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金不如画画》作者：千枣
    文案：
    网络画手穿成真千金，回顾她的一生，唐小棠一声叹息，真是个小可怜！
    养父母掏心掏肺，亲生爹娘偏爱养女。
    假哥哥个个妹控，真哥哥不屑一顾。
    不如画画，画画使人快乐！
    靠一只画笔偏离轨道，唐小棠在走歪的路上越走越远。
    大房子，美男子，银票子，绝绝子！
    唐小棠浪到飞起，冷不丁亲生家人找上门，她一个拒绝三联。
    我没有，我不是，你们认错了。
    有证据嘛就乱认女儿，现在都这么碰瓷的吗？
    唐倩重生了。
    她豪情壮志，她要成为唐家真正的千金。
    她提防着唐小棠被唐家寻回，争分夺秒奠定自己在唐家的地位
    可唐小棠却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
    她无比重视的东西，唐小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凭什么！
    唐小棠对着气急败坏的唐倩叹气，“不要把路走窄了。”
    千金算什么，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bushi）!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之骄子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小棠┃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咱就不想做千金
    立意：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第一章
    ◎换了个芯子◎
    八月烈日当空，枝头的蝉声嘶鸣。
    沐溪镇东边一棵上了年纪的歪脖子树洒下绵绵绿荫，树下好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一人，神情专注。
    “先帝独宠纯皇太妃多年，后宫无一人能与之相争，驾崩前更是指明了要与纯皇太妃陪葬，赐下同穴而葬的遗旨，皇太后竟也允诺，且亲自平息了朝中的反对，实乃性情中人。”
    旁边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那定是太后娘娘也被先帝的深情所感动了。”
    说话的人叹了口气，“从前传言纯皇太妃身份不明，当年并非大选入宫，更有传言她入宫时已然怀有身孕，如今看来传言都不可信，先帝如此宠爱眷顾她，怎么可能身份不明？可惜红颜薄命，纯皇太妃在宫里独宠数年，也只得一个皇子，听闻天生孱弱，受不得宫中贵气，太后娘娘特送往宫外调养着。”
    小姑娘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咬着帕子嘤嘤嘤，“先帝对纯皇太妃真的太好了，怎会有如此痴情之人……”
    在她身后靠着歪脖子树干处也坐着个小姑娘，头上束着双髻，穿一身浅桃色的衣衫，衬得皮肤能掐出水来，她双手捧着下巴，玉雪一团的脸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神往。
    以她浸淫各种文学作品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故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真痴情如斯能舍得让人陪葬？什么受不得宫中贵气送出宫调养，那不就是弃子？但这种素材她爱啊！要是画出来指不定能大爆。
    唐小棠的心蠢蠢欲动，忍不住也追问道，“那纯皇太妃的家人呢？也愿意让皇太妃陪葬，任由她的儿子流落宫外？”
    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小姑娘嘤嘤声停下，“你怎么能这么想，能与先帝同穴而葬是多大的福分！”
    “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啊？”
    “……”
    唐小棠摊了摊手，“你看，死了就是死了，他也没问纯皇太妃愿不愿意陪他死，连最基本的感受都不考虑不在意，可见宠爱都是假的。”
    那小姑娘想要反驳却一时间没想要要说什么，小脸涨成了苹果，忽然眼睛往唐小棠身后看过去，怒气一点一点消退，脸上的红晕倒是依旧。
    唐小棠好奇她看到了什么，刚打算转头脑袋上就被轻轻敲了一下，清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什么话都敢听都敢说，这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唐小棠捂着脑袋扭头，看到人的瞬间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启熙哥哥，你下学啦。”
    唐启熙语气温和，眼睛却朝给孩子们说这些的人身上扫过去，那人身子微微僵了一僵，讪笑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孩子也听不懂……”
    “昨日上陵郡收押二十余人，当街斩杀三人，便是因着妄议皇家辛秘，消息今儿才传过来，你大可明日继续接着说。”
    那人脸色骤然一变，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不、不说了不说了，我随口胡诌的。”
    他爬起来就跑，围着的孩子听见“杀人”也一个个吓得不敢出声，一溜烟都散了。
    唐启熙怕唐小棠也被吓到，正打算安慰她几句，低头一看，唐小棠晃着可爱的发髻正摇头晃脑，脸上不见一丝恐惧。
    唐启熙怔怔地看着她，“棠棠不害怕吗？”
    唐小棠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不怕呀，我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我听话。”
    其实才不是。
    她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孩子。
    唐小棠原也叫唐小棠，生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是个宅女，但她很喜欢画画，且还画出了点名堂，成了个粉丝众多的神仙太太。
    唐小棠靠着画画把自己养得挺好，却没想到一次签售画册回家的路上，为了救个没几岁的小娃娃出了交通事故，眼睛一睁就已经是八岁的小唐小棠了。
    这也就罢了，唐小棠的脑子里，却还多了这个唐小棠的一辈子。
    这里的唐小棠并不是唐家亲生女儿，幼时走丢被唐家捡到，找不到她的家人于是就当做女儿养了起来，平平安安长到十四岁那年，忽然原来的家人寻过来，要将她接回去。
    唐小棠舍不得唐家，性子却绵软温和不会拒绝，只得离开唐家只身去了陌生的家里。
    那儿却已经有个代替她承欢膝下的小姑娘。
    唐小棠不会争抢，又被唐家养得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哪里比得过机敏娇俏的小姑娘，但她也不在意。
    在原生家庭养了三年，唐小棠被嫁给一个秀才，家世普通，没什么背景，好在人是忠厚的，两人也算举案齐眉。
    而那位代替了她承欢膝下的养女，家里精心给她挑了一门好亲事，嫁入高门大户，风光无限。
    唐小棠并不嫉妒，那一辈子她也很努力很用心地过，过得也没有旁的遗憾，只一点，临终闭眼前，她满脑子都是在唐家度过的那些岁月。
    幼时在唐家的十几年，是她一直珍藏在心底最珍贵的时光，她想着若是自己那时候勇敢一些，会不会疼爱自己的爹娘兄长会一直都在她身边……
    “棠棠？想什么呢，往后这些事情要少听。”
    唐小棠回过神，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就只听一听，启熙哥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都不重要，与咱们没什么关系。”
    唐启熙忽然拿出一个小小的糖包塞到唐小棠的手里，“我瞧见今日有卖杏仁酥糖，你若喜欢下回再给你买。”
    隔着糖包唐小棠都能闻到里面香甜的气息，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更加甜蜜，她来这里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启熙哥哥了！
    唐启熙是唐家长子，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完美符合唐小棠心里对兄长的幻象。
    温柔有礼，稳重和煦，又长相俊美，唐小棠完全能想象得到等他长大之后会是怎样一个万人迷。
    只可惜，上辈子那个唐小棠没看到。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病才刚好，怎能一个人跑出来？”
    唐小棠嘴里嚼着糖块，含糊不清地说，“二哥带我出来的，他说去给我摘花，对哦，二哥怎么去了许久还没回来？”
    唐家除了唐小棠之外，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唐启召与唐启熙不一样，是沐溪镇出了名山猴子，擅长上房揭瓦，撩鸡逗狗，一天不挨一顿揍就觉得有什么事没完成。
    唐小棠瞅着唐启熙表情严肃起来，赶紧替她二哥美言，“二哥真的说只给我摘花，兴许是他上了树下不来了，启熙哥哥要不我去看看吧。”
    顺便看要不要给二哥善个后。
    她话刚说完，唐启召的身影从街角窜回来，身上那衣服一看就是在泥里滚过，不过他手里倒是真拿了几条花枝，淡淡鹅黄色的花盛开在枝头，一点儿没碰坏。
    唐启召嘚瑟的表情在看见唐启熙之后迅速一收，脚步也迈得规矩了，过来先把花枝递给唐小棠，“哥挑的是最新鲜的，保准放你屋里许多日都不败。”
    唐小棠神色复杂地接过来，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转，“二哥，你又跟人打架了？”
    “这话说的，谁能打得过我？他们就是三个人一起上我也……”
    “你还挺骄傲。”
    唐启熙语气淡淡，唐启召的语调瞬间低调了几个度，“我也……就勉强能应付，可是大哥是他们先来找事儿的，说咱家装有学问，都是泥腿子偏要送你去念书，他们懂个屁！”
    沐溪镇靠山吃山，后面那一大片起伏的山脉养育了数代人，生在这里的孩子懂事之后就会跟着家里长辈上山，丰富的物资庇佑着镇上的百姓。
    唐家却偏要另辟蹊径，让家里的孩子不去山里而是念书。
    多可笑，书有什么好念的？大好时光不磨炼自己进山的本事，还养得手无缚鸡之力，简直有毛病。
    大人们还能忍住不管闲事，孩子可就管不了那么许多，背地里少不了嘲讽吐槽，唐启熙并不在意，唐启召就不。
    说他没关系，敢说他大哥手无缚鸡之力？说这话的人先打得过自己再说！
    唐小棠乖巧地给唐启召嘴里也塞了块杏仁糖，成功让他炸开的毛毛又顺下来，“唔，真甜，二哥吃一块就够了，剩下的棠棠自己吃。”
    唐小棠将糖包收好，给唐启召拍身上的灰，才拍两下就被唐启熙拉到旁边，怕灰呛着她，找了块板子自己上。
    也不知道究竟是拍灰还是挨打，但唐启召不敢动，直直地站在那儿，一边吃糖一边嘴还闲不住。
    “大哥，你能不能回去跟阿爹说一说，我不想念书了，我想跟阿爹进山。”
    唐启熙看都不看他，“这事儿你之前就提过了，阿爹不同意。”
    “但我真的可以啊，我力气大，人也机灵，我一定跟着阿爹好好学，念书太花钱了。”
    沐溪镇连个正经书院都没有，只有一家私塾，一个月的束脩就要花去家里大半的收益，眼看着三弟也到了年纪，家里哪儿还拿得出钱让他去念书？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工具人爱上学习》求收藏~
    简秋瓷穿到了一本真假千金文里。
    但她不是真千金，也不是假千金，她是真千金的妹妹，上蹿下跳制造矛盾的工具人。
    因为有她，真千金与男主几番相遇，萌生真情。
    因为有她，假千金陷入圈套，报复不了真千金转而迁怒到她身上。
    因为有她，男配与女主产生纠葛，剧情往下走。
    因为有她，假千金都变得有脑子了起来，在她的映衬下。
    性情温和的邻家哥哥因为她与女主结识，芳心暗许。
    桀骜不驯的帅气学长因为她对女主暗恋，深情纠缠。
    冷酷无情的豪门新贵因为她对女主巧取豪夺，谱出爱情篇章。
    而她，连最终下场都没交代明白！
    简秋瓷坐在高二课堂上，明天就是真千金女主要回家的日子。
    毁灭吧，爱谁谁，真假千金请自己内卷不要带上她，她爱学习！
    可是她咸鱼躺之后，
    邻家哥哥许久不见她，找借口送来自己做的小饼干
    帅学长下课后把她堵在角落里，问她为什么不来球场给自己送水。
    豪门新贵登门拜访，诚意十足地询问她们家可有想联姻的打算……
    累了就是说，她就想好好学习。
    ◎最新评论：
    【求多更啊啊啊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求多更啊啊啊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期待大哥看到美人图的反应】
    【启熙哥哥？直接叫大哥不行吗？并且下面的兄弟是二哥三哥叫的呀，兄妹之间搞的那么暧昧，偶像剧里女主就是这么叫男主的！】
    【追平！！！！！】
    【此评论超时未审，暂被系统自动屏蔽，审核通过后即可展示！】
    【
    【原来这是个古代文，看文案还以为是现代文】
    【大哥yyds】
    【男主不会是大哥吧？？是的话那还看啥】
    【作者大大能不能别吃饭睡觉上厕所赶紧把书写完啊（bushi）】
    【想要大哥当男主】
    【加油！】
    【今天不更了吗？】
    【男主是谁】
    -完-
    第二章
    ◎谁给你的自信？◎
    唐启熙将板子放回原处，并不接这个话题，“行了，回去吧，灰拍干净了，你裤子的破洞自己跟娘解释去。”
    唐启召苦下一张脸，完蛋了，娘上回就说衣服再破洞就给他在上面绣小花补丁，这他怎么穿得出去！
    三人回到家里，唐启熙去了正屋，唐小棠偷偷拉着唐启召去了里屋，翻出针线给他的裤子抢救一下。
    等唐启召出现在唐家人面前时，膝盖那个破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大出来，他又恢复了神气活现的模样。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晚饭，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的阿娘徐英准备的饭菜都不错，甚至还有一碗野鸡炖山蘑，配着白面馍馍吃可香了。
    “棠棠，今日出门可有哪里不舒服？”
    徐英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在她额上探了探，才放下心来，“还好没有再发热，阿娘想着再请大夫来家里看看，也好安心。”
    旁边塞了一嘴馍馍的唐启召嘟嘟囔囔地插嘴，“对对，棠棠的身子最重要。”
    家主唐明秋的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嘴里有东西吃完再说话。”
    “嗷。”
    那就不说了叭，吃饭要紧。
    唐启召东西吃得极快，吃饱后重新开口，一上来就极尽不靠谱，“爹，我想跟你进山。”
    唐明秋吃了口馍馍，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你还要念书。”
    “可你腿不好啊，家里就靠你一个人进山，你要是瘸了咋办啊。”
    唐明秋：“……”，心里默念一百遍是亲生的，说话再操蛋也是亲生的……
    “你爹还没有那么不中用。”
    唐启熙夹了好些山蘑到唐小棠的碗里，知道她爱吃这个，语气淡淡道，“不如还是我去吧，让启召和启元去念书。”
    “不行。”
    “不行！”
    好几声反对同时响起，唐启熙表情未变，“我已会识文断字，寻常抄读不成问题，况且我是家中长子，本就该早早地进山承担家里的担子。”
    唐明秋一阵舒心，自己还是有会说话的儿子的，但是，不行。
    “不用说了，难得你天分好学得快，连先生都屡次夸赞，为父不至于这点辛劳都受不住，你的功课耽误不得，不可功亏一篑。”
    唐明秋制止了唐启熙继续说话，“启召和启元的束脩也不必担心，你们好好念书，便是不念出个名堂，能明事理，晓分寸，也是值当的。”
    三子唐启元埋头吃饭，一言不发，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知道这事儿他插嘴也没用，但是吧，他跟二哥想到一块儿去了，念书有什么意思？缺啥才要补啥，咱家有大哥在，那就不缺文化，家里缺钱啊。
    他对赚钱更有兴趣，但看二哥蔫蔫的样子，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唐小棠看着恢复平静的饭桌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晚上，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她穿来的这个节点她记得，按着自己的记忆里，阿爹坚持让家里的孩子去念书，他进山的频率更高了。
    只是一个月后，他在山里一脚踩空，从陡坡上滚了下来，虽然没有断腿，但再也养不好，走路只能一瘸一拐，进山小能手从此只能成为回忆。
    唐启熙身为长子毅然扛起家里的重担，但他着着实实是个读书的料，从私塾离开后先生因为惜才几次来家中劝说，皆无果，遗憾地离开。
    家里陡生变故，唐启召和唐启元两个一合计，小小年纪就知道在镇上收些山货偷偷跟着商队去上陵郡里售卖。
    阿爹阿娘知道后差点吓死，他们两才多大，若是路上出个意外可怎么好，但不让他们去他们还是会悄悄去，唐小棠只记得二哥从上天入地的皮猴子慢慢变得说话谨慎圆滑，变得不再符合他应有的年纪，三哥也过早地成熟起来。
    唐小棠翻了个身，她超喜欢唐家的，每个人都超级喜欢，她不想让事情如同记忆中那样发展，她要赚钱！
    ……
    唐小棠做了一夜的梦，醒来记不太清晰，但满脑子都是搞钱两个字。
    她穿好衣服鞋袜下床，对着不太清晰的铜镜折腾自己的头发，半晌，仍旧是一头乱草。
    无奈之下唐小棠只好顶着鸡窝头去找阿娘求助。
    走到灶房外，唐小棠看到阿娘将煮好的粥盛了一大半出来，往剩下的里面加了一把糠麸进去搅了搅，那是她的早饭。
    唐小棠推门进去，徐英赶紧拿了锅盖将盖子盖上，转身笑眯眯地看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饿了？饭这就做好了。”
    她过来三两下熟练地给唐小棠扎出两个圆圆的小揪揪，又舀了热水给她洗漱。
    唐小棠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瞧见，只是吃早饭的时候说自己没胃口，把半碗粥都哄着阿娘喝下去。
    吃过饭后，唐小棠不想继续闷在家里，徐英就让唐启元带着她去外面转转，“别跑太远了小心累着。”
    唐启元回去自己屋里揣了个小布包才带着唐小棠出门，“棠棠想吃什么，三哥给你买。”
    唐启元只长唐小棠两岁，平日在家里不大爱说话，但脑子很灵光，这个年纪已经会在沐溪镇的小孩子堆里赚零用钱了。
    不过他只喜欢收钱不喜欢花钱，攒的钱统统收着，也就对全家最小的棠棠大方，愿意给她花用。
    唐小棠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架不住一边走唐启元一边往她手里塞零嘴，只好一边吃一边想她能给唐家帮上什么忙。
    记忆中的那辈子，唐家便是再落魄也没有让唐小棠吃苦，家里捉襟见肘地过着，唐小棠的衣服都很少见到补丁，吃的更是最细的粮食，说是小姑娘得养得精细才行。
    在唐家时唐小棠时时刻刻被呵护着，回去了自己生身父母家里，却仿佛一颗不起眼的杂草，无人在意。
    要说唐小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画画了。
    她在现代先只是在微博上随便乱画，因着画风独特，可盐可甜，很快收获一大批粉丝，也逐渐有人来找她画插图和短篇，再后来出的画册供不应求，卖得极好，唐小棠对自己的画技还是很骄傲的，不过在这里能派的上用场吗？
    “你们干什么？”
    唐启元的声音让唐小棠回过神，面前几个半大的孩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在前面的是个小胖子，圆头圆脑五官长得不丑，甚至有些好看，奈何营养吃得太好，一打眼就剩下个圆润的印象。
    小圆有些胖，而且矮，像个球一样往前滚了两步，努力地抬高自己两层的下巴，语气带着做作的傲慢，“唐小棠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就不要做梦了。”
    唐小棠：“？？？”
    谁给你的自信？
    唐启元一步迈出挡在唐小棠面前，眼睛眯起来，“秦小河你是不是欠揍？胡说八道什么？”
    小圆急眼了，“我叫秦大川不叫秦小河！我娘说的，说她长得有福气要娶来给我做媳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看中的是我家里的钱，我不同意，我往后是要娶公主的！”
    看来小胖子迎来了人生第一个叛逆中二期，唐小棠从唐启元背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看他，“你家那么有钱呀？”
    秦大川看见唐小棠的笑容一愣，他印象里的唐小棠是个只会跟在她几个哥哥身后，遇见人都不抬头的模样，原、原来她笑起来还挺可爱……
    “那、那又怎么样，那也是我家的钱。”
