着这一幕,陆楠心中毫无波动,冷漠的想着。 见她到了之后外面的侍女早就被其他人给拉走,所有人都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免得不小心听到什么涉及王室的秘闻招来女皇陛下的忌惮。查理德里斯见陆楠一脸冷漠,更加气愤,对着她大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和自己父亲一样残忍冷血的女人,说得好像很为我考虑,其实不就是想逼着我去嫁给孔代公爵而已!” 陆楠脸上不显,心中却勃然大怒,她问过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并没有提及具体的人选,仅仅暗示过查理德里斯她的结婚对象已经确定了,而陆楠也只是和少数几个近臣谈起过。那么查理德里斯是怎么知道的呢?原本她还觉得洛雷托是在危言耸听,什么光照会压根不存在。现在她倒是可以肯定查理德里斯身边肯定有问题了。 陆楠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漠然的看着查理德里斯,这种作态引起了她更大的愤慨。 “我可是你的侄女,歌兰家族里为数不多的公主,要不是你当年运气好坐上了王位,还轮得到你来安排我的婚事,凭什么?论血统我甚至比你更高贵,起码我不是从异教徒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哦,没想到她知道得还挺多,只是这些事情是原本她就知道,还是另有其人专门透露给她的呢。陆楠不动声色的想。 见她依然没什么反应,查理德里斯气得都快哭了,口齿不清的骂道:“你不信我敢跳吗,好,我马上就跳下去,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你拿什么去和孔代公爵联姻!” 陆楠这才冷笑了一声:“好啊,那就跳吧,自杀者不可得到救赎,势必落入地狱接受审判,我很期待您的灵魂被熊熊烈火焚烧的那一天。而且为什么觉得缺了自己就不行呢,虽然卡洛曼被流放了,他的两个女儿可依旧是王室成员,和您一样是公主,我相信孔代公爵不会介意娶她们两人中的任意一个。” 查理德里斯如遇雷击,整个人都傻了,这时天空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吓得她差点松手掉下去,更加死死的抱住了窗框,看上去无比的滑稽。而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雷声,豆大的雨点也霹雳吧啦的打下来,很快就将她淋湿,像一只无助的落汤鸡。 “看好了,等到公主真的跳下去了再来通报,我会亲自收敛她的尸体。” 丢下这句话,陆楠不再管查理德里斯,自顾自的拖着长长的裙摆离去。走了一段路,她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某个随从,从嘴唇里挤出一句话。 “去查清楚,最近两个月公主到底和那些人接触过,一个都不许遗漏!” 第251章 那个随从大概三十出头,长着一张不管看了多少次都不会留下深刻印象的路人脸,听到陆楠的吩咐,他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微微动了下眼皮,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很快他就毫不引人注意的从人群中慢慢一步步落后,随即像是融入了大海中的一滴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转角。由于他太不起眼,都没有谁注意到跟随陆楠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见状陆楠算是暂且松了口气,这个随从还是香槟公爵送给自己的,是个擅长刺探情报的好手,陆楠用他去监视过不少人。虽然香槟公爵表示把人送给她之后就跟自己再无瓜葛,而这个叫做米海尔的随从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忠诚,陆楠依旧不敢信任他。所以她最多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米海尔办,而真正的机密,例如现在正在进行的牛痘试验以及朱利安的追查,陆楠宁可信任路德维希以及安茹公爵。 她感到了一丝焦躁,那种隐藏阴影里看不见抓不住的敌对力量无疑最让人忌惮。别看现在整个帝国好像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皇帝的婚礼而欢呼雀跃,教会也因为一系列事情被暂时打压。陆楠很清楚,想要自己死的人很多,她正处于风口浪尖,查理德里斯的事情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序曲。 陆楠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把政治以及权力想得太过于轻松,哪怕她心里对这些东西可能涉及到的阴谋以及暴力有了个提前的预估,结果真的遇到后还是让她这个生长在法治社会的普通老百姓很不适应,即便是她亲身参与过也一样。 毕竟,正常人的生活里不会出现什么暗杀,更不会遇到地下团队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被小偷偷个钱包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在陆楠的时代以及国家,除非是那种特别偏僻的地方,晚上十点之后出门在大街溜达基本没有危险,更不会有谁随时都携带武器在身上。这些事情在如今的时代与世界简直难以想象。 “这个地方的人不太擅长玩心眼,搞起阴谋诡计我不会怕谁,可是他们却很喜欢简单粗暴直接从肉体上消灭对手……唉,我得记住,这里是骑马与砍杀,不是三国志。” 带着沉重的忧虑陆楠回到的房间,她特别叫来了担任护卫工作的卫队长,仔仔细细的嘱咐了一番,重新审视了巡逻布防的安排,在原本基础上更严密的加派人手,力求做到不留任何死角。在没有监控没有摄像头的时代,也只能通过人海战术杜绝被人潜入的可能了。原本陆楠还不想搭理香槟公爵,涉及自己的性命,她也顾不上什么自尊不自尊了,赶紧写信要他把这次没有送来的那几个奴隶献上。 其实陆楠平时非常注意被人下毒,基本不沾那些口味重的烤肉,只吃最清淡的煮鸡蛋牛奶,没有切开的水果,喝也只喝烧开的白水。以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出现,所以一旦混进以上的食物,非常容易就能察觉古怪的口感。但现在她可不那么自信了,倘若真的有那么一个地下组织处心积虑的想对付她,总能找到不被察觉的下毒机会。所以陆楠就想起了那几个被割掉舌头却各有用处的异国奴隶。 写完了信叫人送出去后,陆楠不免心情有些沉重,其实除了最开始的两次,后面再次回溯后她都没有要阿里他们,就是因为觉得把他们当成小白鼠实在是太残忍太不人道。但是这一次她却毫不犹豫的主动要求香槟公爵送人,是不是意味着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态已经在向着这个时代的贵族们转变了呢?他们可不会把奴隶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别想那么多了!这只是另外的世界,把它当成一个游戏就好,记住你只是想快点回家!” 压抑不住心里不断涌起了那股不明所以的愧疚,陆楠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盯着镜子里那个金发白肤的少女,严厉的警告自己。不管看了多少次,每次照着镜子的时候陆楠都会感到无比的违和,镜子里那个外国人形象的倒影不断的提醒着她,让她根本没法对身边的人和事物真情实感。也许就像是自我安慰的话一样,这一切不过是个真实的游戏,她不必对任何人产生压力,感到内疚。 “陛下,我可以进来吗。”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说话的人嗓音非常温柔,悦耳得仿佛在唱歌,而且带着一丝明显的异国口音。陆楠赶紧整理了一下表情免得不小心泄露内心的思绪,并且第一时间立刻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胸口的部位开得很低,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在项链上那颗巨大绿宝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诱惑。她画着很浓的装,嘴唇被涂得血红,但是却不显得俗艳,充满了异国风情。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对着陆楠热情的笑了笑,以不太熟练的动作行了个屈膝礼。 “陛下,请允许我代表北方贵族,向您献上祝贺新婚的礼物。” 她无比甜蜜的说,笑得越发艳光四射,陆楠示意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侍女去接下那个盒子,客套的道了声谢。对于这位夫人,她充满了忌惮,远超贝赫伦夫人。 “请向各位先生和夫人转达我的谢意,坐吧,图库姆伯爵夫人。” 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陆楠随口说道,但是这位伯爵夫人却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尊敬的陛下,为何要这么客套呢,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安娜吧,我身边亲近的人都这么叫。能够接受您的邀请进入宫廷担任女官,真的十分荣幸。我无比真挚的渴望能成为您最信赖的朋友。” 伯爵夫人用一种讨好却不至于谄媚的语气谦卑的说,那小心翼翼而期待的眼神别说男人了,就连女人大概也会心软。但是陆楠依旧不为所动,因为就是这位美艳动人的伯爵夫人进入宫廷后打得贝赫伦夫人节节败退,俨然已经是宫廷里新起的红人,无数男士为了她方寸大乱,渴望能够一亲芳泽。 陆楠很想找个理由把这位伯爵夫人也弄出去,但当初将她召唤进宫担任女官就是为了安抚北方一众贵族,所以暂时不能这么干。这些北方贵族还是查理大帝在位时通过战争而征服的,严格意义上他们更多的还保留了不少蛮族异教徒的习气。按照陆楠原本世界的划分,他们大概和俄罗斯人沾着点边儿。原本查理大帝是想和清缴其他蛮族一样把他们屠杀殆尽的,但是北方那一大片广阔的土地上还有无数他们的同族,查理大帝顾忌这么干会激起无法压制的抵抗,采用了怀柔的态度安抚拉拢。经过两代皇帝数十年的不断传教感化,这些野蛮尚武的异教徒大多数都皈依了天主教,勉强算是帝国的一份子了。只是他们的土地上还保留着类似奴隶制的传统,而且不少贵族念念不忘过去的自由,蠢蠢欲动的想要挣脱帝国的束缚。 陆楠上台后很是花了一番气力重新安抚这些大多数帝国人都看不起的蛮子,不但邀请他们的几个酋长到王都做客,还不顾反对的将其中势力最大酋长的夫人请进宫廷担任女官。老实说以往的帝国对这些北方人都抱持着鄙视的态度,陆楠这么做是承担了很大压力和风险的。可是如今她就像坐在火山口,下面是咕嘟咕嘟不断翻滚冒泡的岩浆。只要是能拉拢的人她都会极力拉拢,要是北方没有安抚好发生动乱,那么孔代公爵那几个大领主再联合教会一起搞事,她这个皇帝怕是没什么安稳日子可过了。 图库姆伯爵夫人没有客气的推辞,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还难掩好奇的四处打量张望,大概对女皇的生活环境很是新奇。虽然她进宫之后搅得四处都不得安宁,陆楠并没有多么的关注她,她很少有机会接近陆楠,更别说进入她的房间了。 侍女们给她送上了饮料和果汁,伯爵夫人拿起那个陶瓷茶杯仔仔细细的观赏了一番,眼睛发亮的称赞道:“多么细腻的手感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瓷器吗,据说只有遥远的东方才能生产,我还是到了王都后才有机会见到实物,果然比那些木桶和铜杯子漂亮多了。” 一边的侍女们见状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细微表情间露出了几丝不屑。到底是野蛮的北方人,连个瓷杯子都大惊小怪,哪怕穿得人模人样像个上等人,骨子里依旧还是粗俗没见识的蛮子。 陆楠却见怪不怪,她早就知道这位伯爵夫人的做派。虽然以陆楠的标准哪怕是帝国的王都也一样落后无趣,可是比起北方那些常年大风大雪的地方还是好多了。图库姆伯爵夫人还是进了宫廷后才开始模仿其他贵妇人的穿衣打扮,之前她可还穿着皮毛的外套,胸前挂着动物骨头的项链呢。但陆楠还是不会因此而轻视她,也许这些都是故意表现出来降低她戒心的呢。她的丈夫图库姆伯爵——或者应该叫他大酋长,图库姆伯爵这个称号是帝国加封的——最近几年在北方干了不少大事,俨然是诸多小酋长的首领。陆楠很难相信这样的男人会娶一个空有美貌的老婆,还放心的送进王宫里面。 “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位夫人根本就不是伯爵的妻子,看长相她明显带着一股吉普赛的味道,是个混血没跑了。按照现在的观点,异教徒混血儿都是卑贱低下的,没哪个贵族会愿意娶混血当老婆……对了,搞不好是专门送来糊弄人顺便刺探情报的。” 回想了一下接见时见过的图库姆伯爵本人,哪怕他长得并不出色堪称平庸,表现得更像是个地主而不是领导一方的大人物,陆楠也不敢轻视,心里暗自嘀咕着。 伯爵夫人恋恋不舍的摩挲着那只杯子,表现得十分喜爱,换个东西陆楠也许就大方的直接送给她了。但是哪怕身为女皇,瓷器依旧十分珍贵,她身边也就仅仅两套而已,缺了一个就没法成套了,于是陆楠假装没看懂,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后就暗示伯爵夫人可以告退了。 伯爵夫人离开后几个侍女一边收拾茶具一边小声的议论起来。 “看到她那时候的眼神没有,还是伯爵夫人呢,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人,简直都恨不得把杯子揣进衣服里带走。” “我就很讨厌她,妖里妖气,整天勾引着男人围着裙子转,呸,真是下贱。” “哼,她的丈夫从来都不管管自己老婆,听人说有一次他撞到了伯爵夫人偷情,不但没有生气,还客客气气的亲自送奸夫出门,什么男人啊,果然是不知廉耻的北方蛮子。” 陆楠没有去管侍女们的议论,还装出一副没注意的表情,实际上听得还蛮起劲的。通过这些描述她再次肯定这对夫妻肯定有问题,那位北方伯爵搞不好另有图谋。按理说她应该想办法监视打探一番,但现在她身边可靠的人手都派出去干其他事情了,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人。而且她马上就要结婚,一堆事情缠着不放,连睡觉都快没时间了,这件事只能暂且往后放一放。 无意之中她看见了挂在卧室另一头的结婚礼服,哪怕陆楠并不想太重视这件婚事,但身为女人该有的虚荣心她依旧无法避免,所以最后在礼服的问题上她没有敷衍了事,真真切切的花大价钱做了一件华丽无比的长摆大裙子。 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结婚,却要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甚至称得上充满敌意的男人,陆楠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事到临头还是有点伤感。抱着一份微妙的心态,她不顾诸多反对意见,硬是亲自画图设计,仿照现代婚纱的样式做了一件纯白的礼服,还配上了拖地的长头纱,这些无疑都是不符合时下习俗的。幸好他们丧服都是黑色,所以还没人拿不吉利一类的时期说嘴,只是免不了嘀咕女皇奇奇怪怪的行事,不做紫色红色的礼服,偏要弄件什么颜色都没有的白裙子。 不过裙子做好后见过的女人都赞不绝口,恨不得能亲自穿上试试。哪怕现在的工艺条件不能和现代相比,但在金钱和权力的支持下,动用了几十个裁缝,竭力的完成了陆楠的要求。除了一些细节,大体上这件礼服不比陆楠见过的很多婚纱差。况且上面的珍珠宝石以及水晶可都是真货,这一点又是那些千把块的婚纱没法比较的了。 见陆楠一直盯着那件礼服,有侍女小心的问:“您想穿上试试吗,陛下?” 摇了摇头,陆楠可没兴趣自我折磨,和大多数礼服一样,这件纯白的婚纱同样只能是一次性的东西。虽然陆楠很喜欢这条充满现代设计元素的裙子,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什么好心情,她只觉得烦躁不安。 “我出去透透气。” 还没到冬天,但是为了抵御夜间骤降的温度,室内早就燃起了壁炉,陆楠觉得屋子里太过闷热让她呼吸困难,随便捡了一件足够厚的长袍披上,推开落地门到了阳台上,嘱咐侍女们都不要跟来。 外面的空气十分寒冷,陆楠一出来就顿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紧了双臂。天上的月亮洒下一层银色的光幕,映在白色大理石的阳台上,活像镀上了一层白色的寒霜。看着庭院下方因为落叶大部分变得光秃秃的树木花草,让人无端的升起一股感伤。陆楠抬头看着遥远的月亮,从嘴里呼出的气息因为寒冷变成了白色的烟雾。行宫四处都灯火通明,还能隐约听到士兵走动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有人说笑。而远处更是有着数不清的灯火,热闹的音乐和喧哗声哪怕隔得那么远还是能传进耳朵。那是无数贵族在举行宴会尽情享乐,连绵不断的烛火照亮了夜空,几乎可以和天上的星星交相映辉。 但陆楠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她不顾寒冷半趴在冰凉的栏杆上,那过低的温度让人冷得全身一颤,却奇妙的让她有一种活着的感觉。她发现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陆楠还是克洛泰丝。她很害怕,即便有一天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她却再也无法做回以前那个陆楠。 “陛下?” 正当她满心矛盾无比纠结的时候,下方庭院里有人轻轻的叫了她一声,陆楠反射性的抬头站直,却看见阿弗里正站在阳台的阴影处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从他的打扮推断,他应该是秉承惯例又在这座临时的王宫里以军官的身份值夜班了。 陆楠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晚上好,阿弗里卿,不是和您说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吗,以您现在的身份不需要值夜班的……” 由于行宫也就三层楼,哪怕位于顶楼,以陆楠目前的视力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阿弗里皱起了眉头。他一脸严肃的问:“您怎么了,陛下,外面很冷,却穿得那么少的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您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眼下中庭里并没有其他人,虽然不远处有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远远看见阿弗里正和陆楠一上一下的说话,他们很识相的没有靠近,早就避开了。陆楠苦笑了一下,不是很想回应阿弗里难得的关切。 “没事,我很好,您别太辛苦,早点回去睡觉吧。” “是因为马上举行的婚礼吗?” 阿弗里忽然很突兀的问,按照他的性格,这样私人且僭越的问题就不应该出自他的口里。阿弗里自己像是也吃了一惊,但既然已经问了出来,他倒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执着的看向陆楠,等待她的回答。 “这叫我怎么回答您呢……如果我……算了。” 陆楠无奈的笑了笑,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跟诺曼底公爵关系冷淡,纯粹是政治联姻,但她也绝对不可能把这种事主动说出口。有短暂的一瞬间,她很想问问阿弗里,假如她取消和诺曼底公爵的婚约,他愿意成为自己的王夫吗。嫁人是女皇必须承担的一个义务的话,她宁可嫁给阿弗里,起码他可以给人足够的安全感。然而陆楠也就想想,她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阿弗里就算是真答应,她也不会嫁给他。他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作为女皇也许他们还能维持君臣的关系,倘若成了夫妻,怕不是分分钟惨剧。 “晚安。” 最后对下面的骑士微微点了下头,陆楠便转身回到了房间,一边的侍女急忙去锁门。她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回头奇怪的对陆楠说:“陛下,我看见阿弗里阁下还没走,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要不要去催促一下,让他赶紧离开,毕竟……这种时间站在您卧室下方,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去吧。” 陆楠已经躺到了床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第252章 “陛下?陛下?” 被压得很低的女声将陆楠从混乱的梦境中唤醒,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紫色的床顶帷帐,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神。刚刚在梦里她已经回到了现代自己的家中,正在跟骂骂咧咧抱怨她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的老妈顶嘴。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回去,还是留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陆楠在巨大的失落中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您醒了吗?” 等候在帷帐外的女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不禁焦急的再次出声询问。陆楠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那个女人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您该起床了,今天可是您的婚礼呀。” 说着她就动手卷起了帷帐,陆楠被烛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反射性的伸手挡了一下。窗外还黑漆漆的,按照现在的季节推断,绝对不超过凌晨四点,陆楠没好气的想这也能叫时间不早了?昨晚上她心情不好翻来覆去好一阵才睡着,算下来的话她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来,赶紧披上衣服,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后面您恐怕就没机会喝水吃东西了,而且不能吃太多,穿着结婚礼服是很不方便去厕所的。” 说话的女人三十来岁,长着一张很和善的圆脸,下巴足足有三层。这位女士虽然只是个男爵夫人,但一直担任教导皇室女性礼仪的工作。按照传统,她要全程伴随陆楠完成婚礼。只不过因为平时她们来往不多,陆楠又显然不是那种脾气柔软很好说话的类型,男爵夫人没敢在她面前摆架子,一直都客气恭敬得过分。 在她的搀扶下陆楠从床上下来,离开卧室到了外面的房间,那里早就等着一长溜的侍女,也难为她们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还能保持安静不发出声音。房间原本是用来充当待客室用的,不过为了方便婚礼,里面的家具都被提前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几张椅子,以及堆放得满满当当的各式服装以及珠宝盒。 陆楠草草的洗脸漱口,再吃了一点牛奶煮的燕麦,就算是完成了准备工作。侍女们一拥而上,熟练的把她脱得只留下内衣,便开始了繁琐复杂的礼服穿戴。由于这件结婚礼服的造型尤其麻烦,简直是一层一层缝到陆楠身上的,她百无聊赖的站在屋子中间,扶着一个侍女的手,像是个木桩子一样任人摆布,时不时还因为瞌睡打出长长的哈欠。 那位最忙碌的男爵夫人原本还想说些恭维话来讨好陆楠,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敢多嘴,只能闷头和其他侍女一起忙碌。只是她心里免不得嘀咕,到底是政治联姻,女皇脸上一丝高兴的表情都找不到,哪里像是要结婚,简直像是去送葬。 陆楠迷迷糊糊的瞌睡了一会儿终于稍微回过神清醒了一些,她也觉得室内这片沉寂太过诡异了,清了清嗓子,主动开了个话头:“我听到外面不少人在走来走去,还挺吵闹的,这么早他们就开始准备了吗。其实不必这样,反正正式举行婚宴要等到我和公爵从教堂回来再说。” 男爵夫人总算是找到了切入点,忙不迭的回答道:“这是陛下的仁慈,不过已经有很多夫人到了行宫,准备陪同陛下一起出发去教堂,不能让她们只是干站着啊。” 陆楠闻言忍不住又看了看还是黑漆漆的窗外,心想这些夫人都不睡觉的吗。想想她们恐怕就没怎么休息,凌晨一两点起来梳妆打扮,再急匆匆的赶到行宫,还得在外面罚站几个小时,仅仅为了当个随行人员,陆楠微妙的产生了一点平衡感,至少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 “露易丝,带几位小姐过去招呼一下诸位夫人,给她们安排一下茶水点心,别让她们太拘谨。” 好歹是自己结婚,不想因此落下什么埋怨,陆楠吩咐了一句。露易丝赶紧答应下来,带着几位平时关系比较好的贵族小姐出去了。 说完这些后陆楠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就此闭目养神不再说话,让好不容易想了一肚子奉承话的男爵夫人差点没憋死。错过了和女皇陛下拉关系套近乎的机会让她有些沮丧,不过想想这次婚礼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资格进来为女皇梳妆打扮,她不免又有几分洋洋自得。只是她不知道,陆楠仅仅是讨厌被一群陌生女人脱光还摸来摸去才严厉拒绝了帝国的出嫁传统。按照习俗,出嫁的新娘要在娘家先穿戴打扮好,到了夫家后由夫家的女性亲属脱掉所有衣物首饰,再换上全新的一套,以此来表示从此新娘完全属于丈夫。陆楠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被这么折腾。 穿衣梳头化妆打扮,等到终于收拾得差不多,陆楠都已经小小的睡了一觉,而窗外也天光大亮,沸沸扬扬的人声还有音乐声混杂在一起,时不时还能听到马嘶,可以想象行宫外面肯定早就水泄不通,比菜市场还热闹。 “好了,陛下,您亲自看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男爵夫人和几个侍女殷勤的把那面大镜子挪动转向陆楠,陆楠看了几眼,跟婚姻爱情毫无关系,但确实很美。男爵夫人巧妙的掩盖了她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以及一群侍女们提前精心保养了几个月的皮肤,镜子里的陆楠白得几乎都要发光了。那身雪白的拖地礼服加上她梳得顺溜溜的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恍如动画片里的公主,而在脖子耳朵以及头顶闪烁的昂贵宝石首饰也足以让任何新娘羡慕不已。 作为女人,当然会幻想憧憬自己出嫁的场景,只是陆楠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会是这样。她毫无任何激动和幸福的感觉,哪怕穿戴得再美再好看,心里也只有一片例行公事的麻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厌倦了演戏的演员,强打精神要在一场盛大好戏里完成自己的角色。 “嗯,很好,非常完美,谢谢。” 陆楠听见自己用一种很高兴的声音回答,同时镜子里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微笑。那是无数次她在香槟公爵脸上见到过的虚伪面具,原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到香槟公爵影响的呀,至少这个笑容跟他简直如出一辙。 侍女们小心翼翼的扶正了她头上由钻石和珍珠打造的头冠,捧起那条长长的白色头纱,戴好并且整理了一番。从镜子里陆楠看见了侍女们羡慕而闪亮的眼睛,大概在她们看来,此刻的陆楠是多么的幸福,恨不得能够取而代之。男爵夫人啧啧赞叹,围着陆楠转了几圈最后做最后的检查,并且说道:“我想有幸参加婚礼见到陛下的女人一定会很后悔,当初自己的婚礼也应该学着陛下做这么一身礼服的。可以肯定以后帝国的女人出嫁都会模仿陛下的打扮,再也不穿那些红色紫色的裙子了。” “是吗,这样的话裁缝肯定高兴坏了。” 客气的应付了一下男爵夫人的奉承,陆楠被束腰绑得很难受,默默的伸手扯了几下,企图让自己舒服一点。她正想抓紧时间去坐着休息休息,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同时无数号角齐声鸣响,震得地板都在微微颤抖。那个叫贝尔的侍女一溜烟的扑倒外面阳台上看了几眼,涨红着脸飞奔回来,激动的喊:“陛下,是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来了。” 虽然陆楠很想摆出个呵呵脸回答一句“哦”,但考虑到大局和身份她还是努力的表现出了高兴的样子。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不存在什么新郎还要来迎接新娘的设定。平民结婚没钱搞那么大排场,大家互相通知一番,去领主那个请求批准,回来后一起吃个饭喝个酒就算成了——真以为是个谁都有资格去教堂请神父主持婚礼的吗。贵族方面通常都是新郎等在教堂,新娘自己驱车前往,完成婚礼后大家一起回新郎家中,然后是一番乱七八糟的仪式以及没完没了的喝酒跳舞。 可陆楠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她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去教堂而诺曼底公爵大模大样的等着。所以经过一番反复的讨论撕扯,最后才和诺曼底公爵那边达成共识,让他亲自坐着马车来迎接陆楠表示尊重。 诺曼底公爵的到来犹如给在场所有人打了一针鸡血,陆楠很想吐槽又不是她们嫁人,兴奋个什么劲儿。但她还是随大流的在簇拥下拖着沉重的礼服小心的出了房间下楼。哪怕她是女皇,诺曼底公爵亲自来迎接在当时看来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举动了。像现代结婚那样还要新郎过来找鞋发誓背着媳妇下楼啥的想都别想,不过陆楠也不想跟诺曼底公爵搞那些没用的东西,她只想赶紧完成婚礼,结束这荒唐的闹剧。 跟加冕时候差不多的排场,依旧到处都是打扮得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贵妇,唯一不同的是她们脸上不再显得那么的恭敬和卑微,而是喜气洋洋,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陆楠这身结婚礼服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还是第一次在大众亮相,她本以为违反了习俗,会跟当年她公开和男人一样穿裤子招致大量反对,不过却迎来了一片好评和赞美。贵妇人们争先恐后的送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奉承,苦于她们大多数都没什么文化更没有读过书,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宛如天使”,“圣洁高贵”,“无与伦比”。 不过有一点她们倒是异口同声的表示以后自己的女儿出嫁也一定要跟陛下一样做一身白色的礼服再配上长长的头纱。陆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依稀记得好像西方穿白色婚纱的习惯是从维多利亚女王开始的,自己算不算剽窃了女王的创意? 为了确保安全,早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跟随在陆楠身边,极力挡开那些蜂拥而至的贵妇,但陆楠依旧觉得自己简直脚不沾地被人群带着挤着出了行宫大门。才走了这么短的距离,她觉得脸上的肌肉笑得都要僵硬了。而行宫外黑压压一片人头以及雨点般抛来的花朵还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更是让她瞬间想掉头回去。 然而她只是拼命站稳,保持端庄优雅的微笑,在身边几位夫人的搀扶下仪态十足的对着人群挥手致意。而台阶下同样一身夸张奢华礼服的诺曼底公爵等候在那里,他终于没有和以往一样看到陆楠就摆出一张冷脸,而是扯动脸颊的肌肉,挤出了一个笑容。 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步骤,陆楠缓缓沿着台阶走下,而诺曼底公爵可能是受不了她慢吞吞的速度,主动迎了上来,弯腰对她深深鞠躬,并且捧起她伸出的手,在带着手套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围观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了恍如地动山摇的掌声以及欢呼,更多的花朵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大有要把他们活埋的架势。诺曼底公爵走到和陆楠并肩的位置,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向装饰一新的婚礼马车。虽然他们此刻脸上都带着好像很明媚的微笑,但从头到尾他们压根儿就一句话都懒得说。 仔细想想,自从诺曼底公爵为了结婚赶到王都,陆楠仅仅见过他一次。大多数时间他都呆在巴赛尔公爵——或者说是西法兰国王的身边,精心照料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份真情打动了上天,医生断言活不过几天的国王硬是拖到了陆楠结婚都没断气。要不是看他基本都处于昏迷之中偶尔才清醒,而且瘦得已经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看着都吓人,陆楠真的会认为当初这家伙是在装病给自己下套。 在欢呼和花朵中她瞟了一眼诺曼底公爵,这个自己合法的丈夫,除了一张毫无破绽的笑脸外她什么都没看到。陆楠心想大概他和自己一样也很不耐烦吧,几天前她那位堂兄就已经进入了彻底的深度昏迷,连水都喂不进去了,随时有可能死去。诺曼底公爵恐怕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国王身边,哪有什么心情跟她结婚。 陆楠倒不至于因此就记恨公爵,她其实还蛮同情他,但……就是感觉十分操蛋。 她再一次理解到诺曼底公爵对自己毫无好感,在走向马车的时候,她从大多数男人的表情里收获了数不清的赞美和惊艳。起码她这个身体还是有几分姿色,加之女皇这个炫目的光环,恐怕在场的男人都恨不得此刻站在陆楠身边的男人是自己——当然他们愿不愿意和诺曼底公爵一样付出昂贵的代价就不一定了。可是诺曼底公爵的眼底只有一片冰冷,他看着陆楠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一块石头,一片树叶。这一刻陆楠便明白,这场婚礼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走到了马车边上,不等诺曼底公爵伸手,一个穿着帝国样式盔甲的骑士就抢先一步为陆楠打开了车门。陆楠客气的道了声谢,正想扶着骑士的手上车,但无意中看到骑士的脸庞时她不禁愣了一下。 “咦,怎么——” 顾忌着身边全是人,陆楠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她深深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高大骑士,便埋头进入了马车车厢。 音乐更加癫狂的奏响,长长的车队陆续出发,同时还有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欢呼。陆楠端坐在马车里,和诺曼底公爵隔得远远的,两人分别坐在靠窗的两端,对着外面的人群挥手。 陆楠很想回头望一眼,但她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她觉得有点讽刺,假如阿弗里早那么一点点表露出这种迹象,哪怕希望渺茫,她也肯定会努力一下。六块领地当然很重要,但倘若换来一个忠诚不二且能力卓越的丈夫,陆楠觉得挺值。起码现在一看到诺曼底公爵那冷冰冰的表情,她就预感到未来会有多么大的麻烦。 “真是可惜呀。” 她在心中轻轻了叹息了一声。 第253章 举行婚礼的教堂正是当初陆楠举行加冕仪式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这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属于皇家专用,只有在皇家举行盛大典礼的时候才会彻底打开三扇大门,并且敲响那座同样古老的大钟。陆楠和诺曼底公爵从马车上下来后就沿着铺设好的地毯一起步入教堂,教廷专门派遣而来的几名枢机主教早已等候多时,甚至都没有自持身份的亲自出来迎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容。 原本按照传统,应该是诺曼底公爵等候在祭坛之前,由陆楠的父亲或者男性长辈拉着她的手送到新郎身边。但是诺曼底公爵都亲自去迎接了,陆楠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父亲早就去世,唯一有资格能拉她手的只有东法兰国王。可是老国王由于一些关系并不想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和陆楠关系密切,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皇室还有不少远亲,他们可没那么大胆子来当女皇的长辈,最后只能让新人一起并肩走到祭坛,算是把这一关给敷衍过去。 在庄严肃穆的音乐中,陆楠战战兢兢的扶着一边男爵夫人的手,一边拖着沉重的裙摆以及长长的头纱,勉强保持仪态的缓缓前行。诺曼底公爵相较而言就轻松多了,可哪怕是在这种场合他都不愿意主动分担一下陆楠的辛苦,和她隔了足足有半米的距离,事不关己般走在另一边,让陆楠恨得牙根直痒痒。 可惜她不能操起手里的花束劈头盖脸的砸在新郎身上,只能咬着牙保持笑容,心里暗暗发誓这笔账她记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陆楠足足走了快十分钟,等终于走到祭坛前时,她早已满头大汗,男爵夫人眼疾手快借着为她整理头纱的机会飞快的用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和鼻梁,免得汗水留下来有碍仪表,虽然大多数宾客都位于陆楠身后,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担任证婚人的枢机主教举起了双手,音乐瞬间停下,而观礼的宾客们也站了起来,除了轻微的几声咳嗽和衣物摩挲声,宽阔的大厅内鸦雀无声。 “在圣父,圣子,以及圣灵的见证下,今天在此举行歌兰家族克洛泰丝以及萨里安家族爱德华的婚礼,从今天开始,他们将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 他开始呱啦呱啦的说起了婚礼常见的那一套说辞,陆楠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厅里浓郁的熏香让她鼻腔发痒很想打喷嚏。她抬头望着主教身后巨大的圣像,上面天父的面孔正带着怜悯的表情俯视着众人,仿佛已经看穿这场婚姻的本质。 “早知道当初就真的该听我妈的话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搞得现在心里不上不下,总觉得亏了似的。” 原本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结婚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但到底她还是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冷冰冰对自己充满厌恶的男人,陆楠心里多少有些惆怅和失落。就算早就将爱情当做筹码出卖给了魔鬼,她到底是个女人而不是机器,心中依旧有一点点对婚礼的向往。她觉得比起诺曼底公爵,即便嫁给香槟公爵或者安茹公爵都不会如同此刻般让人浑身难受。起码她不讨厌那两个男人,而他们也对自己或多或少有一点点好感和欣赏。 盛大的仪式,满堂的宾客,华丽的礼服,这一切都很美好,可身边的人不对,瞬间什么都变了味儿。出卖自己的滋味终究还是让陆楠泛起了一丝苦涩。她似乎并不像预期那样坚硬到毫无破绽。 只是假如时光倒转可以重新选择,多半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诺曼底公爵的求婚吧。 主教终于念完了冗长的祝词,再次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用整个大厅都能听到的声音响亮的问:“在座诸位有谁对这桩婚姻有异议吗?有谁认为他们有所隐瞒,或者对天主不诚实吗?” 当然,没有人跳出来搭话,主教也就是走个过场。 之后也没有如同陆楠以为的那样会分别询问新娘和新郎,就像是电影上演的那样,要求彼此发誓说出我愿意,主教直接宣布:“在天主的见证下婚礼正式成立,请新郎亲吻自己的妻子吧。” 虽然知道这桩婚姻里自己才是掌握更大主动权的一方,骤然听到自己脑袋上被冠上了“某人妻子”这桩名号,陆楠还是一阵不爽。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仰起头,等待诺曼底公爵的亲吻。而对方都没有吻她的嘴唇,只是敷衍的在她唇角飞快的沾了一下。看他的表情,就差立刻掏出手帕来擦嘴了,这更叫陆楠怒火中烧。 除了恼怒诺曼底公爵不识相之外,还有一丝自尊受挫的愤怒。她自认自己也算是个不错的美人,身边更是追求者无数。确实很多男人是冲着她的地位和权力来的,但不乏一大部分是单纯迷恋她本人而已。连香槟公爵那样见多识广的花花公子都对她挺上心的,阿弗里那样貌似毫无私心的骑士在面对她时都产生了不小的波澜。区区一个诺曼底公爵,凭什么对她如避蛇蝎,好像碰一下都弄脏了自己的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陆楠自嘲的想,还好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会因为一时的气愤而产生要让诺曼底公爵爱上自己再甩了他好报复的想法。反正他这种态度见怪不怪,她又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好感才和他结婚的。 至此仪式就算结束了,虽然是女皇的婚礼,大致流程还是其他贵族一样,大家一起转移阵地回到陆楠现居的行宫,举行盛大的宴会和舞会,跳舞跳到第二天天亮,同时必须喝得烂醉如泥。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教堂,无数马车跟在那辆皇室马车后赶赴行宫,把外面特地扩宽的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弗兰德斯公爵早就调来了几百个侍从,而一切宴会和舞会的准备工作也妥妥当当。陆楠自然不用去操心过问宴会和宾客的事情,她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回到了房间,赶紧的梳洗补妆,重新梳头。 她在这边折腾的时候,通过近在咫尺的走廊,听到对面的房间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那是诺曼底公爵也带着自己的仆人和随从上楼来了。按照贵族的习惯,夫妻一般都有各自的房间,不是天天都睡一张床的。陆楠纵然满心不悦,还是得给诺曼底公爵准备好一连串的套房供其使用。原本这种房间都是连接在一起,最多中间开一扇门,方便夫妻想一起睡觉造人的时候避开仆人。但陆楠和诺曼底公爵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隔着走廊的对门。想必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两人绝对不会主动进入对方的卧室吧。 因为不想和诺曼底公爵打照面,陆楠整理好仪表后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磨磨蹭蹭的在屋里跟几个侍女聊天。反正想来没谁敢来催促她下去招待客人什么的。只是没一会儿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在外面敲门,贝尔过去打开门一看,是一位四十来岁,仪表堂堂的中年绅士。陆楠见过他好几次,认出他正是诺曼底公爵身边的近侍,也是他的头号管事。 “请进吧,塞米尔先生。” 陆楠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这位中年绅士沉稳的走进房间,没有抬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用充满磁性堪比电台主播的声音问:“陛下,公爵让我来问问您,您是打算和他一起待会儿下去呢,还是分开下去。” 陆楠一边在心里吐槽诺曼底公爵怕不是个真基佬,身边的仆人居然是个帅大叔,一边又满是讥讽的想不愧是高端大气的贵族婚姻,打冷战还能派仆人传话,估计未来他们之间也就只能靠这种方式交流了。 懒得看诺曼底公爵的冷脸,陆楠微笑着说:“如果公爵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不介意一会儿分开行动。” 此言一出,屋里的女人们无不面面相觑,只是没人敢吭声而已。倒是塞米尔先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无比的镇定,脸上一丝异色都看不出来,还是那么的沉稳。 “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回禀公爵。如果您之后有什么吩咐和需要,请务必给予我一个效劳的机会。” 说完他就再次弯腰行礼,规规矩矩的倒着退出了房间,还识趣的关好了门。陆楠松了口气,觉得起码诺曼底公爵主动给了个台阶,她可以不必勉强跟他捆绑在一起了。 一扭头看见男爵夫人满脸不赞同,一副有话想说却又憋得很辛苦的表情。陆楠都能轻易猜出她此刻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劝劝她,不要在刚刚结婚的第一天就对丈夫如此敷衍冷淡,会影响感情之类的巴拉巴拉。可陆楠又不需要依靠丈夫的宠爱才能维持地位和身份,所以诺曼底公爵爱咋地就咋地吧。他要是真凑上来想和陆楠培养感情,陆楠才会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呢。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楼去。” 既然诺曼底公爵派人来询问,肯定会避开陆楠,陆楠从善如流的打算去下楼亮个相。这时男爵夫人终于憋不住了,一脸尴尬的问:“可是,陛下,您不和公爵一起下楼的话,一会儿舞会开场第一支舞要和谁跳啊?” 陆楠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想和谁跳就和谁跳。” “可、可是……一般都是和自己丈夫跳的呀……” 男爵夫人还想做一下最后的努力,哪怕她嘴里没说,从她的眼神以及表情,陆楠能感受到她的一些未尽之言,无非是觉得她太不和顺了,即便是女皇,嫁了人也应该多照顾一下丈夫的情绪啊。 这就是陆楠讨厌男爵夫人,宁可和贝赫伦夫人演来演去也不想理睬她的原因。其实男爵夫人在贵族一派里挺有影响力,算是个老牌贵族,爵位不高不代表她地位不高。但陆楠实在是不想让这么一个人呆在自己的身边。 陆楠不冷不热的顶了她一句:“我是皇帝,不是一般人,只要我高兴,和香槟公爵跳都行。” 男爵夫人被噎得一张脸又红又白,到底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选择了沉默。谁不知道香槟公爵是这位陛下的情夫。倘若陆楠真的在自己婚宴上和情夫跳第一支舞,哪怕很荒唐,除了她的丈夫,谁又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公开顶撞女皇,自讨没趣? 陆楠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闹起来被人看笑话,没有再多话,继续往楼下走。可是没走几步男爵夫人还是有点忍不住,嘟囔着说:“陛下,要不我去催促一下公爵,让他早点下来吧。” “随便。” 陆楠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完全是男爵夫人和陆楠不熟,不知道她的性子。一般她说出随便两个字的时候基本代表着她已经很恼怒了。至少此刻她身边的侍女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用敬佩的表情看着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如蒙大赦,提着裙子一溜烟的去了,陆楠到底没忍住,哼了一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诺曼底公爵的仆人,有些人真是令人恶心,别人开没开口,自己就抢着跪下了。” 没人敢接这话,只有胆子大而且心眼少的露易丝大大咧咧的笑着说:“您放心吧,陛下,反正我们肯定都是百分百忠于您的,哪怕公爵大人是您的丈夫,想要从我们嘴里打听什么,完全是做梦。而且我们才不会听他的使唤呢。” 听她这么说陆楠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伸手点了点露易丝的额头,宠溺的笑了笑。 “还是你最乖最听话。” 走了两步陆楠忽然想起了关在房间里的拉比,可怜这姑娘因为外形的关系没法出席婚礼只能一个人呆着。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沉迷研究数学,估计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个。陆楠怕她看起书来又忘记吃东西和休息搞坏身体,嘱咐了一下露易丝。 “记得时不时去看看拉比,别忘了给她送吃的和喝的。要是她愿意的话,一会儿把阳台的门打开,让她去外面,哪怕只是吹吹风看看人群也比整天憋在屋里好。”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盯着拉比小姐的,快下去吧陛下,我已经看见弗兰德斯公爵站在楼梯口瞪您了。” 露易丝回以一个俏皮的微笑,轻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254章 经历了男爵夫人这场小小的不快,陆楠纵然满心不耐烦,还是得重整表情,带着一脸欣然愉悦的笑容以及一堆侍女随从重新出现在了一楼举行宴会的大厅里。那里早就酒气熏天,男男女女伴随着音乐纵情狂欢,喝得一个个面红耳赤,活像他们才是今天举行婚礼的主角。见到陆楠居然一个人单独出现而没有看见新郎的身影,宾客们都很识相的集体忽略了这一点,举起酒杯对着陆楠高呼“女皇万岁”。 陆楠左顾右盼,不断的点头示意,笑得无比的璀璨。由于这是庆祝她结婚的婚宴,而作为被众人祝福的新娘,此刻她也不太好摆出平时的女皇架子拒绝过多人的接近。一时间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想挤过来对她送上结婚祝福,同时不乏一些年轻英俊的男士带着或真或假的惆怅表情,一边亲吻她的手一边幽怨的说上几句悲伤的话,大概就是“陛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好伤心”之类的。换做同时代的东方能直接把这些人打出去,但在这里是很常见的场景,说明新娘魅力十足追求者甚众。即便是新郎在场都不好表现得很没风度,况且陆楠还是女皇,更没人敢多嘴多舌。围观的宾客还时不时的起个哄爆出一阵善意的嘲笑,场面倒是还挺融洽的,只是不知道每个人心里是不是和脸上一样真的那么开心了。 陆楠带着礼貌而客套的笑容应付这些跑过来表忠心的追求者,里面不少人她确实有印象,很有几个曾经狂热公开追求过她的贵族男士,但更多的她压根就不认识。反正按照时下的风气,一位体面的贵族男性要是没个爱慕的高贵女士都不好意思见人,所以陆楠并没有多么把这些听起来很热烈很真挚的告白当真,反正他们只是通过自己在刷声望而已。但是见到那位叫做罗兰的年轻小骑士过来时陆楠还是挺愧疚的,这孩子对她确实一片真心。只是陆楠不想将宝贵的机会浪费在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年轻人身上,所以默认了香槟公爵对他私下穿小鞋的举动。 比起当初一起踏上旅途的时候,罗兰瘦了不少,原本饱满的脸颊都整个凹陷了下去,他抿着嘴唇沉默的弯腰在陆楠手背上轻轻一吻,依依不舍的摩挲着她的手心,眼睛里水波闪耀,仿佛是快哭了。 陆楠很是纳闷自己和罗兰私下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而且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有对这个年轻人施加任何暧昧的暗示,鬼才知道罗兰为什么就对她一往情深了。鉴于目前为止她接触的骑士们大多都品行不错,陆楠不想让这个年轻人将感情干耗在自己身上,全程只是客套的微笑,连眼睛都没眨几下,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这个年轻人误会。 大庭广众之下罗兰不敢久久握着陆楠的手,他的眼睛执着的搜寻着陆楠每一寸面部皮肤,最后只能颓然退下。可是在场的宾客们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会看不出他神情有异。他们一个个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笑容满面,私下却在互相挤眉弄眼的暗示,大概觉得这又是女皇陛下在外面欠下的一笔风流债。 说到风流债,最要命的那个终于慢吞吞的挤了过来,一看见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香槟公爵,周围的人群几乎是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即女人们开始用扇子挡住嘴咯咯发笑,男人们也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新郎不在,不然还能围观一场旧爱新欢情人丈夫的好戏。 陆楠一看见香槟公爵在这种时候堂而皇之的跑过来,额角不禁就是一跳。这货跟她玩冷战还没结束,偏偏陆楠忙得要命没空去理睬,只是给他写了封信警告他不要在婚礼上捣乱。虽然明知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真的干出什么引起丑闻的大事,但就怕他那股疯劲儿忽然冒上来。陆楠用严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无言的告诫他别捣乱。 香槟公爵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都在倒腾什么,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显得汁液饱满仿佛吸收了什么邪恶的精气,随时都会满满的溢出来。连陆楠这种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和他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一对上瞬间都感到心率失衡,有点受不了引诱的移开了视线,更别说那些围观的女士们了。年轻的小姐们个个面红耳赤,想要多看几眼这位著名的美男子却又不好意思。贵妇们却没有那么多矜持,眼睛里都要伸出小勾子似的贪婪的注视着香槟公爵,仿佛恨不得立刻将他一口吞下肚。至于其他男士们或者轻蔑或者嫉妒的眼神,那更不用说了。 香槟公爵沐浴在诸多视线中却从容自若,有些人天生就吸引其他人的焦点,他以最优雅的姿态慢吞吞的走到陆楠面前,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不顾陆楠的犹豫硬是强行拉住了她的手。他没有按照礼节弯腰行吻手礼,而是直接将陆楠的手举到自己唇边,一边亲吻一边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如果说以前大多数时候陆楠表现得很尴尬都是装出来的演技,现在她就是真的很尴尬了。 在身边无数人的仿佛等着看什么好戏的直白注视下,她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久久没有放开自己手的香槟公爵:“好了,公爵,请放开吧。” 香槟公爵微微一笑,真的就放开了陆楠的手,他俊美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悲伤,眼睛里也瞬间仿佛荡出了水光,好像是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无比低沉的说:“是的,陛下,我总是服从您一切命令的,不管是什么命令……很抱歉,请原谅我实在无法说出祝福您新婚快乐的话语吧。” 说完他就按着胸口步履踉跄的挤开人群离去,围观群众中不少人发出了满意或者惊讶的轻叹,一些女士用充满爱意与怜悯的视线恋恋不舍的目送他离开,仿佛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安慰这美男子受伤的心。陆楠站在原地,虽然满心愤怒还是得保持微笑——她就知道,这货不演一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气着气着她又感到很好笑,心情也因此变得轻松一些了。哪怕香槟公爵是演的,也极大的满足了陆楠的虚荣心。怎么说呢,就像是背着一个全球限量版爱马仕的包走在大街上一样。有时候香槟公爵虽然装模作样,却也能装得人愉悦无比。到底是个太懂女人心的花花公子呀。 还好没人敢多说什么,只是大家都对今天看到的八卦非常满足,跃跃欲试的很想立刻去跟人大聊特聊。陆楠被满满当当的人群以及冲鼻的香水味弄得渐渐暴躁,耐着性子又和人寒暄客套了一会儿,才在护卫们的保护下慢慢走到了位于大厅上方的御座之前坐下。其实她还想过万一安茹公爵和阿弗里也跑来凑热闹怎么办,可显然她想多了。这两位且不论目前对她抱着何等感情,反正他们不会主动招惹已婚女性的。陆楠在人群里找了半天,硬是没看见他们俩人的影子,感到很是奇怪。 安茹公爵肯定来参加婚礼了,而且以他的身份不可能躲起来还没被人发现。而阿弗里既然担任了她护卫队守卫的职务,按理说也应该在大厅里警戒,不应该看不到人影。陆楠心里生出了警戒,觉得也许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而已。偏偏她现在又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找他们询问,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扮演吉祥物。 原本按照惯例舞会的第一支开场舞应该由她和诺曼底公爵跳的,但是至今诺曼底公爵都不见踪影,也没谁不长眼睛的跑过来询问女皇。宾客们很识趣的跳过了这一环节,伴随着乐队的伴奏开始三三两两的找好舞伴跳舞。陆楠面带微笑的坐在御座之上,心想诺曼底公爵越来越膨胀,她是不是应该再次计划一下杀夫证道的计划。 这时一个穿着全新制服的侍从鬼鬼祟祟的溜过来和外围的守卫们嘀咕了几句,那个守卫听完后犹豫了一下,没敢擅离职守,陆楠见状便示意露易丝过去。露易丝一溜小跑的过去,没一会儿又提着裙子回来,凑在陆楠耳边小声说:“国王陛下好像不太好,公爵说他要陪在那边,就不下来参加婚宴,请您谅解。” 陆楠连气都懒得生,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露易丝咬着嘴唇想安慰她两句,不过到底什么都没说,露出大大的笑脸,趴在御座的扶手上叽叽咕咕的指着下方跳舞宾客,和她说起了一些关于这些人的八卦和笑话,逗得陆楠频频发笑。 倘若换个新娘,可能现在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丈夫居然连结婚宴会都不肯露面,留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众多宾客,传出去怕不是立刻让自己成了个笑话。还好陆楠不必担心这个,宾客们见诺曼底公爵迟迟没有出现,免不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偷偷的对着陆楠的方向指指点点。但还没谁胆子发毛的跑过来自讨没趣。于是陆楠依旧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假装专心欣赏下面宾客跳舞的场景。 宴会进行到一半,差不多开始遵循以往惯例,出现了群魔乱舞的迹象,男人们一个个喝得面色发红,女人们也渐渐放开了矜持。只是碍于这是女皇的婚宴,倒还没人敢公开勾勾搭搭滚成一团,最多嘴上说点带颜色的笑话,打情骂俏几句而已。陆楠已经无聊到想打哈欠了,却不经意看见阿弗里带着一堆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侧门溜了进来,一脸严肃的把守住了大厅所有的出口。而另一头安茹公爵同样带着一队士兵,几个人一组的分散在人群里,显然是在搜寻什么目标。 陆楠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她当然不会以为阿弗里和安茹公爵是要来个逼宫造反,只能解释为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守卫在她身边的护卫们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全部变得警惕起来,并且缩小了防护圈,朝着陆楠的方向靠近。 “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发抖?” 一个护卫无意中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人表现得不太对劲,不光肩膀颤抖,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禁生出了几分警戒,下意识的用手里的武器对着他,小声的问。 那个发抖的护卫忽然抬起头,不等身边的人反应过来,忽然发出了一声嚎叫,便朝着陆楠的方向冲了过来。 “受死吧!” 陆楠只是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便看见站在台阶下方的守卫们哗啦啦的挤到了一起,七手八脚的将一个男人按到在地。一把匕首从那个男人手里滑出,发出了金属撞击声。而这场骚动立刻引起了宾客们的哗然,音乐声戛然而止,到处都是尖叫声。 目睹了这一切,阿弗里面色一变,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这边拼命的赶过来。 陆楠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只是本能的站了起来,和其他人一样朝着发生骚乱的地方望了过去。这时她却忽然听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露易丝尖叫了一声,疯了似的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她用力那么大,一下子就把陆楠推翻在地,脑袋在御座扶手上撞了一下,让她瞬间脑子发蒙的“嗡”了一声。 接来下她听到人群里爆发了更多的尖叫和嘶喊,有个女人在疯狂的大叫“去死吧”,还有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她被露易丝狠狠抱着腰压在她的身体底下,几乎无法动弹。但她却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露易丝身上流到了她的腹部,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没事吧陛下!” 也许只是过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陆楠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肩膀扶了起来,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看到距离自己最多两米的地方,一个侍女打扮的女人被狼狈的按到在地,地上满是血迹。而露易丝则毫无反应的压在她的腿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将她和陆楠的白色礼服染得一片鲜红。 而在露易丝后背上,一把只露出把手的小小匕首正深深插在那里。 第255章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饶是自认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陆楠一时竟然都没反应过来。她被人搀扶着站起身,被蜂拥而至的护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保护,阿弗里动作粗暴的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大概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陆楠有些茫然的盯着依旧躺在地上的露易丝,以及她身下蔓延开的那摊刺眼血迹,直到这时她才像是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露、露易丝——看看她,看看她还活着吗。” 她全靠最基本的反应控制住了声音不要发抖,因为长久以来的经历让她知道无路如何都不要在公开场合表现出怯懦和动摇。然而她的嗓子发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两只手在不断的颤抖。 可是没人理睬露易丝,到处都乱成一片,女人们的尖叫和男人们的叫嚷混杂在一起,要不是所有出口都被事先把守,可能大部分人早就惊恐万状的逃了出去。而陆楠本人也被阿弗里一把抓住肩膀,强行往台阶下拉,看来是打算要先将她带离这片混乱之地。仓皇间陆楠踩到了裙摆差点摔倒,阿弗里直接用一只手将她夹住,靠着身高差异,几乎将陆楠提在半空。 陆楠闭了闭眼睛:“放开!” 阿弗里置若未闻,陆楠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放下我,这是命令!” 随即她挣扎着从骑士的手臂的禁锢里跳下,阿弗里到底不敢强硬的对她,只好松开手,焦急的说:“陛下,这里不安全——” 陆楠没理睬他,推开密密麻麻挤在身边的护卫,拖着裙子走到不知所措的司仪官身边,严厉的说:“立刻让这些人都安静,不要乱喊乱叫!” 司仪官哆嗦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举起手杖拼命敲击地面,嘶声力竭的喊:“安静!安静!不要慌乱!” 一些护卫也跟着一起叫了起来,加上此刻安茹公爵带着不少士兵也在控制混乱,很快大厅里终于安静多了,虽然不少女士还在抽泣,至少没人再乱喊乱跑。 陆楠从露易丝身边站起来,脸上毫无表情,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医学知识也能判断出露易丝已经死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夺走了她的生命。就算没有扎中要害,流了那么多的血,在这个无法进行输血的时代基本就可以判定死亡的结局。 “陛下——” 见她一直沉默,身上白色的礼服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看起来颇为惊心动魄,阿弗里喃喃的叫了她一声,但陆楠依旧没有理睬。她将视线转至仍然被士兵们压制在地上的一男一女。男的长着一张很标准帝国人的面孔,毫无印象。而女的陆楠却不陌生,正是自己侍女中的一个。陆楠怀疑过不少身边的近侍,尤其是经历了那次浴室惊魂后,她虽然装着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派人将那天的那个侍女及其家人严密的监视了起来。可是她却没想到,企图刺杀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身出名门的伯爵小姐。由于这位小姐平时非常爱出风头又争强好胜,陆楠几乎没怎么怀疑过她。 她示意将露易丝的尸体抬下去,缓慢的重新坐回了御座,盯着那两个刺杀未遂的刺客一字一顿的问:“谁派你们来的。” 这时弗兰德斯公爵带着满头大汗挤了过来,见状立刻说道:“陛下,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您的安全最重要,赶紧离开吧。” 下方的宾客们都盯着这边,原本还在愤怒抗议喊着要回去的人也住口了,除了偶尔几声女人的抽泣,大厅里非常安静,都能清晰听到两个刺客粗重的呼吸声。 陆楠瞟了一眼,发现除了还在下面维持秩序顺便监视每一个人的安茹公爵,其他比较重要的大臣领主们都挤到了前方,香槟公爵还想走到她身边,被陆楠以眼神阻止了。她着重看了几眼一脸严肃的孔代公爵,但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他干的。背后的主使者是谁她早就模模糊糊有了答案。 “陛下!” 弗兰德斯公爵警告似的又叫了一声,陆楠估计这老头多半也想到了一些什么,身为首席大臣他不可能不知道陆楠身世的不可告人之处。只是陆楠此刻内心充满了冰冷的怒火,她毫无畏惧。 “天主在上,不管这些人出于任何理由来行刺,我都问心无愧,不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审问。还是说以为玩弄这些手段就可以吓到我了吗。” 陆楠用冰冷的声音说,同时凌厉的环顾四周,几乎没有几个人敢和她对视,连孔代公爵都有点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接上他们的下巴,我要直接询问。” 那两个刺客呜呜咽咽,语不成声,下巴早就被压制他们的守卫们卸掉了,陆楠朝那边抬了下手,命令的说。几个守卫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确保他们无法挣脱束缚的前提下“咔嚓”一声将他们的下颚装了回去。 那个男的刺客早就面色惨白魂不附体,嘴里胡言乱语不知道在嚷嚷什么,倒是那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少女抬起因为被殴打而满是血污的脸,不屑的对着陆楠吐了口唾沫,随即被一拳打在鼻子上,发出了吃痛的闷哼。 “回答女皇陛下的问题,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守卫踩着她的头厉声吼道。 没想到那个少女竟然意外的硬气,呸了一声吐出几颗松动的牙齿,含混不清的骂道:“是神派我们来制裁这个暴君的!歌兰家的人都该死!” 听她这样咒骂守卫们大怒,顿时对她拳打脚踢,陆楠怕刺客被直接打死,再次挥手示意停下。然而这次不管怎么恐吓殴打,少女都一声不吭,只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死死瞪着陆楠。 “我很好奇,一位出身贵族的小姐,为何会变成刺客。我记得她的父亲是蒂姆伯爵吧。” 一只手托着下巴,陆楠冷冷的说。 下方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嗡嗡嗡嗡的议论声,不少人也认出了这位伯爵小姐,也感到十分的奇怪。虽然刺杀这种事情在宫廷里并不罕见,可现在还没有什么涉及生死的争斗啊。并且蒂姆伯爵平时颇为低调,也不像是投靠了哪方势力的样子。况且除非到了迫不得已,谁会那么傻乎乎的直接让直系家族成员去参与暗杀啊,还是在这种盛大的场合。 可怜的王城卫队长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虽然此刻就站在距离陆楠不远的地方,早就一脸惨白满身大汗,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了。倒是路德维希站出来鞠了个躬,低声说:“陛下,请允许我立刻带兵去抓捕蒂姆伯爵一家。” 陆楠点了点头,路德维希匆匆离去。不过陆楠觉得多半是抓不到什么人了,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早就人去楼空。 “陛下,关于这次的刺杀我有一些事情想私下向您禀报。” 安茹公爵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台阶下面,还是带着那副惯有的表情,压低声音说。 “不需要私下,就在这里说出来,我相信不少人肯定都很好奇,也许还有人觉得和当初卡洛曼事件一样,其实是我自己策划的好戏,就是为了栽赃陷害某个看不顺眼的大臣呢。” 看着孔代公爵和他身边的几个人,陆楠冷笑着说。 安茹公爵微微的叹了口气。 “最近一段时间接到了消息,一直都在追查一个信奉北方邪神的组织,并且得知他们暗中计划要趁着陛下举行结婚典礼的时机进行刺杀。我只知道他们在陛下的护卫里混进了奸细,却没想到竟然还隐藏了其他的杀手。其实之前我就查出过蒂姆伯爵祖上带着一些北方部落的血脉,他们全家好像对天主也不算太虔诚,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们有可能还保留着异端的信仰,暗地里崇拜邪神,甚至计划了对陛下的刺杀——这都是我的失职,请陛下给予处罚。” 陆楠摇了摇头:“您又不是负责王城安全的大臣,这件事不需要您来负责,要不是您及时带人赶到,也许我早就死在了刺客的手里——” 一边传来“噗通”一声,原来是王城卫队长承受不住直接晕倒在地,但是身边的人纷纷让开,没人过来扶他。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卫队长算是当到头了。由于他和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富瓦伯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刻这两个人虽然脸色极其难看,却都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失职的罪名是洗不掉的。弗兰德斯公爵还好,勉强保持着平静。但是富瓦伯爵却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瞪了安茹公爵一眼,显然是在怨恨他知道这件事却不肯提前告知自己,害得他失去了一个党羽。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布拉曼特带着一队骑士匆忙赶到,他之前一直负责外围的警戒工作,见状也是脸色大变,急忙就要过来自请责罚。陆楠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谁能知道刺客会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呢,要追究也不是追究您的责任。当初是谁把这个守卫安排进在今天的位置,他的来历搞清楚了吗。” 卫队长还在昏迷不醒,富瓦伯爵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顶锅:“陛下,都是我监管不严,请您——” “行了,我不想听这种没用的废话,您应该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陆楠面无表情的说。 富瓦伯爵咬着牙鞠了一躬,又恶狠狠的瞪了安茹公爵一样,带着自己的几个随从离开了。弗兰德斯公爵尴尬的动了动。严格来说,作为整个宴会的主要督办者,出了这种事情,弗兰德斯公爵是要承担责任的。可是陆楠要需要他来压制抗衡孔代公爵那一帮人的势力,所以暂时不打算动他。 接下来陆楠就一直没有说话,一言不发沉着脸坐在御座上,身上还穿着那件带血的礼服。她不吭声其他人更不敢随便说话,哪怕下面的宾客都站得脚痛,也没谁敢提出想离开或者去一边坐着休息一下。两个刺客依旧被按在一边哼哼唧唧,上百个护卫和骑士环绕在御座四周一脸警惕的盯着下面每一个人。就连平时胆子最大的香槟公爵此刻都乖乖的保持了沉默。 就这么站了快一个小时,不少人脚都快发麻了,心里暗暗叫苦,只是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触怒显然杀气腾腾的女皇。地上那摊血迹还没干涸,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也没谁敢过来冲洗。终于,路德维希和富瓦伯爵先后带回了不太好的消息——蒂姆伯爵的庄园早就没人了,留下了十几具显然是被毒杀的佣人尸体。而安排今天守卫人员的军官也离奇死亡,家里的所有人同样毫无踪影。 听完回报后陆楠终于阴沉的笑了起来。 “很好,非常好,在我的国家不知何时竟然混进了这么多邪恶异端,甚至连卫队和贵族都涉及到了。弗兰德斯公爵,富瓦伯爵,你们一个作为枢密院首席,一个作为军务大臣,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吗?” 弗兰德斯公爵干咳了几声:“陛下,其实那个信仰邪神的异端教派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前两任皇帝还在的时候也进行过好几次清缴。可是……您也知道,帝国的不少贵族都多多少少混杂了一些那些人的血脉,哪怕已经经历过好几代,还在执迷不悟的暗中信仰邪神……这个人数太多……实在是很难全部查清啊……” 这一点弗兰德斯公爵倒是没有骗人,其实陆楠也知道,现在的帝国,是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征服战争建立起来的,混杂了无数血统和传统,很多被攻占的领地原本就有着自己的信仰以及风俗,完全是靠着血与火的洗礼才将上面的居民以及原本的部落酋长转变为天主教教徒。有一些人被同化了,可也有很多人只是暂时的伪装,心底里并没有抛弃过去的原始信仰。朱利安他们那帮人之所以能这么肆无忌惮且神通广大,就是靠着这个背景——教会尚且还没有完全征服所有人的心灵。 陆楠闻言后微微的笑了,她那张还带着一点少女稚气的脸蛋上露出了和年龄不匹配的腾腾杀气,哪怕她现在笑得非常美丽,但是同样非常可怕。 “人太多?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只要查到有信仰异端嫌疑的人,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一律全家处死。每天杀几个,慢慢的杀,总有一天能全部杀光的。” 下面瞬间哗然,不少人闻到了不祥的气息,企图抗议陆楠的这个决定,但是却被陆楠直接给堵了回来。 “都说了是有信仰异端嫌疑的人,倘若您是个虔诚的信徒,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说您其实也私下和那些异端教徒有联系,或者偷偷的信仰着天主意外的邪神?” 孔代公爵终于忍不住了,他直觉女皇绝对不会真的只是单纯想清缴异端教徒,搞不好就是想趁机排挤政敌,甚至借助这个理由谋夺财产——教廷就经常这么干。他冷笑了几声,充满嘲讽的说:“陛下又以什么为依据来判断是否是异端呢,这种事情,应该由教会说了算吧。您虽然身份高贵,可到底不是神职人员啊。” 他的话得到了诸多附和。 “对,陛下,您不能这么干。” “起码也要得到教廷的授权和许可!” 对此,陆楠保持着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笑容,平静的回答:“当然,我会得到教廷允许的。” 孔代公爵惊疑不定的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虽然教廷确实表露出了想要和陆楠重新建立关系的意图,但这样的事情,教廷有可能那么简单的松口吗?过去还从未有过前例,只有教会才有资格主导清查异端和追捕的事宜。他觉得陆楠只是在强撑着说瞎话而已,教廷绝对不可能轻易在这方面松口。 但是看着陆楠笃定的笑容,他又不敢确定了。 第256章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陆楠故意扣着人不放一是为了施压,二是为了震慑,倒不是真的想把参加婚宴的宾客们如何。狠话说太多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她心里有些疲惫,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淡淡的说了一句:“枢密院的诸位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大厅里的人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以前还有不少人不把这位年轻的女皇当回事,觉得她只不过是装模作样,本身毫无能力。今天亲自体验了一把刺激后才惊觉当初那个一脸羞涩貌似文静的少女,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深不可测难以揣摩的人物。其他的不说,一般人刚刚经历过如此近距离的刺杀,还目睹了贴身侍女的死亡,起码也要受惊情绪不稳吧,况且刺杀的时机还选在了自己结婚的当天。可是这位女皇不但立刻冷静下来,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对她毫无影响,就这么沾着一身血坐在御座之上发号施令。她今年才十七岁,要是多掌权几年,到了二十七岁,三十七岁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可能是因为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多人离开大厅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沉默的走着,很多人都面色凝重。脑子简单的人就不必多说,只是庆幸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事,而比较聪明一点的人心里满是担忧,总觉得恐怕未来的日子要生出无数事端。看这位陛下的样子,肯定是不打算轻轻放过,一定会借着刺杀的由头掀起风浪。偏偏他们还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任何人在自己的婚宴上差点丧命,都不会简单善罢甘休的吧。 换做当年的查理大帝,只怕是早就大发雷霆,将今天负责安全警戒的人全体下狱问罪,比较之下,这位陛下还算是非常仁慈了。 而大厅里留下的几位大臣见宾客都走了,还是弗兰德斯公爵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说:“陛下,还是到您的书房去商讨吧,这里……应该让人来马上打扫一下,您也该去换一下衣服。” 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大滩血迹。 陆楠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沾满了露易丝的血,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把这两名刺客好好关押起来,在不会死掉的前提下从他们嘴里把一切能掏出来的东西都掏出来,不论用什么手段。” 压制着两个刺客的护卫队长急忙点头,指挥着其他人将已经陷入昏迷的两个刺客给拖了出去。 “路德维希,我将王城护卫队的指挥权暂时转交给您,就由您来负责搜查缉拿王城里一切异端的消息。记住,只要是有确凿证据,不论对象,但凡敢抵抗,格杀勿论。” 陆楠轻飘飘的说着,但是语气中却满含杀气,路德维希不知此刻心里作何感想,起码神情还是很稳定,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深深鞠躬:“是,陛下。” “至于原本的卫队长……” 看了还“昏迷不醒”的男人一眼,又看了看尽管装出若无其事但还是隐含一丝紧张的富瓦伯爵,陆楠冷冷的说:“连接失职,实在是无能,不堪继续留用。不过看在他年事已高又是父亲手下老臣的份上,我格外施恩,革职后回家反省就是了。” 闻言后男人也不昏迷了,一个翻身就爬起来,狼狈不堪,满脸是泪水的跪在地上连声道:“是,是,多谢陛下的仁慈,我、我实在是惭愧……” 见陆楠一句话就把卫队长的职务变相给了路德维希,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哪怕他们并不是真的打算做什么,但是整个王城的军权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叫人很不安心。假如有一天陆楠打算武力解决他们,仅仅靠着他们宅邸的百把个护卫是完全无法抵抗的。而且本来驻扎在王城的军团指挥权早就在阿弗里手里了,骑士团又是对骑士团长言听计从。所有人都知道路德维希和布拉曼特是女皇的铁杆,而阿弗里更是不折不扣的忠于君主。如此一来,女皇就彻底掌握了整个王城的军事力量。 弗兰德斯公爵微微的叹了口气,见富瓦伯爵面带不甘好像打算说什么,悄悄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多嘴。他虽然依旧野心勃勃对权力充满渴望,但到底还是珍惜性命的,没想过要去挑战皇权。如果皇帝软弱无能,他当然可以借此控制宫廷,过一把权臣的瘾。但现任皇帝现任不是个好掌控的人,他又何必拖着自己一大家子人去作死呢。 虽然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可是弗兰德斯公爵还是挺欣慰的,女皇能如此强硬,他对帝国的未来就不必太担心了。他宁愿女皇心狠手辣,也不想看到帝国的皇帝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无能小女人。 陆楠不知道弗兰德斯公爵的心理活动,不过见他对自己的决定表示出了顺从,暗赞了一声他的识相。与此同时她瞟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富瓦伯爵,军务大臣那么重要的职位,她迟早是要收回来的。而且她已经想好了,以后不会单独只设置一个大臣的职位,她要把权力拆开下放到若干人手里,免得太过集中养大了野心。只是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她暂时不会动富瓦伯爵而已。 “诸位先到书房去稍作休息,路德维希,您就不必了,立刻去执行我交代的事情。我去换身衣服再来。” 众人都躬身答应,陆楠从御座站起身,一边的侍女赶紧战战兢兢的过来扶住她的手。原本陆楠还想问问诺曼底公爵在哪里,发生了这么大的骚乱,他竟然能真的不闻不问,哪怕是政治联姻摆出这种嘴脸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但是她又觉得问了也毫无意义,他来了又能如何,最多假惺惺的假装关心一下,她还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呢。 才发生了刺杀事件,跟着陆楠的护卫足足多了好几倍,阿弗里亲自带着几十个护卫和骑士团团将陆楠围住,而行宫的各个走廊转角和楼梯口都布满了士兵,到处都是一派肃杀的气息。陆楠嘱咐随从去照应好书房里的大臣们,不要真的放着他们在那里干等,随即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仍旧堆满了各种服装和乱七八糟与结婚有关的东西,一切都和她早上离开时候一样,只是如同她身上那件沾满血迹的礼服,到底是不可能真的一样了。侍女们都脸色煞白,没人敢说话,房间里死一样的安静。她们小心翼翼的脱掉了陆楠身上的礼服,重新整理好她的头发和妆容,又给她换上了一件新的长裙。 “不要丢了,暂时先放着吧。” 见侍女们抱着那件脱下来的白色礼服打算离开,陆楠心中一动,出声制止。侍女们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小心的把礼服放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平时遇到这种沉默的时刻,都是露易丝出来说笑几句,可是现在她不在了,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开口,更不用说主动询问陆楠。最后还是胆子比较大一点的贝尔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低声的问:“陛下,您是现在就去书房,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陆楠有些恍惚的坐在梳妆台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到底是感到累了。听到贝尔的话后她想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露易丝……现在在哪里?” 贝尔咬了咬嘴唇,小心的窥探琢磨着陆楠的表情,却完全猜不到此刻女皇在想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暂时停放在她的房间里面。陛下要召见一下她的父母吗?” 陆楠摇了摇头,按理说她应该亲自召见一番露易丝的父母,再给予嘉奖,毕竟,露易丝是为了保护她才死去的。但是一想到她要故作悲痛的说上一番鬼话,陆楠就本能的排斥。根据平时露易丝闲聊时透露出的信息,她和父母的关系还不错,陆楠不想去面对失去亲人的悲痛与泪水。 “暂时先不召见,派人去好好安抚一下她的双亲……” 陆楠有气无力的回答。 “那……是不是把露易丝的尸体送回去呢,虽然天气不是很炎热,但是一直停放在行宫里也不太好吧……” 贝尔有些为难的问。 陆楠原本是想点头的,但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忽然站起身。 “让我去看看露易丝……看完之后再送回去吧。” 按理说贝尔其实是比较靠后才来到女皇身边担任贴身侍女的,而且平时也不是很受女皇的宠爱,论资排辈,应该由赛莉西亚出面才对。但也许是受惊过度,赛莉西亚早在见到露易丝倒下的时候就晕厥过去了,而其他人都很惧怕女皇,贝尔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女皇发怒,毕竟侍女们都清楚女皇的脾气可不像是表现出来那么好。加上刚才她大怒的一幕场景,更是吓得侍女们心惊胆战,就怕自己不小心戳到女皇的雷区,被她迁怒发作。 见女皇虽然面无表情,却没有什么动怒的迹象,贝尔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窃喜,受到宠爱的露易丝死了,男爵夫人显然遭到了女皇的厌弃,而贝赫伦夫人肯定没办法回到宫廷,赛莉西亚是个没法顶事的废物,也许自己出头之日就这么到了。 因为陆楠刻意的选择,她身边的侍女基本出身都不是很高,贝尔的父亲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伯爵。贝尔一直满心憧憬,渴望着挤入更高更好的阶层。她脸上带着悲痛,仿佛在为露易丝的死而伤心不已,胸中却是一片火热,只觉得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就此展开,荣华富贵触手可及。 陆楠倒是完全没有注意贝尔心里的小算盘,不过见她敢在其他人沉默的时候主动出来回话,而且还算有条理,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她不置可否的伸出手让贝尔扶住,带着一干侍女离开了房间。 阿弗里一直带着护卫们守在房门口,见到陆楠出来,他急忙上前行礼,便默默跟随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程后他发现不是往书房走,不禁有些疑惑。见状贝尔赶紧抢先解释道:“阁下,女皇陛下想先去和露易丝告别。” 注意到女皇又看了一眼自己,贝尔美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总算是抓住了一闪而逝的机会,可以从此获得女皇的宠信了。 一行人沉默着来到了露易丝的房间,陆楠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留在外面,自己要一个人进去。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想到阿弗里全程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刚才她完全忘记了维持人设,毫无掩饰的表现出了自己隐瞒的一面,也许会让阿弗里对自己的看法发生改变。不过陆楠已经不在乎了,改变就改变吧。反正阿弗里也不可能因为好感多一些就对她言听计从,只要他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骑士,她的好与坏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总不会因此背叛这个效忠的国家,违背他骑士的信条。 缓缓推开门,侍女们在行宫里的房间不可能多么宽阔豪华,所以露易丝放置在床上的尸体就这么映入了陆楠的视线。她紧紧的躺着,面上还带着几丝惊恐和痛苦的表情,这让她的脸变得不太好看。陆楠慢慢走到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一时无法从这张扭曲变形的脸上辨认出平日里总是快活微笑着露易丝的影子。 她以为自己会很悲痛,很难受,很愧疚,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空荡,平静得让陆楠自己都难以置信。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为了她的生命代替她死掉了,她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呢?哪怕是想哭,眼睛里都干涩得无法挤出半点眼泪。 实际上在看到露易丝尸体的瞬间,陆楠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总算是抓住机会了,她正苦于无法对那些盘根错节抱成一团的贵族下手,而且也没什么把握来实行计划已久的继承法改革。这次暗杀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解决了她的当务之急。孔代公爵质疑她没有教廷的允许无权行使大规模的异端搜捕,但这件事陆楠心里很有底气。路德维希那边牛痘的试验计划已经开始逐步实行,相信一年之内就会得到结果。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来跟教廷谈判,陆楠肯定他们百分百会答应的。比起割舍一部分手中的权力,得到能免疫天花的方法,教廷又可以借此营造一波宗教狂热,挽救最近日益下跌的声望,相信教廷的人不会傻到连这点都看不清。 就算是真的教廷不肯,陆楠手里不还有洛雷托吗。他可是不止一次的表现出和教廷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陆楠也绝对不会相信他就那么简单的离开教廷而没有留下任何暗手。别看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在依附于教廷之下,要是给他一个机会,陆楠相信他绝对会立马抓住,借此爬到更高的地位。一个区区主教的职位又怎么能满足他欲望难填的胃口呢。 “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 陆楠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露易丝冰冷的脸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的说着。 “你以为我又有多么的喜欢你呢,表现出来的那些不过是故意做给你们看的,要是知道真正的我既贪婪又卑鄙,你还会毫不犹豫的冲上来为我挡刀吗?我对你的喜欢,只不过像喜欢养着的小猫小狗一样。要是我真的对你有几分在意,就该把你送出宫去……我早就知道,就你这样的性格,在王宫里是活不久的……” 她慢慢的把粘在露易丝脸蛋上那些凌乱的头发一点点的梳理好,又整理起了她身上的衣服。 “不过总归你救了我一条命……虽然死对我而言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但我还是欠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确保他们一生富贵平安。从此之后我会好好爱护这条性命,不论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是被打入地狱,我也要重新爬出来……不会让你白死的。” 她久久凝望着露易丝的脸,在心里与她做最后的告别。 “永别了,露易丝,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 其实只要她想个办法立刻自杀,露易丝就能活过来重新开始,但陆楠完全没有那种念头。就算她是个私自到了极点的人好了,她不会为了露易丝的死轻易放弃至今为止的一切。况且,从安茹公爵那里她就已经明白了,即便是重来一次,遇到的人也不会是原本的那个人。没有了相处的那些经历和记忆,哪怕脸长得一模一样,对陆楠而言,一样是个陌生人。 她不知道自己在露易丝的尸体前站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敲了下门,走进来站在她的背后,她才缓缓的回头。 “陛下,该离开了,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做……请不要太悲伤了。” 阿弗里看着她的眼睛,非常难得的放柔了说话的声音。陆楠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去。阿弗里恭敬的移开两步,想等着她出去后在跟上。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陆楠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感到站立不稳,身体一歪就朝一边倒去。阿弗里及时冲上来扶住了她。 “陛下,您没事吧?或者您还是先休息一下?” 看着阿弗里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陆楠心中心中涌起一股得意与自嘲。她到底还是下意识的用上了女人的手段来试探阿弗里。她不知道阿弗里是怎么想的,此刻对自己又是抱着怎样的看法,至少他还没有厌恶自己。 她没有故意就势赖在他怀里,而是立刻挣扎着站直了身体,以一种充满疲惫却又故作坚强的音调平静的回答:“没事,只是忽然头晕了一下没有站稳。” 说着她推开了阿弗里的手,把腰挺得笔直,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阿弗里像是被刺到似的,勉强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她看,干涩的说:“您又何必这样……” 陆楠装作没听到,走到房间外面,好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扭头问贝尔:“诺曼底公爵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 贝尔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回答:“……公爵,公爵好像一直呆在国王陛下的房间……” “你们没有派人去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陆楠明知故问。 