    秦大川提高了声音给自己造势，长得好看又如何，他反正是要娶公主的！
    唐小棠笑容更加甜美了，“你家有钱，那你是不是很抗揍啊？”
    “啊？”
    “我要告诉我二哥哥你欺负我。”
    秦大川瞬间蹦起来，“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唐小棠你不要无赖我！”
    哦豁，看来二哥的名字很管用啊。
    唐小棠眼睛都亮了，大摇大摆地从三哥身后出来，指了指秦大川身后那几个小跟班，“你还带这么多人拦我的路，我来看看都有谁，等二哥问起来才好回答。”
    呼啦一下，秦大川身后空空荡荡，没了人助阵秦大川心里有点虚，但他不能跑，那多没面子。
    见人都散了，唐启元拉着棠棠去旁边树荫下避日头，“热不热？三哥给你去买乌梅饮。”
    他警告地瞪了秦大川一眼，走去旁边的饮子铺。
    秦大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见到唐小棠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子，“坐啊，别怕。”
    秦大川瞬间炸毛，“我才没有怕！你不就仗着你有个厉害的二哥嘛，有本事你别告状啊。”
    “我没本事，我就是有个厉害的二哥，你羡慕呀？”
    秦大川才不承认自己羡慕，不过没想到唐小棠居然是这样一个仗势欺人的人，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不打算娶她。
    “我才不羡慕，我家家底殷实，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真的吗？我不信。”
    唐小棠笑容可爱乖巧，极具迷惑性，秦大川楞了一下才提高了声音，“你凭什么不信？谁不知道我家秦氏绣庄有名，特别特别有名，我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最新评论：
    -完-
    第三章
    ◎真的吗？我不信。◎
    “哦，你家是卖布的啊。”
    “你装什么傻，我家做什么的你会不知道？”
    唐小棠眯了眯眼，“不会吧不会吧，你连自己家里做什么营生都说不出来？那完了，秦家怕不是要败在你手里。”
    “你、你胡说！我当然知道！”
    秦大川气成个球，一点儿都经不住激，嘚吧嘚吧炫耀他们秦家的产业，着急得甚至结巴了起来。
    唐小棠手里捧着三哥给她买的乌梅饮，跟三哥排排坐两脸波澜不惊地听他说。
    秦氏绣庄好像还真有点东西。
    唐小棠记忆里只有秦家很富，流油的富，但具体的营生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经秦大川一透露就很明白了，秦氏绣庄出售各种绣品，其中他最得意大概也是知道得最清楚的，是秦氏绣庄的扇面，卖得特别好。
    乌梅饮开胃解暑，带走了夏日的暑气，唐小棠垂下眼眸轻声低喃，“扇面啊……”
    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们秦家的扇面很好看吗？”
    “当然好看！我家的扇面是上陵郡最受欢迎的，多少有钱人家都会特地差人来买最新的扇面，抢手得很！”
    秦大川抬着圆乎乎的下巴，身后若是有尾巴，定然是一上一下用力拍打着地面，无比骄傲。
    “真的吗？我不信。”
    秦大川急了，小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的质疑，他一下子跳起来，抖着手指着唐小棠，“你等着！就在这里等！我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转身一溜烟球一样地跑远。
    见人走了，唐启元才慢吞吞地说，“他们家的扇面，确实挺受欢迎，棠棠，你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唐小棠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如今才发现钱是好东西，我想让二哥三哥都可以去书院念书。”
    唐启元：“……”
    前半句话他同意，但是后面……，没必要，真没必要。
    “三哥，扇面上的绣纹一般都是哪些你知道吗？”
    她也就画画有底气，能做文章的地方不多，只是对于扇面，唐小棠前世记忆里都没多少印象，想来并没有在意过。
    唐启元认真思索了片刻，“左不过是些花鸟鱼虫之类，不过我听人说富家女子大都附庸风雅，吃穿用度都是讲究的。”
    唐小棠没再问什么，唐启元也没催她离开，虽然不知道秦大川会不会回来，但棠棠想等那就等等便是。
    ……
    秦大川气冲冲地跑回家，圆圆的脸满是汗水，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
    “夏叔，你去拿一些家里的扇面给我，不要一样的，每种我都要！”
    夏管家好脾气地哄着，“少爷要那些做什么，那都是小姑娘们喜欢的玩意。”
    秦大川于是更加坚决，“对！就要让她喜欢然后一个都不给她！夏叔赶紧赶紧的，你就挑好看的拿，我看她到时候还信不信。”
    夏管家心中疑惑少爷这是跟哪家小姑娘杠上了，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让人去拿一些过来。
    秦大川等的焦急，怕时间长了唐小棠不耐烦走了，他还没有给她证明他秦家的扇面有多好看呢。
    扇面一拿过来，秦大川一把兜住就往外跑，刚刚擦干的汗又冒了出来。
    一路不停歇地跑到饮子铺旁边的树下，秦大川长松一口气，还好，人还在。
    他放慢了脚步，想跟平常一样摆出沐溪镇首富少爷的架子，奈何气喘得不行，鬓角流下的汗也不允许。
    “难得你还有骨气在这里等，我还以为你早跑了呢。”
    秦大川热红着脸还不忘高傲两句，将怀里的扇面往唐小棠面前一放，恩赐般地努了努下巴，“看吧，好些你恐怕连见都没见过，也是，这些精贵的玩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上的。”
    唐小棠不理他，倒是当真仔细地一个一个看过去。
    秦大川拿来的都是团扇，扇面皆是用丝线绣出来，果然都是些花鸟鱼虫之类，倒也算精致。
    她在心里迅速盘算，有些扇面雅致不失趣味，若是换成萌宠团子一类好像也不会突兀？受众都是姑娘的话，兴许还能流行起来。
    秦大川此刻心里得意得不行，看看看看，不敢说话了吧，被震住了吧！
    就是没见识！还什么“真的吗，我不信”，现在可由不得她不信！
    “这也就是我家扇面当中最寻常的，更精致的我才不会轻易拿给你看，当然你如果求我的话……”
    “就这？”
    唐小棠出声了，一脸平静地将扇面放下，“看起来也就这样，不是花花朵朵就是鸟雀游鱼，你不是说你家的扇面特别特别好看吗？就这？”
    秦大川眼睛一下子瞪得圆溜溜，“这还不好看！唐小棠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你看看这花多漂亮，这鱼多逼真，你绣得出来嘛你就敢瞎说！”
    “绣，我是绣不出来。”
    “呵。”
    “但是我会画画，这些图样太普通，我画的肯定比这些好看。”
    秦大川鼻孔都被气大了，一肚子气憋着说不出来，忽然福至心灵，圆圆的眼睛装模作样地眯起来，学着唐小棠之前的口气，“真的吗，我不信。”
    哦哦哦这么说话好爽！
    秦大川瞬间体会到阴阳怪气的乐趣，并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唐小棠露出白生生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牙，“是吗？那我就画给你看，不过到时候你肯定不会好好评判，我画的再好，你也会说不如这些，我才不上当呢。”
    “你画，我就不信了，你要有胆子，画好跟我一块儿拿去给家里的施姑姑看，她见过的花样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不过施姑姑可凶可凶了，到时候哭鼻子你别告诉你二哥。”
    “一言为定。”
    唐小棠跟他约好了时间，拉着吃瓜的唐启元离开。
    唐启元好奇地问，“棠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
    “一直都会呀，我要回去好好练习，一定要让秦大川吓一跳。”
    她童稚的语气让唐启元又觉得棠棠只是心血来潮，毕竟他这么想赚钱也从来没有打过秦家的主意，棠棠应该不会比他更虎吧。
    ……
    唐小棠回去之后当真开始练习画画，唐启元很感兴趣，一直趴在她旁边看，越看越震惊，棠棠还真的会画画！
    虽然吧，画的有些奇怪，哪儿有人身子跟头差不多一般大的？可等她画出来之后莫名觉得憨态可掬，想用手指搓揉搓揉。
    “棠棠，你这是……跟谁学的？”
    “梦里学的。”
    唐小棠并不满意，她习惯了用软件工具绘图，如今什么都没有，连笔都是她没怎么拿过的毛笔，难度成几何上升。
    她想画个锦鲤娃娃，又可爱寓意又好，然而八岁的身子实在是……太不受控制。
    “三哥，家里有没有细一些的木炭棒？”
    唐小棠的手指都快抽搐了，放下毛笔揉了半天。
    “有，你等着。”
    唐启元比她干劲都足，立刻跑出屋外去给她找，棠棠还真能画出点东西来，在他看来可比秦家那些新鲜多了！
    一遍遍重新构图绘制，天都快黑了，唐小棠总算画出一张满意的。
    三头身的锦鲤娃娃模样娇憨可人，托着个软萌的脑袋跟鱼对吐泡泡，头发衣服上满满的细节，乌溜溜的眼睛尤其招人疼，旁边点缀的珊瑚贝壳个个都模样小巧圆润，哪一样都很讨女孩子的欢心。
    “就是可惜了没有颜色。”
    唐家的条件着实差了点，能有支笔已是不易，不好再强求。
    可在唐启元的眼里，哪里有什么可惜的？棠棠画的图新奇又可爱，他见了都忍不住喜欢，“棠棠，我要是秦家的人一定愿意花钱买下来，你好厉害，比三哥厉害！”
    唐小棠觉得自己不厉害，她不过是多了十几年做人的经验而已，三哥小小年纪已经萌生出赚钱的念头，那才是真厉害。
    “这个真能卖钱吗？那太好了，卖了钱就能让二哥和三哥都去书院，不过我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三哥跟我一起去秦家好不好？”
    唐启元对唐小棠始终惦记着送自己书院的念头有些头大，但秦家他肯定是要陪着棠棠一起去的。
    “其实，就算三哥不去书院也没什么……”
    “那怎么行，棠棠会努力的，三哥就等着吧！”
    “……行吧。”
    ……
    翌日，唐明秋一早就进了山，唐启元帮着阿娘收拾好桌子就急急地跑去找唐小棠，“棠棠咱们现在就去秦家吗？”
    唐小棠趴在桌上还在拿小碳棒找手感，扎着圆圆发髻的脑袋晃了晃，“不去，等秦大川来找我。”
    这事儿上赶着没意思，会让人以为他们就是冲着秦家去的，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万一忘了这事儿呢？”
    唐小棠抬头朝他弯起眉眼，笑得天真无邪，“所以方才二哥出门的时候，我让他帮着去提醒一下呀。”
    唐启元顿时就不急了，去她旁边坐下安静地看她画着玩，他觉得棠棠可真聪明，他妹妹是最最聪明的小姑娘。
    中午还不到，秦大川就找来了。
    见着了唐小棠憋红了脸，“你不是说，不跟你二哥告状？”
    唐小棠杏眼睁大，“二哥知道你带人堵我了？”
    “……”
    秦大川又把自己给憋成河豚，唐启召只放了狠话没动手揍自己，说明他还不知道，但是，他跑来大言不惭说唐小棠画画比秦家的扇面好看，这口气秦大川可忍不了！
    ◎最新评论：
    【这个秦小河好胖好圆好不能跑，我有点喜欢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要是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好爽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吗我不信】
    -完-
    第四章
    ◎咋还会变脸呢？◎
    “你的画呢？不是要让施姑姑看的吗，我都已经回去跟她说了，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秦大川在心里夸自己聪明，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就得让她受点打击，别总仗着自己有个打架厉害的二哥就不得了了，哼。
    唐小棠朝他笑出白白的小牙，“其实，也不是非得去秦家让施姑姑看……”
    “那怎么行！你还想耍赖不成？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秦大川已经隐隐尝到了得意，哪儿容许唐小棠退缩，还非要拉唐启元一块儿去说是做个见证，免得唐小棠不认账。
    唐启元半推半就地被秦大川拉着走，垂下的眼帘里流露出一丝对秦家绣庄的同情，秦家有秦大川这么个继承人，往后可咋办哟。
    秦大川唯恐唐小棠后悔，一到绣庄就大声嚷嚷，施姑姑出来就看见他拽着唐启元不撒手，后面跟着的小姑娘满脸无奈，一看就是被迫来的。
    “大川，你这是做什么呢？”
    秦大川得意得不行，“施姑姑，唐小棠说她会画画，还说咱家绣面没她画得好，你帮我骂她。”
    施姑姑：“……”
    唐小棠：“……”
    知道他是个憨批，没想到这么憨。
    施姑姑是知道唐小棠的，沐溪镇就这么大，唐小棠又是同龄女孩子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虽然没打过交道，但之前也见过几面，小姑娘性子温顺内敛，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
    施姑姑白了秦大川一眼，“你怎么连小姑娘都欺负？”
    秦大川怒了，“我没有欺负她，她就是这么说的，施姑姑你别看她这样，她可气人了，还说会让她二哥哥教训我。”
    “那也肯定是你把人给气着了。”
    施姑姑放软了笑容走过去，“你叫棠棠是不是？大川这孩子做事莽撞，你别跟他计较。”
    唐小棠微微抬头，脸上怯怯的表情特别招人怜爱，声音细细地说，“没事，我不计较。”
    秦大川眼睛都要凸出来，气得跳脚，“你昨天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怎么还会变脸呢？”
    “秦大川！”
    施姑姑的声音都严厉起来，秦大川呼哧呼哧脸涨得通红，憋屈得要爆炸。
    这时，唐小棠动作缓慢地将画拿出来，声音有些犹豫不决，“秦大川让我画的画，非说要拿来给您看，我画得不好……”
    施姑姑又往秦大川方向飞了眼刀，真是能耐了，还说没有欺负小姑娘。
    秦大川触底反弹，胖胖的身子动作迅速地把叠好的画从唐小棠手里抢过来，生怕她反悔，转手就拍到施姑姑手里，“施姑姑你就看，你别给她面子，画画是需要天赋的，你平常怎么骂那些收来的花样你就还怎么骂。”
    施姑姑捏了捏拳头，默念秦大川到底是主家唯一的接班人，她抽上去不好……
    不过画都在自己手里了，面前的小姑娘虽然眼神犹豫，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睛里也有几分期待，施姑姑于是叹了口气，慢慢打开画，一会儿自己尽量说得委婉一点。
    见施姑姑看了，秦大川的脑袋重新上扬，用双下巴看人，“你别以为现在装可怜就管用了，哦，拿着笔瞎图图就算会画画？那我还……呕……”
    秦大川后背的衣服猛地被拽住，衣襟勒着他脖子让他几欲作呕，圆圆的身子一把被施姑姑拎到了后面，半天才缓过来。
    施姑姑这是……，被画丑到要跟人动手了吗？那、那也不至于吧，画得再难看骂两句不也就得了。
    秦大川寻思着要不自己还是劝一劝的时候，就见施姑姑一脸震惊地盯着唐小棠，“这是你画的？真的是你画的？”
    唐小棠心里稳了，轻轻地点点头，施姑姑又去看画，越看越惊喜，是她没见过的画风，但是，喜欢。
    她在秦家绣庄看过的花样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什么样的图案有没有用她扫一眼就知道，秦家绣庄的扇面是精致，但若不能时常出新也留不住主顾，为此她花了许多心思在寻找花样上。
    唐小棠画的这幅，让人一见就眼前一亮，没见过，但就是很可爱，就连尺寸大小也非常适合做成扇面，仿佛就是为此设计的……
    施姑姑抬头去看唐小棠，小姑娘还是那副柔弱忐忑的表情，像是在等着自己的评价一样。
    “春喜，你去拿些小姑娘爱吃的点心过来。”
    施姑姑扬声吩咐了，才笑着说道，“你们头一次来秦家绣庄，我们过去坐坐好不好？你这幅画画得很好，我想再看一看。”
    唐小棠乖顺地点头，拉着唐启元跟着施姑姑往里面走，秦大川肉呼呼的脸上满是茫然，发生了什么？施姑姑是怕这里人多不好意思骂人吗？骂人之前为什么还要上点心呢？怕人被她骂哭吗？
    可她以前骂自己的时候也没给上过点心啊！？
    ……
    施姑姑带着两人去了里面一个屋子，看着像是她平日里待的地方，布置得清雅简洁，一层层书柜里放了满满当当的册子，那里面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样。
    春喜送了点心和小孩子喜欢的饮子过来，施姑姑招呼他们别客气，捧着画又细细地看起来。
    这画妙就妙在此前没有与之相似的，圆嘟嘟的线条让人没由来地看了会笑起来，施姑姑能想象得到女孩子见了肯定喜欢。
    当真是这个小女娃娃画出来的？
    线条看着是生涩了些，甚至有种笔都拿不大稳的感觉，可整幅图的细节又那么精巧完整，施乔然有些拿不准。
    “棠棠，这画你是跟谁学的呀？”
    “我自己琢磨的。”
    唐小棠端端正正地坐着，表情可真诚了，“我从小就经常做梦，梦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有些我就记住了，大哥去书院后家里多了些他用不上的纸，我便想着将那些画面画下来。”
    这话听着就不靠谱，然而配着唐小棠的年纪和她单纯认真的表情一块儿食用，施姑姑莫名其妙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如此说来，棠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嗯，我爹娘也常这么说。”
    唐小棠回答得毫不心虚。
    施乔然心里转起弯来，这幅图她着实喜欢，甚至已经在心里开始选色，不过听唐小棠这话的意思，她还能画出别的来？
    “棠棠，施姑姑觉得你画得很好，这幅画你可愿意卖给我？”
    唐小棠心落了下来，笑得一脸温顺无害，“我听我三哥的。”
    唐启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居然很是稳得住，顺着唐小棠的话就问了起来，“施姑姑买棠棠的画是要做扇面吗？打算做何种品类的？”
    施乔然本有些好笑，然而唐启元当真像是一本正经跟自己谈买卖的样子，不由地坐正了一些。
    这会儿的唐小棠就再没有之前柔弱忐忑的模样，仿佛自己的表演已经完成，神情懒散地开始品尝起糕点来。
    唐家实在过得捉襟见肘，虽说也能吃得饱，但除此之外的点心是见不到的，只有偶尔大哥会省下钱来给棠棠带几块酥糖甜甜嘴。
    秦家端上来的点心在唐家没有见过，做得小小圆圆，上面还刻着印花，精巧可爱。
    唐小棠尝了很是喜欢，她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里，主角随便做点什么吃的就惊为天人，但其实古代吃的也没那么贫瘠，就像这点心，用料扎实奶香十足，比她在现代吃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唐小棠立刻精神起来，不过是个小镇子上的点心都这么好吃，那更繁华的地方是不是会有更加美味的东西？
    感觉人生都有了盼头！
    唐小棠说听唐启元的就真的一句话都不干涉，专心埋头吃点心，但她也听了两耳朵，对自己的财迷三哥肃然起敬。
    施乔然开的价在唐小棠来看真的不低，没有因为他们是孩子就想诓骗，给出的价钱说实话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但唐启元居然没有答应。
    他提出想跟秦家分红，以这幅图做出来的扇面所得盈利，他们要分两个点。
    唐小棠心底那个崇拜啊！
    此刻的三哥，断然不是在家里跟着大哥学两个字就试图蒙混过关的三哥，也不是在外面遇到有人找茬二话不说报二哥威名的三哥，唐启元这会儿在唐小棠眼睛里简直会发光！
    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想得到的？
    施乔然也没想到，她斟酌半晌，想与唐小棠打个商量，“此事不若我还是与你们爹娘商议为好。”
    唐小棠笑的天真无邪，“不用麻烦爹娘，我三哥就能做决定，我全听我三哥的。”
    她全然的信任让唐启元已经没有之前的紧张，语气平静地问，“施姑姑可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可信？”
    “我并非此意，……只不过此事我恐怕还得问一问主家。”
    “那我们就先回去等着。”
    唐小棠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来，“秦家不愿意也没关系，到时候还请施姑姑差人来说一声，我们也好问问别家。”
    施乔然眼里眸光微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温和笑意，让人将点心打包了亲自送他们出去。
    ◎最新评论：
    【能不能别来分成这套路，恶心死人。。。地位不对等.怎么查账?卖多卖少还不是别人说了算。。。。谁不知道分成利益更大。。女主一家是猎户吧。。怎么更别人商家比。。。好脑残。。】
    【每天几更呀】
    【加油(???_??)?】
    -完-
    第五章
    ◎跟你混◎
    秦大川刚刚一直等在外面，好不容易等人出来了，急忙凑过去问，“施姑姑你们在里面说什么呢这么久？你帮我教训那丫头了没？她可嚣张了。”
    施乔然目送唐家两人走远，低声轻喃，“唐家真是不得了，人家是怎么养孩子的？”
    说完垂眸看见满脸期待的秦大川，又莫名重复了一遍，“人家是怎么养孩子的？”
    秦大川：“？？？”
    ……
    离开了秦家，唐启元白白净净的脸上才浮出浅浅兴奋的红晕，这算是他第一次跟大人谈买卖，虽然并没有成功。
    “棠棠，若秦家不买你的画，三哥就拿着去别的绣庄一家一家问，必不让你的辛苦白费。”
    唐小棠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半点失望也没有，“三哥真厉害！”
    “也没有……”
    “超厉害！我以后就跟着三哥混，一定可以发大财。”
    唐启元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他从来只听过旁人嘲讽他是守财奴，小小年纪就会算计，可见往后只会跟铜臭为伍，没大作为，但棠棠懂他，发大财有什么不好？
    “嗯，以后三哥罩你，一起发大财。”
    秦家，秦大川得知施姑姑想要买唐小棠的画，整个人都不好了。
    “施姑姑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为什么要买她的画？你是不是可怜她？她可凶了哪儿需要可怜，你其实也可以可怜我的……”
    施乔然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唐小棠的画很好，做成扇面兴许会很受欢迎。”
    “这不可能，她都没去过书院，怎么会画画？”
    秦大川一百个不信，然而画已经被唐小棠拿回去了，施乔然也没再理他，直接去找秦家家主商量此事。
    秦夫人听她说完也很是惊讶，“我素来相信你的眼光，那幅画果真很好？可唐小棠还只是个孩子。”
    “我只说那画，着实有趣，能让人眼前一亮，作为扇面十分合适，且那孩子兴许会画出其他的花样，故我以为此事可行。”
    但最后定夺还是要由秦夫人来决定。
    秦夫人略一思索，“既如此，便应了他们的要求，我虽没看过花样，但你我是信得过的，你说可行，必然是可行的。”
    秦大川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态发展，圆圆的脑袋里大大的疑惑。
    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他只是看不过唐小棠大言不惭地夸口，想要让她清醒一点，怎么就变成家里绣庄要买她的画了？
    难道她没有骗自己，她真的会画画不成？
    秦大川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唐家，把唐小棠叫了出来。
    “你、你把你画的画给我看一眼。”
    唐小棠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你不是不屑看？”
    “哪儿那么多话，我就看一眼，又不要你的。”
    “哦，不行。”
    “为什么？！”
    “我要卖钱的，属于商业机密。”
    “什么鸡不鸡的，你是不是怕了，那画是不是别人画的你怕被我看出来？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就会画画了。”
    秦大川的激将法在唐小棠这儿不管用，她懒洋洋的也不辩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对了，感谢你的牵线搭桥，不过你在我这儿已经没用了，作为回报，我没有告诉我二哥你欺负我哦，我讲义气吧。”
    唐小棠宽宏大量的模样气的秦大川发抖，“你、你利用我，你才是欺负我！”
    “说什么呢，我的画很好的好不好，看你顺眼才想着你们秦家绣庄，若真的成了，两厢情愿的事怎么叫利用呢。”
    唐小棠给他指了条明路，“我要是你，就趁早去你爹娘面前往自己身上揽功，要是我的画给你家赚了钱，你爹娘一定夸你，你想是不是？”
    秦大川不想信她的鬼话，但细想好像又没毛病，施姑姑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看入眼的，万一呢？
    “真的？你画画真的很好？”
    “这一点我打包票，我也就这么点长处了。”
    越听越觉得迷惑，但秦大川还是有些脑子，眼睛滴溜溜一转，掉头就往家里跑。
    唐小棠把人打发走，打算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一转身就看到唐启熙站在家门口，那双让唐小棠特别喜欢的凤眼清亮亮地盯着她看。
    “启熙哥哥。”
    唐小棠笑嘻嘻地迎过去，“你要去书院吗？”
    “方才那是秦家的小子，这么早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唐小棠弯着杏眼，将唐启熙拉下来悄悄地在他耳边说，“我跟三哥在跟秦家做生意呢，赚了钱都给你念书。”
    小姑娘浅浅的气息里满是骄傲和信任，唐启熙心中一片柔软，站直了身子揉揉耳朵，语气温和，“这些不用你操心，有爹娘在，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大哥。”
    “都一样，等启熙哥哥往后考上功名做了官，我就跟你混了。”
    唐启熙在她圆圆的发髻上捏了两下，拎着书袋离开，为了能让妹妹跟着自己混，他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
    秦家很快来了消息，却并没有答应唐启元的要求，只是又把价格提高了。
    这一次唐小棠做主答应了下来，徐英看着秦家送来的三十两银子都惊了，“这是，给棠棠的？”
    施乔然亲自带着契约过来，闻言答道，“唐夫人好福气，棠棠有画画的天分呢，画出来的花样别致精巧，这是买花样的钱，只这花样往后就不可再卖与他人，书契上都写了。”
    “棠棠还会画画呢？”
    徐英越发惊讶，她不知道呀。
    唐小棠就粘着徐英，娇娇软软地说她一直都会，只是家里能画的纸不多，平日也不想浪费。
    徐英哪儿还顾得上疑惑，心疼的不行，直说今儿就多买些纸回来，随便画。
    三十两对于唐家来说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够他们一家子节衣缩食地过几年！徐英钱拿到手里都不敢相信，默默地跟着唐小棠身边，看她在书契上按下手印，将画交过去。
    施乔然说往后若是棠棠还有什么画，都可以去秦家找她，也必然都不会亏待她。
    唐小棠笑眯眯地应下，徐英将人送出去的时候，她嘚嘚嘚跑到唐启元身边。
    “三哥，你别不高兴，若不是你的话，秦家才不会给这么多银子呢。”
    唐启元兴致不高，他提的法子秦家并没有采纳，在他看来棠棠的画做成扇面远不止三十两。
    “我年纪小，那幅画也不大，只够做个扇面，秦家愿意出这么多钱已经很好了，等以后我画的多了，出名了，他们肯定就愿意了。”
    唐小棠觉得这比前世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籍籍无名的小画手本来就没什么资本谈条件。
    她要的就是先解燃眉之急，有了这笔钱，阿爹应该就不用那么频繁地进山，哥哥们也能都去念书。
    这笔意外之财让唐家全家都激动起来。
    唐明秋知道后，立刻把从山里捉的打算卖的兔子杀了，要好好犒劳犒劳棠棠。
    “哈哈哈哈哈我女儿就是有本事，画画都能赚钱，比你阿爹要强。”
    唐明秋本就最偏心闺女，如今更是当做眼珠子一样稀罕，晚上喝了两杯酒之后，拍案做了个决定。
    “既然有钱了，那就都去念书。”
    唐小棠啃着嫩嫩的兔腿不走心地点头，“嗯嗯。”
    “让他们叽叽歪歪咱家送孩子念书，咱家儿子女儿都去念，就要让他们看看，念书就是有出路。”
    “嗯嗯，嗯？”
    唐小棠茫然地抬头，啥儿子女儿，她也要念书？
    唐明秋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发髻，“棠棠不怕，私塾里有你哥哥们在，没人欺负你，那些都城的大家闺秀也都是要念书的，我们棠棠可不输她们。”
    嘴里的兔肉顿时就不香了，被九年义务教育毒打过的棠棠眼前一黑，还、还要上一遍啊？
    她就做个抱哥哥大腿的挂件不行吗？
    对于唐明秋的决定，唐家没人有意见，甚至一直对念书十分抗拒的唐启召都表了态。
    “阿爹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棠棠。”
    唐启元也点点头，“我会看好棠棠的。”
    唐启熙则是默不作声，饭后拿了几张字来唐小棠这里，“我先教你练一练，都是很简单的。”
    唐小棠眼泪汪汪地跟着学，等人一走笔一放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记忆里的唐小棠没有念书的经历啊！她就平平淡淡咸鱼完了一生，怎么到自己就不给咸鱼了呢？
    这不公平！
    ……
    唐家人做事雷厉风行，头一天晚上说了要送孩子们去念书，第二日就备好了束脩。
    唐小棠生无可恋，跟着阿娘拿着给先生备的礼去了私塾。
    私塾里的学生并不多，女孩子就更没有了，先生听闻唐小棠要念书，眉头皱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只说若是学不好束脩也是不退的。
    “那是自然，让先生费心了。”
    先生对唐家还是有几分敬意，像唐家这样的肯花钱让孩子都念书的人家真不多，更别说他的得意门生唐启熙是唐家长子。
    唐小棠稀里糊涂地成了古代念书大军中的一员。
    书院里的孩子按着年纪不同和学的东西不同分成几个学堂。
    唐小棠跟三哥一块儿进来，自然是在一起的，没想到的是早他们入书院的二哥居然也在。
    唐小棠：二哥早先那些束脩都白交了。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都好喜欢捏女主的发髻啊】
    【称呼不行，二哥三哥的，就老大这样称呼，有点刻意。
    】
    -完-
    第六章
    ◎我也就随便说说◎
    唐启召骄傲得很，二五八万似的跟一块儿念书的孩子们宣布，“这是我妹妹，往后就跟咱们一块儿念书，谁要是敢欺负她，哼哼……”
    最后两声哼哼特别有那味儿，唐小棠辛苦地维持着平和的表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学堂里细细的动静不断，毕竟是第一个念书的女娃娃，那自然是好奇的。
    “启召哥，你妹妹为什么要来念书？”
    “我妹妹想念就念，哪儿来什么为什么。”
    “可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是要做无德之人吗？”
    “放屁，不会说话给老子闭嘴，念书是好事你懂个锤子。”
    “那你经常不来学堂……”
    唐启召本还想给棠棠做个榜样，几句话就装不住斯文要动手了，学堂里顿时一片欢乐的气氛。
    唐小棠瞥见外面有人影，轻轻唤了一声二哥，唐启召按下脾气收了手坐下来。
    众人啧啧称奇，除了唐启熙之外竟还有人能治得住唐启召，这小姑娘可以啊。
    再看唐小棠，仍旧是一脸娇弱乖巧，小身板坐得直直的，首先这态度就很端正，刚进教室的先生心中满意，随即打开了书。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好动不过，坐一会儿就跟身上有虱子一样，再加上先生抑扬顿挫摇头晃脑的腔调，唐小棠努力睁大眼睛，也抵抗不住眼里逐渐困顿的涩意。
    不是，大家都是这么开始学的吗？那启熙哥哥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中成为学霸的？
    唐小棠环顾四周，只有先生闭着眼睛陶醉其中，其他的孩子早已神游四海，三哥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二哥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把石头，几个小跟班围着他在抓石头玩。
    上面先生也不管，自顾自地说他的，唐小棠脑仁疼，托着下巴发呆，怪不得先生对启熙哥哥那么宝贝，大哥怕不是个天才！
    ……
    课上完了，唐小棠也就记得几句话，在脑子里抑扬顿挫来回播放。
    先生留了两个字让他们在书院写，吩咐完之后人就离开了，学堂里顿时跟解了封印似的，一窝蜂哄闹起来。
    那边三哥睡醒了，迷茫地不知身在何处，等缓过来之后发了会儿呆，又换了个姿势重新趴下去。
    二哥已经不玩石头了，先生都走了，他哪儿还能在学堂里坐得下去？跟棠棠打了个招呼，带着几个小弟偷溜出去，一眨眼就不知道去哪儿。
    剩下还留在学堂里的孩子，也没有开始写字的，要么凑一堆说话，要么找东西玩。
    因此当唐小棠铺开纸去拿笔的瞬间，她敏感地发觉学堂里安静了，抬起头，发现好些人都盯着她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这是要写字？”
    “先生让写的呀。”
    “可是先生从来不检查的，写了他也不会看。”
    唐小棠心里了然，怪不得都没有人要动笔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拿起笔，一笔一划地落在纸上。
    上辈子唐小棠也就小学书法课的时候用过毛笔，到如今也就记得个姿势，待她写完，那字自己都不忍直视。
    好在这会儿她的身份是个刚开蒙的小孩子，脸皮厚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唐小棠咬咬牙，换了张纸重新写，好歹，也得稍微说得过去才行。
    “你真的是唐启召的妹妹吗？怎么跟他一点都不一样？”
    唐小棠抬头，旁边站了个瘦高个，皮肤白白的小男孩，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先生都不管唐启召了，要不是他大哥，他就算交了束脩先生也会把他赶回去的，你居然这么听话？”
    “因为我是好孩子。”
    唐小棠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束脩都交了，总是要学到点东西，我不喜欢浪费。”
    “可是唐启召不就是在浪费。”
    “你这么关心他呀？”
    唐小棠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我会帮你转达的，二哥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小瘦子白白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白了，“我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他受惊似的立刻回去了自己的位置，身边围着的几个孩子本还好奇地去问，听他说了几句眼神都不敢看过来。
    唐小棠身边清静了，又写了几个字之后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字那么丑。
    她放下笔去把唐启元拍醒，在他的朦胧睡眼中认真地说，“三哥，起来写字。”
    “……嗯？”
    唐小棠二话不说把笔塞到他手里，语重心长，“往后三哥若是要跟人做买卖，不认字可不行，万一书契都看不明白被人骗了怎么成，我往后还指望着三哥带飞呢。”
    唐启元后面没听明白，但前面他听懂了，想了想一下子振奋起来，棠棠说得对，最少得看得懂书契才行，他怎么能被人骗呢，只有他骗人呀。
    看着三哥开始勤勤恳恳照葫芦画瓢地写字，唐小棠撑着脑袋思索。
    来都来了，同窗一场，不得让大家都感受到学习的痛……快乐？
    她可真是个小天使！
    ……
    唐小棠带着唐启元把先生留的两个字练了好多遍，虽然写出来的谈不上好看，但好歹是练熟了。
    先生果然没有看，对没写的孩子也没有半句责备，不过倒是在唐小棠桌边站了一会儿，盯着她的字多看了几眼才挪开目光，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唐小棠在心里哭泣，对不起，丑到您眼睛了，她其实并不是天才大哥的亲妹妹来着。
    等到了下学，唐小棠一出门就看到了唐启熙，站在路边树下在等着他们。
    唐小棠由衷感叹，大哥真的是太好看了，身上的衣衫是最普通的麻布衣，都能穿出芝兰玉树的风姿来，果然人好看披麻袋都是好看的。
    “启熙哥哥，二哥不在书院，要不要等他一块儿回家？”
    唐启熙顺手将唐小棠的书袋拿过来自己拎着，习以为常道，“不必管他，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路上，唐启熙问了唐小棠今日的感受，唐小棠一一回答，还将脑袋里循环播放的那几句说出来给他听，唐启熙于是一个字一个字解释给她听，听的旁边的唐启元脸色隐隐难受。
    ……听不懂好烦哦。
    唐家一下子将孩子全都送去了私塾，在沐溪镇也成了一件奇事。
    沐溪镇愿意送孩子念书的人家不多，读书这事儿又花钱又没啥用处，唐家莫不是脑子彻底坏透了？
    再者，钱哪儿来的？
    唐家在沐溪镇并无亲戚，只唐明秋和徐英两人，拉扯四个孩子，平日里日子也就勉强能过得去，怎么忽然能拿出钱来了？
    都是街坊邻居的，稍微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个大概。
    “唐家的，真是你姑娘赚的钱？画、画什么劳什子就能赚钱？”
    “哎呀别是蒙咱们的，怕不是秦家看上了你闺女找个借口贴补的吧，棠棠那孩子会画画？从来也没听说啊。”
    隔壁邻居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嘴皮子翻动，话里话外对这事儿不相信。
    “你就别藏着了，这也不丢人啊，棠棠虽然这会儿还小，但早早定下来这种事儿也多得是，也是你家棠棠长得真的好，那小模样谁见了不喜欢。”
    徐英低着头摘菜，将洗菜的水端起来就往外泼，险些泼了那些人一身。
    “哎呀哎呀这是干什么这是？唐家的你发什么疯呢？”
    徐英拎着盆，一向软和的脸绷着，“嚼舌根也不怕闪着舌头，我闺女凭本事赚的银子你们爱信不信，我可不像某些人，心里只想着拿女儿换银钱，别说是秦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换。”
    “哎你这人怎么还急了呢，我们也就随便说说。”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听说你家那口子在外面好像有人了？”
    “你胡说什么？！”
    “哎你这人怎么还急了呢，我也就随便说说。”
    “你……！”
    徐英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关上院子门，要说沐溪镇也就这点不好，人一闲出屁就会胡咧咧，别的她可以不在意，想坏小女儿的清誉她才不会给脸。
    不过也有人是信了的，找借口上门想询问棠棠赚钱的门路。
    对这些人徐英也只笑着让她们去找秦家，“棠棠也就是凑巧画的东西入了秦家的眼，秦家收花样一向很大方，你们不如去问问要求。”
    “可秦家收的花样苛刻着呢，我们会的也就一些乡野寻常的纹样，她们怎么会收。”
    “谁说不是呢。”
    徐英融入其中一块儿感叹，其他人见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慢慢也就淡了。
    但总的来说，唐家因为这笔银子一下子宽裕了不少，连带着桌上的菜都丰富起来。
    唐小棠兄妹几人围坐在桌边，桌上大碗的炖菜里能见着好几块肉，徐英给他们摊了香喷喷的饼子，软和香甜，夹了菜卷起来咬下去满口生香，再喝一口米粥，整个人都舒坦得不行。
    唐明秋看着一家子心里异常满足，只觉得浑身干劲，想让家人们过得更好一些。
    “明儿阿爹再进一趟山，这个时节山上好东西多，阿爹多弄些回来。”
    唐小棠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的呢？又不缺钱花了阿爹怎么还会想增加进山的频率？
    ◎最新评论：
    【
    【不管女主无才便是德原意是什么，这句话是清后期一个不出名的文人说的，没有大家想象的流传广，根本没几个人看。我们现在都知道是因为电视剧传播的！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诡吊词句，都是电视剧传播的，知道背景之后我每次看到这句话都尴尬的抠脚，作者真的不要传播了，很尴尬啊】
    【古代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说没学问的人才好，而是女子如果没有才学，就看她有没有品德。】
    -完-
    第七章
    ◎不、不多◎
    “阿爹，咱家也不缺吃喝，熊叔说再过几日要下大雨，山里危险，您还是少去。”
    唐启召的话让唐明秋心里欣慰，果然是念了书，变得会说话了。
    唐启召往嘴里塞了口饼，含糊不清地接着说，“你要是腿断了咱哥仨都抬不动你下山。”
    唐明秋目光冷然，有种浪费了一份束脩的憋屈。
    好在唐小棠软软的声音温暖了他为父的心，“阿爹进山太辛苦，棠棠不想阿爹这么辛苦，棠棠会画画，卖钱给阿爹阿娘用。”
    “还是我宝贝闺女贴心。”
    唐明秋险些老泪纵横，将一块肉从唐启召筷子上敲下来夹给棠棠，“阿爹厉害着呢，进山赚了钱给棠棠买好看的衣服，阿爹不辛苦。”
    唐小棠吃不下了，转手将肉夹到唐启熙碗里，脸颊微微鼓起来，怎么才能让阿爹不进山呢？
    “家里虽然暂时不缺花用，但私塾的先生今儿跟你们阿娘说，想让启熙去上陵郡的正德书院，他能力有限，不想耽搁了启熙。”
    唐明秋身为家主，从来不会因为孩子们年纪小就瞒着他们什么，家里的事情他觉得他们都应该知晓。