贝尔和其他人都一起低下头开始装死。 “呵呵。” 陆楠颤抖着肩膀笑了两声,当然,其实她压根不痛不痒,是故意做给背后站着的阿弗里看的。此刻她还想感谢诺曼底公爵的冷淡,看呀,这就是她的丈夫,在新婚之日,知道妻子才经历了刺杀却可以冷漠的装聋作哑,连假装都懒得假装,她还不够可怜,还不够值得怜悯和同情吗。 “陛下,您……您还好吗?” 阿弗里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走上前来,他都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带着明显的担忧看着她的脸,眼底的真诚以及关切让陆楠心里的那丝良知微微一痛,随即就被她掩盖了过去。她自然而然的眼中泛起了泪水,抬起脸望向身边高大的骑士,挤出一个比哭泣还难看的笑容。 “至少,您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是吗,阿弗里卿?” 骑士立刻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陛下,只要您还需要我。” 陆楠含着泪水微微的笑了,在阿弗里的眼睛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么的楚楚可怜,柔弱无助,却又那么的卑鄙。 第257章 “没错,陛下,您已经怀快三个月了。” 宫廷医生一脸欣喜的对陆楠说,闻言周围的侍从们都配合的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更有人讨好的说:“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通报给诸位大臣。” 唯独当事人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喜悦的色彩,随意的点点头表示允许,便挥手示意医生可以退下了。 “太好了,陛下,您终于又怀孕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枢密院的诸位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 第一女官米勒伯爵夫人小心的为陆楠递上一杯牛奶,谄媚的说。 陆楠机械的翘了翘嘴角。 她只是觉得如释重负,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使命,一个目标。天知道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她忍受了多少屈辱和不耐的厌恶感,在努力怀孕的过程里,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头母猪,一个繁殖机器。幸好只跟诺曼底公爵同房了七次她就怀上了,不然陆楠觉得估计自己已经忍无可忍的吐出来。 “唉,这次您可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再有半点劳累,要是……” 另一个女官埃米尔男爵夫人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闭上了嘴,带着惧怕的表情偷偷观察陆楠的神色,很怕她会因此而发怒。 众人都知道她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是什么,三年前陆楠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和库曼发生激烈的冲突,她拖着怀孕的身体日夜操劳于战事与国事,终究导致了早产。虽然最终平安生下了皇长子,可是皇长子的身体却一直都不是很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所以大臣们才不断催促陆楠赶紧生下更多的孩子确保皇位不失。 偏偏这位女皇跟自己丈夫感情冷淡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结婚六年,同房的次数加起来不到一个月。期间女皇其实还怀孕过一次,却因为刺杀的关系流产。目前女皇膝下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儿子,怎能不叫大臣和贵族们焦急。眼看女皇的侄儿和侄孙们年纪渐长,卡尔更是已经连着生下了四个儿子,他们非常担心一旦大皇子不幸夭折,女皇又不能再生下其他儿子,未来导致皇位旁落。 对于众人的心事陆楠心知肚明,想到自己那个老是生病的儿子,她心里也很是烦躁。她就没想明白,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好,怀孕的时候也非常重视养胎,哪怕是提前一个月早产,也不至于就生出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吧。想来想去都是诺曼底公爵的问题,他们萨里安家族的男人个个孱弱,就没几个健康的,能活过四十岁就算长命,肯定是他们家族的遗传基因不好。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有点后悔,到底当时还是她太急功近利了,为了六块领地草率的就决定了自己的婚姻。如果换做现在,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松口。曾经作为一般小市民根本没考虑过孩子是否健康对家族的重要,经过了漫长时间的磨炼,她宁可用六块领地换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毕竟,继承人对稳定政局而言太重要了。就因为她的第一个孩子身体不好,她又迟迟没有怀孕生下第二个孩子,现在帝国内部又开始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不少人认为陆楠应该将卡尔立为合法继承人。还有不少人甚至提议将卡洛曼的儿子,也就是现任巴登大公加百利立为继承人。理由是他更年长,而且身体健康,活泼聪明。 而今陆楠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继位毫无威望的新王,在这六年期间,她不光重新打通了丝绸之路,与东方诸国建立了商业来往,还四次打退了库曼人以及周边异教徒的进攻,吞并了不少领土,开阔了帝国的版图。她与教会联合推行了牛痘免疫法,救治了无数本该死于天花的人,更是与教廷共同建立了专门的异端裁判所,六年来将无数隐藏在地下的邪教徒送上了绞刑架,教廷甚至因此赐予了她圣人的封号。可以说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坐稳了皇位,以铁血的手腕将一干领主大臣们压制得服服帖帖,没人敢公开与她作对。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私下串联,借着皇长子的身体问题对她的继承人指指点点,企图以此打开缺口插手朝政。陆楠其实根本就不想再怀孕生子,但为了稳定她的政权,她不得不捏着鼻子去跟诺曼底公爵睡觉,争取早日生下第二个孩子。 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陆楠难得的泛起了一丝忧虑,假如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多半她还得再去怀孕生一个,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尽管新的继承法早已颁布实施,现在的帝国推行的是男性优先,长子继承法案。但是在帝国贵族们的认知里,只有男人才是合法继承人,女人是别无选择迫于无奈的后备。当然了,陆楠也可以直接把女儿立为继承人,可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会掀起更大更疯狂的风暴,那些虎视眈眈的领主以及歌兰家族的旁支一定会针对女性继承人的问题展开各种猛烈的攻击。陆楠就得花费更多的精力去解决这些问题,无形中增加了更大的风险。 “想这么多干嘛呢,反正我的目标只是成为一代明君,又不包括让帝国千秋万代,继承人什么的根本不是大问题,非要立个女皇也不是不行。” 挥退了众多侍从侍女,她回到了书桌前,随便的拉过一叠需要批阅的文书信件,陆楠心不在焉的想。 “可是真的这么干了,除非生下来的女儿是个天纵奇才,还性格坚毅手段毒辣,否则很难坐稳皇位控制局面。” 回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陆楠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毫不夸张的说,她感觉自己完全是在一个人和世界战斗。以前在职场上遇到的性别歧视以及隐形天花板和女皇经历一比,简直不值一提。没有办法,到底这是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无处不在,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陆楠头上,禁锢了她的手脚,让她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行事。更可怕的是,不光男人们自然而然的觉得女性是低等的,愚蠢的,不堪大用,不少女人自己也理所当然的这么以为。 这可不是单靠几句嘴炮灌几句鸡汤就能轻松改变的现实,没有生产力以及科技进步作为支撑,无法大力普及基本文化知识,陆楠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多将一些比较聪明能干的女性贵族培养成自己的秘书和助手,给她们更多的权力以及宠信,以此来鼓励更多的贵族女性去多读书,学习知识,别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嫁人上。 可惜效果并不太明显,因为大多数贵族女性还是习惯性的遵从家庭安排到了年纪就乖乖嫁人,哪怕这几年有数十个贵族女性在陆楠身边接受指导,学到了不少东西,思想上有了一些改变。但她们之中大多数人也仅仅是想以此来获得更好的婚姻罢了。不要嫁人开创自己一番事业什么的,她们想都没想过。 对此陆楠也无可奈何。说到底她的主要目标又不是来搞妇女运动。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什么时间去照看,跟别说有那个闲工夫去推动女性自我解放了。假如陆楠不是从千年后穿越而来,并且穿越来的时候已经拥有了成熟的个人价值观,并且经历了激烈的职场拼搏,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坚定的意志去跟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男性团体对抗。没有穿越者在知识方面的优势,陆楠没有折腾出酒精,牛痘之类黑科技作为依仗,她只怕早就不堪重负的败下阵来。 所以她还是觉得第二胎生个儿子出来皆大欢喜,可以缓解她很大的压力。假如是个女儿,老实说,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这个孩子,未来确实是开启了地狱模式。 颇为烦恼的想了一会儿继承人的问题,陆楠就甩开这些念头专心致志的批阅起了文件。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侍立在一边的侍者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到了您和皇子殿下一起享用下午茶的时间了。” 按了按额角,丢下手中的笔,陆楠点了点头。 侍者急忙去打开书房的门,外间小客厅里等候已久的女官以及一干保姆带着年幼的皇长子走了进来,女官轻轻的推了推皇长子的肩膀,示意他去给自己的母亲行礼。 “母亲下午好。” 今年三岁的皇长子怯怯的小声说了一句,就缩回女官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裙摆不放。对于尚且年幼的他而言,太过威严且高高在上的母亲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温柔和蔼陪伴自己日常的女官以及保姆们。 照顾皇长子的女官尴尬的挤出了笑容,她再次轻轻用力推了皇长子一下,生怕女皇陛下误解自己不怀好意的私下教唆皇长子不肯亲近。可是皇长子却铁了心的不肯放开手里的裙摆,小脸涨得通红,大有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征兆。 “行了,不用勉强,这孩子就是胆小。” 陆楠淡淡的说,她倒不会觉得这些照顾皇长子的女官保姆们有这么阴谋,再给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给皇长子灌输什么奇怪的思想。只是她确实很不喜欢这个畏畏缩缩毫无生气的儿子。她自认从未严厉的责骂过他,更别提打过他,可这孩子就是和她亲不起来,见到她跟老鼠见猫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陆楠纳闷的想,她还记得现代时候亲戚的那些孩子,同样的年纪,一个个熊得和什么似的,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简直烦死人。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养尊处优,王宫里没人敢违逆他,把他当成珍珠宝贝似的养大,为什么偏偏会是这种怯懦的性格?她宁愿这孩子熊得无法无天,甚至任性妄为,都比眼下这种动不动就含着眼泪抖抖索索的模样强。 心里很是烦闷,陆楠还是努力的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对儿子招了招手。 “安德烈,过来,让母亲抱抱。” 皇长子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保姆,得到了她们的首肯,才慢吞吞的走到陆楠面前,摆出一副战战兢兢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看得陆楠憋着一肚子闷气。没错,确实因为太忙的关系她不可能和一般母亲那样整天二十四小时的守在这个孩子身边,可她也尽力了啊!不管再忙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跟他一起用餐玩耍,关心他的日常,时不时还会带着他出门游玩。可以说陆楠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都花费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偏偏这孩子就是和她不亲近。陆楠每次见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心里就有气,搞不懂为何自己会生出这么一个性格的孩子。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楠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伸手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问:“来,告诉我,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呀?有没有乖乖的?” 安德烈抬起雪白的小脸胆怯的观察着陆楠的表情,小声说:“我和父亲在一起,他教我读书写字。” 陆楠闻言瞬间大怒,察觉安德烈瑟缩了一下,她硬生生的吞下了满腔怒火,勉强的笑了笑:“哦,是吗,那一会儿给我说说都学会了哪几个字,好吗。” 她面带微笑的和儿子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侍女把新做好的牛奶布丁给他端上来,安德烈总算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乖乖的说了声“谢谢”,才很有礼貌的在侍女们的服侍下吃起了布丁。 陆楠趁此机会将照顾安德里的女官拉到一边他看不到角落,严厉的质问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在没有我允许的前提下带安德烈去见他的父亲。” 女官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缩着脖子回答道:“当然,当然是这样,陛下。可是皇子殿下又哭又闹,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见识过儿子哭闹的本领,陆楠头痛的捏了捏鼻梁:“总之,尽量让他们少接触,我可不想让安德烈染上他父亲的毛病。” 女官不敢说话,老实得像一只鹌鹑。 诺曼底公爵倒是没有公开的和男人厮混过,身边更没有任何情夫情妇,但他的近侍清一色都是俊秀男子以及美少年,与女皇结婚六年才怀上第二个孩子,大家都公认他对女人没兴趣。不少人还因此嘲讽女皇,说她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法笼络,婚姻如此失败,毫无疑问是个没用的女人。 这位王夫区别于常人的癖好,在帝国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女皇与他结婚的时候遭到了刺杀,他竟然不闻不问。而因为西法兰国王的去世以及葬礼他又跟女皇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从此他们就直接分居了。要不是迫于巨大的压力,根本就不会有皇长子的出生。有私下传言说诺曼底公爵对女人压根就硬不起来,女皇是靠着用药才怀孕的。更有小道消息称其实皇长子是女皇跟情人的私生子,不是诺曼底公爵的种。但是随着皇长子日渐长大,相貌跟诺曼底公爵非常相似,这个流言才慢慢散去。 看见女官那心虚的样子陆楠又是一阵暴躁,怀孕让她心情格外糟糕,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无法控制。瞟了一眼喜滋滋吃着布丁的儿子,看他那张跟诺曼底公爵犹如翻版一样的脸,陆楠就更加暴躁了。对于自己那个丈夫她懒得再说什么,反正就那样。可她真的很担忧儿子受他影响以后也变个同性恋该怎么办。对于一个帝国的继承人来说,这根本是毁灭性的丑闻。而且儿子偏偏就是很喜欢父亲,天天缠着父亲,这让陆楠更是不爽。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养了个白眼狼的错觉——明明是自己辛苦将他生下并且养大,诺曼底公爵从头到尾都不管不问。为什么这孩子还是和诺曼底公爵更亲近?就因为是他的种吗? 想到最近开始有些不安分的萨利安家族,陆楠抿了下嘴唇,有点手痒痒的想杀人。 “早知道还不如嫁给香槟公爵,起码不用糟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无奈的想。 第258章 纵然心里万般不快,陆楠还是耐着性子陪儿子吃完了下午的餐点,并且关心过问了一番最近几天他的学习情况。这并不是陆楠非要拔苗助长望子成龙,身为她的长子,安德烈肩负着众人的希望,不可能放任他让他和一般小孩那样什么都不管只是尽情的玩耍。陆楠倒没有严苛的要求他必须三岁就开始精通八国语言弹钢琴画画什么的,根据她的观察安德烈也不是那种智商非常高的聪明类型,只能说普通水准。所以她仅仅安排了专门的女官教导他礼仪以及读书识字,顺便给他从小培养起承担责任多多思考的习惯。 但是,显然学习不太顺利。 看着儿子要哭不哭的脸,陆楠运了好几口气才把即将冒出来的责备吞回去,柔声细语的说:“没事,不要怕,妈妈不会骂你,来,再跟妈妈读一遍好吗。我相信安德烈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把这几个单词拼出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安德烈全身紧绷,下意识的把两只脚收得很靠后,摆出了全然防御的姿态。他紧张的瞪着摆在桌上陆楠专门为他制作的单词拼写板,眼睛里又开始转着泪花,时不时的望向门口,恨不得立刻逃走。 陆楠忍了又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啪的一声将写着字母的小木板丢回桌上,压低声音说:“安德烈,妈妈又没有责怪你,为什么要哭呢,上次已经好好和你说过,你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遇到事情必须冷静,不可以哭,哭就能解决事情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安德烈的眼泪顿时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抽泣着慢慢顺着椅子滑到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颤抖。 哪怕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楠瞬间都有一种冲动把装满单词木板的盒子扣到他脑袋上。老实说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充满母性的人,特别讨厌小孩子,要不是看在这是她自己孩子的份上,早就甩手不管了。曾经安德烈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是很喜欢的,恨不得天天抱着不撒手,随时随地都在挂念他。不过随着他慢慢长大,而陆楠这边的事情越来越多,那种澎湃的感情慢慢随之消退了不少。反正陆楠做不到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什么都无条件为了孩子。特别是看着安德烈越来越像诺曼底公爵,都没遗传到什么自己的特征,陆楠就更没法对他奉献一切了。 有时候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天性太过冷酷,不是都说女人对孩子的爱是最珍贵最毫无保留的吗?为什么她对这个儿子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母爱呢?在她的思维里,安德烈更多是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以及她的长子而考虑,所以她才对这孩子懦弱的天性以及病弱的身体恨铁不成钢。 当然,陆楠不会因此对安德烈施加暴力,更不会责骂斥责,好歹也是个接受过文明教育的现代人,陆楠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孩子,还是会尽量做到身为母亲的责任。她看着抽抽噎噎的安德烈,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示意一边的保姆把孩子抱走,今天的教学估计又只能直接取消了。 保姆们如蒙大赦,急忙上前将安德烈抱起来,而安德烈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立刻紧紧抱住了保姆的脖子,并且缩进了她的怀里。陆楠冷漠的看了几眼,她还不至于嫉妒儿子跟保姆更亲近——毕竟比起她,每天陪伴安德烈更多的还是他身边的保姆和女官。但是身为母亲,对孩子的独占欲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所以难免看了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边侍立的米勒伯爵夫人等一群人离开后,凑上来小声说:“陛下,大皇子好像太依恋保姆了,要不要把人换一批,免得……” “算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只能让他大哭大闹,缠着我要我把保姆还给他而已。” 陆楠叹了口气,向后躺在那张特制的躺椅里,懒洋洋的回答。 “或者我再去告诫她们一番,不准她们刻意亲近皇子殿下,免得以后皇子和您生疏了。” 米勒伯爵夫人又谄媚的说。陆楠有点烦她,随便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六年过去,当初她身边的那批侍女都已经陆陆续续嫁人,现在担任贴身侍女和女官的几乎都是另外一批人。这一次陆楠没有再对任何人表示格外的亲近,她平等的从帝国各地选出了各种出身的贵族女性,再把她们分编成了三班,轮流担任近侍。不过她还是会对那种比较聪明而具有野心的女孩特别加以关注,并且着重培养一番。 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与其严格要求这些女孩必须专注事业不能嫁人,还不如稍加引导,把她们好好笼络一番。届时就算是嫁了人,也可以随时给陆楠传递消息,担任她的眼睛和耳朵。她毫不吝惜的对那种漂亮且野心勃勃的贵族女性施以恩惠,通过主宰她们的婚姻来拉拢男性贵族成为自己的势力。而那些女孩想要嫁入更好更高的阶层,也非常乐意成为陆楠的工具,可以说她们达到了双赢。 在如今的帝国,可以娶到在女皇身边担任过女官或者贴身侍女已经成了一种荣耀和潮流,陆楠通过这种手段掌握了非常多的秘密以及信息,还把诸多贵族男性以及家族捏在了手里。要不是碍于风俗,陆楠都恨不得全国贵族的婚姻都由自己指定,她算是尝到了这么做的甜头。 目前她身边的三个女官的婚事都是由她指定并且主持的,米勒伯爵夫人因为出身不高,要不是有陆楠做靠山,根本无法嫁到伯爵家族,成为一个贵妇人。因此她对陆楠充满感激,并且忠心耿耿,像一只看门狗似的严格执行着陆楠所有的命令。有时候陆楠很怀疑,如果有命令,她会不会连自己的丈夫都痛快的出卖。但只能说米勒伯爵夫人是个聪明人,她清楚的认识到了本质。她的一切都来自女皇的恩赐,没有了女皇的宠信,她就失去了一切。比起丈夫,显然女皇更可靠且强大。 陆楠非常满意米勒伯爵夫人的识趣,所以虽然有时候她会讨厌这位夫人的笨拙以及多管闲事,但大致上米勒伯爵夫人还是担任了第一女官的职务,在宫廷里可谓无人敢违抗。 见她不想理睬,米勒伯爵夫人识相的闭上了嘴。她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所以她从不会自作主张,更不会不仅允许就擅自行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老老实实的对女皇回报。她知道自己只是女皇的传声筒,在女皇不方便的时候代替她说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但那又如何呢。起码那些不甘心乖乖做传声筒企图谋取更多的人,早就从宫廷里消失,再也没人提起。就像她的前任贝尔,一时风头无两连枢密院都不敢正面对抗,最终还不是因为自作聪明手伸得太长惹怒了女皇,被逐出宫廷,估计现在正在哪个乡下修道院痛哭流涕吧。 屋子里一片安静,两个人都在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过了好一会陆楠才慢吞吞的坐起来,对米勒伯爵夫人说:“您去看看诺曼底公爵现在是否方便,可以的话,我将会在一刻钟后前去摆放他。” 米勒伯爵夫人不禁有些吃惊,因为这位陛下除了生孩子之外从不主动去找自己的丈夫,夫妻二人就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各自在王宫里过着自己的生活。陆楠从不管诺曼底公爵身边那些男性近侍,而诺曼底公爵也从不干涉陆楠和情夫的来往。米勒伯爵夫人嫁的丈夫虽然出身高贵家产丰厚,却算不上什么好丈夫,可是和女皇陛下一比,米勒伯爵夫人觉得她的丈夫其实还不错了。 “是,陛下。” 她恭顺的行了个礼,安静的倒退着出了房间,亲自跑了一趟去执行这个命令。诺曼底公爵从来不喜欢外出,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她很顺利的传达了女皇的要求,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就像是陆楠所说的那样,一刻钟后,这对帝国最尊贵的夫妻带着冷漠的表情面对面的坐在小客厅里,身边没有任何人。 他们默不作声的喝了一会儿茶,最后还是陆楠不想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主动开了口。 “您最近好像变瘦了不少,是身体不舒服吗。” 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切入点而已,但仔细打量一番后陆楠发现诺曼底公爵真的瘦了很多。好像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几个月之前,太久没见,他瘦得陆楠都要快认不出来了。曾经他冷漠且高傲,但六年的时间以及沉闷乏味的婚姻将他变成了一个没精打采毫无生气的中年男人。听到陆楠这么问,他扯动嘴角毫无感情的笑了笑,直截了当的说:“有什么事情就请讲吧,尊敬的陛下,我想您总不会是来关心我身体的。” 陆楠看了看房间的四周,到处都堆放着画画的工具以及堆积如山的画框画布,诺曼底公爵平时都用画画来消磨时间她是知道的,但从没关注过。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却没有看到他画出的作品。不过有可能他把画都挂在了卧室,陆楠可没兴趣到他的卧室去参观一番。 想到晚上还有一系列安排,陆楠就开门见山了:“我记得以前就曾经告诫过您,请您私下尽量不要和安德烈有太多接触吧。当然,身为安德烈的父亲,您有权力适时恰当的关心他,但请不要趁着他年纪小灌输一些对我不利的谣言。老实说我可从没在安德烈面前说过您任何坏话,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卑鄙了。” 诺曼底公爵原本还心不在焉的玩弄着茶杯,闻言后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很抱歉,我亲爱的妻子,您怎么就能断定我在安德烈面前说了您的坏话呢?哦,当然了,在您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卑鄙下流的人,我也懒得和您多说,随便您怎么想吧。” 哪怕和他毫无感情,但有一点陆楠可以肯定,诺曼底公爵到底还是一个高傲且不屑于说谎的人,她本以为安德烈和自己不亲近是因为诺曼底公爵私下说了些什么,看反应难道竟然不是?她皱起了眉头,琢磨着也许确实像米勒伯爵夫人所说的那样,安德烈是被保姆们给教坏了。可那些保姆已经经过她无数次的筛选以及盘查,确定她们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而且根据监视她们的人送来的回报,她们都很谨慎,没有人敢教唆安德烈什么。那总不可能是因为监视的人以及所有保姆全部都一起被收买了吧,这也太荒谬了。 见陆楠面露不解,诺曼底公爵冷笑出了声:“只看您的表情我就知道,您又开始无休无止的怀疑起所有人了吧。难道您从未意识到安德烈害怕您的真正原因?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您自己就是唯一的答案。” 陆楠哼了一声:“胡说八道,安德烈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母亲,母亲天生就和自己的孩子应该亲密,他怎么可能会害怕我。” 诺曼底公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讽刺:“真的吗?您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爱着安德烈吗?连我都能看出来您完全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何况安德烈本人。您该不会觉得他年纪小就察觉不到母亲对自己的冷漠吧。” “这简直是在胡扯,我对安德烈那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他,天天都会抽空去陪伴他,虽然有时候确实是严厉了一些,那也是为了他好。” 陆楠厉声反驳,可诺曼底公爵却只是保持着那种看穿一切的冷漠笑容。 “是吗,那请您告诉我,安德烈私下的爱好是什么,他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玩具,睡觉时候有什么习惯?” 陆楠一时语塞,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觉得安德烈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和玩具,无论给他什么他都只是乖乖的接受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总体而言他其实是个挺好带的孩子,所以陆楠才那么奇怪他对自己的排斥以及不亲近。 “看您的样子,回答不出来是吧,您大概觉得只要不打骂,每天例行公事的陪他吃个饭说几句话,晚上应付了事的哄着睡觉讲一两个故事就算完成母亲职责了吧。您知道就在上个月安德烈因为生病昏迷了两天才醒,差一点没命的事情吗。那时候您在哪里,哦,是了,您在忙着和一群大臣开御前会议,商讨如何瓜分战利品的事情。您有想到安德烈需要母亲吗,您想过丢下一切陪在他身边哪怕一秒吗?不,您没有,您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些领地,军队,还有权力!” 陆楠努力的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当时她太忙走不开,而且来报信的人也没说情况有那么严重,加上安德烈原本就三天两头的发烧生病,她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等她忙完后还是赶去陪伴安德烈,但那时安德烈已经退烧醒了过来,所以陆楠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有些恼羞成怒:“就算是那样吧,可我不是安排了可靠的医生去照顾他吗。我又不能治病,就算是丢下手里的事情去陪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您得搞清楚一件事,我是女皇,不是什么无所事事的夫人,怎么可能天天守着孩子什么都不干。” “是啊,您说得很对,非常有道理。所以也别怪安德烈对您疏远,他才三岁,还没学会怎么演戏扮演一个符合您心意的乖儿子。” 诺曼底公爵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第259章 跟诺曼底公爵争执了一场,陆楠满心憋气,还得强打精神去参加早就预定的某个社交晚宴。 现在正是夏天的七月,按照传统惯例,帝国四面八方的贵族们都从自己的领地出发,汇集到王都开展社交活动,一直要等到临近冬天再陆续返回领地。陆楠已经提前答应过几个老牌贵族,要在今天晚上的宴会上亲自引荐他们家的几个年轻女性进入社交界,所以她必须出席。 时间已经不多,她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侍女们的帮助下换好了提前定制的礼服,佩戴上与之配套的首饰。虽然侍女们手脚麻利,但梳妆整理完毕后剩下时间也不够陆楠临时吃点东西填肚子,她大概只能饿着去参加宴会了。当然,既然是正式的社交晚宴,肯定会提供大量丰盛的食物。然而陆楠从不随意乱吃未经检查的食物,而且她那绑得太紧的腰身也不允许她吃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喝几口水就不错了。 侍女们推来专门的落地穿衣镜好让陆楠检查,她在镜子前左转右转,再三确认,一边的米勒伯爵夫人赶紧拍马屁说:“非常完美,陛下,您一定是宴会上最闪亮的明星。” “算了吧,我可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不要抢了那几位小姐的风头。” 陆楠撇了撇嘴,随意的回答。 “可人们又不是瞎子,只要眼睛正常的人就能轻易判断出谁才是真正无可挑剔的美人。” 米勒伯爵夫人向来是不愿意错过任何献媚的机会,厚着脸皮继续奉承,陆楠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些年来她已经受够这种浅薄粗鄙的吹捧了。这些人就不懂什么叫含蓄吗,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形容词,他们没说烦她都听得耳朵快要长出老茧。 但米勒伯爵夫人还真不是单纯瞎吹捧,不看心理年龄,陆楠今年二十三岁,正值女人一生中最美丽最光彩照人的年华。她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就像是一朵怒放的花朵,毫无忌惮的在华服宝石的衬托下展现自己的美。 当然,单纯只论长相她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已经生过一个孩子,她的腰身依旧纤细不盈一握,哪怕现在正怀着孕也比大多数贵族女性苗条。但正是由于她长着一张称得上楚楚动人的清纯面庞,偏偏处于权力的顶峰,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让一个帝国都臣服于脚下,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她别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这些年来想要追求她对她疯狂示爱的男人数不胜数,因为陆楠皮肤雪白,更是被奉为帝国最美的珍珠,无数男人都渴望能够征服这位年轻的女皇,将这颗珍珠纳入掌中。可惜就没几个成功的,女皇陛下的私生活堪称乏味,从不轻易对男人稍加青睐。然而她越是冷淡自持,男人们就越是疯狂,甚至还吹嘘她忠贞纯洁,彻底无视了她身边那么显眼的一个情夫。 这次的宴会陆楠因为想要尽量低调,特地选了一件深蓝色的礼服,样式非常简洁,连首饰都没戴多少。但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无需什么珍珠宝石来衬托,只靠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就足以压倒无数精心打扮的贵族少女。陆楠只选了一条简单的项链,耳环戒指一个都没带,头上也就两个发夹,可是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簇拥下,她依然是最抢眼的那一个。 “这也太朴素了,起码带上点头饰吧。哦,我记得昨天香槟公爵送来了一套头饰,据说还是从东方的唐国刚刚运来的新货,或者陛下可以试试?” 米勒伯爵夫人说着就捧出了一个绸缎包裹的大盒子,讨好的打开,送到陆楠面前。陆楠本来不想理睬,却被里面放着的几只头花吸引了视线,随手拿起一支欣赏了一番。 “看看这做工,真不愧是唐国的东西,太精美了。” 米勒伯爵夫人啧啧赞叹,而一边的侍女们也用热切的视线打量着那几支头花。不怪她们这样,连陆楠都有点惊讶着精巧的工艺。里面的几支头花显然都是东方发钗的样式,却不是一般金银的造物,全部都是由上等的绢纱以及真丝仿照真花做出的样式。那微微卷曲的花瓣以及逼真的色彩,要不是手感不对,陆楠几乎以为是真正的鲜花。尤其是她手上拿着的那一只,是一朵硕大的粉色牡丹,配着假可乱真的绿叶,上面还有一只跃跃欲飞的蝴蝶,头顶由金丝拉成的触须还不如头发丝粗,细纱编成的翅膀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花蕊飞到空中。 哪怕已经不太看重那些珠宝首饰,陆楠忍不住也见猎心喜,对着镜子将发钗插到梳好的发髻里,还别说,这种充满东方韵味的饰品配上她西式的长裙,反而还挺搭配的。 “光是这个发钗,恐怕在外面都能换到小半个庄园了。” 米勒夫人充满羡慕的说。 自从打通东方商路后,丝绸瓷器以及茶叶香料渐渐在帝国流行起来,但依然是只有贵族才买得起的高价奢侈品。陆楠死死的将这条商路控制在了自己手中,通过和东方诸国交易玻璃珠宝还有羊毛制品,差不多赚得盆满钵满。为了避免贵族们的不满,她稍微吐了一点利益出来给帝国最大的几个家族,算是大家联合做生意。虽然看起来好像陆楠吃了亏,可正式因为有着巨大利益的推动,帝国的贵族才那么爽快的答应了陆楠发兵征缴商路周边部落的建议。陆楠不费一兵一卒就轻轻松松扫平了帝国东方一大片未征服的土地,还从中割走了最肥沃的一块当做战利品。 现在的贵族里非常流行佩戴东方款式的首饰珠宝,贵族夫人们渐渐摒弃了以前那种夸张的帽子以及高耸发髻的打扮,陆楠经常看见她们带着绢花进出宫廷。对此她还是喜闻乐见的,一来出于某种情结,她当然更喜欢偏东方的穿着风格,二来促进购买力发展商业流通。她巴不得这些夫人小姐们拼命买买买,反正最后钱大部分都落进了她的口袋。 穿戴稳妥,陆楠就轻车熟路的前呼后拥前往王宫东侧的宴会大厅。经过六年来不断的翻修扩建,如今的王宫总算不是最开始那副寒酸的模样了,占地面积足足是以前的四倍。陆楠贯彻了自己最开始的设想,将王宫划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般的大臣贵族只能在前面活动,不得进入后半陆楠的私人范围。她还耗时三年专门修建了一个用来举行宴会的大厅,从而避免了老是在展开御前会议的地方胡搞瞎闹。王宫整体的风格是参照陆楠记忆中凡尔赛宫的样子修建的,在这个建筑物大多灰扑扑又方方正正的时代,实在是非常与众不同,更是让不少第一次来到王都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不觉间,王都已经变成了西方大陆的商业和政治中心,堪称最繁华最热闹的都市。可要陆楠说,还是太过简陋,她理想的皇宫至少也得有紫禁城那样的规模吧。可惜建筑水平还无法满足她的要求,只能勉强凑合住了。 宴会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套,几年来陆楠不知道参与过多少次这种形式的宴会,都能一边走神一边熟练的介绍贵族小姐。等到完成自己的使命,她就赶紧的退后,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拉去跳舞。如果一开始她还觉得男人们的吹捧和追求挺有趣,现在她只感到厌烦和腻味,这些人就像是苍蝇一般烦人。 参加宴会的宾客已经熟悉了女皇陛下的风格和习惯,见她毫无跳舞的意思,也没人敢上来自讨没趣,一个个自己去找乐子了。陆楠靠在安静的角落,让护卫们把看不懂脸色还想凑上来的人统统赶走,无聊的玩着手里的扇子,打算再应付一下就提前离场回去休息。 “晚上好,尊敬的陛下,非常高兴的看到您戴上了我送上的礼物。” 可惜没安静几秒钟香槟公爵就凑了过来,比起陆楠正儿八经的王夫,这位公爵大人这几年里反倒是更像她的正牌丈夫,两人经常同进同出,香槟公爵三天两头的公然在王宫里过夜,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所以陆楠并没有示意护卫们阻止他的接近。 “晚上好,公爵,我倒是很诧异居然见到您出席,不是说有事情要忙无法参加吗,是什么改变了您的主意。” 到底也是好几年的老情人了,陆楠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对香槟公爵冷淡,很随意的问。 香槟公爵笑而不答,弯腰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目光炯炯:“您今晚可真美。” 陆楠懒得理他。 随着时间的过去香槟公爵也变了不少,尽管依旧那么俊美,却脱去了那份浮夸油滑的气息,变得成熟内敛多了。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反倒是年纪稍大更具有魅力,况且香槟公爵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龄。尽管人人皆知他是女皇的情夫,可依然挡不住女人们对他频频瞩目。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陆楠觉得几乎整个大厅的女性都往这边看了不下几百遍,一些年轻的少女面红耳赤的盯着这边交头接耳,吃吃发笑,让她不得不感叹香槟公爵功力犹存,更上一层楼。 陆楠的沉默并没有打消香槟公爵聊天的兴致,他微笑着问:“听说您又和诺曼底公爵吵了一架?” 陆楠一听就不禁拉下了脸,低声警告:“说过很多次不要打探我的私生活,再让我发现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别怪我不客气。” 香槟公爵满是委屈的说:“然而我嫉妒啊,陛下,您知道我对您的丈夫是什么感想,要不是您再三阻止,我早就想办法弄死他了。说真的,反正现在您和他儿子也生了,还怀了第二个孩子——” 说着他用满是嫉妒的视线看了一眼陆楠的腹部,陆楠下意识的转过了身体。 “——他死了岂不是更好。您就可以和我结婚了,我非常想让您给我生一个孩子呢。” 陆楠没好气的说:“行啊,那请您先去把萨利安家族铲除再说。您该不会觉得诺曼底公爵现在死掉之后安德烈真的就可以顺顺利利继承他所有领地和财产吧。别看诺曼底公爵这几年好像什么都没管,领地的一切都牢牢控制在他手里。而且西法兰的国王那么小,还不是什么都听他的。我要是敢让他出点什么事情,哼,就等着诺曼底整个领地起来叛乱,搞不好还要和萨利安家族打一场。” “别激动,我说说而已。” 香槟公爵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转移了话题。 “最近我都忙着在折腾组建新商队的事情,库曼那边局势怎么样了,您那位可亲可爱的主教大人没有带给您什么新的消息吗。” 陆楠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我得先声明,不准你对洛雷托做什么手脚,哪怕私下再怎么看不惯他,都给我忍着。” 香槟公爵很是诧异的问:“您在说什么呀陛下,我怎么不懂您的意思。” “别给我装傻了,上个月在近郊针对他的暗杀是怎么回事,别告诉那不是你派人干的。尤里安,别仗着我对你的宽容越来越猖狂,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陆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然而香槟公爵还是一副蒙受冤屈的表情,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纯洁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确实我和那位主教大人有一点不合,可我怎么会做出那么骇人听闻的可怕罪行呢。” 陆楠头痛的按了按额角,已经不想和香槟公爵说话了。 其实这几年里香槟公爵还算尽职尽责,在交付的事情上从没出过乱子,而且至少在陆楠监视的范围,他没有背叛出卖过陆楠一次。可是他就是无法容忍陆楠身边出现任何其他关系暧昧的男性,只要有一点点苗头,他就会不折手段的立刻把人弄死。陆楠倒是想过要不要严厉的惩治一番,但如今朝中局势已经和当初不太一样。弗兰德斯公爵渐渐退居二线,宫廷之中是香槟公爵,安茹公爵以及路德维希三权分立的势头。陆楠还真的不想因为争风吃醋这种事情自断手脚,让其他两派势力趁机坐大。 倒不是她不相信安茹公爵和路德维希,但皇帝当太久,疑心病越来越重,眼下这种互相制衡对立的局面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陆楠不想轻易打破平衡。 所以她不但没有阻止香槟公爵私下玩弄的一些手段,还主动替他擦了几回屁股,免得闹出不好的丑闻。其实她现在都有点搞不懂香槟公爵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在政治上他们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干嘛还得搞得自己仿佛像掉进醋桶似的刷人设呢。即便陆楠曾经有过找几个新情人换换口味的念头,类似的事情见多了她对那些千篇一律的男人也没了什么兴趣。好几次她都想和香槟公爵说自己不会再去找其他情人,但转念一想,这么说的话香槟公爵岂不是要上天,于是陆楠到底选择了装傻。 反正死几个企图通过睡女人攀龙附凤的货又没什么损失,由得香槟公爵去折腾吧。至于洛雷托……他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被弄死,陆楠都要呵呵了。 “哦,瞧啊,那不是我们的老朋友安茹公爵吗,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也来了,明明平时都不喜欢参加无聊的宴会。陛下,您觉得他是不是冲着您才来的?”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香槟公爵瞄了几眼后酸溜溜的说,语气里很是怀疑陆楠跟安茹公爵不清不楚也有一腿。事实上他看安茹公爵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由于陆楠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跟安茹公爵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对陆楠无条件信任安茹公爵这件事耿耿于怀,坚持己见的认定安茹公爵不怀好意,装得无欲无求,其实也想追求陆楠。也不知道私下给陆楠吹了多少枕头风,就是想让陆楠相信安茹公爵是个伪君子,包藏祸心。 “……你脑子都装的什么?想象力这么丰富为什么不去写恋爱小说呢。” 陆楠更不想理睬他了。 第260章 陆楠只想把香槟公爵赶紧一脚踢开,免得他妨碍自己和人谈正事。然而到底是好几年的老情人,公开场合还是得给他几分面子的,所以陆楠硬是忍下了继续吐槽的冲动。 有时候她觉得香槟公爵就像华妃似的,乐此不疲的热衷于他想象中的宫斗,一半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掐死任何企图靠近自己的“小妖精”。只不过华妃娘娘充其量就赏赐个一丈红啥的,香槟公爵分分钟就直白要人的命。皇帝老儿可以在弄垮华妃家族后立刻将她打入冷宫,可陆楠却不能这么对付香槟公爵。毕竟,他不是得依附着其他人毫无反抗之力的后宫女人。还有一点,香槟公爵很会把握分寸,精确的踩在了不会彻底触犯陆楠底线的点上,所以陆楠最多心里恼火一阵,却不至于因此要弄死香槟公爵。 另外一个陆楠不会说出来的原因,哪怕香槟公爵是装的,可有些戏演太久难免叫人有点当真。陆楠虽然不至于就此爱上香槟公爵,起码有个人愿意毫无掩饰的表露出独占欲,这并不是一件叫人不愉快的事情。说难听点,好歹人陪她睡了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养条狗养六年也有感情了吧,况且是人呢。 看着安茹公爵朝这边走过来,显然是一副要和她商量要事的架势,陆楠丢给香槟公爵一个警告的眼神,主动迎了上去。 “晚上好,公爵,关于重新设立爵位等级的事情,您和上下议院以及枢密院商议得如何了?” 和依旧光鲜靓丽的香槟公爵一比,安茹公爵明显就沧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日夜劳心劳力的关系,尽管四十不到,他的两边鬓角已经出现了不少白发,眼角和额头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他的面容越发冷峻,至少如今连陆楠都很难从他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脸上推断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几年来陆楠一边重用他一边却在严密的防备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在安茹公爵身上得到了彻底的体现。尤其是在弗兰德斯公爵渐渐退居二线而香槟公爵永远不肯沾手麻烦的前提下,安茹公爵承担起了大部分繁重的政务,辛劳的程度让陆楠很怕他猝死。 她倒是有心让路德维希出来更多的分担一些事务,但路德维希死死的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界限,死活不肯跨越一步,真不知道该说他谨慎还是怯懦。阿弗里倒是个可以相信的人,可惜他完美的贯彻了军人不参与政治的原则,陆楠总不可能强行把他拉入浑水。其余的人陆楠陆陆续续培养了一些,可大多数都有不切实际以及目空一切的毛病。除非把他们全部下放基层好好锻炼一番,陆楠实在是不敢委以重任。 但让一群贵族去下放基层锻炼,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他们是宁可死也绝对不愿意丢这个脸的。于是陆楠只能把他们当成秘书使唤。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找几个平民培养呢——读过书,有一定见识,自信,还抗得住事儿不会轻易动摇的平民,在这个时代堪比大熊猫。反正陆楠至今一个都没找到。况且一个没头衔没封地的平民,如何能压服一群个个心高气傲的贵族,让他们乖乖听话?眼下政治是只属于贵族以及教会的游戏,无权无势的平民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哪怕陆楠是皇帝也不能强行达成这件事。 看着安茹公爵消瘦的脸颊以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陆楠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不免涌起了一阵对他的愧疚。最起码这六年来安茹公爵兢兢业业,毫不懈怠,堪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陆楠每次猜疑他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人,忍不住想对他好一些。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提防警戒着安茹公爵。 也许皇帝就是这样的生物,永远都无法真正全心信任任何人吧。 安茹公爵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不太妙,只有小部分人愿意站在您这边,大多数人都强烈反对。陛下,我还是那句话,您太过急切了。” 陆楠有些焦躁,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人,而且大多数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这一边,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于是她示意安茹公爵跟在身后,带着他走向一个露台,并且示意随行的护卫们把守好门不要让人靠近。 “具体反对的人都是哪些?” “还能有哪些,无非就是老牌贵族以及孔代公爵那一群人,总之上议院基本上都不赞成您的提议,下议院倒是很多人表示了赞同,但您知道,他们的意见并没有多大作用,最终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上议院那些人手里。” 尽管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听到孔代公爵的名字陆楠还是一阵恼火,狠狠的咒骂到:“该死的孔代公爵,哪里都有他!他还真的以为将查理德里斯嫁过去代表着我怕了,这几年明里暗里给我惹了那么多事,总有一天我要用鞭子抽烂他那张可恶的脸!” 安茹公爵无动于衷的说:“这些事情还是等以后再想吧陛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可能的说服那些大贵族和大领主支持您的新法案。其实您完全可以去找自己的丈夫,让他出面当说客。萨利安家族在那群人当中很有地位,而且跟教廷的关系也非常不错。要是教廷那边愿意站在您这一边,至少可以为您抵消很多不利的因素。” 陆楠不禁冷笑了几声:“他?还是算了吧。” “请恕我直言,有时候放下身段去求人并不会有损您身为皇帝的尊严——”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以为是我抱着那份无用的自尊心所以不肯去找他吗?” 陆楠恼火的挥了挥手。 “实际上最开始我就去找他商议过,把前前后后所有的弊端跟好处都说了个清楚,连猴子应该都能听懂我对萨利安家族毫无恶意。要是推行了新的爵位法案,萨利安家族反倒是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然而你猜我亲爱的丈夫怎么说?他说可以,前提是我必须主动废除当初巴赛尔缔结的婚约。哈,没记错的话安德烈也是他儿子吧,通过婚约得到的领地和财产难道最终还不是属于他的继承人。结果为了一个外人,他倒是不屈不挠的跟我较起了劲儿。早知道他对巴赛尔那么真爱,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跟他结婚!” 这些话憋在肚子里很久了陆楠实在是找不到人说,如今猛的被戳到怒点,她忍不住就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反正安茹公爵向来跟树洞一样,绝对不会透露任何他们私下谈话的内容,这一点陆楠还是很信任他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令人惊奇的事情,当初他为了挽救巴赛尔的继承权,不惜出卖自己家族的利益来换取我的支持,现在为了保住巴赛尔儿子的领地和财产,牺牲一下自己儿子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真是受够了,他倒是很满意自己的伟大与奉献,而我只想让他赶紧去死。要不是碍于萨利安家族根深势大,安德烈身体不好还太小,我早就——” 陆楠正说得痛快,冷不丁的就被安茹公爵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嘴。他的神情看起来竟然显得有几分庄严。 “天主在上,请不要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罪恶的想法,至少请不要当着我的面。” 陆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些过热的脑子总算是冷静了一点,看着安茹公爵毫无情绪起伏的脸,她心中苦笑了几声。到底她潜意识里还是很相信这个男人的,连这种不可告人的事情都轻易的吐露了出来。其实仔细想想,她身边最为亲近相处时间最多的几个男人,她所展现的都不是同一张面孔。也亏得因为一夫一妻的制度,要是开个后宫她全都要,只怕是早就露馅了。 据她所知,这几个男人私下并没有什么交情,除了公事没有密切的来往,估计偶尔在一起交谈,肯定也不会谈论关于她的事情。阿弗里就算了,洛雷托这家伙陆楠要是愿意,肯定是可以将他收为入幕之宾的。但陆楠总觉得这么干迟早要翻船,所以虽然这几年跟洛雷托暧昧来暧昧去,始终也没有跟他发展成情人的关系。 “话说就这样香槟公爵都恨不得把洛雷托活吞了,要是知道我真的跟他滚到一张床上,岂不是要简单粗暴带人去把奸夫干掉?” 暗自嘀咕了几句,陆楠便把思绪拉回到了目前正在讨论的话题上。 “如此看来,想要在短时间之内确定并且推行我的新法案是不行的咯?” 安茹公爵平静的点了点头。 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自己梳好的头发,陆楠在露台上走了几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时间等他们全体通过了,我直接下令,强行推行法案。” 安茹公爵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您确定要这么干?那些不会涉及爵位变动的人还好,强行被您插进一个新的爵位压在头上的人,以及眼睁睁看着您授予非贵族勋爵头衔的人,他们恐怕不会那么顺从的执行这个命令。” “当初怎么对付异端邪教徒,现在就怎么对付他们,相信您一定很熟悉这个流程。” 陆楠斩钉截铁,以冷漠的口气立刻回答。 “那可又要有无数人为此流血并死去,您真的打算这么做?” 闻言安茹公爵只是皱了皱眉头,认真的反问。 陆楠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当初她杀气十足的借着刺杀事件联合教廷搞出了声势浩大涉及整个西方世界的异端审判,而安茹公爵和路德维希便是主要执行者。说来也十分讽刺,明明是陆楠提出的方针,最后背上屠杀者骂名的反倒是这两个人,陆楠什么事儿都没有。六年里不知多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罪名以及陆楠的暗中授意死于绞刑架上,陆楠固然是捞到了数不清的好处,黑锅基本都被安茹公爵一个人背了。他不折不扣的履行了当初的誓言,以牺牲自己名誉的代价维护了陆楠清白无辜的形象。 有时候陆楠都忍不住觉得安茹公爵搞不好暗恋自己吧,不然哪有这么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她曾经好几次想试探勾引一下,但都在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中败下阵来。只能说要么安茹公爵是个真正的圣人,要么他的目的已经深到自己完全猜不透的境界。 所以陆楠怎么能不猜忌和怀疑他呢,她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如此伟大的人存在。 现在她又要把他当做一把屠刀派出去杀戮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她很想看看安茹公爵还能付出和忍耐到何等地步。假如安茹公爵立刻拒绝,大概陆楠还会彻底的松一口气。 可安茹公爵显然没有拒绝的打算,他就像是以往无数次执行陆楠的命令那样,默默的接受了,甚至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您如此急迫?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陆楠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她环顾四周,确认此刻露台上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距离几米处的守卫忠实的履行了命令,没有让任何人靠近,便稍稍凑近了一点距离,压低声音说:“根据可靠的消息,库曼那边萨拉丁已经重病不起了,现在他的几个兄弟以及儿子正为了争夺苏丹的位置打得不可开交。倘若我们不趁着这个机会立刻发兵一举击溃库曼,只怕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时机了。” 安茹公爵听后沉默了一会,缓慢的说:“所以您才想要设立勋爵的头衔,以此来拉拢那些有钱却没有办法获得爵位的人,换取大量军费?” “是啊,只不过是一个头衔,又不会给他们相应的领地,除了虚名,什么都没有,这个头衔甚至都无法继承到下一代,我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值得反对的!” 陆楠恼火的低喊。 “那您在原本的爵位等级上又增加了子爵和侯爵的位置,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拉拢几个对自己地位不满的领主,好让他们出兵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帝国对爵位的划分规定得多么严格,伯爵永远都只能是伯爵,想要成为公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手中掌握的领地和财产早就超过了公爵,还是只能一代又一代的将伯爵的头衔传承下去。我又不能冒着触怒大多数贵族的危险强行造出几个新的公爵头衔来封给那几个人,只好硬塞进去两个新的爵位。我不信您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陆楠没好气的说,虽然她确实没有跟安茹公爵详细解说过这个法案,可相信他肯定能判断出背后的深意,现在又来装傻故意问一遍是几个意思。 安茹公爵点了点头:“我想到了,但我还是想亲耳听您说一遍。”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闭上了嘴,陆楠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话了,安茹公爵并不需要她多费唇舌。虽然觉得他刚才的态度有些奇怪,陆楠没有多想。她有心催促安茹公爵赶紧去执行自己的命令,又觉得这么做显得太冷血无情。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没话找话的说:“您想见见拉比吗,她这几天刚好都在,我可以安排你们私下见一面。” “不用了。” 安茹公爵几乎是立刻就摇头拒绝,陆楠难得的想献殷勤却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咬了咬牙。 “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安茹公爵鞠了一躬。 “呃,请您注意安全,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自己。也不要太急了,比如达成目标,我更不想看到您发生任何意外。” 陆楠难得良心发现的叮嘱了几句。 “……我知道了。” 安茹公爵点了点头,转身推门走入大厅。陆楠站在原地,透过还没关闭的落地门,看着他高挑瘦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人群里。和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但肩膀却显然下垮了很多。明明正值壮年,他的步履却像个老人,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意气风发。 陆楠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的体会到“安茹公爵正在变老”这个残酷的事实。 第261章 稍微等了一会儿后陆楠才重新回到大厅里,而此时一大群人正在乐队的伴奏下在舞池里跳着最近流行的旋转舞,围观者甚多,兴致高涨的指指点点,评判哪个跳得最好,而哪个舞步不熟练。陆楠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被转得头晕,便去例行公事的和几位重要人物寒暄了几句,又四处转了一圈,把该打的招呼都打了,自觉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 她本以为香槟公爵又要缠过来唠唠叨叨,意外的是竟然没有看到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过基本不可能是跟女人厮混,因为这几年里至少在陆楠知道的地方,香槟公爵从未再和任何女性有过亲密接触,令人惊异的保持了洁身自好。但私下里到底有没有乱搞陆楠就不太清楚了。她觉得按照香槟公爵那旺盛的精力,自己这边肯定是无法满足他需要的,多半悄悄的养着其他女人。既然他又不是陆楠的丈夫,情夫这个身份更没有任何法律依据,陆楠才懒得管那么多,只要别闹出来被人发现就行。 这方面陆楠还是很宽容的,她从没有觉得自己的情夫就必须为她守身如玉什么的,更不存在看上谁就一定要搞到手的想法。反正她想要男人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愿意,各种类型数不清的男人供她随便选,这个不喜欢了换一个就是。老实说要是可以和香槟公爵断绝情人关系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陆楠还要谢天谢地,她巴不得香槟公爵什么时候忽然就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赶紧滚去结婚生孩子。 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给陆楠当了六年情夫,反倒是刷出个痴情的名声,陆楠也是无话可说。如今关于她、香槟公爵、诺曼底公爵的三角恋爱故事在帝国非常流行,具体内容可以参考亚瑟王、格尼薇儿,以及兰斯洛特的模板,只不过性别大概换了一下。偶尔和一些贵族夫人聊天,她们言谈之中大有同情香槟公爵的意思,觉得陆楠干吊着人搞得他至今都没有结婚生孩子挺那啥,陆楠只能为此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了。 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特喵的冤枉,到底是谁吊着谁啊!男人死缠着女人就是痴情不悔,换成女人缠着男人就是不知廉耻。就因为香槟公爵的存在,搞得陆楠想拉拢西若敏斯特公爵夫人的打算也彻底落空,这位公爵夫人简直恨她入骨。明明上一次她们俩还相处得挺好的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陆楠也说不清楚,只能感叹蝴蝶效应了。 她站在那里犹豫到底是直接离开,还是再等一下,起码和香槟公爵打个招呼再走。但是大厅里人太多了,女人还好,男人基本都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衣服留着一模一样的发型,偏偏陆楠这几年视力下降有点近视,更是彻底看花了眼。 还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女看出了她的心思,默默的仔细找了好久,才轻轻碰了一下陆楠的裙子,低声说:“陛下,公爵阁下就在西北角的窗帘边上,在和另外一位男士说话呢。” 陆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在阴影里找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香槟公爵。不过很奇怪的是她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却对他身边的那位男士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心念一动,陆楠便对身边的侍从说:“去把公爵跟那位和他谈话的男士一起请过来,我想和他们聊聊。” 其实这是个挺无礼的要求,换做以前的陆楠,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太没礼貌了。但当皇帝当得太久,她越发的肆无忌惮以及为所欲为,不知何时开始她基本已经不会再顾虑别人的心情和感受,只图自己高兴和方便。以前看小说电视剧的时候还觉得皇帝太小气了,不就是大臣批判几句说点难听的话吗,用得着又是下狱又是抄家吗。如今自己亲身体验一下才知道,不管原本脾气多么好的人,一旦当了皇帝,迟早都会无法接受任何人的违逆,哪怕明知对方毫无恶意也一样。 没过多久香槟公爵就带着那个男士挤开人群过来了,可能是当着别人的面他不好太过放肆,没说一些肉麻到让人受不了的话,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陆楠敷衍的应付着他,眼睛盯着他身后的人,诧异极了。 她确实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再次遇到曾经的老熟人。 这不是那位早就被她忘得差不多的雇佣兵头子吗?她还以为这家伙早就死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化为白骨了呢。 不过曾经的“疯狗”跟陆楠记忆里可以说是判若两人,至少陆楠从未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这个人老老实实低着头给自己行礼的模样,更无法想象他居然一丝不苟的穿着整整齐齐的全套礼服,鞋子擦得锃亮。她的记忆里,哪怕是穿着料子最好的礼服,雇佣兵先生也能让自己活像个地痞流氓,扣子就没好好的扣上过。要不是他的五官没怎么变,陆楠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人了。 “该不会其实这是他双胞胎兄弟吧。” 由于此人气质变化太大,陆楠有些不确定的想。 其实她已经很克制了,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错愕的神情,但仅仅只是多看了两眼,立刻就被香槟公爵捕捉到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彬彬有礼的微笑着问:“怎么,陛下,您见过这位先生?” 陆楠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香槟公爵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但看之前的架势应该和他关系比较密切。可香槟公爵只要怀疑起来,不管是谁,他都有本事立刻弄死以绝后患,陆楠还真的担心这位先生莫名其妙就死掉。 知道否认没用,陆楠干脆顺水推舟的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确实,应该是见过吧,不过是在很久之前了,那是我还没有继承王位时候,某次见过这位先生一面。不过我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因为除了长相,好像和我的记忆对不太上,我觉得也许是看错人了吧。” 香槟公爵眼底怀疑犹在,但却没那么严阵以待了,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哦,那还真不是不可能,陛下,您知道这位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陆楠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盯着香槟公爵,这个反应极大的满足了他,他像是在谈论诸如一条猎狗又或者是一个贴心仆人,用炫耀的口气说:“这位先生曾经是雇佣兵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因为太过凶悍,大家都叫他疯狗。不过现在嘛,他已经投靠我,在我身边办事了。我觉得他没有名字太过可怜,所以专门赐予了他一个姓氏,叫做格纳斯,您觉得如何?” 格纳斯在西尼语里就是猎狗的意思,按照香槟公爵的一贯为人,他当然不是什么好意,而是存着取乐的意图,把雇佣兵当做小丑一般戏耍。而在陆楠面前毫无掩饰的撕开他人的过去,更是充满了恶意。但陆楠注意到在此期间雇佣兵毫无反应,脸上连一点波动都没有,麻木得像是个聋子。换做以前,这根本难以想象。陆楠可还没忘记这个人是多么的桀骜难驯。 “到底这几年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种死气沉沉的模样?” 陆楠有些奇怪的想。 由于曾经跟这位先生发生过很多不太愉快的事情,所以这一次陆楠没打算去找他,反正这家伙单纯只有武力,性格粗鄙还没文化,派不上多大用场。但想到过去,再看看他如今的模样,陆楠心里居然还有点难受。倒不是她对曾经的雇佣兵有什么真情实感,大概类似于在动物园的铁笼里见到毫无生气被养得又肥又颓的老虎狮子。她很欣赏雇佣兵曾经那种天不怕地不怕野性十足的气质,最起码在他身上她看到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没有的那种不畏强权的精神。虽然她一度拷打过他,折磨过他,只是为了叫他对自己驯服,却不是想磨光他的傲气。如今这个男人竟然变成了一条毫无生气的猎狗,陆楠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她一边一心二用的和香槟公爵闲扯,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前雇佣兵,她曾经的老熟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导致雌激素分泌旺盛的关系,还是她难得的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她不太想看到这家伙在香槟公爵手里被当成仆人使唤。也许还有一点点的原因在于她没能驯服这个人,所以更不愿意看到他顺从于其他人。于是陆楠跟香槟公爵绕了半天,才装作心血来潮的样子说:“最近太无聊了,又没有什么乐子供我消遣,您刚才好像说过这位先生曾经是个非常厉害的雇佣兵?那他一定有过很多有趣的经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把他借给我两天,我想听听他讲的故事。” 尽管陆楠已经以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几句话,香槟公爵还是立刻就警惕起来,他不断打量着陆楠和前雇佣兵,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眼睛却已经变得又冰又冷。 “这样吗?我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开始感兴趣了,多半都是些低俗而且血腥的经历,对您以及您肚子里的孩子不太好吧。” 陆楠立刻沉下了脸,装出被激怒的模样,怒气冲冲的说:“您这是什么意思,在暗喻我胆小吗?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族小姐,请别忘记我是帝国的皇帝,区区一个雇佣兵还吓不到我!” 由于大家都知道她怀孕之后脾气变得特别暴躁,经常动不动就发火,香槟公爵倒是没有怀疑这一点。他显得有些迷惑,可能是搞不清楚陆楠究竟是真的对这个雇佣兵感兴趣,还是仅仅因为被人违背了要求而发火。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假惺惺的说:“既然如此,就问问格纳斯自己的意见吧。喂,格纳斯,您觉得如何?” 他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仿佛十分随意,但那种威胁之意任谁都能感觉出来。陆楠没有吭声,她不过是一时的意动,假如雇佣兵心甘情愿给香槟公爵当一条狗,她也懒得多管闲事。 一直置身之外好像在走神的雇佣兵听到香槟公爵的问话,才骤然回神,有些麻木的眼睛迟钝的转了转,终于将目光的焦点放到了陆楠身上,看了她一眼。正当陆楠以为自己白费劲的时候,他却用沙哑且难听的声音低沉的说:“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香槟公爵顿时脸就阴沉下来,眼里闪过不加掩饰的泠然杀意。陆楠不等他说话就立刻故意得意的笑了起来,指着香槟公爵说:“看呀,尤里安,到底还是我赢了,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对仆人太过吝啬,否则这位先生怎么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作为主人呢?”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香槟公爵面色稍缓,那股杀意也渐渐淡去,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耸耸肩表示自己认输了。陆楠为了打消他的疑心,耐着性子跟他东拉西扯了半天,直到临近午夜,才打着哈欠表示自己必须回去休息了。 她离开的时候故意装作把雇佣兵给忘了,还是米勒伯爵夫人小声提醒她才好像终于想起来似的,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行吧,把他带上,随便找个地方安置,等我有空了就叫他过来给我讲讲故事解闷。” 香槟公爵闻言面色更是舒展了不少,但陆楠可不会因此就相信他真的毫不在意了。过去无数次他一边装着不放在心上一边干净利落的弄死了假想的情敌。说真的,陆楠要是故意想坑他,完全可以去跟几个势力强大的领主暧昧,她倒是很想看看香槟公爵会不会跟这些人掐起来。 不过做人也不能太清醒了,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吧,况且那些大领主一个个不是老头就歪瓜裂枣,陆楠才不想勉强自己去和他们眉来眼去呢。 她若无其事的带着人回到了卧室,梳洗换衣之后借着梳头的机会,她低声吩咐米勒伯爵夫人:“看好那个带回来的人,假如他出了什么事,我只找您过问责任。” 米勒伯爵夫人心中悚然一惊,不明白为何陛下要这么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她还是立刻谨慎的点头答应,并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 这一点陆楠还是很相信她的,要是米勒伯爵夫人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她也混不到如今的位置。香槟公爵再怎么手眼通天,到底无法将手伸进王宫里来。当然了,即便是他能够做到也不敢的,否则陆楠岂会一直容忍他的行为呢。 第262章 侍女们忙碌的铺好床,放下窗帘,熄灭大多数的烛台,方便陆楠一会儿就寝。陆楠换了张宽大的扶手椅坐下,摸着肚子觉得有点不舒服。她已经尽量将束腰放得很松不会压迫到胎儿,但怀孕让人很容易疲倦,又站了那么久,和香槟公爵斗智斗勇,她觉得大概有点动到胎气,现在下腹隐隐坠痛。 “陛下,是不是不舒服?要去找医生来看看吗?” 侍女见她面色不好,担心的询问,陆楠摇了摇头。 “没关系,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这样吧,去倒一杯热牛奶,加点蜂蜜,喝了我好睡觉。” 侍女赶紧的去了,虽然在这个时代大半夜想喝热牛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幸亏陆楠是皇帝,所以很快侍女就端着杯子回到房间。她很习以为常的将杯子先递给了从最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侍立在房间角落的一个身材壮硕的女护卫,女护卫仔细检查了一番后点点头,侍女才将牛奶端到陆楠面前。 陆楠接过杯子,还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定除了牛奶和蜂蜜的香气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她才慢慢的一口一口喝光了牛奶。虽然最近一两年针对下毒暗杀的事情已经大大减少,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在外面会有很多男性护卫随行,回到房间也有专门训练的女护卫陪着。她把杯子交还给等候在一边的侍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上次不是说把阿里他们几个安置在狩猎行宫那边,现在安排得怎么样了?有时间叫人过去看看,虽然他们都是奴隶,好歹也跟随了我几年,救过我好几次,我不希望看到有谁刁难他们。” 侍女连忙笑着说:“那是当然的呀,陛下,您的命令没人敢违抗的。放心好了,他们几个在行宫都过得很好,听说经常去森林里游玩,也没人去命令他们做什么事情。很多人都说他们能够侍奉您真是好运气,非常羡慕呢。” 陆楠闻言只是笑了笑,好运气吗?她可不觉得。自从她写信从香槟公爵那里讨要来了曾经的几个奴隶,这几年里他们可遭了不少罪。阿里负责给食物试毒,好几次差点被直接毒死,能活下来全靠命大。而两个女奴隶给陆楠挡刀也不是一回两回,身上满是伤痕不说,有一个直接就残废了。陆楠见他们身体不好,伤的伤残的残,而且新的护卫也训练出来,就想赦免他们奴隶的身份,将他们释放回去。 然而阿里他们几个人很小就被抓回来,早就没有了故乡的概念,加上又被割了舌头,直接放出去只怕是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陆楠才把他们安排到了很少过去的狩猎行宫,专门打了招呼,让他们在那里安心养老。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她的仁慈,可陆楠自己只觉得非常残忍。但一边假惺惺说着好残忍一边却依旧把他们不当人的使用,自己才是最恶心虚伪的吧。 思及此处,陆楠不禁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有时候她都想不起最初的那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她真的很怀疑,哪怕有一天真的可以顺利回到自己的时代和故乡,她还能像以前那样普通的生活下去吗? 这个问题陆楠不敢细想,因为一旦被推翻后,她所有的坚持和努力都会瞬间崩塌,根本没有了继续努力下去的动力。陆楠只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会有解决和适应的办法的。反正不管如何她都不想留在这个世界,即便是可以当皇帝。 侍女又端来了漱口的清水,陆楠喝了一大口仔细漱了口吐出到盆里,用毛巾擦干了水渍,才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的躺在了床上。当时很多人反对她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只是为了和东方通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结果当她特别派去的人从东方悄悄学回来了凿井和其他的技术后,反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当然,一开始凿井很不成功,失败了无数次,好在慢慢摸索之下总算是有了经验,成功的打出了能够出干净水源的井。 这下不需要陆楠下令推广,各地的领主和贵族就开始疯狂的在自己境内凿井,毕竟大家又不是傻子,有干净水喝谁愿意去喝河里的脏水啊。陆楠也专门拨出了一笔钱,好在民间专门给各个村落城镇免费凿井,这几年下来基本上帝国境内都能喝上干净的水。并且不管是居民还是贵族领主,自发的就把水源的井保护得很好,免得受到污染。只是这样一个偷学到的技术,就改变了帝国,起码生病的人没那么多了,而且酿造葡萄酒的口感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另外还有一件不错的事,某次通商的时候带回了甘蔗这种作物,陆楠藏于心中那么多当年看农业频道的半吊子水终于派上了用场。同样也是经过了反复试验栽种,成功的在这片土地上种活了甘蔗,从此就有了本地产出的蔗糖,而不是指望昂贵且稀少的蜂蜜调味了。 陆楠抽空折腾了好久,虽然没有弄出和现代一样晶莹剔透的白砂糖,但还是勉强过得去。她用现代通行的手法弄了不少葡萄酒——其实就是家酿葡萄汁带点酒味,一经推出,立刻大受好评,成为时下最受欢迎的饮料。还专门远销东方,赚了不少钱。唉,也就只有在这种糖是稀罕物的时代人们才那么喜欢这种东西。反正陆楠自己是很不爱吃甜的,可挡不住其他贵族疯狂嗜甜。于是蛀牙的问题也随之而来,陆楠已经在考虑从东方弄一批擦牙的牙粉回来推广了。要知道,这年头蛀牙是会死人的…… 见她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侍女悄悄放下了床帏,默默的推出了房间。而那个女护卫则跟着一起退到房间门口,沉默的继续守在那里。房间的门没有彻底关上,留着一条小缝。自从陆楠某次被刺客反锁在卧室差点死掉,她就再也不肯独自一人入睡了,房间门更是永远不会锁上,方便随时叫人进来救驾。香槟公爵很不喜欢她这个习惯,为此和她闹了无数次,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 他经常对陆楠抱怨说:“只有你才能若无其事的在别人注视下做爱。” 而每一次陆楠都这样回答他:“亲爱的,谁叫我是皇帝呢。” 当着无数人的注视吃喝拉撒固然羞耻,比起命来都算不上什么。陆楠觉得自己的羞耻心基本都被磨得差不多了,换做以前她没法想象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的干某些私密事情。 小腹还在隐隐作痛,陆楠安抚的缓缓抚摸着,好半天才终于停止了抽痛。她打了个哈欠,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在怀孕期稍微放松一些,不要再那么操劳。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她可不想因为劳累导致流产。不光对身体损伤很大,她实在是不想再看着诺曼底公爵那张死人脸跟他造人了,简直是酷刑一般的折磨。 朦朦胧胧似睡非睡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而且传来了值夜班的秘书和来人说话的声音。一般而言,除非是发生了很紧急的事情,不会有人在这种时间跑来打扰。陆楠疲倦的睁开了眼,抱着微微显出的肚子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对外面喊道:“出什么事情了?” 很快,外间值夜的侍女就进来点亮了门边熄灭的烛台,房间里骤然变得亮了起来。虽然按理说怀孕期间的女皇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大半夜的还被人从床上叫起。但是陆楠身边的人都没有胆子敢私自扣押外面送来的消息,侍女站在床帏外面压低声音说:“陛下,是从前方紧急传回来的军情密报。” 陆楠没问内容,因为她规定所有侍女侍从以及非相关人士不得私自拆阅送来的任何书信以及文件,遇到紧急事件,只有她安排值班的几个秘书可以查看,但也不得擅自告知他人。她掀开毯子伸出了脚,侍女急忙半跪着为她穿上鞋子,重新挂好床帏,给陆楠披上外袍,才慢慢搀扶着她出去。而在外间书房,值夜的秘书早就等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打着火漆印记的军报。 “陛下,是阿弗里阁下派人紧急传递回来的。” 说着他就把军报递给了陆楠。 陆楠接过后先是检查了一番火漆封口完整无缺,确认着的确是阿弗里的印记,才在秘书送上来的蜡烛上将火漆烤化,撕开了封皮。打开折叠好的信纸后,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陆楠面无表情的看了一遍,而秘书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静静等待她的吩咐。 由于最近边境上和库曼冲突不断,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宫廷里的人们虽然表面上还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私下却人人都很紧张,很担心睡一觉起来就宣战了。当然,也有不少人对此兴奋不已,巴不得赶紧开打,方便从中捞取好处,获得更多的财产以及土地。这也是因为帝国最近几年休养生息,加上陆楠各种方法开阔商业,改善民生,帝国恢复了不少元气,显示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否则就当初陆楠继位时候那副模样,怕是听到库曼人打过来都要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见秘书以及侍女,甚至在角落的女护卫都屏息静气一脸紧张,陆楠稍微笑了笑:“别害怕,不是库曼人打过来的警报,反而是件好事。阿弗里卿在四天前击溃了库曼布置在边境的军团防线,将固守阵地往前推进了数千米。”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上帝保佑。” 几个人一听都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但比起他们的放松,陆楠却觉得很是诧异。好歹也跟库曼人斗了这么些年,陆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军事小白,基本的概念她还是很清楚的。在她的记忆里,库曼虽然现在国内因为萨拉丁重病发生了一些骚乱,但基本的军权还是牢牢掌握在萨拉丁手里的。而在她防着库曼的同时萨拉丁又何尝不是在防备着她。因此双方基本都把最精锐的军团都安置在了边境相邻的地带,防止对方发动忽然袭击。 “我记得那边的军团是萨拉丁的直属军团,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被阿弗里击溃,还疯狂向前推进那么深的距离?难道是对方故意使诈好诱敌深入?不,阿弗里不是那种人,他在战场上从来都很稳妥,不会因为贪图功劳跳进敌人的陷阱。那就是对方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阿弗里才趁机推进……看这军报写得这么简略,可能他那边事情太多暂时忙不过来。也许再过几天就会有更详细的信件送回来了。” 陆楠思索了一番,将军报锁进书桌抽屉,吩咐道:“这件事先不要急着告诉其他人。” 虽然众人都觉得很奇怪,这可是个大胜利啊,为什么不趁机宣传宣传呢,但既然女皇陛下这么说了,他们便习惯性的服从,纷纷点头称是。 陆楠本来打算回去重新入睡,但因为刚才那封军报以及最近错综复杂的内外形势,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各种考虑跟假设。最后她干脆翻身坐起,再次叫来值夜的侍女:“去看看洛雷托主教有没有留在宫里,如果在的话把他请过来,我有话想问他。” 侍女在心中微微叹息,很担忧女皇陛下怀着孩子却不肯好好睡觉,将来万一又生出一个身体不好的皇子该怎么办。然而她是没这个胆子规劝一两句的,只能顺从的点头,匆忙的去了。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陆楠已经在外面书房找出各种地图以及历年来库曼的相关情报,摊在书桌上仔细研究,侍女终于带着依旧穿着那身圣职者长袍的主教回来了。见陆楠没有抬头只是挥了挥手,她很识趣的屈膝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 主教先生先是对着陆楠行了个礼,随即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担忧,用柔和的语气轻声说:“陛下,您这样对身体可不太好,起码在怀孕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健康吧。” 陆楠不为所动的哼了一声:“别装得好像真的很关心我一样,你要是真的那么想,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乱子来让我给你善后了。” “哦,有这种事?” 主教先生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问,陆楠都懒得理睬他。如果不是存心的,按照洛雷托的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会刚好落单被香槟公爵抓住机会进行刺杀,而且还刚好逃脱毫发无损,刚好被一群路过的虔诚教徒撞见。香槟公爵之所以老是看他不顺眼,心心念念的想干掉他,陆楠觉得这完全不是单方面的原因。如果说香槟公爵是华妃娘娘,这家伙就是安陵容——不,他比安陵容可要阴险狠毒多了,还比她会演戏一万倍。 六年过去,洛雷托已经从当初那个还带着几分少年气息的形象成长为了成熟的青年,他长高了不少,五官的轮廓也变得更深刻,更多西方血统的影子取代了东方血统的遗传。现在的他,除了五官比其他西方人显得更清秀俊雅,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是个混血儿。不过他那勾搭人的本事倒是丝毫没有荒废,表面功夫越发精进,要不是太过深刻的了解这个人,陆楠觉得自己肯定都会被他装模作样给骗到。他这样的人,哪怕是当着谁的面杀了亲爹亲妈,只要花言巧语一番再配合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意志不坚定的人恐怕分分钟也要被他说得怀疑人生,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好。 最好的例子,明明宫廷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洛雷托实际上是她的打手兼探子,居然没有多少人讨厌他,和他关系还很好。安茹公爵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操碎了心,结果外面都骂他是刽子手,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仅仅因为他服从陆楠的命令杀了几十个异端。反倒是洛雷托脸上笑嘻嘻,私下也不知道灭了多少口杀了多少人,搞得无数人生不如死,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忍辱负重的好人。 心里虽然这么想,陆楠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洛雷托,毕竟她自己才是艹人设艹得最厉害的那个。 不想和他废话,陆楠直接了当的说:“你回来之后我也没时间询问更多关于库曼那边的消息,光听你分析萨拉丁的病情跟他几个兄弟还有儿子的恩怨情仇,以及那个神出鬼没的光照会。我想知道,除了这些之外,库曼还有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消息?” 主教保持着微笑:“什么叫做值得关注的消息?那种消息可太多了,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就是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了。” 陆楠想了一下:“最近一两年里库曼的动向很奇怪,显得很焦躁,而且人心涣散,哪怕是萨拉丁生病失去了最开始那么严密的控制力也不至于如此吧,我就想知道,除了国内的不安定因素,有没有什么外在的压力。” 洛雷托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陆楠没好气的问。 “哦,我就是很惊奇,觉得也许您在我的人里安插了什么眼线,不然为什么昨天才接到消息,今天您就问到了。” 洛雷托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当然,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您这么做理所当然,某种意义上我还觉得挺有趣来着。” “别啰嗦了,到底什么消息。” 陆楠有些不耐烦了。 “这还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死了好几个人才打探到的内幕,库曼本身把这件事捂得非常严实,除了当事人没几个人知道。据说实际上早在半年之前,库曼北方的一部分领土就已经遭到入侵而彻底沦陷,几个部落酋长仓皇带着残部逃离。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冲冲的想要对帝国发起进攻,就是想要以此来挽回威望,或者说,以您的说法,转移注意力?” 陆楠微微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库曼人的骑兵向来十分凶猛,居然也有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天?” “谁知道呢,听说发动入侵的也是一支游牧,以骑兵对骑兵,比库曼人更加野蛮和凶悍,似乎库曼人把他们叫做伊尔汗人。” “伊尔汗人?” 由于情报信息无法做到及时,而且在遥远的北方和东方有数不清的游牧民族,时时刻刻都在互相战斗并吞,陆楠并没有听过这支游牧的名字,不禁皱起了眉头。 “据说这些人自称黄金家族,只不过是区区放马放牛的强盗,竟然也敢吹嘘受命于天,首领叫做天可汗,真是好笑。” 洛雷托说着真的笑了起来,然而陆楠心念一动,差点站了起来,哪里有什么心情笑。 尽管感觉时间好像对不上,可是黄金家族,可汗……陆楠瞬间连冷汗都差点流了出来,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再次说明,和东方不一样,本文的大部分地区是没有嫡庶制度的,起码在女主的国家是一夫一妻制度,情妇情夫和小老婆不是一个概念。非婚生出来的孩子不管爹妈身份多高贵,都是私生子,没有继承权。详情请见我们尊敬的洛雷托先生,他就是个血淋淋的惨案。 由于本文的主角是女人,实际上她想操作让私生子上位比起男性君主更是难上加难。她是有合法配偶的,生出来的私生子光女主自己承认不行,还得教会和她丈夫承认才合法。