    “正德书院是上陵郡最好的书院，那里的先生都是些德高望重之辈，若是得了他们的教诲，启熙便可下场试一试，私塾先生答应做推举人。”
    只是去正德书院念书的钱，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那里都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去念的，光是束脩就很可观，去了还要在那儿吃住，唐明秋十分看重自己的长子，既然先生给指了一条路，他就想让启熙往这条路上走下去。
    唐启熙面色微凝，劝道，“也不必非要去正德书院，如今先生也会给我寻一些典籍书册，我看那些也是一样的。”
    唐启元终于从碗里抬起了头，“大哥，不一样的，我听人说，跟着有门路的先生学才是捷径，能少绕弯路。”
    唐明秋眼睛一亮，“启元都知道这些？难道你对念书也有兴趣？好好好，我唐家怕是又要出一个读书人。”
    唐启元默默地又把头埋下去，别胡说，他不是，他没有！
    唐小棠是赞同阿爹的决定，大哥非池中物，但若是能有个正确的领路人必然会事半功倍。
    可是阿爹不能勉强进山。
    说到底，还是太穷了呜呜呜呜呜。
    ……
    私塾里，先生又再次布置了写字的任务。
    唐小棠这次在二哥溜出去之前把人给拦住，拽着他回到位置上，把毛笔塞过去。
    唐启召苦着个脸，“棠棠，你二哥写不来这个……”
    唐小棠可不管，塞过去之后就回去自己的座位一边写一边思索搞钱大业。
    学堂里其他人一个个目光暗戳戳地观察唐启召，会发飙吧？该发飙了吧？就算是妹妹也不能忍，唐启召这个混世魔王谁敢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要不要去个人请唐启熙来呢？唐启召应该不打妹妹的吧？
    众人心里忐忑不安，却见唐启召那脸苦得跟窝瓜似的，脚底下蠢蠢欲动，却到底没把笔放下，真的开始写字了。
    众人：“！！！”
    这人是谁！这不是唐启召！好可怕啊啊啊啊！
    然而唐启召自己不痛快，也看不得其他人痛快，他动笔之后，但凡有人敢不把笔拿在手里，他就露出“你死定了”的眼神。
    一时间学堂里充斥着勤奋上进的快乐气氛，中途过来想看一眼的先生站在门外久久不敢进来，怕也中了邪。
    唐小棠对大家积极的态度十分欣慰，囫囵把字写完，就开始在空白的地方随手涂画。
    还是要画扇面吗？
    只是卖给秦家的扇面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成效，未必肯继续收。
    其他的路子……
    唐小棠恨自己金手指贫瘠，是个除了画画一无是处的废物，她咋就没个系统啥的？
    “唐小棠，你出来一下。”
    棠棠抬头，见先生站在门外朝她招手，于是放下笔出了门去。
    出去后第一眼见到的是先生旁边一个圆乎乎的身影。
    “这是秦大川，从今儿起也在这里念书，你带他进去吧。”
    棠棠疑惑，“先生为何让我带他进去？”
    “……唐启召今日怎么会留下写字？他心情大概不太好吧。”
    棠棠揣摩了一下有被惊愕到，先生这是怕二哥心情不好所以拿新来的秦大川出气？让自己带他进去，是想让二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去找秦大川的茬？
    “我二哥……，其实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嗯嗯，我知道，进去吧。”
    先生敷衍得毫无诚意，就他？分青红皂白？
    呵。
    棠棠无奈，只得担起大任，带着秦大川往学堂里走。
    “你怎么来了？你以前不是说念书是无聊的人才干的事儿？”
    秦大川憋成了一颗球，语气不善，“你以为我愿意！”
    阿娘原先就想送他来，秦大川不愿意，阿娘就说既然如此就不逼他了，能有点继承家业的脑子就行。
    结果阿娘看了唐小棠画的画，顿时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他怎么还没个小姑娘有本事，等再听说唐小棠来念书，阿娘之前的纵容顿时消失。
    “你看看你看看，人小姑娘都知道去念书，人还比你年纪小，你去不去？去不去？”
    所以他来了。
    “都是你，好端端的画什么玩意儿，我要是不来，我攒的银钱都要被我娘收走，都怪你。”
    唐小棠的步子忽然缓下来，慢慢扭头看他，脸上缓缓绽出一朵灿烂娇艳的笑容来。
    秦大川恍惚间仿佛原景重现，之前自己说自家很有钱的时候，她好像就是这么笑的来着。
    “你攒的银钱，多不多呀？”
    秦大川努力从她娇软的声音里寻回理智，冷漠地盯着地面，“不、不多。”
    “真的吗？我不信。”
    “……”
    阿娘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家！
    ……
    秦大川没体会过学堂之前的懒散，他来的第一日，大家就都在“勤勤恳恳”地写字，氛围异常严肃上进，让他也莫名其妙地融入其中。
    中午大家都在私塾吃饭，去了饭堂，秦大川想去离唐小棠最远的地方，奈何唐小棠笑眯眯地拽着他的袖子，说先生特意嘱咐让自己照顾他，她是个好孩子，要听先生的话。
    “不用你照顾，我自己可以。”
    “要的要的。”
    唐小棠拽着他一块儿吃饭，秦大川吃得极快，吃完就想跑，又被唐启元给堵住。
    果然昨日重现了，秦大川鼓着脸破罐子破摔地摊在椅子上，“你们想干嘛？不是不需要我牵线搭桥了嘛，你要是想卖画直接找施姑姑就是。”
    唐小棠慢条斯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饭，擦干净嘴才温和地说，“卖画是要卖的，但是呢，跟你朋友一场，想带你发财，我是不是很善良。”
    秦大川翻了个白眼，谁跟她是朋友。
    “你看，我是通过你把画卖给了秦家，你可有从中得到好处？”
    “……没有。”
    秦大川说起来就委屈，唐小棠让他回去邀功他就去邀了，结果只得了几句夸奖，之后又是让他跟唐小棠多学学，还附赠了一顿批评。
    “所以我于心不忍啊，你帮你家绣庄买到了那么好的扇面花样，怎么能一点好处都没有呢。”
    唐小棠不客气地自吹自擂，果然见秦大川神色犹疑，小孩子嘛，想法单纯一条直线，好忽悠。
    “可是那是你画的画，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可以变得有关系嘛。”
    唐小棠眼睛慢慢眯起来，“你看，我画的画也不可能每张都让秦家绣庄满意是不是？但是呢那些画也不差，或许会有别的小的绣庄看上，愿意花钱去买，我三哥可厉害了，一定能卖得出去，那不就是赚钱了吗。”
    秦大川想来想去，这里面也没有自己的存在啊。
    “可是跟我还是……”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唐小棠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小月牙，笑得人畜无害，“你的用处可大了，你是出资人呀。”
    秦大川听不明白，只知道唐小棠那张嘴嘚吧嘚吧说着说着，他就应下要掏钱了。
    等下了学回过神才觉得不对劲，他莫不是被鬼迷了心窍？那可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连玉珠子他都没舍得买，怎么三两句就被哄地要拿出去？
    不行，不可能，唐小棠这人有毒！
    ……
    唐家，唐启元同样也在犹豫。
    “棠棠，你真打算卖画呀？可是……，可是会不会赚不到钱？”
    唐小棠去学堂的这些日子跟先生打听了一下，从前朝开始书画就一直很盛行，前朝的御画坊在都城极有威望，但凡能在其中有一席之位的画师，地位都能被捧上天。
    也因为如此，民间书画也很盛行，许多书画大家的墨宝千金难求。
    当然，唐小棠有自知之明，不会把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但有这个气氛在，卖画就显得可行。
    “能不能成试一试才知道，且就算不行，画是我们自己画的，不需要成本，也亏不到哪里去。”
    这就跟前世唐小棠刚成为画手一个意思，试试嘛，试试又不花钱。
    作者有话说：
    求、求收藏……，求小天使给点鼓励~/(ㄒoㄒ)/~~
    ◎最新评论：
    -完-
    第八章
    ◎会有的◎
    唐小棠喜爱画画也有其中一些因素，她喜欢随缘，画出来的画若是能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她会高兴好一阵子。
    这比做成扇面批量销售要更得她的心。
    不过唐小棠也知道，她这个年纪画的画肯定不会被人看好，那就需要钞能力的帮助了。
    唐启元一琢磨棠棠说的也对，“你想试试也行，咱们沐溪镇别看文化人不多，但有钱想要附庸风雅的也不少，镇上的书画行开得可好了。”
    唐小棠于是下学后提出不想回家，想去街上逛逛，主要想逛书画行。
    唐启熙在准备先生布置的任务，闻言将自己剩下的花用一股脑全塞给唐小棠，“是该去散散心，想买什么就买。”
    唐小棠欢欢喜喜地收下，等唐启熙走了之后唐启元探着脑袋过去，打开钱袋看了一眼就酸了。
    “大哥偏心，他都没有给过我花用。”
    唐小棠被偏爱得理直气壮，“因为我可爱嘛，你还差点。”
    唐启元抖了一下，那算了，可爱哪儿有赚钱好。
    两人直接去了沐溪镇的书画行，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满满的文艺气息。
    书画行里面的装修特别雅致古朴，墨香四溢，墙面上挂着好几幅画卷，被装裱得十分用心。
    唐小棠抬着头一幅幅看过去，山水风景居多，其中一幅山水秋景图绝了，残山剩水，树石矮墙，小径通幽，庭院内有一男子烹茶休憩，闲情雅趣跃然卷上。
    另外也有人物图，盛装仕女，桃花映面，身上衣带翻飞，轻盈娴静。
    唐小棠撞了撞唐启元，“二哥，这是照着真人的模样描绘的吗？”
    忽然旁边一声轻笑，书画行的掌柜踱步过来，没有因为他们是小孩子看轻了他们，语气温润道，“这幅是神女散花图，出自乾山韩大师之手，他以美人图扬名，尤其是神女图，可谓一画难求。”
    那就是虚构的，那唐小棠就放心了。
    掌柜的目光在两人的书袋上扫过，“两位小友对这些画有兴趣？”
    唐小棠气势不虚地问，“这幅神女图怎么卖？”
    掌柜柳禹怔了怔，轻轻一笑，“这幅，是不卖的，只在店里放一些日子，待到我离开的时候，会带去别的书画行，这幅是韩大师的真迹，价格不低。”
    唐小棠听出这人语气里善意的委婉，意思就是，别问了，问了伤感情，这画他就没想过沐溪镇会有人能买得起。
    唐小棠于是更加好奇了，“伯伯，我就问问，不会被吓着的。”
    柳禹见她听出自己的意思也不觉得怯场，觉得好笑，“这幅至少五百金，都城里韩大师的大作更是千金难求。”
    “五百金？！”
    唐启元轻呼出声，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画的目光越发热烈，虽然他看不懂为什么这么贵，但这么昂贵的画，看了就是赚了。
    唐小棠却很淡定，小小的人儿眉间有着疑惑，“可是，我瞧着这幅画与我家中的那幅也没什么区别呀。”
    柳禹只以为她年纪小不懂，还耐心地跟她解释，“等你大一些便能明白其中的差异，韩大师的美人图笔触细腻，栩栩如生，画中美人娇而不媚，清而不冷，故十分收追捧。”
    “可是我家里那幅美人图比它还好看。”
    唐小棠大言不惭，得亏她长相甜美乖巧，便是说这样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是童言无忌，天真可爱。
    只有唐启元心里暗跳，他们家里哪里有什么美人图？
    但他毅然地站在妹妹这边，“确实如此，我也这么觉得，我家的那幅画要比这个更好看。”
    柳禹无奈，跟小孩子哪里有什么道理好讲，本想敷衍带过，却见唐小棠像是一定要证明给他一样，表情特别认真，“过两日我就拿来给伯伯看，伯伯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年纪虽小，说话却从来不骗人。”
    柳禹只得笑着应下，却也没正经当回事，只当做是哄孩子开心。
    唐小棠从书画行离开前，目光又挪到了那幅山水秋景图上，这幅图真的太好看了，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浪漫惬意，宁静淡泊。
    她都不敢问价格，肯定要比那幅美人图贵许多倍吧。
    等……等自己有钱了，屋子里挂满这种艺术品！
    ……
    同一时间，东离都郡唐家正在设宴。
    几个穿着精致的小姑娘们聚在一块儿，当中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把手里的团扇拿出来跟小伙伴们炫耀。
    “我跟阿姐央了半天才要来的，你们没见过吧。”
    她脸上俱是得意，小伙伴们也十分捧场，一个个争着拿过去细看。
    “哎呀这花样好可爱，怎会有如此圆嘟嘟的小娃娃。”
    “他头上的珊瑚帽子也忒精巧了，不知道家里的绣娘可能照着做出来。”
    “你们瞧他身上贝壳钱袋，摇扇子的时候还会发光呢，雪琴，你阿姐从哪家绣庄买的扇子？我也要让人买一把回来。”
    顾雪琴皱皱鼻子，“买不到的，这是阿姐的嫂嫂从上陵郡给她带回来的，我都找了好些日子也没见着。”
    不然她还用得着求半天才要来显摆？
    小姑娘们被新奇的玩意吸引，顾雪琴得意半天，发现居然还有人完全不在意。
    “唐倩，你怎么不过来跟我们说话？”
    石桌边，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抬头，稚嫩的脸上那双格格不入的眼睛让顾雪琴愣了一下，唐倩的眼神好奇怪。
    唐倩这才慢慢走过来，顺着其他人也夸了几句，顾雪琴才高兴了，便不再盯着她。
    唐倩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不过一个扇子而已，真是幼稚的小孩子。
    她才回到八岁的身体里没多久，但唐倩已经全都明白了，这分明是老天疼惜，要她弥补上辈子那一丝丝遗憾。
    唐倩上辈子可谓顺风顺水，她天生好命，两岁的时候因为长相被丢了女儿的唐家收养，过上了金尊玉贵的日子。
    谁成想十四岁那年，唐家居然找到了丢失的女儿，唐倩一度很是紧张，然而等见到了唐小棠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唯唯诺诺缩头缩尾不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矜贵，跟自己比起来，唐小棠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灰扑扑的石头。
    而她，是唐家自小精心雕琢出来的美玉，光彩万丈。
    事实也是如此，她处处压着唐小棠，比她名声高，比她受宠爱，比她嫁得好，比她有面子。
    可每每自己回去娘家的时候，总能听到唐小棠的事情，听其他人说唐小棠虽然低嫁了，夫君却老实本分，虽然家境不如意，却从不亏待她，虽然官职低微，却对她从一而终，连个通房都没有……
    她呢，嫁得花团锦簇，后院却莺莺燕燕，看着地位尊贵，却还要谨小慎微。
    若是没有唐小棠，就不会有人拿她来跟自己比，唐倩上辈子的不如意都是唐小棠带来的。
    如今，她回来了。
    离唐家找到唐小棠还有好几年，只要唐家的管家没有凑巧遇到唐小棠，没有觉得她与阿娘长得相像，唐小棠就永远都不会回到唐家。
    这辈子，她要彻底掩埋唐小棠的存在，唐家的女儿只有自己一个！
    ……
    唐小棠和唐启元从书画行出来，唐启元见走远了才急急地问，“棠棠，咱家哪儿来的美人图？”
    “会有的。”
    唐小棠脑子里已经在构思了。
    上辈子自己也临摹创作过一些古风画，一些有名的国宝级仕女图更是一幅没放过，不过难就难在……她以前，哪怕画仕女图都是用的程序，毛笔作画，她心里没底。
    “三哥你先回去，我去一趟秦家。”
    “去找秦大川？”
    “嗯，拉赞助。”
    秦大川从去了私塾开始，在家里的地位有了微妙的变化，尤其他将在私塾学的几个自己写给阿娘看，得到了几句夸赞和一小包银珠子，把他都乐疯了。
    “念书好，念书果然有出路。”
    秦大川抱着自己的小金库笑得脸颊软肉轻颤，就听外面下人说唐小棠来找他。
    秦大川的笑容突兀地定格在圆脸上，忽然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地方藏自己的小金库，藏得满头大汗才敢出去。
    唐小棠坐在偏厅里，浅粉色的小裙子跟头上浅粉色的发带交相呼应，雪白的皮肤会发光似的，葡萄大的杏仁眼好像永远在笑，看人的时候亮晶晶，活脱脱一个菩萨面前的小仙童，圣洁乖巧。
    秦大川却知道这丫头一门心思就想骗他的钱！
    “你来做什么。”
    唐小棠扭头看他，脸上立时笑得甜美可爱，笑得秦大川浑身发毛，说话都带起了颤音，“我、我不怕你的，我不答应。”
    “站那么远干什么，咱们同窗一场，来来来，我找你有要紧的事。”
    唐小棠浑然无害地朝他招招手，“你家的点心真好吃，快过来呀，别客气。”
    “……”
    秦大川觉得唐小棠这人是真的有毒，一跟她说话脑子就像变成了米汤一样的糊糊，她哪里来那么多邪门歪道的理？为什么自己这么愚蠢，每次都会被绕进去？
    ◎最新评论：
    【大川好惨，哈哈哈哈】
    【呃，假千金的思想真有毒，明明上辈子自己样样都比得过真千金，还比她嫁的好，就因为真千金老公不花花肠子，跟自己形成了对比，自己就觉得上辈子唯一的不如意就是因为真千金。
    再者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连皇帝都不能说自己一辈子万事顺意，她凭什么不能忍受自己人生的一丝不如意呢？老天让她重生也很疑惑，这样的人已经够幸运了吧？还有什么弥补遗憾的呢？
    这样的人打雷离她远点，省的让她赖上。】
    -完-
    第九章
    ◎因为我甜◎
    “那说好了啊，明天你带着东西来我家，你放心，咱们同窗一场，我不会坑你的。”
    唐小棠拍拍秦大川的肩，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梅花状的点心，心情愉快地跟他挥手道别。
    秦大川呆呆地坐在桌前，回想了一下他答应了什么，有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憋屈。
    “呜呜呜呜我是不是傻啊！”
    ……
    第二日私塾放假，唐小棠一早让唐启元在门口等着，见到生无可恋的秦大川把人带进来。
    徐英看到秦大川有些惊讶，更惊讶他身后背的鼓鼓囊囊一大包东西。
    秦大川虽然臭着脸，但还算懂礼貌，跟徐英问了好，满心不情愿地被唐启元拖进了屋子。
    “来啦？”
    唐小棠支起窗户，让屋子里更加亮堂，然后让三哥把秦大川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
    “银纹纸，紫檀木框，……兰香彩墨你都有？可以啊秦小河。”
    唐启元都惊了，都是好东西，挺贵的吧？
    秦大川仿佛灵魂被掏空，眼神空洞地坐在那儿，自暴自弃地哼唧：“唐小棠你欺负人……”
    唐小棠撇撇嘴，黑着眼圈把昨晚上练手的一叠草稿甩给他，秦大川木有灵魂地扫了一眼，眼里又有光了。
    他一张一张地看，越看嘴张得越大，“这是你画的？”
    怎么可能，唐小棠不是比他还小吗？画点稀奇古怪的花样图就算了，她还会画美人图？！
    秦大川到底是秦家独子，见识比同龄人要多许多，他就在他阿爹的书房里见过美人图，好像……，跟自己手里的也没有区别？
    唐小棠一边理东西一边说，“我都说了，同窗一场带你发财，先别急着肉疼，一旦成功都能赚回来。”
    原先秦大川只觉得唐小棠脑子坏了，可现在，他有点兴奋起来，感觉还真有些可能。
    “那还要我做什么？对了，我那儿还有我爹给我的好几只笔，都是好东西，我现在就去拿。”
    秦大川一溜烟冲出去，唐小棠也不管他，站在桌前将自己少许满意的草稿一幅幅铺开。
    她要画的是美人扑蝶图，春日，海棠树，粉蝶灵动，美人娇俏，要符合离朝的审美，又要区别于平庸，时间紧迫，没有时间给她慢慢雕琢……
    唐启元轻手轻脚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搬了个小凳子守在棠棠屋前，谁都不准打扰妹妹。
    ……
    日头西下，唐家的小院子里，唐启元和秦大川面对面坐着。
    秦大川屁股早坐不住了，不时地往屋子里望，说话有意控制音量，“还没好啊……”
    “棠棠好了会叫咱们。”
    “可是都一整日了。”
    他都已经回家吃了个饭，不过唐启元说唐小棠连午饭都没吃，那还是再等等吧。
    日头又渐渐下落，唐小棠的房门忽然打开，两人迅速扭头看过去。
    唐小棠站在门边上，一脸委屈，“三哥，我饿了。”
    “有吃的，我就给你去拿。”
    唐启元往灶房跑，秦大川却几步上前，眼里俱是期待，“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画完了吗？”
    唐小棠累得不行，眼皮直往下耷拉，闻言只往旁边让了让，秦大川立刻冲进屋里去。
    过了一会儿，唐启元给她拿了吃的东西过来，“秦大川呢？”
    唐小棠指了指屋子里，埋头苦吃起来。
    屋中，光线已经很暗了，唐启元进去的时候，只看到秦大川站在桌子面前，怔怔地盯着桌上的那幅画，眼里仿佛有什么在闪动。
    画中的女子手举团扇，袖口轻纱收拢，露出一小节手腕，手腕上那串珊瑚珠串往肘间垂落，鲜红夺目。
    女子眉眼温柔，笑容灵动，手里的团扇分不清是要扑蝶还是要让蝴蝶离去，眸间甚至能看出一丝怜悯之意。
    枝头海棠怒放，风卷落几片细碎的海棠花瓣，站在画前仿佛能嗅到花瓣飘落洒下的香气。
    唐小棠端着碗站在门口呼噜呼噜地吃面，含糊不清道，“那香墨真是好东西，你们闻闻，特高雅，海棠花和团扇上的花团都是用香墨画的，我还是头一次用，都是托大川的福。”
    秦大川回过神，鼻尖的花香已经变成了唐小棠碗里的面香，他黑着脸，这么好看的图真是这个毫无吃相的丫头画的？
    唐启元觉得稳了，名贵的纸名贵的框名贵的墨再加上棠棠的画，卖不出去他唐启元名字倒着写！
    “对了棠棠，我看别的画都有落款，书画行的美人图是乾山韩大师所画，你看你要落什么？”
    唐小棠捧着个碗耸耸肩，“我想好了，但是咱们谁写？”
    三人面面相觑，都在一个学堂里，写出来的字什么狗爬样都是见过的，他们仨不管谁的字写上去，这幅画至少要少卖一半钱。
    唐小棠呼噜呼噜继续吃面，嘟嘟囔囔道，“没事我来想办法。”
    吃饱喝足，唐小棠擦了擦嘴抱了画就往唐启熙的屋子跑。
    唐家满打满算一共四间屋子，阿爹阿娘一间，二哥三哥一间，唐小棠是女孩子单独一间，唐启熙则是因为没人敢打扰他念书，也独自一间。
    唐小棠过去敲敲门，等里面让她进去了，她才推开门，探进去一个脑袋，笑得一脸甜蜜，“大哥，你忙着呢？”
    唐启熙放下手里的书朝她招招手，唐小棠抱着画过去，只看了一眼唐启熙的书桌就觉得头晕，上面全是书，全是字。
    “找我有事？”
    “是……有那么点。”
    唐小棠瞧见了唐启熙正在做的文章，上面的字漂亮得让人沉醉，顿时有了信心。
    “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落个款？”
    唐小棠二话不说把图展开，唐启熙看见了画有一瞬间呼吸凝住，然后抬头看她，“这是，你画的？”
    唐小棠骄傲脸，“还不错吧，虽然我字写不好看，但我会画画呀。”
    “是不错。”
    唐启熙毫不掩饰地赞叹，然后目光又在纸上顿了顿，“这纸也不错，是银纹纸？一刀要十几两银子。”
    “！！！”
    唐小棠心中震惊，这么贵的纸？
    “不过跟纸比起来，兰香彩墨更值钱，都是秦家那小子拿来的？”
    唐小棠觉得大哥眼睛真毒，他们要做什么大哥大概也要猜出来了。
    “启熙哥哥，落款，要最好看的。”
    唐小棠星星眼，托着自己包子似的脸颊卖萌，唐启熙笑着摇摇头去拿笔，“落什么？”
    “糖大师，杏仁酥糖的糖。”
    “……”
    ……
    画重新被唐小棠拿回去，秦大川还没走，急着想要看一看落款。
    再次展开画卷，落款处俊秀的字迹飘逸灵动，甚至给画卷添了色，但是……
    “棠棠，你这个落款……，有什么说头没有？”
    唐小棠随意道，“人家不都是什么乾山韩大师，那我不也得有一个。”
    “所以你落个‘糖’的意思是……？”
    “因为我甜嘛。”
    秦大川觉得唐小棠的智商都点在画画上了，这幅画唯一的败笔，就是那个“糖”！
    但唐启元觉得棠棠所言甚有道理，“是的，棠棠说得对。”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幅画因为这个落款就要少卖好多钱！”
    唐启元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看不起谁呢。”
    他是谁？唐启元。别的本事没有，五六岁就开始卖东西赚铜板的唐启元。
    唐小棠画完就不管了，全权交给三哥，也劝秦大川少操心，“卖东西上你跟我三哥比，就是渣渣，咱们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就等着收钱吧。”
    ……
    私塾里的气氛跟之前有了明显不同，尤其表现在唐启召身上。
    唐启召这个让先生伤透了脑筋的存在，因为唐小棠的出现被压制住了，先生几番遗憾，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不收束脩主动邀请唐小棠来私塾，做个镇院童子也好。
    “二哥，你写的字比我们都好！”
    唐小棠震惊，拉着唐启元一块儿受打击。
    唐启召抓抓脑袋，“不都这么写的吗。”
    唐启元木着脸，把自己写的字拿过去摆在旁边，唐启召面色奇怪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写成这样？照着写不就完事儿了。”
    唐启元和唐小棠对视一眼，好在，还有他们两能做个伴。
    先生也夸过唐启召的字，说他因为力气大，控笔控得好，因此写出来的字扎实稳当，然而唐启召并不感到高兴，写字对他来说只是完成妹妹交代的任务。
    每每写完都如释重负，笔一扔一溜烟地出去放风。
    但每日这么写着，唐启召也已经认识了不少字，在沐溪镇孩子眼里，坐实了文化人的位置，连打架前都可以逼逼几句才动手，仪式感十足。
    唐家晚饭后，唐启召又是第一个放下碗，嘴一擦兴致勃勃地说，“阿爹阿娘，我也想去上陵郡。”
    唐明秋连个眼风都没给他，只当他间歇性地抽风。
    “我听人说了，上陵郡只要识字就能找到学徒的活儿，先生都夸我字写得好呢，我又有能耐，一定能被人看中，到时候做个大掌柜回来孝敬你们。”
    这话哪怕是空话听了也舒坦，唐明秋语气淡淡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是沐溪镇装不下你了？”
    “沐溪镇才多大点儿，到时候我跟大哥一块儿去上陵郡，不是也好有个照应嘛。”
    ◎最新评论：
    -完-
    第十章
    ◎不写完扣钱◎
    唐明秋没说什么，徐英却若有所思，旁边唐小棠安安静静地吃饭，心里给二哥点个赞，没辜负自己见天儿地给二哥拓宽眼界。
    如今的二哥眼里，还真的看不上小小的沐溪镇，在沐溪镇做个孩子王有什么可夸耀的？在沐溪镇外，有广阔的天空，有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事物。
    只不过家里的条件摆在这儿，送唐启熙去上陵郡的书院都还没有个定数，哪怕徐英再心动，也拿不出银钱来。
    这时候贴心小棉袄唐小棠就上线了，吃过了饭腻在阿娘身边，小拳头给阿娘捶捶肩，逗得徐英一颗心熨帖得不行。
    “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连我都想去上陵郡看看呢，阿娘，若是咱家有钱了，你是不是就同意我们也去上陵郡开开眼界？”
    小女儿软乎乎香喷喷的小手给自己捏肩膀，徐英一整日什么劳累都飞了，“那自然是愿意的，若咱家有条件，把你们都送去正德书院念书，各个都有出息。”
    唐小棠就咯咯咯地笑，卖力地给阿娘捶背按摩，钱嘛，不就快到手了？
    她早就想好了，自己这会儿八岁多，自己亲生的家庭十四岁才找过来，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蝴蝶把翅膀扇秃。
    记忆里是那个唐家的一个管家无意间来到沐溪镇，无意间看到自己的脸，这才想起来主家还有个流落在外的闺女。
    那就避开沐溪镇就好了嘛。
    唐小棠想着阿爹阿娘是暂时不会离开沐溪镇的，但若是孩子们有了更好的发展，哪家做父母的会拦着？到时候再劝一劝，全家都搬离沐溪镇，从根本掐灭被找到的可能性。
    唐小棠笑得越发憨实，小拳头可有劲了，那个唐小棠没完成的心愿自己帮她完成，她超喜欢自己现在的家哒！
    ……
    私塾的学堂里，秦大川跑到唐小棠的桌前，压低了声音，“你三哥今儿怎么没来？他是不是……”
    唐小棠拿桌上擦墨的布去堵他的嘴，秦大川“呸呸”了两声，眼睛却骤然亮起来，唐启元真的去卖画了？！
    怕唐小棠再嫌自己声音大，秦大川圆圆的身子憋屈地蹲在她面前，双手拢在嘴边，“棠棠，你三哥真的能卖出去吗？我觉得你那幅画，怎么着也能回个本吧，他会不会卖低了？”
    唐小棠已经糊弄完了自己的作业，想了想，打算把唐启元的份也一块儿写了，“三哥可比咱们厉害，你就少操心了，你字写完了没？”
    “……我哪儿还写的下去？你就不好奇你三哥能不能卖掉画？我可是下了血本的。”
    唐小棠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把唐启元的要写的字分成了两份，强行塞了一份到秦大川手里，可可爱爱的脸却用了阴恻恻的声音说：“不写完，扣你钱。”
    秦大川：“！！！”
    这个女的好可怕啊啊啊啊！
    唐启召单手将捧着脸无声呐喊的秦大川提溜起来，皱着眉瞪他，“干什么干什么，你离棠棠这么近做什么？是不是在想什么坏点子，我可告诉你……”
    秦大川抖了抖，把手里的作业拿出来，苦着脸，“唐小棠让我帮她三哥写字。”
    哦，那应该的。
    唐启召松手，秦大川一下子窜回自己的位置，胖松鼠一样瑟瑟发抖。
    “棠棠，启元的字我也可以帮忙写的，你干嘛非要找秦大川这个小胖子？”
    唐启召心里有点酸，妹妹有事都不找自己帮忙，不开心。
    唐小棠无奈地把唐启召写的字拿过来一块儿摆开，在她、唐启元和秦大川三个人的字里，唐启召的字好看得一骑绝尘。
    “先生会生气的。”
    唐启召抓抓脑袋，那行吧。
    “对了，启元怎么没来？你们不是一块儿出门的吗？”
    唐小棠脸上慢慢绽放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三哥，去给咱们编织梦想去了。”
    “……啥？”
    ……
    唐启元是在快下学的时候出现的，唐小棠后来再回忆起他出现的那一幕，总觉得他身上自带光环，闪得人眼晕。
    瞧见了自家三哥，唐小棠拽着秦大川就窜出学堂，三人一路跑到私塾外的小桥边，猫在角落里。
    秦大川心里惦记了一整日，真见到了人，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敢问出声，只能一个劲儿地示意唐小棠，你咋还不问！
    唐小棠也是激动的，但她却没怎么表现在脸上，只一双杏仁眼亮得吓人，“三哥，成了吗？”
    唐启元眉头轻轻往上挑动了两下，嘴唇间一颗虎牙没藏住，笑得露了出来，“三哥出马，哪儿有不成的。”
    “三哥厉害！”
    “三哥厉害！”
    唐启元白了秦大川一眼，“瞎喊什么呢”，他眉眼间是全然藏不住的喜悦，“棠棠，你可真有本事！你猜三哥把那画卖了多少？”
    唐小棠心砰砰跳起来，能让财迷三哥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莫非卖了许多钱？
    一旁秦大川早就耐不住，恨不得原地乱蹦，“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样？”
    唐小棠稳了稳情绪，“沐溪镇愿意花大价钱收藏画的人不多，三哥你是不是按着咱们原想的，卖给柳掌柜了？”
    这是唐小棠能想过的最好的计划，书画行的柳掌柜性子宽厚，眼光也不错，最有可能收下这幅画。
    唐启元没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已经说到柳掌柜动心了，可谁知，又冒出一个人来把画给抢了，也多亏了这人，咱们这画的价钱又提高了不少。”
    唐启元觉得今儿的运气简直了，若没人抢，兴许柳掌柜就算买下了也会心里稍稍有点觉得不值，但一旦也有旁人瞧中，那就不一样了。
    抢来的东西总是好的。
    唐小棠好奇了了，“谁呀，谁眼光这么好？”
    然而唐启元并不接话，仿佛并不想说这人的身份，而是竖起了一根手指，“那画，卖了这个数。”
    秦大川和唐小棠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半晌才说，“一百两银子？那、那也还不错。”
    虽然唐小棠觉得稍微低了些，不过一百两分一分，送大哥去上陵郡的事情也就稳了，其他的自己还可以再找机会。
    倒是秦大川一脸开心，长这么大，他头一回能往家里拿钱！哦哦哦他有出息了！
    唐启元神秘地摇摇头，“再猜，胆子大点儿。”
    唐小棠心又噗通噗通狂跳起来，“不止？二百两？可是你这不是一……”
    “一百金。”
    唐小棠和秦大川的呼吸声同时停止了一瞬，就连唐启元自己说完都呼出一口气。
    桥边的角落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把旁边的行人都吓了一跳。
    唐小棠小脸红红的，语气急切地求证，“真的吗？！三哥你说的是真的？一百金？！真的是一百金！”
    秦大川也呼哧呼哧地喘气，“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一百金！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三个半大的孩子被一夜暴富砸得晕晕乎乎，半天都冷静不下来。
    唐小棠没想到家境贫寒的困境一下子就可以缓解了，古代玩字画的果然都是有钱人！
    “走，我带你们去分钱。”
    他来私塾钱已经将银钱都藏好，三人心潮澎湃地一起去了唐家，钻到唐启元和唐启召的屋子里，唐启召果然还没回来。
    拿出小木匣子打开，三个人成了三尊雕塑，哪怕眼前闪着金光，依旧不敢相信。
    唐启召对分钱十分在行，先刨除秦大川提供的成本，然后分成三份，“不过棠棠的功劳最大，她该多拿。”
    唐启召从自己的那份里拿出一部分放到唐小棠里面，秦大川也照做，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要不是唐小棠，他哪儿能见得到这么多钱？
    唐小棠没要他们的，如果光是自己，她也没办法把画卖这么高的价。
    “说了要带你们发财，我没骗人吧。”
    秦大川看着他那一份沉甸甸的金子，吞了吞口水，忽然豪情万丈起来，“以后，我都听你的。”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娶你不行，我是要娶公主的。”
    唐小棠还没说话，一旁唐启元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你想得美！滚回去做你的驸马梦吧！”
    “得嘞。”
    秦大川小心翼翼地捧着钱，做贼似的颠儿颠儿地往家跑，唐小棠这才又问了一遍，“三哥，到底是谁买了咱们的画？”
    唐启元望向门外垂落的日头，忽然没头没尾地感叹，“咱们以后，对大川好点儿吧。”
    “？”
    ……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亏了啊大川，左口袋进右口袋】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亏了啊大川，左口袋进右口袋】
    【肯定他爹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难不成大川爹买的】
    【……为啥，因为他憨憨的吗】
    -完-
    第十一章
    ◎你不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秦大川美滋滋地抱着钱回家，恨不得胸脯挺上天。
    他能赚钱了！赚的还是大钱！
    秦大川那个骄傲，阿爹总说他不成器，呵呵，阿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秦大川想去跟阿爹阿娘炫耀，先把钱在自己屋子里藏好，蹦跳着去阿爹书房，要给他一个惊喜。
    “大川下学了？”
    秦老爹笑呵呵地朝他招招手，等人到了面前，上下细细地看了两眼，点点头，“嗯，念了书之后确实长进了不少，听你娘说会了不少字，不错不错。”
    秦老爹难得这么和颜悦色，“来，陪你爹赏画，多长长见识往后出去才不会被人看扁。”
    秦大川有点不乐意，阿娘跟他说过，他爹其实也没啥书画的天分，但就爱装个斯文人，看人家收藏品鉴书画就自己也得有，然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以前秦大川就被老爹拉着赏画，他还非要自己说说那画哪里好，说不出就急眼，骂自己不懂得风雅，秦大川想起来都委屈。
    “阿爹，要不您先自个儿赏着，我去找我阿娘。”
    “急什么，男孩子动不动找阿娘像什么话，我跟你说，你阿爹如今的眼光是越来越好了，旁人还总不信，我今儿就得了一幅难得一见的美人图，花了我一百金呢，但是值！”
    秦大川想要偷溜的脚步顿在当场。
    美人图，一百金？
    他脸上渐渐木有了表情，喉咙上下滚动，声音涩涩地问，“什么……美人图？”
    “感兴趣了是不是？嘻嘻嘻嘻来来来，咱们爷俩看，可不能告诉你阿娘，不然你阿娘生气起来咱谁都不好过。”
    秦老爹搓着手从一支细长的匣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画轴，秦大川嘴角微微抽动，那画轴忒眼熟，阿爹就不觉得在哪儿见过？
    秦老爹将画一点点展开，秦大川已经心如止水，眼角一点点有崩裂的迹象。
    “你看看，这幅美人图不比我之前几百金收来的有韵味？一看就是出自名家大师之手，虽然我不曾听说过糖大师的大名，那也是因为我孤陋寡闻。”
    秦老爹越看越喜欢，不由之主地叨叨起来，“这画是从唐家三小子手里买来的，说是他家的传家之宝。”
    秦大川：嗯，我亲眼见证传家之宝的诞生，就前两日。
    秦老爹：“这糖大师也十分有来历，据说是一位深居简出不轻易动笔的隐世高人，因为生平爱好就喜欢吃糖，故此给自己取如此有趣味的艺名。”
    秦大川：呵呵，有没有想过是因为她觉得自个儿甜？
    秦老爹：“糖大师也是位有品位的人，精湛的画功就不说了，用纸也是极好的，画中花团锦簇的地方用墨都带着清雅的香气，仿佛花枝就在眼前，让人闻之陶醉……”
    秦大川：这些东西你在家里难道就没见过？？？
    秦大川出离愤怒了，合着这一百金是他老爹贡献出去的，赚半天赚的是自家的钱？
    但他不敢说。
    他怕老爹知道会把他逐出家门。
    秦大川憋得不行，奈何这一回老爹像是开了灵窍，从前也不见他对画能欣赏出什么来，这一次却叨叨给没完，不断赞叹这才是雅俗共赏的好画，连他都能品出画的美妙来。
    秦老爹不仅自己欣赏，还非要拉着儿子共赏，说这画保存得还好，看着就像新画的一般，可见被珍藏得有多好，“你爹我眼光不错吧。”
    秦大川毫无灵魂地附和，总算是从阿爹的书房逃出来。
    显摆的念头消失得干干净净，秦大川回去自己的屋子，茫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外面天都黑了，去算账也只能等明日。
    坐立不安半晌，他居然将从书院带回来的，属于唐启元的字拿了出来。
    先生说的对，写字好，写字可以让脑袋放空呵呵呵呵。
    ……
    唐家，唐启元两句话成功让唐家饭桌寂静无声。
    徐英愣了好一会儿，“启元，你刚刚……说什么？”
    唐启元往嘴里扒了口饭，随手拎出一个钱袋放到她面前，然后继续吃饭。
    徐莹半信半疑地将钱袋拿过来打开，猛地抽了一口气，让唐明秋过来看，袋子里真的是金子！
    唐明秋也吃不下去了，就当着大家面儿把金子倒出来，见唐启元就不放下碗，忍不住拍拍桌子，“先别吃了，这怎么来的？你做什么了？”
    桌上，唐启熙的表情未变，从棠棠来让他落款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两人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卖这么多金子。
    唐启元大概地说了一下，“棠棠的主意，棠棠心疼阿爹，说天经常下雨，怕爹进山有危险，不过你们放心，不是强买强卖，没有骗人钱财，你情我愿正当交易。”
    唐小棠就软乎乎地傻笑，挨到唐启熙身边悄悄跟他咬耳朵，“我也心疼大哥的，大哥念书辛苦了。”
    唐启熙心中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圆圆的发髻，“不辛苦。”
    还远远不够啊，妹妹这么能干，他得站的更高才能成为她的羽翼，先生说的事，他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唐明秋感动得不行，他的宝贝女儿咋这么贴心呢，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眼眶都酸了，“好，咱女儿真好，阿爹听你的，阿爹等天好些了再进山。”
    这些金子缓解了唐家的窘况，且绰绰有余，唐家一下子竟可以比肩富户。
    换做旁人家，这会儿应当打算置换或者修建宅子，改善生活环境，但徐英半夜没睡着，爬起来跟唐明秋商量，“他爹，我想着既然有了钱，不如让几个孩子都去上陵郡的书院咋样？”
    唐明秋眼睛里也没有困意，沉思片刻，“几个孩子都送去，家里可就冷清了，你受得了？”
    “孩子念书是大事，去私塾念书之后，上家里告阿召状的都少了，虽然他满口邪门歪理，但也唬人得很，启元一脑门子攒钱，如今会识字写字更是不得了，咱们两能陪他们多久，得他们自己有出息，往后才能过得好。”
    唐明秋觉得徐英说的贼有道理。
    “棠棠呢？也去？”
    徐英心里着实不舍，半天才一咬牙，“也去，我乖棠性子太软，多见见世面往后才不会被人欺负！若是想她了……，若是想她了咱们就去上陵郡看她。”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徐英眼眶就红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棠棠，她三个哥哥若是敢让她受委屈，我捶死他们。”
    唐明秋搂着徐英躺下，“放心吧，那三个臭小子还是有点用的，往后啊，孩子们都有了出息，咱们也去上陵郡，沾他们的光。”
    徐英的眼睛慢慢闭上，她做了个梦，梦里头，她的孩子一个个都成了人上人，醒来的时候心里都是甜的。
    许多许多年后，徐英才想起来，好像她梦里的好日子，就是从那个时候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实。
    ……
    第二日，唐小棠和唐启元说说笑笑地走进学堂，他们的位置上已经蹲了个默默散发怨气的胖球。
    秦大川小小年纪已经有了黑眼圈，可见一整晚都没睡。
    唐小棠和唐启元对视一眼，默契地上前，一人一边将小胖球拖出去。
    三人猫到私塾院子里的角落，秦大川脸鼓成河豚，呼哧呼哧喘气等他们主动跟自己解释。
    然而唐小棠和唐启元都不说话，只目光逐渐慈祥，秦大川憋不住了，“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唐小棠笑眯眯地开口，“啊，有的，恭喜你。”