不像东方皇后把庶子认在名下就算自己儿子的操作,这里涉及具体领地财产继承权的,诺曼底公爵脑袋坏了才会认别人的儿子当自己儿子还给他继承权。就算真的都承认了,那也只能叫做合法私生子,和婚生子不是一个概念。 当然会有人说假设女主和香槟公爵生个儿子,香槟公爵肯定认啊,那不就完了。但是,女主和香槟公爵又没结婚,香槟公爵承认了也没用啊,生出来的孩子依旧是私生子,他想继承香槟公爵方面的领地财产估计都得先和香槟公爵家的亲戚掐个半死,更别说继承皇位了。就算女主弄死诺曼底公爵和香槟公爵二婚,那个先生出来的孩子依旧是私生子,不会因为这场婚姻就自动洗白变成婚生子。 我就想说不要把东方古代的婚姻继承制度搬来套西方……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至少本文的设定里就是界定得如此严格。历史上也有例子,那位为了生儿子弄死N个皇后的亨利。这要在我们国家用得着那么费事吗,多找几个妃子就行了。但亨利就是为了合法继承人才不断离婚娶新皇后,甚至不惜杀老婆让新人上位,由此可见差异。 第263章 陆楠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直觉中有一种预兆在警告她,也许即将会有一场十分可怕的灾难发生。她都顾不上掩饰情绪,详细的追问起了关于伊尔汗人的详细情报。 然而这里到底不是现代社会,别说什么卫星监控了,连电报都没有,而且此时大多数地方除了规模比较大的城镇,基本都是荒山野岭,供人安全行走的道路一条也无,哪有那么容易侦查传递情报。所以洛雷托仅仅知道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更多的东西他也不是很了解。 见陆楠忧心忡忡,他不禁感到很是惊奇:“只是一股放羊的莽子而已,陛下何必这么在意?据我所知,每年库曼人都会和那些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发生冲突,这一次估计是他们太过大意吧。如果您是担心伊尔汗人会打穿库曼人的领地对帝国造成危险……我觉得您是不是担心得有点荒谬了?” 陆楠也是满心苦闷但却无法直说,首先她无法确定那个伊尔汗人到底是不是她以为的蒙古人,即便确定了,她又怎么让这些人相信迟早有一天这群贵族们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蛮子会席卷而来,无人能敌。 由于并非历史爱好者,更没有研究,陆楠只记得大概,但是她仍然知道当年蒙古人纵横无敌,打得中亚以及小半个欧洲溃不成军,大军的铁蹄一度踏至多瑙河畔,连奥地利和匈牙利都沦陷了。对比一下地图的话,差不多就直接打到帝国的大门口。这样可怕的敌人,怎能不叫陆楠心惊胆战。她可不觉得单靠自己国内的几万人军队就能和蒙古大军抗衡。 “可是不对啊,蒙古兴起应该是宋朝年间,现在还在唐朝呢……等等,这里又不是我原本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时间线变动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伊尔汗人未必就是蒙古人,但万一……” 她在心里反复思量,一时间心乱如麻,一会儿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一会儿又觉得即将大难临头。不是陆楠胆小怕事,而是历史上蒙古人的赫赫威名实在是太有震慑力了,任何人得知也许自己即将面对他们的时候都会惶恐不安的吧。 想得脑袋发痛的时候,忽然感到下腹一阵抽搐,随即便是一阵剧痛,陆楠冒着冷汗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她感到下体流出了温热的液体,瞬间也顾不上什么蒙古人不蒙古人了。曾经的流产经历告诉她,心绪大起大落加上最近太过劳累,她只怕是又要流产。 洛雷托原本还只是坐在一边看她焦躁的走来走去,见她忽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微微吃了一惊,稍作犹豫后还是去开门叫来了外面的侍女。侍女们进来后检查了一番,发现陆楠流血了,也是被吓得战战兢兢,七手八脚的将她扶到床上,又急忙去叫来了医生。 然而叫来医生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又不可能给她诊脉熬安胎药,无非是用热毛巾捂在肚子上,给她灌下浓浓的糖水。还好陆楠身体一贯健康,加上经常锻炼,虽然动了胎气导致见红,静卧休息一番后总算是保住了孩子。 被叫来的医生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再三叮嘱说:“陛下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再劳累了,更不能动怒心急,否则……” 下腹还在一抽一抽的痛,陆楠经过这一番折腾,只能面色惨白的躺着不动,她无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医生生怕会被迁怒,行了礼就匆忙离去,侍女们见陆楠没有什么精神都不敢多嘴,只留下两个人待命,其余的人悄悄退出了房间。洛雷托进来问候了几句,见她暂时没事了,便也告辞离开。 陆楠一个人躺在那张宽大无比的床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片悲凉。 她倒不是心疼那个差点流产的孩子,反正早就流产过一次了,对她而言流产就跟生了场病一样,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对孩子的悲痛。她本身压根就不愿意怀孕生子,完全是迫于政治需要才强迫自己忍受这一切。要不是安德烈实在是身体太差难以服众,她才不会自找罪受的再次怀孕。 其实原本在生下安德烈后她跟诺曼底公爵的关系曾经一度好转,不管诺曼底公爵是不是个基佬,起码他对流着自己血统的孩子还是十分喜爱的。原本碍于结婚契约必须将领地传承给陆楠的孩子他并不情愿,可是有了安德烈后,陆楠暗中观察,诺曼底公爵的抗拒排斥明显减轻了很多,显出几分心甘情愿的模样。这一点陆楠必须得承认,这几年来要不是诺曼底公爵一直压制着萨利安家族以及西法兰的一干领主贵族,她的诸多事业跟计划也不可能展开得那么顺利。 但就在陆楠流产后,她跟诺曼底公爵就彻底决裂了,诺曼底公爵指责她不应该不爱惜孩子,为了巩固权力强行拖着怀孕的身体日夜操劳,最终不堪重负,导致流产。而陆楠厌恶他这种将自己当做生育工具的态度,两个人大吵一架,从此他们的关系再无转圜。 陆楠还记得当时他们矛盾的焦点,陆楠再三坚持自己是皇帝,不可能像一般女人那样怀孕后就什么不管,只是专心等着生孩子。而诺曼底公爵却反唇相讥,说宫廷里那么多大臣贵族,难道一个都不能派上用场吗。实在不行,她完全可以让自己这个丈夫暂时摄政,代替她监管前朝。 对此,陆楠只是冷笑。 诺曼底公爵一贯冷漠,很少见他动怒对人大喊大叫,但那天他不光冲着陆楠怒吼,还差点对她扔东西。 “是啊,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在你心里,权力高于一切,什么丈夫,孩子,都比不上权力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没错,我确实对你不存在爱情,但既然当初在天主的见证下缔结了婚姻的誓言,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你有害的事情。哪怕是看在安德烈的份上,我肯定不会伤害他的母亲,让他哭泣伤心。” 见陆楠无动于衷,他疲惫的抹了把脸,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国王陛下没有任何暧昧的关系,对于我而言,他是亲人,是我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朋友。不过哪怕我这么说你肯定也不信,哈哈哈,大概在你看来,世界上完全不存在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一切都出于利益和交换,即便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以及同床的丈夫也一样。对此我必须得说,我同情你,你真可怜。” 陆楠只当他在胡说八道,面沉如水的看着他,而诺曼底公爵更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我原本想着,身为你的丈夫,起码要在你不方便的时候帮助你,支持你,没想到你连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都不肯让我代替摄政。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没有安全感,难道结婚几年来我有尝试插手政务吗?难道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架空你吗?即便是我真的想,帝国的大臣和领主们难道会允许一个外人成为他们的君王?而枢密院里的大臣几乎都是你的心腹和亲信,信不过我,你总该信任他们吧。” 他惨笑几声。 “没想到到头来你还真是谁都不相信。” 陆楠昂起下巴,傲慢的说:“那又如何,身为皇帝,本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诺曼底公爵看起来已经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了,扯动了一下嘴角。 “当然,您高兴就好,从此以后我也懒得再多管闲事,既然您不把我当丈夫,那我也不会将您视为妻子,看在安德烈的份上,我们……互不干涉。” 那是最后一次诺曼底公爵主动找到陆楠说话,从此之后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足不出户,更是撒手不管,再也不插手任何宫廷事务。 陆楠当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诺曼底公爵其实态度软化了很多,虽然还没到无微不至的程度,但也嘘寒问暖,实打实的关心体贴,主动的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她曾经嗤之以鼻,觉得诺曼底公爵无非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根本不稀罕。眼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肚子阵阵抽痛,随时都会有流产的可能,却没有一个人哪怕多问一句话。 回想起现代时候见到的那些孕妇,无不都是被全家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呵护,自己不但要拖着沉重的身体忙碌,反倒是落下个自作自受的评价。别以为她不知道,其实王宫里很多人都颇有微词,觉得女皇既然好不容易怀上了就该安分点,至少等到孩子平安出生再说。更有人觉得她不重视帝国未来的皇储,身为女人,连最基本生孩子养孩子这件事都做不好,唯一生出来的孩子还是个天生的病秧子。陆楠哪怕心智如何坚定,在此刻这种虚弱的时刻,回想过去也不禁感到非常委屈和苦闷。 偏偏她还没法责怪任何人,甚至诺曼底公爵都没理由骂,因为这个孩子是她强行要求诺曼底公爵配合才怀上的,是她想生而不是诺曼底公爵求着她。 她忽然感到十分的孤独,打从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即便是在炎热的盛夏,也足以让她瑟瑟发抖。她曾经以为权力足以弥补一切,但当真的拥有了无上权力后才发现,内心的某种空虚不是权力金钱就可以替代的。就像是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有人和自己说说话,不是那种谄媚的迎合,而是发自内心真诚的关怀。 然而环顾四周,豪华却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两个战战兢兢的侍女,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上,就怕不小心成了女皇出气的替罪羊。当然她也可以招香槟公爵进宫,他那里有无数好听的话等着陆楠。但陆楠知道,即便香槟公爵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喜爱,却不意味着他也连带着一起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很多次她都发现香槟公爵阴测测的盯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在琢磨什么。见到自己差点流产,只怕他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也许香槟公爵是爱她的吧,但那种爱却是自私的爱,只为了满足他自己而已。哪怕陆楠没有真正的爱过什么人也明白,真的将谁放在心上的话,怎会因为对方遭到痛苦和折磨而感到开心呢。 不知不觉间,也许是因为怀孕期间总是情绪波动很大的关系,陆楠发现自己眼中竟然溢出了泪水,她不愿被人发现,借着翻身将眼泪擦在了枕头上。此刻她思念起了很久没有想过的妈妈,曾经她怨恨过母亲,觉得她粗俗,市侩,为了面子总是强迫自己去相亲嫁人,两个人见面就吵架。但是仔细想来,假如她扑倒妈妈怀里痛哭一场,不管平时态度如何,妈妈一定会一边焦急的安慰她一边骂骂咧咧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谁欺负她。也许她还会板着脸悄悄去做几个自己喜欢的菜,装作只是心血来潮,看着自己将菜吃完才松一口气。 静悄悄的将脸转到没人看见的一边,陆楠沉默的咽下了一声即将出口的呜咽。 哪怕是在这种时刻,她也不能被人看到泪水与软弱。 第264章 感伤仅仅限于一个人躲在床帏里的夜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陆楠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悲伤的迹象,她依然是那个自信且凛然,令人不敢亲近的女皇陛下。 被服侍着梳洗完毕吃完早餐,陆楠亲自给洛雷托写了封信,嘱咐他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伊尔汗人相关的一切情报,无论什么都可以。接着她又给远在前方战场的阿弗里写了封信,叮嘱他库曼局势有变,千万不要大意鲁莽,请立刻停下继续前进的攻势,全面收缩防线,不要轻易出击。 想必这个命令会让阿弗里一时摸不着头脑,陆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假如伊尔汗人真的如她所想,陆楠是不敢随便将帝国的军队消耗在无意义的战争里的。与其跟库曼人打来杀去,不如赶紧撤兵,全力备战等着抵挡伊尔汗人的进攻。想来伊尔汗人要是真的那么凶悍,库曼人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当然,要是他们互相厮杀同归于尽,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写完了两封信,陆楠就觉得一阵疲惫,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碧蓝的天空,暗自想到:“萨拉丁也是运气太不好了,假如他没有生病,也就不会失去对整个库曼的掌控力,伊尔汗人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轻易攻下库曼的大片土地。也许冥冥之中真的存在命运这种东西吧。” 按照平时的习惯,现在陆楠应该开始处理积压的政务了,但她现在不敢太过消磨精力。不管心里怎么想,肚子里的孩子对她而言非常重要,陆楠不希望自己再次流产。于是她示意侍女将自己搀扶回了卧室,重新躺在那张舒适的躺椅上,静静的闭目养神。 侍女们原本很担忧她还要固执的坚持处理政务,见她终于知道休息了,不禁都松了口气。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侍女还小声说:“陛下,最近一个月的那些宴会和召见,是不是都暂时取消了?” 陆楠考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引来一堆流言蜚语,议论她怀孕的情况,质疑她可能又要保不住孩子,但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那些只会私下议论的人也不敢跳到面前来堵心。 见她双目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侍女们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毯子,拉上窗帘,免得外面的光影响到她睡觉,随即就慢慢的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两个护卫呆在虚掩的门口。 虽然闭着眼睛,陆楠却没有真正睡着,心里习惯性的盘算着无数的事情。其实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如此的焦急,哪怕伊尔汗人真的就是蒙古人,总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兵临城下吧。她还有很多时间来处理安排。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死亡回溯的选择吗。 至于其他的政务,大多数在最近这几年陆楠苦心的营造下,基本已经有了初始的行政体系,大部分事情不需要陆楠时时刻刻盯着,下面的人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理。有安茹公爵以及路德维希在前面顶着,几个月想必是不会出现任何控制不住情况的。如今陆楠早就把原本的军务大臣一职拆分成了好几个职务,军权被划分给了六个人,互相监视,不太可能同时联合起来对付她。而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搞出来类似锦衣卫的系统如今算是初步启动,下面的大臣领主们具体有些什么动向,陆楠不敢说一清二楚,但大致的状况她心里有数。 所以,哪怕她真的在孩子出生前放松对宫廷的控制,其实也没什么巨大影响。 可陆楠就是没办法放手不管。 也许她对权力的掌握已经陷入了一种病态,非要将所有东西都死死抓在手里心里才有安全感。权力如同一件铠甲,只有蜷缩在里面陆楠才能放松。一想到张开手让其他人涉足皇权,陆楠顿时就一阵恶寒。无数次她都考虑过干脆设置一个类似宰相的职位,将手里的一些权力下放给他,同时也是为自己减轻负担。老实说随着帝国的发展和扩大,她要是真的还和以前那样事事亲躬,迟早会累死。然而明知安茹公爵非常可靠的前提下,陆楠还是无比排斥给予他更多更大的权力,即便那样可以将自己从重复的辛劳中解放出来也一样。 “大概我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这么想着,陆楠苦笑了一下。回想过去,她都不知道怎么就和安茹公爵弄成了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明明他们曾经也无话不说,是可以交心的好友。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大概正是这个原因,陆楠一直搞不懂安茹公爵心里在想什么,她其实很怕安茹公爵私底下痛恨着自己,因为这些年来她让安茹公爵干了无数脏活儿。她不清楚安茹公爵的忠诚是对于这个帝国还是仅仅对于自己。万一给予了他更多更大的权力,有朝一日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影响到帝国,会不会直接想办法废黜自己呢? 陆楠觉得安茹公爵还真做得出来,他那个人永远是理性高于感性的,哪怕他实质上是个很纤细又敏感的人,却偏偏有着一颗钢铁般的心。 “既然这么苦恼,为什么不考虑重来一次呢。”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的在陆楠耳边响起,惊得她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几乎都快被遗忘了存在,那个最初的罪魁祸首,自称是神灯精灵的男人。 他依旧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西式三件套,白色的礼服,粉红色的衬衣,一朵白色的玫瑰插在他的领口上,带着那种暧昧不明的笑容,坐在躺椅的一侧,貌似亲切的看着陆楠。 陆楠不吭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他又打算弄什么幺蛾子。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摆明了就是想坑她。虽然她还弄不明白他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他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亲切和蔼,打算公公平平的完成那个见鬼的契约。 “哦,您的状况很不好啊,一个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男人说着就伸手在陆楠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摸了一把,陆楠心中悚然,差点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就当是我的奉送吧,放心,没有代价,绝对免费。” 男人还冲她炸了眨眼,仿佛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大哥。陆楠警惕的瞪着他,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不过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倒是觉得肚子暖洋洋的,一直以来那种隐隐坠痛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见她如此行动,男人挑起一边的眉毛,似乎感到很有趣的笑了。 “哎呀哎呀,怎么说呢,有时候人类真的很令我费解呢。明明您并不喜欢这个孩子,把它视为累赘和负担,只是迫于无奈才打算生下它,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可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您还是第一时间护住了它呢,这就是身为母亲的本能吗,真是让人感动。” 虽然他笑容满面的这么说着,陆楠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还有一种恶作剧成功后的洋洋自得。她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嗓音干涩的问:“那个契约,你收走了我的爱情……那里的爱情是单指情人和夫妻之间的爱吗?” 男人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您觉得呢?” 见陆楠陷入沉默,他笑嘻嘻的说:“让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个男人,深深的爱着一个女人,渴望着可以和这个女人成为夫妻。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他根本无法娶到这个女人,于是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向我求助。而我呢,就抱着善意非常好心的答应了他。不过您也知道,我向来是需要平等交换的,于是我向那个男人提出要求,同样取走了他的爱情。” “然后呢。” 陆楠冷冷的问。 “然后嘛,他如愿以偿,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可惜的是他只记得自己应该深爱着妻子,却怎么也爱不起来。最后他的妻子在他的冷漠中痛苦绝望,终于自杀。哈哈哈,怎么样,是个非常有趣的故事吧。我随便一说,您千万不要当真。” 陆楠当然笑不出来。 男人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终于慢慢停下,他打量了一番陆楠后不急不缓的说:“您现在的情绪可不算好,是不是非常想要重来一遍,却又担心事情无法控制,不能按照您的意志发展?哈哈,实际上还真的有可能。其实我一直默默观察着您的行动,您好像是陷入了一种误区,觉得只要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做出不同或者相同的选择,就能改变事态的发展。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您和很多人的关系完全不一样了呢,明明您采取了没什么区别的步骤呀。” 被说到痛处,陆楠不禁面色一僵,但她极力控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见她如此,男人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这可不是真的在玩游戏,只有那么几个主导剧情发展的选项,选来选去无非最后那几种结局。您应该听说过蝴蝶效应这个词语吧。即便是您按照上一次的行动完完整整的照搬一遍,可到底世界不是围绕您旋转的呀,谁能保证其他人也是严格按照上一次的流程走的呢。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动,就会带动一切变得截然不同。我想这一点,来自不同时代的您应该有着清楚的理解才对。” 陆楠一时间心乱如麻,全身发冷,她觉得不应该听信这个男人的蛊惑,却又下意识的觉得他说得非常正确。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她怎么能保证重来一遍就肯定会比这一次更好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变得冷静,陆楠沉声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呀,何必再装作不懂呢,我亲爱的陆小姐。当然是想要再次问询,您是不是已经动摇,打算对我进行献祭的仪式。想想吧,只要向我献祭灵魂,您就可以自行选择从哪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再次开始,不是比您现在好多了吗,起码可操纵性强了不少吧。” 陆楠没有回答,她依旧下意识的排斥这个选择,直觉告诉她,一旦答应了就是无尽的地狱,这男人分明是等着她跳进陷阱。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您真是我见过最固执最不知道变通的契约对象,就让我浪费一点时间来给您展示一下固执的后果吧。” 说着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陆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看到自己又一次重新开始,这次她没有理睬诺曼底公爵的求婚,想尽办法终于打动了安茹公爵,和他结了婚,顺利的和他共享王权。由于两个人志趣相合又有同样的目标,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而帝国也在不断的发展壮大,看起来一切都十分顺利。 但不知为何,结婚十一年他们一个孩子都没有,陆楠甚至都没有怀过一次孕。外面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都催促为了帝国的传承,要陆楠立下卡尔或者是其他的歌兰家族男性直系亲属为皇储。陆楠自然不甘心就此将权力让出去,跟那些大臣和贵族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她觉得生不出孩子不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她可是曾经怀孕过好几次的,于是她将压力全部发泄在了安茹公爵身上。两人的关系因此一度几乎破裂。最终陆楠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大力对教廷施压,终于和安茹公爵离婚,而嫁了另外的男人。 安茹公爵因此成为了整个帝国的笑柄,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法让女人怀孕,是个假男人。安茹公爵因此辞去了枢密院大臣的职务,离开了王都,不知所终。陆楠和第二个丈夫生下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这几个孩子很小开始就在别有用心的贵族教唆下开始了争权夺利,甚至觉得陆楠这个母亲成了碍事的存在。在陆楠四十六岁的时候,她征服了整片西方大陆,同时也死于二儿子的毒杀,随后整个帝国瞬间分崩离析。她的四个儿子割据一方,为了继承皇位征战不休,最终被另外一个兴起的国家给全灭了。 死去的陆楠再次重新开始,这一次她不敢招惹安茹公爵了,她用尽手段将香槟公爵迷得神魂颠倒,最终嫁给了他。但是结婚之后香槟公爵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喜欢陆楠抛头露面,更不喜欢陆楠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处理朝政上。他时不时的跟陆楠争执,说陆楠是他的妻子,哪怕身为皇帝也该履行妻子的义务。最后他更是疯了一样不断弄死一切跟陆楠接触过的男人,招惹来的众怒,陆楠不得不公开审判并且将他打入大牢。 陆楠完全弄不懂香槟公爵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想要去地牢问个究竟,不料却被他抓住空隙从后面用不知什么东西来了个背刺,临死前她只听到香槟公爵喃喃的重复:“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于是陆楠只好再一次重新开始,这次她将重点放到了阿弗里身上,心想至少他是个没精神问题很靠谱的丈夫吧,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军方。然而哪怕陆楠使尽浑身解数,成功的让阿弗里坚信她是个正直公平且值得效忠的君主,他就是不肯答应和她结婚,哪怕陆楠用大义去压制他都没用。阿弗里始终坚持自己早已在天主面前发誓,终生不魂,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天主的事业。 也许是因为连接经历了多次失败的婚姻,加上不断重复,陆楠早已失去了耐心,不顾阿弗里的抗拒硬是要他成为自己的王夫。然后,阿弗里直接在举行婚礼之前自杀了。他留下遗书称自己无法违背誓言,但也无法违背君主,只能一死,哪怕自杀会令灵魂下地狱他也只能如此。 陆楠大受打击,与其同时她逼死了圣人这件事招致了诸多不满,许多贵族和领主联合教廷对她施压,搞得她疲于奔命狼狈不堪,最终因为患上了伤寒,憋屈的挣扎了好几个月,还是死在了病床上。 又一次重来后陆楠已经疲惫不堪,只想什么都不管的放纵一番。于是她干脆自暴自弃,召集了无数男人,天天和他们鬼混,花天酒地奢侈无比。然后她仅仅只当了一年零六个月的皇帝就被安茹公爵联合其他大臣废黜掉了,换上了卡尔继位。而陆楠则是在流放的路途中莫名其妙死于一群强盗的抢劫…… “怎么样,觉得满足了吗?” 一个声音将陆楠从那种绝望和痛苦的深渊中拉出,她猛然回神,发现自己依然好好的躺在那张躺椅上,只是满身冷汗。桌上放着的热水还在冒着袅袅热气,显然时间就没过去多久。但是那些曾经的经历以及给她带来的折磨却还清晰的留在记忆以及脑海里,如此的逼真,完全不像是一场幻像。就像是……真的存在过一般。 “看到那些,您还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肯妥协吗?” 男人笑眯眯的问,陆楠微微的发着抖,心中一片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里恶魔讲的故事来自巫师3里石之心的剧情。 回答一下读者问题,前文写过,帝国的版图大概包括了德国,大半个匈牙利,以及半个意大利以及法国。女主王都的位置就位于奥地利附近,所以她一听到蒙古人的消息就很焦躁。 另外说女主的皇帝生活太不爽了,很苦逼……呃,那种条件下她也爽不起来啊。光一个生孩子的问题就压力巨大了。男皇帝没儿子或者儿子身体不好那是老婆们的问题,女皇帝没儿子或者儿子身体不好……肯定要背锅是自己的问题。就我们这个时代还一群人BB女人忙于工作无心家庭是失职不配当妈呢,况且她那个时代。也别喷大儿子是叉烧什么的,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不爱儿子,凭什么儿子就要死乞白赖的爱你,平时生活里讨好他服侍他的人多了去了,真的不缺女主那敷衍的母爱。 第265章 虽然陆楠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多半是面前这家伙弄出来骗人的,但却不能否认其中还是有一定真实之处。与此同时这个男人说中了一个她因为害怕从来不愿意细想的问题——重来一次,真的就会比上一次更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一点就动摇,想着干脆答应这家伙的要求算了。 但,也就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从来都没有天上白掉的馅饼,陆楠跟这个男人相处时间不多,但自认对他的性格有几分了解。显然他是个性格恶劣喜欢看人被玩弄的卑劣者,当初连给予阅读文字的能力都要陆楠拿感情去交换,怎么可能忽然大发善心给她方便。陆楠怀疑也许契约只是个幌子,尽管无法看穿他的真实意图,千方百计诱哄她拿活人灵魂献祭才是最终目的。 无关什么善良和道德,陆楠仅仅靠着自己的直觉,坚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答应这个要求罢了。 她看着依然微笑的男人,他一派笃定,似乎已经胜券在握,陆楠肯定会跳入自己的陷阱。见他这幅模样陆楠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也许她这个人就是在奇怪的地方有所坚持吧,确实,她非常的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但假如要以屈服作为代价,她宁可永远成为徘徊在无尽时空的游魂。 思及此处,陆楠慢慢的摇了摇头。 男人脸上的微笑凝固了,慢慢睁大了眼睛,显得难以置信:“什么?这意思是,您拒绝了?” 陆楠有些恐惧的往后缩了一下,这倒不是因为她害怕这个男人,而是这家伙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让身为人类的她本能的畏惧,就像是见到了无法战胜的天敌。 她戒备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的想要去摸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冷不丁的却见到他忽然一个闪现,脸庞凑到了距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用一种毒蛇看待猎物的姿态冷冷的打量着自己。如此近距离观察下她第一次看清男人的眼瞳完全不似人类,而是像爬虫那样有着金色的竖瞳,无机质一般的质感,看得她全身发麻。 男人威胁似的盯着陆楠看了许久,见陆楠虽然害怕却没有任何动摇,嗤笑了一声,显得有些恼羞成怒。 “好吧,您就继续固执下去好了,总有一天您会后悔拒绝了我亲切的帮助。也许您会觉得既然能无限重来便有恃无恐,我不妨先给您一个提示,重溯太多次,也会带来一定副作用。大概现在您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相信再重来个几次您就会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了。” 陆楠一听这话顿时连害怕都差点忘了,她想要抓住这家伙问个究竟,但男人却直接化为一片青蓝色的火焰,砰的一声在空气中炸裂,四散而去。陆楠被吓了一跳,身上还沾到了不少火星,急忙从躺椅上跳下来拍打。但她却发现这些火星毫无温度,反倒是无比的阴冷,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陛下?” 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将门稍微推开,试探的问了一声。陆楠对这种每次那家伙一出现周围就跟自带结界的效果已经见怪不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护卫虽然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重新掩上了门。 陆楠去倒了一杯热水,一口气喝下后,稍微镇定了一些。她重新坐下,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刚才的一切,细细品味后反倒是从心底生出了几分不屑。 “到底那家伙依旧是个雄性,估计打心眼里看不起人类,更看不起女人。虽然他没说,展示的东西多少透露了一点。呵呵,难道我能走到今天全是靠着男人吗,没了男人我这个皇帝还就当不下去了?” 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肚子,陆楠从未如此的厌恶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做得并不差,大多数男人压根就比不上她。不是她自视甚高,起码当初要是卡洛曼或者卡尔继承了王位,帝国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搞不好还在被教廷继续压榨,库曼人早就把帝国的元气消耗得一干二净了。偏偏那些大臣和领主就跟瞎了似的,只盯着她的肚子大肆批驳,仿佛仅仅因为生孩子的问题她的一切功劳都不存在了一般。 尽管这些人不敢公然指责,最多就私下嘀咕,但总结一下最近一两年外界对自己的看法,陆楠心里总是憋着一股闷气。就像是在现代的时候一样,那些街坊邻居三姑六婆每次说到她都是一脸同情,无非是什么“哎呀老陆家的女儿是不错,能赚钱,但是都三十多了还没嫁出去也没个孩子,啧啧啧,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就连她的父母一说到这件事就恨得陆楠像是他们的仇人一样,口口声声都是她丢了他们的脸,这么大把年纪却没嫁掉,外面都在嘲笑他们,他们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他们从来不在乎陆楠的事业,更不关心她的成就,唯一看到的只有嫁人,生孩子。一家人总是为了这件事闹得乌烟瘴气,陆楠因此常年不想回家。家原本该是个温馨的地方,但自从陆楠二十五岁之后,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烦恼以及压力。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女人的价值只能通过结婚生孩子来体现?难道女人存在的意义只有陪男人睡觉以及给男人生孩子了吗?于是家人亲戚越是逼迫她,她就越是要跟他们对着干,决心势必单身到死。 仔细想想,她交了不少男朋友,可从不愿意跟他们发展到更深的关系,一旦涉及谈婚论嫁就立刻分手,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心结吧。如果有那么一个男人愿意慢慢打消她心中的怨气,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现代社会,什么都讲究效率和速度,哪有什么痴情男人愿意浪费时间为她等待。说白了,那些追求她想和她结婚的男人,不就是看上了她的能力以及社会地位吗,又有什么百分百的真感情。 “我真是个笨蛋啊。” 陆楠喃喃的自言自语。 “其实一开始我就不需要什么丈夫,更不需要什么孩子,那些都只不过是我的拖累和负担。虽然是带来了一定的好处,但是花在上面的精力和时间足够我去做更多的事情了。我又不求帝国的延续,没有继承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觉想通了陆楠顿时感到心情舒畅,可惜现在她已经怀了孕,而且因为种种原因,她并不是很想去自杀重新开始。但她已经决定了,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健康或者病弱,她都不会再尝试怀孕了。至于现在的丈夫和孩子,权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与其花费一番心思还不讨好,不如更加强势的凌驾于众人之上。 但是,既然怀上了孩子,也不要浪费了,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还是可以分担不少压力。思及此处,陆楠便摇铃叫来了外面的书记官,要他起草一个诏令,即日起她要暂时离开王宫去行宫休养,直到生下孩子为止。在此期间国政将由安茹公爵,香槟公爵,以及诺曼底公爵三人共同摄政。 书记官一边飞快的记录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陆楠,跟随女皇也有好几年了,他很了解这位陛下对于权力的掌控欲。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无非控制的大事,他觉得这位陛下肯定不会做出现在的决定。想必一旦公布,整个王都都会为之震惊,肯定又要经历一番剧烈动荡了。 难道外面说女皇陛下这一胎很不好,随时会流产是真的? 书记官心里这么想着,有些担忧的观察陆楠的气色。倒不是因为他对女皇多么的忠诚,而是他这种出身不高的人,全靠当初女皇的招募才能进入宫廷,并且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假如女皇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肯定立刻就要被打回原形,再也没有如今的风光。所以他当然十分关心女皇的身体,天天对着天主祷告,希望女皇陛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都记下来了吗?” 听到女皇的问话,有点走神的书记官顿时一个哆嗦,急忙点了点头。 如今已经不是陆楠最早继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可以通过公开招募进入王宫,基本就走上了一条通天大道。尤其是陆楠开始实行长子继承法后,贵族和领主们的大部分财产以及领地都会由长子继承,剩下的孩子只能得到很少的遗产,不得不纷纷想办法自寻生路。就如同陆楠预料的那样,很多贵族出身的年轻子弟纷纷投身军队,希望通过军功换来新的封号以及领土。也有一些人将注意力转向了教廷,走上了神职人员的道路。而陆楠这边的招募更是给了很多人希望,他们渴望着可以因此接近女皇,成为她的近臣,甚至是宠臣。要是能被女皇陛下看中当她的情夫,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现在陆楠身边的几个书记官除了还有一个是最开始第一批招募进来的人,其余的全部都是经历了激烈竞争才获得上岗资格。他们不光仪表堂堂五官俊美,每个人都有着专门的特长,像今天这个书记官就记忆力超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所以他才敢走神。反正陆楠自问是没有他那种记忆力的。 “陛下,我现在重复一遍,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错误。” 说着书记官就口吃清楚的将陆楠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陆楠点了点头。 “很好,就这样发出去吧。” 书记官鞠了一躬却没有离开,比起那些几乎每年一换的侍女,他称得上是陆楠身边的老人了,自然可以判断出现在陆楠的心情不错。他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陛下,既然您打算长时间住在行宫,我请求能得到允许随行,想必您肯定需要一个书记官负责传话和记录旨意的。” 陆楠听后不置可否的看了他几眼,说起来她当初倒不是故意的,但既然是选天天都能看见的近侍,她当然愿意选长得比较端正的,所以这个书记官算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只是她身边足足有十几个负责轮值的书记官,为了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弄出一个类似九千岁的存在,她对哪一个都没有什么特别关注,非常公平的划分了他们的值班时间。因此她对这个书记官没什么深刻印象,仅仅记得他叫做阿多斯,是个商人的儿子。 她一时间有点摸不准这个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背后有人指使?被人收买了想要图谋什么?还是说仅仅出于野心想要博取一个上位?陆楠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静静的看了有些紧张的青年好一会儿,心里在盘算一会儿要派人去好好调查一下,弄清楚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到如今陆楠不知道遇见过多少阴谋诡计刺杀陷害,不说其他的,朱利安反正到现在都还没抓住呢。所以这种小事她压根儿就没当回事,思考了一下后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可以,我准了。不过,想必您也知道,香槟公爵不太喜欢有其他人过于接近我,万一他因此迁怒于您……” 陆楠故意慢悠悠的说着话,看阿多斯吓得脸色发白,显然是想起了历年来莫名其妙死掉的那些人,心里一阵好笑。 “……总之到时候不要乱跑,千万别离开我的保护范围。” 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一个是不介意给香槟公爵拉点仇恨,最近他实在是有点得意忘形到过分了。另外也是要把这个书记官限制在自己身边方便观察,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如果他真的是被其他势力收买打算对自己做点什么,陆楠当然不会客气。 书记官闻言急忙点头:“是的,陛下,我知道了。” “嗯,您可以退下了。” 陆楠挥了挥手,书记官再次深深鞠躬后倒退着出了房间。 想必这个诏令一旦公布,所有人都会很吃惊,安茹公爵不知该作何感想,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提防,也许会认为这是陆楠对他的试探。然而陆楠并不想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只是想通了而已。为什么她一直不肯给予安茹公爵更多权力呢,实际上他倘若真的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陆楠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除非安茹公爵会隐身的法术,瞒天过海从遥远的领地调来他的士兵,王都里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力,骑士团和卫队也不会听他的话,担心他会起来造反纯属吃多了撑的。 陆楠只是害怕……害怕安茹公爵会背叛自己这个可能而已。 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担心因为背叛受到伤害,那么一开始就不要抱着任何期待。仅仅只需要把安茹公爵当成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大臣对待即可。假如有一天他真的因为拥有太多权力产生了异心,陆楠打算像以往处理其他政敌那样处理掉他,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安茹公爵有太多可以用来当做罪状的把柄了。 “对,这样就可以了。” 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陆楠再一次对自己说。 第266章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陆楠不想拖拖拉拉,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最近经常心虚气短,还时不时耳鸣头晕。流产是一件事,陆楠很担忧万一因此落下什么病根,孩子没生出来,自己也挂了。于是她很爽快的把手里的事务一一安排妥当,就带着一堆护卫侍从浩浩荡荡的去了近郊的行宫休养。 临走前香槟公爵再三表示想和她一起,陆楠果断的拒绝了。虽然心知肚明,那个自称神灯精灵的男人给她展示的幻想未必是真的,但是香槟公爵在幻想里的所作所为却让她心有余悸。她觉得比起当初,香槟公爵确实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搞不好有一天真能干出那样的事情。虽说两人做了六年多的情人,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但这个男人整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陆楠实在是猜不透。他们就没有一次触及心灵的对话,互相试探来试探去,谁都不肯坦诚。 仔细想想也挺可悲的。 不过陆楠却临时想起了那个差点被遗忘掉的格纳斯先生,临走前派人去把他给带上了。她琢磨着这家伙给香槟公爵卖命跑腿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也许会知道一些关于香槟公爵的秘密。即便香槟公爵总是在陆楠面前表现得对权力好像并不那么看重,实际上陆楠很清楚这个人隐藏的野心非常可怕,只是一直没有抓住机会罢了。尤其是香槟公爵在她的诸多事务中都插了一脚,假如想要动他,势必会带来一系列麻烦和动荡。但谁叫当初陆楠手里根本没有可用的人呢。等到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香槟公爵气候已成,轻易动不得了。 跟他一直保持情人的关系,容忍他的胡作非为,里面又有多少成分仅仅是为了稳住他,陆楠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她知道,假如现在她要跟香槟公爵分手另寻新欢,极有可能会发生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件。而香槟公爵死死缠着她,表现得恍如一个热恋成狂的情人,里面又有多少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这一点陆楠不想去琢磨,也懒得去琢磨。 在陆楠的严令下格纳斯先生好歹保住了性命,没有跟以前那些倒霉蛋一样,只是因为跟陆楠多说了几句话招来了香槟公爵的嫉恨,莫名其妙的失踪,几天后尸体出现在城外的河里或者其他什么荒郊野外。据监视他的人回报,这位先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一步都不肯踏出房门,才让香槟公爵无处下手。 陆楠听了回报后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原本以为这家伙已经被消磨干净了身上的桀骜,没想到并没有认命嘛,看来他还期待能够抓住一丝机会改变自己的现状。好歹也是第一个自己曾经产生过兴趣的男人,陆楠不介意在合适的时候帮他一把。 回报消息的探子见女皇陷入沉思也不敢出声打搅,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候她接下来的吩咐。他非常的年轻,只看面孔绝对不超过二十岁,长相十分普通,普通到混进人群里绝对立刻就能毫无存在感。他是当初陆楠设立福利院后收养的第二批孤儿其中之一,没有任何亲人,经过长期洗脑式教育,对陆楠充满感激,至少目前看来忠心耿耿。 其实陆楠倒不是很担心这些培养的密探会轻易背叛自己,因为他们基本都是无亲无故出身底层的孤儿,离开了陆楠,他们立刻什么都不是。就算是有谁开出重金想要收买他们吧,背叛了帝国的君主,除非是逃到天涯海角,又有谁敢说一定就能保住他们。而且身为底层平民,没有靠山作为依仗,手里有再多的钱也根本没法安全留下。这个世道贵族想要弄死一个平民不要太简单,一句话就能叫对方家破人亡。平民想要怀揣重金购置土地庄园当个地主,不存在的。那些可以经商做小生意的人,无不都跟某些势力或者教廷可以扯上点关系。真正的平民,只能老老实实给贵族老爷和教士们放羊种田当牛做马。 东方的普通平民还有机会通过科技考试或者举孝廉混入上层阶级,而在这片土地,底层基本就被掐死了一切上升的通道。陆楠的公开招考制度算是小范围的科举了吧,但能通过这个途径改变命运的人依旧大多数是贵族的旁支以及教士的亲属,正儿八经的底层,陆楠一个都没遇到。可是对于这些密探而言,他们已经感激涕零,虽然辛苦且危险,但起码他们也算是脱离了下等人的范畴。 “唉,到底和我的老家不一样,起码一般平民没这么惨,自己还能想办法攒钱做做小生意,全家人努力种田供个读书人之类的。” 陆楠思索了一阵,看到安静站在一边的密探,不免心中产生了诸多感慨。这种时候她就能稍微理解一点点安茹公爵的某些理念,这种阶级分明永远被禁锢毫无希望的生活真的很可怕。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并非前者更高尚或者聪明,仅仅因为投胎投得好罢了。也难怪这里的人都信奉宗教,因为除了用宗教来麻醉自己寻找心灵的安慰,他们真的也做不了什么。 “很好,目前可以稍微放松对他的监视,不过还是得密切关注他的安全。对了,上次让你去调查我身边那个叫阿多斯的书记官,结果如何?” 被叫到的密探精神一振,急忙微微低下头回答道:“根据您的命令,我已经派遣了可靠的人手分作三批对他进行了彼此都不知情的交叉调查,根据目前的情报,他暂且没有和任何势力接触的迹象,家人也没有展露出异常的动向。他每天的生活都十分规律,最近几个月里都没有任何外出超过一天的情况。”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判断,因为身为密探,只需要如实汇报调查监视到的一切,具体如何自然由女皇陛下决定。正是因为这份谨慎,他才会在一群探子里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了他们的头目,深受女皇的重用。 “嗯,可以稍微撤掉一些监视的人手,但还是要定期监视他的动向,不要松懈。” 听到探子的回报,陆楠觉得基本可以排除书记官怀着什么阴谋的可能,也许他仅仅只是想抓住机会向自己靠拢,但她也不会就此对书记官彻底放心。 “是,陛下。” “还有,听说最近那个绰号叫小丑的家伙又私下闹出了不少事情,你是怎么处理的?” 尽管对这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还是比较放心,陆楠也没有放松过对他的监视,随意的问了一句。青年不禁面容一僵,久久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觉得那个孩子是我下令亲自送去的,所以不敢严厉惩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需要特殊对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消息,知道了吗。” 青年鼻尖冒出了一点汗水,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是,陛下,我明白了。” “别忘了,你们是直属于我的下属,假如有一天居然还要顾及到什么人而背叛了我的期待,那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陆楠并没有用很严厉的语气,反倒是微笑着貌似十分随意,青年却吓得差点膝盖发软,舌头打结。他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事件,经过他处理的权贵数也数不清,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十分忌惮,哪怕是大贵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但是在陆楠面前他却永远恭顺且畏惧,一句话就吓得他面如白纸,战战兢兢的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他连头都不敢抬了。 “好啦好啦,别摆出这个样子,我随便说说而已,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陆楠笑着说,还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可以了,你退下吧,下一次还是这个时间,记得多多关注光照会以及那群跟他们有勾结的刺客。” 最后吩咐了一句,陆楠就示意青年可以离开了。其实她说出那件事只不过为了敲打敲打他,让他对自己保持畏惧罢了。说到那个叫小丑的家伙,还是当年在某次游园会上假传陆楠的旨意被打了一顿的那个孩子。后来他老是装天真装可怜对陆楠溜须拍马,加上陆楠觉得这孩子还算有点小聪明,干脆就把他丢去做了探子。 最开始他还算听话,做事也很能干。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好像他的野心也慢慢随之滋生。陆楠懒得去揣摩他的心态,大概是觉得他跟陆楠认识得更早,密探首领的位置就该他来坐,而不是让另外的人取而代之,最近一两年小动作频频。陆楠对此非常清楚,只是存着钓鱼的想法故意放任他四处活动罢了。 “现在的首领虽然做事很妥当也很忠心,但还是少了点无所畏惧的硬气,遇到权贵和疑似和我有关的人缩手缩脚。可惜暂时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处理完了一些事情,看看外面天色正好,阳光不太炎热,非常适合外出散步,陆楠不禁动了下去花园走一圈的念头。不过一个人走路也未免太过无聊,她想了想,便叫侍女去把格纳斯叫来,陪自己下去散步。 当她打着小阳伞来到中庭的时候,格纳斯已经恭恭敬敬的等在入口处。他被侍从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有点油光水滑得过头了。看着他那头被梳理得太过整齐的头发还有熨烫得笔挺笔挺的衣服,陆楠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点同情,就像是看见一头野狼被当做宠物狗饲养的那种心情吧。 她有点怀念曾经那个总是不服气跟她顶嘴的雇佣兵头头,怀念他凶悍的脸庞以及野性难驯的眼睛,以及她见过最完美的肉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是真的很喜欢雇佣兵先生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虽然她以此为借口教训鞭打了他无数次。 她主动的伸出一只手,而记忆里完全不懂宫廷礼仪的前雇佣兵先生竟然很规矩的挽起了她的手,如同一个真正的贵族那般和她并步先前,仪态无可挑剔。陆楠见状一边在心里猜测这家伙最近几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的同时,不免心中微微一动,觉得也许这不是什么坏事。 两个人身后跟着一大串护卫和随从,在鸟语花香的庭院里不急不缓的散起了步,格纳斯先生意外的沉默,但脸上却没有了那份跟随在香槟公爵身后时的卑微以及顺从。陆楠时不时的撇他一眼,看着他深刻的五官线条以及高挺的鼻梁,居然还有点跃跃欲试和小兴奋。 “听说您之前是个雇佣兵,怎么会又跟随香槟公爵,做了他的随从呢?” 走着走着,陆楠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随便的问,顺手从一旁的花丛里摘下一朵盛开的蔷薇,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格纳斯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嘶哑干涩,据说是因为他的脖子受过重伤,伤到了声带:“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身边的兄弟们都死光了,所以只能跟随公爵阁下。” 只是一句平淡的话,陆楠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儿。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以当年疯狗的那种做派,加上他原本就给教廷干脏活,教廷觉得他没用了想杀人灭口理所当然。但是想想他的变化,陆楠有些可怜他,又有些怅然,不禁叹了口气。 “想必这几年您一定过得很辛苦,不过人活着总是好的,活着才有希望。” 前雇佣兵闻言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那视线可称不上多么的恭敬,反而非常大胆且放肆。他先是有些诧异的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然后视线的重点就滑到了她的脖子和胸脯上。换个贵族小姐肯定早就恼羞成怒的要他好看,不过陆楠只觉得啼笑皆非,觉得到底还是她知道的那个疯狗,本性难移。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格纳斯冷不丁用他那嘶哑难听的声音说:“我们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尊敬的陛下,想必您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我保下来,肯定不是为了听什么雇佣兵的冒险历程。如您所见,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条不值钱的命。到底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截了当的说了吧。” 陆楠扯动嘴角笑了笑:“既然您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最想听的是什么呢。” 他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有些嘲讽的笑了:“我还以为您对那位公爵阁下多么的喜爱,原来不过如此。啊,女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一边可以满脸甜蜜的和你山盟海誓,一边转头就能找人痛下杀手。” “行了,别废话那么多,说说也许我会感兴趣的内容吧。” 前雇佣兵耸了耸肩膀:“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那位大人又怎么可能让我这种下贱的人得知他的秘密。我知道的东西恐怕还不如您多。说起来您不是传言中魅力十足让一群男人神魂颠倒的女皇大人吗,怎么连自己的情人都没办法弄清楚。” 听他居然还敢质疑自己魅力不够,陆楠有点牙痒痒的想给他点教训,比如拿起小皮鞭再抽他一顿什么的。但她现在怀孕了没法做那么刺激的事情,而且好歹当了这么些年的皇帝,她已经不会因为几句挑衅而轻易的动怒。 “说起来,我听说公爵的母亲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您在公爵身边的时候见过她的画像吗,有没有听他谈起过自己的母亲?” 陆楠也就是随意一问,说来真心挺荒谬的,她跟香槟公爵耳鬓厮磨了六年,两个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做过了,居然从没谈论过任何私人的话题。陆楠不知道香槟公爵的家庭情况,香槟公爵更是从未邀请她去自己的庄园,哪怕一次。想到他那摸不准的奇怪脾气,陆楠觉得也许跟他的家庭状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格纳斯古怪的笑了笑:“您要是问其他的,我还说不上来,偏偏这件事我真的可以告诉您一点关于公爵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 陆楠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偶然间发现的,都说公爵阁下的父母十分相爱,老公爵当年受伤不治后去世,公爵夫人也跟着重病而逝。不过实际上老公爵虽然确实受了重伤,还不至于就死掉,是公爵夫人给他下了毒,随后自己也自杀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来肯定是天大的丑闻,所以公爵阁下一直死死保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 陆楠都来不及问“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她只是所有所思,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第267章 “您就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见她久久未语,格纳斯倒先沉不住气了。陆楠发现他虽然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还是有点焦急。用脚趾头想都能预料如果陆楠不肯继续保住他,将他不管不顾的丢回香槟公爵手里,他会有什么下场。在他主动答应陆楠离开背叛香槟公爵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陆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当了好几年的皇帝天天和一群人勾心斗角还是有好处的,起码现在在观察人心方面她简直到了精通的等级。曾几何时她还觉得这个桀骜不驯的雇佣兵难以收服,现在看来,她只用一根小手指就能让他服服帖帖。 如今的陆楠学到的一个关键,有时候不要太把人当人看,想要达成目的,就得把他们当做工具。想着“不人道”,“不平等”,基本就别想达成目的了。最开始她还很不习惯,好歹接受了二十多年现代教育,平等自由的观念影响颇深。可是皇帝怎么能跟人讲平等和自由呢,这个身份就决定了她在需要的时刻必须是个无情且残酷的独裁者。 她优哉游哉的保持着笑容,拖着不情不愿的前雇佣兵继续在庭院里散步,不着边际的扯着一些废话,见到格纳斯的脸色越来越黑,她不禁暗暗好笑。不过这家伙经过几年的磨难,终于学会了看人脸色,哪怕知道她是在故意戏耍,还是老老实实没敢出言不逊。换做以前那个她认识的疯狗,怕不是早就翻脸甩下她走人了。 慢吞吞的溜达了半个多小时,陆楠感到累了,便停下在一座小凉亭里坐着休息,侍女们急忙过来为她擦汗,并且送上事先准备好的果汁和水。陆楠看着站在一边敢怒不敢言的男人,心里感叹终究他还是被残酷的现实洗掉了那份傲骨,有些意兴阑珊,也懒得再吊他胃口了。 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将杯子递还给侍女,挥手示意她们退到凉亭之外,陆楠歪了歪头。 “您跟随公爵这几年,应该知道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吧。” 格纳斯并不是个没脑子的傻瓜,就算他曾经是好了,这些年下来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自然明白陆楠不会无缘无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倒是没想过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其实对自己还挺有那方面兴趣的——上帝保佑,她可还怀着孕呢。不过他依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女皇的言下之意,低下头貌似恭敬的回答:“关于这一点,公爵阁下其实也并不是多么的信任我,只是打发我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务。真正的机密,他都是交由身边几个管事去办的。那些人从小就在他的庄园里服务,我跟他们没法比。” 陆楠也就随便问问,没有指望能从他嘴里打听到什么,否则香槟公爵就不会爽快的让她把人带走了。再说她假如真的想要对付香槟公爵,也不会从面前这个人身上下手。心血来潮的将他要过来,一半是怀念过去,一半则是这家伙还是可以一用的。 闲暇时刻她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让他去带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好歹当年也是风云一时的雇佣兵团长。但是如今帝国的军权是个很敏感的话题,陆楠费劲心思才把大部分的军权集中到了路德维希跟阿弗里手里。她不可能让格纳斯再去插一脚,而且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 至于让他当个贴身护卫什么的好像又有点浪费。曾经的疯狗粗俗肤浅,现在的他倒是人模人样,被香槟公爵调教出了几丝上等人的气质。陆楠觉得可以把他安插到越来越壮大的密探队伍里去,正好和势力日渐膨胀的洛雷托打打对台。想必也只有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能对抗阴险狡诈的洛雷托吧。不够强硬和大胆根本没法跟洛雷托正面交战,那家伙实在是又狠又毒,还善于伪装。换个人很容易被他欺骗,陆楠觉得雇佣兵先生大概不吃洛雷托那一套。 但是直接就让他接手太不现实了,况且这家伙看似乖顺,实则戾气满满,陆楠打算先将他丢到密探的最底层,让他一步一步做起。自然这十分危险,很容易就会丧命。不过要是就这样死掉的话,陆楠是不会感到伤心和难过的。 “嗯,还真叫我有些为难啊,格纳斯先生,我该怎么安排您才好呢。其实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叫您来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的现状。哎呀,要是就这么让您离开王宫,恐怕您也不能回到香槟公爵那里去了吧。” 雇佣兵脸颊上的肌肉绷紧了,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陆楠,声音还挺平静:“感谢您的仁慈,陛下。”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好歹也给您安排一个差事,算是对您的补偿吧。这个差事可能很危险,也可能会丧命,您更别想着我会特殊的照顾。不过假如您能好好完成派下来的任务,顺利的活到明年,我们再来谈谈之后的事情。” 陆楠并没有提这个差事的具体内容,而格纳斯也没有问,他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陆楠的条件,甚至还显得有些感激。 “是,陛下,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具体怎么安排,陆楠不打算过问,反正叮嘱一下,至少不要让他死在香槟公爵手里就行了。走了半天路她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疲倦的说:“今天的散步就到此为止,我们可以回去了。” 一群人簇拥着她返回了行宫,一路上格纳斯都没有说话,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明白陆楠不可能让他一步登天。陆楠忽然对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产生了兴趣,自然多半是冲着香槟公爵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事情,但他显然不关心这些。 陆楠叫人稍微调查过他这几年的经历,发现他还是主动投靠香槟公爵,估计要么是受了刺激想要获得不被人当做棋子的地位身份,要么是满心仇恨想为死去的同伴报仇——陆楠还记得当年他对雇佣军团里的人挺不错来着。不管是什么理由,陆楠都不在意。她需要一个出身不高野心勃勃却又有一定能力的人,这个男人正好符合条件,于是陆楠愿意看在过去的回忆上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陆楠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慈善家啊。 安排好了这件事后她就再也没管,自顾自的专心调理着身体,等待孩子出生。虽然她还时不时因为东方未知的蒙古人疑云而焦躁,可是现在什么确切的情报都没有,想做什么安排也自然无从谈起。陆楠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就算真的是蒙古人,总不可能短时间就大军压境,打得帝国溃不成军,最糟糕的结局不过死掉重来罢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不需要那么担忧,心里总算是安稳了许多。 这几个月算是陆楠难得的休闲时刻,她真的把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给了三个安排好的摄政大臣,都没有怎么主动过问。鉴于目前娱乐业不是非常发达,陆楠对那些男人们喜欢的东西又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在行宫的日子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吃喝喝,睡觉发呆。后面拉比从巡视中赶回来陪伴她后,日子就过得更开心了。出门转了一大圈的拉比变得活泼了许多,肚子里有了不少新奇的见闻,没事的时候就会讲给她和其他侍女听。 天气不太炎热的时候陆楠还会带着侍女们去外面的小树林里摘野果,在小溪里抓鱼什么的。遇到下雨她们就聚集在小客厅里一起编织,给没出生的孩子做点小衣服小帽子之类。陆楠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不过随着夏天过去,秋天到来,她的肚子渐渐变大到影响行动,她倒是没有产生什么腻味,还觉得挺快活的。 期间不少王公大臣都试图到行宫来拜访,想要获得她的召见,陆楠一个都没理睬。但她并没有放松对王都以及王宫的监视。从不断送到手上的情报来看,远离王宫的这几个月,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趁着她不在弄出点事情来。陆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放出风声说她身体日渐衰弱,这一胎非常不好,随时可能会流产。她就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到底那些人又不安分了,等她生完孩子布置妥当,直接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孔代公爵已经悄悄离开王都回自己领地去了?哼,查理德里斯还真是他的好妻子啊,当初哭着喊着不肯嫁,结果才几年,就已经忘了自己歌兰家族公主的身份,倒是一心一意的为她的好丈夫打算起来。” 没好气的将最新收到的情报丢到一边,陆楠对着房间里正在整理衣物的拉比抱怨道,有些笨拙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将两条有些浮肿的小腿放到了堆高的垫子上,好让血液回流,这样舒服一点。 拉比把几件衣服挂好放回衣柜,笑着说:“这也不能全怪公主殿下,她已经给孔代公爵生了两个孩子,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当然会变的。” 六年的时间也把拉比改变了不少,她长高了很多,也变得有自信了。虽然现在她依然大部分时间都要穿着修女的衣服,带着面纱,把头发和脸遮得严严实实,但她已经不再畏惧出现在人前以及公开场合。所有人都知道,女皇陛下身边有一个神秘的修女,深得她的信任。前一段时间拉比就是代表怀孕不方便的陆楠外出巡视,审核周边城镇具体一些事务的安排以及实施情况。原本她还要再等两个月才回来的,但是听说陆楠身体不好,就匆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回来,陪伴在陆楠身边。 听到拉比的回答,陆楠不屑的撇了撇嘴。为这个问题她跟拉比发生过很多次争执,谁也不能说服谁。如今的拉比不再是当初那个虽然聪明却没什么见识的少女,比起很难离开王宫的陆楠,她倒是时不时的四处走访,在一些问题上比陆楠更现实也更宽容。陆楠已经没有办法以随便的说辞来糊弄她了。 这让陆楠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几分不满,她很高兴看到拉比解开心结勇敢的去面对外界,但她并不喜欢拉比变得太有主见。陆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以前就是,做了皇帝后更是到达了顶峰。拉比近年来渐渐不再事事服从她,很多事情上和她有不同意见,还经常跟她展开辩论,这让陆楠时不时就想把她从身边调走——她已经无法容忍有人违抗自己。 但是当拉比真的不在身边的时候,陆楠又忍不住想她。她很喜欢拉比,虽然不敢说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拉比确实伴随她渡过了很多加班的夜晚,是最贴近她和最了解她的人。她都有点后悔,当初不该给拉比灌输那么多现代才有的意识,为什么拉比就不能聪明伶俐的同时还温顺听话呢。 当然陆楠知道这不太可能,拉比又不是她的玩具娃娃,她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思想,按理说陆楠无权干涉她。偏偏她的身份和地位以及目前的时代又决定了她可以这么做,所以每次面对拉比的时候,陆楠的心情都很矛盾。 “对了,陛下,听说前几天公爵阁下还派人来探望过您,您是不是又把人拒之门外了?” 一听到这件事陆楠顿时就拉下了脸:“拉比,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说关于那个人的好话。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你总是帮他说话?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人?” 拉比叹了口气,看着陆楠就像是看着一个任性耍脾气的小孩:“陛下,不是这个问题,更不存在我站在哪一边。实际上和公爵阁下把关系弄得那么僵硬,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既然当初是您自己选择了这桩婚姻,起码也该努力的把婚姻经营好啊。这还是您教导我时候常常说的话,既然无法改变和抗拒,就要尽量掌控一切,让它变得符合自己的需要。可是看看现在,您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做的。” 见陆楠不吭声,她又放缓了语气,尽量和蔼的说:“我并非要劝您接受公爵,但他起码是您名义上的正式丈夫,也是安德烈殿下的父亲。您和他关系冷淡,对安德烈殿下影响很大的。现在殿下还小,可是等他再长大一些,被夹在你们中间,岂不是非常为难。哪怕是假装,好歹也在殿下面前装出和睦的样子吧。您不是曾经对我说过,父母的关系对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吗。” 其实拉比说得一点没错,陆楠心里也很清楚,但她就是受不了拉比这完全正确的样子。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动用皇帝的口吻命令她闭嘴离开房间。如今她身边已经没几个人敢直言不讳了,陆楠还不想失去拉比这个算得上朋友的存在。 于是她紧紧闭上了嘴,翻个身假装睡着了。 第268章 做出一副专心待产无心朝政的假象,陆楠对宫廷里的监视一点都没放松,几个重要人物被她盯得死死的,连每天上几趟厕所都知道。 目前看来负责摄政的三个人都还算老实,没有惹出什么乱子——起码在陆楠可以探查到的地方如此。其他的人也许心里有些不安分,试探着搞了些不能见光的小活动,终究因为畏惧她而不敢真的怎样。陆楠觉得要是自己这一胎生个女孩或者干脆因为难产导致身体衰败的话,那些人估计就要按捺不住了。 她放在警戒顶点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孔代公爵,一个则是早已成年孩子都生了半打的卡尔。孔代公爵几年前娶了查理德里斯,名义上算是和皇室沾上了点边,但他的野心好像并未因此得到遏制,反倒是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陆楠竭尽全力的将他死死控制在自己的监视范围,处心积虑的拉拢他的盟友,削弱他的力量,甚至为了针对他特别在他的领土周围驻扎了一支军队常年不动,才让孔代公爵不敢轻举妄动。至少在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一个臣子应有的本分。 陆楠本就没指望查理德里斯能派上多少用场,把她嫁过去,纯粹只是为了麻痹一下孔代公爵罢了。因为按照一般的想法,缔结婚约就意味着想要安稳以及和平,陆楠希望孔代公爵误以为自己怕了他而变得自高自大。但是看来查理德里斯就算是出嫁的时候还心怀怨恨,给孔代公爵生了几个孩子之后只怕是已经彻底被他笼络,总是试图为孔代公爵说好话,还主动掩饰他提前离开王都返回领地的事情。 这种行为在此时算是很严重的罪行了,基本可以和擅自调动军队的罪名相比,查理德里斯身为歌兰家族的人,不会不清楚一个大领主明知故犯是怎么一回事,却依然选择站在孔代公爵一边。陆楠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她的愚蠢而生气,还是免不了气得肝痛。这个蠢货怎么就不想想,假如孔代公爵真的有一天犯上作乱,不管成功或是失败,难道查理德里斯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要是聪明点,就该学学图利安公爵夫人,也就是陆楠的好姑妈,履行自己身为皇室公主应尽的职责,越早弄垮孔代公爵越好。这么做的话,到了那一天,陆楠自然不会亏待查理德里斯。这些话当初陆楠和她说得很明白,大概现在她早就忘了个精光,搞不好还跃跃欲试期待着有朝一日陆楠能被推翻,自己当个皇后什么的吧。 而另一个好侄儿卡尔,最近几年的成长也是让陆楠叹为观止,哪怕每一次见面卡还是那副又腼腆又害羞的样子,陆楠却已经不敢相信他说的半句话。在担任巴登摄政的几年里,他渐渐掌握了主动权,将兄长的妻子还有儿子打压得非常悲惨,据说现任巴登大公好几次遭到刺杀和下毒都出自他的手笔。陆楠是不太清楚到底他跟卡洛曼的妻子还有那位大公夫人娘家进行了怎样的斗争,总之卡洛曼的两个女儿到现在都还没嫁出去。按照时下的观点,她们都已经是老姑娘了。 算算时间,卡洛曼的儿子今年已经快要十二岁,再过四年他就成年,卡尔必须交还摄政的权力,陆楠估计卡尔不会坐以待毙看着侄儿掌权,多半会在他成年之前解决掉。他死死压着两个侄女不准她们出嫁,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按照继承法,卡尔想要获得巴登大公的爵位,必须要兄长这一支的血脉断绝才行。他当然不愿意两个侄女出嫁生出孩子,到时候给自己添乱。 陆楠对他的打算看得一清二楚,却丝毫没有干涉的意思,对她而言,巴登一地与其被一个年幼的孩子接管,还不如交给卡尔靠谱。现任的那位巴登大公夫人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要是让她儿子掌权坐大,搞不好就会像西法兰的史坦立德家族那样,养出一个寄生在王权之上吸血的怪物。所以陆楠向来在这件事上都装聋作哑,不发表任何意见。 但她对卡尔的容忍也仅限于此。想必等他真的成为巴登大公的那天,他不会满足仅仅当个大公。身为歌兰皇室的直系男性,他怎么可能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呢。所以陆楠已经在考虑如何遏制他的发展,不让他继续坐大。最好跟现任大公夫人以及她背后的家族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陆楠倒是满脑子阴谋诡计等着铺开施展,无奈身体限制了她,让她没办法立刻实行这些想法。随着肚子越变越大,她不受控制的时常嗜睡且精神很差,每天都要睡至少十个小时才行。而且沉重的身体给她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她不光抽筋,反胃,还被频繁的胎动弄得寝食难安。 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陆楠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只能强行将一切需要动脑消耗精力的事情暂且放下,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再做打算。没有各种方便补充的营养剂药丸,更没有产检和B超,她只能竭尽所能的动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识,强逼着自己咽下那些难吃却有营养的食物,拖着巨大的肚子坚持每天散步免得届时没力气生孩子导致难产。 按理说怀孕的母亲都应该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憧憬和柔情才对,但陆楠只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以及厌倦,每一次照着镜子,看到那个宛如异形的肚子,她就发自内心的厌恶,觉得这根本是个麻烦。可是这个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呢,它又没有求着陆楠把自己生出来,是陆楠自己主动怀上的。陆楠自觉不该迁怒于肚中还未出生的孩子,但一想到假如是个女孩或者身体不好,她还得再生一次,她真的没办法让自己喜欢起来。 偏偏就像是恶魔跟她故意开了什么玩笑,明明心中充满焦躁和各种丑陋黑暗的想法,光看外表她倒是容光焕发,孕妇该有的憔悴以及发胖身材走形一点没有。也许是因为怀孕导致的激素分泌异于平常,她的皮肤变得更加雪白细腻,由内而外的娇艳欲滴,竟然还变得更漂亮了不少,让一干侍女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觉得这是天主的恩宠。 只有陆楠自己知道,在这个光鲜靓丽的躯壳之下,她的心灵早就患上了不可救治的疾病。最起码身为母亲却痛恨未出生的孩子,时不时涌起无法控制的冲动想让肚子的孩子死掉算了,这种心态怎么都不能算作正常吧。 可是她没法去看心理医生,甚至无法向人倾吐内心淤积的黑泥。鉴于她皇帝的身份,当然没人敢来和她谈心,关心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窥探皇帝的心事可是一件大罪呀。 所以陆楠只能装作没事的放任自己一点一点的腐烂下去,至少在人前她都显得很正常,只有偶尔独处的时候才会放风似的将心里埋藏着的那些阴暗以及负面释放出一点点,整个人都沉浸在彻底的消极和暴躁之中。 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一旦情绪上头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能安慰自己也许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不过是类似产妇抑郁症一样的症状而已。 就在这种摇摇欲坠的等待里,她终于等到了临产的日子。 因为已经生过一次她有了经验,倒是不慌不忙的自己走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还赶紧喝了一碗调好的蜂蜜水。能够进入产房的人都被她前前后后筛选过好几次,所有要用到的东西也都用沸水煮了又煮。陆楠躺在床上,忍耐着下腹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死死抓住从床头垂下的布条,周围除了接生的妇人偶尔怯怯的喊一声“用力”之外,从内到外竟然都悄然无声,她觉得这简直有些可笑,可惜完全笑不出来。 也是,她又不是什么妃子皇后,女皇生产,没有御令,当然没人敢随便跑进来瞎嚷嚷。原本按照传统应该有一堆王公大臣等在外面围观,避免混淆皇室血脉。可这种风险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女皇身上,所以这一步直接就免除了。在这个世界她的父亲母亲早就去世,一干亲戚没谁敢贸贸然跑来招惹嫌疑,丈夫更是早就跟她划清界限,所以哪怕她身为至高无上的君王,竟然只能在一堆侍女的环绕下,狼狈不堪的挣扎着生产,外面一个等候的亲戚朋友都没有。 “陛下,请继续用力,用力啊!” “陛下,别晕过去,快用力!” 剧烈的疼痛让陆楠心力交瘁,而围着她的一群人只会乱七八糟装作关心的催促她用力,让她很想大喊一声都滚蛋。她向来自以为冷静理性,绝对不会被感情影响,更不会因为那些无用的关系感到孤独和悲伤,可是如今却忍不住那一阵阵剧烈到无法控制的委屈和痛苦涌上心头。 这也是再一次她深刻的体会到,即便是拥有再大的权力和地位,某些时候这些东西也完全帮不上忙,她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 在反反复复的痛苦中她挣扎了许久,觉得下半身几乎都麻木了,陆楠缓了几口气,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她用凶狠的目光瞪着那几个接生的女人,看得她们视线闪烁,面色惨白。 “我是不是难产了。” 陆楠尽量用平静的口气问,吓得那几个女人当场只差没有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年纪最大的那个浑身发抖还想掩饰:“没、没有,陛下的胎位很、很好——” 陆楠挣扎着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既然是难产为什么不早说!” 那几个女人哆嗦着说不出话,有一个竟然吓得失禁后尿了出来,而周围的人也是一个个仓皇失措,面色惨白。陆楠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从她们嘴里挤出事实,她不但难产,还是最凶险的那种,基本已经不可能把孩子生出来了。 陆楠忍着剧痛以及失血的眩晕再次躺倒在床上,其实她明白,这些人当然不敢随便告诉她难产的事情,害怕受到牵连。但是正因为这样害得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要是早一点知道是难产还能挽救一下,现在…… 陆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反倒是有了一种坦然,她示意将那几个哀求的接生婆都拉出去,冷静的对一直守在身边的拉比说:“去把枢密院的大臣们都叫过来。” 拉比原本就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闻言她颤抖了一下,更紧的抓住了陆楠的手指,指甲几乎陷进了她的皮肉里。 “不,陛下,还没到那种时候,您千万不要就此放弃啊!” 陆楠早就耗光了力气,她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也差不多快要流光了。她倒是没觉得什么可怕,反而觉得这就是报应。她讨厌这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就要了她的命,实在是非常公平。 “去!” 她气喘吁吁的指着门口说,拉比坚持了十来秒,最终还是哭着叫人去了。 可能是枢密院以及其他的人早就闻讯赶来等候在行宫之外,安茹公爵他们几个倒是没过多久就进来了,路德维希第一个就冲到了她的身边,却被几个侍女挡了回去。香槟公爵没有说话,陆楠也没什么精力去关注他,她只是盯着安茹公爵。 可能是现在她的样子实在是无比的凄惨吧,安茹公爵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几丝疑似痛苦的表情,原本就很苍白的脸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活像是死人。其实陆楠大可不必费这个功夫,她死了就死了,反正无非再来一次。可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却因为生孩子而前功尽弃,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况且她是个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人,哪怕是要走人,起码也得给个临走前的交代。 在剧烈的痛苦中陆楠心不在焉的想,也许这是无数平行世界,即便是自己不在了,世界还是会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虽然对这里没什么感情,她还是不希望这个自己苦苦经营了好几年,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帝国就此崩塌。 “我、我恐怕是不行了,还好,还好已经有了安德烈在,虽然他还小,身体不好,但也不至于不能辅佐——” 陆楠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基本就是在交代遗言了,路德维希再次挤开人群,跪在她的身边,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深深将脸埋在她的掌心浑身发抖,似乎是哭了。陆楠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路德维希对自己还挺真情实感的,倒是有了几分安慰。 她缓了几口气,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却被安茹公爵用极度冷淡的声音打断了。 “好了,陛下,请您闭上嘴,省点力气吧。” 他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分钟不到就重新带着几个被赶出去的接生妇回了房间,还是保持着那种平稳无波的声音说:“现在按照我说的做。” 接生妇们发着抖,却在他的威迫下走上前,按住了陆楠的四肢,陆楠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等一下,这是干什么?” 一直没吭声的香槟公爵终于走了过来,陆楠发现他的脸也惨白惨白的。 安茹公爵没理睬他,只是用那种淡漠的视线看着陆楠的方向:“我问过了,如果不要孩子的话,陛下还是有机会能保住的。” 香槟公爵畏惧的颤抖了一下,声音不稳的说:“可、可是——” “您想眼睁睁的看着陛下难产而死吗,既然只能保住一个,当然要保住陛下了。” 安茹公爵毫无感情的回答。 拉比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公爵,这样的事情,不是您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吧!” 安茹公爵看向她,几乎是冷笑了:“那您觉得谁能决定?陛下的丈夫吗?他有什么资格?还是说身为陛下最信任最宠爱的侍女,您也觉得要陛下生不出孩子活生生流血而死才好吗。” 拉比闻言不吭声了,只是更紧的握住了陆楠的手,陆楠听到她一直在喃喃的念诵圣经,大概是在祈求天主保佑。 陆楠虽然昏昏沉沉,但还是把这番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实在是打心里涌起一股荒谬,这些人居然都不问问自己便擅自决定了。陆楠知道她们会怎么对待那个难产无法生下的孩子,无非是用野蛮暴力的方法直接将胎儿弄碎,这样的话孩子固然活不了,她估计也没多大几率能活。 她心想何必呢,反正死亡对她而言又不是什么最终的结局,想到自己对那个无辜孩子的诸多嫌弃,也许还要连累那孩子跟着自己一起死——它可没有什么重来一次的机会。陆楠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怜悯和愧疚。 “不、不要!” 她挣扎着坐起来,对着安茹公爵低喊。 “别管我,要保住孩子——把我的肚子划开,这样孩子还能生下来。” 这一刻陆楠倒是真的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做的。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她一大半时间都在撒谎和演戏,唯有这一次她毫无虚假。 可是安茹公爵装作没有听见,指挥那几个接生妇继续,而其他人不知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担心届时受到牵连,居然都只是干站着在一边看,毫无阻止的意思。陆楠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香槟公爵死死抱住头给按着无法动弹。 “别动了,就、就让她们去做好吗,求你了。” 他那么用力的抱着陆楠,陆楠根本动不了,只能无助的被抬高下肢,绝望的流出了泪水。事到如今她忽然很想保住那个孩子,便哀求的看向安茹公爵。可是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站在那里,像一尊穿着黑衣的死神雕像,看着那些人用可怕的凶器将陆楠一点一点的割开。 这大概是陆楠生平遇到过的最大的痛苦,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第269章 当陆楠再一次睁开沉重的眼皮,恢复知觉的一瞬间,立刻就被全身上下的剧痛所淹没。她抽着凉气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单,缓了至少一刻钟才逐渐适应了那份可以让人发疯的痛苦。她的肚子就像是被连着捅了十几刀似的,让她有一种被开膛破肚的错觉。陆楠颤抖的举起手,带着几分恐惧小心摸了摸肚子,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伤口,好好的被丝绸睡衣遮盖着,才松了口气。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干了她所有的力气,陆楠渗出了不少冷汗,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再一次缓了很久才缓过气。 身体能感受到的痛苦让她一时根本无暇多想,反复缓慢呼吸了几分钟,陆楠才有闲暇开始回忆之前的一切。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血淋淋的一幕,光是试图回想身体被活活撕裂的那份触感,就能让她汗毛直立缩成一团。突然陆楠再次鼓足勇气摸到腹部,发现那里已经干瘪了下去,哪怕仅仅用指尖轻轻触碰,就让她痛得龇牙咧嘴。虽然陆楠很想说服自己她再一次经历了死亡导致的时间回溯,无奈头顶眼熟的床帏以及双腿间湿漉漉的触感告诉她,她并没有死,依旧停留在目前的时间段。 四周一片黑暗,窗帘被紧紧拉起来,分不清到底是晚上还是凌晨,屋里蔓延着一股难闻的草药气味以及血腥味。陆楠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轻易分辨出来这是行宫的卧室。哪怕大脑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身体也痛得不行,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进入了思索的模式,强忍着从头到脚的不适开始思考。 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难产,即便是在陆楠的时代都不敢打包票说肯定能抢救过来,每年死在手术台上的产妇大有人在。按照陆楠当时的状况,不仅仅是难产,还有失血过多的问题。就算是那几个接生的女人壮着胆子将她腹中胎儿取出,陆楠完全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来。 虽然她不是医生,起码的知识还是有的,打胎又不是光把婴儿取出来就完事,连带着还有很多组织物,要是没能弄干净,大概率会导致产后流血不止,诱发多种病症,导致死亡。就这时代的医疗水平和条件,哪怕陆楠已经折腾出了类似酒精的消毒液体,她还是对自己居然活着这件事感到无法理解。如果没有超出时代限制的外力介入,她肯定不可能在经历了那一切后活下来。 思及此处,陆楠不由得心中一动,强行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但光是支起身体斜靠在床头就累得她两眼发黑,气喘吁吁,可见她的身体到底还是受到了可怕的摧残。她试图摸索平时用来拉铃呼唤侍从们的绳索,却在枕头附近摸到了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吓了她一大跳。但经过仔细辨认,她发现那不过只是一朵花,也许还刚摘下不久,上面带着露珠和薄薄的水气。 陆楠下意识的将花朵凑近闻了一下,一股玫瑰的香气迎面而来,她慢慢的皱紧了眉头。在这个时代其实玫瑰还没有大量栽种,宫廷里的基本都是蔷薇花。她回想起了每一次见到那个恶魔般男人的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一朵玫瑰,甚至还莫名其妙的送过她几朵。按照他的恶趣味,再加上陆楠一再拒绝他提出的交易,极有可能会让他报复性的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救回。 恶魔的力量,想挽救一个因为难产失血过多的女人,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陆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出自一片善意,分明就是那家伙对自己的报复。他就是要陆楠受尽折磨后还活着,拖着这个残破不堪的身体继续走下去。陆楠可以肯定,哪怕她没有失去生命,健康情况也绝对大打折扣,不出意外的话起码她未来是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真是太棒了,病弱的女皇,病弱的唯一继承人,瞬间就把难度从困难提升到了噩梦。哦,对了,要是和库曼人互相打来打去的那群游牧真的是蒙古人,那我大概就要面对地狱级别的挑战了。” 苦笑了一下,陆楠在心里自言自语,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家伙搞不好此刻就躲在黑暗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此刻的窘境,脸上带着恶意满满充斥着愉悦的微笑。 她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了几分钟关于要不要干脆自杀重来一次的可能,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是出于被当做玩具恶意戏耍的愤怒促使她不愿意就此认输,二来,陆楠逐渐意识到,虽然具体理由不明,但那个自称精灵的家伙一直在努力教唆她用人类的灵魂对他献祭,而且他的手段也开始变得粗暴。陆楠不觉得重来一次他就会放弃这方面的打算,也许还会更加恶劣且卑鄙。 虽然现在她看起来近况不太好,好歹已经坐稳了皇位,一切建设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进行,宫廷里的派系被她分化打压,几个枢密院的大臣不敢说百分百忠诚,至少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继承人身体不好,可也没到病弱到随时都会挂掉的程度,精心养养应该问题不大。可真的自杀重来一次,届时那个家伙随便使出点什么手段来逼迫她,让她答应献祭的要求,陆楠不敢保证一切是否还能如此顺利。 她很怀疑这次难产也许就有那家伙的手段,虽然确实在孕期她心情不太好,有点抑郁症的征兆,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陆楠完全没想到临门一脚了居然还会难产的可能。毕竟,在生产前几个月她经常会让经验丰富的接生妇检查,几个接生妇都说胎位很正常,不存在难产的可能。 她就这么静静的半躺在黑暗中思索了许久,直到大脑不堪重负一阵晕眩,才暂时放弃了更加深入的盘算。陆楠摸了摸头发,从油腻的程度可以推断距离她昏迷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最多就两到三天,虽然她觉得四周如此安静有点诡异,但还不至于就这样被人推翻皇位。缓了几口气后,陆楠终于摸到了拉铃的绳索,气喘吁吁的拉动,系在床头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之中格外响亮。 最多只过了几秒钟,门就被人推开了,有人举着烛台走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强光让陆楠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听到来人用满是激动和兴奋的声音喊道:“上帝保佑!陛下,您终于醒了!天啊,您居然真的没事,太好了,这是天父的仁慈,我一定要去教堂祈祷,感谢他的恩赐!” 这个声音显得有些陌生,不像是任何一个贴身侍女或者女官的声音,陆楠已经适应了烛台带来的光线,慢慢睁开眼打量来人。她发现进来的不仅仅是这一个人,还有五六个穿着侍从服装的男人,他们消无声息的陆续点亮了屋里的烛台,陆楠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发现这里的人自己竟然一个都没见过。 要不是看着这些人都毕恭毕敬,态度十分谦卑,而且为首的那个女官打扮的女人脸上的那份松了口气的表情如此真实,陆楠真的要以为在昏迷期间自己被架空,帝国改朝换代了呢。 “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 那个女官已经轻手轻脚的过来,小心的将陆楠扶正,还在她背后塞进一个天鹅绒的靠垫好让她舒服一些。陆楠趁机用质问的口气严肃的问,她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抱、抱歉,是这样,我叫卢米埃拉,卢米埃拉.德.海伦堡,是安茹公爵大人临时指派来照顾您的女官。” 虽然显得有些胆怯,说话也结结巴巴,自称卢米埃拉的女人还是手脚麻利的接过侍从递来的湿毛巾,像是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玻璃制品似的给陆楠擦起了脸和脖子。陆楠倒没有拒绝,她的身上到处都被汗水浸湿了,不光粘糊糊,还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气味。见陆楠皱起了眉头,卢米埃拉立刻叫侍从们将原本紧闭的窗户稍微打开一点点方便透气。 “是医生嘱咐一定不能让您着凉,而且必须要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休息……我们和您的护卫队都守在门外,一直都小心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呢。” 大概是害怕陆楠以为他们伺候不力,卢米拉埃有些慌乱的解释,陆楠能从她的口音里听出几丝异样,很显然她是个贵族,但却不是帝国人。 身体还是软弱无力,而且时不时就头晕眼花,陆楠按捺住满心的疑问静静的接受了擦身换衣服以及一系列的后续工作,还喝了一大碗用牛奶煮好的鸡蛋羹。很显然这些侍从早就经过教导熟知她的习惯,当着她的面先用勺子从碗里勺了一些吃下,等了几分钟才恭敬的递到陆楠面前。而吃在嘴里的味道和陆楠平时吃的毫无差别,百分百出自她一直使用的厨师之手。 房间里那股混杂了血腥和草药的气味渐渐淡去,陆楠吃过东西上过厕所还换了衣服,感觉也好了很多,终于有力气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海伦堡——呃,夫人。我的女官和侍女随从们都到哪里去了,我到底昏睡了多久?” 卢米埃拉却只是恭敬而谦卑的垂着头,细心的用湿毛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拭着陆楠的手掌。 “陛下,我们只是奉命暂时来照顾您,请您放心,只要您身体好起来,您之前的近侍们很快就可以回来。在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去通报安茹公爵大人,他应该马上就会到达行宫。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询问他好吗,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换一个人陆楠多半又惊又怒,觉得自己已经被软禁了。但是安茹公爵?无论如何陆楠都想象不出他谋朝篡位的可能。之前她一直忙着思索各种事情,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想起昏迷前安茹公爵那张惨白且堪称冷酷的脸。也许是对他的人品和道德有着绝对的放心,陆楠没有多么担忧自己,倒是反过来担忧起了他。虽然那个时候她基本是活不成了,安茹公爵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可要是有人借此作为攻击的武器来对付他,他只怕是处境艰难。再怎么权势滔天一人独大,亲自下令杀死了女皇腹中的胎儿,甚至有谋杀女皇的嫌疑,安茹公爵应该百口莫辩吧——不,按照他一贯的风格,可能根本就懒得分辨。 也就是在此时,陆楠终于连带着想起了那个导致她难产的孩子,她还能仗着恶魔的戏弄活下来,那个孩子肯定已经彻底没救了。陆楠不敢去想那个孩子的最后下场,光是触及到那个可能,她就冒出了鸡皮疙瘩。她觉得自己很坚强,大部分时候都堪称冷酷自私。但毕竟是曾经在腹中孕育过那么久的一条生命,也曾隔着腹部不断舒展手脚,蹬得她鲜明的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如果单纯只是因为难产而死掉,大概她还不会如此难受。她一想到那个孩子是如何残忍的被活生生剪碎,化为肉块被人从肚子里强行掏出,她就几乎要因为巨大的空虚感以及愧疚而呕吐了。 不可否认,不管她是否对那个孩子存在感情,背负着亲生骨肉的死亡,那种滋味叫人非常难受。 见陆楠脸色难看且沉默不语,屋里的人也很识趣的放轻手脚,飞快的把那些换下的衣服和床单抱了出去。卢米埃拉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脚,动作轻柔的按摩着陆楠两条水肿的小腿。这大概还是第一次陆楠只想躺着而什么都不愿意去做。她知道自己不该放任消沉的情绪肆虐,应该立刻振作起来,这次难产肯定又会导致一系列连锁反应,她必须要施展手段压制不安分的那群人,并且消除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尽快以精神饱满的姿态在大庭广众下亮相。 但她就是什么都不想干,哪怕睡一觉之后她又是那个强硬且冷酷的女皇,此刻她内心的痛苦却一度压倒了身体上的不适。她发现自己还是会因为失去孩子而感到内疚以及悲伤。她曾经流过产,但那一次只是三个月不到,直到流产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未成形的胎儿不过是一团血肉,所以她没有任何感觉。 可这一次不一样。 “我应该感到高兴,还能察觉到痛苦和内疚,说明我到底没有无可救药。一个人仅仅只是活着,对一切苦难毫无感觉,那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那样还能叫活着吗。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回到我的时代又如何,那样的我,恐怕只会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吧。” 盯着头顶的床帏,陆楠漫无目的发散着思维,自嘲的对自己说。 要不是门被人忽然大力推开,陆楠可能还会沉浸在这种奇怪的思维里,她慢慢转过头望向门口,看到安茹公爵带着满身的尘土站在那里。如果说有朝一日她居然还能在安茹公爵的脸上看到类似胆怯的神色,大概就是现在了。安茹公爵先是上下打量着她,可当陆楠的脸转过去的刹那,他就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他显得有些踌躇,紧紧握着那根手杖,像一根僵硬的木头般站在原地。 屋里的侍从们早就静悄悄的退了出去,而卢米埃拉也提着裙子默默的对陆楠行了个屈膝礼,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陆楠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开口说点什么,否则看安茹公爵这幅架势,他也许可以一直保持着僵硬的站姿直到天荒地老。 第270章 “是您换掉了我所有的近侍吗,公爵。” 安茹公爵像个木偶似的点了点头,他还在躲避陆楠的视线,死死盯着床前的羊毛地毯。 陆楠一如既往的无法猜透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实际上她还觉得挺奇怪的。当时她要接生的女人们破开肚子把孩子弄出来,一来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愧疚,二来也是考虑到安茹公爵以及其他一直以来站在自己这边的贵族大臣们。假如她不幸难产而死,剩下的唯一继承人安德烈肯定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当然了,歌兰家族的其他直系亲属可能会对此有所不满,但是有诺曼底公爵以及萨利安家族在背后做支撑,还有东法兰国王以及和西法兰的未来婚约,多半只会有点波折,最后还是会顺利将那个怯懦又年幼的男孩推上皇帝的宝座。 按照安德烈的年纪以及软弱的个性,他多半会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这样一来,帝国等于变相被萨利安家族控制在了手里。那么安茹公爵,香槟公爵,以及其他七七八八陆楠的党羽还能落着好吗。身为贵族以及压迫者其中一员,陆楠太了解他们的天性了,哪怕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仁慈和平,关键时刻赶尽杀绝才是他们的本能。诺曼底公爵也许还会犹豫,但他背后的萨利安家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陆楠一度以为这是个虚构的世界,类似玩游戏,所有的人和物都是围绕自己旋转,只要她一死,整个世界就跟着灭亡,归为混沌,再次重来。但是死过好几次又经历了那么多蝴蝶效应后陆楠不那么觉得了。就算平行世界的构想仅仅出自她个人的猜测,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上司,陆楠不想把一个烂摊子留给跟随过自己的人们。要是安茹公爵,阿弗里还有其他人因为自己的死亡而被打落尘埃,陆楠会觉得对不起他们。所以那个时候,在她认为自己肯定没救死定了的时候,她才会提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不过陆楠觉得搞不好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仅仅只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才提出那种疯狂的要求。 不管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对安茹公爵他们而言,也算是一个可以利用起来跟诺曼底公爵打对台的筹码。哪怕那个孩子出生不久后就死掉,好歹也给了他们一段缓冲的时间和理由,安茹公爵大可以悄悄找个带有歌兰家族血统的孩子顶替,反正当年公主的老爹风流成性,私生子遍地都是,随便找一个符合要求的就是了。陆楠相信安茹公爵不会看不透自己的安排,只看他把其他贵族大臣都扣在宫门之外,单单和香槟公爵以及路德维希进来就足以证明他心里十分清楚。 但陆楠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放弃了那个孩子,选择了自己,而且若非她背后带着充满世界恶意的金手指,多半是一尸两命,谁都活不了,安茹公爵还得背负起谋杀女皇以及皇子皇女的罪名。 陆楠真的很想知道,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安茹公爵脑子里在转悠着什么念头。 但她觉得自己这么问的话,很大概率这个男人只会一如既往的保持那份可恨的沉默罢了。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该不会在我昏迷不醒的期间您趁机谋权篡位了吧。” 觉得此刻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默和尴尬,陆楠努力的让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开玩笑似的问。可惜安茹公爵显然不太欣赏她的这份幽默,脸色更加难看,甚至透出了一片铁青色。陆楠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眼睛下面两块巨大的黑眼圈,额头和眼角的细纹似乎瞬间冒出来不少新的。尽管安茹公爵平时都像个吸血鬼似的毫无血色,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和死人媲美,一张脸泛着极度疲倦后的黯淡。 看来在陆楠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没有少费功夫花在平衡政局以及压制宫廷上,光是想想他要面对的一切压力陆楠都身同感受的觉得非常可怕,认真的说安茹公爵算得上她半个救命恩人,她不该用这种调侃的态度来对待他。 轻轻咳嗽了一声,陆楠端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变得严肃起来。 “说吧,外界是怎么看待我的这次不幸,他们是不是又在抱怨我没用,身为女人却连孩子都生不出来。那天的事情您是怎么封锁消息的?要是不小心被人知道您采取了极端的手段来挽救我的生命,恐怕将有一场风暴在等待着您。教廷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对付您,您也知道,他们天天都在叫嚷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主的恩赐什么的……” 多么的可笑啊,陆楠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想,严格意义上,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她不该如此心平气和的对待安茹公爵。身为一个母亲,哪怕有再充足和正确的理由,她也应该对杀死自己孩子的主谋者充满怨念。可是陆楠连犹豫都不带一下就瞬间原谅了安茹公爵,甚至还隐隐约约觉得他做得很对,非常有决断。但是看他现在那难看的脸色,陆楠就知道这种话不可能说出口。她要真的这么干了,安茹公爵肯定会觉得她精神出了问题。 但是要陆楠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装模作势的责备一番,最好还泪水连连的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哭泣一场……抱歉,陆楠实在是做不到。她只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且不可更改,那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沉溺在无用的悔恨里呢。 当然这样的话同样不能说出来,光是想想,连陆楠自己都觉得好像太过无情,简直冷血得可怕。虽然身边的人以及大部分主流观点都觉得上位者不能太过软弱,关键时刻得足够冷静。但一个人倘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心上,甚至不会为了孩子的死亡流下一滴眼泪,毫无疑问他身边的人都会畏惧且心存疑虑。这种事情可没办法用一句轻飘飘“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来洗白掩盖,起码在她的认知里,东方某个逃命时把老婆孩子推下马车不管的皇帝,以及为了上位弑杀兄弟的那谁,哪怕干出了一番伟业称得上明君,依旧免不了遭受诟病,成为帝王生涯永远绕不过去的一大黑点。 果然,她这份冷静和理性反倒是让安茹公爵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似的盯着陆楠,嘴角抽搐的扭曲起来。 “这就是您见到我之后想说的话吗,陛下。” 他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声音沉闷的问。 “只有上帝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我幻想了无数种即将面对的场景,其中最可怕的就是您的愤怒以及指责。不管有任何理由,不管我心底如何认定自己所作所为多么的正确,那都不是我可以合理扼杀您尚未出世孩子的借口。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以为会有一场狂怒在等待着自己,我像一个罪人,战战兢兢的打算跪倒在您的脚下祈求原谅。然而,我的陛下,您见到我之后第一句话却是询问为什么更换了近侍——您以为我会做什么?”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间显得十分陌生,远远的站在原地看着陆楠,轻声的问。 “我曾经相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要您是一位合格的君主,其他的又何必管那么多呢,我是真真切切这么以为的。但是现在,见识到了您足够坚强和理性的一面,我实在是无法忍耐了,有一个问题务必请您回答。” 陆楠情不自禁的咽下了一口唾液,觉得喉咙里干涩得可怕,她直觉接下来的发展不是自己想要面对的,下意识的就想转移话题,甚至还想把安茹公爵赶出去。但是安茹公爵却用镇定且绝对清醒的态度一字一顿的将那个禁忌的问题问出了口。 “您到底是谁?” 陆楠全身的血一瞬间似乎都远离身体而去,她感到脸颊发麻,四肢冰冷,整个大脑都在嗡嗡作响。她明白此刻最好的应对就是保持镇定,做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模样。可是自己最大最隐蔽的秘密毫无防备的就被人戳穿,还强行拖到光天化日之下接受质疑和审判,她无法控制的露出了破绽。哪怕仅仅只是一秒不到的僵硬,也足以被安茹公爵彻底的捕捉。 “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胡话,公爵。” 她梗着脖子回答道,但是对方锐利的视线看得她坐立不安,哪怕明知他不可能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并非克洛泰丝本人,陆楠还是感到了一种畏惧。曾几何时,在午夜忽然惊醒的时候她想过万一身份被戳穿的可能,但到了真的必须面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不能像想象中那样轻松自如无动于衷。 说到底她并不是克洛泰丝,她只是一个披着对方外壳的异界游魂,她的所有权力以及地位都来自这个借来的身体而非自身。如果失去了克洛泰丝这个身份,哪怕陆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无法在这个等级森严阶级分明的野蛮世界里出头。 像是彻底看透了她的这份虚张声势,安茹公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您大概没想过,其实我对克洛泰丝并不是完全陌生,她是个怎样的人大致上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妻子可以说和她一起长大,对她了解甚深,结婚后没有少在我面前谈论这个表妹。我想,她没什么理由故意说谎,给出虚假的信息吧。也许有人会随着年龄的成长变得不一样,可克洛泰丝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她也许幼稚且任性,爱慕虚荣,喜欢奢侈的享受,抱着一份可笑的天真与浪漫,但在我得到的描述里,她绝对不会是一个冷酷到失去孩子后连一丝悲痛都感受不到的……怪物。” 说着他朝陆楠的方向前进了一步,陆楠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她不知道安茹公爵打算做什么。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是隐藏在心底装作不知道罢了。可他现在忽然说出来到底想做什么?他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男人,一定明白假如此刻陆楠发生什么意外,整个帝国都会跟着动荡不安,他是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取舍的。 实际上陆楠觉得安茹公爵的底线尺度可以放得很宽松,比如为了帝国更好的运转,为了塑造皇帝光明正确的形象,他毫无怨言的为自己当了几年的打手,背上了诸多骂名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这个男人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什么东西他大概都能牺牲。 所以他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忽然戳穿一切呢,陆楠想不明白。 但安茹公爵还在继续。 “您也许会说,经历了诸多事件后人都会变得成熟,但自从继承皇位至今,似乎并没有遇到什么艰苦卓绝的磨难,让您痛苦到整个人性格大变吧。从出生起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在先皇去世前一直在宫廷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最大的苦难无非是被卷入继位风波导致放逐到了远离王都的乡下。但那段时间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您也没有在物质和生活上遭到任何刁难。如果仅仅因为这种事情就导致性格突变,那您的意志是不是太过薄弱,跟后来您的为人处世更是彻底对不上了。” 陆楠见他好像并没有抱持着什么质问的意思,仅仅像是在阐述一件普通的事情般平静,终于从那种被彻底揭穿的恐慌中恢复了冷静。她心想原来在很早的时候安茹公爵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可这人却把一切都深深埋藏在了心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当陆楠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套话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在嘲笑以及戒备着自己呢?一想到这里陆楠就感到火辣辣的羞耻,以及被人当做小丑的恼羞成怒。 可是她不能表露出任何真实的情绪,调整了一下坐姿,仿佛听了个笑话般的扯了扯嘴角。 “您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好像您觉得我是个冒充的假货?这简直太可笑了,为什么您会有这样的想法,我都懒得分辨。如果您坚持这种怀疑的话,很简单,当年接生以及抚养我长大的相关人士总有还在的吧,您大可以把他们全部找来,看看记录里公主应有的特征和标记跟我是否能对得上。混淆皇室血脉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您怎么会觉得随随便便就可以找个和一模一样的人来顶替身份,荒谬!” 这一点上陆楠毫无畏惧,为了避免被人故意混淆血脉,一般来说贵族家的孩子出生后都会记录相应的特征,以及在身体的某个部位做上专门的标记。陆楠的身体百分百是原装货,哪怕去验血,做DNA检测,得出的结论也只可能有一种。当然,这个时代没有这些高科技手段,但就只看她的长相,瞎子才会无视那显著的来自歌兰家族的遗传特征,以及,随着年龄的增长,陆楠的长相越来越像前任皇帝,尤其是鼻子和五官的轮廓,跟画像里的前皇帝几乎一模一样。 要说她是个假货被人替换,就算是跟她非常不对付的孔代公爵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其他歌兰家的人以及贵族大臣们了。 她自觉这个回答完美无缺,可是安茹公爵却露出了看上去好像很失望的眼神,他永远挺得笔直的后背忽然就垮了下来,像一个符合年龄快四十岁的男人那样充满疲惫的无声叹息。 “又是这样,您总是这样,事已至此,您还在坚信我会做出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情吗。” 第271章 听他这么说,陆楠忍不住想要冷笑。 她就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呢?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想法。 和安茹公爵共事了六年,其他不敢说,至少在这方面陆楠还是可以大致推断出他的想法。这是个为了达成目的与理想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在察觉到公主不对劲的时候他曾经犹豫过,但后来发现这个疑似他人的“公主”居然意外的比原本的公主靠谱,更加符合未来皇帝的身份,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让他自信能够控制住局面,所以就干脆将错就错的看着陆楠登上皇位,走到了今天。 在做皇帝这件事上,陆楠完全可以问心无愧,至少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点,一切有资格问鼎帝国皇位的继承人里,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她还敬业且能干的候选人了。想必安茹公爵肯定也是很满意的,所以他不但继续隐瞒了真相,还主动的配合陆楠,不惜为了维护她的利益和形象做了很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整件事说起来似乎很荒唐,但放在安茹公爵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但是现在,在这个完全不适合的当口,他为何却忽然揭穿了秘密,仅仅因为陆楠没有因为孩子的死而对他破口大骂吗?陆楠简直啼笑皆非。 他和陆楠都知道,别说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的论点,就为了帝国的稳定,安茹公爵都不可能公开宣扬这个秘密。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除了把一切搞得很尴尬之外?他为了帝国付出了那么多,耗光了心血,却这么轻易的交出了底牌。从此之后陆楠还怎么可能继续重用他?按照正常的逻辑,为了消除隐患,她应该立刻想办法杀人灭口才对吧。 但这些问题陆楠都不能宣之于口,因为一旦问了就代表她承认了安茹公爵的质问。明知掩饰和说谎都毫无意义,起码表面上她还是得做出该有的样子。陆楠绝对不会落下任何遗漏的把柄。 她没有回答安茹公爵的问题,只是觉得意兴阑珊。 她想说其实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想回家,那些看上去很荣耀迷人的权力确实让她沉迷和激动过,习惯后就觉得不过如此。她愿意用皇帝的身份来换取现代生活里任何一项便利的体验,她无比怀念自己真正的房子以及无线上网跟医院超市。对于失去了亲生骨肉她的确表现得过于冷淡,但安茹公爵想看她怎样?情绪崩溃的泣不成声吗?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不管投入任何感情最终都要离开,她为什么还要傻不拉几的一头栽下去?她要是对着从自己肚子里生出的孩子投入太多的感情,到时候真的还能割舍得下毫无顾忌的离开这个时代吗? 陆楠从来不敢细想这个问题。 嗓子里憋着千言万语,陆楠只觉得脑门发胀,那些被积压得太久太深的东西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想要在这个时候任性的喷涌而出。她死死的咬着牙,居然感到了一丝委屈。 安茹公爵又知道关于她的什么呢,她所表现出来的,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个表演的假象。他看到的仅仅是伪装出来的克洛泰丝罢了。真正的陆楠,早就被她死死锁在最深最暗的地方,成为了她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见她默然无语,显然是要将沉默保持到底,安茹公爵的表情再度变得同样漠然起来,自嘲般的笑了笑。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您真的是人类吗?为什么您永远都和这个世界的一切保持着绝对的距离。您的微笑和眼泪都无比虚假,您所做的一切都抱着与利益相关的目的。您好像很害怕对任何人和事务付诸感情……我原以为您是冲着皇帝的位置以及最高的权力而来,但是您看上去似乎也不是特别的热衷……” 他轻轻的说,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样的活着,您不觉得痛苦吗。” 陆楠确信那一刻在安茹公爵脸上看到了类似怜悯和同情的神色,而她竟然没有为此感到屈辱——要知道她是多么的讨厌被男人居高临下的施舍不必要的怜悯呀。她想她应该明白安茹公爵的意思,甚至有冲动想干脆一股脑的把那些东西对他倾吐一番。如果是安茹公爵的话,应该可以接受和理解她吧。有个人能倾听她真实的烦恼,和她交流穿越以来的种种感悟,光是想想陆楠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轻松起来。她相信以面前这个男人一贯的品德,他绝对不会利用这些东西反过来对付她。也许在知道了一千多年的未来后,他还会兴致勃勃的想要从陆楠那里学到更多。从一开始陆楠就多么的渴望能有个人成为她共同保守秘密的同伴啊。 好几次欲言又止,倾吐的欲望让她的喉咙都产生了刺痛的错觉。但陆楠最后只是死死抓住床单,她什么也没说。 “您还没告诉我,我的近侍们都到哪里去了。” 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用冷漠的声音毫无感情的质问。 安茹公爵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又变成那个陆楠熟悉的“枢密院大臣”了。 “很抱歉,这是我擅自主张,之前您的难产明显有人做了手脚,在没有查明一切真相之前,任何和您亲近的人都有嫌疑。” 这样的结果是陆楠所期待的,但见到安茹公爵如此迅速的恢复了“正常”,她又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涌起一丝失落。她知道,刚才只要一句话,她就能获得一个值得相信和依靠的“朋友”。但陆楠已经没法办法揭露自己,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用来喘息的小小缝隙。 安茹公爵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继续说道:“因为您一直昏迷不醒,中途还一度高烧,我们都以为您很大概率没法活下来吗,所以不得不针对一些人和事情做出该有的防范。我已经紧急从王都附近抽调了大概一万五千人的军队部属在王城外戒备,所有的贵族都被暂时扣押在住所不得任意外出和离开。安德烈殿下……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把他和诺曼底公爵隔离开了,现在正由布拉曼特骑士团团长和路德维希殿下一同照管。另外,我还扣押了所有当天知情人,包括香槟公爵。教廷似乎接到了消息想要派人前往王都,被我拒绝了。还有一些您的下属有些异动,我只能稍微粗暴的让他们安分一些……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 “听起来您比我想象的更有行动力,我是不是应该对您表达敬佩的同时感到一些恐惧,公爵阁下?” 可以说安茹公爵应对得比陆楠想象中更好,但陆楠确实高兴不起来,这几年她一边使用着安茹公爵,一边也在暗地里遏制他,免得他权力过大。哪怕他毫无任何私欲,但发现他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天里就控制了整个宫廷,完全可以单靠一己之力推动安德烈上位,自己在背后摄政,陆楠再一次对他产生了戒备,同时也庆幸刚才还好没有一时冲动的说出自己的秘密。 安茹公爵无动于衷。 “另外还有个不幸的消息,虽然您非常幸运的活了下来,遗憾的是,恐怕您以后是没有办法再次孕育孩子了,所以安德烈殿下大概就是您最后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建议您都该对他亲切一些,至少不要让他完全偏向父亲的一方。” 这种事情陆楠早就预料到了,她能活下来都堪称天主显灵的奇迹,要不是涉及到血淋淋的死亡,还真可以用来大肆吹嘘一波。想到安德烈那个孩子,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心烦。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那么做的。诺曼底公爵知道这件事吗?他有什么反应?” “实际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您和我,还有那个做出诊断的人,我已经把那个人完全的控制起来,就看您打算怎么处理。” 陆楠也没觉得不能生育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某种意义上她反倒是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但是这个秘密当然能不泄露就不要泄露,否则要对付那些唧唧歪歪的贵族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自然是杀人灭口,但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让人格外尴尬的谈话,陆楠不想立刻就杀气腾腾。现在她稍微有点回过味儿,理解了一些安茹公爵为什么生气的理由,不是很想再次打破这份虚假的平静。 “嗯……暂时就交给您看押着,不要让那个人和外界接触就好,之后的事情,看看后续再说吧。” 话一出口,看到安茹公爵微微皱起的眉头,陆楠就知道自己又表现得太过平静了,在这个时代当一个贵族女性得知自己无法生育后,绝对不应该是她这种反应。说起来显得很残酷,但是一个没法生育后代的女人,起码在这个时代毫无存在的必要。幸亏陆楠已经有了个儿子,否则等到隐瞒不下去的时候,鬼才知道那些大臣和贵族会闹出什么可怕的乱子来。 安茹公爵这次没有再说出任何越界的话,他低下了头。 “遵命,至于诺曼底公爵,好歹他是您的丈夫,我们不可能不通知他。对于这次不幸的事件他表现得很悲痛,一直守在……夭折的那个孩子的棺木前祈祷。” 对此陆楠毫不意外,虽然诺曼底公爵和她结婚以来发生过诸多矛盾冲突,不过他确实是个非常喜欢孩子的人,曾几何时也跟她像正常的夫妻那样相处。陆楠心中冷笑着想,大概对自己这个妻子他完全无所谓,但是对失去的孩子还是很情深义重。她听人八卦的时候说起过诺曼底公爵的童年,他的双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在当时还不是国王的巴赛尔公爵身边长大的。巴赛尔公爵既像是他的兄长,又像是他的父亲,难怪他对巴赛尔公爵如此看重,愿意为了他献上一切。如果诺曼底公爵是个女人,大概也就没有陆楠什么事儿了。可惜,偏偏他是个男人,而巴赛尔公爵早早就结婚生子,还非常重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倘若这些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陆楠也许还会感叹一下是个悲剧。 对于诺曼底公爵有何反应陆楠毫不关心,当然更不会在乎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连看都懒得来看一眼。但说到这个,她自然就无法不去想到那个死去的孩子。她打了个寒颤,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棺木,里面放着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被剪断变得七零八落的肉块…… 陆楠用力的闭了下眼睛,不敢再想下去。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见安茹公爵张嘴欲答,她又急忙阻止,摇着头说:“不,不,还是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这些。” 安茹公爵看起来对她这个反应并不意外,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般冰冷,陆楠觉得也许从此之后他就会永远用这种态度来面对自己了。这并不是什么事先无法预料到的事情,但还是让她感到有些难过。她很想对安茹公爵说也许自己真的不配做个母亲,毕竟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也就那样,哪怕悲伤和愧疚,最大程度就是如此了。可是在她心里,安茹公爵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分量。比起失去孩子,安茹公爵将她彻底隔绝反倒是让陆楠更加不舒服。 但这样的想法要是直白的说出来,大概又会被安茹公爵当做人渣的证据吧。 安茹公爵好像也不想坚持要回答陆楠的问题,经过刚才的事件后,他仿佛彻底对陆楠死了心。曾几何时陆楠还暗地里抱怨安茹公爵对待自己太过于冷漠。那她真该看看此刻安茹公爵的态度,那才叫一个恍如陌生人。 他们简单且完全冷淡的交换了一些宫廷内外的人和事,并且经过商讨做出了相应的安排,随即便无话可说的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原本按照安茹公爵以往的习惯,他好歹会嘱咐几句,让陆楠安心休养,不要操劳,有什么事情自然有他在前面顶着。但是眼下看他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陆楠估计他是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她应该直接让安茹公爵离开,就当今天的那番对话完全没有发生,以后两人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安茹公爵还是一如既往的忠于帝国,他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根本无关紧要。然而陆楠抓着枕头的一角,心里就是觉得憋屈得慌,她心想安茹公爵又凭什么来指责自己冷血无情呢。 “其实您不也是这样吗,公爵。” 她情不自禁的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以为,至少相处了六年,我跟您呆着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不谈其他,我一度觉得在公事和为人处世上和您是非常有默契的。您自己也清楚,就算是我怀疑任何人吧,但在您身上,我确实付诸了能拿出来的所有信任。” 她扯动嘴角,勉强的挤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 “但是现在,就因为我没有哭泣,没有抱怨,表现得非常冷静,您就立刻翻脸,好像过去的六年都是虚假的一样。您想看到什么?非要逼着我露出痛苦的模样才感到满足?一边想要获得一个强硬无情的君主,一边却又拿着衡量女人的标准来评判我……您是不是太过贪婪了?我们之中到底谁才是更冷酷的哪一个?”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化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您,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当时要不是您,我大概已经死了吧,虽然活着的代价是那么的让人难受。” 其实陆楠还想说,当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愿意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取孩子活下去的可能。是安茹公爵不顾她的意愿强行选择了她。那他又凭什么来大肆指责自己太过无情呢。她活下来反倒是个错误了? 只是这种话说起来显得太过卑微,陆楠硬是咽了下去。她不无苦涩的想,安茹公爵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所背负的一切,说到底,人与人之间就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呀。 “您可以退下了。” 她无力的对着安茹公爵挥了挥手。 第272章 陆楠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门口。她听到安茹公爵在原地站了很久,一度让她以为也许他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他还是悄然无声的离开了,还为她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诸多烛台在静静燃烧,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透过拉开的窗帘,依稀能看到外面天空中的晨光,看来快要天亮了。只是陆楠的心情却依旧沉溺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放松后陆楠才再次感受到腹部传来的酸痛,以及她身上大量冒出的冷汗,把换上没多久的衣服又一次浸湿了。心脏跳得很快,激烈到仿佛她的身体都跟着一起震动,而且呼吸急促,两眼发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楠估计目前的自己怕不是极度贫血的状态,尽管活了下来,身体受到的伤害也许养个几年都养不回来。如果是一开始的她,肯定毫不犹豫的自杀删号重来。可现在陆楠却不想这么做。她可是负担着露易丝以及那个死去孩子的生命,随随便便放弃,那她们岂不是白死了。 闭上眼放空大脑,陆楠反复的深呼吸了好几次,让心情慢慢变得舒缓下来。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未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不能就此病倒。有句话说得很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抱着这种念头,陆楠也是真的累了,很快的进入了梦乡。很奇异的一点在于,她睡得意外的宁静,没有任何噩梦。 之后的几天陆楠真的没有过问宫廷里面的事情,安安心心的努力休养,把那些烦恼暂时抛在脑后——反正不管怎么忧虑她也没办法现在就蹦出去和人怼天怼地,不如放开心胸专心调养身体。 可能是被封锁了一切的消息,也可能是外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苛,她在行宫呆了足足八天,竟然一个访客都没有。伺候她的仆人侍从们简直恨不得趴在地上防止她走路伤到脚,精心的程度连早就习惯了被人伺候的陆楠都有点不适应。尤其是那位海伦堡夫人,陆楠觉得她就差没有给自己把屎把尿了。但凡是她在场,陆楠连手指都不需要动,一个眼神她就立刻飞快的将食物和水送到陆楠嘴边,还附送喂饭擦嘴一系列工作。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大概还能代替陆楠把食物嚼好。 伺候人到了这种境界,已经不是贴心而是可怕了。 陆楠闲暇之余套过她的话,但也许是这位夫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关系,问来问去都问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但是关于她自己的身世倒是很快就被陆楠套了个一干二净。她原本是个私生女,貌似是某个贵族老爷心血来潮睡女仆的产物。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她一辈子大概就是继续当个奴仆的命。但是因为偶然她遇到了安茹公爵,论血缘她和安茹公爵去世的妻子还沾了那么一点点关系。于是安茹公爵就把她讨了过来,随便安排人教了她该有的常识,并且找了个家境殷实的准男爵嫁了过去。 所以陆楠从这位夫人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赞美安茹公爵,翻来覆去的说他是个好人,她要努力报答他。陆楠觉得这位夫人私下除了对天主祷告,只怕是每天三次定时对安茹公爵歌功颂德吧。她大概也明白了安茹公爵为何要安排这么一个人到自己身边,因为她足够简单,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欲望。安茹公爵给她的命令是精心照顾女皇陛下,所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并且抱着堪称虔诚的热情。 陆楠就算是有一千种手段,对上这么一位,她什么办法都没有,也就安安分分歇了那些多余的心思。其余的侍从事先都接受过告诫,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主动跟陆楠搭话,所以想从他们那里打听点消息根本不可能。而且根据陆楠的观察,行宫内外完全被隔离了,这些侍从本身就不清楚外界发生的事情。要是换成任何什么人,陆楠立刻就会觉得自己被软禁,大事不妙,拼了老命都要想办法传递出消息叫人来护驾。 但安茹公爵嘛——大概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让陆楠在这种时候操心,只需要静静休养好身体即可。 哪怕目前看上去好似风平浪静世界和平,陆楠不会真的以为王都内外一片祥和。那些贵族原本就很不安分,大多数都不存在所谓忠君报国的思想,以前是由她压着没法搞事。如今她遭遇难产,正常情况下基本是没救了。安茹公爵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还封锁了所有消息,甚至强行调动军队,把到王都参加社交季的贵族们全给软禁。这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无法控制局面发生大乱,陆楠想想都很担心。 “既然都不惜动用骑士团以及派上路德维希去守着安德烈这个唯一合法继承人,恐怕萨利安家族施加的压力比我想象还大。我的那位好叔叔倒是完全忠于歌兰家族,这些年也苦苦支持一直暗地里站在我这一边,但他说到底只是忠于家族而不是忠于我。在得不到确切消息之前,大概率会站在安茹公爵对立面,为了稳定局势尽快把安德烈拖上皇帝的位置。嗯……诺曼底公爵很想解除当初我跟西法兰订下的那个婚约,可是他背后的萨利安家族肯定不愿意,恐怕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大力促成这件事……我的那些探子向来只对我一个人忠诚,现在不清楚具体情况,怕不是以为我被安茹公爵软禁或者干脆已经死了……啊,差点忘了洛雷托那家伙,这种混乱的局面他最喜欢,不起来把水搅到更混乱,我就跟他姓。” 在吃过午饭休息的时候,陆楠挥退了其他侍从,一个人躺在行宫那个她平时最喜欢的花棚下面,大致考虑了一下如今可能的局面,怎么想都感觉安茹公爵只怕是难以长期的撑下去。即便是他权力很大可以暂时的一手遮天,涉及皇权交替,他一个人最终不可能和整个贵族阶层对抗。再加上原本对皇位继承虎视眈眈的人不少,除了卡尔,孔代公爵,还有卡洛曼的儿子,东法兰的一干出嫁公主,西法兰的史坦立德家族。他们要是联合起来,安茹公爵也无法对抗。想必为了营造目前的局面,他已经动用了不少潜伏的暗中力量。比如陆楠就不知道他竟然可以越过自己调动王都周边的军队,说明掌管军队的相关人士肯定不少跟他关系密切。 哪怕知道他并无任何谋权篡位的意图,可干出这样的事来,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有如此一个大臣和手下吧。 陆楠不禁觉得非常讽刺,明明他们才经历了撕破脸的一幕,转过头一方面是陆楠充分相信安茹公爵不会架空自己取而代之,一方面是他敢于冒大不韪擅自暴露底牌而不怕陆楠事后打击报复。该说他们对彼此有着充分的信赖,还是说他们是世界上互相了解得最深的人呢。 “……不,等等,也许他没有觉得我会宽恕那些擅自的行为,不过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求一个无愧无心。呵呵,他就是那样的人,真不知道该说他到底是愚蠢还是伟大。” 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陆楠自言自语的轻声说。 算算时间,今天已经是距离她醒来后的第九天,加上原本还昏迷了几天,差不多半个月陆楠没有和外界接触了。虽然对安茹公爵之前的种种言行还觉得有些无法释怀,而且陆楠觉得他多少有恃无恐,但她还是决定不能再继续躲着慢慢休养,必须在人前亮相,把动荡不安的局势给一举镇压下来了。 想到这里陆楠就想要找到安茹公爵当面质问,倘若换个皇帝,他还会干出这些事情来吗? 安茹公爵虽然对于帝国有着无限的忠诚和热爱,可他到底不是那种一根筋的傻子,会傻乎乎的抱着满腔热血去送死牺牲。这个男人在充满理想的同时也具有极度冷酷的一面,为了保全力量和自身来达成更伟大的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更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让人去送死。和他共事了六年多,陆楠不止一次的见过他这么干。正常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轻易暴露,更不会把自己置于看似毫无转圜的绝路上。 “我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例外,要是像他说的那么冷血无情,我早就杀了他几百遍了。现在还不是要我去给他擦屁股。” 陆楠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怨气,毕竟,有个人在面临了几乎决裂的事件后还愿意相信你,这不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情。这何尝不是安茹公爵对陆楠的无比笃定与信任呢。写在历史书里简直就是君臣相得的标准案例了。 休息了好几天,虽然还多少有些头晕不适,但仗着之前的身体底子好,基本的活动陆楠毫无问题。她回到了卧室,摇铃叫来了海伦堡夫人。 “收拾一下,我打算回王宫去。” 海伦堡夫人闻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些结巴的说:“可、可是陛下,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 “这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夫人,我在给您下达命令。” 陆楠冷着脸强硬的说,顿时就把这位夫人吓到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是,是的,陛下,当然,可、可是行宫里现在没有马车,您要怎么去王宫呢,总不可能步行或者骑马去吧。” 陆楠想了一会儿后问:“我看行宫里好像没有什么护卫驻扎,但是外围应该有不少护卫守着吧。” 海伦堡点了点头:“是的,陛下,外面确实驻扎了大概几百人的护卫队,都是公爵阁下亲自挑选的亲信,绝对可靠。他们事先得到了叮嘱,不能靠近行宫附近,免得打扰到您休养。但是您放心,他们办事很牢靠的,这么多天别说是人了,连老鼠都没放进来一只呢。” 这一点陆楠老早就想到了,安茹公爵不可能不派人保护她的安全,真的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行宫。 “那就好办了,您找人去给护卫队的队长传个话,让他们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候跟着我一起出发去王宫。” “那马车怎么办,没有马车呀。” 海伦堡一脸为难的说,倒是没有对陆楠的安排提出任何异议,想来安茹公爵告诉过她,外面护卫的指挥权最终是在陆楠的手上,她无权干涉。 “不需要马车,反正也距离不远,我骑马去。” 海伦堡夫人一听吓了个半死,急忙阻止道:“不行,不能这么做啊陛下,先不说您现在的身体不能长时间骑马,万一有人想要对您不利怎么办,不坐马车太危险了。” 陆楠挑起眉毛诧异的说:“有什么危险?在我的国土,我的地盘,难道谁敢公然在大街上行刺吗。要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我还当什么皇帝,干脆退位回家带孩子算了。” 见海伦堡夫人还想劝诫,她直接挥手示意不必废话。到底是做了好几年皇帝的人,身上自然带着一种压迫感,加上这位夫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强硬的性格,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 陆楠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破天荒的扑了粉,稍微化了下妆,以此来掩饰自己不太健康的气色。她换上了一套正式场合才穿但款式比较简单的礼服,梳好头发,就在侍从们的簇拥下离开了行宫,一路走到大门处,那里早就有几个全副武装的铠甲骑士等候,见她过来都立刻弯腰行礼。 陆楠原本以为还要稍微解释几句,没想到为首那个中年的骑士抱着头盔严肃的说:“陛下,护卫队一共七百五十三人已经按照您的命令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除此之外,别无二话,而另外几个骑士也不像是有任何异议想要多嘴的模样。他们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按着腰间的佩剑,俨然是一副愿意随时为了陆楠去牺牲的庄严表情。 见状陆楠就没有再废话什么,她看了一眼被侍从牵过来佩戴好鞍具的马匹,直接踩着他们的手提着裙子翻身上马。按理说女性骑马应该侧身坐,但是陆楠现在才懒得管那么多,反正裙子够长够大里面还穿着层层叠叠的打底裤不怕走光,她大大方方的跨坐在马背上,让侍从们整理好了裙子,免得显得不太像样。 “出发。” 她言简意赅的下达了命令。 第273章 行宫距离王宫的距离不算太远,陆楠不是那种会为了撑场面不顾身体的人,她估算过自己目前能够承受的程度,短时间骑着马慢慢走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至于刺杀的危险……她是临时起意,就算行宫周围有不少人随时监视着动向,只怕也不会随时随地准备着要她的命吧。再说如今这种错综复杂大家互相观望不敢轻举妄动的局势下,跑来刺杀她有什么好处?怕不是亏都被自己吃了,好处一点没沾着。 陆楠没有想偷偷摸摸的,她正大光明的让随行的人们打出了她的全幅仪仗,一百多骑兵紧紧围绕在她身后周围,马蹄铁卡塔卡塔踩在石板地面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后面数百人的护卫队形成了长长的队伍。这么浩大的声势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街道两边的行人驻足观望,而房屋里的居民也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满是疑虑和惧怕的眼神看着走过的队伍。 尽管行宫的位置在王都比较偏僻的一角,因为这几年来陆楠每年都会到这里几次,周边陆续修建了不少庄园,装修风格都很类似,就是那些想讨好她跟她攀上关系的贵族的手笔。贵族多了自然就促进周边地带的发展,原本还是一片荒野的地方很快就吸引了大批人居住,商店和娱乐业也慢慢开始兴盛。只不过几年间这里就发展成了小有名气的度假区,很多贵族都在附近投资或者购置土地,为的就是在陆楠过来玩耍休假的时候跟她搭上话。 一般这个时间街道都会很热闹,但也许是因为最近气氛不对的关系,很多商店都关门休业,街上静悄悄的都没多少人。只有陆楠带着一大队人马亮相的时候才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陆楠端坐马背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有点担忧。只看这里的情况就知道王城的局势恐怕不太美妙。她很想策马狂奔尽快回到王宫稳定大局,免得演变成无法控制的局面。但一来她的身体健康不允许,二来,要是这么干了,怕不是立刻就会让这些平民以为发生什么改朝换代的大事。 毕竟,按照她颁布的新法,正常情况下禁止任何人在王都策马,只有传递军情或者发生了大事除外。 围观的人们先是窃窃私语,随后不少人认出了陆楠的身份,有些激动,开始喊了起来。 “是女皇陛下呀!” “好像真的是……不是说陛下已经病逝了吗?” “肯定都是谣传,陛下是受到天主保佑的,怎么可能那么年轻就死掉!” “感谢天主,仁慈的主,愿您的灵继续照耀我们的女皇,保佑她平安。”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房屋到了街上,没敢随便靠近,只是站在街道两边看着,人群中传来嗡嗡嗡的议论声。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女皇万岁!”瞬间引来了附和,一时间不分男女,乱七八糟的嚷着万岁,还有人壮着胆子鼓起了掌。 对此陆楠觉得有点意外,但也不是非常意外。 老实说自从她上台以来并没有把民生放在第一位,赚钱以及镇压贵族派系收归权力才是她日常里的重中之重。但是考虑到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人口,她还是很耐心的出台了不少新政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量帮扶了一下底层的平民。 她从来没有去搞过什么寻访慰问,更懒得弄政治作秀去看望受灾村庄亲吻生病婴儿之类的,甚至从未在公开场合表示过人民最重要——在这个贵族当政的时代说这些只会让人以为她疯了。 不过至少在她执政的六年里,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她引进推广的各种新作物解决了很多地方吃饭的问题,虽然也遇到过好几次天灾,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饿死太多人。而在广泛普及了打井以及各种基础卫生常识后,因为传染病而死亡的人数得到了一定缓解。她不顾教会反对禁止大规模的土葬强行火葬,更是让整个帝国连续三年都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瘟疫。 陆楠觉得这些事情是一个执政者理应做到的基本,但目前来看,好像在民间她的声望还不错。起码那些眼含热泪高呼万岁的人不太像是事先准备好的托儿,看上去挺真情实感的。其实陆楠自己都觉得完全不是那种爱民如子的皇帝,但不妨碍民众对她歌功颂德。她不得不感叹老百姓实在是最好满足的一群人了。 “万岁!万岁!” “上帝佑我女皇!” 挤在街道两天欢呼雀跃的人更多了,还有不少人壮着胆子跟随在队伍的末尾,好像打算就这么一路跟着护送她到王宫。陆楠看到很多欢笑高呼的人其实穿得很破烂,脸色也不太健康,不像是那种衣食无忧的类型。有一些孩子打着赤脚,小脸脏兮兮的,堪称衣履阑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开心的笑着,用充满憧憬和向往的视线注视着陆楠的身影。他们的眼中还带着希望,不像是陆楠曾经在贫民窟看到那些死气沉沉除了还会呼吸跟尸体毫无区别的乞丐。 她想到了安茹公爵谈及理想的那些回忆,也许,这就是安茹公爵渴望看到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吧。 贫穷与苦难并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人们的心中还充满了希望。 她是这些人渴望已久的希望吗? 心中思绪万千,陆楠习惯性的对着人群挥手,并且露出微笑。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人们更加兴奋激动,不少人竟然哭了起来,还有人对着她像膜拜上帝般虔诚,不断划着十字,口中念诵着祝福与赞美的话语。跟随在队伍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汇集成了数千人的队伍,他们自发的担任起了护送警戒的工作,就像是一群狂热的信徒在追随值得信仰的神明。男男女女齐声歌颂着万岁,那声音无比响亮,几乎直达天际。围绕在陆楠身边的骑士们见状一个个更是将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微笑。 这样的情况下陆楠觉得不必担心刺客什么的了,要是有人胆敢凑近对她不利,只怕是要当场被打成肉酱。 “陛下,能够成为您的护卫,我感到非常荣耀,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对您忠诚。为了您我愿意随时献出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原本一脸严肃的护卫队长也被这种狂热的气氛所感染,对着陆楠庄严的许诺。陆楠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既然如此的话还是请您尽可能的活着吧,我不需要您的生命和灵魂,我更想您健康快乐的活着,和您的后代一起为我效劳。” “是,谨遵御令。” 护卫队长低下头,声音颤抖的回答。 周围的其他骑士们听到这番对话,一个个双眼发亮,倘若不是还记得职责在身,恐怕早就一个个挤到陆楠面前叫着“我也是我也是”了。自从成为皇帝以来遇到的几乎都是些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的事,陆楠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像是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泥坑,即便手握大权,所有人俯首听令,她还是越来越难以感到真正的快乐。 可是现在,她久违的从心底涌起了一种愉悦,这种滋味无比的美妙,远远胜过当她头戴皇帝冠冕君临帝国的时刻,让她不由得再三品味,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原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因为吸引了太多跟随的人群,硬是被拖成了三个小时,但陆楠并不觉得疲倦。以前她觉得讨好民众完全没有必要,反正他们也派不上任何用场。然而此刻陆楠稍微理解到了一点点安茹公爵的观点,假如能这么简单的给予大众希望和光明,为什么不多多露出一些微笑,为了他们稍微驻足呢。起码他们会为了这些客套而真心喜悦,而不是像那些贵族一样脸上堆笑,心里却在诅咒陆楠不得好死。 这样惊人的声势终于还是引来了那些该来的人,在距离王宫还有不到三分之一路途的时候,陆楠远远见到一队人马匆匆而来,带头的正是上议院的议长以及几个在宫廷里比较有地位身份的大贵族。他们远远就停下马,仔细观望了一阵确认了陆楠的身份,立刻一秒钟变脸带着无比激动的表情迎了上来,包含真情的大呼小叫起来。 “上帝呀,真的是陛下。” “您怎么忽然就回来了,连个马车都没有,至少请派人通告我们一声,让我们和其他大臣一起去行宫迎接您呀。” “总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王宫里就等着您回来主持大局呢。” 尽管私下里这几个人多少和陆楠都有点不对付,此刻他们倒是一脸真诚,仿佛真的多么的高兴。陆楠估计自己回来的消息早就传到王宫里去了,站在她这一边的人自然不需要惊慌,大可以静下心来准备迎接她回宫。而那些想要趁机搞事选立新皇的人可不就是慌了吗。这几位大概就是被派来查看风向的排头兵。 几位贵族恭敬的跟在陆楠马后,嘘寒问暖间不忘打探套话,还有人想趁机给安茹公爵上点眼药,加油添醋的描述了一番最近他的所作所为。听起来好像是在为他邀功,实则每个字都沾满毒液,恨不得陆楠立刻将安茹公爵抓起来绞死。陆楠当然不会被他们说动,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让这几个人闹不准她的想法,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关于陆楠是死是活,万一死了到底推选谁上位这个问题,贵族们也是分了很多派系的。 孔代公爵一系仗着娶了查理德里斯,算是半个王室家族的人员,大力推荐选卡洛曼的儿子为新皇,理由在于他才是最正统最纯粹的直系血脉,而且年纪比较大,可以自己处理朝政,不必担心摄政篡权的问题。 而上议院和其他一些大臣则是意属卡尔继位,他们觉得安德烈虽然身为陆楠的儿子,身体不好,万一没有成年就死了怎么办。而且谁都知道安德烈背后站着萨利安家族,陆楠在的时候可以压制住他们不敢妄动,陆楠不在了,又立流淌着萨利安家族血脉的皇子继位,那再过几年谁知道帝国当家做主的人是谁,搞不好歌兰家族就变成过去了。 此外还有一些人觉得没有得到陆楠确切死亡的消息前不要轻举妄动,虽然都说陆楠因为难产的关系一尸两命,但只是流言,除了当天进去的安茹公爵几个人,没人亲眼见到过。考虑到这位陛下从来就不是什么天真善良好相处的个性,万一她是故意设个陷阱要引人入套呢。 但是安茹公爵的一系列操作实在是太让人无法不起疑心了,又是调兵又是软禁,还抢先一步将安德烈殿下藏起来控制在自己手里,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他要立个傀儡自己掌权的意思啊。 总之宫廷内外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几股势力互相戒备,就等着谁先沉不住气。不过他们倒是很有默契的打算先联合起来对付安茹公爵,把他弄死再说。倘若陆楠还不赶紧亮相回宫,只怕是再过几天就要弄出逼宫作乱的事件了。 这些事情陆楠虽然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但她的经验也算是非常丰富,稍微观察一下再问几句话大致就推断得差不多。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管那些人有什么打算,只要她一回宫,他们立刻就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以铁血高压的手腕统治了帝国六年,这点自信陆楠还是有的。 “这么一想的话,难道安茹公爵是在搞钓鱼执法?嗯,有可能,毕竟他很清楚,只要我还活着那些人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故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等着那些人跳出来自行暴露吧。” 陆楠默默的想着,在有人专门开路的前提下她很快就进了内城,王宫近在咫尺。许久不见这栋建筑,她竟然还觉得挺怀念。 第274章 在护卫们的簇拥下陆楠一路走进了王宫大门,看似王宫里没有任何变动,但是仔细感受还是能清楚发现那种紧张的气氛。 自从陆楠将王宫扩建之后,贵族们被划定了范围,只能在前半部分活动。由于陆楠最近几年花了不少钱陆续翻修了王宫的花园和庭院,甚至还在前庭一角模仿东方风格修建了一个中式花园,里面安放着费了好大功夫从东方运来的太湖石,由东方带来的工匠修建了小桥流水,回廊凉亭,还养着几只据说是唐朝皇帝御赐的丹顶鹤。所以贵族们完全将这里当成了什么名胜,经常跑来参观游览。不少住得比较偏远的小贵族还慕名而来,就为了一览从东方引进的稀罕物。 所以正常情况下在这种社交季王宫里永远都很多人,特别是诸多的贵族夫人以及小姐。不知从何时开始贵族中有了这么一个习惯,哪家的小姐到了成年的年纪,倘若没有在王宫里正式举行的社交舞会上被引荐给众人,那么她根本就不会得到承认。 就因为这个很多贵族夫人都极力想拉拢和陆楠的关系,别管她们背后的男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想要让家中的女儿嫁入大贵族之家,最好能得到女皇陛下的亲自接见,在舞会上担任介绍人。因此不管白天黑夜或者刮风下雨,王宫的前半部分基本随处可见盛装打扮的贵妇闺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或者游玩,就为了抓住机会跟陆楠搭上话。 既然她们只能在划定的范围活动,陆楠就懒得去管,放任她们随意。她觉得王宫太冷清了也不太像话,有那么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作为点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特殊风景嘛。她还可以借此机会把握最新动向,探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完美。 可是今天,陆楠一路从前庭穿过,竟然一个贵族女性都没看见,到处都空空荡荡,反倒是时不时有超出人数的卫队巡逻而过。很多平时都敞开让人随意进出的门都紧闭着,还有全幅武装的士兵把守在外。 对此陆楠仅仅是随意的撇了一眼,没有犹豫的一路继续往前走。其实经历了长时间的骑马,她的下腹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而且原本已经停止的下红好像又有点复苏的迹象。但她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色,迈着稳稳当当的步子前进。任谁看了也不会以为她才经历了一场差点丧命的难产,也不会相信她因为这件事意志消沉陷入了沮丧之中。 那几个前来迎接她的贵族大臣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几次想要搭话,但都被陆楠刻意的无视了。眼看她就要直接上楼,还是上议院的议长壮着胆子说:“陛下,实际上现在枢密院和上议院都在大厅里,呃,商讨一些事情,您是不是去看看。” 陆楠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议长被看得心里不安,有点胆怯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尽管很多贵族对于陆楠这个女皇至今都感到不服气,觉得男人怎么能听命于一个无知的女人。可是在陆楠成为皇帝后的第六年,没人敢当着陆楠的面公开表达出这种观点。经历了多次血腥洗礼以及残酷镇压的他们明白,这个女人不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或者乖乖呆在家里生孩子的类型。她精明狡猾,头脑灵活,前一刻还可以温柔细语,后一刻就能面不改色的翻脸。被她借着审判异端投入监狱被处死抄家的贵族数都数不清,而且在行刑的时候,只要有空,这个女人还会兴致勃勃的亲临观看——一般而言,女人不都是该面对砍头或者活活将人绞死的时候尖叫晕倒才对吗。 贵族们暗地里唾骂着这位年轻却心狠手辣的女皇,说她根本没什么本事,只会利用血腥和杀戮来逼迫人屈服。但事实就是如此,没有几个人是真正不怕死的,血腥的镇压以及那个布满了刀痕的断头台就是那么有用。所以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孔代公爵,在遭遇了一系列打压后也学会了蛰伏,至少在表面上他从不敢对女皇不恭敬。这一次要不是他接到可靠的信息觉得女皇多半是好不了,也不敢轻易站出来妄想靠着插手皇权交替获得更多的权力。 没人承认他们其实非常害怕陆楠,但他们实际上就是惧怕着她,连玩手段玩花样都必须选在她远离宫廷,生死未卜的时候。 上议院的议长也不例外。 他对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论年龄可以给他当孙女的女人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畏惧,无法控制的想到了曾经见到挂在城墙上那一溜的脑袋,他不想变成其中一个。 “当然,当然,您要是觉得累了不想,也是可以的。” 他词不达意,结结巴巴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站在他身后的人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他权当没发现,在心里唾骂有本事就别躲在后面,亲自站出来对女皇说。 “不管谁当皇帝,我不都是上议院的议长吗,干嘛一时晕了头来搅合这摊浑水。他们歌兰家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他有些自怨自艾的想,曾经被大力鼓吹要他站在某人那一边帮助那个人登上皇位的热血渐渐冷却,虽然上议院的议长大多数时间只是个摆设,根本没有什么特权,号称是皇帝的活动印章。但至少他还好好的活着,不像他的前任,年纪一大把了还卷入了政治风波,颤巍巍的被绑着吊死在城门口。 见女皇喜怒难辨的轻轻哼了一声,他更是谦卑的将头埋得更低,直到听到裙摆拖过地面沙沙声渐渐远去,他才悄悄的吐出了胸中憋了许久的一口闷气。 “您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在背后不断扯他衣服的人抱怨,脸色十分难看。 “不是说好了要趁着今天的机会确定下一任继承人是谁吗。” 议长不想直说自己居然害怕了,有些恼怒的低喊:“确实是这样,可是现在女皇已经回来了,不管之前你们打着什么主意,很明显都不可能!” “她回来了又怎么样。哼,没有顺利的生下孩子,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我要是她,早就羞愧得躲起来不敢见人了。身为女人,连最起码孕育后代的任务都完不成,活着还有什么用。就她和萨利安家族生出来的儿子,病怏怏的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用堪称恶毒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贵族一脸怨恨,他的家族和领地在这几年里连续遭到女皇的针对,通过各种手段削掉了他五分之一的领土,还抓住他的把柄迫使他丢掉了能够大肆收取好处的职位,回家混吃等死,顶着空有名号的头衔成了个摆设。他痛恨女皇,却又无法找到任何正大光明的攻击切入点,唯一能死死抓住的就只有女皇身为女人却没有生下健康后裔这一点了。 “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见!” 被他一席话吓得心惊胆战,议长不敢再留下,作为被推选出来打探口风的人,他还得赶紧回去告知众人。不管他们事先有什么盘算,也不管女皇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失去了生育能力单纯在硬挺,甚至他都不想去猜安茹公爵的一切举动是不是事先得到了女皇的默许,他们联手借着漫天纷飞的流言诈了一波,反正他只想完成该做的事情后彻底甩手不管了。 陆楠没有去管自己这忽然的归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总之,既然回到了她的主场,她不信还有人敢轻易跳出来跟她对着干。经历了多次清洗,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的贵族都是些聪明人,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他们不会擅自行动,只会立刻缩回探出脑袋继续观望。 原本陆楠想过去大厅亮个相,让所有人看见她还好好的活着。但是考虑到这样一来显得有点刻意,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直接不理睬。她是帝国的主人,不需要顾及大臣们的想法,凭什么他们想要见自己,她就得乖乖的过去接受参观。 而且陆楠觉得很大概率会有人不怕死的当众询问关于难产和那个死去孩子的事情经过,陆楠虽然不害怕当面喷回去,可她到底不想当着那么多人谈论心底的伤疤。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卧室,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还是被打扫得很干净,四处一尘不染,桌上的花瓶里是新摘的鲜花,而且还按照陆楠的喜好放了一大盘水果,满屋都是淡淡的水果香气。海伦堡夫人很识趣的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带着其他侍从留在了外面的房间。很快几个陆楠原本的侍女抱着各种梳妆用具以及更换的衣服进来,对她行了礼。只是里面没有陆楠看惯的几个贴身侍女的面孔,她也没见到拉比。她本来想问一下,但随即就闭上了嘴。 安茹公爵不会擅自去动她的贴身侍女,可能里面有什么原因,还是等一会儿后亲自问他好了。至于拉比……她本是安茹公爵主动送上的人质和把柄,在经历了谈崩事件后,他担心拉比的安全所以将她带回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时至今日,安茹公爵已经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护住这个有异于常人的妹妹了。 侍女们没人说话,更没有谁主动询问陆楠在行宫的经历,就像是她压根儿没有离开王宫,甚至根本没有怀过孕生过孩子一样。她们战战兢兢的为陆楠更衣梳洗,陆楠随便动一下她们就吓得脸色发白,搞得陆楠很是不舒服。 换下了满是尘土的衣服,又用热水擦洗了一下汗湿的身体,陆楠吩咐侍女去给她冲一碗糖水鸡蛋。安茹公爵再怎么聪明能干到底是个男人,他不懂那天的难产对陆楠而言是多么可怕的灾难。可能他觉得陆楠既然有精神跟他扯皮,而相关人士又说陆楠醒过来就没事,她就真的毫无问题。但陆楠自己却心知肚明,能顺利活着全靠开挂,某个满怀恶意的男人还没善良到让她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 她依然会流血,稍微多说几句话就免不了心慌气短,剧烈活动后流出的虚汗能把衣服彻底浸湿。实际上能支撑到骑马回宫还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她整个人都已经濒临虚脱,全靠着一股气硬撑着才没有瘫倒。她当然知道现在需要好好保养,然而可悲的是身边找不到什么补气血的东西。想炖个鸡喝汤吧没有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品种的问题,明明放过血还出过血水,熬出来的鸡汤一股子怪味儿,陆楠实在是喝不下。所以,她也就只能弄点糖水鸡蛋补补了。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主动要求喝糖水鸡蛋的一天。” 捏着鼻子一口气把碗里的东西喝干净,害怕不小心吐出来,陆楠赶紧的在床上躺平,让侍女们都退出去。一想到身为皇帝连个鸡汤都喝不成,陆楠就顿时觉得人生是多么的残酷。 事先打过招呼没事别来烦她,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所以陆楠睡了一觉恢复了点精神后居然难得的没人求见打扰。尽管现在的医生根本没什么用场,不过还不至于除了放血什么都做不了。一个被她手下探子从民间找来的家伙对草药还有点心得,在她前一次流产的时候给她配了一剂清除体内淤血的药剂。陆楠喝了觉得还有点用处。在反复询问后,她叫人熬了一大碗,打算开始慢慢调养,不然老这么时不时流血,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啊。 “也许我该考虑从东方弄几个大夫回来,至少可以诊脉开药。” 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陆楠走到窗前看了看,发现巡逻的士兵少了一些,而且开了几道原本锁上的门。她本能的推开隔壁的门到了书房,毫不意外的看见书桌上需要处理的文书信件堆积如山,让她顿时望而却步。 “我还在生病呢,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了。” 自我辩解了一下,在这事情在过去对于陆楠几乎是不可能产生的念头,可能是彻底的咸鱼平躺了好多天,她发现自己似乎对工作没有那么迫切的动力了。 “反正都放了那么久,不在乎继续多放几天。” 心想假如真的有急切需要立刻解决的大事件,安茹公爵肯定会转交自己或者事先处理解决,陆楠心安理得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回去继续平躺了。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能清闲多久,大概过了半小时不到就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陆楠不想动弹,哼了一声示意可以进来。她以为可能是香槟公爵想要求见,因为根据安茹公爵的说法,好像他也一起被软禁控制住了。眼下见她回来,安茹公爵就没有必要继续扣着他不放。按照香槟公爵的一贯尿性,那是必须立刻过来告状的。但陆楠没想到进来的却是这几年经常跟她打交道的塞米尔。 说来真的可笑,在这场婚姻里她跟诺曼底公爵的管事说话相处的时间都比他本人多。陆楠和诺曼底公爵的关系早已跌落谷底,不过和这位管事相处得还行。塞米尔先生是个标准的绅士,堪称十项全能,为人体贴周到还很有生活情趣,要不是因为女性贵族身边不能留下男性的侍从,她还挺想把这个人从诺曼底公爵手里讨过来。 塞米尔第一时间对她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随即面带忧虑的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满是绝对真挚的担忧。他说过自己有个年纪和陆楠差不多的女儿,可惜出嫁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十分想念。也许是出于移情的作用,他对陆楠总是很温柔细心,付出了超越仆人该有的感情。陆楠挺喜欢这位充斥着父兄般温柔的中年男人,对方已经年近五十,不存在什么男女暧昧,所以她通常很愿意给予这位管事先生几分平等和尊重。而管事先生对待她也不像其他人那么诚惶诚恐。 “您的身体如何,还能撑得住吗?” 见陆楠作势要从床上坐起来,塞米尔急忙上前几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充满忧虑的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 “这种时候您应该好好在行宫休息,回到王宫里哪里还能有什么清静,那些人不会期待您身体健康的,他们恨不得您早点蒙主召唤。” 塞米尔直言不讳的说,陆楠闻言苦笑了一下。 塞米尔当然清楚陆楠不可能一直置身之外,她哪里又有什么时间躲起来好好休养呢。这段时间呆在王宫里的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流言蜚语,一度让他真的以为陆楠因为难产而去世了,还为此伤心落泪。现在见到陆楠平安的回来,尽管脸色很难看,人也瘦了一大圈,起码精神不错,不像是整天以泪洗面哀痛到难以自己的样子,他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原本他还想为自己的主人解释一下,比如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行宫探望一下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关键时刻他都毫无作为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动于衷。其实他很想告诉陆楠,诺曼底公爵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冷酷无情,对于她这个妻子,他多少还是有一些在意的。只是陆楠没有跟他商量就直接离开王宫去行宫休养,被诺曼底公爵视为这是妻子的拒绝,他没有办法拉下面子主动求和,只是叫人密切关注行宫的消息,一旦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告诉他。 况且安德烈还留在王宫里面,陆楠倒是派了不少人保护他伺候他,可是安德烈到底只是个年幼的孩子,诺曼底公爵无法像陆楠那样说走就走毫不在意。他觉得妻子既然敢将儿子留在王宫,说明到底对自己还是有一定信任的,他必须好好照顾好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陆楠难产的时候先是被刻意封锁了消息,等他得知后安德烈又因为受到惊吓发烧病倒,诺曼底公爵又是担忧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要守在安德烈身边照顾他,一时间也是分身乏术,心力交瘁。等到好不容易安德烈退烧脱离了危险,他就等来了一口小小的棺材,里面装着那个孩子的尸体。诺曼底公爵当场就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头发都几乎白了一半。 但是这些话塞米尔到底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以自己主人的骄傲,是不会允许仆人代替他表现出任何示弱的。连续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诺曼底公爵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经常会自我怀疑这是不是上帝对他的惩罚。他也痛恨自己为何会跟妻子演变成如今这种彻底决裂的关系,让他想要稍微表达一下关心说几句好听的话都做不到。 塞米尔非常担心公爵阁下经受不住内心的痛苦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作为从小就侍奉他长大的管事,他再了解不过公爵是个多么容易受到刺激而自暴自弃的人。可是这些东西他没法开口告诉眼前这位公爵的妻子。他觉得恐怕说出来女皇陛下也不会相信,反倒是会误会这是来自萨利安家族的又一波阴谋。 “一位是大领主大贵族,一位是帝国的女皇,可他们之间的婚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啊。” 默默的在心里悲叹,塞米尔很不想说出接下来的话题,但是公爵已经完全拒绝和任何人交谈,只是把自己和那具棺材一起反锁在小教堂,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过来询问另一个可以做主的人。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难过,希望您可以早日恢复健康。” 他轻声的说。 陆楠闻言扯动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她非常感激塞米尔没有过多追问细节,更没有试图为诺曼底公爵说好话。其实她倒没有以为诺曼底公爵真的就那么绝情,也没怨恨过他甚至没有来看望过自己。她临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安德烈,就是相信身为他的亲生父亲,诺曼底公爵肯定可以好好保护好这个儿子。实际上在她难产命垂一线的时候,诺曼底公爵即便是赶来了又有何意义呢?他又没法拯救自己。要是当时他在场,安茹公爵肯定就没办法强行留大保小,这个残酷的选择就势必要交给诺曼底公爵决定。不管他选择了哪一边,又或者亲眼目睹了妻子孩子一尸两命,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陆楠不觉得诺曼底公爵是个好丈夫,起码他还是恪守了对待婚姻的忠诚,没有给她找过事儿。再说他对安德烈可比陆楠真心实意多了,所以陆楠不会责怪诺曼底公爵。 “我想您不会没有事情而跑过来,说吧,什么事。” 察觉到了塞米尔的欲言又止,陆楠心说可千万不要让她去安慰诺曼底公爵之类的。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去怨恨他,至于抱头痛哭什么的……她是真的做不到。而且一想到自己已经丧失了生育的功能,陆楠就难免头痛。这个问题她可以瞒着其他任何人,唯独瞒不过身为丈夫的诺曼底公爵啊。 塞米尔犹豫了一下,低声的说:“去世的殿下……已经在教堂停放了好几天。现在天气炎热,这样下去恐怕……您看是不是立刻举行葬礼把小殿下安葬了?” 有句话他没有跟着一起说出口,再不安葬,恐怕就要跟着举行诺曼底公爵的葬礼了。他折腾了这么多天,连儿子都似乎忘了,不吃不喝,他很怕诺曼底公爵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啊,这样,确实是。” 陆楠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终于必须面对,她很感谢塞米尔一如既往的体贴,知道她不想谈及那些事情,刻意的模糊了相关的信息,甚至都没提到孩子的性别。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准备一下,后天将——将它安葬吧。” 说出口的话语哽了一下,陆楠最后选择了一个中性词来指代那个孩子,尽量平静的回答。 “呃,不过在此之前,您是否可以先和公爵阁下谈谈。我不是想求您去安慰他,实际上公爵阁下这一次真的毫无担当,只是身为他的仆人,我不好评论太多。但是不把话说清楚的话,恐怕到时候公爵阁下会阻止葬礼举行。” 陆楠听懂了塞西尔含蓄的暗示,她确实听安茹公爵说过诺曼底公爵好像一直守着棺材不肯离开,看样子好像还挺严重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和他谈谈的。” 第275章 和塞米尔谈了一些其他的琐事,陆楠忽然想起现在她还不知道安德烈身在何处呢。安茹公爵说把他暂时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还由绝对可靠的骑士团团长以及路德维希看着,人身安全可能没问题。不过按照她对这个儿子的了解,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肯定会被吓到。就他那个病怏怏的小身板,没事还要经常病一下,何况遇到这种变故。 某种意义上安茹公爵说她冷血还真没说错,回到王宫里这么久,她居然才刚刚想起亲生儿子。再想想之前她直接把孩子丢在王宫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哪怕他不是孤独一人,还有数不清的仆人保姆以及亲生父亲,这种行为要是叫人评论,肯定都会喷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自嘲的笑了笑,陆楠对塞米尔说:“安德烈现在还没接回宫来是吗,我给您写个手令,您拿着去找安茹公爵,让他安排人尽快把孩子送回来。” 塞米尔有些为难的说:“陛下,安德烈殿下才发过高烧,好不容易退烧,恐怕不太方便。目前他正在狩猎行宫那边,有可靠的人照顾,不妨等他的身体稍微健康一些再接回来……老实说眼下王宫的氛围不太适合他的恢复。狩猎行宫那边有大片的森林,空气很好,可以让殿下适度的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要是您实在是不放心,我愿意立刻过去亲自照顾殿下。” 陆楠有些头痛的按了按额角:“又病了,严重吗?他现在情绪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哭到处找保姆。” 塞米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势必要说到诺曼底公爵身上,搞不好会让这位陛下误会他试图给公爵说好话,插手干涉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现在还好,除了有些虚弱,大致上没问题了。如果您身体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过去探望一下殿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楠勉强扯动嘴角,她可不那么认为,没有了自己,安德烈只怕还自在轻松些。原本她还想对塞米尔提一下关于对安德烈的教育问题,毕竟她之后恐怕是生不出第二个继承人了。哪怕对这个儿子再不满意,还是得尽快开始皇储的教育学习,不能再放任他缩在王宫里跟一群女仆保姆瞎混。但是现在说这个毫无意义,还是先把自己和儿子的身体都调养好再说吧。 重归王宫意味着又要开始处理政务,她总不可能一直这么悠闲下去。外面安茹公爵究竟给她弄出什么乱摊子现在还不清楚,没有意外的话即将迎来一场新的风暴。就算是陆楠现在心力交瘁不想搞事,那些趁着自己不在就冒头出来搅风搅雨的人还是必须处理。以及她的好侄儿好亲戚们,过去她是不是对这些人太过宽容,才让他们产生了谋夺皇位的野心——不,应该说这种野心一直都在,只是遇到了机会他们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的书记官还剩下几个?” 想了一想,既然她的贴身侍女跟女官都遭到了安茹公爵的隔离调查,那么那些书记官只怕也不例外。关于这件事她还是相信安茹公爵的,他不是那种没有证据就胡乱插手的人,一股脑把她身边的人清了个干净,恐怕里面确实有不小的问题。虽然她的几个书记官跟随自己好几年,一个个看上去都很可靠和忠诚,但谁能保证他们就真的不会被人收买悄悄出卖她呢。 又不是一定要彻底背叛才叫出卖,收点好处,熬不过人情,隐晦的透露一点她的日常和行踪,在一些人看来这根本不叫事儿,最多是给了人方便。陆楠自己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地位的提高,那几个书记官逐渐也变了很多。他们有了更大的渴望和追求,不再满足于单纯只是给她当个跑腿速记的侍从,他们也想和那些手掌大权的贵族一样立于云端之上,一呼百应。 想要找个绝对忠诚永不背叛的人真的很难,如果是塞米尔这种从小就培养的人还有点可能,陆楠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从那些原本身份地位就不高的人里面选的。就算是他们原来的本性再怎么淳朴善良,在王宫这种地方呆上几年,怎么会不受到影响,变得利欲熏心。至少这几年里陆楠没有少见各种出卖和背叛,人性中最肮脏卑鄙的一面被她看了个淋漓尽致。怪不得有人会说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一个是妓院,而一个就是皇宫。 她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也没觉得愤怒,只觉得挺理所当然。 “原本您有九个书记官,被带走了三个,现在还剩下六个。不过因为您之前一直不在王宫里,他们都非常谨慎,害怕不小心卷入什么阴谋被人利用,所以都呆在家里没有外出,也没有和任何人随便接触。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立刻安排他们进宫,处理那些积压的政务。” 塞米尔一向谨言慎行,由于他身份比较敏感,在王宫里算是个外人,所以他从来都不会主动过问陆楠政务方面的事情。但是现在陆楠身边确实没什么可靠的人,他也就只好站出来临时顶个锅。 “哦,居然只被带走了三个吗?” 陆楠还挺诧异的,她问了问被带走几个书记官的名字,不禁有些感慨。里面有两个平时就特别喜欢抢风头还喜欢搞阴谋诡计那一套,被带走她毫不意外。但是还有一个向来都沉默寡言,看着特别老实,由于他出身太低根本没有资格进宫,还是陆楠破格给予了他提拔。这几年里不光让他摇身一变从底层贱民变成了女皇的近臣,陆楠还替他洗刷了家人的冤罪,帮他的母亲治过病。她倒是没想过那人会因此对自己感恩戴德从此肝脑涂地,但是看起来最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人居然真的背叛了,还是叫她有点唏嘘。 “当初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可以洗掉背负的罪名,像个正常人那样堂堂正正的活着,能吃饱穿暖就满足了。这才几年啊……人贪婪起来还真是可怕。” 她摇了摇头,深有感触的说,也懒得问他收了谁的好处,出卖了自己的什么,反正这样的事情和类似的人在王宫里永远不稀奇。 塞米尔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当时那个书记官被士兵从王宫拖走的样子他见过,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充满悔恨的喊着他错了,希望女皇陛下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其实他倒也没有出卖关于陆楠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一时起了贪念,收下了一大笔钱,悄悄泄露了一点陆楠怀孕的情况。他还算是有良心,故意给出了错误的信息。假如陆楠的语气有哪怕一丝惋惜,塞米尔可能都会为他解释一二。但既然女皇一点宽恕的意思都没有,塞米尔自然就不会去浪费那份精力了。 见陆楠不是很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另外找了个话头:“您的两位女官米勒伯爵夫人和埃米尔男爵夫人都没有卷入其中,现在都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家里,随时等候您的差遣。” “那就把她们传唤进宫吧,我还真的不习惯被其他人近身伺候。” 陆楠无所谓的说,这两位夫人都是聪明人,虽然心里也有点小主意,但她们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源自女皇,离开了女皇的庇护她们什么都不是。跟随陆楠这几年她们也见过陆楠是怎么处理那些背叛者的,看来在关键时刻她们做出了足够聪明的选择,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安茹公爵并不是没有证据的胡乱抓人。 “那其他的侍女呢?” “呃,她们的情况就比较复杂,毕竟都是来自各个地方,而且您平时也没有特别禁止她们跟人交际,所以要搞清楚到底哪些人曾经被收买过需要一段时间。” “既然这样的话,也不用查了,全部换掉就是了。” 陆楠果断的说。 “都是些贵族家族的孩子,而且她们想要出卖什么重大消息,呵呵,我觉得还没那份本事,无非就是帮着传递一下消息,暗地里泄露我私下的一些言行,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把她们处死或者关进地牢。就这样吧,就说她们已经陪伴我很长时间,我体恤她们付出的勤劳,提前让她们回家。至于新侍女,您和米勒伯爵夫人她们商量着适当选一些填补上就是了。” “是,陛下。” 塞米尔躬身行了一礼,谨慎的回答。 “今天暂时先这样,葬礼的事情……看来只有先让您出面操持了。不需要很大规模,就选在圣彼得教堂的墓穴,尽量不要惊动太多人,也别举行什么仪式,找一位真正虔诚的牧师或者神父来主持葬礼就好。” 见塞米尔似乎有些意义,陆楠难得的特地解释了一下。 “不是我不愿意举行一个盛大的葬礼……可是那孩子已经不在了,活着的时候就遭受了那种痛苦,我不想用这些事情来惊扰它的灵魂久久不得安宁。还是让它早日回归天主的怀抱,远离尘世的一切苦难吧。” 见陆楠神色黯淡,塞米尔急忙安慰道:“天主是仁慈的,对于一个纯洁无害婴儿的灵魂,一定会给予慈爱和安宁,您也别太过伤心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还得继续面对尘世的一切走下去啊。” “是啊,谁说不是呢。” 陆楠没精打采的附和了一句,她确实不太想谈论关于葬礼的事情,只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见状塞米尔就很识趣的告退了。 然而陆楠并不能休息,她还得去找诺曼底公爵谈一谈,不然这葬礼恐怕不能按时举行。 她休息了一会儿,又喝了点用风干的肉丁熬的汤,觉得有足够的力气了,才带着几个护卫赶往停放棺木的小教堂。距离位于最底下一层的教堂还有一段距离,陆楠就觉得冷飕飕的,而且一股混合着浓厚香料味儿的诡异臭气不断涌出,熏得人直泛恶心。 陆楠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对于这种味道并不陌生,她经常在观看行刑以及亲自监督拷问囚犯的时候闻到,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尽管在通往教廷的楼梯和过道两边都摆放了大量的冰块作为降温,可是现在天气比较炎热,尸体肯定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也难怪塞米尔会催促陆楠尽快举行葬礼,否则再过几天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走到教堂的大门前,陆楠打了个哆嗦,她见过腐烂的尸体是什么样子,以前为了震慑人心,她明明非常害怕还是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观看行刑。被砍掉脑袋或者挂在吊绳上腐烂到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她见得多,早就习惯了。可是一想到散发着臭气的肉块是在自己肚子里孕育了那么久的亲生骨肉,她还是从头到脚都感到极度不适。 并不是觉得恶心,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敲了两下门,里面却没有人回答,当然更不会有人过来开门什么的了。 陆楠扭头看了看随行的护卫,一个比较机灵的急忙凑近回答道:“陛下,公爵阁下这几天一直都呆在里面,并没有离开过。” 陆楠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推开了大门,顿时那股腐烂的臭味更加浓烈,混合着用来遮掩臭气的香料味,古怪得让人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陆楠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捂住口鼻,强忍着这股味道走进教堂。 由于教堂位于地下,所以光线十分阴暗,借着幽暗的烛光陆楠看到了放置在圣像下的那口小小棺材,以及正跪在棺材前背对着自己的诺曼底公爵。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一男一女站在旁边,用手帕捂着嘴和鼻子一脸不耐烦。正巧陆楠还都认识这两人,他们都是萨利安家族的人,一个是诺曼底公爵的堂弟,一个是诺曼底公爵的舅妈。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反正肯定不是来悼念的。实际上这几年里萨利安家族没有少在背后搅风搅雨,尤其是安德烈出生后,他们借着他的名义私下给陆楠找了不少麻烦。就像是陆楠在极度恼怒的时候想过干脆把诺曼底公爵弄死提前让安德烈继承他的爵位以及封地一样,萨利安家族的人又何尝没想过弄死陆楠让安德烈提前继承皇位从此在帝国作威作福。 有几次谋杀陆楠还真的怀疑就是萨利安家族干的。 但是别管诺曼底公爵平时如何,起码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很坚定的站在维护陆楠这一边的,没想过杀妻证道自己当个摄政王之类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他都抢先一步解决掉了萨利安家族惹出来的麻烦,没有放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到陆楠的面前。就算他是抱着不想让孩子失去母亲的念头好了,陆楠也觉得从这里可以看出诺曼底公爵是个有底线的人,所以两人尽管一度彻底决裂闹得很不愉快,陆楠也没想过要让诺曼底公爵喜当爹或者弄死他。 不过正因为如此,看在诺曼底公爵的面子上,陆楠也不好对萨利安家族如何,大多数时候都在装傻。而萨利安家族的人非常明白陆楠不待见他们,虽然时不时就会搞点小手段恶心她一下,却从不会主动跑到陆楠面前来自讨没趣。陆楠还是在几次比较正式的宴会上见过这两位萨利安家族的成员。那个堂弟倒不是很熟,只有一面之缘,而那位舅妈可真是一言难尽。身为一个没有儿子的寡妇,不肯像其他年轻轻轻守寡的贵族夫人那样,要么改嫁,要么尽情享受生活,非要打着亲戚的招牌缠着诺曼底公爵不放。鉴于她才三十出头,陆楠一直觉得搞不好她对诺曼底公爵有什么想法,妄想攀上他的关系再生个儿子出来争家产什么的。 这些都算了,陆楠并不在乎诺曼底公爵私下有情妇,反正她自己也不是清清白白没法指责他什么。但这位舅妈老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陆楠不止一次的被人私下告状,说她在安德烈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教唆安德烈疏远陆楠。大概就是“你是萨利安家族的继承人,不是歌兰家的人,应该和我们更亲”之类的鬼话。 陆楠倒也没多么生气,毕竟按照时下的主流观点,孩子出生后当然要跟随父姓,倘若不是当年陆楠借着西法兰的事情跟诺曼底公爵达成了协议,缔结了事实上就是入赘的婚姻,正常情况下安德烈确实应该姓萨利安来着。 一旦安德烈继承了皇位,帝国可不就是要改朝换代变成萨利安王朝,萨利安家族从此飞黄腾达改头换面了?也难怪萨利安家族的人总是愤愤不平,好像陆楠欠了他们一大笔钱没还似的。 陆楠也懒得和这个愚蠢的女人多费唇舌,直接二话不说把她赶了出去,放话说她要再敢来就拧掉她的脑袋。虽然这个女人私下闹腾了一番叫嚷着陆楠不尊重长辈不把萨利安家族放在眼里什么的,说到底她又不是正儿八经萨利安家族的人,只是嫁过来还死了丈夫的遗孀,所以并没有翻出什么水花。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又敢厚着脸皮趁陆楠不在的时候跑过来了。 见到陆楠进来,这位夫人的脸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一副想要强行趾高气昂却又忍不住心虚的狼狈模样。尽管她脑袋上顶着伯爵夫人的封号,但对上陆楠还真的毫无底气。陆楠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公开弄死,萨利安家也不会有谁为她这个遗孀出来喊话。 倒是那位堂弟还显得比较冷静,客客气气的过来行礼问好,还摆出一脸怎么看怎么真挚的哀痛传达了自己内心的悲伤,奉劝陆楠不要难过伤心,好好调养身体,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云云。 “唉,发生了这样的不幸,不光是我们感到无比的难过,可怜的爱德华,他内心的痛苦胜于任何人千倍万倍,我知道这么说显得太勉强,可是,您是他的妻子,还请您忍住伤悲好好劝解他,不要因此弄坏了身体才好啊。” 说完了这番话,他就干净利落的扯着显得还有些不甘心的伯爵夫人告退了。 挥退了随从和护卫,让他们退到门外并且关上了门,陆楠找了个地方坐下,从侧面打量了一番诺曼底公爵。尽管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他全程就没理睬,甚至连动都懒得动,只是保持着跪姿手里拿着带念珠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头发花白了一大半,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陆楠和他结婚六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满脸胡子的模样。 看到他是那么的伤心和痛苦,陆楠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话都没法说出口了,她沉默着坐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不要太难过了……都是我不好,和你没关系。” 陆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真正经受了死亡和痛苦差点一尸两命的人居然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未免太过荒谬。可是看在诺曼底公爵如此深切的绝望份上,她确实显得冷酷无情。虽然她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对诺曼底公爵说人死不能复生,再悲伤再难过孩子也活不过来了,身为帝国的王夫,在妻子遭受苦难的时候应该站出来代替她主持大局,为她解决麻烦,一个人锁在教堂里简直太没责任心和承担了。 是啊,她说得都很对,是个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可是真的说出这样话的人,连陆楠都觉得太不是东西了。换做是她自己,在为了死去亲人悲痛欲绝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说哭也不能把死人哭活,还是赶紧收拾一下下葬,明天还要上班赚钱呢,她也会一耳光扇在对方脸上的。 况且陆楠觉得这次难产,她确实还是有一定的责任,身为母亲却连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她又不是什么被打入冷宫不受宠爱的妃子而是执政的皇帝,哪怕是有人在里面搞了手脚,她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不过现在不是互相检讨的时候,看诺曼底公爵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陆楠觉得再不赶紧劝劝他让他下去吃东西休息,恐怕就要像塞米尔说的那样连着举办两场葬礼了。 再对诺曼底公爵没感情,可现在他还不能死。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难过,难道我就不难过吗?我是孩子的母亲,孩子在我肚子里一点点的长大,和我血脉相连,失去孩子后我也很想躲起来默默哭泣,什么都不做。可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还有我的责任,你也一样。我就不说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啊。难道你要放任自己沉溺在痛苦里,从而失去另一个孩子吗。” 陆楠从未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对诺曼底公爵说过话,她甚至还破天荒的主动靠近他,慢慢的贴着他在他身后跪下,从后面环抱住了他的身体,哽咽着说。 “对我你可以不必在乎,可是安德烈还需要你啊。” 诺曼底公爵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对陆楠这番话毫无触动,许久之后他才发出了一声沙哑而短促的笑声。 “陛下,我觉得很抱歉,身为丈夫,我确实非常不合格,甚至是恶劣。这场婚姻给我们带来的除了折磨和痛苦,什么都没剩下。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才让你连接遭到流产,还差点一起丧命。” 陆楠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他的态度很不对,急忙想要开口,却被他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嘴唇上。 “我想要去修道院为死去的孩子们祈祷……从此之后,您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和我离婚吗?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陆楠皱起了眉头,可是诺曼底公爵只是充满疲惫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那样低下了头。 “不,我不会离婚,为了安德烈我也不会和您离婚,我失去了一切,只剩下那个孩子。我想要离开王宫去修道院里,之后您想怎么对付萨利安家族都可以。至于皇位,您不想传给安德烈也行,我知道您不喜欢他病弱的身体。您完全可以找一个符合心意的男人再生几个健康的孩子,只要我的一切由安德烈继承……您生下的孩子我都会承认的。” 陆楠被噎住了,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诺曼底公爵在嘲讽自己。可是看他那副心灰意冷的表情又不太像是在说谎。如果早个一两年诺曼底公爵这么说陆楠大概会很开心。可问题在于,就算他给予了陆楠爬墙的许可,还愿意喜当爹,陆楠也生不出来了啊。 “……您在说些什么胡话,公爵。” 最后陆楠只能干巴巴的给出这样的回答。 第276章 诺曼底公爵没有理睬陆楠结结巴巴的劝慰,他面色平静,非要形容一下的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意味,显然他不是临时起意,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已经想了很久,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仔细想想,结婚这么多年,我们居然从没好好坐在一起谈过话……如果说我对陛下从头到尾都毫无好感,那是在说谎。不论其他的事情,陛下是个很卓越的女性,歌兰家族有您实在是非常幸运。假如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并不是因为绝对的利益,也许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糟糕吧。” 陆楠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且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她很假惺惺。她本就对诺曼底公爵毫无感情,又怎么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感到悲伤和愧疚呢。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他放下了那种陆楠极度厌恶的高傲,心平气和的说话,所以陆楠感到百感交集。 其实诺曼底公爵真的有干出过什么天怒人怨让她无可忍受的行为吗? 答案是没有。 哪怕他有着基佬的嫌疑,但陆楠还是能看出来他和自己的那位堂兄清清白白,两人毫无任何暧昧。即便是诺曼底公爵对当年的巴赛尔公爵抱着并不单纯的感情,可巴赛尔公爵显然是个再纯粹不过的直男。他看着似乎没有察觉诺曼底公爵的感情,但陆楠觉得他多半心里明白。这位被众人赞誉以清白公正形象示人的前西法兰国王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的光明正大。起码在诺曼底公爵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来拯救他的时候,他可一句话都没说过。假如他真的是那么的虔诚且公平,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诺曼底公爵为自己牺牲那么多呢。 这么一想的话,诺曼底公爵还真是个可怜人。 结婚六年,诺曼底公爵也没干出过什么让陆楠大失脸面的事情。他身边的近侍尽管都是长得不错的年轻男子,但按照时下的习俗也没什么奇怪,难不成要他带着一堆年轻女性当侍从吗。至于说那些男子和他有没有什么暧昧,起码根据陆楠得到的回报,并没有。诺曼底公爵从没有在任何场合对哪个侍从表示过亲昵,也不太喜欢他们离自己太近。除了塞米尔,大多数时候他都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估计不是在祈祷就是在画画吧。这一方面陆楠反倒是不好说,起码香槟公爵这个情人都快公开登堂入室了。 陆楠之所以那么讨厌诺曼底公爵,大概还是因为婚礼上他的冷漠让自己大丢脸面,以及潜意识里依旧很排斥这桩政治联姻吧。哪怕当初她觉得为了利益可以接受这种婚姻,到底还是觉得很厌恶,以至于对诺曼底公爵乃至安德烈都没有好脸色。因为每次看到他们陆楠就会回忆起那种憋屈的心情。婚礼上诺曼底公爵的缺席只不过是顺带一提的附加而已。 其实现在冷静想想,这桩婚姻里诺曼底公爵才是吃亏的一方,他没有好脸色很正常啊,难道还要他对一个坑了自己的女人笑脸相迎吗。至于他缺席婚礼,当时巴赛尔公爵已经命垂一线随时可能去世,对于诺曼底公爵而言,谁更重要不是非常明显吗。与其摆着一张悲痛欲绝强颜欢笑的脸,还不如直接缺席呢。 比起香槟公爵这个不省心的情人,身为丈夫的诺曼底公爵可以说在这几年里非常安静了,从来没有给陆楠搞过事,还主动的打压了萨利安家族的人,免去了陆楠很多麻烦。要是他真的想要仗着王夫的身份给陆楠找事,完全可以让陆楠焦头烂额。这么些年里,不管前朝如何的风云变化,至少诺曼底公爵那边永远风平浪静。对于一个入赘的王夫而言,他能做到这些就完全合格了。 难不成陆楠还想要求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痴情不悔?别搞笑了。 反省了一下过往,陆楠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爱德华,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显得太晚,过去的事情,并不是单纯只靠一个人就能造成的,我们都有过错。可是现在还不晚,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愿意和你好好做一对夫妻的。也许我们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相处,可是总还有点情分在吧。再说安德烈那么小,他不能离开父亲,我们一起好好把他健康抚养长大不好吗。” 见诺曼底公爵似乎无动于衷,陆楠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以后……我会好好反省自己,不会再那么强硬,也不会动不动就讽刺或者干脆无视你,我不知道如何做个好妻子,但我会尽量向那方面努力的。说句诚实的话,爱德华,不管你我有没有感情,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呆在身边。多少贵族的夫妻没有彼此相爱不都这么过下去的吗,我们为什么又不可以呢。” 其实她知道劝慰诺曼底公爵一句,说他们都还很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样最有可能打动他。然而她基本是跟生孩子无缘了,这么说的话心里很虚,所以她只能尽量从夫妻的情分以及安德烈身上下手来劝说他了。 “陛下,您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诺曼底公爵没有回应她的请求,反倒是另起了一个话头。他看上去并不是真的想让陆楠回答,不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主曾经教导我们,同性之间不管产生任何暧昧,都是不能被饶恕的罪恶。我自认为对巴赛尔的感情绝对真挚,可也不能否认这种私下的慕恋违背了天主的教诲……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获得他他的什么回应,既然明知罪孽深重,我死后的灵魂多半是要下地狱的,那么为何还要将这种罪恶波及到我所爱之人的身上呢。” 陆楠抿了抿嘴没吭声,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其实对同性恋没什么歧视,她厌恶诺曼底公爵的原因只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同性恋还要和女人结婚太肮脏,把他代入了骗婚的范畴。不过这件事她又不是一开始不知道,为了利益依旧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不能说都是诺曼底公爵一个人的错吧。 “我知道您因为这件事非常讨厌我,这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事实却是如此,尽管我自认为隐瞒得很好,可这种罪恶的感情没法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说着说着诺曼底公爵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显得非常的卑微。 “所以每一次面对您的时候我内心有愧,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耻的骗子,哪怕仅仅是出于利益而缔结的婚约,那到底也是神圣的。我可以不爱自己的妻子,但我必须对她忠诚。我能发誓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背叛,但是我的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没办法控制得了。爱着一个男人却要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这是怎样的罪孽,天主绝对不会宽恕我。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不得不用冷漠和疏离来伪装自己,在您的面前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个等待审判的罪人……不过这并不能成为解释我没有责任的理由,您完全有理由可以怨恨。” 陆楠不觉得他说的都是假话,在无神论国家长大的她至今都无法理解这个时代人们根深蒂固的信仰。像诺曼底公爵这种虔诚的教徒,爱上了一个男人几乎就是一种折磨——这可不是可以仗着身份轻松出柜的时候。因为这种不被允许的感情,他内心遭受到的折磨和痛苦可想而知,也难怪他一直郁郁寡欢,几乎从来都看不到笑容。 陆楠虽然对这桩婚姻很不满,但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各种各样的其他事情占据,只是偶尔才想起来抱怨一下。可是诺曼底公爵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带着为数不多的侍从呆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每天都蹲在王宫里无所事事,还要时不时应付那些搅风搅雨的亲戚……好像他们两个人当中他确实是比较惨的那一方。 要是他们的身份性别对调一下,想必陆楠可以被喷成筛子,被冠上不折不扣渣男之名吧。 “我觉得您并不是什么罪人,至少爱一个人的心情是没有错的。您又没有试图去破坏别人的婚姻和家庭,在婚姻里也保持了忠诚,非要说的话,我才是背叛的那一方。” 陆楠放软了语气安慰的说,心里很是唏嘘。假如一开始诺曼底公爵就开诚布公的和自己谈一谈,也许他们两个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过去的都过去了,爱德华,我们为什么不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呢,就算是为了安德烈也该努力尝试一下啊。” 知道安德烈对诺曼底公爵的重要性,陆楠极力的想要挽回。不光是她对诺曼底宫女有点愧疚,没了他在王宫里坐镇,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麻烦起来。 可诺曼底公爵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陛下,这是我反复思考过的决定。其实,有没有我对您而言都不存在什么影响,不需要同情我。失去两个孩子就是天主对我的惩罚,我想要用余生来祈祷,就当做是赎罪——我害怕自己死后会落入地狱,我想要在天堂和两个孩子再次相聚……” 他说得真心实意,陆楠心里很是无语,她觉得这也太迷信了,什么天堂地狱不都是骗人的吗。可是她又不能这么说,况且既然有那个自称是精灵的男人存在,搞不好还真的就存在着天堂地狱。 “想想安德烈,你知道我有多忙,没了你恐怕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如何是好。” 现在陆楠只能抓着安德烈说事儿了,但这也没能改变诺曼底公爵的想法。 “其实平时我跟安德烈接触得也很少,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和他接近的吗。有件事您还是说得很对,父亲对孩子的影响很大,万一受到我的影响,安德烈长大后也不喜欢女人该怎么办,我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陆楠一听这话,颇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确实过去的日子里她有担心过安德烈跟诺曼底公爵太过接近,潜移默化的跟着变基佬。但是科学研究证明,实际上同性恋大多数来自基因,很少一部分才是因为后天受到影响,可以说大部分人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取向。但这种话又不能对诺曼底公爵说,心里焦急,反倒是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辩解。 “我会把塞米尔和其他两个从小跟随在身边诚实可靠的人留下,每个月我还是会回来看望安德烈的,我想经历了那么多,您应该会比我更重视安德烈的安全。” 诺曼底公爵说到这里倒是真的很担忧的叹了口气。 “我理解您为什么不喜欢安德烈,虽然年轻还小,但他确实太过胆小,一点也没有继承人该有的气概。萨利安家族的男性除了少数几个,大都数都是这种个性,软弱冲动,稍微受到点挫折就彻底沮丧消沉,我觉得安德烈大概是遗传到了这一点。而且我家族的男性很少有长寿的,即便有一天安德烈真的坐上了皇位,那巨大的压力就足以让他崩溃……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您。哪怕他身上流淌着的血液里有一半您的勇气跟强硬,我也不会那么担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您能找个健康且出身高贵反对男人再生几个孩子,安德烈只需要继承我的一切,平安快乐的活下去就好。我不是想设下什么圈套,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您不必担心我会否认孩子的身份。” 这些年陆楠很少听到诺曼底公爵说这么长一段话,不禁哭笑不得,但也因为他的一番慈爱之心有些感动。她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劝,诺曼底公爵却已经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我已经找好了修道院,就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地方,假如有事情您可以随时通知我……还请您以后好好照顾安德烈,愿天主保佑您,陛下。” 说完这些话后他就迈着僵硬的步子慢慢的离开了教堂,陆楠要是想阻拦倒是很简单,但看着他枯瘦的背影,最终陆楠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想大概诺曼底公爵以后再也不会回到王宫来了。 第277章 陆楠惆怅了一会儿,就把这种心情暂时的强行给压制下去了,她没敢多看那个小棺材一样,急急忙忙的走出了教堂,并且直接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和诺曼底公爵的房间只隔着一条走廊,陆楠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去敲门。对方的态度如此坚持,多说无益,就当是尊重他的决定了。虽然他的离开可能会引来一些风波,但对现在的陆楠而言,问题并不大。夫妻一场,好歹最后放他,也是放自己自由吧。 至于找个男人生孩子什么的——打扰了,告辞。 就算是陆楠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她也不想生了,之前的难产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咬着牙发狠的想,反正有安德烈这个儿子在,那些大臣贵族最多只能嘀咕几句。如果真的那么倒霉安德烈没有活到她功成身退就夭折……大不了再来一次血腥镇压或者认养一个歌兰家族的直系血亲呗。陆楠又没有让帝国千秋万代的目标,非要搞个继承人,无非是为了堵上贵族们的嘴,毕竟皇帝没有继承人总是政局不稳。至于这个继承人合不合格能不能延续帝国,等那时候陆楠要不就已经回家要不已经彻底失败玩儿完,谁还管那么多啊。 这么一想她顿时轻松了不少,不过也由此想到为了达成自己的终极目标,她不该继续浪费时间在什么夫妻养孩子上了,处理一系列迫在眉睫的大事才是真的。 “不知道叫洛雷托去调查的事情他完成得怎么样了,还有怀孕之前就一直想要出台新的贵族封号制度,被那些人各种理由借口推脱,迟迟没有成功,可不能再拖下去。还有今年派去东方的商队应该要回来了,叫他们收集情报和带回工匠的事情到底如何也不清楚……还有库曼,防线上莫名的动向不得不防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教廷最近又在蠢蠢欲动,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需要再抽打一番……哦,对了,还得找合适的人来替补被抓走的侍从和书记官……” 只要是想工作,就永远不愁找不到事情来做,陆楠思考了一会儿后立刻就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时间优哉游哉的休息。她不得不强打精神,把书记官全部召集起来,开始全神贯注的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公务。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尽快把那个计划修改了很久的新贵族封号法案给出台实施了,然后就是筹备更多的粮草,供应正在抵御库曼人的前线军队,以及未雨绸缪,防止突发事件,免得万一爆发大规模战争粮草供应不上。 虽然还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但陆楠心里就是对入侵库曼的那个游牧部落充满了不祥的直觉。一般情况下,她的直觉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即便那不是她所知历史上的蒙古人,恐怕这样下去,库曼一旦无法抵抗,按照他们的一贯属性,肯定会将压力转嫁到边境相邻的帝国,企图从帝国掠夺人口和粮食,顺便再侵占一大片土地。届时不管能不能打赢,最后都会被人收了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陆楠免不了涌起一阵烦躁,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恨不得长出千里眼,瞬间就能看清那个游牧部落的底细,也好早日展开应对。 “洛雷托主教还没过来吗,不是派人去催促了好几次了?” 然而打探情报的事情她都交给了洛雷托处理,传唤了他好半天竟然迟迟未到,陆楠有些恼火,不知道那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了。这几年为了稳固统治并且跟教廷对抗,她不可避免的重用了门路众多消息灵通的洛雷托,也因此他手上集中的人和钱越来越多,态度跟着有了些微妙的转变。 当然,他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么的毕恭毕敬,即便是最挑剔的人都无法在礼仪和态度上找到什么借口来指责。但陆楠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到洛雷托对自己的阴奉阳违。他开始不那么乖顺,会悄悄的排除异己截取更大权力了。但他干得都很隐蔽,要不是陆楠一直防备着他,恐怕都察觉不到什么破绽,不过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偏偏现在陆楠还找不到能够接替洛雷托的人选,而且他这些年知道了不少陆楠绝对不能暴露的秘密,陆楠还真的暂时不能动他。那家伙想必不会不给自己留几招后手防备陆楠卸磨杀驴。 原本当初开办收养孤儿的福利院是为了培养出一批对陆楠忠心不二的探子跟眼线,但是那些孩子大多数都还太小了,完全不顶事儿,而可以派上用场的人陆楠又不是每个都很满意,不少人性格都不够沉稳,行事太过稚嫩。可为了遏制洛雷托,陆楠还是不得不强行把这些不够成熟的人拉出来使用,不然这个帝国对洛雷托都快没有秘密可言了。 他平时为人低调,从来都不喜欢出风头,前几年还有人时不时提到这位姿容出众的主教,但最近几年他几乎都要把存在感消抹得一干二净。尽管陆楠派去监视他的人有很多,随时都会向她报告洛雷托的行踪,但老实说陆楠并不是那么相信。她觉得这些人搞不好早就被洛雷托收买拉拢得差不多了。在收买和蛊惑人心方面,洛雷托确实是有着天生的才能。了解他可怕之处的人只要和他接触过就免不了对他产生好感,在之后的日子里被他以各种方式拉拢。而不了解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偶尔洛雷托在教堂亮相一次,前来听他布道的人可谓是多不胜数,把他吹得跟什么似的。但仔细想想,洛雷托除了装模作样的欺骗世人,干过哪怕一件正经的好事没有?都不知道他那些好名声是怎么吹出来的,还让那么多人深信不疑。 想到这里陆楠就觉得心烦,嘟囔着低声说:“那家伙要是在现代完全可以去当个传销中的精英。” 唯一能遏制洛雷托向上攀爬野心的阻碍,大概只有他的出身和血统了。要不是因为这个,陆楠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大,早就将他扼杀在摇篮里。反正除非洛雷亚可以车翻整个教廷对西方的统治跟影响,把现有的贵族制度打个稀巴烂。就他那张异教徒的脸,永远都不可能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大概他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陆楠觉得每次见面他身上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说话的样子让陆楠看着都有点心中发寒。以前她还大致可以猜到这家伙的动机跟想法,最近一年多她就再也看不穿他的内心了。有时候看着他带着一脸圣洁的笑容在阳光下微笑,陆楠就觉得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无法熄灭。也就是这个时代他没办法罢了,要是在现代,可以得到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嗯…… 想想都觉得可怕。 处理了半天公务,直到天都快黑了,陆楠已经开始吃晚餐,洛雷托才终于姗姗来迟,带着他招牌的笑容,一点都看不出什么抱歉和惶恐的意思。 “啊,陛下,请原谅我,在您遭受巨大痛苦的时候,我竟然无法呆在您的身边为您祈祷。” 一进门他就用包含悲痛的声音大声的喊道,眼睛中瞬间溢出了泪水,哭得那么的真实。几个房间里年轻很轻的侍女见状也不禁受到了感染,眼圈跟着开始发红。陆楠无语的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不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她一定会调侃洛雷托可以去演戏,绝对场场大红。 陆楠压根儿就懒得理睬洛雷托,自顾自的继续吃东西,但这毫不妨碍洛雷托精彩的表演,一个人演得有声有色,足以让陆楠知道的不少现代小明星羞愧而死。他声音哀婉的为死去的孩子念诵着祷告的词语,包含真情,催人泪下。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陆楠怀着的孩子是他的一般。尽管陆楠觉得十分可笑,但不妨碍其他人的看法。跟如此悲伤的主教先生一比,反倒是陆楠这个母亲冷漠得有些令人反感了。 一边看戏一边吃光了食物,陆楠抓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就挥手示意侍女们可以收拾餐具并且一起退下。她好整以暇的往后靠在宽阔舒适的扶手椅里,无动于衷的说:“我派人传召,您迟迟不来,原来就是在准备这个吗。” 洛雷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还是那么情真意切的样子:“陛下,我是真的为您感到悲伤,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生的孩子,哪怕您强行装出现在这幅面孔,我也知道您的内心此刻一定非常难受。如果我能代替您承受这些痛苦就好了,在那些不知您生死的日子里,我是多么的煎熬啊,恨不得能立刻长出翅膀赶赴您的身边。请原谅我的一时忘情吧。” 陆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并不是没有听出洛雷托的言下之意。身为她身边最大的特务头子,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有着随时面见陆楠的自由和权力——没办法,搞那一套的人几乎都这样,要是不能随时求见,得到的情报必须转几道手才能送到陆楠手里,那就毫无意义了。但洛雷托却说自己没办法赶赴陆楠身边,不就是在隐晦的告状,自己被安茹公爵给扣下来软禁了嘛。陆楠想起了当时安茹公爵说过,有些人不太安分,大概指的是谁,她心里有数。 她在心中嗤笑了几声,狼到底是没法伪装成狗的,洛雷托给她卖命跑腿了那么些年,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獠牙。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个不安分法,但是在贵族们叫嚷着推选新皇的浪潮里他肯定掺和了一脚。 但陆楠现在还不打算跟他算总账,她只是假装没有听懂,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之前叫您去调查进攻库曼那个游牧民族的消息,您做得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么长的时间里您都忙着在为我悲伤和祈祷,什么都没干。” 洛雷托这才真的露出了一丝诧异,收起了那副假惺惺的嘴脸,仿佛是在赞美又仿佛是在嘲弄的说。 “不愧是尊敬的女皇大人啊,换个人一定会痛不欲生的事情,在您身上简直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回想过去的这么些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您惊慌失措悲痛欲绝的模样,连失去孩子都能不放在心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您稍微动容呢,我十分的好奇。” 陆楠哼了一声:“好奇的人通常都死得早,行了,少废话,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是是是,尊敬的陛下。” 洛雷托貌似恭敬的弯了弯腰。 “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要先向您报告,记得您几年前曾经遇到过一伙信奉邪神的家伙,他们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妄图刺杀您,后来被您抓起来几乎杀了个一干二净,对吧。” “到底想说什么,别故弄玄虚,我的耐心有限。” 陆楠竖起了眉头,已经打算这家伙要是还敢废话,她就直接把他赶出去。 “别急啊,陛下,您听我说完。这次我们尊敬的安茹公爵阁下不是借着您难产的不幸大肆从王宫里清理了不少人出去吗,现在都还有很多倒霉蛋被关在地牢里等着被那位阁下审讯呢。其他的人不清楚,偏偏瞒不过我,在被抓住的人当中,有一个正是当年跟那些异教徒有所勾结过的对象。他早就全部招了,您前一次流产以及这一次难产,其实都被人做了手脚。本来上一次他们就打算让您直接丧命的,但不知为什么,您居然仅仅只是流产。这一次他们更是不惜代价的给您下了药,但赞美天主,您居然再一次的活了下来。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感叹,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命运吧。” 第278章 陆楠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了几年皇帝,别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已经很久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了。她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看着洛雷托没说话。真当她是个死人了,明知她才难产还失去了孩子,却故意翻来覆去念叨流产难产,完全是往她的伤口上捅刀子。即便陆楠不会像一般女人那样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哭哭啼啼,心里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 难道她真的就对这些事情毫无感觉吗?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不代表心里不在乎。陆楠又不是机器人,人类该有的喜怒哀乐依然存在。只是在这个时代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作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她也想尽情哭叫嘶喊发泄内心的不满和郁闷,可是没人会包容她的放纵,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她不够坚强不够理性,仿佛他们一个个都特别客观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暴跳如雷情绪大起大落似的。 去他的理性,陆楠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个词。可她还是得继续保持住冷淡的假面,不能被人察觉内心真实的情感。比如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照着洛雷托那张脸狠狠来上几巴掌,然而她不能让洛雷托知道,他的行为果然如预料那般激怒了自己。 她只是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洛雷托,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愚蠢的小丑。 果然,见她这样,洛雷托就没劲儿了,不过他这人身上永远是看不到尴尬这种情绪出现的。他咳嗽了一声,顿时又像个没事儿人了,一本正经的说:“需要我详细告诉您事情的所有经过吗。” 陆楠顿时心里就呵呵了,既然都说了这件事全程都是安茹公爵在负责,那他又怎么清楚的知道所有内情,这算是在炫耀还是在示威。虽然心里确实很想知道,尤其是她前一次的流产和这一次的难产。她就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身体很好,怎么可能因为劳累一下就流产了呢。前一次还可以说是没经验不小心,但这一次她查得那么紧,依旧还是难产了。仔细一想,在怀孕期间她的情绪就非常不正常,哪怕是因为怀孕导致内分泌异常吧,也不至于总是心情低落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过下毒这方面去,因为陆楠觉得这一套不是东方宫斗的套路吗,就这地方连正经医生都找不到几个,还玩下毒打胎这一套呢。况且女皇怀孕和妃子怀孕又不是一个等级的事情,胆敢冒着危险给她下药,一旦被戳穿,那不仅仅是砍了自己脑袋就能解决的。陆楠一直以为虽然下面很多人对自己坐着的皇位虎视眈眈,还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的干出这么冒险的事情。看来是她低估人性的贪婪和权力的美妙了。 怪不得安茹公爵要大动干戈的来一场清洗,把她身边的人都清得差不多了,看来他是知道了却没有说出来,大概也是顾忌到陆楠的心情吧。这个男人,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假如没有洛雷托多嘴,估计之后安茹公爵只会把这件事隐瞒在心底,让它永远的成为秘密。至于陆楠会不会因为他擅自处置了自己身边的人而对他产生什么想法,他恐怕想过,但不在乎。 心里这么想,陆楠就没有理睬洛雷托,非常冷淡的说:“我自然会去问安茹公爵,不需要您多嘴,还是先来说说军情方面的事情吧。” 洛雷托看起来有点恼怒,但陆楠不清楚这种恼怒究竟是发自本意还是做出来给他看的。这家伙如今随时都半真半假,就连陆楠都摸不准底细。他倒是还时不时的表现出对陆楠的兴趣,经常会像个对她抱有好感的普通男人那样甜言蜜语,大献殷勤。问题在于陆楠早就对他如避蛇蝎,这种有毒的食人花,哪怕他再好看,陆楠也不敢下嘴啊。 至于说跟他做戏一番,陆楠懒得浪费那个精力,有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在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身上白费功夫。指望能用真爱打动洛雷托从此让他变成自己的小狼狗……呵呵,这又不是什么狗血言情剧。 世界上就是有那种铁石心肠永远不会爱别人的渣渣存在,洛雷托不管怎么看都只会在乎自己,除了自己,他就没把其他生物当人看。大概在他眼里,人类只能分为没用和可以利用两种。陆楠才不想去凑上去让他打脸呢。 她如同往日一样无视了洛雷托直白表露出来的情绪:“快说!” 语气粗暴如同使唤佣人,洛雷托终于不再假惺惺的演戏了,摆正表情,进入了工作模式。 “那边一大片地方都在打仗,混乱得不行,我派去的人好几个都不小心被卷进战乱死掉了。根据他们传递回来的情报,确实库曼人这次吃了大亏,被少有的打得溃不成军,不得不放弃了东方一大片的领地。但是他们又不甘心就此认输,还妄想着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可惜啊,萨拉丁生病之后,库曼也不是当初的库曼了。他的儿子和几个兄弟为了争夺苏丹的位置打成一片,今天我杀你,明天我杀你,下面的部落首领们也都在观望,不想太快下场免得失去先机。” 想起当年曾经见到过的萨拉丁,以及之后几年里和他各种斗智斗勇,陆楠还是挺感慨的。她这个穿越来的人在做皇帝方面确实不如萨拉丁,到底她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和见闻,还有诸多从历史经济社会相关书本影视看到的经验教训,别的不说,理论经验可比萨拉丁强多了。但即便如此,作为一个土生土长本时代的人,萨拉丁在远见以及其他方面并不见得比陆楠差,甚至有些地方远超于她。更可贵的是,虽然整个库曼的风气就是很难以言喻,充满了极端信仰那种歪风邪气,但萨拉丁本人却很开明。可惜,他什么都好,唯独寿命不长,还不到五十岁就快要病死了。但这对于帝国而言却是件幸运的事情。 想到曾几何时库曼是多么的强横,骄兵悍将纵横大陆,打压得帝国都不敢伸头,大有足以征服世界的气势,陆楠都抱着要跟库曼决一死战的觉悟了。当初她跟萨拉丁约定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结果短短几年,风云变幻。一带雄才大略的君主即将步入黄土,只不过还在苟延残喘。他一手建立的巨大帝国被儿子和亲属弄得四分五裂,搞不好还会非常屈辱的灭亡在一个没人注意过的小小游牧部落手里。 陆楠曾经在名著和历史节目里看到关于感叹岁月与时间的段落,但都不及此刻亲身经历那么直入心底。她想起了当年和阿弗里一起前往库曼和谈的时候,在山谷里见到的那些残骸遗迹,不也正是来自上一个辉煌文明的残存印记吗。如今大概那些断壁残垣更加破败,再过个十来件就会彻底化为乌有,后世的人除了在历史书里还能看到几句描述的相关话语,又有谁还记得曾经存在过的辉煌与荣耀。 这么一想,真是叫人不禁意兴阑珊。就像是明知人的一生不可避免都要以死亡结束,那么这个过程里不管如何奋力挣扎,还不是只有一片黄土,最后大概会彻底的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可陆楠还是得不断的挣扎,因为这里到底不是她的故乡,她的家。哪怕是死,陆楠也想死在熟悉的土地上。 可能是不小心流露出了一丝消沉,被洛雷托注意到了,包含深意的看了陆楠一眼。但他很聪明的什么都没说,而是继续汇报他这段时间所得到的消息。 “至于说到那个忽然冒出来的游牧部落,还确实有点意思。据说原本在草原上他们也是很弱小备受欺凌的存在,但自从新的首领上位后,硬是靠着不要脸讨好当时草原最强大部落的首领一点点的壮大起来,好像还为了娶首领的女儿硬是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将几个孩子都赶了出去。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获得了首领的信任,慢慢的把那个部落一点点吞噬,最后取而代之。那些草原上放马放羊的强盗还真的是野蛮,纯粹是一群蛮子。” 陆楠听着洛雷托的描述心里倒是稍微安定了一些,这些事迹跟她印象里的铁木真对不上号。其他的她不太清楚,但是铁木真的老婆曾经不幸落入敌人之手,等到他凑齐了军队去救她,早就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但是铁木真没有因此就嫌弃妻子,不但接纳了她,还把那个孩子一起认了下来,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抚养。不管这番描述有没有经过美化是不是符合真正的历史,起码就这一点来看铁木真还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那个首领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 陆楠忍不住问。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那些野蛮人十分落后,好像都没有什么正式的文字,就算有我们也暂时搞不懂,只是因为那个首领如今早就征服了草原上大多数部落,派来攻打库曼的只是其中几个部落结成的联军,大部队好像正在和另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在东边打仗。草原上的人畏惧于他,不敢直呼他的名字,根据他的自称称呼他为太阳王,所以他的家族也别叫做黄金家族。真是可笑,一群连房子都没有住在乱搭帐篷里的野蛮人,也敢这么吹嘘自己了。” 洛雷托嘴上不屑,但神情还是很郑重,显然他也清楚,势力发展到这一步,对方已经不再是什么不起眼的游牧部落,而很可能是帝国未来的大敌。 第279章 陆楠掐指算了半天,由于她并不是职业研究历史出身,很多历史事件人物都是通过看小说电影才记住的,甚至关于中世纪欧洲的一些东西全部来源于大学的历史系室友。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蒙古人有没有出现,大概又有些什么标志性的事件——话说她连现在是公元多少年都不知道,反正整个西方没有统一的纪年,帝国采用的更不是现代人知道的纪年。 而且吧,这里大概率就不是原本陆楠的时空,谁知道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和陆楠知道的一样呢,起码在她记忆里,自己的世界里可没有现在这个帝国,更没有库曼人。 所以根据洛雷托的描述,很多细节跟她所知的蒙古人对不上号,有可能只是她过分忧虑。可是这算不算是所谓世界线的收束?尽管地理名称和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大致上却还是差不多的。比如库曼人陆楠就觉得跟她时空里的阿拉伯人差不多,而自己帝国里的三大王国,活脱脱就是法国德国以及意大利啊。所以她也不敢保证这忽然冒出来的伊尔汗人是不是换了个皮的蒙古人。 她又详细的盘问了一阵洛雷托,可确实是问不出太多的东西来,他也显得很苦恼。 “陛下,不是我不用心,但实在是想顺利混到那群异教徒里太难了。光论长相我们的人就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稍微一露脸就立刻被发现了。而且这和派人潜入到其他地方还不一样,不说长相,光是语言都不通,想要收买几个当地人作为眼线也非常困难,所以花费很多时间也就只能混迹在周边探知一点消息,至于更机密更内部的……” 洛雷托耸了耸肩。 陆楠闻言点点头,这个倒真不能怪他,这个时代和后来不一样,虽然有着国与国的界限,但是人们想要到其他地方生活旅游经商都很方便,而哪怕是长着外国人面孔的异乡人走在大街上不会显得很奇怪,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而且语言交流不是问题,学好英语走遍天下。 可是在眼下的时代,基本没多少人离开家乡到处乱跑,陆楠虽然没见过那些伊尔汗人,但根据地图推断,他们肯定和高鼻深目的西方人长得不一样,应该更多的具有东方人的特征,所以别说是弄几个探子打入内部了,怕不是一到人家地界就立刻被当成奸细给抓起来了吧。毕竟这还没到洋大人高贵四方跪舔的那个时代,人家肯定不会以为是来旅游看风景的。被抓起来杀头都只能干看着,因为这个混乱的时代可不讲究什么人权。 洛雷托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实倒也不是没办法,那边四处都在打仗,随便弄几个跑丢或者死光家人的小孩回来还是挺容易的。趁着他们还没记忆的时候精心按照我们的方法养大,确保他们对帝国的忠诚,再把他们派回去当探子。要我说的话,最好就是让他们都信仰天主,怀抱狂热的信念。不过这么做太浪费时间,不花个一二十年不可能。” 洛雷托见陆楠一脸沉思,又补充的说。陆楠心想一二十年?真要是蒙古人,早就打过来了。他们攻城略地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其实她还有个想法,倒也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劲儿。不管在任何时代和地方,怕死的人总是大把大把的存在,而且同样会有人因为利益出卖自己的民族和同胞,不然也就没有卖国贼这个说法了。语言不通怕什么,大棒加蜜糖,总会有人屈服动心的。可是现在库曼和游牧部落打仗的地方距离帝国太远了,想要顺利抓几个俘虏还一路穿过库曼的国土带回帝国怕不是在做梦。 但陆楠灵机一动,此路不通,还可以换条路走嘛。 “待会儿我给您写封密信,您亲自带着去边境防线找阿弗里骑士,他驻守在那里多年,肯定手里有不少库曼人的俘虏。我不管您用什么方法,在里面挑几个合适的。既然从游牧那边没法安插眼线,从库曼这边入手也可以。您想办法把人都弄到交战的地方去,应该可以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洛雷托眨了眨眼,像是在开玩笑般的问:“陛下这是打算要找个理由把我弄走吗,怎么,您害怕我跟您的心腹大臣私下不合斗起来?” 陆楠倒还真的有点这个意思,洛雷托这家伙不能长久的留在王都,必须得打发到远离政治中心的地方。换个人她大概还会假惺惺的找个借口,不过既然是洛雷托,陆楠觉得没有必要。而且也是时候敲打一下,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是什么理由让您充满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和安茹公爵放在一起比较?” 她不紧不慢的回答,同时恶意满满的注视着洛雷托。尽管这人脸上无动于衷还保持微笑,陆楠却知道此刻他心里肯定已经气得快要炸裂了。呵呵,刚才一口一个流产说得很痛快是吧,人啊,就是要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他轻轻的咬了咬牙,笑着说:“当然了,我不能和安茹公爵比较,但您就以为他真的那么值得信任——” “闭嘴。” 陆楠轻描淡写的说,摆明了自己不想听他人挑拨的意图。 就像是她很了解洛雷托一样,洛雷托同样很了解她。他肯定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信任安茹公爵,毕竟不少派去监视安茹公爵的探子还是出自洛雷托的麾下。但陆楠如此直白的表露出了鄙夷,虽然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却又把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 他,洛雷托,也就是女皇陛下的一条狗,没有资格去评论高贵的安茹公爵。他们两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要是换做几年前洛雷托一定已经翻脸了,但好歹他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长了不少,城府变得很深,就算气得半死也不会表现出来,倒是露出了一脸的委屈。 “好吧,好吧,谨遵御令。” 他恭敬的行了个礼,还主动的吻了陆楠的手,才慢慢的退了出去。看着被他关上的门陆楠眯着眼睛想了想,觉得这次的敲打不一定有效,就洛雷托那种狭隘偏激的性格,恐怕不会接受警告而退缩,下定决心要更兴风作浪倒是非常可能。偏偏如今正值乱世,陆楠需要的就是他这种人,暂时还动不得。不过到底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必须上一道另外的保险了。 只是这人选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一般人可对付不了洛雷托。 陆楠考虑了很久,才摇铃叫来书记官,写了一道手令密封好让他传出去。书记官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种命令了,才经历了一次宫廷大清洗,他也是深受震动,更加的谨慎小心,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接过手令就赶紧的去办了。 陆楠在第二天下午就见到了久别了的密探首领,他和宫廷里很多人一样瘦了很多,看来这段时间也挺不好过的。在见到陆楠的瞬间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陆楠的脚下,双膝着地,握住陆楠的一只手反复亲吻,眼中闪烁着泪花。 “太好了,陛下,您没事,之前什么流言都有,吓得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假如您遭遇了不幸,我和其他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他哭得那么惨烈,陆楠心里有点愧疚。这只密探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是当年她收养的孤儿,在别有用心的洗脑式教育下,不敢说全部,起码大多数人都对她满怀感激与忠诚。这毕竟还是个信息滞后的时代,人们不像现代那样每天都不断接触新鲜事物,所以花花肠子也相对较少。尤其是这些孤儿在长大的过程里看到了其他失去父母的孩子是怎么悲惨生活的,更是恨不得抱住陆楠的大腿不放。 忠诚自然是有的,可脑子清楚的人就会明白,像他们这种没有地位出身的底层人士,离开了女皇陛下的扶持,根本什么都不是,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落入贫贱的深渊。他们都是身上打着女皇烙印的密探,干了不少惹人恨的事情,也得罪了不少人,除了女皇还有谁敢用他们?再加上他们私下得知了不少贵族的秘密,杀他们灭口都还来不及呢。 而且对于这支密探宫廷里很多贵族大臣都清楚,私下把他们称为“卑鄙的老鼠”,恨得咬牙切齿,偏偏碍着女皇还得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以前不少密探里的成员还因此而膨胀了,觉得贵族也不过如此。但这一次陆楠无故消失了那么多天,到处都传言她已经因为难产死了,这些密探们顿时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杀意,一个个都战战兢兢。要不是有安茹公爵明里暗里的护着,他们早就被那些记仇的贵族私下弄死了。 这下让他们顿时清醒,看清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怪不得首领看到陆楠那么的激动。 安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青年几句,陆楠又问了一些这段时间的事情,发现基本上都在控制范围之内,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扯了些随便的话题后,她才装作漫不经心的口气随意的问:“之前我派来让你使唤的那个人,怎么样?” 首领立刻知道女皇说的是谁,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尽管他极力的掩饰了内心的感受,还是有一瞬间皱起了眉:“您是指那位叫做格纳斯的先生吗,他很好,好像天生就适合干这些事,不过……虽然非常精明能干,但手段太过毒辣了。” 陆楠哦了一声,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倒是尽量模仿现代训练的一些知识和方法来教导这些孩子,但比起真刀真枪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见惯了多少阴谋诡计的前雇佣兵,他们都太嫩了。再说疯狗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他要是懂得分寸也不会被人叫做疯狗了。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到底还是长了不少脑子。按理说所为一个投诚过来的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谨慎。但他却能让密探首领说出“手段毒辣”这个评语,由此可见他丝毫都没有压抑自己。看来他很清楚,陆楠为什么要招揽他,因为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可以狠下心肠的人。 这支密探陆楠总体而言还是挺不满意的,因为他们都太束手束脚而且不敢沾血。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没人天生就喜欢沾血,除非是反社会人格或者天生杀人狂,陆楠还不敢用这种人呢。她又不是什么魔鬼,哪怕是想训练一批死忠的探子,也不可能在训练过程中搞毫无人性养蛊那一套,都还只是些小孩子,她到底还是不能违背自己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道德的底线。比如说她明知洛雷托手里有可以完全控制人的某种上瘾药物,却从未想过使用,还一再告诫他不准再次使用。 所以就导致培养出来的探子们没有像小说里描写那样当机立断心狠手辣。陆楠倒不是想养出一堆毫无人性的冷血杀手,可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她把格纳斯弄去做密探也是故意的,大概在这位雇佣兵看来,这些探子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吧。 见陆楠一直没说话,自觉有告状嫌疑的首领不禁有些战战兢兢,由于很多不能见光的事情都交给洛雷托一边去干,他们平时大多只是单纯的监视窃听,还真的没有直面过多么血腥残酷的场景。这位首领虽然很谨慎,但就是太谨慎了,非要陆楠一个命令才会跟着一个行动。以前他这么做当然可以,可现在陆楠需要有人来遏制洛雷托势力的膨胀,他这种谨慎就显得很不合适。 陆楠心中叹息,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好让他这么惶恐。 “好的,我知道了,去把格纳斯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我要私下和他谈谈。” 首领领命而去,他倒是很清楚这位格纳斯先生的底细,却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对他另眼相看。不过做了几年密探,基本的道理他没有忘记,那就是不该开口的时候不问,不该睁眼的时候不看。所以说他为人谨慎呢,早就预备着陆楠可能会传召格纳斯,把他一起带来了,所以陆楠很快就见到了这位犹如小强般不死的格纳斯先生。 比起以前那副消沉黯淡的模样,他明显变得精神多了,虽然伪装得很好,陆楠依旧在他眼底看到了那种跃跃欲试的桀骜之气,这让她感到很高兴,她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也只有这种人才敢跟洛雷托打对台还不怕被他下黑手。 和他寒暄了几句,陆楠故意问:“您觉得那些孩子们怎样?作为探子还合适吗。” 雇佣兵只是笑了笑,但那种不屑之意却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陆楠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跟您一比,他们就是一群婴儿,不过我本来也不需要他们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这样刚好。” 格纳斯没吭声,所以陆楠才说他到底还是长进了不少,这要是换做以前的那个疯狗,早就巴拉巴拉胡话一堆了。 “不过嘛,有些事情他们确实办不了,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负责。最近宫廷里风云变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趁机跳出来搞事,我想您应该也把宫廷里的派系势力都摸得差不多了。” 陆楠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要是他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当年也不会带着一堆兄弟在教皇和其他势力之间安全混了那么久。至于后面怎么翻车的……只能说在这个时代,手握权力的人想弄死谁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纵然有千般提防万般小心,还是挡不住横祸从天而降。 格纳斯大概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放下那份桀骜不逊,投身香槟公爵,不惜给他卖命奔波当个打手吧。可惜香槟公爵究竟是个大贵族,完全没有把格纳斯放进眼里,单纯的把他当把好用的刀使唤。但是陆楠不觉得格纳斯仅仅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能以卑贱之身混迹成为一群雇佣兵的首领,并且还带着他们闯出了响亮的名声,这种事情一般人也做不到。 当年她是很想收服这只疯狗的,可惜他年轻气盛又没遭遇过什么巨大挫折,一朝忽然富贵,就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陆楠本想跟他慢慢磨个几年,谁想到自己忽然就死掉了呢。 现在倒好,他的那份傲气和自信还在,但是棱角却已经被磨掉了不少,起码是个能摆上台面看着很规矩的人了。俗话说在哪个山头就要唱哪首歌,他要是还那么不着调,陆楠依旧不敢用他。 对于陆楠明显的试探,格纳斯依旧很沉得住气,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底在这里呆了那么久,陆楠在不必要的时候也不喜欢跟以前一样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相信您应该听说过洛雷托主教的名字,他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不过因为太精明了,我有点不放心他。假如我让您去负责监视他,并且遏制他的势力,您觉得如何?” 这时雇佣兵才终于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发出了几声低笑:“那就要看陛下能给予我多少权力了。” 陆楠也没想过让他一个人赤手空拳的去跟洛雷托斗,点点头:“在必要以及合适的范围之内,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是说想自己选择合适的帮手,您不能干涉呢?” 他试探着问。 “可以。” 陆楠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出格的要求,原本她是想让格纳斯在原有的密探里选几个出来带带,不过他看不上也很正常。至于说到不放心……他能搅出什么滔天大浪不成。说到底格纳斯跟洛雷托是不一样的人,洛雷托天生一副冰冷的心肠,对世界充满恶意,随时随地都想把人拖下水,彻底的堕落绝望。但格纳斯起码还有那么几分情义,他的目标是为了当年的伙伴们报仇,而且他当年最辉煌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 而且经历了那么多,陆楠不觉得格纳斯还想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报仇是他唯一的目的,估计只要完成这个目标,他就会彻底隐退,找个僻静的地方渡过余下的人生吧。 格纳斯可不知道陆楠满脑子的盘算,听到这个回答,不禁十分惊讶,有些愕然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观察她这句话的真伪。 “东方有句话叫做用人不疑,既然我敢用,就不会抱着那么多怀疑。老实说,听过您之前的那些过往后,我觉得您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就这么沉沦老去太浪费了。在我看来,最适合您的地方应该是战场,不过想必在没有达成心愿之前,您是没有什么心思去打仗的。” 陆楠说着,便带着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当是为了收买您提前付出的酬劳吧,我不会过问您之后的一切行动,别太出格,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只是希望您在忙着复仇之余,别忘记替我监视洛雷托,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格纳斯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看来他不是很相信露娜说的话,陆楠也没觉得这么简单就能彻底收服他,反正目前也不急,写了个手令交给他就示意他可以走了。 格纳斯沉默许久,最终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陆楠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其实就算是不问,当年算计格纳斯的人究竟是谁,她心里有数。马上她就要强行出台新的贵族封号制度,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因为这涉及到了他们的利益,而且还是再直白不过用来分化瓦解贵族私下联盟的手段。格纳斯想报仇,肯定不会使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放他出去,只会将水搅得更浑浊,人心更加慌乱。再加上余波未平的皇位继承人事件,这已经跟在陆楠脑袋上动土差不多了,没有皇帝会喜欢看到下属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急吼吼的另选皇帝。大概现在当时蹦跶得欢快的贵族正在战战兢兢的等待陆楠发难。陆楠越是平静,他们就越是惶恐不安。 而陆楠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新政策敲定实行,能不能顺利敲散那几个抱团最严重的家族,成败在此一举。 第280章 距离陆楠重新回到王宫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她一直借口说身体,除了参加了一次公开的弥撒,让众人看到她确实好端端活着,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生命垂危随时都会死。剩下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忙着吃吃喝喝休养身体,以及处理堆积的政务,私下接见一些必须接见的对象。 手里的事情千头万绪,猛一看每件事都很重要,可是却又无从下手。比如说伊尔汗人,没有得到更确切的回报,还隔着十万八千里,陆楠总不可能心血来潮的下令全军突击先下手为强。隔着那么大一个库曼,除非她能把库曼给征服了。 库曼不是当年那个库曼,也不是陆楠随随便便能派个一两万人打下来的呀。阿弗里再能征善战,没有足够的军队粮草和大笔金钱作为后备,擅自开战只会瞬间凉凉。这眼看就又要到下一个冬季了,还是想想预防今年的过冬,防止大批民众因为没吃没穿饿死冻死比较现实。 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诺曼底公爵真的收拾了东西带着几个侍从去了近郊的一家修道院。虽然在陆楠的认知里,神父可以结婚生孩子。但至少在目前这个世界不行,不管男女进了修道院就基本意味着放弃了一切和世俗的联系。要不是因为诺曼底公爵的身份非同一般,萨利安家恐怕已经为了继承权的事情打起来。 按照继承法,诺曼底公爵这么干失去爵位跟封地是迟早的事情,毕竟都了断尘缘了嘛,安德烈成为下一任公爵是迟早的事情。陆楠不得不再次派遣了足够的卫队去行宫保护他的安全,将附近数里的范围划为禁地,没有女皇陛下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 本来陆楠想把安德烈接回王宫,但是考虑到现在的环境,王宫那种紧绷压抑的气氛恐怕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还是留在行宫跟保姆女官们呆着更好。反正安德烈也不像是那种很依恋母亲的样子。可能是从他出生开始,跟他相伴最久的不是陆楠也不是诺曼底公爵,而是他的保姆跟女官,至少陆楠见过安德烈因为蜘蛛或者天太黑而被吓哭,就是没见过他因为思念母亲而难过。都说母亲是孩子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陆楠觉得那是因为一般人家的孩子没有几十个保姆女官天天围着转。安德烈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以无限的耐心和温柔跟他玩耍,伺候他吃饭洗澡睡觉,以他目前的年龄,怕是还体会不到所谓没有母亲陪伴的孤独寂寞吧。 陆楠没有去送诺曼底公爵,因为觉得无话可说。她的这种反应导致外面各种议论沸沸扬扬,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还有人造谣抹黑,说那个孩子根本不是诺曼底公爵的,诺曼底公爵看到刚出生的婴儿长得一点都不像自己,气得失控摔死了孩子,怒而出家。这种明显不可能一听就很荒谬的说法竟然还很有市场,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只不过这种抹黑说了也白说,教廷又不敢质问陆楠,底下的平民权当热闹,说得欢快,没几个人真的相信——陆楠在民间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这又不是现代娱乐圈动不动就粉黑大战撕得没完没了,除了王都附近的居民会议论,按照眼下信息流传的速度,恐怕明年都还没传出几里地。 传出去陆楠更是无所谓了,马上就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她相信到那时没几个人还会关注这些玩意儿。她新制定的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的贵族等级一旦确定,整个帝国的局势就会瞬间天翻地覆,贵族们肯定忙着为了顾全自己的权力跟土地争执,她那点事儿算什么。 陆楠要弄出一个新的贵族等级制度,一来是为了想办法在绝对封闭的阶级划分上开个小口,试图引进一些新鲜血液,二来帝国的贵族实在是太乱了,头衔封号乱七八糟,几块小领地能有数个公爵并存,而有些明明手里掌握着大片大片土地和财富的人却又只有伯爵的封号。这还是因为常年战乱,互相吞并,以及前两任皇帝没有限制的滥封头衔,陆楠觉得是时候大力整顿了。 她打算把那些毫无实权却空占公爵头衔的人都清理出王宫,反正他们家道衰败也闹不出什么乱子。而那些实权派又被断绝了上升空间的贵族需要大力拉拢,如果他们同样拥有了公爵头衔,还能甘心服从那些实力不如自己的大贵族吗。陆楠就是要他们闹起来,贵族们要是联合成一团,她这个皇帝可就痛苦了。 为了拆散压制贵族们的势力,陆楠又是修改继承法又是强行出台贵族封号法案也是煞费苦心。贵族们也不是傻子,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法案顺利实行,一直在顽强抵抗,拒不承认。陆楠倒是可以不顾反对的颁布命令,但是人家领主们不理睬不实行,陆楠也不可能一个个抓起来全部砍头啊。她还是得先聚集足够的赞成派站在自己这边,这样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才好打擂台最后获得正式的一致承认。要不是抓住了这次的机会,陆楠都不知道到底这个法案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公开拿出来逼迫所有人认可。 倒也不需要一致通过,按照帝国的法律,上议院投票,只要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就算通过。之前投票了好几次都卡在那么关键的几票上。这一次那几个顽固的反对派几乎都参与了另选新皇的串联,正心惊胆战的等着陆楠算账,底气恐怕没有最开始那么充足了。抓住他们的小辫子陆楠就能逼迫他们屈服。毕竟通过法案总比被强行冠上一个“阴谋叛国”的罪名砍头来得好吧。 根据探子们传回的情报,陆楠都要相信这是一个自己实现设下陷阱的阴谋了。貌似在贵族们的眼里,她俨然已经变成一个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女人。可是陆楠哪里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要不是偶然发生的外力干涉,她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目前恐怕在吭哧吭哧的从零开始重跑剧情呢。 当然了,事情进行得那么顺利,安茹公爵暗中运筹私下推波助澜可谓功不可没。陆楠都不能确定后面他搞的那波操作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要不是他把自己圈在行宫那么久,外面也不会闹得不可开交,觉得她基本已经死定了。回想他那番质问,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仅仅为了激怒陆楠,让她因为气恼的关系持续冷战,那他还真的是很阴险——好歹跟陆楠相处那么久,他也很了解陆楠的脾气,知道她一旦真的被触及底线会有什么反应。针对这一点谋划一番,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陆楠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安茹公爵不会做这种事情。他后面趁势而为的设了个圈套倒是有可能,但一开始就算计自己,陆楠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像洛雷托那样利用别人的伤痛来达成目的,陆楠相信当时他的愤怒和痛心都是真实而非演戏。 他们一个是女皇,一个是手掌大权的枢密院大臣,要是因为政见不合而翻脸还好,这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互不搭理又是闹哪样?考虑到后续很多事情都需要安茹公爵的配合,陆楠最后决定主动向他伸出友谊之手。可是安茹公爵在人前倒是和以往一样毕恭毕敬,私下里就客气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搞得陆楠快消散的气又有席卷重来的征兆。 “多么的幼稚啊,亏他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就因为一次争执就要像个小学生似的跟我冷战,怎么不干脆写封绝交信呢。” 当面陆楠装作毫不在意,每次都宽容的一笑而过,私底下她还是非常恼怒的。但要怎么做安茹公爵才会满意?非要看着她痛哭流涕,在他面前跪倒忏悔才可以吗?哼,他好大的脸! 于是陆楠也就懒得理睬安茹公爵了,反正交给他的事情还是好好的在处理,至于他心情如何有什么感想,关陆楠什么事。 把安茹公爵晾在一边过了几天,陆楠忽然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察觉香槟公爵居然也好久没有跑到自己身边来献殷勤了。最近太忙她一时间把这个人给忘了。 “奇怪,难道是因为那天见到了太惨烈的场景留下心理阴影了?” 独处休息的时候陆楠不禁琢磨着这件事,她觉得很有可能。按理说现在诺曼底公爵已经离开了王宫长住修道院,估计没什么事情是不会回来了。要不是碍着现在基本就没有离婚这个说法,陆楠基本等于恢复单身。天主教徒是不可以离婚的,非要离婚的话,教皇好感度高有人背锅不违反教义,以夫妻感情不合作为借口,教皇亲自给予宽恕还行。但就陆楠跟教廷的关系……还是算了吧。她这么干等于主动把刀递到教廷手里等着背刺。 香槟公爵天天喊着想和她结婚喊得那么欢乐,有了这么大一个空档,竟然没有立刻凑上来大献殷勤说服陆楠跟他结婚,简直不可思议。倒不是陆楠相信香槟公爵对自己多么的真爱,这要是万一真的被他教唆成功,陆楠和诺曼底公爵离婚了,就安德烈那个身体万一运气不好半路夭折,香槟公爵上位跟她生个孩子,岂不是美滋滋。 毕竟他又不知道陆楠从此生不了的事情。就算根据当时的惨烈他推断陆楠从此生育困难,也不该放弃这个刷好感的机会啊。 陆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她听说过现代一些男人陪老婆进产房,结果被血淋淋的一幕吓得留下了心理阴影,可香槟公爵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论,陆楠在香槟公爵前一贯保持着高冷的作风,她不可能主动去询问原因,反正他爱来不来,只要能乖乖干活不要当个二五仔就行。况且陆楠自己经历了那一的折磨,对某些事的兴趣也降低了不少。男人嘛,没有就没有,她又不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 到底她在短时间内不想再跟任何男人发生暧昧的牵扯了。 这一天陆楠跟往常一样在书房处理政务,好几个书记官都拿着特制的速记板聚精会神的根据她的口述飞快的记录。陆楠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有条不紊的针对几件重要的事情阐述处理方法。说着说着她不由自主的将视线集中在了那个叫做阿多斯的书记官身上。她还没忘记这个人曾经毫无预兆的想要跟随自己前往行宫。她抱着等待对方玩花样的心情真的将他带去了。不过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陆楠一时把他忘了个精光,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跑回来的。 根据她派人去调查的结果,这个人的家庭背景以及经历都没有问题,安茹公爵将整个宫廷仔仔细细的筛了一遍,他既然毫发无损,就说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陆楠就是对这个人抱着某种怀疑,觉得他另有所图。保险起见的话,她应该把找个借口调走他。但陆楠经历了太多次暗杀和算计,觉得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她就是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看他玩什么花样。要是轻易的将人放走,万一对方又悄悄策划了什么计划来针对自己,那才叫做防不胜防。 大概是她看得太过专注,阿多斯逐渐变得不自在起来,头越埋越低,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好像很不好意思。平心而论,他长得挺不错的,外表身材以及气质都是陆楠喜欢的那种类型,平时做事也很认真仔细,实在是挑不出什么令人不满的地方。但就是因为他太好的同时又太普通,才引起了陆楠的怀疑。她才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什么完美的人。就连阿弗里这种堪称圣人的存在,不也脑袋顽固是个宗教狂热份子嘛。 书房的其他人也渐渐注意到了陆楠的举动,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阿多斯的耳朵都被陆楠看红了,俊朗的青年羞答答的模样意外的并不令人讨厌,反倒是显得很纯情。可惜这种场景陆楠见得太多,早就心如止水。她当皇帝的这几年,什么献殷勤投怀送抱的事情没见过。男人想要抱女人大腿的时候,不要脸的程度可是比女人恐怖多了。阿多斯这种纯情派陆楠充其量就给个“不油腻”的评语而已。 话说前几年某个大贵族还想送她一对金发碧眼的双胞胎少年呢,那才叫绝世美貌,无敌青春。连自认为对少年不感兴趣的陆楠都看呆了一秒。她要不是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要不是个对那方面没多么强烈需要的女人,只怕就动摇收下了。到底不是那种猥琐的种马男,明知对方是未成年人都能下手,太丧心病狂了。其实后来陆楠还想帮助一下这对兄弟,假如他们愿意的话,给他们找个正经的差事脱离身为玩物的命运也不是不行。 可惜,人家根本不领她这份自以为是的好意,在得知陆楠对他们没有那方面兴趣也不想收他们之后,那对兄弟很快就回到了主人身边,看着还挺高兴的。陆楠倒是可以强行逼迫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可这么做的话那对兄弟不但不会感激她,反倒是会觉得陆楠在恶意刁难吧。他们不觉得自己深陷苦海,只觉得脱离了原本穷苦的生活,过着上等人幸福的日子。 所以陆楠才讨厌这个落后野蛮的世界。 想着往事,陆楠不禁微微的有些走神,停下了口述。书记官们不敢吭声催促,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阿多斯多半是以为陆楠看自己看呆了,脸红得都快溢出血一样,让陆楠在心底呵呵两声,感叹这些人的演技是真的好。 至今她都做不到想脸红就脸红,老阿姨皮粗肉厚心如止水,实在是羞愧不起,也娇羞不起,真想向这位兄弟讨教一下演技的秘密。 心里吐槽了几句,不想再看男人在面前搔首弄姿,陆楠赶紧的口述完毕,把人都给打发出了书房。临走前阿多斯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热烈的情意,看得陆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什么,她可是个才经历了难产的女人啊,按照东方的标准,她还没出月子呢,这样都能含情脉脉,佩服,佩服。 “这种时候就觉得香槟公爵还是很有存在必要的。” 仰面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陆楠在心里吐了个槽。华妃娘娘不在宫里,小宫女们都一个个按捺不住的想要爬上龙床了。 她闭上眼睛打算假寐片刻,冷不丁外面传来敲门,得到她的许可后带着裙子拖过地板的沙沙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陆楠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叫做妮娜的侍女。 “有什么事吗?” 脑海里立刻回忆起了这个姑娘的家世背景,发现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还是最近几天由塞米尔跟两位女官重新选出来填补空缺的人选,陆楠兴趣缺缺的问。一看这姑娘的表情就知道是来打小报告的,新来又急着想出头,只能用这种手段了。 果然,妮娜犹豫了一下,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陛下,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陆楠顿时就觉得一阵暴躁,为什么每个来打小报告的人开场白都这么类似。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讲了,打小报告还装什么清高。心里这么想,陆楠却没有真的说出口,只是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见陆楠好像不耐烦,妮娜也有些害怕,她咽了口唾液,紧张的说:“今天早上我路过花园的时候,不小心在角落看到了一对男女拥抱,您猜他们是谁?” 陆楠哪有什么心情跟这种小女孩玩猜猜猜的把戏,她微微睁开眼睛瞄了妮娜一眼,妮娜顿时就吓得一个机灵,也不敢卖关子了,结结巴巴的说:“女的一方是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可是男的一方,您绝对想不到,竟然是那个东方来的商人!这怎么可以!” “是吗。” 这下陆楠还真的有点诧异了,终于从扶手椅里坐直,睁开眼睛盯着妮娜。 “确定没看错?” “我可以对着天主发誓。” 妮娜坚定不移的回答。 “公爵小姐我不可能看错,而那个男人,长着那么明显的异教徒面孔,我不会认错人,肯定就是他!” ——那就有意思了。 上勃良第公爵小姐今年二十多,按照时下的标准,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姑娘。她的祖父已经在两年前去世,陆楠遵循着承诺,一直暗地里护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不过她只是负责她的人身安全,以及不要被骗子给骗了,至于她是否快乐幸福……对不起,陆楠又不是她亲妈,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顾不过来呢,何况是个每次都不给好脸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没还的姑娘。 也许是没了祖父的庇护,这位公爵小姐渐渐感受到了人间冷暖,据说被一些远亲缠得不要不要,躲都没地方躲。这一年来她稍微学会了看人脸色,不再那么趾高气扬,在社交场合遇到陆楠,也会僵硬的露出一个微笑,主动上前问好行礼。只是陆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因为她的示好就倒贴过去,所以她的处境并没有多少变化。于是这位小姐更加的讨厌陆楠,在外面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要陆楠说,家产万贯衣食无忧就足够了,还想怎么样,她已经比大多数这个时代的女人过得好。本来她还想帮这位大小姐找一门可靠的婚事,见她这么不领情,自然就懒得多管闲事。可是没想到她怎么会和东方的商人搅合在一起?她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异国他乡的异教徒? “哦,对了,确实这两天商队从东方回来了。” 陆楠想起了前两天看到的相关汇报,只是她忙着干其他的事情,暂且还没功夫去搭理这些商人。 如今唐国的商人已经不是最开始和他们合作的宋青了,他年纪大了不想再那么辛苦劳累,从前年开始换成了他的儿子宋云舒。帝国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帝国,经过营运有了自己的固定商路以及渠道,在商队里占据了主导地位,可以说宋家根本是在依附着他们。要不是看在他们一贯还算老实而且合作比较愉快的份上,陆楠早就将他们彻底排除在商队之外了。 她仅仅短暂的在某次宴会上见过这个宋云舒,相对于最开始见到故乡亲人的激动,她已经不再抱着那么激烈的情绪,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虽然她觉得这些人是老乡,可人家不这么认为啊。在商言商,一开始要不是香槟公爵足够机智,恐怕还得被宋家当成冤大头呢。 早就把这些事情忘得差不多,忽然听到了这种事情,陆楠不得不仔细思考一番。她不了解宋云舒是个怎样的人,可是他好像也二十多岁,按理说不可能还没结婚生子啊。再说能代表宋家出来跑商的,又怎么可能是单纯善良的小白。 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家里有钱是公认的事情,如果没有陆楠,她早就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了。所以这位宋家公子到底是真的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异国姑娘呢,还是心怀叵测想要玩一招空手套白狼? 陆楠决定先暗中观察观察。 第281章 早年陆楠还是洛林女王的时候,为了赚钱,亲自接见商人还满嘴赞扬大肆商业吹捧并不奇怪。如今她已经是帝国的皇帝,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帝国的版图多么广阔,但在他人眼里,占据了基本五分之三面积的帝国已经很可怕了。所以像宋云舒在一般人的认知里算是个很厉害的人了,他还没资格随便得到陆楠的接见。 这次商队顺利带着无数的货物回来,还有无数的事务金钱需要交割,自然有专门的人去处理。陆楠趁此机会找了个不引人瞩目的时间,抽空在暗处看了看那位宋家的公子。 怎么说呢,她挺不明白上勃良第小姐在想什么。 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这位公子自然应该是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气度不凡了。然而宋家又不是什么功勋世家的后裔,连书香门第都沾不上,最多算个豪商。而这位宋公子常年在外面奔波,这年头又没汽车飞机空调,就比较显老,而且脸上风霜之色非常明显,二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三十岁。论长相嘛,也就只能说一声五官端正,没什么特别的。最要命的是上勃良第公爵小姐目测得有个一米七五以上,这位宋公子只怕还没她高……这不是很尴尬吗。 再加上按照时下的审美,东方人才不会欣赏什么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只会觉得是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的妖怪,而西方人也未必喜欢东方人截然不同的长相。当初陆楠第一次接见宋家的商人时,几个年轻人不就是用动物园看动物的眼神打量自己这个女王吗。而且相比东方女人的贤良淑德,这西方的贵族小姐可没那么温柔。