    “？？？”
    唐启元将话接过去，“你不高兴吗？你眼光可比你爹好多了，你爹见多识广，什么好东西没瞧过，却一眼看中咱们那画，而你，秦家将来的家主，却先他一步，你不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唐小棠体贴地拍拍他肩膀，“你爹愿意花钱，正说明你的选择没有错，这是他从另一个角度对你的肯定，小伙子有前途。”
    秦大川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两人在胡说八道，但他又觉得好像也在理。
    “真……的吗？”
    唐小棠和唐启元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当然是真的，再说你爹也没白花钱，不是得了那幅画嘛，我跟你说，等我有名气了，我的画可就不是那个价了，你爹是捡了大便宜。”
    这么一想，秦大川觉得也没毛病，他忽然想起来，“对了，我爹说他今日要请几个友人来家里赏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唐小棠自信得很，“能有什么问题，你觉得那幅画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
    “好看就行，其他不重要。”
    反正到了手的金子概不退还。
    ……
    私塾里的学子都看得出，先生这几日肉眼可见的高兴，高兴得连字都舍得给他们多布置几个。
    唐小棠拿着自己的狗爬字去给先生看，先生皱着眉给她圈出若干不好的地方，忽而又笑起来，“虽然你字写得难看了些，但是个好孩子，难为你为了你哥的前程着想，往后也多劝一劝他。”
    唐小棠被先生这么直白的嫌弃打击到了，耷拉下耳朵，“先生说的是……？”
    “启熙这孩子天资聪颖，天生就是读书的好料子，骨子里也有文人的清高，不耐烦与人结交，先前我有几个从前同僚之子来看我，我便想让启熙多与人接触，往后去了上陵郡也好有个照应，只是他拒绝了。”
    “昨日我重提此事，却不想这一次他又肯了，我追问之后他才说，不想让你这个做妹妹的失望。”
    先生笑呵呵的抚着胡子，唐家这个小女儿啊，虽然字写得不咋地，但人态度好，跟个吉祥物似的，她一来，烦心事儿都少了许多，真是个好孩子。
    唐小棠被莫名地夸了一通，拿着自己满是红圈儿的字回去学堂，秦大川凑过来看得啧啧摇头，“被骂了吧，你这圈儿也忒多。”
    唐小棠摇摇头，“先生夸我了。”
    “……你骗人。”
    “真的，不信你问三哥，他刚就在门口。”
    唐启元朝秦大川点点头，秦大川眼睛一亮，拿了自己写的字奔去找先生，过了一会儿抽动一张小胖脸张牙舞爪地回来，“唐小棠你骗人！”
    ……
    ◎最新评论：
    【哈哈哈，笑死了】
    【不知怎么的，觉得女主有点不厚道，太欺负人了】
    【知道为啥心疼他了】
    -完-
    第十二章
    ◎好可怜哦◎
    唐启熙跟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此刻正坐在沐溪镇的茶楼里。
    “启熙兄好学识，怪不得先生总夸你，这出口成章的本事今儿我是开了眼了。”
    被夸赞的唐启熙脸上并没有得意的神色，让说话的人眼里亮光更甚，“等你跟咱们一块儿去了正德书院，就让那些家伙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是，那一个个成天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仗着自己有个好爹耀武扬威，真以为自己是才子呢。”
    顾少华凑到唐启熙身边，问出了心底早想问的问题，“唐兄，今日瞧见的那幅美人扑蝶图，当真是你家卖给秦家的？”
    他话一问出口，几双眼睛纷纷看过来，里面全是好奇。
    今儿也是凑巧了，秦家老爷得知几位青年才俊的存在，一定要宴请他们，中途兴致起了，便让人拿出了这幅美人扑蝶图与大家共赏，说话之间无意说漏嘴了嘴，让他们知道这幅图是从唐启熙弟弟手中买来的。
    唐启熙薄唇轻启认了下来，“确实如此。”
    “当真是你家的传家宝？这位糖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我先前竟从未听说过，你家如何舍得将画卖了呀，真是额可惜了了。”
    唐启熙语气淡淡，三两句便解释完了。
    这也是唐家经过商量后对外统一的说辞。
    那画，反正就是唐家的传家之宝，为了给孩子上学，实在没法子了才忍痛卖掉，不然哪里来的钱供四个孩子去念书？他们也是没有了办法。
    这说辞很好地平息了一些眼红之人的嫉妒心，看看，活该吧，非要让孩子去念什么劳什子书，念的把传家宝都给卖了，真是不会过日子！
    唐启熙如此这般一说，顾少华眼里闪过一抹不明显的心痛，什么叫天妒英才，唐兄这般天资的人求学却如此坎坷，往后到了正德书院自己一定要多多帮助他。
    一旁叶裴摇着扇子好奇地问：“那你家怎么会有这位糖大师的画？莫不是与他认识？”
    唐启熙深吸了口气，语速极快地吐槽，“你等我编一会儿。”
    “什么？”
    “我是说，这是我父辈的事，我也知道得不甚清晰，只听说，是我父亲与之因糖结缘，才得到相赠。”
    “那可真是一段神奇的过往，也不知这位糖大师如今身在何处，可还有继续作画。”
    唐启熙目视远方，淡淡道，“应该，会的吧。”
    “肯定会，就糖大师这般画技，若肯入世，必能扬名四海。”
    这话唐启熙爱听，难得地给了个浅浅的笑容，拿了桌上的茶举了举，“承你吉言。”
    叶裴被敬得莫名其妙，但不妨碍他激动，他对唐启熙十分有好感，也一直想深交，急忙拿了茶盏回敬，又多说了糖大师几句好话，感觉唐启熙对他的态度更温和了。
    呜呜呜呜别看唐兄表面清冷疏离，实则居然是个性情中人，对一个与唐家结缘的画师都如此维护，是个好人啊！
    ……
    唐家卖画的事不是秘密之后，几个孩子去上陵郡的事也就提上了桌面。
    唐启召呆若木鸡，“去念、念书？为什么去了上陵郡还要念书？”
    他就不能去做点别的吗？那么难得的可以见世面的机会，怎么又绕回到念书上去了？
    唐明秋瞪他，“不念书你想做什么？就识那几个大字做个学徒能有什么出息？被人骗了还傻呵呵地给人数钱，我告诉你，你要不念书就给我老老实实在沐溪镇待着。”
    唐启召一下子萎靡不振，他还是想出去看看的，那……，念书就念书吧。
    他都妥协了，唐启元默默地也按下心里小小的抗拒，其实念书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觉得自己比以前更会忽悠人了。
    私塾先生得知唐家几个孩子都要去书院，犹豫了一刻钟。
    后来觉得有唐小棠在，应当问题不大，于是修书一封送往正德书院说明情况。
    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先生寄予厚望，恨不得在他去书院之前倾囊相授，因此这些天唐启熙都泡在私塾里。
    唐家也热闹得很，毕竟前无先例，送孩子念书也就罢了，还要送去上陵郡的书院，多半是钱烧得慌。
    邻居也有心善的，想着来劝一劝，“你别怪我多嘴，四个孩子都送去上陵郡你也舍得？尤其是棠棠这丫头，知道你们也疼她，可哪家姑娘不是留在身边帮忙的？女孩子，认几个字已经很好了，送出去念书心若变野了，有的你后悔。”
    徐英听了心里不大舒服，“我家棠棠最是乖巧懂事，我养她也不是为了让她帮我什么。”
    “那你图什么？养孩子不花钱的啊，女儿最后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后那就别人家的，你落得什么好？”
    徐英跟她说不清，她们哪里知道女儿的好，那么可心温软，恨不得给她最好的。
    “我家棠棠往后出息大着呢。”
    她的女儿，才不会眼光只放在嫁人生子上，徐英不会做阻拦棠棠高飞的石头，为人父母，她想做清风，能送她扶摇直上。
    见劝不动，其他人撇撇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背地里说唐家夫妇脑子坏得不轻。
    然而，没想到的是，秦家当家主母却因为这事亲自登门。
    秦夫人这次来还带了不少礼物，态度极其和蔼，与徐英仿佛一见如故，说说笑笑地进门，看得街坊邻居目瞪口呆。
    徐英也一头雾水，直到秦夫人提到书院的事儿。
    “不瞒您说，我也有让我那不争气的孩子去好好历练历练的想法，只上陵郡离得远，我那儿子是个蠢笨的，又担心他在外过得不好……”
    秦夫人叹了好几口气，这才抬起头，目光殷切，“如今听闻你们家里的孩子都会去，着实让我钦佩不已，只希望令郎令爱能稍稍照拂我儿一二，我当感激不尽。”
    徐英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闻言一口应下，“应当的，秦少爷人品贵重，来几次都彬彬有礼，与孩子们关系亲近，这哪儿还需要您亲自来跑一趟。”
    “大川……，经常过来吗？”
    “我见过几次，特别懂事有礼，都是咱沐溪镇的孩子，在外应当彼此照顾。”
    秦夫人这才放心，好说歹说让徐英将礼物留下，回去家里松了口气，“成了，给大川准备准备，跟着唐家几个孩子一块儿动身。”
    秦老爷对此颇有微词，“好端端的为何要去上陵郡？在私塾念得不是挺好？家里有家业给他继承，又不指望他怎么样。”
    秦夫人冷笑一声，“就你那儿子，整日跟个貔貅似的屯小金库，满脑子都是娶公主，家业交他手里你放心？”
    “那他近来不是有长进了嘛……”
    “跟你有个屁关系，要不是我强迫他去念书，他这会儿还在街上横行霸道呢。”
    秦夫人都不稀得吐槽，“你看看人唐家的孩子，大儿子我就不说了，咱是没那个文曲星爹娘的福气，秦大川能比得过谁？打架打不过唐家二儿子，精明精不过唐家三儿子，还有那个唐小棠……”
    秦夫人喝了口水润喉，“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漂漂亮亮，你知道她画的扇面卖得多好吗？活脱脱一个招财童子，你儿子还看不上人家，行吧，啊，你就等他给你娶个公主回来，啊！”
    秦老爷气势渐弱，“不不不，你做主，咱家都你做主，去，不就是去书院吗，必须去，不去我打断他腿！……娘子消消气。”
    秦大川的事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他本人暂时还不知晓，还在可这劲儿营造离别的情绪。”
    “上陵郡可远了，你们这一去，怕是短时间见不着，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们也别太难过，世事如此。”
    唐小棠和唐启元全程头都不抬，“确定不继续画美人图了吗？那幅画听说反应挺好的呀。”
    唐小棠苦恼地摇头，“我到底是没有正经学过，那幅也是投机取巧而已，并非我擅长的，再画可就要露馅了，三哥，你说正德书院里会有教授绘画的先生吗？”
    “应该……有吧？”
    “有就好了。”
    唐小棠一直忘不掉在书画行看到的那幅山水秋景图，她后来其实偷偷独自又跑去看过，柳掌柜告诉她，那幅图并非是真迹，乃是一幅仿品，真迹出自山水画宗师沈睿之之手，位列朝离画谱第三位。
    唐小棠才明白，她的美人扑蝶图能卖出去，扎扎实实是运道好，遇上个钱多慷慨的买主，她不该太小看这里的人。
    “寻常绣面图样我可以，但糖大师，约莫是暂时得雪藏了。”
    “那也行，听说上陵郡的绣庄不少，想来会有对你的花样感兴趣的。”
    秦大川被晾在旁边，什么离别愁绪全没了，他不甘寂寞地蹲下去加入其中，“你又要画画骗钱啊？难道上回的金子用完了？”
    唐小棠白了他一眼，“少爷哪儿知人间疾苦，我们马上是要离家打拼的人，穷家富路听过没？……再说了什么叫骗钱，我画画不要钱的吗。”
    秦大川心里隐隐有丝窃喜，唐小棠去了上陵郡就骗不到他的钱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接自己的班，好可怜哦。
    ◎最新评论：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等我编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就是你，倒霉鬼还是你】
    -完-
    第十三章
    ◎我不去◎
    东离都郡唐家，大房长子唐显正在书房与他的父亲商议。
    “儿子听闻长孙先生不日应邀前往上陵郡正德书院讲学，同行的还有徐王两位名儒大家，儿子想着机会难得，不若让唐展也去正德书院历练一番。”
    “上陵郡离东离都郡路途遥远，展儿性子跳脱，只为求学，岳山府也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唐显摇摇头，“岳山府只收高官显贵之后，奢靡攀比之风渐长，逐渐失了单纯求学上进之意，长孙先生正是因此才借口求去，此行虽路远，但若唐展能得长孙先生的青眼，吃些苦也是值得的。”
    唐父颇感欣慰，长子不过十五便能思虑周全，甚至开始为弟弟筹谋，实属难得。
    “此事你做主便是，展儿素来听你的，只是他与倩倩自幼要好，这一去，倩倩怕是要哭鼻子了。”
    思及妹妹唐倩，唐显的神情软下来，“我会去跟她说，倩倩一向懂事，定能想明白。”
    唐展在唐家大房排行老二，脾气直爽豪气，爱憎分明，但也因此过于执拗，故唐显想送他出去磨磨性子，且近来，唐展与唐倩太过要好，在唐展看来稍稍有些不务正业。
    唐显知道唐倩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他的妹妹走失的时候他已经记事，如今的记忆里仍旧有个奶呼呼的小团子的身影。
    只是这么多年来，唐家已经再没有人去提这件事，仿佛唐家的女儿始终都是唐倩一样。
    出了书房，唐显在半路上正遇见了唐倩，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雕花的漆木食盒，笑吟吟地站在假山旁等着自己。
    “大哥，我就猜你还没出门，我做了绿豆百合汤大哥尝一尝？”
    唐显与她去了旁边的凉亭，唐倩不用丫头动手，亲自把汤取出来放到唐显面前，脸上的笑容极尽讨好。
    她这位大哥，上辈子可是个厉害人物，一路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光耀唐家门楣，也是因为他，自己嫁的那人才始终有所忌惮，不敢为那些被自己处置的小妾辩驳。
    唐倩这些日子花尽心思只为了拉近跟大哥的关系。
    上辈子，另两位哥哥始终站在自己这边，对唐小棠从不假以辞色，偏偏大哥总会被唐小棠可怜兮兮的模样唬住，就连唐小棠那门亲事，也是大哥给她选的。
    唐小棠凭什么？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抓紧时机让大哥只承认她一个妹妹，让大哥只愿意给自己铺路，只要大哥疼她，她往后的路必然一片平坦！
    绿豆百合汤清润可口，唐显慢慢地喝了一小碗，“有劳妹妹。”
    “大哥喜欢往后我日日给你做。”
    唐倩笑得无比乖巧，唐显心中安慰，也难怪爹娘疼她，倩倩确实是个让人喜欢的孩子。
    “过些日子，家里会让唐展去上陵郡的书院念书，有你在家中承欢膝下，我就放心了。”
    唐倩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上陵郡，她记得唐小棠就在上陵郡辖区内的一个小镇子上。
    前世二哥似乎确实也离家求学，但那会儿她压根儿没注意去的是哪里，竟然是上陵郡吗？
    “咱们东离都郡不是也有极好的书院，二哥天资斐然，不拘在哪里都能有所建树，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
    唐显无意与她解释太多，只说此事他心意已决，“他性子桀骜不驯，此番历练对他只有好处。”
    唐倩很快恢复了神色，若是大哥去上陵郡她定是要尽全力劝的，二哥她却是不怕，上辈子二哥从始至终都只维护她，哪怕唐小棠在二哥面前落泪二哥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如此，二哥何时启程？我去帮二哥收拾行囊，出门在外可不能让二哥受委屈了。”
    唐倩甜美乖巧的模样，让唐显露出浅浅的笑容，只是须臾便收起，起身往府外走。
    他也很喜欢唐倩，有她之后，阿爹阿娘的笑容都多了不少，家中因为妹妹走失的阴霾被驱散，恢复原样，只是他总是偶尔会想，他的妹妹如今又在何处，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是不是跟唐倩一般锦衣玉食备受宠爱，是不是也如她一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家中不允许再提妹妹的事，担心勾起爹娘的悲痛，也没人再继续找妹妹，唐显对此只能将异议藏在心中，想着待他再有些能力，便瞒着家里人自己去找一找，权当是安抚心中的遗憾。
    ……
    秦大川得知自己也要跟着去上陵郡，如遭雷劈。
    他肉呼呼的脸上全然是不敢相信，“为、为什么！我这些日子也没有犯错啊，为什么要送我去上陵郡！”
    秦老爹劝他不要挣扎了，“你阿娘的意思，她也是为了你好，上陵郡的正德书院那是随随便便能去的吗？也是要花费一番心思的，若不是为了你，爹娘做什么费这些功夫。”
    “我不去！”
    秦大川不能接受，他今儿才幸灾乐祸地跟唐小棠道别，已经等着迎接没有被她阴影笼罩的美妙日子，不去！坚决不去！
    “阿爹，我不去，不去嘛，我在私塾也能好好念书，我一定好好学，你帮我劝劝阿娘。”
    “不去是吧？自己去跟你阿娘说。”
    秦老爹耐心告罄，看着飞奔出去的儿子翻了个白眼，真是学不乖，非要接受毒打才肯面对现实，自己要劝得动早劝了好嘛。
    秦大川眼角含泪地找到了阿娘，扑通一声直接给跪下了，“阿娘我不去上陵郡呜呜呜呜呜。”
    秦夫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旁施乔然将账本合上打算离开，被秦夫人制止，“不必理他，你接着说。”
    施乔然于是继续跟秦夫人报账，态度自然的仿佛秦大川不曾出现过。
    “又有几个铺面跟咱们定锦鲤娃娃的扇面，说是卖得极好，还有人来问可有类似的新颖花样，他们愿出高价购买。”
    “不过有几家绣庄出现了仿品，我让人去买了回来，夫人您看。”
    施乔然拿出几把扇面，秦夫人一一看过去，虽然没有秦氏绣庄的精巧，但相差无几，“花样这东西就是容易被仿制，因此才需要常常出新，让人认准了咱们秦氏绣庄的东西才是正经。”
    “不过好的绣纹实在难找，如这般让人眼前一亮的更是难寻……”
    施乔然顿了顿，“我想着，可否向唐家姑娘再买一两幅，之前我以为唐姑娘会找过来，只是并没有，若我们主动找过去，这价格恐怕是要再提一提，夫人以为呢？”
    秦夫人的目光终于肯施舍给还在地上跪着的儿子，秦大川见他阿娘看过来，没由来地抖了抖，也不敢哭了，甚至后悔自己不该过来。
    “男孩子动不动就往地上跪像什么话，起来说话。”
    “哦。”
    秦大川一骨碌爬起来，擦擦眼睛，就见秦夫人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他过去坐，“阿娘问你，你之前可是经常去唐家玩？”
    “我才没有跟他们玩！”
    明明是他们算计自己的小金库，他还回回中招。
    秦夫人点点头，那就是有了，“棠棠那孩子画画是不是真的很不错？上回你施姑姑只见着了画好的画，果然是她画的吗？”
    这点，秦大川是无法否认的，他不情不愿地哼了两声，“她也就画画还有点本事。”
    “有点本事？那你倒是也有点本事给我瞧瞧？”
    秦夫人眉毛都竖了起来，秦大川脑子一抽，把唐小棠糊弄他的那套给搬出来了，“我、我也有本事的，我投胎投得好，那不也是我的本事嘛。”
    秦夫人：“……”
    施乔然：“……”
    捏了捏鼻梁，秦夫人发觉秦大川这话还真没法反驳他，可不就是运气好嘛，算了算了，谁让这是自己儿子呢。
    “先生布置的字写完了没？还不快去写！”
    秦大川条件反射地跑出去，回神才发觉阿娘竟然没有骂他，唐小棠那套歪理邪说居然还真挺管用。
    “啊……，我是来干嘛来的？”
    秦大川又哭唧唧起来，他不要去上陵郡，但是阿娘好可怕，不敢再进去了呜呜呜。
    ……
    唐小棠正在为去上陵郡做准备，她在私塾的时候打着关心大哥的旗号去跟先生旁敲侧击，才发现要培养一个读书人有多不容易。
    不光光是念书好就行了，想要出人头地，首先得有个好的恩师，再要结交志同道合的友人，否则天下学子千千万，无人推举哪儿那么容易出头？
    不过大哥自身的本事毋庸置疑，剩下的，她来想办法。
    为了自己可以愉快地咸鱼躺，前期努力些也是值得的。
    卖美人图的金子还剩点儿，但上陵郡的开销不比在沐溪镇，她又不愿爹娘太过辛劳，就还是要卖花样。
    秦家那里没人来问，唐小棠暂时也不打算找过去，主动送上门是会被压价的，她想着要不还是去了上陵郡，多找几家绣庄问一问？
    “棠棠，秦家施姑娘来找你。”
    唐小棠眼睛一亮，嘴角慢慢地上扬，好的，不用纠结了，金主上门了。
    ◎最新评论：
    【呵呵呵，该不会这辈子真千金的大哥二哥会站女主这边，不要了吧，看上辈子就没护着她，这辈子迟来的兄妹情不要也罢】
    【感觉这辈子二哥会倒戈
    这个假千金脑子是有问题吧？心中对真千金一点愧疚都没有，竟然还说人家装的可怜兮兮，难道人家不可怜吗？希望这个大哥不要被假千金给唬过去。更希望这辈子假千金能够众叛亲离】
    【我觉得秦大川好可爱！他做男主也挺好的！】
    【唐倩太贪心啦】
    -完-
    第十四章
    ◎第一次看◎
    施乔然仍旧是温和有礼的模样，只不过看唐小棠的目光里多了认真，并未再将她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
    唐小棠将人请进来，徐英过来送了茶水，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只有粗茶，怠慢了。”
    施乔然喝了一口，“夫人巧手，茶冲泡得别有趣味。”
    唐小棠在心里鼓掌，低情商：这茶不太好喝；高情商：冲泡得别有趣味。
    “唐姑娘，我就开门见山了。”