倒是不至于穿那种非常低胸的裙子,可是露胸脯露胳膊是常事。加上什么婚前跟男人交往,婚后暗地里找情人……呵呵,东方的男人欣赏这种作风才怪了,不在心里骂一声不守妇道才怪。 陆楠真的不信宋云舒对那位公爵小姐会抱着真爱。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抱着其他目的了。 陆楠懒得去揣测宋云舒的目的,等了几天确定他跟公爵小姐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后,她直接把宋云舒给招进宫,一点不客气的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干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嫁给你的,别想了。” 能够代表宋家出来行走,这位宋云舒自然有着不一般的本事,起码他的外国话说得非常流利,几乎听不出什么口音。到底还是个东方人,骨子里摆脱不了东方人含蓄的天性,被陆楠上来就戳破了心底的打算,饶是他城府颇深,不禁又恼又怒,还有些害怕,勉强的笑了笑,说:“陛下,其实我——” “不要在我面前说谎,你们男人那一套我非常清楚。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她骗了,妄想通过娶一个有封号和封地的女贵族混进帝国的上层,绝对不可能。” 见宋云舒不说话,神色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陆楠冷笑了几声。 “少把你们家乡那一套搬到我的国家,以为跟女人亲热被撞见,甚至让女人怀了孩子就能逼迫对方让步?哈哈,难道你不明白,我们的女人不讲究贞洁那一套。你的办法对付平民还行,贵族嘛,完全无关紧要。以上勃良第小姐的身家地位,别说是婚前有情人或者怀孕,她婚后养情人,丈夫也只会装着不知道。你以为自己手腕高超,却不知道在我看来,不过是公爵小姐养的一个男宠。只要别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她喜欢养着你玩就养着玩儿好了。等到她腻了,随便找个贵族嫁过去,还不是一样得对她毕恭毕敬。” 宋云舒也是个见多识广交际广泛的人,由于家里有钱,又因为搭上了帝国这条商路,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他自己的家乡,还是挺有面子,连当地的官府看在他家钱的份上都客客气气,奉为座上宾。而且在他心底其实是很看不起这些西洋蛮子的,觉得他们粗鄙落后,连基本的男女大防都不懂。堂堂一个大帝国,居然是女人当家做主。他自己的国家才经历了女主天下不久,所以对女人执政深恶痛绝。在他看来,陆楠这个女皇帝年纪轻,又没像他们那里的大家闺秀一样接受礼仪文化从小教养,嫁了人还公开和男人厮混,可见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他原本确实是打着陆楠所说的主意,想要通过搭上上勃良第公爵小姐的关系混到贵族圈子里面。和帝国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他心里有些焦急。外人看来好像这条商路还是他们宋家做主,其实对方明摆着就是要把宋家排挤出去的意思。如今对方地图也有了,道路也熟悉了,各种关节人情上下关系也摸得差不多,甚至还不知怎么搭上了人脉,得到了皇帝的接见,正式给了赏赐不说,还承认了帝国女皇,算是半公开的建立了外交吧。 这样下去的话,宋家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宋云舒不甘心如此,唐国那边被世家把持他是没办法了,但是西洋人这边他还想试试。虽然他们的贵族上层也被牢牢把持不允许一般人出头,但是他们对婚姻还没那么挑剔,不像唐国那边士族庶族不可通婚。宋云舒自认自己来自唐国高人一等,而且家财万贯,哪怕对方是个公爵小姐,配他也足够了。 他站在那里,一张脸又青又红,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羞愤交加,只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只是他心里清楚这位女皇帝看着挺无害,巴掌大的小脸,雪白的皮子,金丝一般的头发还有最上等的蓝宝石也比不了的漂亮眼睛,可是本性却跟外表截然不同,异常凶悍。他要是敢这么做的话,绝对会被她抓起来处以极刑。所以宋云舒只能忍着。 陆楠没理睬他,虽然没有和他怎么解除,他心里的想法陆楠多半可以猜到。她觉得这些商人还真是敢想,为了利益都快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估计宋云舒一年到头呆在帝国的时间并不多,而接触的贵族也不是什么大家族。而帝国上下都知道宋家背后是陆楠,而且商队赚来的钱除了陆楠那一份,她吐出来了不少让几个大家族大领主也能有肉吃,所以基本上宋云舒走到哪里遇到的人都客客气气,热情之极。他别是把那些表面上的恭维吹捧当真了吧。 事实上陆楠还真的没猜错,宋云舒就是这么想的。他能走到今天自然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这要是放在唐国,以他一个区区商人的身份敢妄想去攀附国公家的女人吗。何况上勃良第小姐的身份比单纯国公的女儿侄女还高,人家自己就是个女公爵。 但是他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来自唐国,尽管才经历过大规模的叛乱,国力衰落,不复当年的盛况。可是有过开元盛世的唐国,其兴旺繁华的程度,又哪里是陆楠统治下这个帝国能比的。都不好意思拿皇帝的生活水平来比较了,恐怕一个普通的富人平时过得都比陆楠好。起码人家不至于连个鸡汤都喝不到,最高享受就是吃个糖水鸡蛋,说出去都嫌丢人。 陆楠一边看书一边放着宋云舒罚站,心想商人到底只是商人,没有那么高远的眼光,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觉得有钱就能达成目标。宋云舒没搞清楚帝国的现状就敢冒然的去勾搭女公爵,也不怕激怒了帝国的上层。他到底觉得自己身份不低配得起女公爵,可是都没想过在帝国人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他盯着上勃良第公爵小姐还有个原因可能就是觉得她家里没有父母,一旦嫁给他就全凭他操控了,可是公爵小姐家的其他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大笔家产落到他这个异乡人手里。到时候直接对教廷打个小报告,宋云舒不被弄掉一层皮都不算。 不过唐国现在的风气应该还比较开放吧,三从四德女戒女训什么的好像是从明朝才开始变得非常严苛。陆楠记得那个时代的贵族女性跟公主生活得挺惬意,公主干预朝政是经常的事情。宋云舒不敢招惹自己国家的贵族女性,跑到别人地盘倒是很把自己当回事,真是个古代直男癌。 陆楠再一次感叹三观不同如何谈恋爱,宋云舒的思想只怕是这个时代里大部分东方男性的体现。她实在是不明白那些穿越回来的女人是怎么和这些男人卿卿我我爱来爱去的。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要是穿到唐国就好了,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虽然生活水平差,可是至少没那么憋闷。要她嫁个男人天天伺候还得帮他纳妾养孩子,不如直接上吊抹脖子算了。 她足足把宋云舒晾了一下午,看他从愤愤不平满脸羞愤到慢慢回过味儿来,最后露出了几分惧怕,心里冷笑,看来他到底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既然如此,多余的话也不必多说,她把手里的书合上,不冷不热的说:“你可以走了。”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警告,但相信宋云舒心里自然明白什么叫做自己惹出的祸事自己收拾。他要是还敢跟公爵小姐眉来眼去或者说些不该说的话,只怕他也不能活着离开帝国的地盘了。 宋云舒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壮着胆子低声的问:“听说……陛下最近在询问关于伊尔汗人的事情。” 陆楠不禁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这家伙还真是有几分胆量啊,该说他不知好歹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伊尔汗人的事情她并没有大肆宣扬过,而游牧进攻库曼的事情同样不是什么人人皆知的新闻。除了少数几个负责相关事务的大臣,恐怕大多数贵族连库曼的都城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库曼人都是该杀的异教徒,野蛮的强盗,天天吃人肉喝人血非常可怕。萨拉丁更是个魔鬼一样身高三米口里会喷火的异教徒。 也许一些贵族会私下谈及库曼的事情,但这种阶层宋云舒也接触不到啊。他是从哪里得知伊尔汗人以及陆楠最近需要他们情报这件事的。 陆楠心中疑云大起,脸上却不动声色:“那又如何。” 宋云舒咬了咬牙:“其实,不瞒陛下,我知道一些他们的内情。” 陆楠心念微动,宋家一直在西域一带跑商,接触到西面八方的人很多,而且他们又是东方人,也许偶然间曾经跟伊尔汗人接触做过买卖。伊尔汗人虽然非常排斥西方人,但是对东方的商人可能还不至于那么充满敌意。历史上的铁木真当年是怎么扩张的陆楠不知道,但只要伊尔汗现任的首领脑子还清醒,他肯定不会一边攻打库曼,一边跟其他游牧部落开战,同时还去招惹唐国以及周边西域小国。除非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多线作战四处开花,那是妥妥药丸的节奏。当年元首就是这么把自己玩儿死的。 她暂且不想追究宋云舒是怎么打探到这些的,想来他也不可能在宫廷里安插什么眼线,估计是偶然从哪个嘴巴不牢靠的侍从那里听到的吧。而且陆楠想知道伊尔汗而情报这件事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传出去就传出去了呗。不过看他那样子,没有得到好处肯定不愿意说出实话。 陆楠可不想吃他那一套,这脸也太大了,真的以为身为唐国商人就与众不同了。陆楠不信他在唐国皇帝面前也敢讨价还价。 她没有搭理宋云舒,直接叫了一声守卫,门外的士兵立刻拿着武器冲了进来,在陆楠眼神示意下不由分说就把宋云舒按到在地,双手反剪,□□架在了脖子上。 宋云舒整个人都懵了,狼狈不堪的还想抬头,直接被一耳光抽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 “拖下去。” 陆楠头也不抬的命令,士兵们直接把宋云舒给拖出了门。宋云舒这下才明白原来人家不吃自己这一套,而且他看不起的西洋蛮子女皇帝也是冒犯不得说杀人就杀人的,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拼命叫喊:“尊敬的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说——” 陆楠还是没理睬,她太了解这些商人的本性了,一旦脱险,顿时又会开始不怕死的妄想谈判索要更多的好处。以前她还不信,觉得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要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呢。但是如今见过不少类似的事件后她不得不信,难怪某位伟人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之险。 就让这位宋公子在地牢里好好冷静几天,想必经历了那些狱卒的“精心”招待,届时他交代起来会更加爽快全面。 “不过既然宋云舒敢这么说,那他肯定就真的知道关于伊尔汗人的事情,而且还不会是那种毫无必要的小事……”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陆楠原本还带着一丝微笑,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这说明伊尔汗人的势力范围搞不好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不能再干等洛雷托再次传回消息了,我应该先做点准备。不然等到别人打上门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陆楠立刻着手准备起来,先是让下令让主管财政的人立刻行动起来,仔细计算一遍现在国库可以动用的钱有多少,然后又出台了一道预备征召令,要她领地内所有年龄适宜的青壮年都向当地的领主登记,统计出具体人数以最快人数上交。然后还有什么道路的修建,粮草的筹备,目前可以带兵打仗的贵族有哪些而且具体情况如何,杂七杂八一堆事情。陆楠原本还想给自己领地几个带兵的军官下令,让他们严格操练军队。可是一想最近气氛紧绷,万一被哪个贵族领主误会陆楠要拿人开刀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骚乱,还是暂且按捺不提吧。 自从她上台以来对自己直辖领地里的征兆军一直没有放松过训练,每年都会花费大量金钱在他们的装备马匹上,时不时还亲自去检阅视察一番。现在为她带兵的几个军官都是当年阿弗里一手教导出来的,陆楠还是很相信阿弗里的眼光。她努力的赚钱改善民生不惜跟贵族领主以及教廷撕得不可开交,不就是为了增强国力让人民尽量能吃饱穿暖,然后多生孩子嘛。 眼下生孩子暂且不管,生出来也不可能上战场,但是至少死亡率是大幅度降低了。她个人的直辖军队相比之前增加了一万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骑兵。路德维希跟安茹公爵那里也加起来应该可以凑个两万人。这三万多人的军队看起来好像也就一般,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得了的惊人了。毕竟整个帝国的总人口加起来才勉勉强强一千万人不到吧。这还是陆楠砸锅卖铁才凑出来的完整装备军队。 至于其他领主的军队,陆楠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大致知道个数值范围,因为帝国法律没有一条法律规定领主必须定时向皇帝汇报自己的军队人数。陆楠还是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几年前出台了一条限制领主军队人数的法案,要求根据贵族的封号封地来确定可以拥有多少私人军队。对此领主们骂骂咧咧,很多人都不服气,觉得陆楠凭什么限制他们征兵。只要他们养得起,陆楠管得着那么多吗。 这件事搞得陆楠跟领主们都很暴躁,陆楠觉得你们养私兵居然还振振有词,在东方这是可以杀头的罪名。而领主们则是觉得,当年查理大帝都没发话的事情,你一个新上台没多久的女皇帝还敢指手画脚。总之是差点就打了起来,要不是边境忽然有部落作乱,只怕是就已经内战了起来。 唉,所以说这种非皇帝集权专政的帝国一点也不好,站在皇帝的立场,陆楠瞬间就明白古往今来,为何皇帝总是那么讨厌权臣。 于是陆楠只能大概估算一个领主那边的军队人数,反正真的遇到那种需要全国动员的大战,陆楠也不敢把重任交给那些领主,指望他们老老实实的为自己作战。他们只要别投敌,起到牵制敌军的作用就好。倒是东西法兰还能相信一下。 尽管平时为了各自事情也不是那么和睦,西法兰的小国王多半已经被大臣们教导得对自己十分防备,搞不好还觉得自己是个妄图吞并他们的恶人。而东法兰的那位老叔叔别看嘴上说得好,陆楠很清楚他到底还是提防着自己。比如说明明他私下养了好几个情人,却一直没告诉陆楠到底有没有生出儿子。不就是怕陆楠趁虚而入借口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把整个东法兰给吞了嘛。 然而到底他们都是歌兰家族的人,真要到了那一天,别的人还可以投降,唯独他们这三支继承了歌兰家族直系血脉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哪怕有着天大的矛盾,关键时刻还是得一致对外。 这一点陆楠还是很有自信。 “两个王国应该能凑个五六万人军队……剩下的就是阿弗里的边防军,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共十万还是可以凑齐。十万人的军队,抵御一下伊尔汗人,不知道够不够。” 陆楠心想当年蒙古大军也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她不信一开始就草原上那些放羊放马的游牧部落,再怎么全民皆兵,绝对不可能凑出十万人的骑兵来——开什么玩笑,他们能养活这么多人和马匹吗。就看帝国剿灭的那些边境部落,能有个数千人都算很大了。伊尔汗人要是能弄出十万大军,还跟库曼反复交战个什么劲儿,直接挥师西进统一世界算了。陆楠开了挂还有不少黑科技,捯饬了六年多也才基本满足人民群众生存需要,区区不种田不生产单纯放羊放牛的游牧部落还能提前奔小康? 在陆楠的时代,想必很多人都听过那个上大学卖牛交学费的笑话。但是这个时代嘛,放羊放牛的部落那是真的又穷又落后,多数还信奉奇奇怪怪的宗教,野蛮凶残。而且他们才不懂什么合理放牧科学养殖,就是赶着羊群牛群到处跑,吃秃了一片草地就换下一个地方。要是遇到什么瘟疫,瞬间就能死光一大群家畜。所以基本上游牧的部落都很喜欢到处劫掠抢夺,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太大生产力,无法满足更多的生活需要。比起辛辛苦苦赚钱交易,当然是直接抢更方便。 所以陆楠才那么的惶恐,过去几年帝国也跟不少靠着游牧生活的部落交战过,他们基本上都只会破坏不会建设,征服的同时将当地原本的文明破坏得干干净净,换而言之就是一群野蛮的强盗。对于陆楠这想要安安静静一边看海一边种田的人来说,她真的是太讨厌这种类型的敌人了。 但这些也只是陆楠的设想跟大致估算,真的打起来也不好说。万一人家伊尔汗人就是开挂一般人口众多大军百万呢。 “唉——” 丢下笔陆楠头痛的揉了揉额角,伊尔汗人简直都快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了,可见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动不动就自己吓唬自己。 第282章 伊尔汗人的忧虑沉甸甸压在陆楠的心口,总是让她如鲠在喉,她很想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然而这就涉及到帝国的方方面面,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在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前提下,陆楠怎么可能单凭自己的猜测就说服所有领主贵族配合自己呢。当然,她也可以只动员自己直辖领地上的军队跟粮草。但在眼下这种气氛紧张的关头,这么干只会被误解为她要来一票大的。那些原本就惶恐不安的领主要是被逼到极限联手起来先下手为强就糟糕了。 陆楠倒不怕打起来,她一直都坚信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的正确性,所以这几年她一直没有放松过军队方面的建设,悄悄囤积了大量的装备跟粮草。开启了商路之后虽然还没达盆满钵满的境界,但支持打个一年多的仗还是没问题。考虑到现在贵族领主们大多数都被扣留在王都,要是他们的领地传来异动,陆楠不介意COS一回乔大帝,干净利落的把不服从的领主们全部处死,随后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除非所有的领主集体叛乱,在武力上陆楠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她完全可以慢慢的一个一个挨着收拾。其实考虑到现在恶劣的路况,她都不用长途跋涉千里迢迢去平乱。下个御令给周围的领主,承诺攻下叛乱的领地后他们能平分,基本上就能愉快的围观喝茶了。 这种事情陆楠几年里干了不少。新的继承法案颁布后贵族的头衔土地都由长子继承,财产大部分也交给长子,只给其他姐妹和弟弟留下少数。很多贵族不忍心看着其余孩子什么都没有,还是很想给他们弄来新的爵位跟土地。在如今的条件下,没有办法凭空生造出新的贵族头衔以及领地,要么扩张领地打下新的版图,要么就是以叛乱的罪名收缴他人的土地家产以及头衔,再分给别人。所以虽然很多领主嘴上说得热闹,一旦遇到真的叛乱,他们基本不会跟风,只会默默旁观,抓住机会去捞一把好处。明知陆楠丢下的鱼饵有毒,利益当头,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陆楠深知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库曼始终是无法绕过的环节。这个大部分国土是沙漠的国家像一块顽石,死死挡在了通向东方的道路上。陆楠想要征服更东边的广阔土地,或者是夺回教廷渴望已久的失落圣地耶鲁城,都势必要和库曼对上。大战之前必须先扫除内部一切不和谐,陆楠这几年辛辛苦苦算计布局,就是为了找个机会一口气消灭掉所有的反对势力。这样她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开始全面战争。 但谁能想到局势的发展会变化得那么快,根本不像她预料的那样。库曼如今已经日薄西山,哪怕侥幸不死,只要萨拉丁一死,势必会爆发内战,根本无力与帝国对抗。倒是冷不丁冒出来的伊尔汗人叫陆楠猝不及防。她不得不改变后来一系列的计划,重新制定。而且现在她还不敢轻易的动手对付反对势力。大敌当前,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虽然孔代公爵那群人真的很讨厌,好歹他们也算帝国人。比起浪费大量财力军队对付他们,当然还是留着以观后效更好。 由于之前陆楠的很多计划都是分别交给几个人处理,她不敢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现在涉及到修改,她不得不不断的写信,派遣探子和信使,以此来停止一些即将实行的事情。路德维希还好,陆楠可以把他叫进王宫直接吩咐,但阿弗里,安茹公爵,以及香槟公爵就比较麻烦了。阿弗里远在东方防线,安茹公爵跟她冷战中,而香槟公爵又莫名其妙的躲着她。幸好他们的工作态度还是很端正的,陆楠天天忙得不行,也没时间去过问他们的心情。反正只要还肯干活就好,其他的她真心暂时管不了。 为了保险,陆楠甚至还主动跟教廷拉起了关系。这几年她和教廷的关系只能算是塑料友情,当着脸上笑嘻嘻,转头就直接骂娘。当初陆楠弄出了牛痘后跟教廷讨价还价了好久,教廷的意思是让陆楠把这个功劳都让出来,好给教皇跟教会刷声誉。当然了,代价就是他们可以把这些年来吞掉的帝国土地吐出一半。可是陆楠怎么可能让教廷称心如意,跟教廷吵得不可开交,闹了快一年才算是勉强达成了交易。教廷承认陆楠在整件事里的功劳,不再企图号称这是天主显灵,可是涉及到帝国以外的地方,一切相关事宜都要由教廷安排,陆楠不得插手。 陆楠原本就不想理睬教会,但涉及到对外战争的话,她觉得最好还是有教廷在背后摇旗呐喊比较好。陆楠再强硬,手里控制的权力再大,民间的声誉再好,她始终无法完全消除教廷在整个西方世界的影响。而且考虑到很多因素,大多数时间陆楠还得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牵扯教徒,连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能说。否则很大可能她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如果说最开始陆楠还雄心万丈的想要消灭教廷,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最多她只能遏制教廷让它别来碍事。想要彻底消灭,呵呵,除非她把整个西方世界的文明推翻重来——这么做不是吃多了撑的还是什么。 “啊啊啊,好烦啊,要是我站在蒙古人的视角就好了,什么顾虑都没有,反正不管看到啥都全部碾压征服,去他的教廷和天主。” 束手束脚的东西太多,陆楠忍着恶心给教皇写了一封拉关系语气诚恳的信,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心里不耐烦的抱怨着。 就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上勃良第公爵小姐还来找过她几回,语言中大有怀疑她把宋云舒搞没了的猜测。陆楠哪有心情跟这位大小姐撕扯,当年的查理德里斯已经彻底消耗光了她的最后耐心。她话都不想和这位小姐多说,直接叫人把她拉出去送回公爵宅邸,派人严加看管,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外出。 “一个两个都只会给我找事。” 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公爵小姐的尖叫,陆楠满心焦躁的吐出了一口闷气。 “陛下,陛下。” 仿佛没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书记官阿多斯满脸喜色的跑进书房,都忘了敲门。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富瓦伯爵带着几艘战船回来了!” 陆楠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听他这么喊道,愣了一下后随即狂喜,什么不愉快都瞬间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真的吗!” “对天主发誓,绝对是真的,伯爵本人已经带着不少货物和战利品等候在宫门外了。” “赶快请他进来!” 陆楠连文件都懒得看了,直接把笔一丢,激动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三年前她派人改造加固了收缴到的七艘海盗船,带上了数百人的士兵,几个愿意投降为帝国效力的资深海盗作为向导,还有她弄出来的简陋版本指南针,在富瓦伯爵的主动请命下从南方的西洛港口出发,开始了探索新大陆的航海之旅。 由于眼下的造船水平真的很一般,实在是造不出那种陆楠想象中的高桅大船,陆楠还是结合了商队从东方偷学回来的造船技术,最大限度的完成了对船的改建。她也不敢让这些船远渡重洋,学习未来的麦哲伦哥伦布来个环球之旅,只是叮嘱船队往南走,找到现在还没人知道的非洲大陆就行了。 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多,毫无音讯,毕竟不可能打个电话报信什么的。帝国里很多人都觉得陆楠吃饱了没事儿干,浪费人力钱财去做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还有人信誓旦旦的在陆楠耳边说走了那么久,也许船队已经到了世界的边缘,直接掉进了万丈深渊——这个时候人们还坚信大地是一块巨大平地来着。陆楠觉得既然富瓦伯爵主动请命,他是个爱惜生命的老狐狸,祖上又是经验丰富的海盗,自己也常年在海上作战,总不会毫无把握的去找死吧。可是去了那么久,就算是船队简陋好了,但是按照她的预判,帝国距离非洲大陆也不是很远啊,三年的时间,划独木舟也划到了吧。 然而时间太久,她心里也没底,只能假装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听天由命。没想到这忽然就传回来了好消息,怎么能叫陆楠不高兴。 很快富瓦伯爵就被带到了书房,还没等他行礼,陆楠就热情的迎上去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包含感情的说:“上帝保佑,亲爱的伯爵,您终于回来了。看见您平安无事,这真是叫人太高兴啦!” 富瓦伯爵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热情的女皇,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也很配合,立刻笑着回答道:“感谢无所不能万能的天主,我没有辜负您的愿望,总算是找到了传说中的大陆,陛下实在是太有远见了,这也是天主对帝国的庇佑与祝福啊。” “来,快坐下,快去给伯爵准备热水和毛巾,还有食物跟最好的葡萄酒。” 虽然心里急着想问问具体的情况,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陆楠按着富瓦伯爵坐下,大声的吩咐着侍女们。看着富瓦伯爵被海风跟烈日吹得苍老了不止十岁的脸,还有粗糙的皮肤,开裂的手脚,陆楠眼中含泪哽咽的说:“为了帝国,您辛苦了。您的功劳,足以被铭记在帝国的历史上,您就是无人能替代的大功臣啊。” 富瓦伯爵看着也有点动感情,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声音颤抖的说:“陛下,为了帝国的荣耀和未来,这些并不算什么。而且没有您长远的打算还有制作出来的指南针,我也没办法顺利完成这份任务,还是上帝保佑,帝国注定要再度复兴啊。” 两个人商业互吹了一会儿,侍女们也伺候着富瓦伯爵梳洗完毕,吃了些东西,才终于说到了正题。 “陛下,其实这一次之所以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回来,主要是因为那块被找到的新大陆太宽阔了,我带着士兵们想要深入探索,足足走了一年多都没能勘探完毕。那里虽然气候恶劣而且人迹稀少,却是个到处都蕴含着财富的富饶之地啊!” 第283章 陆楠要再次感谢大学研究历史地理的室友,如果没有这位室友,她肯定不会天天看世界地图,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在她的记忆中,非洲大陆其实距离她所在的帝国走海路只隔着地中海,根本花不了那么多时间。就算是航海技术落后船只建造跟不上吧,这一去就是三年多未免也太久了。但听了富瓦伯爵的描述她才知道,富瓦伯爵花在海上的时间来回也就一个多月,但是为了探查新大陆的概况,他带着士兵足足花去了剩下的所有时间,几乎横穿了整个非洲大陆。 以如今的条件确实很了不起了,富瓦伯爵说起来也是满脸的不堪回忆。 “那里基本除了夏天就没有别的季节,非常的炎热,除了大片的沙漠,还有数不尽的森林,又潮又闷,满是蚊虫蛇蚁跟凶猛的野兽,不少跟去的士兵没有死在野兽的口中,反倒是莫名其妙的被蚊虫叮了一口后就患上了奇怪的病症,发热脱水,死在了异国他乡。要不是后来我们找到了治疗的办法,恐怕真的不能活着回来见陛下了。” 看着桌上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大致地图,形状还很不完整,毕竟富瓦伯爵又不是专业人士会地理勘探跟科学绘图。陆楠跟自己的记忆对照了一下,发现富瓦伯爵带着人都走到如今南非的位置了。她不太清楚非洲有些什么物产资源,只记得南非盛产黄金钻石。其他的好像还有石油跟一些稀有金属矿物,可拿来也没任何用处。不然陆楠拼了老命也要去把库曼打穿,人家地底下就是一整个油库。她的时代里阿拉伯狗大户们为什么那么拽,不就是因为地底下的石油嘛。 比起石油,她最想要的是橡胶。问题在于橡胶树这种植物在她的记忆里原产在亚马孙森林,呵呵,摆在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横跨太平洋,要么穿越大西洋。就她手下那几条小破船,地中海里荡荡还行,其他的?赶紧洗洗睡吧。 不过富瓦伯爵好像没有发现,埃及跟这片新大陆其实连在一起,不走海路走陆路的话也能到达目的地。但那样一来需要穿越整个库曼的地盘,以及大片大片的沙漠,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明知航海技术还很落后陆楠依旧选择了海上路线。想到了同为四大文明古国的埃及,哪怕听说早就被库曼人攻陷,陆楠还是忍不住问了问详情。 富瓦伯爵显得很迷茫:“埃及?没听说过这个国家啊。您说的那个位置我没有过去,因为人手不够没有办法分散行动,我们选择的方向大概和您说的地方正好错过了吧。” 陆楠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她问到埃及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忽然想到了苏伊士运河。这条运河贯通了地中海跟红海,极大的缩短了通往非洲跟亚洲的海路。可惜也就想想,如此巨大的工程,以目前的科技跟生产力根本无法完成。就算科技水平能跟上,当初隋炀帝就是修运河修得亡国,陆楠可不敢在当今的局势下轻易尝试。 “不行,必须赶紧的想办法从唐国那边弄来更多的造船技术和工匠。以现在的路况走陆路太浪费时间,还很危险,海路虽然也很危险,相对而言快上很多。” 陆楠默默的琢磨着,想到之前派去唐国跟当地上层贵族王公接触后传回的信息。现在的唐国尽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还是衰落了。据说现在国内的政权把持在太监而非皇帝手里。这对当地的百姓是个不幸的事实,对陆楠却是个不错的机会。一般脑子正常的皇帝都不会轻易将国内的科学技术传授给外国人,但是太监大概没有这么多考虑。虽说历史上好太监很多,比如最有名的郑和,可大部分太监还是很爱钱的。 陆楠派去的人早就用大批珠宝收买了不少宫中的人,跟最有权势的那个太监身边心腹接上了头。那家伙倒是满口答应可以想办法把宫里造船和其他重要图纸偷出来,可是却开出了一个惊人的天价。陆楠一直在犹豫,但眼下是顾不了那么多了,改进造船航海技术迫在眉睫。她必须赶在其他国家还没有发展航海的时候抢先一步,这样算是她少数的优势之一了。 心里在思考却不妨碍她跟富瓦伯爵口头交流,陆楠一脸认真:“请您继续。” “哦,说到哪里了,对了,那片大陆上生活着不少野人,上帝呀,以前被抓回来的那些异教徒奴隶就够黑了,这些野人比他们黑上一万遍。除了眼白跟牙齿是白色,全身上下黑得跟什么一样。他们不管男男女女都是一头打卷的短发,居然连衣服都不穿,还喜欢在身上穿奇奇怪怪的洞。原本我们以为这些野人不可能有什么正式的国家,没想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 富瓦伯爵很是鄙夷,看得出他对那些黑漆漆的“野人”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厌恶。 “那些七零八散的小村子就不说了,里面最大的三个国家,用他们的语言,分别叫莫诺莫塔,库巴,刚果,而其中又以库巴的国王势力最大。一开始他们对我们很戒备,不过我们送了些吃喝的东西,他们就像傻瓜一样的把我们当朋友了。” 说到这里富瓦伯爵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显得有些兴奋。 “陛下,别看那些野人平时连衣服都不穿,身上披点皮毛跟叶子,可是他们却有大堆大堆的黄金!我们用一些玻璃器皿跟玻璃球跟他们换,他们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还一个个喜欢得跟什么一样。陛下,我曾经接受他们国王的邀请去过他们的王宫,里面满是黄金啊,这简直是上帝的恩赐。那些野人拿黄金又有什么用,他们只会脏兮兮的满地乱爬乱滚,跟没有脑子的畜生差不多,黄金在他们手里真是浪费,我们应该想办法把那些黄金全部夺过来才对!” 富瓦伯爵满是皱纹且苍老的脸都变得明亮起来,陆楠从他因为兴奋而张大的瞳孔里仿佛看到了黄金反射而出的金色光芒。一瞬间他显得那么的贪婪且丑陋,垂涎欲滴的模样让陆楠看了都觉得挺恶心的。她开始怀疑富瓦伯爵说的是否都是实话,之所以花去了那么多时间才回来,恐怕他起了独吞黄金的念头吧。要不是后面多半出了什么他无法控制的差错,又或者发现哪怕拥有那么多黄金攥在手里压根就花不出去,他只怕现在都还不肯回来呢。 但陆楠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当然,当然,您说得很对,我会想办法的。说说其他的情况吧。” 富瓦伯爵看着有些焦躁,脸色变来变去:“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陛下,那么多的黄金,遍地都是黄金……您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库巴的所谓国王阿克苏姆——哦,这个名字是我给他取的,他是个很年轻的野人,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他有一个黄金打造的王座呀陛下,一个不信奉天主的野人居然有个黄金打造的王座!” 看着他这幅样子,陆楠心想估计那王座太沉他没办法,不然富瓦伯爵肯定拼死也要把那玩意儿给偷走。 富瓦伯爵还在喋喋不休的鼓吹新大陆的富饶,在他的描述里那里简直是个河流里流淌着珍珠,树上结满宝石,而满地黄金跟砂砾一样随便捡的乐园。当然,他也没忘记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善良仁慈想要传播天主教义的好人。为了让那些不知不敬的野人念诵天主之名,他可是花费了好多力气,好几次都差点丧命。 这样的话陆楠也就随便听听,谁信谁傻。她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富瓦伯爵,这个人跟他祖上那些海盗一样既野蛮又贪婪。陆楠不相信他会这么善良的跟当地土著交流,怕不是下了船见到人家的黄金就顿时红着眼睛开始大肆劫掠抢夺了吧。反正那些维京海盗被陆楠抓起来吊死那么多依旧不改本性时不时来抢劫,陆楠觉得富瓦伯爵本质上跟那些海盗一样。 她甚至阴暗的认为,富瓦伯爵也许是场面搞得太大压制不住被当地人民的奋勇反抗给赶回来的。这么滔滔不绝的想要唆使她出兵,贪婪之余,应该也有报复的心情。 “陛下,我还抓了几个野人回来,虽然确实长得丑,但是身体强壮,被抽几顿后乖乖听话干活了。您不是曾经说过帝国的青壮年不够多吗,干脆派兵过去镇压那些不知好歹的野人,把他们全部抓回来充作奴隶。说到干活,他们可比牛马强多了,还不要钱。” 陆楠闻言不禁心中一凛,其实她早些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打算,但是见富瓦伯爵一副理所当然谈论家畜的口气,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恶心。这不是什么民族与国家的问题,而是作为人类的基本底线。想到自己的时代历史里那些充满罪恶的奴隶贸易,想到了被压榨剥削失去生命的斑斑血泪。她的祖国也曾经遭受过外来势力的侵略盘剥,同样有数不清的同胞被当做奴隶贩卖到异国他乡死无葬身之地,那些修建的铁轨下面不知埋葬了多少枉死的冤魂。她到底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就算她可以昧着良心出卖一切,有些事情依旧无法接受。 但是陆楠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富瓦伯爵会因为她的拒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吗?在他眼里那根本不是什么罪行,而是一条发财致富的捷径。不管陆楠答不答应,他都会想方设法自行达成目的。反正在陆楠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罪恶的三角奴隶贸易,借着传教的名义疯狂殖民。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居然提前了这么早。只能证明他们骨子里的贪婪与残忍根深蒂固,与生俱来。 她想了一会儿后,压低声音对富瓦伯爵说:“我觉得您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这是件大事,不可能单凭我一个人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准备完全。而且您也知道,那些领主是多么的贪婪,要是这件事不小心传出去,恐怕他们一个个都会疯狂的朝着新大陆跑,那里的黄金再多,也经受不住这么多人瓜分啊。” “——这倒也是。” 富瓦伯爵终于冷静了一点,认真思索一番后点点头,承认陆楠所言不假。 “有件事您还不知道,我已经派遣了人去跟唐国的当权者接触,很快就能弄回来更好的造船图纸跟工匠。到时候花费一些功夫把船改造好,岂不是更加妥当安全。反正黄金就放在那里,又不会长了翅膀自己飞掉。所以,伯爵,您为什么不趁这段时间好好休养身体,等到万事妥当,再秘密的前往新大陆。如今您刚刚才回来,肯定会引起多方的关注,我们要小心保守秘密啊。” 不管富瓦伯爵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他表面上看起来已经被陆楠说服了:“陛下考虑得很详细,是我太过焦急了。确实,现在的船还经不起长时间的海上航行,临走前带走的船,现在只剩下了四艘,其余几艘遇到暴风雨都不幸的遇难了,连着上面的人一起,唉,真是太悲惨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都能听到那些悲惨的哭喊声。愿上帝保佑那些不幸的灵魂,愿他们都早日安息。” 陆楠又和他继续谈论关于新大陆的种种,一直说到了晚上夜幕降临,还热情的跟富瓦伯爵一起吃了晚餐,最后用皇家的马车将他送出了宫门。 “我会为您专门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记得一定要把您的妻子儿女都带来,没记错的话您的小女儿年纪快十六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她引荐给其他人。” 陆楠笑容满面的亲自送到了大门处,富瓦伯爵沐浴着其他人羡慕惊异的视线,不禁踌躇满志,得意非凡:“是的,陛下,我从那边带回来不少东西,尤其是临行前您曾经嘱咐过要多多搜集当地的植物作物,我也不是很懂,能找到的都带上了。除了这些我还给您带了些当地动物的幼崽,您就权当是养着玩吧。” 陆楠连连道谢,跟他再三道别,一直目送着马车驶出宫门渐渐消失在了夜黑里,她才转身回房间。路上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心情非常好的样子。但是一进入房间背对着其他侍从侍女的时候,她脸上的微笑陡然消失,变得冰冷且杀气腾腾。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打算继续留着富瓦伯爵的性命了。这个人的心已经被养大,而且他多半不会服从陆楠的安排乖乖等着,陆楠不会允许他私下将新大陆的事情传出去。 借口要写一封信,陆楠打发了大多数的侍从和侍女,只留下了按照惯例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她默默的坐在烛台下把信写完,用火漆封好口后挥手示意右边的守卫过来。 “去找个可靠的人,连夜将这封信交给布拉曼特卿。” 守卫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虽然以陆楠现在的手段想要不知不觉弄死富瓦伯爵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她不想让不可靠的人卷进来。洛雷托肯定是不行的,密探们可不擅长杀人,至于格纳斯嘛,她才在这个男人面前伪装了一把宽容的君主,就不要去主动破坏人设了。因为今天闹出的动静肯定无法隐瞒,短时间里大部分视线都会集中在陆楠和富瓦伯爵身上。她不方便用自己的人,一定会招致怀疑。所以最近几年已经渐渐远离政治中心的骑士团团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布拉曼特已经基本不怎么过问骑士团的事情,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副团长负责。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却不愿意就此休息,安心养老。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保护安德烈这个继承人身上,像一只老去的猎犬那般寸步不离安德烈左右。陆楠敢把安德烈丢在宫里,又或者是放置在行宫,就是因为相信布拉曼特的忠诚与可靠。 为了防止泄密她没有在信里写得很详细,骑士团长多半会搞不清楚为何要密令自己去秘密处决富瓦伯爵。但是陆楠太了解这位老骑士了。他跟阿弗里不一样,阿弗里不会为了忠诚而越过自己的道德底线,但老骑士对于自己效忠了几十年的歌兰王室始终会心软。当然了,陆楠事后自然会好好向老骑士解释来龙去脉。然而此刻她只能命令老骑士去处理这件事了。 “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揉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额头,陆楠感到了一阵阵涌上的疲倦。但她还不能休息,忽然得到的全新情报意味着她又要开始修改自己的计划了。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啊。 “陛下,富瓦伯爵随行带着好几辆马车,现在全部送进宫里了,您要立刻查看送来的东西,还是休息之后明天再说?” 陆楠这才想起富瓦伯爵说过,更多的东西还留在港口的船上,需要时间慢慢运回来。他尽量把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都给带上了马车,打算先呈现给陆楠。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先去看看吧。哦,对了,当初跟随伯爵去的士兵,只要活着会来的,都给予嘉奖,好好安排,我会找个时间统一接见他们。” 陆楠叮嘱了一句,过来请示报告的书记官急忙点头记下。 想起富瓦伯爵说船只和人都损失过半,陆楠还不怎么信。损失肯定是有的,然而绝对不像富瓦伯爵说的那么严重。陆楠非常怀疑那些不幸身亡的士兵很多都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被富瓦伯爵灭了口。但是想到富瓦伯爵称新大陆疾病横行,不小心被蚊子咬一口都有可能换上致死的高热,陆楠再次感到了医学落后的悲哀。如今这条件下到处都是传染病流行病,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疫病。陆楠都不敢保证自己倘若到了新大陆会不会无法抵御当地的疾病。毕竟,她现在的身体可没有注射过任何疫苗。 “热带的疾病……想治疗的话无非就是各种抗生素了,呵呵,没戏。说到这类药最有名的当然是青霉素,我倒是知道当初青霉素是怎么发现的,问题在于现在我弄不出显微镜,更没有相关的知识和技术把青霉素成功提取分离出来啊。” 摇了摇头,陆楠低声自言自语:“果然学文科一点用都没有。” 第284章 觉得有点口渴,陆楠从水壶里倒了些事先准备好的凉白开,仔细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才一口气喝了下去。毫无任何味道的白水,在这个时代居然都能算奢侈的享受。因为虽然现在帝国已经开始普及打井的技术,很多地方也喝上了井水,却并不能保证每口井出的水水质都很好,不乏有带着强烈苦味儿和涩味的地下水。陆楠天天喝的水是千挑万选,从很远地方的一口水质很好的甜水井里运来了。为了给她专门运送水源,还单独抽调了一支卫队。 至于那些传说中藏在山里树林里的泉水溪水大概有吧,但即便是烧开了陆楠也不敢乱喝。她始终记得当年老妈讲述下乡时候同队知青喝了溪水最后患上血吸虫病的故事。相比而言还是地下水更安全。 现代的时候两块钱随便买的矿泉水纯净水,在这里的造价简直惊人。不过陆楠并不想为了营造节约勤俭的形象而委屈自己的健康,所以对此从来不提。至于为了烧开水而消耗的木柴……那也是一大笔开支。所以尽管陆楠一再倡导要烧开水再喝,除了贵族领主,大部分平民依然喝着生水,因为他们没法承受烧水的木柴。 可能会有人觉得木柴还不简单,树林里捡点树枝就是了。但实际情况里并不是什么木头都能拿来当柴烧,没有经过加工和干燥的木柴,只会冒出大量浓烟,熏得人死去活来。再说去砍树捡木柴难道不需要消耗劳动力吗?每年因为去森林捡木柴而死于野兽之口的孩子保守也得有几十个吧。一般人饭都要吃不起了,哪有什么精力去烧开水。 另外就是她天天都要用掉很多的蜡烛,居然也是高级奢侈品,因为现代的蜡烛是用石蜡做成的,如今的时代当然不可能有石蜡,所以只能用鲸油。一头鲸鱼的脂肪做出来的蜡烛大概也就够王宫使用几天,陆楠心想要是有动保组织,绝对会把她喷成筛子。哦,光是那一柜子的皮毛外套跟地上铺着的大块大块真皮地毯,她就可以瞬间以狩猎野生动物的罪名被抓起来判个死刑了。 就这样陆楠还觉得自己过得很马虎,非常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 生于九零年代的陆楠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到饥饿的恐怖,哪怕她已经全力去做了,每年最冷的时候被活活饿死的人依然大量存在。她曾经一度疑惑过这个时代又不存在避孕的措施,为什么人口就是上不去。直到第一次接到王城附近因为饥饿和寒冷死亡的婴儿以及小孩数字统计,她才明白并不是人们不生,而是生下来也大概率活不大。缺衣少食,各种疾病,战争,每一个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起码在陆楠的认知里,哪里听说过身边有被活活饿死的人。至于冬天被冻死在街边,真要是有,绝对会引发全国声讨一系列官员引咎下台。但在她的帝国里,一口气死几百人根本不算事儿。去年帝国上下粗略统计出冬天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去的人是两千六百左右,这还是不精确的估算。就这样陆楠都被当成圣主吹上天了。因为在前两任皇帝的统治下,这个数字至少要翻上三倍到五倍。遇到瘟疫和传染病,那更是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集体死光。所以不管领主们对陆楠私下有多少不满,就冲着这些政绩,他们也不敢公开说她坏话,只能在生孩子上下功夫。 陆楠觉得有时候自己就跟需要扶贫的老村长一样,天天发愁去哪里找更多的粮食来喂饱全村上下嗷嗷待哺的嘴。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邻村又疑似冒出一伙强盗虎视眈眈,真是叫人急得秃头。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禀报富瓦伯爵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了,放在王宫西侧的仓库前面等待陆楠检阅。陆楠带着人点燃火把一路走到了那个地方,老远就听到了动物的吼叫嘶喊,而且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凶猛的食肉动物。 “富瓦伯爵到底都带了些什么回来啊。” 陆楠有些绝望的想。 他带回来了一对猎豹,一对猩猩,几只鳄鱼,还有一对陆楠不认识但看着像狼的动物,一条巨大的蟒蛇,以及——一对长颈鹿。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活着带回来的,陆楠看着或被捆绑或被关在笼子里焦躁不安的动物们,彻底的无语了。 但是其他人却对这些生物啧啧称奇,特别是长颈鹿,虽然很高大却看起来很温顺,不像是一边那些又吼又叫的猛兽吓人。它们安静的半跪在地上,脖子上套着绳索,嘴里嚼着树叶,用一双巨大的眼睛看着窃窃私语十分好奇的众人。 “陛下,这是什么动物啊,好高,脖子那么长。” 几个侍女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大有想过去摸一摸的企图,陆楠头痛的按着了额角,原本养在王宫里的几只丹顶鹤就够麻烦了,还专门从唐国带了一对饲养它们的奴仆回来。现在又多了这么些动物,这是要打算开个动物园吗。 见陆楠脸色不妙,负责押送的士兵急忙说:“陛下,这些东西我们养过,并不是很麻烦,不会随便死掉的。” 陆楠心累的挥了挥手,示意把笼子都抬走,吵得她心烦。 “别养在王宫里,都运到狩猎行宫去吧,还能让安德烈看个新鲜。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让人随便接近。” 其他都算了,那对猎豹她还是觉得蛮可爱的。然而它们看起来很凶狠,龇着牙发出恐吓的叫声,陆楠没兴趣当饲养员。那个士兵见陆楠多看了猎豹几眼,急忙讨好的说:“这是一公一母,大的不好养,以后有了小崽子,一定送过来给陛下养着玩儿。” 至于蟒蛇什么的,陆楠看都不敢多看,那么粗的一条巨蛇,光是瞟一眼她都快冒鸡皮疙瘩了。 有了这么个开场,陆楠对富瓦伯爵的战利品完全没有抱什么希望,觉得他大概会弄些没用的花花草草。没想到临行前的交代富瓦伯爵居然做得还可以。除了那些嗷嗷叫的动物,他还带了很多植物树木以及种子。每颗树木植物都按照陆楠教的方法连着根和土一起挖出来,用沾湿了水的麻绳一圈一圈缠住,所以很多植物看起来焉达达的,却还不至于干死。 陆楠仔细的一棵一棵辨认,里面最高大的树木她不陌生,是棕榈树。尽管很多人都以为棕榈树只是用来观赏装饰,但陆楠以为曾经买过棕榈油,所以知道这种树木的果实可以榨油,是一种非常好的经济作物。 除此之外另外几颗比较矮一点的树陆楠也认得,那是可可树。如果可以顺利种活,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起码可以挽救一下陆楠吃得快吐的鸡蛋布丁,改良成巧克力布丁。到时候做点巧克力可可热饮什么的,也是一种很好的贸易商品嘛。 只是这两种植物陆楠就喜笑颜开了,没想到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几种她认识的作物,分别是玉米,高粱,以及棉花。这就是真的万万没想到了,陆楠一直想要寻找棉花来代替现在通行的麻布,她本以为唐国肯定有,结果居然硬是没找到。棉花是从非洲传过来的吗,陆楠不清楚,但这不妨碍她对找到棉花的喜悦。好好种植的话,也许还能反过来出口给唐国呢。 至于玉米和高粱也是好东西,不仅产量不错,从作物到杆子都有用,陆楠终于可以不用苦苦跟移植水稻较劲,高粱也能用来酿酒。玉米不必说,正常现代人都认识,而高粱就要感谢曾经那部叫做《红高粱》的电影,虽然外形有点不一样,陆楠还是凭借记忆认出了高粱。 然后还有一些陆楠不认识的作物,比如看着还挺好看,小片的绿叶结着红色果实的植物,陆楠摘了一颗果子闻了闻,也没认出是什么玩意儿。还是押送的士兵主动解说:“陛下,我们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但是当地人很喜欢把他们放在嘴里嚼,说是能让人感到精神。” 陆楠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了远古依稀的记忆——这不会是咖啡豆吧?好像曾经在某个连锁咖啡厅见过类似的图片,咖啡豆没有烘焙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样子。好东西好东西。 而另一种满是泥土看起来又像是山药又像是拉长版本的地瓜,陆楠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据说可以吃,味道不错,而且很好种植,不需要浇很多水也能活。产量可以,而且很管饱。 “很好,好好保管,找经验丰富的人试着栽培,如果能成功存活并且大力普及,就是有功之臣,我会给予最高的奖励。” 陆楠当机立断的说,听这描述跟地瓜倒是蛮像的。正好现在的帝国就是缺少这种类型的主食,水稻虽好,碍于环境不好推广,而且种植起来太麻烦。天气原因蔬菜水果的种类很少,产量也不高,高粱和玉米都是粗粮,多吃能防止和治愈现在大多数人有的脚气病跟夜盲症,还有很多种新鲜的吃法,能成功种活的话,陆楠就不用每天苦逼的啃硬面包,而是可以吃吃玉米饼高粱饭了。 剩下的还有不少陆楠不知道的花花草草,但是仅仅是找到了以上几种,陆楠就跟捡了钱包一样乐得合不上嘴了。因此那些被富瓦伯爵当做重头戏,一箱一箱的黄金饰品雕像,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于此刻她而言,能喂饱老百姓和实现可持续发展改善生活的农作物,可比那些黄金宝贝多了。 好歹也推广研究了那么几年的农业种植,还从唐国悄悄的学了些种地的技术,陆楠倒是不担心没人负责试验种植的事情。如果不小心养死了也不要紧,大不了又去新大陆弄就行了。 她认认真真的检查着那些作物树木,随行的侍从侍女们却大多数把视线集中在了那些箱子里的黄金饰品跟其他手工艺品上。那些手环项链虽然看着做工不及帝国出品的精美,但挡不住人壕啊,那么大那么重沉甸甸的黄金,闪耀得足以晃花任何人的眼睛。在陆楠的时代很多人不喜欢黄金,觉得土,那他们一定没见过这种一个项圈起码就有半斤重的黄金饰品。不但不土,简直到处都散发着富贵的气息。 饶是陆楠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高粱玉米给吸引了,平时见过的金银珠宝也不在少数,不经意瞄了一眼,还是被那豪气的满箱黄金给震了一下。她心想怪不得富瓦伯爵说起来都要流口水了,大概人类的天性里对黄金这种东西多少都有点占有的本能吧。她都想把这几箱黄金倒一地,然后躺在里面打滚,享受一把龙的快乐。 ……等等,你别说,还真的可以。 咳嗽一声,压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陆楠示意士兵们把箱子关好打上火漆印记后抬进仓库保管起来。箱子其实不是很大,但两个士兵都很费劲才抬动,可想而知有多么沉重。陆楠心里冷笑了几声,富瓦伯爵果然没安好心,故意把箱子打开让很多人看到金灿灿的黄金。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关好箱盖低调的送进来吗。而且在这背后,也不知道他个人到底捞了多少,反正陆楠是绝对不信他那么大公无私所有财宝都上交国家的。 有种跃跃欲试想去抄家的冲动,怎么办。 第285章 富瓦伯爵的归来给王都带来的全新的动向,甚至一时间盖过了刚刚才举行的御前会议。陆楠在这次的会议上正式宣布并且以微弱投票优势强制通过的新的贵族封号等级法案。本来预备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她小心谨慎的做好了各种准备,结果贵族们居然就这么接受了,虽然很多人一副阴沉脸。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很早之前就提上议案反复谈论过,人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况且实际上陆楠并没有触及太多贵族的基本利益,只是有些领主可能会不高兴。毕竟,管辖之下的伯爵男爵忽然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了侯爵公爵,对他们来说是种潜在的威胁。 但前不久才发生过贵族抱团企图另立新皇却发现旧皇没死的乌龙剧,再加上枢密院以及上议院的大多数都站在陆楠这边,很多对此抱着强烈反对的贵族也无可奈何,只能满怀怨恨的接受失败。陆楠借此机会可以重新将整个贵族上层洗牌,打乱原来的势力划分,趁机拉拢分化更多的人投向自己这边,实在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即便是招致了大量怨恨她也觉得很值得。 而且她还想等过个一两年议论渐渐平息后,将近几年来帝国扩张新打下的一些领土,以册封的名义分给一些没有贵族头衔的人试试水。头衔不必太高,男爵就可以,而那些土地都是从部落那里夺来的,没什么油水可言,还饱受异教徒骚扰,三天两头的不安静,想必那些大贵族们也不会将这些残渣放在眼里。 陆楠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她意识到按照眼下的局势,除非自己强力作死,皇位十分稳妥,她要开始限制枢密院的权力了。但是做得太明显了又显得很不厚道,而且还会引起大臣们的不满,所以她有必要引入新的势力。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能比赐予人土地和贵族头衔更能拉拢人心呢。而且通过这种方法拉拢来的心腹,只能永远被束缚在陆楠的手里,用起来也更放心。 陆楠在这边大刀阔斧的改革,可是贵族们谈论得最热烈的却不是这个,近段时间王都刮起了一股“新大陆”的热潮,上至贵族王公,下至平民百姓,一个个都在热烈的谈论关于新大陆以及遍地黄金的传说。而富瓦伯爵送进王宫里的机箱黄金更是被夸大了无数倍,最后演变成他拉回了一座金子铸造的房子这般荒谬的传言。要不是碍于陆楠是女皇,恐怕早就被无数蜂拥而至的贵族们冲进来逼着她把黄金展示给大伙看看了。搞不好还要起哄见者有份什么的。 所以陆楠做了半天防备和预案,结果王都内外平静无事,贵族们心怀怨恨者有,却没人在她面前表露,即便是最桀骜不驯喜欢暗地里说怪话的几个领主都对她笑脸相迎。几百年没主动进宫的查理德里斯居然自从出嫁后第一次不请自来,绕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询问近期可有对新大陆大肆动兵的打算。 “您知道,公爵他一贯是非常忠于皇室的,要是能为您效劳,那真是无比的荣幸。” 她带着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热情笑容虚假的说着,陆楠只是装傻假装没听懂。曾经查理德里斯也是个长相俊俏身材苗条的少女,这才嫁出去几年啊,就火速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妇人,身上仅有的一点点灵气也被消耗光了。她嫁给孔代公爵三年不到,却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目前还怀着第四个,从陆楠的角度出发,这简直是不要命了。 可查理德里斯好像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更是把自己曾经强烈反对这桩婚事的历史忘得一干二净,几乎毫无主见,就是孔代公爵的应声虫。最开始陆楠还明着暗着提醒过她好几次,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及缔结这件婚事的目的。但现在看来,她早就被孔代公爵的迷魂汤灌得忘了自己是谁,真的宛如一个标准贤妻良母般为孔代公爵谋划起来。 这要是放在东方的古代,她这么做无可厚非,因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在这里陆楠把她嫁给孔代公爵难道仅仅是指望着她去给孔代公爵当个称职的好老婆跟生育机器吗?什么刺探情报陆楠都不指望了,缓和关系压制孔代公爵野心这一点是理应的责任吧。不过显然查理德里斯不是这么想的。尽管她自认为自己过得不错,却没有因此原谅陆楠,一直将她视为仇敌,私下说过不少难听的话,都被派去监视的人一五一十的传到了陆楠耳朵里。 陆楠觉得真是十分的可笑,所以她也懒得管查理德里斯了。 如今她居然愿意为了孔代公爵按捺着满心的怨恨进宫来对自己献殷勤,陆楠真不知道是否应该感叹一下“爱情”的魔力。 见陆楠迟迟不肯上套,查理德里斯到底急了。也许她觉得现在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受制于人的小可怜公主,而是有底气有靠山的大领主夫人,说来说去,语言神态间竟然有了些质问的意思。 “陛下,这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呢。我们都知道,富瓦伯爵可是从新大陆拉了一座金山回来,您一个人就想全部吞下,这胃口是不是太好了点。是,没错,您是帝国的主人,但也别忘了其他人。您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不要阻碍别人发财啊。” 因为太蠢了陆楠连气都不想生,因为纯属浪费时间,她很怀疑查理德里斯变得这么蠢,就是孔代公爵故意养出来的。如今孔代公爵在贵族圈子里可是鼎鼎有名的好丈夫好男人,对查理德里斯温柔体贴,不断的让她怀孕生孩子,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据说面对她的要求,孔代公爵一次都没有拒绝过,让其他贵妇人羡慕不已。 羡慕?看着一脸执拗自以为是的查理德里斯,陆楠只觉得她像个笑话。孔代公爵但凡对她有一点真感情,就不会看着她一点一点变蠢,还养出了一身臭毛病。虽然人人都说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男人愿意把自己宠成小公主,查理德里斯这样的公主……还是算了吧。 她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的问:“查理,这些话是谁让你来问的?孔代公爵吗?” 还好查理德里斯没有蠢到这样的境界,知道应该掩饰一下。但她这几年过得太顺风顺水,加上天天被人吹捧,早就习惯了想说什么说什么,一时之间连撒个谎都撒不圆,结结巴巴的说:“是啊,不不不,我是说不是,是我自己想问的,公爵怎么可能会主动问这些呢,他一向都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陆楠似笑非笑的说:“那可真是奇怪了,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天天只忙着怀孕生孩子吗,我很怀疑你是否知道所谓新大陆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样的你也会主动来询问相关的事情,确实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查理德里斯顿时就恼羞成怒了,她先是涨红了脸,随即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陆楠话语中的什么破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那倒是,比起您来,我确实很忙,家里三个孩子都离不开我——” 她骄傲的昂起下巴对陆楠投来混合着鄙视和怜悯的一瞥,伸出一只手小心的摸了摸高耸的肚子。 “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家伙呢,大家都说肯定是个儿子。” 言下之意无非是在讽刺陆楠居然只生了一个儿子,后面连着没了两个孩子。陆楠觉得此刻她心里肯定在想,女皇又怎么样,生孩子上还不是输了。 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早就不止一次的发生过,陆楠已经无数次被各种夫人小姐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同情和讥笑过,心如止水。说来真的可笑,男人们在她面前还知道掩饰一二,不管私下怎么恶毒的议论,起码面子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没人敢当着她嘲讽这方面的话题。倒是同为女性的女人们,一个个优越感都要满得溢出来了,表面叹息悲伤,实则得意又炫耀,陆楠觉得这真的十分可笑。她们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找点满足感了,也不知道生几个孩子有什么可洋洋得意的。 不想再浪费时间跟查理德里斯瞎扯,陆楠觉得自己居然以为可以从她口里套点消息出来简直是吃错了药,便叫人拿了两个富瓦伯爵带回来的大金镯子塞给她,把她给打发走了。 送走了这位侄女陆楠只觉得一阵心累,瘫在椅子里直摇头,真不想承认这么傻的女人居然在身体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她觉得好丢人。 全程在一边伺候的埃米尔伯爵夫人见她心情不妙,凑趣的过来给她捏肩膀,柔声细语的说:“陛下,我觉得公主殿下这几年越来越糊涂了,这几天大家都在观望风向,只有她傻乎乎的先跳出来当了个探路的笨蛋。” 陆楠被她按得全身舒坦,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谁叫她嫁了个少有的好丈夫呢,不是都说孔代公爵宠爱她嘛,这就是宠爱的结果了。” 埃米尔夫人附和着她的话题说:“谁知道呢,天天都说孔代公爵对她多好多好,可是却从来不约束她的行为,放任她在外面胡说八道。不小心得罪了谁,私下也不愿意跟妻子好好说清楚,让她去道歉,只是自己出面当个好人,黑锅都被公主给背了。现在大家都觉得孔代公爵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只是娶了个喜欢惹事的妻子。偏偏这个妻子还是您的侄女,当初的婚事更是您大力促成的,这——” “好了,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陆楠撇了撇嘴,就孔代公爵那几下粗劣的把戏,在她这个饱受各种宫斗宅斗洗礼的穿越者眼中,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只不过她抱着钓鱼的心态,没有去管而已。虽然骗子确实都卑鄙有罪,可是看不透骗子的把戏自己上当……蠢货就该比别人过得艰难。 埃米尔夫人立刻停下了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心的说:“但是陛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就差说王宫的墙壁都是金子打造的了。很多人都跟疯了似的,仅凭几句流言就深信新大陆上全是发财的机会,到处筹钱造船想要出海去挖金,您真的不想管管吗。” 陆楠没吭声,她怎么可能不管,只是她还在等待一个结果,等待着关于某人死亡的消息传来。 第286章 越来越多的人向陆楠请求上书,找来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仿佛一夜之间消除了所有的隔阂和偏见,众志成城的要求她以女皇的名义集结船队向新大陆正式进军。就连教廷都没忍住,妄想插上一脚,派出了大主教日夜兼程来到王都,跟陆楠扯了一下午的教义,反正就是说无法坐视不理如此广大的土地上看不到对天父的信仰,教会愿意配合陆楠出钱出力,一定要尽快让天主的教诲在那片大陆上流传开来,拯救那些因为不信仰天主而即将落入地狱的可怜灵魂。 尽管教廷向来都是打着这样的招牌出兵干涉别国内政,侵吞他人的合法财产,陆楠依旧还是感到了一阵阵的厌恶。她心想自己原本所在的时空里,当殖民者残忍的抢夺血洗那些原住民的时候,是不是也打着这光明正大的招牌,以上帝之名干下了无数罄竹难书的勾当。当然啦,有很多人至今还在为这些侵略者洗白,说他们也促进了当地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科学技术,甚至还有人跪求被殖民,觉得当个二等公民甚至奴隶很光荣,真情实感的不想做人而想做别人家的狗。由于说得振振有词,不少人居然还觉得这种人说得很有道理。 但现在站在统治者的角度,陆楠可以准确无误的说,什么传播教义帮助发展,都是不存在的,也许会有那么几个虔诚的信徒是真的想要传达天主的仁爱,希望世界和平吧。总体而言,就是打着传教的幌子去掠夺当地资源人口而已。只听听富瓦伯爵的说辞,就知道他们对新大陆的黑人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压根就不把这些人当人看,仅仅只是一群牲畜和可以贩卖的商品。所以能期待他们跟说得那么好听一样的对待原住民吗。 资源确实是陆楠想要的东西,不然她也不会大费周章花了那么多钱去开启新的航路,可是贩卖人口这种事情陆楠可不想做。她才不管历史发展如何如何,反正只要她还是帝国的皇帝,就决不允许出现这种罪恶的勾当。然而那些贪婪的贵族和领主们真的会乖乖遵循她制定的规则吗,一旦给予准许,让他们蜂拥而至,势必提前开始那血腥残酷的奴隶贸易。而且,这些领主们挖掘出了好处难道会乖乖上缴给陆楠?陆楠辛辛苦苦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开辟了通往新大陆的航路,到头来好处都被别人给占据了。领主们吃饱之后才不会感谢她的功劳,他们只会更加不服管教罢了。 所以新大陆的一切陆楠都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不允许任何人企图瓜分。这在未来大航海时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眼下却并不难。因为长期航海的两个必要条件都掌握在陆楠手里。没有坚固的船只以及指示方向的指南针,想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自行在新大陆和西方世界往返,简直是做梦。 唐国倒是有指南针,但那些贵族估计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黄金珠宝瓷器香料和丝绸上,就没几个脑子清醒的想过学习一下唐国的科学技术。说来也十分的可笑,唐国的人自诩天朝上国,看不起他们这些西方世界的落后蛮子。而西方世界的人又坐井观天,不分青红皂白将其他人全部打为异教徒,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偷去抢,如同小偷强盗那样不劳而获。起码站在现在的角度,陆楠还真不觉得这些上帝的信徒有什么高贵优雅的。 要不是唐国实在是太遥远,大多数领主连基本的地图都看不懂,他们大概早就开始嚷嚷要出兵去唐国洗劫一圈了吧。每次商队带回大量的东方货物时,就有贵族领主在陆楠面前感叹,感叹太远了抢劫不到。哦,当然表面上不可能这么直白,而是含蓄的说想要去传播天主的教义,就像是几十年前教廷最辉煌的时刻那样,对库曼以及周边部落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圣战,凡是活着回来的人无不抢劫得盆满钵满。 教廷大概就是因为曾经吃过甜头,所以总是念念不忘圣战的荣耀,每年都有人跳出来声嘶力竭的大喊要再一次发动圣战,弘扬天主的光辉。他们是真的这么以为吗?不,还不是垂涎着那些财富,想要再去成功的当一回强盗而已。 所以这一阵子外面叫嚣要对新大陆发动圣战的呼声日益高涨,教廷再一次动了心,从各种角度对陆楠展开的游说。只不过陆楠一律不予理睬,教廷想打,那就自己组织军队船队打去呗,她不拦着。但是妄想挑动她出面,借着帝国的军队和船只去捞好处,陆楠才没那么傻。 “切,连加封我为圣徒这种条件都开出来了,看来教廷是真的红了眼。我就奇怪了,他们不过也就是听了些传闻,为什么就那么深信不疑,觉得只要去了新大陆就一定能发财呢。他们没想过失败的可能吗?” 看完了教廷这段时间送来的第五封信,陆楠没好气的直接放蜡烛上烧了,信都懒得回。不过说到上当受骗,时间过去一千多年到了她的时代,每年还不是有无数人轻易的上当受骗,动不动就有骗子空手套白狼卷走几十几百万什么的报道。只能说人性中的贪婪真的很可怕,一叶障目,魔障于心,大概便是描述的如此场景吧。一大群在这个时代算是占据着最上层优质资源的人,单凭着一些传言,几箱黄金,就能对描绘出来的空想画卷深信不疑,几乎没考虑过受骗的可能性。 “多亏我不是骗子而是你们的皇帝,不然来个局中局,空手套白狼卷一票就跑,看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陆楠暗自吐槽了几句,忽然觉得这倒是一条不错的发财之道。这里的人还没见过那么多套路,恐怕一骗一个准。 骑士团团长那边暂时还没传来动静,富瓦伯爵精神十足的满王都溜达,天天参加不完的宴会。陆楠已经再三告诫他谨言慎行,却依旧无法堵上他那张吹得天花乱坠的嘴。他的这种行为,足以打消陆楠对他的最后一丝怜悯。可能布拉曼特迟迟不动手是考虑到局势,富瓦伯爵正处于风口浪尖,忽然暴毙而亡,肯定会引来一大波猜疑跟流言。 陆楠却不想顾忌那么多,她受够了富瓦伯爵对于黄金的渴望,也受够了那些被他蛊惑跑来纠缠的贵族。被人知道是她主使的也无所谓,她就是想用富瓦伯爵的死给这些做白日梦的人敲响警钟。一大堆麻烦还没解决,库曼人就在帝国的鼻子底下,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去琢磨这种事情。 处理完了当天的事务,陆楠只觉得腰酸背痛,站起来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服侍她的侍女见状赶紧出门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从厨房端来了一大碗糖水煮荷包蛋。 “恶!” 这段时间吃这玩意儿陆楠都快吃吐了,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犯恶心。她倒是想吃点其他的呢,可是富瓦伯爵带回来的那些植物就那么点,还要分下去试种栽培,想更新一下菜单怕是要在等个几年了。她叹了口气,捏着鼻子强行把那碗粘糊糊的东西给吃下,随后便一直用手帕捂着嘴,免得不小心吐出来。 “陛下,这里有件事——抱歉。” 趁着门打开外面值班的书记官拿着一叠文件大步走了进来,见陆楠一脸发青的躺在躺椅上,急忙弯腰鞠躬,想要退出去。 “不用,我没事,只是有点恶心,什么事情。” “这里是已经写好的一些回信,您检查一下签好名就可以发出去了。” 书记官把一叠信纸放在陆楠的书桌上。 “另外地牢的看守过来禀报,说前一段时间您丢进去关押的那个唐国商人天天又叫又喊,说是有重要的消息想要当面向您回报。最近两天居然开始绝食了,看守怕他真的不小心死掉,想请您给予明确的指示。” “哦,他啊。” 陆楠这几天都忙着处理其他事情,尤其是如何顺利栽种那些新带回来的作物,把这位宋云舒忘了个精光。她没觉得这个人能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不过考虑到那一点点老乡情,以及到底宋家还是为帝国尽心尽力的付出过几年,决定给予他几分钟的时间。 “行吧,把他带到最外面的房间,我听听他想说什么。” 书记官领命而去,很快就把人带来。陆楠慢吞吞的走到上风处坐下,还是不免闻到一股股难闻的汗臭和其他臭气。这位之前还很自以为是的唐国商人现在已经彻底萎靡不振,两边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头发和胡子乱成一团,整个人都惊惶不安,稍有一点响动就吓得直发抖。 陆楠不禁想起了他的父亲宋青,那确实是个人物,很有处变不惊的风采,从他身上陆楠看到了那种书里提到过的君子之风,一度她甚至都想招揽这个人进入宫廷为自己办事。可惜宋青无心参与政治,而且也拒绝改信天主教,陆楠只好遗憾的放他回了故乡。 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她默默的感叹,宋家这位大公子估计还是生活得太好了,看着还挺像回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显出了原形。 “陛下,陛下!” 见到她出来,宋云舒的眼泪喷涌而出,在他肮脏不堪的脸颊上冲出了两道小小的泥沟,他看样子很想过来抱住陆楠的脚,可是周围的守卫都盯着他,导致他不敢,只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还有力气哭,看来也没怎么饿着嘛。” 陆楠一句话就吓得他立刻收住了眼泪,这位大公子不说锦衣玉食,从小也是挺娇生惯养的。虽然成年后就一直在外面跑商,但宋家那么多仆役护卫又怎么可能让这宝贝的继承人真的累着,所以实际上这位大公子除了爬山涉水之外真的没遇到过什么危险。这次牢狱之灾怼他而言简直是人生最大的磨难,吓破了他的胆子,再也不敢在陆楠面前摆“天朝上国”的谱儿了。 “我说,我都说,只要您肯饶了我!” 极度惊吓之下,宋云舒连母语都冒了出来,烂七八糟母语夹着帝国语口齿不清的喊道。 “伊尔汗人和我们宋家做过买卖,我知道他们的很多事情,我见过他们部落里的很多人,其中就有那个部落头领的儿子!他们想买很多东西,还想通过我们获得东方跟西方许多地方的情报地图——啊,对了,那个头领的儿子还承诺过,如果我愿意帮他们带路,等到他们打过来的时候,一定会给我好处——” 陆楠原本心不在焉的听着,到这里她不禁坐直了身体,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宋玉书。 “当时是怎样的场景,你们都说了什么,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说清楚!” 第287章 被她这么一吓唬,宋云舒哆嗦得差点尿了,立刻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吐了个干净。 陆楠这才知道,原来宋家早就跟伊尔汗人有过接触,私底下做生意都做了好几年了。 “一开始父亲也不想,可是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税那么重,到处都是强盗,根本没法种地,好不容易跑商赚了点家底想要开个店,也被县上的官吏三天两头的用各种借口讨要好处……伊尔汗人只要杂物铁器和盐……价格开得也高……父亲他才……” 宋云舒抖抖索索的说,搞了半天宋家当初开掘的第一桶金就是从伊尔汗人那里得到的。当初听说宋家是靠着贩卖马匹发家致富,陆楠还想过要收揽他们给自己养马,开了很多好处他们就是不肯答应,原来如此。敢情他们的马都是从伊尔汗人手里弄来的。陆楠感到很恼火,她早该想到,商人为了利益什么都敢做,走私点货物算什么。 “那你肯定跟这些人私下接触得不少咯,说说他们的首领吧。” 宋云舒狼狈的擦了把鼻涕:“我没见过他们的首领,所有的事务交接都是和他的小儿子进行的。据说伊尔汗人的首领为了征服草原上的所有部落,杀了很多人,一旦遇到不肯投降拼死抵抗的部落,被打下来后会放任他的骑兵进行大屠杀,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他像豺狼一般凶狠,狐狸一般狡猾,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军队,因为他知道外面很多人都想要自己的命。” “听说他曾经为了娶其他部落首领的女儿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有这回事吗?” 宋玉书惊愕的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陆楠,似乎很诧异她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由于他的行为太过无礼,被一边的守卫直接一棒抽在脸上,打得他差点扑倒在地。这下他知道老实的低下头不敢乱看了。 “似乎、似乎是有这么回事,我听那个部落王子的手下悄悄议论过。但是他并没有真的杀掉自己的妻子跟孩子,而是找来了尸体冒充身份,偷偷把人都藏了起来。等到他消灭了原来最强大的那支部落后,就杀掉了后娶的妻子,把原来的妻子跟孩子接了回来。说来也真的很奇怪,他杀掉了那个部落的公主,却没有杀她生下来的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似乎一点都不怨恨父亲,对他忠心耿耿……他的军队在草原上所向无敌,除了足够凶悍,有九个能征善战的儿子带兵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陆楠听得心里憋气,她一个儿子都养得半死不活,对方随随便便就养了九个能打的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么,他这么多儿子,相处得好吗?” 按照一般传统,再伟大的首领,只要孩子太多,肯定会为了争权夺利打起来,越是实力强大撕扯得越凶。陆楠还挺期待他们窝里斗直接把自己玩死。可是宋云舒摇了摇头。 “我觉得,恐怕不会,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会。我跟他的小儿子打过好几次交道,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父亲又是畏惧,又是崇拜。陛下,那些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伊尔汗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只服从强者,就像是一群狼那样畏惧着头狼。听说一年多前他基本征服了整个草原的北方,称呼自己为太阳王,那时候他应该还不到四十吧。” 也就是说,指望他短时间内自行去世恐怕不太可能。陆楠没见过伊尔汗人,但是她见过距离很近另一块部落领地里的塔塔人,一个个健壮得像头牛似的,被砍得浑身是血还能肆无忌惮的继续骑着马战斗。陆楠觉得伊尔汗人应该不会比塔塔人弱多少。 “你们一直知道东方的草原有一支如此凶残的游牧部落崛起,却从没有想过主动说出来,还私下跟他们交易,为他们提供需要的物品……宋云舒,你们宋家可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一想到在自己忙着对付库曼教廷,以及无休无止跟国内的贵族领主斗来斗去的时候,在无法涉足的地方有新的威胁出现,陆楠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没办法,因为隔得太远了,库曼人可能知道,但他们当然不会眼巴巴跑来警告。但宋家一边仗着帝国捞取了不少好处,一边又跟伊尔汗人勾勾搭搭。听宋云舒的说法,他是知道伊尔汗人要对外发动大规模征服战的,竟然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亏得陆楠现在不是唐国人,否则她真想理直气壮的骂一声卖国贼。 宋家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陛下!陛下!这……这从何说起啊?” 宋云舒一脸慌张,结结巴巴的辩解着。 “伊尔汗人的地盘距离帝国太远了,就算他们想要扩张地盘,不管怎么打,也触及不到帝国这边来。而且他们不是正在对付库曼吗,如果库曼被伊尔汗人打败,对帝国而言,岂不是一件美事——” “愚蠢!” 陆楠原本还没那么气,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杯子,也不管是不是昂贵的瓷器,劈手就砸到了宋云舒的头上,将他砸得血流满面。 “亏你常年在东西两边奔走,却连基本的眼光都没有。商人就只是商人,为了赚钱,什么都不管。” 她不想继续和这个人说下去了,她觉得宋家之所以不说出这件事,恐怕还有从中捞好处的打算。当初她愿意扶植宋家,是因为抱着那份朦胧的老乡情谊,看在同为中国人的情分上。可人家却不一定这么想,搞不好把她当成个撸羊毛的冤大头呢。如果伊尔汗人发动了大规模的袭击,东西两方的商路一定会受到严重影响。届时帝国的商队不好行走,两边逢源的宋家不一定有这样的危险。世人都知道,战争财是最好发的,后世的美国不就是靠着这个才起家的吗。 “来人,把他拖下去,严加审问,一定要把关于伊尔汗以及这几年宋家跟他们私下勾连的事情问清楚。” 她直接叫护卫们将宋云舒带走,随即立刻写了一道手令让书记官交给负责王城警备的卫队长,马上扣押宋家滞留在帝国的所有人员连同随从,同时清查宋家在帝国境内置办的一切产业。之前她还没想到那么多,所以并不在意宋家在帝国的活动,还觉得跟帝国牵扯越深,他们为了利益就会对帝国越忠诚。但忽然爆出这种事情,陆楠不敢再信任宋家以及商队里其他非帝国的人员了。考虑到自己派遣探子眼线的一贯手法,她很怀疑现在宋家的人员里就有伊尔汗人的探子。 也许宋云舒说的是实话,实际上当初宋朝的人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看不起在边境放马牧羊的蛮子会直入中原,让所有汉人沦为奴隶跟下等人,建立起了他们的政权。所以宋家才会肆无忌惮的跟伊尔汗人做买卖。如此一想,搞不好现在唐国都已经很危险了,论距离的话,伊尔汗人的地盘可跟他们更近。原本唐国就有很多来自西域和其他地方的异族商人,加上才经历了大规模的全国叛乱,国力衰弱。如果伊尔汗人统一了草原,对唐国发动战争,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打过。 “这样的话,帝国就跟着危险了啊……别说是唐国了,就是现在的西域,一旦被伊尔汗人卷入战争,瞬间就会局势大乱。伊尔汗人占据的地盘越多,他们的实力就会越强……就算开始长时间的消耗战,有了西域诸国甚至唐国作为大后方,帝国绝对耗不起。” 陆楠心神不宁的在书房走来走去,如果之前她还只是担心的话,现在是真的有点慌了。不为其他,就为了宋云舒说出来的东西。伊尔汗部落的首领有那么多儿子,还一个个都正当壮年。作为一个君主,陆楠深知想要缓和矛盾阻止内部消耗,最好的方法就是发动对外战争,将一切矛盾都转嫁到扩张上,她就是这么对付那些不太听话的领主的。这几年来帝国不断对着周边的部落发动小规模的战争,一来是为了消耗那些领主的势力,二来也是为了转移贵族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忙着抢夺新打下的地盘,不要抱团起来跟陆楠对抗。 况且按照伊尔汗人的行事风格,他们也不用担心征服一个地方后要大量派兵驻守,到了后期手中兵力越来越少的问题。因为他们这种游牧部落从不考虑建设,只想着掠夺和毁灭,抢光当地所有的资源财富,焚烧一切建筑物,杀光当地的男人,抢走妇女和孩子回去当奴隶。这样一来哪怕不留多少兵,当地也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力量了。 这样的话届时就算是陆楠派军队赶走当地的伊尔汗人,还要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分兵留驻,防止伊尔汗人卷土重来。这个时代的战争可不讲什么国际公约人道主义,除非她也能像伊尔汗人一般残酷无情,要是真的打起来,有底线的对上没底线的,陆楠还不知道伊尔汗人的具体情况,真不好说有几分战胜的可能。 “不,不能慌张,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想,不一定伊尔汗人会那么做。我要等洛雷托带回更多的消息再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她自我安慰的想,但是内心的声音却在发出警告,按照目前得知的伊尔汗人的情报,她不信他们的首领没有野心,妄图挥军西进,不然的话,他去攻打库曼做什么呢。一旦库曼被打穿,下一个就轮到帝国了。 “不,我不能让战争发生在帝国本土,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哪怕是打,也要将战争拒之国门以外。” 思考着种种应对策略的陆楠无意识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墙壁上的那副巨大地图上,她盯着代表库曼的那块被标记生了红色的区域,看了很久很久。 第288章 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和目标,陆楠却不可能单凭仅仅一个人的单方面说辞来决定帝国未来的发展路线,她还需要更多更确切的消息,最好是洛雷托那里得到的近距离情报。所以虽然满心的焦躁,陆楠却没有擅自主张,而是耐着性子等待洛雷托方面传回消息。 不过她也没有坐着干等,尽可能的展开了目前可以的行动。她冻结了宋家在帝国境内的一切产业和活动,抓捕了大量与宋家相关的商人和其他人士。这件事她交给了路德维希,要他不惜一切从这些人口中掏出所有的信息。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的吓了一跳,短短的六年多时间,宋家居然已经将自己的触角深入到了帝国不少要害部门。比如说好几个大家族大领主都跟宋家有私下的来往,接受过他们很多昂贵的礼物。除了正常的跟随商队展开商业活动,宋家把一系列商铺都开到了王都和其他领地,售卖各种香料丝绸以及瓷器这些西方贵族很喜欢的奢侈品。至于他们有没有借着做生意打探帝国机密窃听情报,那可就没人敢保证了。反正陆楠是不信的,因为宋家扩张得太快,而且为了多开商铺,他们几乎是亏本在经营,陆楠不相信商人会做赔本的买卖,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她还不知道的阴谋。 要是唐国没有经历那一场巨大的叛乱,陆楠可能会以为这是唐国指使的。不过考虑到现在他们自己都一脑袋麻烦没有解决,恐怕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来关注这些。另外,身为一个东方人,陆楠还是对自己的国家有一定认识的。历史上,自己的国家并不十分热衷于战争和扩张,一般都是在遇到对方先动手或者外族大肆侵略的时候才奋起反抗,最多趁胜追击一下。好吧,就算这个世界里的设定不一样,唐国吃多了放着西域一大片小国不吞,反倒是要翻山越岭隔着老远的距离来关注自己的帝国,还不惜砸下重金建立情报点……怎么想都感觉走向不对。哪怕李二凤再世也不至于如此的“目光长远”吧。确切的说,帝国跟唐国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关系。就凭现在的军事实力跟发展,想那些就是在做梦。 倒是库曼人很有嫌疑也很有动机那么做……然而自从萨拉丁重病不起后库曼的上层已经乱成一锅粥,天天打来打去斗个没完,他们要有这种头脑和行动力,早就直接聚集大军打进帝国境内了。毕竟,论总体实力,帝国是比不过库曼的。无奈他们头上一旦缺少一个能力压全场的君主,下面的人顿时就散作一团。根据陆楠最近一两年得到的线报,只要萨拉丁一死,库曼绝对会再次分裂。 以前陆楠会为此美滋滋,觉得这是上天都在帮自己,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真心实意的希望萨拉丁再苟个几年。因为伊尔汗人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分裂后的库曼绝对无法抵御他们的进攻,会被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吞下肚子。如今的战争对于一个地域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乱后整片地区的经济和农业商业基本就废了,没个五六年不可能复兴。陆楠这几年辛辛苦苦的搞了不少基建,大力促进推行发展农业商业,为此得罪了很多领主贵族。眼看帝国正在走上一条健康的可持续发展道路,她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结果被战争毁于一旦。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习后来的美国人,绝对不让战争发生在本土,最好都在别人家的地盘打。陆楠都想好了,到时候她宁可抛开仇恨,往库曼那里送钱送粮送支援,也不能放伊尔汗人越过国境线一步。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就库曼如今乱七八糟的局势,能不起内战都不错了,指望他们团结起来给帝国当挡箭牌,实在是在做梦。 “唉,萨拉丁早就不管事了,库曼执政的是谁我也不清楚,想找他们故技重施再商量一次,恐怕不行。不过再怎么样库曼还是有那么大,有朝一日伊尔汗人打进来,他们好歹也能抵抗个一两年,不至于那么快就沦陷吧。” 唯一能让陆楠还不那么慌张的依据,也就只有帝国跟伊尔汗人活动范围隔得很远这个事实了。不管伊尔汗人走那一边进攻路线,都不可能直接冲击到帝国。陆楠研究了半天地图,哪怕是一百个成吉思汗再世,就算伊尔汗人现在的首领天纵奇才,他想攻打帝国,只有两条线路。要不就是从库曼人的领土打穿一条通道,要不就是从一路推平挡在草原以及帝国之间的那一堆部落。 不管是哪条路线,都不是那么轻松的选择。库曼人就不说了,虎死威犹在,没了萨拉丁的库曼人即便再乱,也不会是块好啃的骨头。而西边那些部落……按照陆楠现代的世界地图划分,大概跟俄罗斯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妥妥的战斗民族。陆楠统治下的帝国跟他们打过很多次,凶悍强硬,而且环境恶劣,根本不存在交通要道。一旦深入,后续的补给和援军没有办法及时跟上。所以陆楠一般也不去招惹这些凶悍的部落,除非他们擅自先动手骚扰边境,大部分时间她都假装没看到。 而且他们也是以骑兵为主,所以伊尔汗人选择从他们那边开道的话,肯定也要经历艰难的硬仗,陆楠不必担心会被伊尔汗人分分钟摸上门。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在于,陆楠觉得要说伊尔汗人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对准帝国,那当然不可能。但是他们的首领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件事绝对不会有错。他们要是抱着强烈扩张的决心,一路向西,帝国就是通往欧洲大陆上的一道关卡,想要逃避,置身事外是做不到的。 况且最近这几年陆楠通过教廷陆陆续续强行的征服了不少周边的小国家,动静闹得挺大的,根据商队带回来的说法,连那么远的唐国都听闻了帝国的事迹。甚至还有人把陆楠的事情编成段子说书演戏呢。唐国上层的一些大人物愿意屈尊降贵的结交帝国派去的商人,甚至连皇帝都主动召见商队里的使者,送来了不少昂贵的礼物,不就是打着想要跟帝国攀上关系的念头吗。倘若帝国是个毫无实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谁愿意鸟你。 所以伊尔汗人肯定也知道帝国的事情,从现有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断,起码他们的首领绝对不是因为闲得无聊才跟宋家接触长期来往。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搜集帝国的情报,只怕帝国早就在他日后的征服对象里了。 没什么事情比这个更糟心了,陆楠对伊尔汗人还一无所知,但伊尔汗人却在不知道什么就开始暗中观察帝国,甚至派来了人当探子。如果单纯觉得伊尔汗人是游牧部落肯定单纯好骗,那一定是脑残穿越小说看多了。起码陆楠从没觉得这些一千多年前的“古代”人好相处。她还没跟东方那些擅长玩心眼的老乡们过招,只是跟这些大多数没文化还很野蛮的老外勾心斗角呢。除了那些真的不喜欢用脑子的蠢货,可以在乱世身居高位顺利活到几十岁没死的人,都不是什么傻白甜。 最典型的应该就是弗兰德斯公爵,从一开始陆楠就想把他弄走,结果不但没有成功,还让他顺顺利利的继续担任了枢密院的首席大臣。虽然现在因为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是宫廷里没人会忘记这个鹰钩鼻的老头。他的势力,他的党羽,依旧无处不在,只不过现在他没有打算跟陆楠作对而已。陆楠能够顺利的渡过加冕皇帝最开始的那几年没有闹出大问题,也多亏了弗兰德斯公爵在背后的扶植。 当然了,他这么做并不出因为乐于助人或者被陆楠的王霸之气征服,纯粹是想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以及为了他的整个家族长久的延续下去。弗兰德斯公爵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重要的部门担任要职,其中一个更是跟着阿弗里去东方防线刷战功去了。这是他跟陆楠没有言明的秘密交易,弗兰德斯公爵本人退出政治中心,压制他的党羽不要闹事,但陆楠必须得继续重用他的儿子,并且保证他的家族平平安安,长久富贵。 如果是最开始的陆楠,一定会很不高兴,觉得弗兰德斯公爵是个奸臣,这是在要挟自己,她会跟弗兰德斯公爵斗个死去活来,不把他彻底打趴清除出去绝不罢休。但现在的陆楠已经不会抱着那种天真的想法了。不可能会有绝对权力的统治者,也不可能会有永远忠诚绝不背叛的臣民,只看自己怎么利用掌握。安茹公爵那样的大贵族,简直是一个不可能重复再现的奇葩。 陆楠觉得安茹公爵不应该来搅合政治,也许他应该去搞宗教,可能还会做出一番大成就,以圣人之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什么的。 烦恼的抓了抓头发,陆楠把堆积在书桌上的那些文件表格以及地图推到一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摇铃催促道:“香槟公爵怎么还没到,我有急事要见他。” 被叫进来的书记官小心的回答:“已经派人去传召他了,相信很快就到。” “派人去,再催,告诉他,今天他要是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未来也不必了。” 陆楠冷冷的说,书记官哆嗦了眼下,垂下头恭敬的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跑去出找人了。 她今天要召见香槟公爵不为其他,身为枢密院掌管财政的大臣,陆楠要向他确定一下国库的最新情况,计划一下假若未来的几年要开始全面备战,需要多少的花费,对其他还在开展的各种计划有什么影响,做到心中有数。 另外一点就是商队的运营以及宋家的监管陆楠这几年根本就没有多管,全部丢给香槟公爵处理。由于她跟香槟公爵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以及香槟公爵的种种表现,让陆楠确定也许他会借此机会捞一笔中饱私囊,但要说他会挖帝国墙角却也不太可能。他早就陆楠绑在了一条船上,陆楠倒霉,他跟着讨不了好。所以这几年陆楠基本没有过问这方面的事情,她只要交上来的账目清楚正确,而到手的利益确实可信就够了。而香槟公爵倒没有辜负陆楠的这种信任,起码每年上缴到国库的真金白银绝对没问题,每年都呈现出上涨的趋势。所以这件事上陆楠跟他合作得很愉快。 然而宋家的事情后陆楠发现他们家的势力竟然发展得那么快,很多地方早就超越了一个商人的范畴,触及到了很敏感的地带。作为负责人,陆楠不信香槟公爵不知道,再怎么样他至少要担负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陆楠现在才发现宋家的事不是因为蠢,而是她真的太忙从没关注过,不要小看了一个皇帝每天的工作量。所以她要召见香槟公爵,仔细盘问,看看他到底是因为吃了宋家的好处装聋作哑,还是抱着什么私下的盘算。 又等了好一阵,香槟公爵终于到了,这还是自从陆楠难产之后第一次两人私下见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的就断了联系,看着正在向自己行礼的香槟公爵,陆楠居然有了一种陌生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香槟公爵仿佛变了很多,看着像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了。以前的他不管外表多么的狼狈疲倦,总是带着一种看不见的光晕,让他看起来魅力十足,光彩照人。可此刻的他,还是惯有的打扮,看起来也没变瘦变丑或者苍老,那层光晕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他从一个俊美非凡的花花公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只是长得很好看的中年男人。 陆楠瞅了半天,勉强算是找到了自以为的根源所在,不禁奇怪的问:“好好的,为什么要留胡子啊?” 没错,香槟公爵在下巴处留了胡子,也不能说不好看吧,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因为胡子变了不少,起码肉眼可见的老了五岁。 香槟公爵勉强的笑了笑,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楠,许久后才低声的问:“陛下,您……您还好吗。” 陆楠这下觉得更奇怪了,她对香槟公爵不同以往的言行举止产生了一种熟悉的即视感,好像曾经她的某个前男友提出分手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心想难道香槟公爵是被那次难产血淋淋的景象给吓到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要跟自己分手吗? 第289章 “如您所见,还不错。” 不太想一见面就开始纠缠那些男女的事情,陆楠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回答。她觉得挺尴尬的,严格意义上,她跟香槟公爵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情人只是用来掩盖她婚内出轨的美好修辞。理性成熟的人对待分手,应该客气而冷淡的保持距离,这样对方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想不愿意继续保持那种关系,断就断了呗,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的专门打个招呼吗。搞得好像他们曾经爱过似的。 无论如何,在诺曼底公爵彻底远离宫廷后,陆楠还是感到挺愧疚,光从这个角度,她确实也不想跟香槟公爵继续保持不正当关系了。所以她已经暗下决心,假如香槟公爵表露出了那个意思,她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从此他们回归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好歹也快四十的人了,是时候找个靠谱的妻子,乘着还能生赶紧的生几个孩子。” 陆楠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当了皇帝之后她就非常关注大臣们的家庭以及后代情况。不管香槟公爵的为人如何,他的才干确实值得赞赏,所以从人才的角度陆楠还是希望他可以多生几个儿子好好养大,未来好给自己继续打工。生个女儿也不错啊,虽然安德烈身上已经有个婚约了,但未来会如何谁都不敢保证。万一最后发生变故不成,娶了香槟公爵家的女儿,也是件门当户对好婚事。 香槟公爵不知道她的思维已经歪到了九霄云外,依旧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陆楠都不记得上一次他如此谦卑是在什么时候。大多数时间,香槟公爵在她面前都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哪怕勉强装出温顺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摆出一副罪人的嘴脸来? 陆楠脑内诸多念头飞速急转,把最近的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人际关系变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这就很奇怪了,哪怕宋家这件事上香槟公爵犯了错误,陆楠也不可能为此真的把香槟公爵如何啊。站在皇帝的角度,她的几个心腹大臣,除非是犯下了谋反的大罪,其他的任何罪行都可以商量。陆楠对香槟公爵的底线,大概就是可以默许他从国库捞钱贪污。 但是香槟公爵已经很有钱了,陆楠从没限制过他对金钱的追求,还弄了无数赚钱的门道交到他手里,除了定时分红什么都不过问。她觉得香槟公爵应该不至于这样都还要贪污吧。他不是那种对金钱充满贪婪的人。 “怎么了,尤里安,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感到不安起来,可别告诉我,私下你弄出什么大乱子没法收拾。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赶紧老实交代,我还会考虑放过你。” 陆楠用开玩笑的语气轻松的说,实际上却是在暗示,让香槟公爵赶快老实交代,不要故意拖拖拉拉。不过直到现在她都并没有把这些当做一回事,香槟公爵手上没有军权,平时又被她盯得很紧,她确实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他摆出一副末日降临的表情来。 香槟公爵苦涩的挤出了一个笑容,然而那个笑容却比哭泣还难看。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陆楠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尤里安,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她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猜测香槟公爵莫不是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好吧,她电视剧看太多了。 香槟公爵举起一只手,示意陆楠不要靠近,自己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睛,仿佛瞬间下定了决心。 “陛下,实际上,我是来向您坦白兼请罪的。” 陆楠莫名其妙:“啊?为了什么?宋家的事情吗?只不过是件小事,我还不至于为了那些人就怪罪你——” “不,陛下,请听我说。” 香槟公爵闭上眼,自暴自弃的喊道。 “我是个罪人,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实际上,您之前的难产……我事先就知道有人会动手脚,但我却故意隐瞒下来什么都没说……我不是想让您死,只是,只是,我不想看到您为其他男人生孩子,我想要那个孩子死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您也差点一起死了。我明明提前好好计划安排过,到底是哪里出了漏子,我查了又查,却怎么都找不到关键所在……我……” 说着说着他语无伦次,甚至有了情绪崩溃的迹象,整个人摇摇欲坠,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陆楠,仿佛是想要祈求她的原谅。 陆楠慢慢的重新坐下,必须承认,她倒是真的从没怀疑过香槟公爵在难产的事件里也插了一脚。她就说呢,为了确保安全,她把身边的人反反复复查了好几遍,从内到外的布置都严密得不能再严密了。就这样都被人找到机会差点要了命去,让她感叹对方手段高明。但假如香槟公爵掺和在里面悄悄放了水,那就能解释得清楚了。身为她身边最亲近的大臣,长期自由进出寝宫和卧室,想要收买布置点眼线易如反掌。如果香槟公爵愿意,直接把毒下到她杯子里都没问题。陆楠虽然经常怀疑香槟公爵的目的,觉得他野心勃勃不好掌控,可她确实没有在这方面对香槟公爵产生过任何疑心。 这又不是真的后宫妃子争宠,她怀孕生孩子跟男性的情人又有什么厉害关系呢。陆楠一直这么觉得,她也认为香槟公爵肯定是这么想的。结果现实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扇得她居然一时之间有点懵了。 倒也说不上多么的愤怒和意外,她只是难以理解。而难以理解的点甚至都不在于香槟公爵的目的,陆楠迷惑的问:“可你为什么忽然要来告诉我呢。” 必须承认香槟公爵这一手做得很干净,不知道他是怎么计划的,反正没人怀疑到他头上,替死鬼找得无比完美。也许那个下手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这很好,非常高明,也非常香槟公爵。他算计起人来总是这么的完美,让人什么线索都找不到。陆楠看着他,心想他知道今天忽然坦白的结果吗。这样一来,不管还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陆楠再也不可能重用他了。哪怕陆楠想装傻把整件事掩盖过去都不行,香槟公爵选择了说出一切,证明他已经抱有放弃一切的觉悟。 香槟公爵苦涩的笑了,这是认识他以来陆楠见过最难看的一个笑容。他用干巴巴的语气说:“陛下,想必您不清楚我的家庭,我也从来没有谈及过我的父母以及他们的婚姻。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母亲疯狂的爱着自己的丈夫,那是种病态,不正常的爱,她必须每分每秒都要跟父亲呆在一起,一旦离开他就难以安眠,坐立不安。倒也不是说她对我不好,可是在她眼里,大概我只是一个用来讨好和留住父亲的工具吧。” “在我小时候无数次的目睹过母亲为了父亲疯狂的样子,那太可怕了,不但无法让父亲觉得感动,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个疯子。所以他讨厌母亲,讨厌这个家,也讨厌我,因为他觉得我身上遗留了源自母亲疯狂的血液,谁叫我跟母亲长得那么像呢。我就不在次详细描述他们那些不幸的经历以及童年不愉快的回忆了,总之,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父亲是因为患病而早早去世。可只有我和几个近侍才知道,他是被母亲给毒死的,因为他在外面养了一个漂亮的情妇,还和她生了另外的孩子。” 他平静的诉说着家族的秘密,注视着陆楠的视线如有实质,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在父亲的坟墓前我发誓,绝对不要步上母亲的后尘,我不是个疯子,我不会像疯子那样爱人,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我……至少在之后的十来年里,我觉得自己做到了。” “所以呢,这一切跟您下手企图弄掉我怀着的孩子又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又偏偏要选在这种时候跑来坦白。” 陆楠心中火气渐生,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香槟公爵忽然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狼狈的落下眼泪,他的表情既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哭泣。 “是啊,陛下,您不懂,不懂就对了,这就是对于我玩弄人心的报应,我伤害了无数的女人,所以活该被人狠狠伤害回来。您不懂吗,您看不出我疯狂的嫉妒吗,我嫉妒您的丈夫,可以合法的拥有您,我嫉妒您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那是您和其他男人亲热的证据。感谢您没有用谋杀这个词语来描述我的行为,但我确实是犯下了谋杀的大错。也许您会问,难道以前我没有杀过人吗?没错,我杀过人,我杀过不知道多少人,连自己都数不清。但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和纯洁无辜的孩子相比。为了满足我的嫉妒,为了发泄我的仇恨,我亲自策划安排,杀死了一个尚未出生的无辜婴儿。上帝啊,我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活成疯子的样子,到头来,还是印证了父亲临死前的诅咒,我果然是母亲的儿子,和她一样疯狂恶毒。” 他发泄般的喊叫着,行如疯狂,看上去很像随时打算扑过来咬住陆楠的脖子。门外的护卫们听见声音不对,警惕的敲起了门,陆楠不得不大声喊道:“没什么事情,我很好,你们都退下。” 但这番对话显然也让香槟公爵恢复了理智,他冷静下来,疲惫的喘着气,用一种陆楠无法理解的悲哀表情看着她。 “啊,您还是这么的平静呢。我宁愿看您勃然大怒,叫来士兵将我拖出去吊死,也不想看您现在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我抱着接受惩罚的心向您倾吐了一切罪行,但您看上去好像并不打算惩罚我——不,不不,我已经得到惩罚了,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他笑着这么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流淌,让他看上去悲惨且滑稽。陆楠其实倒不是像他所说那么不当回事,此刻心里也是乱作一团。一种奇怪的感情在胸口烧灼,让她觉得难受且想吐。她想对香槟公爵怒吼几声,但又不知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比起一个夭折的孩子,当然是香槟公爵更加重要。香槟公爵能为帝国赚钱充当她的可靠助手,而一个婴儿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陆楠却不能这么说,她还没忘记安茹公爵发怒的理由。 她甚至有些怨恨香槟公爵,既然没人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跑来坦白呢。知道了真相后她不处置这个男人都说不过去。可是没有了他,那么多的事情都交给谁来接管。她有一大堆等待计划执行的政务,除了香槟公爵,她真的想不出还可以交付给谁。 沉默了许久后,陆楠疲倦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所以,您想要我怎么样呢。” 香槟公爵立刻回答:“您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罪名处死我。” 陆楠想都没想的摇了摇头,她曾经一度讨厌过香槟公爵,也一度对他的死缠烂打感到厌倦,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他死。也许人就是这样吧,非要等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重要性。 “我……我理解您的想法。” 她艰难的说。 “可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您会觉得我很冷酷,但是,比起一个已经失去了的孩子,我当然选择您。我是说,我可以原谅您犯下的过错。” 在陆楠看来,这根本是不用犹豫的选择,别说那个孩子已经下葬了,就算那个孩子还活着,在紧要关头,她大概还是会选择香槟公爵。安茹公爵说对了,她就是个这么冷血的女人,不配做母亲。 但那又如何。有时候陆楠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为了留下香槟公爵继续为自己效力,她都可以无视他曾经犯下的罪行。然而香槟公爵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但我不能原谅自己,陛下。” 他平静的说。 “我不光亵渎了上帝,还、还差一点杀死了您。这些天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满身满手的鲜血,看到您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之中。您是个了不起坚强的女人,而我不是。我再也无法直视您的眼睛,再也无法坦然的呆在您的身边,您的每一次注视都会让我体会到,自己是个无法被宽恕的杀人凶手……天啊,我是那么的爱您。” 他再也无法说下去,死死咬着嘴唇,硬生生的吞下了一声呜咽。陆楠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她却毫无触动,胸中一片冰冷,那些之前还在汹涌彭拜的感情就像是忽然被黑洞吸走了似的,让她想假装动容都做不到。 “再见了,陛下。” 香槟公爵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放在书桌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陆楠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去拆开信封看了几眼。里面是几封有香槟公爵签名盖章并且接受过教会公证的文件,他把自己在王都的产业全部献给了帝国。 陆楠恼怒的将信封摔到了地上,低声骂道:“谁要你的钱了,蠢货!说走就走,还真是潇洒啊!以为我会很感动吗,不,我只会觉得你蠢得不可救药!我都不计较了,你在那里认真个什么劲儿啊!什么上帝,什么忏悔,都是胡说八道!” 骂完后她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在扶手椅里,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谁知道心里会那么的难受呢。 都不知道这么躺了多久,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推开,安茹公爵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劈头就是连环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香槟公爵忽然封锁了所有名下的产业以及庄园,带着十几个随从直接离开王都不知去哪里了。我没有接到过任何有关的消息,您到底又和他在闹什么鬼?” 陆楠慢慢的抬起头,看到安茹公爵的脸她就顿时怒火中烧,破天荒第一次在他面前仪态尽失,破口大骂:“你也要来逼我吗?都是我的错?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滚,滚吧,你和他们一样,都滚好了!” 骂完她觉得还不解气,劈手就抓起一个杯子砸过去,安茹公爵没有躲闪,瞬间被砸到了额头。他恼怒的捂着已经变红的额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肩膀颤抖。可是陆楠比他更生气,拍着桌子大喊:“我不想看见你,给我滚,反正你们这群人都是一样,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跑得飞快,我——” 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加之自从难产后她身体一直都不好,最近又忙着调查计划对付伊尔汗人的事情,陆楠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直接往后一倒,失去了意识。 第290章 这都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次昏迷后在床上醒过来,陆楠睁开眼睛后一阵无语。不过这一次房间里并非只有她单独一人,不需要坐起身也能看见安茹公爵就坐在床边,低头翻阅手里一叠厚厚的文件。陆楠虽然很不想承认,还是感到了一阵安心。她很怕醒来后发现安茹公爵也要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逃命似的弃她而去?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可是陆楠自认在皇帝这个职业方面自己确实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诺曼底公爵先不说,香槟公爵……她连对方谋杀皇子的罪行都可以原谅,他还有什么不满的,非要被自己拖出去吊死才开心吗?果然她从头到尾都还是不了解香槟公爵这个男人。 他说都是因为爱着自己,陆楠撇了撇嘴,如果真的那么爱,就该留下来为她分忧解愁,而不是自我满足的离开,甩下一堆烂摊子。辞职都还要提前一个月写报告呢,香槟公爵这种相当于企业财务总监的人说走就走,陆楠拿命去填那些忽然空出来的漏子吗。 “啊,蠢货,蠢货!” 想到这些陆楠顿时又差点气得脑溢血。又不是十来岁的青少年,快四十岁的男人了,能不能有担当成熟一些! “您还是冷静一些吧,否则又要被气得晕过去,医生没有告诉过您,您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静心休养这件事吗。” 安茹公爵放下手里的文件,用一成不变冷漠的声音说,陆楠躺在床上哼了一声。她很想嘲讽说您终于舍得主动进宫来见我了,但又觉得这种抱怨显得很幼稚,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我明白现在可能不该谈这个,但是香槟公爵的事情完全压不住,已经沸沸扬扬的传开了,大臣们都很惶恐,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您居然会忽然流放自己的宠臣。您应当立刻拿出一个可以让众人信服的说法。” 安茹公爵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漠,甚至都没有来主动关心一下陆楠现在的感受。不过这正是陆楠现在需要的东西,她不想被任何人同情,更不想被当成一个病弱的女人那样嘘寒问暖。考虑到之前跟安茹公爵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他这种彻底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陆楠觉得一阵轻松。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男人发生任何暧昧的牵扯了。 身体还在一阵阵的发虚,连挥动手臂都觉得无力,陆楠喘了一会儿气,才慢吞吞的说:“以阴谋暗杀皇子,使其尚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罪名通报整个王都,判处香槟公爵没收家产,流放境外,不得宣召,终生不能返回。” 本来陆楠还想一口气把香槟公爵的爵位一起削了,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好歹是伴随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对她也算尽心竭力。现在他已经把自己放置在了一条死路上,陆楠不想剥夺他贵族的头衔,那样只会让他死得更快。希望那个蠢货有点自知之明,没有蠢到连护卫都不带。当初在宫廷里搅风搅雨的时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失势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企图落井下石找他报仇。 头痛的按着额角,陆楠心想难不成还要她私下雇佣一队雇佣兵去保护香槟公爵那个蠢货吗?老实说她很想就这么放任他去死。可是想到他最后的嘶喊以及泪水,她又不忍心。说来多么的可笑啊,香槟公爵是杀害她孩子的凶手,甚至差点把她也一起给弄死了。到头来凶手忏悔一番看破红尘的远去,倒是她这个受害者心存愧疚,甚至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陆楠啊陆楠,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的贱了。 陆楠没好气的在心里自我吐槽,权当是接收香槟公爵庞大家产应尽的义务好了。她打算等一会儿就去吩咐暗探里的人,去悄悄雇佣一队靠谱的雇佣兵,务必保住香槟公爵的性命。 她在那里思考人生,没注意安茹公爵沉默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一点。 “您是说,当初难产那件事,香槟公爵也掺和进去了吗。” 安茹公爵慢吞吞的问,陆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嗤笑着反问:“怎么,您不信?我一开始也不信,结果嘛,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多么的可笑啊,我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的丈夫,而一个则是我的情人。到头来他们都弃我而去。虽然不想承认,但站在女人的角度,大概我真的很失败吧。” 这里陆楠确实没说谎话,她感觉挺挫败的。她一直非常有自信,觉得可以把香槟公爵彻底掌握,她并不是体会不到香槟公爵从未正常表达出来的那种迷恋。结果自以为稳如老狗,一朝惨烈翻车,香槟公爵不仅想弄死她的孩子,还通过爱她这件事自我领悟,毫不犹豫的把她以及那些富贵荣华全部跟垃圾一样丢弃了。任何女人都不会为此感到高兴吧,合着她跟香槟公爵命中劫难一样吗? 安茹公爵没说话,陆楠也不在意,反正她最难看最尴尬的时刻都被安茹公爵看了个够,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实在是懒得费心去伪装那副大公无私的圣洁假面了,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要为之前无礼的举动对您道歉,不管您信不信,我发怒不是因为被男人甩了,而是考虑到他丢下的那一堆烂摊子。早知道他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就不会给予他那么多的权力,现在可好了,找谁来顶锅。换做其他时候可能还没关系,我完全可以慢慢寻找,慢慢培养。但是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公爵,有件事情我还没得到确切的回报,所以暂时没有告诉您。但我确信在遥远的东方,有一支危险的军队正在集结,未来将会成为帝国的敌人。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开始准备,我担心——” “够了,陛下。我不是来听您说这些的。” 安茹公爵冷冷的喝止了她。 “刚才您告诉我,跟随了您六年多的情人,同时也是您最宠信的大臣,阴谋杀害您腹中的胎儿,还差点把您一起害死。然后您对他的处置就是放任他离去,甚至还保留了他的贵族头衔?” 他薄薄的嘴唇扭曲了起来,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讥笑。 “没看出来,您倒是个对男人如此心软的女人。为什么不把这种慈悲施舍哪怕一丝一毫给您那个不幸的孩子。我还以为您真的就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铁石心肠无血无泪呢。” 陆楠瞬间就被他激怒了,努力的撑着床头坐起身来怒目而视:“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做?把他抓起来,处以极刑?您可别忘了,香槟公爵不光是我的情人,他还是帝国的财务大臣,手里掌握了无数帝国的经济命脉。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数不清的小贵族以及其他人士都依附与他,为他卖命效忠。我冒冒失失的无凭无据单靠他自己的承认就处死他,其他大臣和领主会怎么想?他们当然会认为这是桩冤案,是我想找个借口夺走枢密院大臣的权力,而香槟公爵正好就是那个最好对付的。您该不是不知道,刚刚才颁布了贵族爵位划分法案,贵族们对我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全靠武力威胁才勉强维持着现在的局面。难道我要为了替一个婴儿报仇,就不顾一切的扰乱局势吗?您懂不懂什么叫做大局为重?这个道理,不应该是我来教导您。” 这也是陆楠恼怒的重点,香槟公爵已经成为帝国权力划分里的一个庞然大物,他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人脉和秘密势力,陆楠都不敢说自己全知道。她相信香槟公爵既然做出了彻底放弃一切的决定,肯定会提前妥善处理手里的一切力量,但是并非人人都像他一样可以轻易放弃得到的一切,肯定会有依附于他的人不满这种结局。他们要是打算联合起来闹事,足以让陆楠手忙脚乱好一阵了。 偏偏香槟公爵的罪名涉及宫闱秘密,不像是谋反作乱那样清楚明白,无论陆楠怎么处理,肯定会招来各种非议。毕竟,连陆楠自己都没想到香槟公爵会干出那种事情,其他人就更不会信了。这几年里香槟公爵对她一心一意,除了她连另外的情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彻底收服了香槟公爵,让他成为了女皇的裙下之臣。然后忽然就说香槟公爵是导致她难产的真凶,还没收了他全部家产,别说那些领主大臣了,换做陆楠自己,也觉得挺像是栽赃嫁祸。 所以说,香槟公爵为什么要跑来自白啊?觉得自己有罪,就不能别搞事,慢慢的让出手里权力退出政治中心,届时想干嘛干嘛去,陆楠才懒得管。她觉得香槟公爵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爱自己,他只是在爱那个自以为深爱着女皇的本人罢了。搞不好他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深情呢。 这些东西她不信安茹公爵不懂,可他还是要摆出那副站在道德点上居高临下质问的嘴脸。陆楠不知道他到底还要纠缠着那个孩子的死到什么时候——那又不是他的孩子! 她这么想的,于是也就这么说出来了,她觉得好累,不想再和安茹公爵争吵下去,她简直搞不懂安茹公爵到底想要怎么样。教导她必须像个真正的君主那般行事的人是他,埋怨身为女人无血无泪太过冷酷的人依旧是他。他是不是从没想过,感性和英主这两个词语压根不可能兼容。她要扮演的甚至不是什么仁君,更不是什么贤王,她的目标是一个征服四方杀伐果断的伟大帝王。为此已经耗干了她所有的心血和精力,她是真的没多余的精神去玩什么贤妻良母的扮演了。 “……您觉得我是为了那个孩子吗?不,您果然不懂,根本不是什么孩子,如果那个孩子没有牵扯到您的生命,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不要忘了,他差一点把您也一起杀死,而您的答案就是这么放过他?您的那些报复心呢,您的那些凶狠与恶毒呢?既然您要做一位合格的无情君主,起码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吧。” 安茹公爵却这么回答,陆楠听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如同以往在御前慷慨陈词,但他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吗。 也许陆楠只需要简单的一个反问就能戳破那层薄薄的纸,让安茹公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她不想这么做。她只是冷静的回复了一句:“我已经决定了,不容反驳。” 说完她就直接转过身背对着安茹公爵,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安茹公爵脸上是什么表情,这样一个冷淡且理性的男人原来也会和常人一样拥有类似嫉妒的心情吗。多么的可笑,他居然在嫉妒香槟公爵,仅仅因为陆楠没有要他的命。然而这个发现并没有让陆楠觉得高兴或者兴奋,她反而感到一种沉重的疲倦,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人的感情对自己而言,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她惧怕被人所爱,因为她明白,她给不出任何回报,只能以最拙劣的荣华富贵敷衍。可是偏偏那些人想要的不是这些东西,所以最后他们都失望的离开了自己。 陆楠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又不是她逼着这些人来喜欢自己的,可是连着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那是安茹公爵离开的声音。现在他还没有察觉到心底的那份感情,陆楠真心希望他永远也不要意识到最好。如果他发现了,希望陆楠回应怎么办。假如陆楠无法给予他所渴望的东西,他也会离开吗? 陆楠不愿意去思考那种可能。 第291章 不管心里存着多少的烦恼和苦闷,新的一天依旧到来,陆楠还是得爬起床面对那一堆需要自己亲自处理的事务。看着如同雪片一边蜂拥而来堆满书桌的信件文书,她真的有一头直接撞在墙壁上的冲动。 当务之急,自然是香槟公爵的事情。陆楠一边认命的疯狂按照模板给诸多贵族领主写信安抚,一边破口大骂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的香槟公爵。虽然香槟公爵平时看起来好像很不靠谱,但他确确实实是帝国的一大重臣,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女皇关系亲密,可谓是第一宠臣。但就是这样人说流放抄家就流放抄家,毫无任何征兆,简直如同劈在帝国的一道巨雷。震动得整个贵族圈子都惶恐不安起来。 加上陆楠之前为了防备伊尔汗人的事情频繁调动自己领地的军队,还不断的给在前线的阿弗里写信,动不动就召集军部的军官开会,在那些原本就心虚的领主看来,这就是陆楠要动手的预兆。虽然陆楠在颁布的诏书里把香槟公爵犯下的罪行说得很清楚,但是难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久,当时不追究,忽然才来这么一下子。同时没有经过公开审判定罪,也没看见任何令人信服的证据和证人,有的只是陆楠单方面的宣判以及香槟公爵无言的默认。 几乎没几个贵族相信这事是真的。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说那个女人不可信,她一向就心狠手辣。” “好歹是睡了六年多的男人,说下手就下手了,香槟公爵尚且如此,我们这些跟女皇关系本来就不好的人……恐怕迟早是要被她一个一个的弄死。” “我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是要学东方的皇帝,企图扼杀掉所有的大领主和贵族,将整个帝国牢牢掌握在手里。” “听说了吗,香槟公爵被流放的真相,其实和宋家有关系。女皇为了对付我们,想要从东方借兵,宋家就是负责这件事的。结果被香槟公爵搞砸了,她当然要狠狠惩处来出气了。” “唉,可怜的尤里安,亏他当年也风流一时,最后还是栽在了女人手里。我要是他才不会乖乖认命,那么大的家产啊,全部便宜了外人,算什么男人。” 各种荒谬的流言疯狂的传播,哪怕很多流言都十分可笑,稍有理性的人压根不会信,但贵族们还是在不断扩散着,讨论着,戒备着。对此陆楠暂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她稍有过火的举动就会吓得那些满心惶恐的贵族联合起来垂死一拼。狗急尚还跳墙,况且是人呢。 “不行,不能再让这些留言继续扩散出去了,迟早要发生乱子。” 原本还呆在王都之外处理其他事务的路德维希专门跑了回来,焦急的对陆楠建议,陆楠这几天也是心力交瘁,闻言只是按着额角说:“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大肆搜捕捉拿一切散播谣言的人……恐怕不行,这反而会让人更加相信谣言所说的都是事实。陛下,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刻意操控,不然不至于短短几天就流传得到处都是,甚至连帝国之外的人都听说了。” “这个不需要你说,谁都看得出来,我甚至都能猜到主使者是谁。可是现在我们不能轻举妄动,稍微一不留神也许就会引发巨大的骚乱。” “陛下,以您现在布置在王都以及周边的兵力,并不需要畏惧那些私下串联活动的人啊。要我说,干脆借着这个机会跟他们正式打上一场,将他们的势力和家族连根拔起,彻底的斩断一切动乱可能。” 路德维希杀气腾腾的说,这些年里他是亲眼目睹陆楠跟那些不服从的叛逆领主们如何勾心斗角的,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 陆楠苦笑了一下,换做其他任何时候,她当然无所谓来一场帝国境内的小小内战,之前几年她一直都有这样的计划,为此还布置安排了很多明线暗线,就等着找个机会将国内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随后镇压下所有的反抗,聚合整个帝国的兵力一举拿下垂死挣扎的库曼。 但现在她哪里敢轻易动兵,死掉的都是帝国人,她还要保留实力等着防备伊尔汗人的入侵呀。 可是这种理由现在又不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都来源于零星的消息以及她在此之上的推测。如果陆楠不是穿越来的人,肯定也不会仅仅因为几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就断定伊尔汗人正在崛起,并且会在短时间内席卷整个大陆,成为无数人的噩梦。实际上她自己也是一边不断的安排部署,一边怀疑是不是想太多了。但考虑到那个自称精灵的男人对她的满满恶意,陆楠不觉得伊尔汗人会仅仅满足于在草原上小打小闹。 至少他们和宋家的勾连就证明了深埋的野心。 “洛雷托到底在搞什么鬼,都过去多久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 她不禁把这种焦躁发泄到了不知此时身在何处的主教身上,哪怕她知道这完全是毫无理由的迁怒。洛雷托又不是神仙,他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跑完一个来回,还顺便把伊尔汗人的内部机密打听得清清楚楚。 “我心里有数,一切都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不要担心好吗。” 最后陆楠只能对路德维希这么说。 “你派人去密切注意一下各个公众场合,遇到特别可疑的人不妨悄悄调查一下,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管束好你的那些部下,我不想听见他们闹事的传闻。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是要沉得住气。” “是,陛下。” 路德维希有些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对于这个算是看着一点一点从青年成长为成熟男人的孩子,陆楠倒是怀着几分真切的关爱之心。最主要的在于路德维希对她怀抱着的是一种类似母亲和长辈的憧憬,毫无任何男女的暧昧,所以陆楠大可以放心的接受他的感情,而不必担心发生什么悲剧。比起那些想要她爱情的男人,路德维希非常好满足,他只要陆楠亲切的问候以及时不时的一起散步喝茶,以长辈的身份关心一下就好。陆楠怀着十分阴暗的心理不止一次的感激路德维希身体不好这件事,他似乎是早就彻底打消了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的念头。否则陆楠还真的很害怕路德维希也对自己怀有男女之爱,这并非她自作多情,而是以路德维希那敏感多疑的性情,他非常排斥跟女人接触,几年下来他与陆楠朝夕相对,再加上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年纪相当,发生点什么不是非常理所当然吗。 有时候陆楠也会怀疑其实路德维希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一个侄子对于姑妈的爱,毕竟,他付出得太多,也太过忠诚。但既然他从未表示过这方面的意图,陆楠就假装不知道,像一只鸵鸟那样把头藏在沙子里。他人的爱犹如利器,让陆楠惧怕不已。可她虽然能完美的扮演一个杰出的帝王,却根本没有办法伪装出爱一个人的样子。 因为爱情是容不下任何欺骗和谎言的,你爱的人到底爱不爱自己,难道心里会不知道吗。 “去吧,小心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有不少事情等着陆楠去解决,她有些疲倦的对路德维希挥了挥手。路德维希如同往常一样鞠躬,随后捧着她的手想要亲吻。他的手指冰凉嘴唇却无比火热,陆楠颤抖了一下,本能的想把手缩回来,却又死死的忍住了。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退缩,也被路德维希立刻察觉到,他立刻抬头关心的问:“陛下,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需要我安排医生来好好诊断一番吗。” 他灰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陆楠,那种全神贯注的表情让陆楠的心脏都在颤抖,以前她从没注意到过这些,可是经历了香槟公爵的事情后,她才猛然惊觉路德维希看着自己的眼神跟香槟公爵一模一样。 “天哪,不要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她在心中哀叹,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还得假装出毫无察觉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将手缩了回来。 “可能只是有点累了,别在意。”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他向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些年来一直默默的追随在陆楠身后,被贵族们唾骂成不知廉耻的杂种狗。陆楠曾经觉得对此无动于衷的路德维希变得成熟了,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他会不会也暗地里跟香槟公爵一样怨恨以及绝望,觉得自己的这番恋慕永无回报,哪怕对着一个石头都不会比对着自己更加冰冷。 也许现在的陆楠已经无法爱人,但她也曾经爱过,知道爱而不得是种什么滋味。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永远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爱情,单方面坚持下去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是彻底疯狂,要么是彻底绝望。可能会有那种高尚正直的人可以把这种绝望的爱化为祝福,最终释然吧。但显然陆楠身边的男人没一个会满足那个条件。 “那该怎么办,挂块牌子说不要爱我吗?真没想到我居然会因为自己太过优秀吸引了男人而感到烦恼。” 打发走了路德维希后,陆楠苦中作乐的想。但这个问题并没有纠结她太久,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杂乱繁忙的政务吸引光了。香槟公爵那边留下的烂摊子需要她收拾,为了安抚帝国贵族领主们的情绪,她不得不频繁的举行各种舞会宴会,来表示天下太平,她绝对没有任何动武的意图。布拉曼特那边一直没有动手,陆楠又不好去催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富瓦伯爵上蹿下跳,到处编织黄金的神话,哄得一群贪婪的贵族垂涎欲滴。他们为了尽快逼迫陆楠正式组织军队对新大陆动手,不惜串联了教廷,以上帝的名义对她施压。陆楠不得不在原本就忙得不行的安排里挤出时间去应付接踵而至的教廷特使,跟他们说着拗口的西尼文,扳扯教义教规,假装听不懂暗示的不断兜圈子。 由于要防备伊尔汗人,陆楠也不能跟教廷撕破脸,哪怕她再不耐烦,还是只能忍住。可恨教廷的人依旧那么不会看人脸色,误将陆楠的隐忍当做软弱,又有想要借此来打压她的意思,派来的特使说话口气一个比一个高傲。每次陆楠都得拼命忍住,免得一气之下把人拖出去给吊死。 就这样,陆楠还得偷偷摸摸瞒着大臣统计国库的开支,具体能调动的军队数量,各地储备的粮食,还有一切全面作战需要的装备,马匹,等等等等。 “啊,我简直要疯了。” 某天参加完舞会,凌晨时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卧室,看着脚上因为长时间跳舞被磨出的血泡,陆楠崩溃的想。 她决定实行自己一直盘算却一直迟迟犹豫没有实施的某个计划。 拖着酸痛的身体下床,陆楠坐到了书桌前,将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便在纸张上流利的写了起来。 “亲爱的阿弗里卿,我知道这个命令会令您感到不解,觉得也许是我发疯了,但这是别无他法之下被迫的选择。前不久您连续向王都传来战胜的消息,为此我感到非常的骄傲。但是,目前王都正处于一个极端严苛的氛围之下,为了确保稳定以及未来的某个计划可以顺利实行,我不得不痛心的对您发布以下的命令。从您接到这封信之日起,停止一切对库曼的军事行动,并且尽可能的想办法放一小股库曼人绕过防线。请放心,我没有疯,也不是打算出卖国家……” 第292章 写好了这封信,陆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装进信封打上火漆。做出这个决定她也是很无奈,多方压力的夹击之下,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国内动荡,只能靠外敌带来的威胁了。当了这么几年皇帝她已经摸准了大多数贵族和教廷的尿性。别看他们平时自视甚高不把异教徒放在眼里,但对于库曼人很多贵族还是很害怕的。所以只要稍有库曼人大肆进攻的传闻,他们就会被吓得瑟瑟发抖,疯狂给王都写信要求陆楠组织军队出击,保护他们的领土财产不受到库曼人的侵害。 陆楠也没想玩个大场面,真的放任库曼人长驱直入,在帝国境内肆虐。只要有一小股库曼人绕过防线露露脸,随便的造成一点伤害,她就可以借题发挥任意夸大。想必那样的话王都沸沸扬扬的谣言瞬间就会被新的惶恐代替,她也就可以从焦头烂额里稍微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其实可以的话,她很想让阿弗里全面收缩,向后退回几百公里,不要扩大防线。这几年阿弗里趁着库曼国内不稳不断的向前推进,将防线的距离扩张了很大范围。可实际上那些占到的土地并没有什么用处,原本就大部分是沙漠和荒地,无法开垦和引入人口长期居住,里面还有不少遗留的库曼人,动不动就集结起来妄图反抗。防线拉得太长,运送补给粮草也是个大问题。以前的话这些事情都可以克服,毕竟能攻入库曼境内对于刷名望是件好事。阿弗里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重新打通通往圣域的道路,将失陷已久的圣城耶路撒冷夺回来,陆楠觉得这么做对收服民心以及打压教廷很有帮助,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支持。 然而眼下东方战火将起,她不可能再把大量人力物力消耗在收服圣城这种事情上面,肯定要开始扣减阿弗里那边的军费和其他资源。但是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又不能说清楚,无凭无据的,阿弗里怎么相信伊尔汗人会变成未来的强敌。当然陆楠也可以等到证据收集齐全了再把阿弗里招回来好好解释清楚。不过考虑到现在恶劣的通信条件,只是写信,一来一去就是大半年。真的证据确凿眼见为实的时候,再来收缩防线已经晚了。 总之目前陆楠的想法就是要加固防线,防止一切对内对外的战争,不管规模大小。同时动员全国上下开始屯兵屯粮,积攒实力来面对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大规模战争。库曼那边她也不打算去征服了,她要把库曼变成帝国的挡箭牌,尽量让伊尔汗人跟库曼纠缠下去,直到耗尽伊尔汗人的实力。为此她将不惜一切,甚至会考虑在必要的时候对库曼人进行金钱以及其他方面的支援。 而另一条有可能变成伊尔汗人入侵线路的大小部落,陆楠也打算这么对待。她已经停止了一切军事活动,禁止任何人不仅允许擅自出兵攻打那些大小部落。她还在考虑要不要释放一批历年来因为交战而被俘虏关押的部落酋长以及他们的亲属,以此来表达善意。 至于教廷,好歹在宣传和鼓舞方面他们还是挺有用的。虽然陆楠已经决定,假如有一天真的要面对伊尔汗人的全面入侵,她自己拥有的军事力量和其他可靠联盟的军队才是主力,而其他领主的军队最多起到牵制和分散的作用,实在是不敢相信他们的忠诚。但陆楠也没自大到坚信单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战胜伊尔汗人,能动员团结的依旧要尽量拉拢,至少做到不要在关键时刻投敌或者碍事。这样一来的话,教廷的作用就很大了。老实说教皇的面子可比陆楠这个皇帝好用。要不是因为种种事宜陆楠跟教廷的关系实在是谈不上多好,她大可以让教皇出面,来个天主预兆什么的,岂不是比她自己费劲吧啦的方便多了。 所以陆楠才强忍着满心的厌恶,捏着鼻子跟教廷派来的人应酬,而不是像过去几年里那样一言不合就强硬的赶人,还三番四次让教皇下不了台。 “唉,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当初就不该跟教会闹得那么僵……不,或者说我应该找准机会彻底把教会一次性打死,扶植一个听命于我的教皇上台。本来洛雷托实在是个好人选,可惜他的出身和血统实在是没有办法服众,而且那个人的本性我也不敢信任,他要是能当上教皇,肯定不会乖乖听命于我,绝对会抓住机会揽权搞事,到时候谁控制谁还不一定呢。” 装好了信,陆楠盯着墙壁上那张巨大的地图,非常烦恼的想。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想过插手教廷的权力,扶植一个自己人上位。可是教廷那边的情况只会比帝国更加复杂,涉及了多个国家以及家族的明争暗斗。由于帝国的实力最大,教廷再傻也明白不能让亲陆楠一派的人上位,所以别看他们整天斗得欢,在对付陆楠这方面倒是挺齐心协力。 加上教廷原本就独立于各个国家政权之外,陆楠也不好明着伸手免得招来非议,教皇的推选又是他们内部的事情,想要完全操控,除非陆楠有着当年查理大帝的优势和声望,否则教廷还真的不用太理睬她。毕竟教廷也有自己的军队和大片领地,还可以号召所有信奉天主教的国家和领主前来支援,陆楠也不敢随便跟教廷开战。她跟教廷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却又无法把对付一棍子打死的关系。 想来想去还是当年她不够狠毒,应该利用库曼人入侵的机会想个办法把教廷彻底打死弄残,那么以后就好办多了。不过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扣住帝国的军队强行不去支援已经是极限了,她哪里来多余的军队去倒打一耙,传出来了还不分分钟变成大陆公敌。叛教这个罪名可比叛国还要严重一百倍,实在是有心无力。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只是阿弗里……这个人……” 想到阿弗里的固执陆楠也是一阵头痛,当年库曼人从海路入侵教廷的事情,虽然阿弗里从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怀疑,但陆楠觉得阿弗里未必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的忠诚阻止自己继续去细想罢了。这些年她跟阿弗里相处还算不错,阿弗里也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忠诚的骑士,但那是建立在陆楠从未拒绝过他不断攻打库曼的基础之上。她太了解阿弗里这个人了,信仰简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要他放弃这个东西不如直接杀了他。如果阿弗里是个职业的军人,信奉军人不干预政治,只需要服从命令,那倒还好办。问题在于阿弗里是个骑士,还是受到教廷封圣有着强烈信仰的骑士。陆楠要是企图对付教廷或者动什么在他看来不该动的歪脑筋,带兵反抗倒还不至于,但也别妄想阿弗里会乖乖听命。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立刻亲自赶回王都,当众质问陆楠,非要陆楠又是发誓又是辩白,怎么想那都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场面。 要说陆楠跟教廷他到底站哪一边,这个陆楠真的不敢打包票。以现代人的角度她实在是无法理解阿弗里,明明他也清楚教廷并非是地上的乐园,教廷里的那些主教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虔诚纯洁,但阿弗里就是执着的要为教廷献上自己的一切,这一点不管陆楠如何的威逼利诱都没办法更改。 叹息了一声,陆楠又提笔写了一封新的手令以及一封书信,封好口并且盖上了女皇的印章,摇铃叫来了书记官。 “去把这个送给路德维希,让他立刻带上足够的人手去东方防线,将信件交给阿弗里骑士。告诉他,如果阿弗里遵命,那就什么都不要做,立刻回王都。如果阿弗里不肯遵命,就打开这道手令以及这封信,按照信上的嘱咐去做。” 见书记官接过了手令以及信件,陆楠又补充了一句:“事情很紧急,让路德维希马上出发,不必到宫里来求见了。” 书记官躬身行礼,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去了。陆楠这才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靠在椅子里闭目休息。其实她不想派路德维希去做这件事,而且现在香槟公爵不在的情况下,她也应该让路德维希留在王都坐镇,免得发生什么事情安茹公爵一个人应付不来。无奈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大,除了路德维希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只希望阿弗里不要因此恨我才好……恨我也无所谓,反正我的计划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变动。” 轻轻的抚摸着扶手椅的把手,陆楠自言自语的说。她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哪怕阿弗里不谅解,等到伊尔汗人入侵的时候,他自然会明白自己的苦心。至少在这方面陆楠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明天与繁盛。 “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安德烈了,一直把他放在行宫那边也不是个事儿,万一发生战事,他的安全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忽然想起了快要被遗忘的儿子,陆楠不禁感到了一阵愧疚,只是这种愧疚并非针对安德烈,而是因为诺曼底公爵。以前他在宫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不在了,顿时觉得王宫里冷清了好多。最让陆楠觉得心情沉重的事情在于即便离开了王宫表明了决裂的态度,他还是在帮着自己打压那些不安分的萨利安家族成员。由于他走得太彻底,连身边的随从都全带走了,萨利安家族的人想要通过这些人在王宫里找门路的打算也因此落空。到底他们还是不敢公然与帝国的皇帝作对,所以陆楠竟然没有收到多少骚扰,因为那些家族成员全部一股脑的跑到诺曼底公爵所在的修道院去围堵他了。 至此陆楠才惊觉其实诺曼底公爵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她意识到这一点太晚,已经毫无转圜余地。不然的话,她和诺曼底公爵应该还是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起码不至于当她感到无聊和烦躁的时候,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想到诺曼底公爵她又难免想到了香槟公爵,他的离开让宫廷都变得彻底沉寂,犹如花园失去了最美丽的花朵。当时她整个人都晕头转向没想那么多,光顾着给香槟公爵收拾那一地的烂摊子。还是被人提醒后才想起这件事要是被诺曼底公爵知道了,又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就冲着诺曼底公爵对那个死去孩子的悲痛,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香槟公爵平安无事。哪怕现在诺曼底公爵已经离开了王宫,所有人都知道他与陆楠的婚姻名存实亡。但他依然还是诺曼底公爵,西法兰的重臣,手里握着无数权力。想要对付一个失势的香槟公爵简直轻轻松松。 陆楠不得不一边派人去监视诺曼底公爵最近的动向,一边赶紧的雇佣了一队佣兵前去保护香槟公爵,免得他被人不明不白的杀死在荒郊野岭。其实她也想过写封信或者亲自去向诺曼底公爵解释一下来龙去脉。然而这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香槟公爵确实主谋导致了那个孩子的死亡,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陆楠如何厚颜无耻的去要求孩子的父亲不要怨恨凶手,哪怕她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所以陆楠只能装聋作哑,至少明面上诺曼底公爵针对香槟公爵的一切行为她都要假装不知道。而从监视得到的回报来看,诺曼底公爵有没有打算报复尚未得知,那些想要讨好他说服他重回王宫的萨利安家族成员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他们正在满世界的寻找香槟公爵,甚至开出高额悬赏要他的人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啊。” 陆楠心力交瘁,喃喃的低语。她心想自己就一个丈夫和一个情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还搞得只有一个儿子。倘若当年她贪心多搞几个男人,岂不是早就翻车翻到了悬崖下面。看来后宫什么的也不是人人都扛得住啊。 第293章 距离路德维希出发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计算下路程,他应该到了东方防线,假如一切顺利的话。陆楠心神不宁的等候着他传消息回来,连一贯不信神的她都有种去教堂祈祷的冲动。她觉得按照阿弗里的性格,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拒绝执行路德维希带去的命令,然后被路德维希收回军权,自己回到王都来找陆楠对峙。路德维希虽然在军事方面比不过阿弗里的才干,但他这几年里经历过不少重要的事情,守住防线不被库曼人攻破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会不会因为这个突兀的命令引发兵变什么的,陆楠倒不是很担心。毕竟那都是阿弗里的老部下,他亲自带出来的兵。他们想要起来闹事,阿弗里第一个就不会答应。说来十分可笑,陆楠敢于让路德维希带着不多的随从前去收缴兵权,完全是建立在阿弗里的人品和威望上。单凭路德维希肯定压制不住那里的士兵和军官,他需要阿弗里帮助来平息一切动荡。所以说做人太过正直高洁就是要吃亏,倘若阿弗里稍微自私一些,陆楠还敢这么做吗。 然而心里如此笃定,陆楠却总是有种不安的预感,觉得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她才破天荒的产生了去教堂祈祷的想法。不过再怎么糟糕,阿弗里总不可能带着士兵杀回来造反吧,他对帝国的忠诚无可厚非,陆楠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不安些什么。 除了每天照常处理政务,等候回音,陆楠最近这段时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疯狂的举行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挨着把有资格进宫觐见的贵族全部接见了一次。这都是为了尽快平息王都里流传的谣言,让大家相信陆楠并不打算对贵族和领主们做什么。 为此陆楠最近的支出不断增长,因为她得为了这些宴会舞会新做很多衣服鞋子。,至于跳舞和举办各种野餐狩猎游园会,更是让她累得每天只剩下爬上床睡觉的力气。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这么做,把金钱浪费在无聊的地方,明明随时都有可能面对敌人的大肆进攻,还得装出一片歌舞升平的假象欺骗世人。无奈她还是得硬着头皮这么坚持下去。 但其中最令人厌烦的一点还不是强颜欢笑的参加舞会彻夜跳舞,弄得两只脚上全是磨出来的水泡。她竭力的想把所有人的焦点从“女皇盯上了香槟公爵的家产”转移到“香槟公爵遭到了女皇的厌弃”上。所以她不得不开始接受其他男人的大献殷勤,仿佛她终于想明白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一般。正好现在王宫里诺曼底公爵不在,旧情人香槟公爵被流放,那些期待着可以通过攀附女皇而走上金光大道的男人觉得机会终于来了,对着陆楠发起了前所未有的进攻。 要是以前陆楠懒都懒得理睬这些虚情假意的男人,而现在为了粉饰太平,她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厌恶,忍受这些人无聊乏味的“追求”。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忍耐果然是有限度的,其中不乏长得特别英俊或者漂亮的男人,可是他们空虚的语言以及苍白的灵魂就像是鸡肋一般,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到了陆楠现在的地位,早就不在乎长相了,因为只要她愿意,可以在王宫里立刻塞满各种类型的帅哥俊男。她需要的是可以正常交谈,理解她,为她分担烦恼的对象,而不是卑躬屈膝只知道跪舔的奴隶。倒也有几个男人企图另辟蹊径,欲擒故纵或者装出一副清高矜持的模样来引起陆楠的注意,但这种伎俩在陆楠看来就跟小孩子拙劣的把戏一样,完全提不起兴趣。 如果只是想要放松或者接受侍奉讨好,她还不如养几只狗来得开心,起码狗不会每时每秒的妄想从她身上得到足够的好处,盘算如何出卖利用她来获得最大的收益。 曾经陆楠觉得有钱人的空虚寂寞都是无病呻吟,有了永远也花不完的钱以及让所有人服从的权力,怎么可能还不满足,想要被爱,想要不掺杂任何虚假的关怀,那些只是自寻烦恼。只要对方愿意乖乖听话百依百顺,管他是冲着钱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呢。 现在她明白了,真正的感情确无法用金钱和权力交换。那种被买来的温柔和爱情,只是貌似美味的一堆垃圾,根本无法入口。 然而她真实的想法只能憋在心里无人可以倾吐,表现出来被人看到的只有她每天花天酒地,随时都被一群男人追随着,和他们眉来眼去。她身边的不少侍女嘴上不说,心里却在为香槟公爵打抱不平。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有陆楠跟香槟公爵以及少数几个人知道真相,大多数人看到的就是香槟公爵忽然就被冷落,忽然就被抄家流放。加上陆楠的脾气本来就有点起伏不定,侍女和侍从们更加畏惧她了。 连跟随了六年的情人都能说处置就处置,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陆楠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塑造了这么些年的形象,也就只能骗骗外面那些什么都不清楚的老百姓了,在贵族和教廷那些人心里,鬼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设定。但是,无所谓啦,不是陆楠看不起这些贵族,只是觉得他们还没有那种本事可以彻底抹黑自己。换句话说,只要她最终可以达成契约上的目标,征服世界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帝国,她私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研究历史的人,又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呢。 又是一个疲劳的夜晚,离开举行舞会的大厅回到房间梳洗完毕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陆楠打着大大的哈欠瘫在长椅上,却还得强打精神翻阅密探们送回来的情报。 “嗯,其他的还好,但富瓦伯爵还是频繁的和不少人私下联络活动,已经开始计划私自组建船队好去新大陆淘金了吗。” 看着最新的情报,陆楠不禁冷笑了一声,将那张纸拍在了桌上。 “骑士团团长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她低声询问一边垂头侍立,仿佛不存在的密探。 “是的,陛下,由于最近关于新大陆的事情闹得太大,布拉曼特大人也许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引发更大的矛盾,他为人一向谨慎——” “换做其他时候我可以让他慢慢谨慎,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富瓦伯爵不光是私下和其他人串联,他都把手伸到教廷那边去了。哼,他还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下去啊,见我迟迟没有给出答案,立刻迫不及待的跟教廷秘密来往了起来。他是想得到教廷的支持,好公开组建船队,去新大陆大捞一票吗。” 陆楠用手指敲着桌子,喃喃自语,而密探根本就不敢接她的话,再次垂下头安静的站在一边。他所经历的事情以及得到的足够教训,已经让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在这些事情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发言权,他只要闭上嘴聆听女皇的命令就可以了。 陆楠本想采用最简单的方法,直接让富瓦伯爵闭嘴,不要再利欲熏心的到处串联还自鸣得意。结果布拉曼特那边好像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一直拖着不肯执行。陆楠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其他人选了。 她考虑了几秒钟,洛雷托虽然不在,但他的手下还是有很多留在王都,陆楠可以随时召唤。但是她不太想在这种事情上依靠他们,他们手上掌握的把柄已经够多了。但是其他的人陆楠又不是很放心。想来想去,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几乎快被遗忘的人。那个人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先下去吧,去传递一个口信,让格纳斯秘密的进宫一次,我要见他。” 密探自然别无二话,鞠躬后无声无息的退出了房间,很快的消失在了黑夜里。外面担任守卫的士兵都看到了这个人,但他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压根什么都没看见。能有资格担任陆楠近卫的士兵自然都是被选了又选,至少在忠诚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陆楠也不担心他们会透露自己的隐私。其实哪怕透露出去也无所谓,反正王都的贵族们又不是不清楚陆楠这几年花费了不少心血,养出了一支担任她耳目的密探。尽管这些密探还没有像东方未来那些锦衣卫一般让人谈之色变,但也差不多了。 她觉得很累,不由得闭上眼睛用一只手支着额头假寐了片刻,谁曾想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陆楠才慢慢的睁开酸涩的眼睛。 “进来吧。” 门被无声的推开了,许久未见的格纳斯就像是一个幽灵般轻飘飘的走了进来,他踩过地上厚厚的羊毛地毯,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房间里只点燃了两个烛台,他的脸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但是两只眼睛却像某种野兽一般闪闪发光。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他貌似恭敬的行了个礼,用那种沙哑难听的声音低沉的问。 自从陆楠给了他足够的权力和金钱支持,就没有再更多的关注他。对她而言,格纳斯成功当然好,要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像他这样的人帝国里面没有一百也能轻松找出二三十个,陆楠重用他的原因无非在于过去的某次轮回里他们有过短暂的交集。只是根据陆陆续续得到的回馈,格纳斯好像做得还不错。虽然还不至于立刻就把洛雷托的势力打压下去,但也另辟蹊径的开创出了自己的独有情报渠道,还不动声色的铲除了几个洛雷托秘密发展出来的地下势力。 对此,陆楠乐见其成。希望在外亲自打探情报回来后的洛雷托得知后别太愤怒。但是根据陆楠对这个人的了解,他大概不会放在心上,反而会觉得很有趣。毕竟他这些年就乐于在陆楠容忍的底线上试探徘徊,应该早就有了这种觉悟。不管他在陆楠面前表现得多么的冷静和聪慧,陆楠始终觉得洛雷托的灵魂里隐藏着某种毁灭一切的倾向。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因为觉得“好像这样做挺好玩的”,就疯狂搞事毁灭能够碰触到的一切。 起码陆楠至今都不知道,他手里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了那些可以让人彻底堕落沦为傀儡的药物。洛雷托原本就是个善于玩弄人心的高手,要是秘密的利用那些药物……大概可以在这几年里为自己建立起一个可怕的地下王国吧。陆楠一直觉得洛雷托跟教廷私下还有来往,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疏远。好歹他跟上任教皇有着血缘关系,又曾经在教廷经营了几年,现任的教皇更是被他一手推上教皇的位置。确实他的出身和血统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在教廷占据高位,但树立一两个傀儡而自己躲在后面发号施令,好像也不是可能的事情。 但是陆楠现在已经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将这个人从身上像割除毒瘤一般的割除,他参与了太多陆楠的秘密,没有一网打尽斩草除根的把握,陆楠确实不能随便动手。 沉默了一会儿,陆楠试图以此来给格纳斯施加无声的压力。 “您曾经说过,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都愿意做,对吧。” 格纳斯抬起头看了陆楠一眼,唇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有什么吩咐就直接说吧,尊敬的陛下,不管您想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诧异。” 陆楠也无心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格纳斯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富瓦伯爵,必须秘密暗杀,不能被人发现是我的命令。” 陆楠一边说一边在心想自己如今竟然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可怕的话了。 格纳斯并没有因此露出诧异的神情,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我明白了。” 陆楠对于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如今和他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格纳斯就像是她可以用来杀人的刀一样。她挥了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等等,陛下,最近您仿佛为了很多事感到苦恼,作为您忠诚的下属,我感觉自己有着基本的义务,为您解决这些烦恼。” 格纳斯走近了一步,嗓音更加的沙哑刺耳。自从受过重伤,他的喉咙就再也无法治愈,说话的声音非常难听。陆楠还挺怀念他曾经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雇佣兵的脸,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欲望,倒映出了自己只穿着单薄睡裙的身影,以及那种对于权力和地位的贪婪渴望。 陆楠几乎都要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格纳斯,您认真的吗,您觉得自己现在脑子还清醒吗。” 可是格纳斯却一本正经:“如果是以前,我当然不敢想,可是既然您现在既没有丈夫也没有情人,又表现得好像对其他男人并不抗拒,为什么我就不能试试呢。不要说谎,亲爱的陛下,我不是那种毫无经验的傻子,一个女人是否对我感兴趣,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察觉到的。您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陆楠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忽然笑了起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喜欢公私不分呢,是不是觉得假如跟我睡过,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香槟公爵的下场还没让您清醒?” 格纳斯自信满满的回答:“我看到了,但我不是他,我觉得我不会那么蠢。” 这下陆楠笑得更加讽刺了。 第294章 陆楠确实没想到格纳斯私下竟然还抱着这种可笑而荒唐的野心,不过想想他好像原本就是这种人,之前不也是企图借着攀附香槟公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嘛。他虽然有一定的才干,但好像总是想走歪门邪道,依靠抱上粗壮的金大腿一飞冲天。比起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于香槟公爵,显然是扯上女皇的裙带关系更为美妙。 陆楠早就认清了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就像是女人总以为男人会因为爱情而牺牲一切,男人也觉得一旦睡过某个女人,那个女人就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更别说不少男人还美滋滋的觉得可以睡到身份高于自己的女人是一种能到处炫耀的战绩呢。也就是陆楠这些年洁身自好没有理睬那些组团过来企图攻略她的男人,否则她可以肯定,那些跟她有过露水姻缘的男人私下还能组成个秘密同盟之类的,聚在一起吐槽她的方方面面。不用怀疑,那些男人就是这么的无聊和让人恶心。 自以为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得意洋洋的贵妇人陆楠见得太多了,殊不知她觉得征服了男人,男人也觉得白嫖了一个送上门的便宜。宫廷这种充斥着虚假和浮夸的地方,还妄想寻找什么互相信任的爱情呀。 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对格纳斯说,只是充满厌倦的觉得他乐意这么想就随便好了,反过来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拒绝什么的,陆楠不想直接的表露。因为格纳斯这样的人肯定会认为这是陆楠看不起他,觉得他身份太过低贱配不上做女皇的情人——尽管按照时下的主流价值观他确实出身卑微,别说情人了,连给陆楠当个打杂的侍从都不配。 无奈格纳斯不会这么觉得,他那种自卑又自傲的性格,陆楠早就体会过了。可以说这个时代大多数有本事却没出身的男人都有这种毛病。格纳斯如此,洛雷托如此,甚至连路德维希多少也是如此。 “哼,既然您这么自信,那么就请努力吧,我倒是很期待您之后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陆楠故意采用了含糊不清的回答,她这几年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如何让人误解却又不会落下口实这门技术,她修炼得十分到位。要不是因为过去和这个男人有过交际,她对格纳斯这个人的好感还没有被彻底消磨殆尽,陆楠只会因为这种愚蠢的自大以及自以为是叫人把他给拖出去。 格纳斯未尝没有听懂陆楠的未尽之意,但他依然非常自信,觉得可以依靠男人的身份征服陆楠,从中得到足够的好处。他脸上的笑容都因此变得轻挑了起来,仿佛陆楠已经成为他囊中之物一般,对着陆楠鞠了一躬。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陛下。” 说着他便大胆的企图过来亲吻陆楠的手背,老实说以他的身份,这是个非常无礼的举动,只是因为陆楠的心理年龄粗略的算算已经超过四十岁了,所以她不会再像个小女孩似的因为男人的一些轻浮举动而动怒。她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对着格纳斯伸出了手。 想到自己居然曾经短暂的迷恋过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言说的黑历史呀。 目送格拉斯修长的背影离开后,陆楠低声笑了起来。大概格纳斯觉得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非常特别,一定会给陆楠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从而让她对自己另眼相待。可惜他却没意识到,以陆楠的身份和地位,早就见识过数不清的手段和伎俩,格纳斯和那些人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滑稽到令人发笑。 “所以才找不到更多可以替代安茹公爵和阿弗里的人啊,帝国的人千千万万,安茹公爵和阿弗里只有一个,甚至连香槟公爵跟路德维希都没人能顶替。” 摇了摇头,陆楠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触动,继续开始了日常的政务处理。其实仔细想想,好像连诺曼底公爵那样的人陆楠都没遇到过几个。倒是有很多男人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端着架子,企图以清高的形象来吸引陆楠的注意力。但陆楠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隐藏在傲慢与冷淡下的真正意图。诺曼底公爵对她的冷淡是真的冷淡,傲慢也是真的傲慢。这不是说陆楠赞扬这份品行,最起码他是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来对待陆楠,不会因为什么目的而假惺惺的改变态度。当时陆楠觉得无法忍受,现在……现在她居然还挺怀念的。 因为至少诺曼底公爵将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了陆楠面前,如今陆楠最在乎的,好像也就只有那一点真实了。即便是被人憎恨厌恶,好歹对方没有演戏说谎。她宁可接受真实的厌恶,也不想面对虚假的温柔。 格纳斯的动作确实很快,距离这场谈话只过了两天,就传来了富瓦伯爵在回家路上遭遇强盗惨死当场的消息。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是很相信会有强盗胆敢在王都附近杀死一位伯爵,但是证据确凿,不光有目击者,还有跟随富瓦伯爵幸存的护卫作为证人,甚至事发之后不到半天,那些强盗就被捉拿归案,对于犯罪的事实供认不讳。所以虽然有不少人私下对此十分怀疑,但还没人想到陆楠身上。 毕竟,当初顶着无数反对极力要执行新大陆探索的人就是陆楠,富瓦伯爵只是执行者罢了。尽管最近一段时间富瓦伯爵极力鼓吹向着新大陆出发,到处找人筹款打算私下组建一支船队,这件事情让女皇很不满。可也不至于因为恼怒就派人杀了富瓦伯爵吧。 以正常的思路,既然明知新大陆上有数不清的黄金,还有众多人口可以掠夺贩卖,女皇没有理由反对,大概只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想把这个计划延后。贵族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殊不知陆楠严格就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插手此事,而奴隶贩卖什么的,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也绝对不允许。 换个时间点她可能还有心情跟富瓦伯爵慢慢绕圈子,用尽一切手法让他打消心中的念头。但此刻陆楠担忧着来自东方的威胁,生怕什么时候伊尔汗人就带着大军打过来,每天都忙着策划如何筹备粮草整顿军队,多训练几个能征善战的带兵军官,哪还有精力看着富瓦伯爵到处蹦跶。 她不是没有警告过富瓦伯爵,然而他却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些都算了,他一边对教廷告密,一边还和卡尔以及孔代公爵眉来眼去,妄想和陆楠的敌人结成联盟,陆楠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继续存在。所以她直接选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有效方法。 这大概也是因为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影响,贵族领主之间争斗很少和东方人那样互相陷害玩弄心计,他们更偏好直接从物理层次消灭敌人。陆楠自己就亲身体验过很多次,比如刺杀,比如下毒,再比如改变了一切的那次难产。 原本只是为了稳固政权才打算再生一个孩子,陆楠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不光是她身边的不少人被卷了进去,甚至连香槟公爵都参与其中,最后她失去了丈夫和情人,宫廷的政局都为之一变。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陆楠怎么也不会想不开的去生孩子啊。 可惜后悔也已经晚了,辛辛苦苦,绞尽脑汁殚精竭虑才把开局惨淡的帝国经营到现在的地步,陆楠实在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自杀重来一回。这可不是游戏,而是真实的人生。陆楠不敢保证自己再从头开局一次的话,会不会因为巨大的失落而心态全崩。 前前后后玩了不止六年的游戏账号,里面还不乏好几次惊险没有读档靠运气过的环节,忽然告诉你账号没了,氪金抽的卡全没不说,又臭又长的剧情还得从头开始再打一遍,而在此之间已经为了刷初始号打了四五遍主线剧情……任何人面临这种局面都只想干脆脱坑,而不是重新氪金再玩一次吧。 “派人代表我去慰问富瓦伯爵的家人儿女,表达我的哀思,葬礼的话,就在圣彼得大教堂举行,一切费用都从国库开支。” 面对前来报信的侍从,陆楠想了想后如此吩咐。其实她都不想理睬这件事,但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淡,勉强的按照对待重臣的惯例下了命令。 侍从急忙点头称是,又接着请示还有没有其他吩咐,他好一起带口信出去办理。陆楠想了一下,记得富瓦伯爵孩子不少,里面有几个年纪不大。原本想要不要等到葬礼举行完毕之后为他们举行个正式的宴会,但是又觉得这么做一来很虚伪令自己厌恶,二来……要是表现得太过在意,反倒是会让人觉得她在心虚,于是陆楠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 “还是没有得到从东方防线传回来的消息吗。” “是的,陛下,暂且没有。您是有什么非常着急要确认的事情吗,需要派去使者吗?” 陆楠只是很担忧去了快一个月的路德维希,按理说他肯定早就已经到达了防线,跟阿弗里谈过了。但是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陆楠明白以时下的通讯和交通条件,不可能那么快的传回消息。但迟迟没有任何动静,真的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不安。 不管是路德维希还是阿弗里,陆楠都不想看着他们发生任何不幸的事情。但这种忧虑却又无法对任何人倾吐,陆楠不动声色的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多注意一些,一旦有了回信,不管是什么时间,必须马上来向我禀告。” “是,陛下。” 侍从行礼后见陆楠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了,便恭敬的倒退着出了房间。但是外面等候的另一个侍从紧跟着进来,对陆楠行礼后低声说道:“陛下,骑士团团长布拉曼特正等候在外面的侯见室,想要请求召见。另外之前外出公干的洛雷托主教刚刚抵达了王都,派来了信使向您问好,并且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得到陛下的召见。” 陆楠心中一喜,总算有了个不错的好消息。但是根据事先的安排,她在一刻钟后要去参加一个由图利安公爵夫人举行的宴会,她拉来了不少文艺界的知名人士,陆楠还想让这些人为自己歌功颂德,写点安抚人心赞美形象的东西,实在是不能改变行程。 “这样吧,让布拉曼特卿稍等片刻,一定要好好招待。至于主教阁下,将我接下来的行程转告给他,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图利安公爵夫人的宴会上见。” 要论事情的紧急先后,自然是洛雷托比较重要,所以陆楠做出了如此的安排,相信洛雷托也不会拒绝。至于布拉曼特……陆楠大概已经猜到他是为了什么而来,老实说她不太想去听他训斥唠叨,干脆晾他一阵。 “他是个忠诚的下属,可是老了。” 叫来了一群侍女服侍她更衣梳妆好去参加宴会,陆楠心不在焉的想着。 第295章 图利安公爵夫人的庄园看上去跟几年前相比变了不少,庭院里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古怪雕塑物,据说都是她结交的那些艺术家赠送的礼物。由于知道陆楠会来参加今天的宴会,图利安公爵夫人大概还专门修正了一下她的宴会风格,终于没有和以往那样燃烧些奇怪的草药,邀请一些衣衫清凉的舞者。但是到底客人们都是些醉心艺术的人,所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狂饮烂醉,高谈阔论,时不时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狂笑。 陆楠只是随便的和自己的这位姑妈打了个招呼,毫无兴趣去跟那些“艺术界人士”说话。反正她也就是来亮个相表明对所谓艺术的支持,顺便刷一下图利安公爵夫人的好感。这位老姑妈几年来帮了她不少,她还是很乐于在关键的时候卖她一个面子,让人知道女皇陛下对这位姑妈很亲近的。 图利安公爵夫人老了不少,不过面色红润,气色绝佳,她满脸堆笑的过来跟陆楠问好,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便很识趣的邀请她到路上去休息,免得有不长脑子的人跑过来缠着陆楠不放,惹怒了这位位高权重的侄女儿。 陆楠瞟了一眼图利安公爵夫人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她身边跟着的两个高大年轻帅哥,不禁默默感叹她的生活可比自己滋润多了。以前说到这位老夫人,大家还会嘲弄她是个没了丈夫又被儿子嫌弃的寡妇。然而现在图利安公爵夫人作为女皇的姑妈,受到了她的看重和尊敬,遇到什么比较正式的活动都不会忘记给她发一份请柬,安排在重要显眼的位置。因为虽然她空有公爵夫人的头衔却没有实际上的封地,手里却捏着大把大把女皇和先皇赐予的财产庄园,每日里花天酒地,过得好不快活。 连她的儿子在三年前也厚着脸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找上门,想要和母亲重修旧好。陆楠不太清楚公爵夫人跟现任图利安公爵之间有什么矛盾,据说好像是因为公爵大人的现任妻子和老姑妈合不来。当年的公爵可以护着妻子假装不知道母亲被气得回了娘家,现在他可做不到继续装死。图利安公爵领虽然看似是个独立的小公国,但没有帝国的庇护,早就被周围的几个国家给吞并了。眼看自己的母亲在帝国混得风生水起,他只好打发妻子后带着几个儿女过来,企图走孙子孙女路线来哄着老母亲回心转意。 然而图利安公爵夫人好像不太吃这一套,连着那几个孙子孙女也不待见。宫廷里不少人都觉得她太固执,跟自己的亲生骨肉闹得如此生疏有什么好处,肯定是老糊涂了。陆楠却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她觉得图利安公爵夫人有着自己的想法。老糊涂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她可精明着呢。 图利安公爵夫人带着她一路走到楼上专门安排的休息室,殷勤的向她推挤从西法兰运送来的最新葡萄酒。陆楠随便抿了一下就把杯子放下了,图利安公爵夫人不勉强,笑眯眯的继续说了些天气衣服之类的闲话,忽然就提到了西法兰现任的小国王,陆楠的又一个侄儿。 “说起来他十二岁了,距离亲政没有几年,所以不免想到了婚事上面。唉,我不想对陛下有所隐瞒,确实那位国王派人来找过我,想要从陛下这里得到确切的答复,不知道陛下对他的婚事有什么安排没有。就算不提小国王自己,他的妹妹今年也八岁了,我记得安德烈殿下应该也快五岁了吧。” 图利安公爵夫人一脸谄媚的说,在陆楠面前她可不敢摆什么姑妈长辈的架子。 陆楠皱了下眉头,她没想到这个小侄儿找门路都找到图利安公爵夫人这里来了。当初她跟巴赛尔公爵交换了约定,立下婚约,不管陆楠生下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跟他的两个孩子之一缔结婚约,并且送上一半的领土作为嫁妆或者聘礼。诺曼底公爵在的时候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动不动就想让陆楠改变主意,宣布婚约作废。当时陆楠觉得这人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保护巴赛尔的两个孩子,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 如今想来,他未必是那个意思,也许只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踏上同样的道路,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又或者考虑到西法兰本身国内情况就很复杂,倘若未来的诺曼底公爵娶了国王的妹妹,还得到了一半国土作为嫁妆。假如这个国王胸无大志还好,稍有心气的人恐怕都不会想要这样一个妹夫。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陆楠本还想着假如能生下个女儿,倒是可以考虑嫁给这个西法兰的小国王,结果……不提也罢。 “安德烈的事情先不急,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位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和安德烈合不合得来。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可以等一等。不过为什么忽然问到了这件事,我好像没有说过要给那个小侄儿亲自安排婚事吧。还是说他自己有什么想法?” 如今西法兰的政局挺复杂的,萨利安家族借着诺曼底公爵的权势以及地位当仁不让的占据了诸多重要的职位,几乎快要把国王给架空了。然而当初巴赛尔公爵娶的那位出身低微的妻子好像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借着儿子的名义这几年收买人心营造声势,居然也能跟萨利安家族勉强打个平手,不至于被压制得死死不能动弹。以及当初老国王迎娶史坦立德家族的女人所生下的小儿子莱茵公爵,如今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当初被陆楠活生生害得失去了王位自然不甘心,借助史坦立德家族的势力天天兴风作浪,跟自己的侄子斗得不可开交。 想起至今莱茵公爵都还将自己视为杀父仇人,陆楠暗自冷笑了一下。她可以想象,自己的那个小侄儿,年仅十二岁的小国王,处境该有多么的艰难。老实说当初陆楠确实答应过巴赛尔公爵要照拂他的两个孩子,但仅仅也就是照拂了,温柔细心无微不至是肯定没有的。再加上路途遥远,如果西法兰国内发生什么事情,等传到陆楠这边,黄花菜都凉了。按照陆楠的想法,她还巴不得那个小侄儿死于刺杀暗算呢。这样一来继位的人就是他的妹妹,届时陆楠让安德烈娶了西法兰的女王,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这个小侄儿不但没死,还茁壮的活到了十二岁,距离亲政仅仅只有三年。陆楠只见过他两次,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礼节性的假惺惺了一番。记忆里他是个温和文弱的少年,和其他歌兰家族的男性一样有着金发蓝眼。但陆楠要是真的以为他天真善良纯洁,那就是脑子进水了。可以在如此复杂危险的环境下没病没灾长那么大,她的这个小侄儿也许还真的是个人物。 这样一来,陆楠哪里敢轻易让安德烈和他的妹妹缔结婚约,不谈近亲结婚的一系列弊端,摊上这么个大舅哥,她那个真软弱胆小的儿子能顺利压制住他吗,怕不是被哄着哄着就被卖了。 听了她的质问,图利安公爵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您也知道,罗伯特的母亲,也就是现在西法兰的王太后出身低微,根本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要不是有诺曼底公爵一直在默默的保护他们,他们母子三人早就被莱茵公爵跟他那个狠毒的母亲给吞了。所以王太后想给儿子找一门出身高贵又极具势力的亲事……” “说吧,他看上了谁?非要找到您来说情。” 陆楠已经猜到了真相,波澜不惊的问。 “唉,也不是他看上了谁,是别人主动找上了他,好歹也是歌兰家族的直系男性,还是西法兰的国王,罗伯特挺抢手的。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家已经向他主动提出了婚约。里面势力最大的就是……呃……卡尔,还有孔代公爵。卡尔的四女儿今年六岁,孔代公爵的次女今年四岁……” 图利安公爵夫人吞吞吐吐的说,陆楠一听就怒火三丈。虽说她没有女儿,自然不可能跟这个小国王缔结婚约,但是公然就这么和其他人谈婚论嫁,真是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况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卡尔一贯装得与世无争,其实野心勃勃,成年结婚后跟下猪仔一样的拼命生孩子。别以为陆楠不知道,之前她没有生下安德烈的时候许多贵族鼓吹让她过继卡尔的儿子作为继承人,就是卡尔在背后推波助澜。而生下安德烈后好几次针对他的谋杀,也都有卡尔的影子。如今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西法兰国王身上,要十二岁的国王娶他六岁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至于孔代公爵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就像一只一直嗡嗡叫却又一直打不死的蚊子那么烦人。假如他爽快的串联其他反对势力干净利落的造反,陆楠还敬他是条汉子,大不了大家打一场,胜者为王。然而他就是暗中活动,四处挑唆,属于那种不是收拾不了,但又要随时花费精力盯着不能放松的类型。陆楠把查理德里斯嫁给他,就是希望可以借此从内部化解他的势力,结果反倒是查理德里斯被反套路的笼络了,两口子团结一心的专注于搞陆楠。这样的人,想和西法兰国王联姻,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事吗。 陆楠本想直接发怒,但随即又硬是压制住了怒火,若无其事的对图利安公爵夫人说:“虽然当初我跟罗伯特的父亲确实有过婚约,但既然我没有女儿可以嫁给他,那么就当做这件事不存在好了。至于安德烈那边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他的姑妈,不会干涉他的婚姻自由,您大可以转告他,让他和母亲商量着办。” “是、是吗?” 图利安公爵夫人没想到陆楠如此好说话,一时间有些睁目结舌。不过她也清楚,这种事情上她的这个好侄女一肚子的心眼和算计,所以她就跟着笑了笑,满口答应一定会把这个答复转告。 陆楠暗暗想道假如罗伯特连这种试探都看不懂,真的跟卡尔或者孔代公爵缔结婚约,那么就别怪她不讲亲戚的情面了。幸好诺曼底公爵已经离开了宫廷,不然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即便是有那么一天,看在诺曼底公爵的面子上,陆楠也不会要了罗伯特的性命,最多像卡洛曼那样把他给流放了。届时让他的妹妹继承王位,再让安德烈连同整个西法兰一起娶回来。 这么一想,陆楠还挺期待罗伯特犯蠢的。 至于卡尔跟孔代公爵,如今她全力备战,帝国的主要方阵是□□,所以暂时放他们一马,等到搞定了伊尔汗人的事情再来收拾他们。反正他们的军权被陆楠收缴得差不多,天天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不怕他们敢在陆楠眼皮子底下搞什么阴谋。 她顺带着想到了东法兰,她的仅有的叔叔,现任国王,好像还在为了家里那堆鸡毛蒜皮的事情而烦恼。早些年她跟这位叔叔的合作勉强还算融洽,毕竟他们俩个人都希望帝国复兴,歌兰家族重获荣耀。但是随着他有了一个私生子后,融洽的关系就逐渐僵硬,最近一年多他都不肯离开东法兰到王都来了。他生怕陆楠会害了自己那个私生儿子似的,把他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陆楠还是通过偶然才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不感叹为了生儿子,老叔叔也是很拼了,他可是快六十的人了啊。在这个时代已经堪称长寿。 估计为了给自己的这个私生子上位铺平道路,老国王肯定会在自己快不行之前在东法兰搞一波大清洗,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几个咋咋呼呼妄想让自己儿子上位的堂姐。