    施乔然不喜欢墨迹，直接说明来意，“绣庄有心跟姑娘再求几幅绣样，价格好商量，姑娘可愿意？”
    唐小棠笑容甜得不行，瞌睡送来了枕头，再好不过了，但她也没立刻应下，而是语气温婉道，“施姑姑能想到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正好我这儿有三幅画好的图样，施姑姑先看看？”
    “那敢情好。”
    施乔然没想到如此顺利，唐小棠去拿了来，三幅图个人风格特别明显，每一样都让施乔然在心底震惊。
    一幅同样是圆乎乎的画风，画的是鲛人捧珠，眼睛水汪汪的小鲛人浑身流光溢彩，软乎乎地捧着一颗明珠表情怯怯的，看着耳边仿佛能听见低低的嘤咛声。
    一幅是胖猫扑蝶，圆乎的三花小胖猫脸肉嘟嘟，短短的小腿腾跃空中，翻开的爪爪露出肉垫，肚子毛乎乎圆滚滚，憨态可掬。
    最后一幅则截然不同，是一只腾空的异兽，体态华美神秘，羽翅舒展，眼神锐利，笔触细腻又大气，盯着看一会儿像是窥见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唐小棠还在一旁解说，“此兽出自山海经，若以金丝银线绣制，再缀以宝珠晶石，一定很好看。”
    经验丰富如施乔然，哪里看不出这几幅图的价值，尤其那幅异兽，与其他的风格都不同，用来做扇面实在可惜，若做成屏风，定然无比华丽尊贵，便是呈给贵人都使得。
    “唐姑娘，这三幅画秦家都要了，你开个价，只要我能做主……”
    唐小棠积极推销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消失，成了，她的任务完成。
    “施姑姑，我听我三哥的，三哥马上就回来了。”
    施乔然：“……”
    唐家三儿子啊……，她又想起前一回唐启元步步逼近的记忆了，然而唐小棠坚持如此，她只得等唐启元归来，就这三幅花样打起精神跟他周旋。
    唐小棠功成身退，哼着歌儿将战场交给三哥，跑到门口那了个小板凳坐那儿等大哥回来。
    邻居瞧见她过来搭话，“棠棠又等你大哥呢？真是懂事。”
    “大哥念书辛苦，等他应该的。”
    “不过你们真的要去上陵郡呀？你这孩子怎么也不体谅点你爹娘，女孩子那么折腾做什么，总归是要嫁人的。”
    唐小棠保持着捧脸等待的姿势，脸上挂着笑容，“婶婶说的好有道理哦，那人总归是要死的，还活着做什么呢。”
    “……你这丫头念了几天书就是这么说话的？”
    “哎呀婶婶怎么生气了呢，我真的就是好奇才问的嘛，您都活这么久了，肯定能给我解答的，先生说要不耻下问，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唐小棠无辜的小眼神一闪一闪的，单纯得不得了，让人一时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邻居脸憋成了红色，有心想刺她两句，却见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站到了唐小棠身前。
    唐启熙神色淡漠，“婶婶家里清闲得很？我家棠棠最是体贴不过，不劳婶婶操心。”
    旁边从邻居家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红着脸拽着她走，“阿娘你好端端的瞎说什么呢，赶紧回家吧。”
    她娘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叨叨个没完，“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本还以为是个脑子清醒的，幸好没去给你说亲。”
    “娘你别说了！”
    门关上，唐启熙低头，对上唐小棠一双看热闹的眼睛，不由地好笑，“怎么又出来等了。”
    “大哥，人家要给你说亲呢。”
    唐小棠方才看到那小姑娘的眼睛，看了大哥几眼脸都红了，她朝唐启熙怪模怪样地挤挤眼睛，“大哥福气不浅呢。”
    唐启熙从书袋里拎出一个糖包，“看来你是不想吃了，算了我给启元吧。”
    “我错了我错了。”
    唐小棠迅速将糖包抢过来，狗腿地给唐启熙拎书袋，“大哥志存高远，小姐姐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就说说。”
    唐启熙好看的眉毛皱起来，“你去私塾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唐启元不负厚望，三幅图卖了个极高的价格，徐莹和唐明秋看到钱袋的时候有种麻木感。
    这钱，就这么好挣的吗？
    他们这些年吭哧吭哧也只把家里过得勉勉强强，一下子有了钱，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唐小棠给徐英出主意，“阿爹和阿娘跟咱们一块儿去上陵郡转转，给大哥多买几身好衣裳，在书院不比私塾，我听说有些人会看人下菜，以貌取人，若是不体面会被人瞧不起的。”
    徐英深以为然，拾掇拾掇打算送他们去上陵郡，唐明秋纠结片刻，决定留下。
    能说动一个人也好，唐小棠知足得很，一晃眼，就到了要动身的日子。
    唐家四个孩子去上陵郡，徐英哪里放心的下，一遍遍给他们检查要带的行囊，可其实拾掇起来并不多。
    看着唐小棠不大的包裹，徐英心中一阵酸楚，这些年还是委屈闺女了。
    因着秦大川也一块儿，秦家特意派了马车过来相送，又安全又省下了路费。
    唐小棠爬进车厢里，秦大川蹲在车厢角落气鼓鼓地瞪她。
    “这可跟我没关系，我也才知道你也要去，大川啊，你爹娘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
    “啊啊啊啊你闭嘴。”
    秦大川原地倒下，在车厢里滚来滚去，“我不想去啊啊啊，在家要什么有什么，可阿娘说不去书院就断了我每月的花用，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啊啊。”
    唐启元跟着进来，用脚将秦胖球往旁边踢了踢，拉着唐小棠坐下，“别管他，他也就在车厢里哼哼，你让他出去外面滚？”
    恰巧外面传来秦夫人的声音，“大川，出门在外记得老实点，在书院好好跟着先生学，可听见了？”
    秦大川滚动的身子僵硬住，委屈巴巴地开口，“知道了。”
    唐小棠掀开车帘，笑得特乖巧，“秦夫人放心，我们会照顾他的。”
    “棠棠可真懂事，不像我家那儿子巴拉巴拉巴拉……”
    秦大川爬起来，生无可恋地重新缩回角落，自打施姑姑又跟唐小棠买了画回来，他娘就恨不得唐小棠是她女儿才好，呜呜呜自己好可怜哦。
    送行的车队出了沐溪镇，唐小棠心里也是激动的。
    她记忆中的上辈子，从沐溪镇离开就直接进了东离都郡的唐家，那会儿唐家觉得她举止粗鄙，虽然语气委婉，但态度强硬从不让她出门，唐小棠知道，是怕她丢了唐家的脸面。
    再后来，唐小棠嫁了人，每日琐事繁多，也没什么时间出门，上辈子的记忆中只有那两个宅子，两块规则的天空……
    看着趴在窗边一直往外看的唐小棠，秦大川嘲笑她，“有什么好看的，你没看过吗？”
    唐小棠懒洋洋地回他，“嗯，没看过，第一次看。”
    秦大川张了张嘴，这、这么可怜啊，好像比他还可怜一点，那就算了吧，就不跟她生气了吧。
    “你们知道上陵郡吗？我爹这些日子跟我说了不少，还挺有意思的。”
    秦大川从角落坐过去，在车轮声中叨叨叨地把他听来的通通说了一遍，唐启元和唐小棠眼里都生出向往来，上陵郡，一个跟沐溪镇截然不同的郡城，他们来了。
    ……
    唐小棠对路上的新奇也就保持了两日，主要是这路况，太可怕。
    这马车从外面看好像还不错，但长时间坐，颠得人每根骨头都快要散架，几个孩子很快没了精神，连东西都不想吃。
    中途实在太闷热了，车队停下来，秦家人放了几张凉床在树荫下让几个孩子稍作休息。
    唐小棠三人四仰八叉齐齐地躺着，面如菜色。
    “还要……多久啊……”
    “快、快了吧。”
    “你昨日就说快了。”
    “不是我说的，我爹告诉我的，他说，不远啊。”
    唐小棠叹气，“赶路好辛苦哦。”
    “是啊，赶路好辛苦哦。”
    “……”
    “……”
    “……”
    三条咸鱼同时撑起身子，看向旁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应声的人，那人仿佛也被他们吓了一跳，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眨眨，歪了歪脑袋。
    “你装什么可爱啊，你谁啊你。”
    秦大川情绪最不好，因为他胖，出汗多，浑身粘腻腻的难受得紧，语气自然不会客气。
    那人往后指了指，“你们车子太多把路堵住了我过不去，就顺便也过来休息一会儿。”
    唐小棠又倒了下去，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哈，我们一会儿就继续上路。”
    那人叫宋常念，年纪与他们相仿，一问才知道，居然也是去正德书院的。
    宋常念仿佛天生对人没有距离感，像个好奇宝宝不断发问，“你们是都要去正德书院念书吗？是一个镇上的？如此说来你们镇子竟这般重视念书，实在不易！”
    ◎最新评论：
    -完-
    第十五章
    ◎入院准备◎
    在另一边休息的唐启熙瞧见有陌生人走过来，唐小棠顺手抓住他的袖子跟宋常念炫耀，“主要是我哥，我们几个都是顺带的，这叫什么来着……？”
    唐启元接得顺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唐启熙手指敲在唐启元头顶，又摸了摸唐小棠的脑袋，“等去了书院，先都随我学一学这些话正确的用法。”
    旁边宋常念看唐启熙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崇拜，这位兄台一看就天资不凡，往后定能青云万里。
    唐启熙问明白了情况，便催促大家重新上路，把路让出来，准备走的时候宋常念的马车却出了问题，一个车轱辘脱出来了。
    他的马车十分普通，跟秦家的比起来要小一圈儿，灰扑扑的，看着就不是很舒服。
    车子轱辘坏了，赶车的人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凭他在旁边着急，只不咸不淡地敷衍，“那我能有什么法子？实在不行去不了就去不了。”
    “那怎么可以！”
    宋常念焦急不已，唐小棠三人合计了一下，秦大川差人过去问问，他们可以顺路捎他一块儿走。
    没多会儿，宋常念就拿着个不大的包袱过来了，真诚地跟他们道谢，只占用马车的一小块地方。
    “你那个车夫不是你的侍从吗？不跟着一块儿？”
    宋常念表情淡淡的，“他不跟着，这样也好。”
    唐小棠瞥见他眼里的神色，便也不问了。
    宋常念对正德书院知道的比他们要多，说他这次会鼓起勇气来正德书院，是因为听闻长孙先生要来书院讲学。
    “那可是位传奇人物，曾亲自教导过两任太子殿下，门下生徒众多，德高望重，在都城的时候门前日日都排着长队只为得他一句指点。”
    唐小棠闻言急忙问，“他可会画画？”
    “画画……？这恐怕……”
    唐小棠于是没了兴趣，趴在窗边没精打采地哼唧，“书院里若有什么丹青妙手就好了。”
    “我听说沈睿之沈先生与长孙先生是至交，没准长孙先生也会一些丹青呢。”
    “希望吧。”
    宋常念见唐小棠不捧场，转而看向其他两人，结果唐启元和秦大川也一副蔫蔫儿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长孙先生的事激动的意思。
    宋常念于是悟了，这几人果然是沾了那位天纵奇才的光，属于跟着升天的鸡犬。
    ……
    后半程路，宋常念因为贡献了许多情报，成功融入小团体内，也让路途没那么无聊。
    等到了上陵郡，唐小棠才发觉自己对于这里的繁华，还是低估了。
    入了城门，路变成了大块青石板路，街道宽敞，足以容纳两辆马车并排前行。
    街边都是些两三层的建筑，这在沐溪镇几乎看不到。
    各种铺子的各色招子迎风招摇，好看得很，热闹非凡。
    不仅唐小棠看呆了，就连见过世面的秦大川眼睛也是直的，跟唐启元三人好像三个土包子，蹲在窗边偷偷往外看。
    倒是宋常念感觉不到新奇一样，还能给他们稍作介绍。
    唐小棠回头，“你看起来很见多识广啊。”
    可也不觉得他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宋常念就笑，“稍稍有那么点机缘。”
    正德书院在上陵郡东郊的山脚下，环境清幽舒适，离郡城有一段距离，学子就不容易被打扰。
    离入院还有两日，徐英想在郡城里先落脚两日，给孩子们将东西置办齐全了再去，宋常念便提前下车，先一步去书院。
    秦家在上陵郡有个宅子，一行人去了那里，稍作收拾后徐英提出去街上逛逛。
    秦家也是要给秦大川置办物件，于是分头行动，徐英要买的东西较多，怕唐小棠累着，便只带了唐启召和唐启元，一个力气大拿东西，一个可以帮忙讲价。
    其实唐小棠也想去街上逛逛，但她不敢一个人出门，实在因为她有个小小的毛病，她不认路。
    在沐溪镇的时候还好些，毕竟沐溪镇就那么点大，平日出门都有人陪着一块儿，唐小棠就以为她路痴的毛病好了，直到那日她想独自去书画行，愣是在并不复杂街巷转悠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唐启熙下学回家的路上发现了她。
    唐小棠便有了自知之明，避免给他人添乱，从不独自出门开始。
    “要不要出去转转？”
    唐小棠回头，看大哥的眼神像在看菩萨，唐启熙忍不住笑起来，“走吧，正好我也想走一走。”
    但唐小棠知道大哥是不爱逛街的，也因为如此阿娘直接跳过他，她眼里闪出星星，大哥真是个好大哥！
    两人出了门，唐小棠对路边的铺子每一个都很感兴趣，唐启熙由着她一个一个地慢慢逛，极有耐心地陪着她，手里很快拎上了给她买的一些小玩意。
    “哥，这个九连环真的能解得开？”
    唐小棠表示质疑，卖东西的摊主好脾气地笑，“当然是能解得开的，小姐一看就冰雪聪明，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必能发觉其中关窍，不如买回去试试？”
    上陵郡就连摊贩的素质都要高不少，但唐小棠知道自己是个学渣，这玩意她怕是琢磨不来，不由地脸颊都鼓起来，条件反射地回头寻求援助，“哥……”
    唐启熙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九连环，也没见他做什么，好像只抖了两下，那套在一块儿的圈环便一个个解开了。
    唐小棠嘴张成一个圈，发生了什么？人的智商可以这么碾压的吗？
    “只要知道窍门就很容易，要我教你吗？”
    唐小棠迅速摇头，“不了不了不了，我能力有限，这不适合我。”
    街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没必要把时间用在她不擅长的地方，唐小棠想得极开，实际就是懒，看到有卖雪酪的，三两步就蹦了过去。
    上陵郡的雪酪唐小棠没见过，当即买了两碗，精巧的小碗里盛着乳白色酥酪，上面撒一层果碎，捧在手里冰冰凉凉，散发着香甜气息。
    唐小棠朝唐启熙招手，扬声喊他，“哥，这边。”
    旁边二层茶楼临窗的位置，有人探出头去，旁边的同伴疑惑地问，“唐展，怎么了？”
    唐展的目光落在雪酪摊子旁唐小棠的身上，摇摇头，“我方才还以为听见了倩倩的声音。”
    陪他一同来上陵郡求学的吴东海忍不住笑他，“我看你是没救了，知道你跟令妹关系好，也不至于思念成疾吧？都生出幻听了。”
    ◎最新评论：
    【神他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哈哈哈哈哈哈】
    【未来男主？】
    -完-
    第十六章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唐展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仍旧盯着唐小棠，那姑娘看着与倩倩一般大，旁边的是她的兄长，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也十分亲近。
    唐小棠尝了雪酪觉得好吃，让唐启熙也试一试，然而唐启熙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甜食，换作平常唐小棠不会勉强，但今日她就想强人所难一下，举着勺子追着唐启熙非要喂一口。
    唐启熙没办法，纵容地让她得逞，小姑娘灿烂的笑颜和清亮的笑声成了整条街最闪耀的风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唐展就想，若唐倩在这儿，定也会像这个小姑娘一样的耀眼，他的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唐小棠将两份雪酪都吃了，心满意足地跟唐启熙回去。
    徐英也正好带着两个儿子采购回来，感觉表情都是麻木的，“上陵郡的开销竟这般吓人，太可怕了。”
    她今日给几个孩子各买了几身衣裳，上陵郡成衣铺子里的款式可比沐溪镇好太多，各种材质样式，都是沐溪镇见不到的时新款，险些把徐英的眼睛都给挑花。
    然而等选好了结算的时候才发现，价格也是真真儿的好看。
    就这些衣服，花的银子比这几年家里的花用都要多，偏生铺子里买衣服的人还多，活似那些衣服不要银子似的。
    徐英承受能力有限，本还打算连着文房四宝之类的一块儿买，如今还是等明日缓缓再说。
    不过贵虽然贵，东西也真的是好东西。
    徐英将衣服分给他们去试一试，拉着唐小棠回去屋里，开心道，“快看娘给你买的裙子，哎哟喂你都不知道，那铺子里小姑娘的衣服件件都好看着呢，看得阿娘恨不得都给你买回来。”
    这次出门买的最多的就是唐小棠的衣服，全是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粉嫩颜色，徐英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换上试试。
    唐小棠不嫌麻烦地一件件试给徐英看，穿着小裙子在她面前转圈圈，看得徐英偷偷地擦眼角，她闺女真好看，天下第一的好看。
    唐小棠也超喜欢这些小裙子，扑进徐英怀里撒娇，母女俩在屋里乐呵呵地笑了好久。
    等唐小棠穿着新裙子出现在大家面前，唐启召不敢置信地围着绕了两圈儿，“这是我妹妹吗，我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哟。”
    唐启元则满意地点点头，钱没白花，值。
    唐启熙则是帮她重新选了条发带把头上的换下来，越发相得益彰，标志可人。
    此刻的唐小棠完全不像偏僻小镇的女孩子，粉雕玉琢的活脱脱就是娇养出来的千金。
    “挺能唬人的吧？”
    唐小棠得意得不得了，窝到旁边跟三哥传授心得，形象很重要，可以影响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忽悠起人来可事半功倍。
    唐启元深以为然，拽了拽身上的新衣服，开始练习唐小棠说的所谓气质来。
    第二日，唐启熙代替徐英上街，将去书院要用到的东西全部买回来，收拾整理之后，就该去正德书院报道了。
    徐英不舍地将孩子们送到山脚下，目送他们并排往书院走，心里又是忐忑又是骄傲，直到看不见了，才跟着秦家人踏上了归途。
    秦大川从见到唐小棠之后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她，目光里有藏不住的惊讶和好奇。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大川被发现也不觉得丢人，摸摸鼻子，“就觉得，你怎么能变化这么大呢。”
    从前的唐小棠柔弱内敛，仿佛多看她一眼她就能窒息，可如今，秦大川不想承认，她气势居然已经压过了自己，这不合理！
    唐小棠白了他一眼，不想给多余的眼光，“若从小便不必为钱财烦恼，不愁吃穿地长大，谁会愿意谨小慎微。”
    上辈子原身面对唐家养女的时候始终是自卑的，但那从来也不该是她的错，她若自小也锦衣玉食地长大，如何能被一个替代品牢牢地踩在脚下？
    不过都不重要了，如今的唐小棠只想着避开被找回去的可能。
    唐启熙在门口刚递上私塾先生的帖子，旁边立刻有人欢呼着过来，“启熙兄！你可算是来了，我们俩都等了你好几日！”
    顾少华和叶裴勾肩搭背地过来，瞧见他身后几个身影，好奇地问，“这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们唐家人生得可真不错……”
    顾少华在看到秦大川的时候语气迟疑了，“这位……，也是你弟弟？”
    秦大川一脸悲愤，“我不是。”
    “哦哦我就说呢。”
    秦大川：“……”
    他要瘦下来，一定要瘦下来，太欺负人了！
    有顾少华和叶裴在，剩下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两人在正德书院已入学一年，对这里了若指掌，还特意请了一位相熟的小姑娘带唐小棠去住的地方。
    小姑娘叫金池，比唐小棠大个几岁，原本被顾少华和叶裴求着来有些不情愿，然而一看到唐小棠可爱乖巧的瓷娃娃模样顿时喜笑颜开，稀罕得不行。
    “走，我与分住处的曹姑姑相熟，给你挑个好的屋子。”
    正德书院占地颇大，有种现代学校雏形的味道，除了念书的学堂，还有藏书馆，静心堂，惩戒室，后面还有一片辟出来的校场，那不就是操场？
    “咱们书院是上陵郡最好的，每个学子都有单独的住处，如此也可安静地温习功课，平日休息的时候得了允许也能去城中消遣，只每月次数是有限的，那里是饭堂，月初会发放对牌，一日三食，其余若是想用饭就需要花钱了。”
    唐小棠安静地跟在金池后面一边走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大书院，设施条件一应俱全，环境还贼好，鸟语花香的。
    “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给你要个好的屋子。”