以老国王的心狠手辣,陆楠觉得多半届时会是一场人间惨剧。然而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只是希望几位堂姐不要太容易就被收拾掉,最好能跟老国王两败俱伤。届时老国王去世,私生子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大有她可以发挥的机会。想个办法废黜掉他的王位收回东法兰,又是美滋滋。 她早就想真正意义上的一统帝国了,明明她才是帝国的皇帝,治下居然还有其他两个国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知不觉跟图利安公爵夫人说了很久的话,跟随她一起前来的侍从在门口晃了好几次,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禀报。陆楠见图利安公爵夫人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便招手示意他进来,图利安公爵夫人很识趣的告退了。 “洛雷托主教已经到了,正在楼下等您。” “让他上来吧,把守好楼道和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说了半天话陆楠有些口渴,仔细检查过葡萄酒并没有问题,这才一饮而尽,滋润了一下干涩的嗓子。当她放下酒杯的时候,许久未见的洛雷托已经面带笑容的进来了。和以前一比,他简直被晒得黑了两个色号,而且整个人都瘦了至少三圈,看得出他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陆楠不禁开始琢磨该怎么表示一下来作为回报。或者她可以跟王都教会商量一下,推荐他升任大主教? 不过洛雷托看上去心情却很好,脸上的笑容跟真的一样,没有抱怨没有怨言,他甚至还破天荒的主动对陆楠行了个礼,这就让陆楠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心想难道教皇死了?不然洛雷托有什么可高兴的。 “啊,陛下,许久未见,我猜您一定从想念过我,但我却是天天都在思念着您啊。” 洛雷托的眼睛闪闪发亮,配上他消瘦了许多的脸颊,猛一看还真的有点像当初刚见面时那副纯洁腼腆的好青年。陆楠不知道他又在盘算些什么阴谋,心里大为警惕,脸上还是淡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 “这您可就错了,我一直都在想念着您呢,不要再故意拖延吊我胃口了,您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洛雷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卷好的羊皮卷轴,陆楠劈手就抢了过来,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天啊,陛下,倘若您就是这么对待身边的男人,也难怪他们一个个都要离您而去了。” 陆楠懒得理睬他的嘲讽,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个卷轴看了起来。不得不说做情报工作实在是没人能和洛雷托比较,虽然这里的情报还不是非常详细,至少伊尔汗人的部落构成,主要领袖以及家庭情况都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们最近一年以来进行的军事活动都写得很明白详细。陆楠一边看一边跟记忆里从宋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对照,很快就对伊尔汗人的现状有了基本的把握。虽然暂时还不用担心他们会大军直下,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原本还在苦苦抵抗的草原另一支部落已经彻底落败,伊尔汗人正在忙着大肆收割战利品。等到他们休整完毕,大概就会对库曼发起全面冲击。陆楠实在是不知道以库曼现在的状况能抵抗伊尔汗人多久。 “别摆出这么一张充满苦涩的脸呀,陛下。也许一切并不像是您想象的那么糟糕,比如说也许我还能告诉您一件好消息……” 洛雷托几乎是愉快的欣赏着陆楠心事重重的脸,越发显得容光焕发。陆楠奇怪的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今天不正常的情绪高涨,也不知道在开心个什么劲儿。虽然他的确有点愉快犯的潜质,却从未表现得这么明显。要不是陆楠如今城府已深,早就掀桌子翻脸了。 正想顺口问问什么好消息,陆楠的心早就飞回了王宫,现在她迫不及待的想召集所有骑士团成员以及其他被她看好的军官召开御前会议,商议如何备战的事情。守在门口的侍从又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低声禀报:“陛下,安茹公爵忽然闯上楼来了,我们——” 他还没说完,安茹公爵就已经出现在门口,并且一把推开了挡路的侍从,对着陆楠毫不客气的说:“陛下,有件急事我需要和您商讨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有空没有。” 虽然是用的询问口气,但显然没有商量的意思。陆楠头痛的揉了揉额角,自从上一次跟安茹公爵又发生了不愉快后,她其实一直有点躲着这个人,不想私下见他。如今忽然见到他冒了出来,明知他只是为了公务,心里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见他神色如常,大概又强行说服了自己不要计较得太详细,大事为重。而且他多半还没意识到上一次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怕的话,陆楠也就放心了。 “一定要现在吗。” “是的,我坚持这一点。” “好吧,主教阁下,看来我们只好改天再聊了,这一次辛苦您了,请放心,我一定会给予您令人满意的回报,就等着穿上大主教的祭袍吧。” 陆楠安抚了洛雷托两句,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安茹公爵给拦下了,皱着眉头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胸口歪掉的蝴蝶结。由于知道这个人有这方面的强迫症,几年的相处里他也时不时的毫无意识的整理她的衣服饰品,陆楠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走出门外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打算回头叮嘱一下洛雷托之后到宫里来一趟,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这边的方向,眼睛黑黝黝的,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对了,刚才您不是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吗,什么好消息?” 她随口问了一句,洛雷托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却让陆楠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没什么,我跟您说笑呢,陛下。不是还有紧急公务等着您处理吗,请不要耽误时间了。” 第296章 其实陆楠已经隐约猜到安茹公爵是为什么而来,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安茹公爵面色冰冷,看似正常,实则他应该非常生气。因为平时他都非常注意,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跟陆楠表现得太过亲密,如今却毫不犹豫的跟她上了一辆马车。果然,刚刚关上马车的门,还没等马车驶动,他就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发难。 “陛下,您能解释一下瞒着整个枢密院,私下向东方防线派遣接替的指挥官,并且还下令整个防线全面收缩是为什么吗?” 虽然知道安茹公爵的情报网也不比自己差,而且因为阿弗里跟他私下关系还不错,当年阿弗里呆在王都训练军队的时候时不时跟安茹公爵有所往来,所以安茹公爵肯定对那里的消息了如指掌,但陆楠还是本能的为此感到了不悦。 身为皇帝,怀疑已经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胆敢觊觎她拥有权力的人都是敌人,况且安茹公爵的作所作为已经算得上是私自打探机密了。但是因为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而且还从不隐瞒,坦坦荡荡,陆楠真的不好指责他什么。她有些疲倦的向后靠在椅背上,将那卷写满了情报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我不想跟您争执,还是请您先看了这个再说。” 安茹公爵接过后飞快的看了一遍,面色阴沉,但是口气却一点都没放松。 “我看不出来这些消息跟您擅自更换防线指挥官有什么联系。陛下,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应该明白这种行为多么的荒唐。阿弗里在东方防线呆了十几年,几乎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献给了防线。您忽然毫无理由的将他替换,还派去了一个根本不懂军事的人担任指挥官,恕我直言,您是脑子发晕了吗。或者说您的疑心病已经大到连阿弗里的忠诚都不愿意信任了。” “公爵,注意您的言辞,假如我真像您所说的那样,您还有机会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吗。哼,就冲着私自窥探军情这个行为,我就足以将您抓起来以叛国罪论处了。” 陆楠没好气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跟安茹公爵私下相处,总是会为了种种事情吵起来。明明他们也曾经和平相处过的,为什么现在却充满了火药味。是因为安茹公爵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严厉的关系吗?还是她的脾气日渐高涨,无法忍耐任何人的质问和指责? 以前陆楠总是想不明白,但自从安茹公爵毫无自觉的说出了那番话后,陆楠大致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而且您的说辞也很令人费解,什么叫做我擅自隐瞒,没记错的话,我是帝国的皇帝吧,我当然有权力决定如何安排我的军队以及指挥官。” “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安茹公爵怒气冲冲的说。 “那么您也没有权力质疑。”陆楠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我也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看了我刚才递给您的那些情报记录,在结合最近的国内国外局势思考一下,您应该不会不清楚我这么做的理由吧。” 安茹公爵深深的呼吸着,胸膛不断起伏,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您也应该先和我们商量一下,而不是一个人就随便的做出了决定——” “我当然不是随便做出的决定!您以为我是在把整个帝国当做游戏看待吗!老实说,枢密院的大臣以及那些领主我都不相信,一旦传出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他们就有足够的本事瞬间把好事变成坏事。既然都说皇帝凌驾于万物之上,那么你们只要届时服从遵行我的命令就好。我没有那个必要还得什么事情都提前向所有人汇报解释。” “这是什么任性的话,您把自己等同于整个帝国了吗,您——” “这不就是一直以来您对我的要求吗!公爵!” 陆楠心中烦闷,忍无可忍的大喊,但她随即就马上强行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好了,公爵,我们不谈论这个话题,也请您不要对外宣扬这件事情。至少请您放心,我不会动阿弗里,他是帝国必不可少的人才,只是碍于现在的情况,他不太适合继续呆在防线上担任指挥官了。我会给他找寻另一个更好的职位。” 安茹公爵像是被陆楠刚才忽然的怒吼给镇住了,怔怔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问:“原来您是这么认为的吗,陛下。” 陆楠皱起了眉头:“别误会,公爵,这不是在指责您,相反,我应该感激您才对,这些年里您一直对我悉心教导,全心全意的辅佐我,为此几乎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某种意义上,我应该称呼您一声老师。只是您必须得明白,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我了,您总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醒,要我明白自己是皇帝,可以使用下属,却不能依赖他们。我必须要学会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众人之上,在需要的时候无视所有反对,坚定不移的执行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说您是个很好的老师,而我呢,也是个不错的学生。所以现在我只是按照您的教导在执行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可以请您别再用看小孩子的想法来衡量我吗,这样只会让我们都很不愉快。” 安茹公爵哑口无言,他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悲伤的眼神看着陆楠,喃喃自语:“是吗,是这样吗。您是说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当然不是。” 陆楠很耐心的回答。 “我只是恳请您,不要在用过去的观念来对待如今的我,您应该明白我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经历了许多,而您也变了不少。我依然很信赖您,可是,既然您想要我时刻不忘皇帝的身份以及职责,那么请您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您不觉得自己有时候管得太多了吗。我很担心这么下去我们连最后一分情谊都保留不住。” 见安茹公爵依然愣着无语,陆楠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却忍耐的那句话。 “也许您觉得我是您培养出来的作品,但我可不属于您。” 这么评判其实对安茹公爵很不公平,这些年来他为陆楠和帝国的付出可谓巨大,无人能比。陆楠觉得他大概是没有想过更深更细致的东西。但也许是他对自己太过尽心竭力了,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精力以及关注,接近七年的时间,他们几乎天天相见,总是呆在一起。如果陆楠以前还不敢确认,在安茹公爵无意说出了心底想法的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毕竟,她可不像安茹公爵那样从未跟人谈过恋爱,即便他结过婚娶过老婆。 由于他自己就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不知不觉的对陆楠也双标起来,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人总是会对自己特别在意的人要求严格,一点小小的缺点都会让他当做不得了的事情。陆楠能顺利走到今天,安茹公爵功不可没,他的处事以及风格多少影响了陆楠,所以陆楠才会说自己就像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作品。看着如今复兴的帝国,安茹公爵嘴上从没说过,内心多少还是会觉得骄傲吧。因为君临这个国家的主人,是他一点一点亲手教导出来的,看着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成长为大臣领主们眼中深不可测威严英明的皇帝。 那么,他是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如同希腊神话里那个爱上了自己创作出来雕像少女的艺术家一样呢。 陆楠不想提醒他这一点,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以及失败的情人,她再也不想沾染这些东西了。特别对象还是安茹公爵,怎么想他都不是那种可以随便玩玩然后潇洒走人的类型吧。一个香槟公爵就差点推翻陆楠精心营造的大好局面,那么安茹公爵只怕是可以直接让帝国瘫痪。陆楠想都不敢想假如他跟自己闹翻或者甩手走人的场景。 所以,她才会用冷漠的态度说出了“我不属于您”这种话,希望可以让他明白过来。 可是看他的样子,显然并没有明白,陆楠也只能言尽于此,不可能再多说了。 之后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陆楠一直望着窗外假装欣赏风景,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到安茹公爵的视线一直死死的盯在她的后脑勺上,让她不自在极了。等到马车驶入王宫大门,她都来不及等到马车停下,便抢先一步开门跳了下去。 “既然您看到了伊尔汗人的相关情报,不妨回去之后召集自己的下属好好商议一番,假如伊尔汗人将会在短时间带领军队南下,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安茹公爵心事重重的下了马车,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陆楠的话没有,匆忙的点了下头,走了几步差点在台阶上绊一跤,陆楠只希望他千万别因为今天的这一番话忽然领悟什么,那可就难办了。 走进王宫正想让书记官和传令官们去召集负责军事的各个官员以及骑士团的诸位骑士,结果又迎面撞上了布拉曼特。陆楠现在哪有心情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布拉曼特卿,我现在有急事……” “陛下,至少几分钟的时间还是可以挤出来吧。” 布拉曼特很执着的说,对方是一位资历颇深的老臣,以前和现在一直都对陆楠十分忠诚,陆楠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进了一间没人的空房间,并且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我就想问问,富瓦伯爵的死和您有没有关系。” 骑士团团长直截了当的问,陆楠很自然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毫无异状的回答:“当然不是了,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布拉曼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陆楠,陆楠没有移开视线,跟他四目相对。最终还是老骑士认输般的移开了视线。 “看来我确实老了,陛下。您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已经开始厌恶我。” “怎么会呢,布拉曼特卿,您的忠诚就是我最大的财富,在我的心里,只有您才最能配得上骑士这个称号。我知道之前给您下达的那个密令很不对,后来我也反省了,至于具体的理由现在不方便说,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讲给您听。您看,后来您不是一直没有执行吗,我也没有催促过您呀。但是为什么富瓦伯爵还是死了,我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对天主发誓,那真的不关我的事。” 虽然陆楠说得跟真的一样,显然布拉曼特并不相信,他只是选择了不再追问而已。老骑士的脸上满是难过,大概他很不想看到自己侍奉的君主如今变成一个撒谎不眨眼的人吧。虽然他总是说自己的忠诚并不针对某个人,而是为了帝国和皇室。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陆楠还能不清楚布拉曼特对自己抱着何等的感情吗。他把陆楠当做女儿一样看待,如今看他这么伤心,陆楠心中也挺不是滋味。 她大可以用一万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但是陆楠自己也明白,这并不是能将杀人和说谎合理化的根据。老骑士一生清清白白,以骑士的标准和信条严格要求自己,却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君主犯下种种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心中的遗憾以及痛苦可想而知。尽管人人都公认想要当好皇帝,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不被原谅的邪恶手段,假如不那么做,甚至还会被一些人判断为软弱没担当,不够果断。可实际上,皇帝杀人和犯罪就理所当然了吗?陆楠真的敢摸着良心对所有人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她匆忙的送走了布拉曼特,看着老骑士不再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一阵难过。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问一下安德烈的情况。啊,她果然是个毫不称职的母亲呀。 她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行宫看望一下安德烈,原本两人的关系就十分冷淡,把他丢在行宫那么久都不去露一面,哪怕安德烈再怎么不依恋她,多少也会觉得不高兴吧。 但是随着被她召集的军官以及骑士们陆续进宫,陆楠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这还是第一次她召集了所有帝国军事相关的人士,郑重宣布了伊尔汗人的情报以及对他们的推测。大多数人压根就不相信,觉得陆楠完全是想多了。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草原游牧部落,还全是野蛮的异教徒,忽然告诉他们这些人很危险,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大军南下,不仅会占领库曼,还会攻击帝国。这根本和听笑话一样滑稽。 要不是陆楠拿出了确切的证据,也许他们很多人会觉得伊尔汗人其实不存在,都是陆楠危言耸听,目的就是为了组建更多的直系军队来对付那些不安分的领主大臣。 对此陆楠也十分无奈,她要不是穿越来的,肯定也不会把远在天边的伊尔汗人当做最大的敌人。要不是她毫无军事能力也没办法亲自带兵,她早就懒得理睬这些坐井观天自以为帝国天下第一的贵族军官了。陆楠不是没有尝试过往这方面努力,但是她确实做不到穿着一身盔甲还能骑马射箭跟敌人作战,哪怕仅仅只是装个样子呆在后方观战都不行。她去战争现场,不光起不到什么带头鼓舞的作用,反倒是要分出更多的兵力来保护自己,所以她只好矮子里面选高个儿,勉强选了几个还可以的军官出来,传授了当年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大帝纵横欧洲的三板斧,让他们下去努力训练了。 阿弗里确实是个军事的天才,但只有一个人实在是不够用,而且这家伙自带宗教信仰,不是那么服从指挥。由于陆楠担心伊尔汗人势头太凶猛帝国准备时间不够长无法在正面交战中打败他们,所以决定采取焦土战术,尽量将伊尔汗人拖在帝国境外,清空帝国附近所有地盘的村落和人口,烧光一切粮草补给,让伊尔汗人届时无法通过占领和掠夺来补充军队的消耗——当然这是在真的被伊尔汗人打到门前来才会采取的方案,不到别无选择的时候陆楠不会使用,毕竟算是损敌八千,自伤一万了。 她可不敢保证届时阿弗里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做,万一遇到伊尔汗人去洗劫修道院什么的,阿弗里保不准就会为了保护天主的荣光去跟他们决一死战。这也是陆楠想把阿弗里招回来的原因之一。他虽然是个标准的骑士,却不是毫无自己的思想只会一味听命的工具人呀。 这场秘密军事会意足足开了大半天,陆楠说得口水都快干了,但是军官们也没有个个都信以为真,不少人还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觉得陆楠没事找事。这种局面陆楠有想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不免依然感到很郁闷。可她现在又没有更多的证据能说服这些军官相信自己,都是该死的落后通讯以及交通条件。只怕非要伊尔汗人踏平大半个库曼打上门来,这些人才会承认陆楠的观点是对的。 最后她再三强调,要所有人必须重视这件事,不能松懈,这段时间要勤加训练,不可以克扣士兵们的口粮伙食。而且要密切注意周围那些小部落的动向,也许最近她将会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征服战,将那些仗着地形气候和帝国军队打游击的小部落一举歼灭。 这个消息倒是换来了军官们的齐声喝彩,一起赞美女皇陛下,因为像他们这种带兵的贵族,想要把封号头衔升一升,只能指望打仗立下战功了。看他们喜气洋洋的样子,陆楠真是说不出的心累。 唉,反正到时候真的伊尔汗人打过来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今天的事情是秘密,只要我在后面的日子听到哪怕一丝的流言,你们全部就别想更多的事情了。” 陆楠严肃的告诫他们,军官们赌咒发誓,说绝对不会泄密。但是这种话陆楠也就听听,他们肯定会忍不住到处说的,妄想用现代军队的军规来束缚这些贵族老爷简直就是在做梦。陆楠还不能真的把他们处置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更多可以带兵打仗的人选。 “都什么地狱模式啊。” 说到治国赚钱跟大臣勾心斗角陆楠还很有自信,但是打仗……她是真的看似沉稳,心里慌得不行。哪怕伊尔汗人只有蒙古人一半的凶残,靠着现在的条件,想要战胜他们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老实说陆楠已经做好了一败涂地重新再来的准备。大概也就是因为仗着自己可以回档,她才没有慌慌张张从现在就开始围绕王城挖渠沟修围墙。 “啊,对了,其实可以考虑沿着边境到王都修建一路烽火台,这大概就是如今的年代最快最有效传递军情的方法了吧。” 这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只要搭建几个土堆的高台,准备好火油和木柴,再派一队士兵日夜值勤,有异样敌情直接点燃烽火台传讯就好。陆楠思考了一下让谁去做这件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香槟公爵,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最后她打算把这个差事派给最近频繁向自己示好的几个小贵族,并且派去密探全程监视,免得执行不到位,闹出乱子。 忙完了这些事情,陆楠又召见了新任的财政大臣以及一干财政官员,开始全面计算如今国库可以动用的款项。习惯了做事井井有条且十分效率的香槟公爵,忽然换了个人,陆楠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废物”这个词骂出来。但即便如此也吓得这位大臣屁滚尿流,表示他会带着所有的相关官员连夜加班,一定会送上让女皇陛下满意的答案。 “好吧,希望如此。” 见状陆楠不好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那些官员立刻逃命一样的退出了房间。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急,伊尔汗人总不会明天就打上门来。我还是别太紧张自乱阵脚,大不了回档再来一次嘛。” 浑身脱力的倒在床上,陆楠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只想就这样睡去。想到无法预料的未来以及可能的大战,她始终非常不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第297章 也许是陆楠在马车上跟安茹公爵说的那番话触动了他,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反常态的保持了沉默,只是按照陆楠的命令完成自己应该的职责,不管那个命令如今看起来多么的荒唐。陆楠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安茹公爵下定决心要和她对着唱反调,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训练军队,以及清算国库资产,不可能瞒过大多数贵族和领主。原本吉祥物一样的上下议院都忍不住再三主动试探,言下之意是请陆楠不要单凭自己的心意发动战争。陆楠不得不又举行了一连串的舞会,邀请了王都上下所有贵族,以此来表示自己绝对没想打内战,就是单纯的想要练练兵而已。 至于那些人信不信,陆楠暂时是管不着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这边在急锣密鼓的搞训练,还准备等到过完春天后来一波征兵,陆楠不顾众多反对大笔大笔的往自己的直属军队砸钱,力求打造一支战斗力强大的精锐部队。她原本想把阿弗里弄回来继续给自己带兵训练,无奈才被强行从防线换下来,还全面收缩后退,丢了一大片阿弗里带着部队打下来的土地,他大概是对自己产生想法了。所以尽管陆楠再三发去信件要求他回来,他就是死活不动,被逼急了后连“陛下要是担心我呆在前线对新任指挥官不利,我可以彻底退出军队,去修道院反省”。陆楠不敢再催促他,为了安抚他,还提前开始了清缴周边小部落的战争,特地任命阿弗里为总指挥官。 幸好这次他没有拒绝,只是他都没有回王都觐见女皇,而是绕路直接上任去了,让陆楠很无语。看来即便她跟阿弗里有过那么一丝没有挑明的暧昧,时间最终还是冲淡了一切,阿弗里不会和骑士小说里写的那样无条件服从她的一切命令。他不是个恋爱脑的备胎,而是一位拥有自己的思想以及见解的成熟男性。陆楠觉得大概这种隔阂是没法消除了,但她实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跟大局比起来,阿弗里的好感一钱不值。 而另一边,陆楠又在抓紧最后的和平时间疯狂赚钱,虽然她私下捣鼓出了不少超越时代的产物,比如酒精肥皂洗发水什么的,但是因为生产条件和材料限制,并没有大规模量产,走的是高端路线。如今为了赚更多钱来支持打仗,她第一次强征了不少平民,为的就是有足够的人手来大批量生产。以往和东方通商带回来的丝绸香料瓷器,她更是开始了疯狂抛售,搞得整个市场的价格都集体下跌。还有就是她手中掌握的牛痘技术,以前顾忌着教廷,她没有怎么拿出去赚钱。眼下她也不管教廷怎么想了,开始借着这个疯狂敛财,对于教廷的抗议视而不见。 她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都觉得她多半脑子不正常了,卡尔和孔代公爵趁机又开始活动,想让更多人以为她已经不适合做皇帝,也许可以考虑废黜她什么的。虽然这种小打小闹并不能给陆楠带来多少麻烦,但放着不管的话估计迟早也会出事。 陆楠有时候也会担忧,万一伊尔汗人没有打过来或者失败了,那这一切岂不是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但是冥冥之中她又有种莫名的肯定,觉得事件一定会比预料中更加严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那个自称精灵的男人出现,好像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诱骗陆楠的打算。可是陆楠却没有因此放心,她总觉得那个家伙搞不好正挖了个大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不过总而言之,一切还算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陆楠觉得只要保持这种状态撑过半年,大概就可以组织起有效的防线,即便伊尔汗人真的打过来她也有自信一战。 她都在考虑,如果库曼的局势继续这么败坏下去,她要不要主动跟其中哪个部落酋长私下见面,给予一定的援助,让他代替萨拉丁站出来稳定大局,免得被伊尔汗人趁机偷袭成功。 但是她没想到糟糕的预感应验得那么快。 大概是在四个多月后,半夜里陆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被外面值班的书记官从梦中叫醒,他一脸惊慌的说:“陛下,刚才负责城防的卫队长派人进宫,说是,说是前不久设立的烽火台燃烧起来了!” 残留的睡意瞬间消散,陆楠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通知其他人了吗,枢密院大臣,还有军务大臣和其他军官?” “按照您事先的吩咐,在发现烽火台燃烧起来的时候,立刻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诸位大人,他们应该很快就赶到王宫里来了。” 陆楠也顾不上梳头什么的,光着脚跑出卧室,那个被派来传信的士兵正一脸不安的等在侯见室。陆楠简单的向他确认了消息无误,就让他退下了。事到如今,她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坦然解脱感。只是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具体如何,因为要是进犯边境的是库曼人,负责看守烽火台的士兵也有可能点燃传讯。只是这几个月以来从库曼那边传递的消息都是他们还在忙着内斗,萨拉丁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亮相了,陆楠不觉得他们会突发奇想的对帝国开战。 那么比较可能的解释就是其他敌人。但是除了伊尔汗人,陆楠实在是想不出附近哪来什么胆敢公然对帝国发动正式进攻的部落或者国家。 这种时候就会深刻的体会到消息传递缓慢落后是种什么滋味,在现代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此刻陆楠只能满怀焦躁的在书房里转圈,不断的冒出一个又一个想法跟猜测,随后又自己用各种证据推翻。 很快的,枢密院的大臣以及相关的军官骑士都赶到了书房,一些人衣冠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是半夜被叫醒后匆忙赶进宫。书房的气氛十分凝重,因为最开始陆楠设立烽火台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多此一举,现在只能赞叹陆楠目光长远了,某个军官还结结巴巴试图拍一下陆楠的马屁,被她不耐烦的阻止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我们必须赶紧做出应对。” 现任的军务大臣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伯爵,他慢吞吞的说:“也许我们还应该观望几天,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万一烽火台传递的消息有误呢……” 派去驻守烽火台的士兵都是从王城卫队里挑选的,卫队长当然不喜欢听到这种话,冷冰冰的反问:“难道您还觉得我带出来的士兵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我可是重复了无数次这个职责的光荣和重要。我想不会有人因为仅仅看见几只兔子就大费周章的去点燃好不容易布置出来的烽火台。” “昨天下午我才收到从西边军队传递回来的战报,阿弗里卿正带着部下对被击溃的残余部队展开追击,我想他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只能是库曼那边发现敌人大规模入侵的痕迹了。” 一名军官摸着下巴说道。 “库曼人之前都没对我们宣战,最近国内闹得都要快叛乱了,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进攻,难道,真的是女皇陛下之前说的伊尔汗人?” “这不可能!假设伊尔汗人真的如同情报里所说的那么英勇善战好了,他们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打穿库曼境内,库曼人都是死人,看着他们进军却彻底不管吗?” “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啊,不过想要越过边境的话必须要通过东方防线,那里守住应该还是没问题吧。” 说着这句话的军官偷瞄了陆楠一眼,大概是在埋怨她不该将阿弗里调走,换上了路德维希。 由于陆楠早就跟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过危险,还针对这个危险提前做了安排,所以众人在最初的惊慌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老实说帝国已经有七年多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但不意味着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供人宰割。至此不少军方人士还自信满满,觉得即便是伊尔汗人打过来,能有多厉害? 最后商议到天都快亮了,终于得出了统一的意见,立刻派去更多的信使查明到底是什么情况,向全国发出征集令,所有帝国境内的领主贵族都要立刻开始聚集自己的军队,等候女皇陛下的召唤。而一直训练的陆楠直属军队,将会分为两批,一批留守在王城附近,而另一只先向着东方防线出发,支援作战。 具体的事务安排自然有各个部门的人负责计划执行,陆楠不必要全部过问,熬了半个通宵她感到头部隐隐作痛,忽然想起了还在行宫的安德烈,急忙让人去赶紧把他接回来,以防万一。虽然看似安排得很妥当,但她心中就是十分不安。 “陛下,您还好吗。” 书房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陆楠站在窗边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发呆,这种看似一切顺利但总有不祥预感的滋味让她心惊肉跳,坐立难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安茹公爵。 “我没事。” “……您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 这次紧急会议安茹公爵难得的话很少,几乎都没提出什么意见,不过他也没什么意见可说的,陆楠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要按照她制定的计划实施就好了。陆楠本以为经历了上次的谈话他会和自己划清界限,保持客套的君臣关系,没想到他还是忍不住要过问一句自己的身体。 陆楠苦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您也是。” 烽火台信号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出去,一来是因为并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二来则是因为陆楠不想引发平民的恐慌。一批又一批军队以及准备好的粮草陆续从王都出发前往东方防线。而阿弗里那边也早派去了信使,要他赶紧结束手上的收尾工作,带着军队赶回王都听候差遣。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陆楠并不能像电影演的那样面对沙盘挥斥方遒,因为她根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必须要等到更多的消息传回来才能做出后续的对策。 所有人都信心满满,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不少军队的人已经踌躇满志,等待借此机会顺利升职发财了。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仅仅在六天过后,前线就传回了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被精心打造经营了几十年的东方防线竟然失守了,无数伊尔汗的骑兵蜂拥着越过了防线,帝国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听闻这个噩耗,陆楠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是知道路德维希的具体本事才把他派去替换阿弗里的。其他的不敢说,至少仗着防线上坚固的防御设施,除非伊尔汗人丧心病狂的派出了十万大军,怎么也能坚守几个月。怎么可能短短几天时间就失守了呢。 “路德维希到底在干什么!” 陆楠气得眼前发黑,差一点晕过去。而那个一脸疲倦满身尘土跑回来报信的信使看着也是累到了极点,随时都会晕过去,嘴唇开裂,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垂下头用悲痛的语气说:“这不是大公阁下的错……他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士的人刺杀,昏迷不醒,而奇怪的是对面的伊尔汗人就像是提前知道这件事一样,趁着一片混乱抓捕刺客的时机发动了突袭。偏偏交战得最激烈的时候隐藏在我军中的几个刺客又忽然出手,连续刺杀了好几名军官,没有人指挥作战,所以才……” “刺客?什么刺客可以一直潜伏在军队里还不被发现,你们的探子都是傻瓜吗!” 陆楠猛拍着御座的扶手,而下面的大臣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信使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用发涩的声音说:“大公他醒来之后发现已经难以收拾……所以他下令直接焚烧了所有储存的军粮以及大部分防御工事……并且尽可能的带着人断后,让更多的人逃了回来……大公本人……已经殉国了……” 陆楠早就预料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责任,路德维希绝对不会活着逃走,他只会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洗刷耻辱。虽说如此,在听到他战死的消息后,陆楠的胸口依旧传来一阵又一阵让人窒息的绞痛,痛得她眼眶发热,快要落下泪来。 而信使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脱力晕倒在地,陆楠无力的抬了抬手,示意把他带下去休息。 一片沉默后,还是安茹公爵站出来第一个发言。 “陛下,现在悲痛还不是时候,失去了东方防线,我们的军队毫无依仗,就会显得十分被动。还好大公果断的烧掉了所有粮草,免得敌军全都抢走。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很严重了,越过防线后就是一片平原,对方全是骑兵,我们的军队恐怕很难在交战里占据上风。”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碍于路德维希的身份以及战死不敢多加评论,而是大肆抨击起那些刺客以及讨论以后该怎么办。由于目前王都的位置距离东方防线快马加鞭也就不到十天的距离,所有很多大臣都建议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赶紧紧急迁都,陆楠带着诸多大臣贵族转移到更后方更安全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建议可以去找教廷求助,让他们派出教廷直属的军队以及骑士团。 这种话,听听就好,想也知道不可能。陆楠宁可亡国也绝对不会去向教廷低头求救的。她相信教廷的人一定会很高兴看着她死。 商议了半天也没商议出什么好办法,依旧只能继续将军队压上去抵挡对方的进攻,随便赶紧的抽调周围领主的军队,聚集在一起,要是可以顺利发动反攻,大概还有机会把那些骑兵赶回防线之后。 陆楠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卧室,一想到路德维希她就忍不住的难过,可是新的疑问也不断从心底冒出来,那些刺客到底是怎么混进军队的?为什么伊尔汗人无声无息就绕过了库曼人的地盘出现在了帝国边境?这些事情总不会忽然就成功了,总有点预兆和可以捕捉的迹象吧。 “洛雷托呢,去把他给我叫来!” 陆楠对着外面的侍从大喊,侍从慌忙的去了,但是却带回来一个让陆楠心都凉了一半的消息。 “主教阁下上午还在,可、可是忽然就消失不见了,问过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至此陆楠哪里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些情报消息一直是洛雷托负责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却被蒙在鼓里,不是洛雷托搞鬼还会有谁。 “这个混蛋!下令全程搜捕,死活不论!” 陆楠气得直锤桌子,早知道洛雷托就是这种养不熟会随时反咬一口的混蛋,但她没预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反水。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这么做能够得到什么好处?除了陆楠,不管他投靠那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得到眼下的待遇,难道他还想去给伊尔汗人当带路党吗?那才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就伊尔汗人那种极端排外的民族情结,会接受洛雷托这个混血才怪! 通缉令倒是发出去了,但显而易见,肯定是抓不到早有预谋的洛雷托的。他主持的情报网络一度差点陷入瘫痪,倒是格纳斯站了出来,勉强接过了这份责任,陆楠才陆陆续续的得到了从前方传递回来的情报。 可惜这些消息都不算太好。 在伊尔汗人闪电般的攻势下,不少领主的领地相继沦陷,对方训练有素又全是骑兵,帝国这边压根就来不及阻止起有效的反击,就被打散,溃不成军。被抓到的贵族们有些宁死不屈,有些则是无耻的投降,还主动当起了带路党,一时间前方帝国的领地几乎全面沦陷,打到王都恐怕也只是几天的时间。 而格纳斯居然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还查清楚了这一系列雪崩式连锁反应的真相,陆楠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那些刺客全部都是当年清缴邪教的残党,他们还跟库曼的极光会以及伊尔汗人勾结了起来?” “是的,陛下,这是一个非常可靠的眼线冒着生命危险传递回来的情报,那些邪教的残党最近几年来一直在库曼以及伊尔汗人的势力范围活动,得到了他们的支持,还跟库曼的极光会勾结在一起。据说为首的是一个叫做朱利安的男人,而伊尔汗人之所以可以绕过库曼人直奔帝国,是因为极光会出卖了他们的主子萨拉丁,不光下毒毒死了他,还煽动其他国内的酋长跟伊尔汗人缔结了私下协议——” 陆楠忽然产生了一种想笑的冲动,朱利安?她已经多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了,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还活着。当初她直接将朱利安以及其他人一网打尽,想要把他们全数杀死,七年后朱利安倒是像个复仇天使那样杀回来报仇了。他倒是不知道,朱利安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见陆楠脸色苍白,格纳斯倒是温言细语的劝慰起来:“这也没什么,陛下,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您大可以带着剩余的军队以及其他大臣赶紧离开王都,转移到后方去,您毕竟还是帝国的皇帝,可以召唤其他领主为您作战,实在不行还有教廷呢,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帝国沦陷的。” 陆楠没有说话,她只是示意格纳斯退下,她想一个人呆着。也许事情就像是格纳斯说的那样,还可以挽回,但是陆楠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她的自以为是被惨痛的现实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而坏事的关键竟然是两个她根本没当回事的男人。 “朱利安,洛雷托,你们真好啊,我记住你们了。” 她默默的站了起来,让所有的侍女侍从都退下,一个人沿着盘旋的楼梯,一直走到了王宫顶部的塔楼,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这里来。从这个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王都,虽然前方已经沦陷,但此刻王都内外还是一片祥和宁静,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陆楠看着看着不禁惨笑起来,她不想死,因为这么做违背了当初对着露易丝的尸体所发下的誓言。可是她也不想狼狈的逃走,做一个丢失了王都的皇帝。哪怕以后还可以翻转一切,天知道会面临多少困难以及屈辱,陆楠承认自己顺风顺水惯了,不想去遭受这些折磨。 所以,算是她对命运认输好了,比起难看的失败,她选择死亡。 陆楠慢慢的朝着塔楼外面伸出身体,然而还没等她爬上去,就被人抓住手臂硬是拖了下来。安茹公爵的脸都快因为惊恐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了,一直抓住陆楠,直到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才震怒的大喊:“你想干什么!” 陆楠挤出一个干涩的微笑:“您看不懂吗,公爵,我显然是打算自杀啊。” “你疯了吗,不过是小小的失利,就要用自杀来逃避?你以前装出的那副自信的样子全是骗人的吗!身为皇帝,居然这么不负责任,你想过自己死了之后丢下的国家该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陆楠不管不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对着安茹公爵喊出了真心话。 “什么皇帝,国家啊,你以为我很喜欢吗。我唯一的目的只想回家,如果可以的话压根儿就不会留在这里!你不是早就发现我不是原来的公主了吗,干嘛还纠缠不放,我死了之后你完全可以再选一个合适的傀儡出来,反正对你而言,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可以完成你的理想就够了不是吗!” “不是!” 安茹公爵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大概这还是陆楠第一次见他不顾形象,忘记了那些矜持和骄傲,狼狈不堪的模样。 “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但是我——” 陆楠忽然涌起了一种久违了的紧张和期待,甚至一度压倒了她此刻内心的沮丧和绝望,她觉得安茹公爵接下来说的话也许可以改变她,改变这已经太无聊让她厌倦的世界,可是她却没想到,她再也无法知道安茹公爵想说什么了。 “小心!” 他忽然变了脸色,一把将陆楠推到一边,而自己则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便缓缓沿着外墙倒在了地上。陆楠忍着疼痛爬起身,发现他的背上扎着一把小小的匕首,而且样式十分眼熟,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来,在地上蔓延开来,刺得她眼睛生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一直想不明白,原来居然是这样。”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嗓音,一个人影缓缓的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陆楠对这个人还有印象,是宫廷里一个负责清扫工作的杂役,平时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但是他伸手在脸上擦了擦,又撕下了几块粘在脸上的东西,陆楠看见了一张久违的惨白的脸,因为太久没有晒过太阳而像死人一般发青。 “朱利安——” 陆楠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一直就隐藏在自己身边,喃喃的低语。可是朱利安却只是神情扭曲的上前一步,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都听见了,什么叫做不是原来的公主?怪不得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那么做的理由,原来你是个冒牌货吗!你把原来的克洛泰丝弄到哪里去了!还给我,把克洛泰丝还给我!” 陆楠无力挣扎,被他掐得自翻白眼,她艰难的抓住生死不知安茹公爵的手不愿意放开,却在即将昏迷前看到了朱利安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 “多亏我一直悄悄留在你身边,原本是想保护你的,结果却发现了真相……你杀掉了克洛泰丝对吧,那么我也要杀掉你最喜欢的人。” 说着他就一把提起了安茹公爵,直接丢下了塔楼,此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叫嚷着从下面爬上了塔楼,对着朱利安挥动武器,让他赶紧投降。但是陆楠几乎什么都不会注意了,她想也没想,便翻身跟着从塔楼一跃而出,明明安茹公爵的身体就在她前面那么近的距离,但她却怎么也抓不到。 伴随着剧烈的撞击,陆楠掉落到了地面,正好摔在安茹公爵的身上,他们的血流在了一起。 第298章 本以为再次睁开眼会看到久违了的花园以及那些野餐用品,可是当陆楠挣扎着坐起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卧室,以及,穿着三件套西装站在床边的某个男人。 陆楠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全身却传来一阵剧痛,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她惊悚的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毫无知觉,不管怎么在腿上捶打,一点感觉都没有。 “别忙活了,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您瘫了,要不是有我悄悄帮了个小忙,只怕您的小命不保。” 那个男人笑眯眯的说,满脸愉悦的欣赏着陆楠此刻狼狈的模样。 “我瘫痪了?” 陆楠的脑中一片混乱,她按着脑门苦苦思索回忆,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啊的惊叫了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时间点!我不想这么悲惨的活着,谁要你多管闲事!”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男人则是恶意满满的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陆小姐,我可没有违反契约啊,契约上没规定这个具体的最初时间点到底是什么定义,当然是看我的喜好,想定在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他弯腰把脸凑到陆楠面前,嘴因为笑容朝着两边脸颊裂开,看上去非常可怕,阴森森的继续说道:“再说就算是我故意这么做,您又能怎么样呢。老实说您再三拒绝我提出的小帮助,我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啊。所以对您展开一点小小的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陆楠十分愤怒,可她却感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不敢对着这个男人大吼出声,哪怕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说起来确实令人十分惊讶呢,没想到您居然会以那种方式死去,我还以为您会无心无泪,永远都这么心如铁石,自私自利,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看着您如此悲惨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呀啊哈哈哈。” “你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做。” 陆楠喃喃的说,当时她看着安茹公爵死在了面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无比的震惊而已。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以回溯时间,再一次的见到活生生的安茹公爵。她甚至想过这一次可以重新来过,至少可以尝试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她一定会尽量将这一次的人生变得完美。可是现在她只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冷与绝望。她已经预感到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机会,他故意把时间点卡在这个时候,只是为了看她绝望的表情,以及以此来逼迫她就范而已。 “哎呀呀,瞧你这幅仇恨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哦。好啦好啦,不要把我当成仇敌,我可是帮了您一个大忙,让您免除再一次重溯的麻烦。想想吧,加起来七年多的时间,您又要重来一次,多么的令人厌烦。” 陆楠没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在那里一个人表演。可惜男人是不会因此而感到尴尬的。 “放心,我不会要您再向我献祭灵魂,我算是看出来了,您是世界上最小气的契约对象,哪怕是别人的灵魂也舍不得付出,更别说是自己的了。所以我决定换一个交易的东西,比如说,您曾经当做抵押物放在我那里的……爱情?” 说着男人便像是变魔术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团看上去像光球一样的东西,在陆楠鼻子底下晃了晃。 “很漂亮吧,还是粉红色的哦,一开始只有拇指那么一丁点大,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这么大一团。陆小姐,您自以为不会爱人,可是感情却意外的丰富嘛。我都忍不住好奇,要是一直放任不管的话,这玩意儿最后到底能长到多大。” 他玩耍似的将那个光球在手里抛上抛下,轻描淡写的说:“您可以猜猜,其中包含的感情是因为谁……啊哈哈哈,看您的样子大概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吧,人类的爱情确实是一个连我都不明白的存在呢。您以为是厌恶,可是早就爱得要死要活。可惜啊,那些又甜蜜又酸楚的滋味,您是体会不到了,谁叫您当初把爱情抵押给了我呢。” 陆楠冷冷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更可悲的是,哪怕您现在拿回了爱情,也只会拥有绝望,因为那个您爱着的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除非您答应我新的交易。” 男人自顾自的说着,陆楠狠狠咬着牙,尽量没有表现出自己受到的冲击,也没多看那个据说是她的爱情所形成的美丽光球。 “灵魂就算了,可是你要我的爱情干什么。” “因为有趣啊,好看啊,我可以当做一个收藏品保留在自己的收藏室里。” 男人笑眯眯的回答。 “怎么样,您答应吗?只要答应,我们可以换一张契约,我会照旧将您送回最开始那个时间点,您大可以继续一边轻松的当皇帝,一边攻陷您爱着的男人。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您而言,十分简单吧。而且这一次我还可以保证,绝对不干涉,您喜欢怎样就怎样。” 见陆楠不说话,男人又劝说道:“想清楚哦,虽然没有了爱情,但您还是可以享受被男人追逐的快乐嘛,您不是一直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毫无存在必要吗。之前您也没有爱情,还不是迷得一群男人对您要死要活,哎呀呀,您可真是个罪恶深重的女人呀。” “可要是您拒绝的话,嗯……不光再也见不到您喜欢的男人,还得拖着这幅残破的身躯悲惨的生活下去,貌似您现在的处境也很糟糕吧。一边是地狱模式,一边是轻松模式,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必要吗。” 男人自信满满,胜券在握的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仿佛陆楠一定会答应。但是陆楠经过长久的沉默后,还是缓慢的,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拒绝。” “哈?为什么,您脑子有毛病吗?” 陆楠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你越是想要的东西,我就越是不愿意给。有本事你就直接废黜那个狗屁契约彻底抹杀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男人的表情再次变得阴森起来,冷笑着点头:“很好,很好,看来不吃点苦头您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处境,好吧,那么我们就继续之前的契约,尽情享受您这瘫痪在床的皇帝生涯。”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就此消失不见,而原本好像一直停滞的时间和空间才慢慢恢复流动,陆楠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干侍女侍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连视线都不敢和她对上,就开始收拾东西,还把她抱起来放在担架上,显然是要带着她一起离开的样子。 “这是要干什么。” 陆楠冷冷的问。 “陛下……现在敌军距离王都已经很近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一个侍女低声回答。 “这是谁的主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作出了主张。” “亲爱的陛下,当然是我的主意啦。”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陆楠定睛一看,却看见洛雷托笑容满面的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枢机主教的外袍。 “哎呀,别这么可怕的看着我,您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我舍不得看着您出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安茹公爵,要不是他垫在下面,您摔断的可就不止脊椎和两条腿,而是您可爱的脖子了。” 陆楠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你这个无耻的叛徒,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我记得好像对你下过通缉令吧。”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可敬的教皇大人已经出面为我解释过了,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洛雷托口中啧啧有声,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他原本的嘴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注视着无法动弹的陆楠,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精心打造出来的艺术品。 “可怜的陛下,现在您手里还有什么呢,您的男人一个一个不是离开就是死掉了,您的帝国也摇摇欲坠,好啦好啦,我承认的确有一半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可谁叫您对我那么冷淡,却和其他男人那么亲密,我当然会感到嫉妒呀。” 他伸手抚摸着陆楠的金发,看似温柔,却冷不丁的用力抓住,强迫陆楠抬头看向自己。 “我原本想看着失去了一切的您是不是还能摆出那副高傲的姿态,我还期待着可以看到您痛哭流涕绝望的模样呢,没想到不愧是我深爱着的女皇陛下呀,即便如此,您还是那么的高贵镇定,真是叫我又难过又高兴。” 他就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爱不释手的不断抚摸陆楠的脸和手,喃喃的说:“原本我觉得自己不会感到嫉妒,可是知道您跟着安茹公爵一起跳下塔楼的时候,千真万确的感到了痛苦。就冲着这一点,我也舍不得让您死掉。我都想好了,假如您死掉的话,我就要和您埋在一个棺材里面,可是没想到您居然活了下来,我都要真的感谢上帝了。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很生气,没关系,只要您愿意从此以后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补偿您,帝国也好皇位也罢,就算是您想当教皇,我也会努力帮您实现这个愿望的,怎么样?” 陆楠只是全程不说话,任凭洛雷托摸来摸去,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知道如今局势到底如何,洛雷托再怎么神通广大,她也不信这个人可以借着控制自己来得到整个帝国,那些贵族和领主是绝对不会服从这么一个混血出身的家伙的。最大的可能,也许是他跟教廷有了什么勾结,以出兵帮助帝国为代价,换得了帝国上下临时的支持。否则的话,算下时间,那些伊尔汗人早就打进王都了。 “走吧,陛下,我们以后还会有很长时间相处。” 洛雷托看上去并不在意她这种反应,示意其他人把陆楠抬出去。也是,一个下半身无法活动的女人又有什么可防备的呢。只是他以为这样就赢了的话,还是太早了。陆楠保持着面无表情,手却悄悄的握紧了衣袖。 洛雷托也好,那个自以为是的魔鬼也好,都别想让她屈服和绝望,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她总会扭转一切,获得最后的胜利。 陆楠下定了决心,虽然她的心还在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一涨一涨的疼痛,却不愿意去细想。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她有另外需要做的事情。 只是陆楠没有想到,这场胜利居然花费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长久到她几乎都快忘记了最初的初心。 第一次她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确定洛雷托只是仗着教廷的势力,如她所想的那般以教廷出兵为交换,换取了帝国贵族们的装聋作哑。但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站在教廷的那一边,最起码忠诚的骑士团以及带兵在外的阿弗里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一直为了夺回陆楠与教廷周旋,可是洛雷托非常狡猾的躲藏在幕后,又利用诸多手段与卡尔以及孔代公爵达成了秘密协议。密谋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就宣称陆楠已死,推举安德烈上位,因为他年幼的关系,就由卡尔与孔代公爵摄政。 陆楠冷眼看着这两个利益熏心的蠢货傻乎乎跳进洛雷托的陷阱而不自知,所有人都以为洛雷托是想借着拥立新皇获得更高的地位以及权力。然而私底下他不止一次的在陆楠面前说过,他不会让任何人夺走陆楠的皇位,只要他还活着,陆楠就永远是帝国的女皇。 “在我心里只有陛下才是唯一的皇帝陛下,为了保护陛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面对他貌似深情款款的表白,陆楠根本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她可没忘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的,想跟她玩斯德哥尔摩那一套,她才不会配合。她觉得洛雷托根本就不是因为爱着自己,他好像是把自己当做了某个玩具,憧憬的化身。他一贯就特别钟爱出身高贵的女性,未尝不是因为亲生母亲的影响。也许他潜意识里想过,假如当初他的母亲没有做出一系列傻事,他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么多不幸和挫折,有着高贵的身份以及纯正的血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如何挣扎都只能隐藏在黑暗里,通过玩弄阴谋诡计来达成目的。他再把陆楠捏在手里又如何呢,他不可能以现在的身份正大光明的站在朝堂之上,甚至想威逼陆楠离婚后再跟他结婚都做不到——这原本才是最方便快捷获取权力与地位的手段。 而且她已经通过各种方法了解到洛雷托和教廷的合作也不是那么的牢固,至少大部分教廷的人很厌恶他,排斥他,恨不得让他去死。只是洛雷托借助手里的药物掌控住了教皇,逼迫教皇跟他站在一边,为他撑腰说话。他看似手掌大权,实则踩在一条危险的钢丝线上。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其实也抱着借用帝国的势力来对抗教廷的意思。原本像他这种出身的人妄想站在权力的顶端就是在用生命冒险,陆楠觉得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洛雷托迟早也会因为小小的失误而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确实很有才干,阴险狡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最大的缺陷就是苦于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出身和血统,这一点就永远掐死了他,也是当初为何陆楠没有特别防备他的原因之一。谁能想到这个人会什么好处都没有的直接掀桌子呢,即便这么做对他起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将他辛辛苦苦营造了多年的局面全盘丢弃。大概他也不在乎那些,只是为了高兴吧。陆楠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心中隐藏着随时可能失控的疯狂。 她真的没想到洛雷托发起疯来会如此决绝。 之后的故事简直就像是个欧洲版的汉献帝与曹操的翻版,只是这里的曹操更加狡猾狠毒,而汉献帝却没那么懦弱无能,外面还有一群愿意追随她对她尽忠的下属。洛雷托带着她到处游走,借着教廷的势力妄想控制帝国,可是帝国那边的贵族也不全是傻子,不会乖乖的对教廷俯首称臣。况且陆楠虽然被劫持,她还有个儿子,以及她正式的丈夫还在。在诺曼底公爵的扶持下,安德烈登上了皇位,并且借助皇帝的名义整合了洛林,东西法兰三国的兵力开始艰难的抵抗伊尔汗人的进攻。 然而洛雷托却不肯放弃陆楠,他借助教廷宣称王都的皇帝不受承认不合法,陆楠才是被承认的帝国皇帝,并且笼络了一群别有用心的贵族领主,帝国无形之中分裂成了两部分,拥戴新皇帝的东部以及拥戴陆楠的西部。 洛雷托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得意洋洋的在陆楠面前邀功,还以此来挑唆,想让陆楠以为诺曼底公爵是个不顾妻子性命的冷酷男人。然而陆楠完全不吃他那一套,光是他搞这么一出,在面临伊尔汗人的入侵时将帝国分裂成了两块,陆楠就恨死他了。站在大局的角度,诺曼底公爵一点错都没有,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只是陆楠一想到他们父子二人艰难的处境,就忍不住的十分内疚。这场婚姻,说到底她终究亏欠了诺曼底公爵。 如果还有选择,可以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答应当初诺曼底公爵的婚约,可惜现在这么想似乎已经太晚了。 这一次陆楠被洛雷托挟持了足足九年,最后因为伤病而死。对于死亡她并不感到恐惧,反而有隐约的期待。可是当她再一次重溯时间,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间几乎快忘光了卧室,以及无法动弹的下半身,她就知道,那个魔鬼说的都是真的,除非自己愿意答应条件,他不会给予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于是第二次,陆楠依旧被洛雷托劫持出了王都,但是经过上一次九年的时间,她已经把洛雷托身边的势力以及下属摸得差不多了,不会再重蹈覆辙的被他软禁在囚笼里。这一次陆楠施展手段,不光秘密的联系上了一直带兵在外的阿弗里以及布拉曼特,还煽动了几个对洛雷托不满的下属,准备抓住机会逃回王都。可惜关键时刻被洛雷托发现,陆楠不甘心再次成为他的俘虏,直接拖着瘫痪的下半身翻过窗户跳了下去。 第三次陆楠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终于成功的逃离了洛雷托的身边,然而却被一直监视她的卡尔派出士兵截杀在了半路上。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几乎都快忘记到底尝试了多少次重来了多少回,陆楠终于成功的策反了洛雷托身边的下属,还绕过他跟教廷秘密的达成了协议,彻底的将洛雷托甩到了一边。反正在当权者看来,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陆楠这个皇帝可比洛雷托的用处大多了。何况经过了无数次的轮回重来,陆楠早就弄清楚了洛雷托在教廷里有哪些敌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很喜欢一个出身卑微的混血压在他们头上,他们巴不得看着洛雷托倒台。 当教廷的骑士以及阿弗里一起带着士兵冲进房间的时候,洛雷托忍不住放声大笑,面对自己的结局他毫无惧色,反倒是赞扬了陆楠一句,说她不愧为自己的君王。陆楠已经不想理睬这个人,原本的仇恨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差不多消磨殆尽。她的面前还有很长一段艰难的路要走,洛雷托只不过是挡在她前进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 所以她甚至没有下令杀死洛雷托,只是让教廷的人把他带走,从此后她就将这个人彻底的抛在脑后了。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完美的战胜了洛雷托,重新以皇帝的身份回到王都,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她大概四十多年的时间。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伊尔汗人才是她真正的强敌。更何况陆楠现在无法行走,什么事情都得让人抱着扶着,伤病给她带来了无数麻烦,一不小心患上什么并发症,只怕她就直接病死了。 可是陆楠早已没有了退路,只能咬牙前行,而且这一次她的身边不会再有某个尽心竭力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了。 ………… ………… 她早就预料到这是场异常艰难的战斗,只是没想到花费的时间比想象的还要长。最开始的两百年里她还会记录一下到底是第几次重来,但是后面她就懒得记录了,因为记忆早就模糊,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重复了多少次一模一样的日常操作。 况且这并不是一个丝毫不变的游戏,而是真实的人生。哪怕牢牢按照上一次成功的经历,中间也许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偏差,导致全盘皆输。比如说最开始逃离洛雷托那一段经历,陆楠做过那么多次,但时不时依旧会有变故,计划泄露,有人告密,忽然就被暗杀了,陆楠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经历过。 之后回到王都与伊尔汗人展开全面战斗,陆楠最长一次苦苦支撑到了发生战争后的第十一年,眼看就要把伊尔汗人成功打回去,却忽然遭遇了安德烈发动的宫变。第一次的时候陆楠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心里安德烈就是个阴沉且寡言的少年,平时总是和一群侍女混在一起,她忙着国事和战争,基本没怎么管他,他哪来的胆子宫变? 面对着陆楠的质问,苍白消瘦的少年只是阴沉沉的笑着,眼底有着陆楠看不懂的贪婪和疯狂。 “母亲,您太碍事了。” 说着他就一剑刺入了陆楠的胸口,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过。陆楠无悲无喜,她活得太久,很多激烈的情绪都快被磨平了。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失败而已。她平静的坐在御座上接受了这次失败,用最后一口气对安德烈说:“你太急了,至少……也该等到我战胜伊尔汗人……如果失败……你就是帝国的罪人……” 安德烈却忽然暴怒,疯狂的挥舞着那把还带着她血迹的长剑,声嘶力竭的大喊:“我不在乎!你听见了吗,母亲,我不在乎!我就是要毁掉你在乎的一切,我恨你,你这个无血无泪的怪物!” 他一边喊一边哭了起来,还像他小时候那样哭得涕泪横流,狼狈异常。陆楠蠕动了几下嘴唇,她无法理解安德烈在想什么。既然有胆量逼宫弑亲,为什么又像个姑娘似的哭哭啼啼。这样的人真的可以继承帝国吗。 “算了,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 陆楠在安德烈的悲惨哭声中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又一次开始了新的轮回,到底是第几次,是一百三十七次还是一百三十九次?陆楠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了新的一笔信息,注意安德烈,他也有可能成为威胁。 为了完美的解决安德烈所带来的的一系列麻烦,陆楠前后大概重来了四次,甚至还有一次先下手为强,打算在安德烈动手前把他囚禁起来。结果这么做的结果引发了与诺曼底公爵之间的矛盾,最后演变成了跟萨利安家族以及西法兰王国的战争——因为西法兰国王的妹妹早就跟安德烈缔结了婚约。 最后她觉得还是采取怀柔政策比较好,所以又一次重来的时候她更换了对待安德烈的态度,竭力做出了对他温柔关怀的样子,把他接到身边一起生活,带着他处理朝政,什么都不隐瞒,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在他的面前。以前她总是觉得安德烈是个孩子,没必要太早接触这些,反正到时候她搞定一切,自然会把一个完整和平的帝国交到他的手上,给自己的帝王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既然安德烈是生长在宫廷里的孩子,还是她唯一的继承人,陆楠想要顺利的达成契约目标,就要考虑到他的存在以及心情。 果然,前前后后试了三次,她终于摸索出了最恰当的方法,安德烈被她从小教育帝王学,认识到了皇帝的职责,以及要肩负起一个帝国的沉重。前两次因为她太过急切和严厉,一次彻底压垮了安德烈的意志,让他畏惧害怕,最后干脆出家来逃避自己的责任,而第二次他又太过激进,想要以皇太子的身份亲临战场与伊尔汗人作战,最后不幸死在了冷箭下。直到第四次,陆楠才教育出了一个沉重冷静的儿子,她也总算松了口气,并且将这一过程记在心里,就像是记录下了一段最佳的通关攻略。 ……大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切真的就像是个一命通关的游戏了吧。她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来记录下所有难点,不断摸索出最好的解决办法。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因为大段大段必须重复的日常以及折磨而厌烦,但是重来太多次后连这种不耐烦的心情都快消失了。陆楠发现自己可以做到将精神和外壳完美的分开,一面内心毫无波动,一面熟练的应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对话和行为。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这样的自己,真的还能算是个人类吗。 随着她重来的次数不断刷新,这个“游戏”的通关记录也在不断向前推进,陆楠已经摸清了伊尔汗人的所有情报,连同他们的行军路线,作战计划。她知道身边每一个人的底细和秘密,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面对着自己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试图掩饰,后面就懒得这么做了。不过这样一来对她做事倒是挺方便的,因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她简直像是个先知一般无所不知,洞察人心。没人敢在私下议论她,因为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不存在秘密。即便是再桀骜不逊的领主,跟她接触十分钟后就会浑身冷汗,根本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如果说自从成为皇帝以来陆楠最渴望的就是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威感,那么现在她彻底的做到了。 在经历了大概一千两百多年的反复轮回后。 陆楠只是粗略的估算了所有时间,因为很多细节她根本就记不住了。 她现在大概已经到了闭上眼睛也能完美通关的地步。 按理说这么漫长的时间,她应该早就忘了安茹公爵。然而这一千多年仅仅只是对她而言,其他人所经历的时间也就不到十年。而且每一次陆楠死去重新回到时间记录点,都会有洛雷托像个复读机似的在她面前反复提起安茹公爵,让她想忘记这个男人都做不到。 有时候她也会被大量凌乱的记忆弄得几乎发疯,因为重复了太多太多次类似的人生,她会经常搞混,这种感觉就像是精神分裂,非常让人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坏掉了。她想为什么自己非要坚持呢,干脆就向那个魔鬼认输好了。但陆楠又不甘心,这样一来以前遭受的痛苦岂不是白费了。 而且,陆楠无法忘记那个粉色的光球,她的灵魂已经干涸,她的心灵几乎麻木,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幻想假如能找回失去的感情,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不,不对,她已经连痛苦这种感情都快要消失了。如果说人类真的存在着灵魂,那么一定无法经受漫长时间的冲刷,陆楠产生了这样一个执念,只有拿回那个光球,她才灵魂才会重新复活,她才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重新拥有喜怒哀乐。 抱着这样的执着,她终于走到了最后,终于,迎来了“通关”的那一天。 无数装备精良的骑兵与步兵组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黑压压且无声的站立在进入圣城的大路两边,远处回荡着肃穆的钟声,空气里燃烧着焚香的味道。被库曼人视为圣域平时根本不允许人随便出入的耶路撒冷城门大开,数不清的主教以及神职人员表情肃穆的等候在门口,准备迎接伟大帝国的皇帝驾临。 伴随着洪亮的号声,数千名身着统一样式盔甲的骑士沿着大路缓缓而来,各种手持长枪弩箭的护卫密密麻麻的将皇帝连同她的座驾里三层外三层的守护起来。众所周知帝国的皇帝不良于行,但在夺回圣域的这一天,她依然亲自驾临。为了恭候皇帝,让她成为第一个进入圣域的人,早就攻下耶路撒冷的军团们已经在城外驻扎了足足小半年,虽然通过各种手段把整座圣城清扫得干干净净,却没有哪个贵族或者军官胆敢抢在皇帝之前踏入这座失陷了接近一百年的圣城。 巨大的号角吹响,而圣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和修道院都不约而同的敲响了钟,红色的花瓣雨点般从天而降,修道士们念诵赞美诗的声音回荡在碧蓝的天空之下。皇帝骑着马缓缓的行至城门,在场的所有人都俯身低头以表对她的尊敬。即便看到她是被骑士们搀扶下马,并且必须架着拐杖前行,也没人敢露出一丝不恭敬的表情。 说起来简直都让人难以置信,正是面前这位身有残疾的女皇,用仅仅十三年的时间,不光打退了伊尔汗人的进犯,还趁机征服了库曼以及周边一系列的小国家小部落。随后帝国的铁蹄踏过了茫茫沙漠,一路扫平沿途的抵抗,最终打到了红海,将一百多年前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城耶路撒冷重新纳入帝国的版图。 这样的功绩,连当年的查理大帝也没做到。 关于这位女皇有着无数传言,据说她得到了上帝的显灵,乃是行走在世间的先知,可以预知未来。也有人说她为了复兴帝国,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所以才能每一次都奇迹般的以劣势战胜敌人,虽然从没亲自上过战场,却带着帝国的军队战无不胜,打得异教徒们闻风而逃。 但不管怎样,这样的丰功伟绩足以让她被世人铭记,教廷为了嘉奖她,甚至教皇本人都千里迢迢的赶来,要在圣城里对她封圣,从此她的名字将会和载入典籍的圣徒们一样,被无数信徒歌颂赞美,她不仅仅是伟大帝国的女皇,更是一名有资格在教堂和其他地方树立雕像的圣徒。 陆楠慢慢的走在铺着地毯的石板路上,其实此刻她并不怎么激动,因为这样的场景她早就经历过了好几次,这并不是第一次打下耶路撒冷。只是以往的几次她觉得做得还不够完美,东边还在和伊尔汗人开战,西边匆匆忙忙的夺下圣城,都没什么时间庆祝,更谈不上御驾亲临了。 所以她又花费了很多时间慢慢尝试计划,最终在彻底清扫掉所有伊尔汗人以及库曼人的抵抗后,不慌不忙,循序渐进的朝着圣城一路推进,对方甚至都没怎么抵抗便直接打开大门投降了。陆楠相信这样一来,光是收复圣城就可以记入史册,况且她还彻底击溃了伊尔汗人,打得他们几乎全灭,帝国的版图在原有基础上扩充了起码三倍。要不是及时的收手,只怕她连天竺都一起打下来了。 这样的功绩,即便是比起当年的亚历山大大帝,陆楠自信也绝对不输于他。 当然了,急速的扩张以及长年征战,帝国看似繁荣的外表下隐藏了无数隐患,很有可能重蹈马其顿王国的覆辙,短短几十年就迅速崩坏。这一点陆楠根本不在乎,因为她的目标是成为伟大的君主,而不是让帝国千秋万代。 她在人们的歌颂欢呼中艰难的借助拐杖走上了早就搭好的高台,新一任的教皇笑容满面,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和一干枢机主教等候着她。现在的教廷早就不敢在她面前拿腔拿调,所有人都知道教皇就是陆楠一手扶持上去的,对她言听计从。这也是长久以来第一次皇权凌驾于神权之上,因为哪怕是当年的查理大帝,也做不到把教皇当成自己的仆人那样使唤。 按照本来的礼仪,陆楠应该低头,单膝跪地来接受教皇的加冕,但没人敢让她这么做,甚至教皇还主动叫人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 一串又一串的国王头衔从教皇口中念出,代表着被教廷正式认可,从此陆楠成为了这些被帝国征服新领土的主人。她不光是洛林女王,布列坦尼帝国皇帝,更是哈勒坦联合王国的国王,耶路撒冷国王,在这一大串头衔之上,教皇还亲自为她带上了圣徒的冠冕,这也意味着教廷承认了她拥有可以干涉神权的权力。 陆楠端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沉重的冠冕,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城内城外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军队和人群,但是却又那么的安静,只能听到喃喃的念诵声以及悠扬的钟声。透过时不时飞舞的花瓣她抬头看向天空,天空蔚蓝晴朗,万里无云,让她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正式加冕帝国皇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 她心中涌起了一种模糊的预感,觉得大概就是现在了。 果然,时间和空间渐渐凝固停止,所有人都抱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动,连花瓣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了半空。陆楠听到了鼓掌的声音,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还是穿着惯例的三件套,慵懒的靠在一根柱子边上,笑嘻嘻的拍着手。 “向您致敬,尊敬的陛下,恭喜您,您终于完成了契约,成为了伟大的君主,名留青史,流传千古。” 说着他的手上浮现出了那卷羊皮纸,倒也不见什么不甘心或者恼怒,用一团火焰爽快的烧掉了那张契约,随后两手一摊:“好了,现在您可以向我许愿啦,什么愿望都可以哦。” 陆楠扯动嘴唇冷笑了一下:“如果是要你死呢。” “也可以呀,不过您确定要许这样的愿望吗,我还以为您一定会许其他的愿望呢。” 见陆楠似乎想要反驳,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容可掬的说:“别试图说谎,别忘了,我可是神灯精灵,最擅长捕捉人类心底的愿望。不管您愿不愿意承认,我可是非常清楚的听见您内心不断呐喊着的声音。” 陆楠沉默了,她很想说我只想要回那该死的感情,然后回家。对方笃定的笑容让她十分的不满,好像早就断定她一定不会那么做。可是她试图张嘴说话的时候,喉咙却干涩得无法出声。 男人貌似苦恼的叹了口气:“直到这种时候您还是不肯坦诚的面对自己吗,老实承认吧,支撑着您苦苦挣扎那么多年都没放弃的动力,到底是回家,还是希望可以再一次见到活着的那个人。” 陆楠下意识的就想否认:“不,我没有这么想!” “好吧,那我就真的送您回家了哦。” 男人作势就要举起手,陆楠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等等!” 她扪心自问,真的是想要回家吗?经过了一千多年的反复折磨,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重新面对平凡庸碌的人生,为了赚钱养家糊口而奔波劳累?老实说,她早就不记得父母亲朋长什么样子,很早之前照镜子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连原本的长相都忘光了。 三十年身为陆楠的记忆,以及一千多年身为克洛泰丝的记忆,孰轻孰重? 可是要她说出其他的愿望,她又有一丝不甘心,仿佛承认这一点就像是要放弃自己多年以来的某种坚持。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真的爱上谁,更不会为了男人而舍弃回家的希望。她不是早就连爱情都交易出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幻想自己能够爱上谁。 仿佛看穿了她的挣扎和坚持,男人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粉色的光球。只是比起陆楠记忆中的形状,显然又变大了不少,几乎有一个篮球那么大了。任谁都能看出光球在不断不安分的抖动,好像随时都会破裂。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陆楠的胸口就隐隐作痛。她干涸太久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重新又活了过来,让她品尝到了久别的痛楚与酸涩。 “看在让我看了一出好戏的份上,尊敬的陛下,算是对您的临别赠礼好了。” 男人忽然冷不丁的将那团光球砸进了陆楠的怀里,陆楠整个人顿时就像是过电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朦胧中她听到那个男人带笑的的声音。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再会了,您是个很棒的顾客。” ……………… ……………… 而陆楠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在那个高台上,眼前是几乎都忘记了的花园,树木,野餐三件套。她猛的一惊,下意识的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久违了可以站立走动的感觉让她不禁产生了一种新奇的滋味。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脸,她可以肯定了,自己又被那个男人丢回了最初的时间点,她还是公主没有继承王位的时候。 她应该为此感到愤怒和沮丧的,因为那家伙显然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这么做了。但陆楠现在只觉得内心一阵轻松,甚至如释重负。她也不明白为何心中充满了喜悦……啊,是的,喜悦,她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情了。 她感到喜悦且快乐,伴随这些感情涌起的,还有一种又酸又涩,让人眼眶发热的复杂滋味,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不禁呆呆的站在了原地,摸着胸口。 就在她还没搞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陆楠从久违的记忆深处找到了相关的回忆,应该是那些庄园里的人跑来找她贺喜。她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整理着现在纷乱的思绪与几乎暴走的混乱感情,慢慢的回过了头。 “殿下,殿下,您看这是谁来探望您了!” 那个早就被陆楠忘记姓名的秃头中年管事兴奋的低喊,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高大男人。黑发、绿眼、皮肤苍白,一脸冷漠,以一种倨傲的眼神注视着陆楠,动作标准的对她行了个礼。 “希望您还没忘记我,尊敬的殿下。” 他用那种贵族特有疏远又客气的腔调不怎么热诚的说。 “原本应该由其他人来迎接您,但因为出了一些小差错,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还是亲自来一趟……您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奇怪的看着我?”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每一丝脸上的线条,每一寸皮肤,陆楠都如此的熟悉,就像是并没有阔别一千多年的时光,他们刚刚分别。 “没什么,公爵,我只是有点惊讶。” 陆楠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所有的犹豫,质疑,不满,内疚,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原本对于陆楠而言,要再一次经历被她反复折腾了一千多年的人生,实在是一种堪比地狱的折磨。可是,她现在觉得,如果身边还能有眼前这个男人相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拥有全新的,彻底不同的人生。 自以为被舍弃,却发酵积压了一千两百年的感情在胸口剧烈的激荡,这还是第一次,陆楠想要不顾一切的放下那些戒备,以真诚的态度去追求一个人。她想要爱这个人,想要得到他的爱,想要和他结婚,想要和他生下很多的孩子。这些东西是曾经的陆楠不屑一顾觉得庸俗无聊对女人的枷锁,然而此刻她却甘之若饴。 也许她依旧会是一个神棍且可怕的女皇,也许她不会放弃继续追求权力,仔细想想,再一次以全新的视角征服一次世界好像也很有趣,她十分期待看着这个男人为自己惊叹崇拜的样子。 但是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虽然很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和某个害得自己很惨的男人说声谢谢——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下午好,公爵,见到您很高兴。”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一句话,陆楠对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跨越了数千光阴,不带任何杂质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的时候简直宛如对着圣杯许愿,女主:我要用第三法拯救人类! 至此正文完结了,至于后日谈以及番外啥的我打算另外放出,免费的,不收钱! 加起来还有个几万字吧,九月会陆续发出来,届时还请大家到我的专栏里去看。 大概会取名叫《千年女皇番外合集》这样? 感谢大家的支持!下个文再见! 啊再也不想写这么沉重的题材了……下一次真的要写个秒天秒地龙傲天的故事! 主要是全程没怎么给女主开挂,其余的角色貌似又写得太厉害了各方面碾压女主。普通人没有啥魔法斗气加持,单靠自己,我想破头都想不出如何飒爽的傲天。别说成功的在那种落后时代当皇帝,现代人想搞个自主创业成为霸道总裁也很困难,不然人人都是马云爸爸了。 毕竟作者本人也没当过皇帝,全程只能靠想象,所以,如果写得不够爽快太苦逼,还请读者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