    金池进去了一个建筑里面，唐小棠站在屋外一棵花树下发呆，冷不丁听见有人跟她说话，“原来你也是书院的学生？”
    唐小棠转过身去，看清楚了人之后圆圆的眼瞳猛地收缩。
    唐展以为吓着她了，歉意地笑笑，“抱歉是我唐突了，前日我在街上见过姑娘，不曾想又在这里遇上。”
    唐小棠心里的弹幕高速飞行，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唐家的人，还是唐家对唐小棠最为排斥的二儿子！
    原身唐小棠上辈子在唐家受到的最大的排斥就来自这个人。
    他对唐小棠的出现深恶痛绝，为了维护唐倩多次恶语相向，每次只要唐倩与她在一块儿表现得像是受委屈了，唐展立刻跟炸毛的公鸡似的将一切都怪在唐小棠的出现上。
    “唐家早没了你的位置，你为什么要回来？”
    多少个夜晚唐小棠也会那么问自己，她为什么要回来？可是，也不是她想回来的呀。
    为什么唐展会出现在上陵郡？记忆里也没这回事啊？
    唐小棠很快明白过来，或者上辈子是有这事儿的，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多好笑，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唐展居然主动来跟自己说话，态度还好得很，呵呵。
    唐小棠不担心唐展会察觉自己的身份，在他心里，早没了自己亲生妹妹的影子，他就只有唐倩一个妹妹。
    懒得跟他废话，唐小棠转身直接进了屋子去找金池。
    唐展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对待，本来还觉得这个小姑娘跟唐倩有点像，撇了撇嘴，“哪家的小姑娘，倩倩才不会这么没礼貌。”
    屋子里有不少等着分住处的学生，金池从人群里挤出来，见到唐小棠朝她招招手过来，“是不是等久了？走吧，我给你挑的住处你一定满意。”
    到了地方，唐小棠果然十分满意。
    她的小屋子跟其他人连在一块儿的不一样，正好在一处拐角，相当于独门独院，且稍微大一些。
    金池可得意了，“当初我就看中这个，只是那会儿有学姐住着，你运气好，这里刚刚空出来就被我抢到了。”
    “原来的学姐离开了吗？”
    金池楞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黯然，“她……被家里人接回去，要成亲了。”
    金池说，就算是正德书院这样知名的书院，里面的女孩子与男孩子的相比也少得可怜，许多都跟这位学姐一般，念着念着就会离开，回去后成亲嫁人，反正也没人指望女孩子能念出什么名堂来。
    “你先收拾东西，等饭点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金池离开后，唐小棠里里外外地看过自己的住处，满意得不得了。
    清静宽敞，里头该有的都有，朝向采光也特别好，尤其是靠窗的一张特别规整的桌子，唐小棠都能想象得到在那儿作画是一种什么样的享受，恨不得爬上去滚两圈儿。
    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也差不多到了饭点，金池过来敲门带她一块儿去饭堂。
    正德书院的饭堂建得很大，足以容纳书院全部的学子，唐小棠在门口见到了等她的哥哥们，鸟雀似的跑过去，“大哥，我住的地方可好了，特别漂亮，你住哪里？”
    顾少华从唐启熙身边伸了个脑袋过来，“你大哥住的地方就在我们旁边，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妹妹你就放心吧。”
    唐启熙眼角瞥过去，“这是我妹妹，不要乱喊。”
    “哎呀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往后在书院里你就多了两个哥哥，有事我们罩着你。”
    ◎最新评论：
    【男主会是大哥吗？】
    -完-
    第十七章
    ◎下次一定◎
    唐小棠也不认生，甜甜地一口一个“少华哥哥”“叶裴哥哥”，哄得两人鞍前马后主动去给她端饭，直羡慕唐启熙有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妹妹，还能跟着一块儿念书，也太幸福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唐展眉头皱着表情不大痛快，所以他做了什么让这个丫头对自己区别对待？
    几人的束脩唐启熙已经去交过，这几日月末，新来的学子在饭堂吃饭不用花钱，算书院对新学子的一些福利。
    虽然免费，但味道却很不错。
    唐小棠尤其喜欢其中一道葱油香酥鸡，肉质鲜嫩，味道咸香鲜美，就着她能吃两碗饭。
    唐家孩子质朴扎实的饭量让顾少华和叶裴看得目瞪口呆，再看旁边只吃半碗饭就不动筷子的秦大川，两人表示真诚的疑惑，“你的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秦大川悲愤，在私塾他就发现了，唐家几个人一个个都比他能吃，凭什么还一个个都那么瘦？
    唐小棠那个小身板的饭量居然是他的两倍，她还是个女孩子，她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唐小棠吃饱了抬头，才发现周围若隐若现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唐启熙递过去干净的帕子给她，“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去拿点。”
    “饱了。”
    旁边金池满眼羡慕，“你对你妹妹可真好。”
    唐启熙自然道，“我的妹妹，理当如此。”
    “那不一定，我也有兄长，与我相看两厌，多一句话都说不来。”
    金池想起她那个糟心哥哥头就疼，原以为天下的哥哥都一个熊样儿，可看看人家当哥哥的！
    书院的日子跟唐小棠从前上学也差不多，领了书册用具之后，被告知新入书院的学子要统一接受先生的考校方可定下入哪个学堂。
    唐小棠跟前世所有学渣一样，急着临时抱佛脚。
    她不太擅长背书，在私塾学的国语，周语都才学了一半，且背得磕磕绊绊，字倒是会不少，九章算术问题也不大，可但凡先生让她背书，她恐怕都要歇菜。
    于是这两日唐小棠在住处死磕硬背，再见到唐启元和秦大川的时候，三人同款的黑眼圈，一个赛一个精神萎靡。
    唐启召可心疼坏了，“不会便不会罢了，做什么这么辛苦，棠棠你年纪小，可不能把眼睛给熬坏了。”
    唐小棠看二哥蜜汁自信的样子，心中还是很羡慕的，二哥的书背得还不如她呢，可人家完全没当回事儿，自己还是格局太小。
    不过等先生真正考校起来，唐小棠才发觉自己是担心太过，其实也还好，自己还算稍微有些基础，九章算术还被先生夸了，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大哥的陪衬。
    唐启熙在此次考校中着着实实出了风头，虽然他本人始终都很淡定，却不想连书院的山长都给惊动了。
    虽说只是初次考校，正德书院也严谨地要从新入院的学子当中选出个一二三来，作为重点培养。
    唐展在其中很出类拔萃，唐小棠一点都不奇怪。
    记忆中上辈子唐展在同龄人中就始终一骑绝尘，才子之名长随左右，再加上家中又有个厉害的大哥保驾护航，名声极高，在东都郡城特别受到追捧。
    这样一个声名在外的青年才俊，在外从不提自己的亲生妹妹，去哪里只会说唐倩的好话，为她筹谋，自然，前世的唐小棠也没有怨恨过，毕竟不曾生活在一块儿，她并不奢望什么。
    因此如今的唐小棠也是一样的态度，只当他是个不相干的人。
    唐展被友人吴东海恭喜的时候，眼角余光有偷偷朝唐小棠的方向瞥过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在意这个小姑娘，可能是她长得面善？
    被考校的先生夸奖，唐展心里隐隐得意，却也还记得大哥的告诫，脸上摆出谦虚的态度，但也没持续太久，因为属于他的风头，很快就落到了另外一个人头上。
    有些基础的学子，先生会出考题给他们解答，唐启熙的作答被看到之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位先生轮番传阅，还让书童去请山长过来。
    等到山长也见过了唐启熙的作答，看他的眼睛里顿时充满厚望，手一下下地薅自己的山羊胡，乐得胡须直颤，“好，好啊！这是我院的福气，总也该轮到咱们了，哈哈哈哈哈。”
    他当即让人给唐启熙调整了住处，唐启熙的课程也要再由先生们商讨定论，任谁都看得出书院对唐启熙的重视，哪儿还记得之前还有个唐展。
    吴东海瞥见好友的脸色，小心地安慰他，“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兄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唐展也是这么想的，他五岁开蒙，所有教授过他的先生没有对他不夸赞的，他也没有懒怠过，怎么可能输给其他人？
    唐展不觉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嫉妒心重的人，但是吧……
    看到唐小棠满脸毫无掩饰赤裸裸崇拜的模样，看她好像自己被夸赞，小兔子一样在她哥哥身边蹦蹦跳跳眼睛都眯成缝的开心样子，唐展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是太痛快。
    哼，没见过世面，下回，下回自己绝不会让人夺走自己的风头！
    唐小棠那个高兴啊，回去自己的住处都没冷静下来。
    除了替大哥开心以外，她同样也很高兴大哥把唐展的光芒给压住了。
    这还不爽？
    唐小棠才不豁达呢，想到记忆里唐展对无辜的小姑娘冷脸相对，一点一点将人打击到自卑低微，唐小棠就想一脚踹飞他。
    她回忆起白日里唐展脸上无光的表情，带着满足的笑容上床休息。
    几分钟后，唐小棠睁开眼睛，第一是哥哥第二是唐展，第三是谁来着？
    ……
    正德书院的学习以学者讲学和学生自学为主，书院更注重指导学生自己去读书研习，书院有个超级大的藏书馆，里面分门别类收藏数万册书籍可供学生借阅。
    先生讲学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则是让学生们自己反复诵读领会，若有不解之处，可先向别人不耻下问，且书院有规定，必定得问足了三人，之后若还实在不明再去请教先生。
    如此这般下来，学生的能力必然会有所提高。
    书院给每个阶段的学子们都制定了要学的书单，这些书在规定时间内要读完，若完不成，便要受到惩罚。
    “这书单，会不会，太长了点……？”
    小学，大学，论语，中庸，诗经，孝经，尚书，三礼，春秋三传……
    唐小棠生无可恋地趴在学堂的桌子上，她还是个宝宝啊！
    唐家二哥唐启召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提着书单的手都在微不可查地颤抖，“棠棠，二哥如果现在说不念书了……”
    “阿娘这会儿可能还没到家呢。”
    唐启召闭上嘴，瘫在座位戴上痛苦面具。
    白雁丘走进学堂，看着底下一片丧眉耷眼的莘莘学子，表情很满意，“见大家都如此期待，我甚是高兴。”
    唐小棠抬头，先生是不是眼神不大好？
    白雁丘慢条斯理地讲了书院的规矩，书单上的书，都是要读完的，不过期间不会有人督促逼迫，完全由他们自主安排。
    唐小棠就看到二哥失了光彩的眼睛噌的一下又亮了，再听到先生说即便不来学堂也没关系的时候，她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唐启召的衣摆，将满脸都写着要出去放风的二哥拦住。
    “先生，若是书单上的书没读完会如何？”
    白雁丘和蔼地看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细语道，“那自然，是要受惩罚的，学生不念书，便没了继续留在书院的意义，是不是？”
    唐小棠心里咯噔一下，拽着唐启召将人按回座位，总觉得她要是撒手，在书院就再见不着二哥的感觉。
    “棠棠，先生都说了，可以不必在学堂里待着。”
    唐启召眼巴巴地看着唐小棠，又去看外面正好的阳光，想作妖的心思蠢蠢欲动。
    “可是先生也说了，这些书都得读完。”
    唐启召身后的尾巴耷拉下来，不想读。
    唐启元探了半个身子过来，“不如这样，我们先商量商量，商量好了二哥也跟着一块儿成不？”
    “对对对，启元说得对，你们商量好了再找我。”
    唐启召已经到了饮鸩止渴的地步，唐小棠只好松手，目送她高大强壮的二哥像一只蝴蝶似的飘出学堂。
    先生果然没有管。
    唐小棠觉得要完。
    这种学习方式对自己的咸鱼心态太不友好了！无人鞭策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不是，书院这么放养真的能培养出人才吗？
    别过俩月新入院的学子要消失一大半吧？其他书院也是这么控制人数的吗？
    唐启元和秦大川一块儿凑过来，三人研究起书院别的课程。
    正德书院也很重视学生其他方面的培养，琴棋书画，骑射武学，整的跟选修课一个模式，只要你愿意且时间宽裕，全都学一遍都行。
    除此之外书院还会定期开展讲会，让学子齐聚一堂各抒己见，总的来说，也算是擦上了素质教育的边边。
    ◎最新评论：
    【不知道女主是不是原主。
    这个二哥实在是太没教养了吧，自己家还不让回吗！这样的人就是上官场也不一定能长久吧，连自己家里人是什么样都看不清，会被人坑的吧！】
    【加更加更】
    【怎么都没人评】
    -完-
    第十八章
    ◎画得不错◎
    唐启元开心地指着一处：“棠棠，你不是想学丹青吗？明儿下午就有，虽然三哥觉得你画得已经很好了。”
    唐小棠也瞧见了，“我肯定会去看一看，你们呢，可有什么想学的？”
    秦大川还在对着书单愁眉苦脸，“这些我都看不完……，唐小棠你说你好端端干嘛非要来这里念书，你若不来，我娘也不会逼我过来，你、你说怎么办吧！”
    “这还不好办？”
    唐小棠在他期待的眼神里认真地支招，“这些书你一本都不要看，等书院把你赶出去不就得了。”
    “唐小棠！”
    商量到最后，几人觉得还是每日都按时来学堂听课，不然靠他们自己，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不念书是不可能的，被赶回去谁都交代不了。
    第二日才是正式授课，唐小棠晚上入睡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可以的，不就是念书嘛，能难到哪里去？只要她勤奋上进，就一定能完成从学渣到学霸的转变！
    ……然后她就起迟了。
    若不是金池见她没去饭堂过来看看，唐小棠能睡到日上三竿。
    来不及吃早饭踩点进了学堂，里面的人比昨日果然少了一些，想来是对自己的自觉性极有信心的，自然，唐启召除外。
    白雁丘多看了唐小棠两眼，这个小姑娘从进了学堂就趴在了桌上，所以她这么准时来是干什么的？
    早上没吃东西，过不了多久唐小棠胃里就饿得难受，注意力也不集中起来，白先生的播音腔也无法让唐小棠理解他在说什么。
    但，她没有逃课，棒棒哒！
    唐小棠拿起笔打发时间，逐渐忘记身在何处，直到唐启元巨大的咳嗽声让她回神，才发现白雁丘背着手就站在她斜后方。
    唐小棠懵懵地眨眨眼，她书页上的空白之处，已经多了好些她的涂鸦。
    白雁丘瞧着新鲜，小丫头画的都是些吃食，包子饺子还有一些看不明白，但一个个圆鼓鼓肉嘟嘟看着居然诱人得很，把他都给看饿了……
    唐小棠心虚地放下笔，身子坐坐正，看似随意实则欲盖弥彰地将手搭在涂鸦上，看不见就是没乱画。
    白雁丘心里好笑，在她桌边敲了两下，极快地说：“画得不错。”
    等先生走去别处，唐小棠才长舒一口气，心里安定了不少，之前还觉得先生是个笑面虎，如今想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熬到午饭，唐小棠飞快地奔向饭堂，看到唐启熙忍不住委屈巴巴地诉苦，“哥，我饿了一上午。”
    唐启熙摸摸她的头拿着她的对牌去拿饭，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份另买的糕点，一块儿摆在唐小棠面前。
    唐小棠又快乐了，沉浸干饭无法自拔。
    顾少华和叶裴把唐启熙的份也端过来，同样也买了其他的吃食投喂唐小棠，并从中感受到了乐趣。
    “我家里有两个妹妹，平日吃饭跟小鸟啄食一样，没吃两口就说饱了，连糖果零嘴儿都不爱吃，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没有成就感啊。”
    顾少华见唐小棠吃的香甜，有种异样的满足，“往后棠棠妹子想吃什么，你少华哥给你买。”
    唐启熙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几人正吃着，唐展和吴东海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
    唐小棠只抽空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抬头，唐展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这里，面色有些严肃地看着唐启熙，“那些人的挑衅，你就只作视而不见？”
    唐小棠吃饭的动作慢下来，叶裴手里捏着扇子看他一眼，不当一回事地说，“理那些人做什么？唐兄的才华也不是他们说两句就不见的，等时间长了，总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那你就甘心？”
    唐展盯着唐启熙，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若换了自己，有人敢来他面前大言不惭，他定要让对方好看！
    唐启熙手中慢条斯理地剥橘子，知道唐小棠爱吃他把自己的也剥了放棠棠面前的碟子里。
    正德书院的待遇相当好，橘子大而皮薄，唐启熙剥开皮又轻轻地将脉络撕下来，淡淡道，“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不过都是来念书的而已。”
    唐展眉头紧皱，站起身来，“算我多事。”
    他与吴东海去了旁边，吴东海手里也拿了个橘子，“哎呀唐少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小地方出来的人怎么会懂那些，光有才华有什么用，书院里多的是身份贵重的人，随便谁踩两脚就能让他的才华消失。”
    吴东海并不觉得唐启熙能有什么作为，没有身份背景的寒门学子，有几个能熬出头？
    唐展余光扫见唐小棠放下了手里的橘子，冷哼一声，“愚蠢。”
    唐展离开后，唐小棠手中的橘子都不香了，扬起脸去看唐启熙，语气隐隐担忧，“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棠棠妹妹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些人技不如人，心生嫉妒而已。”
    有顾少华和叶裴一解释唐小棠才听明白，大哥的学堂里有人想找他麻烦。
    书院这种地方竞争性本来就很大，又听闻长孙先生要来，书院里不知有多少学子怀了心思，想着若能得先生赏识，那便立时能青云直上。
    结果新入院的学子当中有个极出挑的，甚至隐隐要盖过原先学子风头的架势，这哪里能忍得了？因此就有人来唐启熙面前不阴不阳地挤兑两句。
    唐小棠不开心了，自己学不好还怪别人抢风头，这睡不着怪床歪的本事可真幽默。
    唐启熙捏了一瓣橘子递到唐小棠嘴边，“无妨，碍不着我什么，不必担心。”
    唐小棠张嘴将橘子咬过来，含糊不清地嘟囔，“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替你教训他们。”
    唐启熙眉眼弯下来，语气无限纵容，“好。”
    旁边顾少华和叶裴相顾无言，可拉倒吧，还有人能欺负唐启熙？那几个挤兑他的人他反手就让先生给他们多抄了一遍书，不过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罢了。
    唐启熙这厮在他妹妹跟前还有两层脸面呢。
    ◎最新评论：
    -完-
    第十九章
    ◎不讲武德◎
    正德书院议事厅中，几位先生正在商议，“长孙先生不日便会抵达上陵郡，虽名义上为讲师，实则是来咱们这里避祸，院里的孩子们一门心思地想要争先，怕是都要失望了。”
    山长摸着自己得意的胡须，笑呵呵道，“无妨，长孙先生已不再收关门弟子世人皆知，不过他若肯指点院里的孩子一二，也算是他们的造化，随缘便是。”
    众人皆以为然，感叹一番又提起别的事来，“听说沈先生此次也会与长孙先生同行，我已将院中擅丹青的学生挑出些许，也不知到时他们可有机缘。”
    白雁丘忽然抬头，“刚入书院的有个小姑娘，画画挺有意思，你要不要看一看？”
    周珂想了想拒绝了，“顶多是有些天赋，只入院时间短未好好□□过，想来也入不了沈大师的眼。”
    白雁丘觉得他说的也对，好在唐小棠年纪还小，好好练一练往后未必不会有其他的机缘，便作罢了。
    此刻唐小棠吃饱喝足，搓手手终于等到了丹青讲学。
    学堂里人还不少，唐小棠激动起来，这么多志趣相投的人，兴许能交到一两个好友，她可太崇拜画画好的人了。
    丹青由周珂先生教授，新来的学子，周珂都会安排他们先练习最基础的线条。
    基础总是最枯燥无味的，原本只是觉得有趣才来试一试的学子，耐心渐渐消失。
    唐小棠听见旁边有人嘀嘀咕咕，“不就是画线吗，我这都画得挺好了，先生也不教点别的。”
    “就是，我家里请的先生起先都是让我画一些简单的花鸟，比这有意思多了。”
    “我看学堂里其他人好像画的也就那样，这书院是不是丹青不大行啊？”
    唐小棠觉得自己最欠缺的正是基础，她按着先生吩咐的一次次地练，周珂还时不时地会过来指正，唐小棠于是练得越发勤奋，这不比背书强？
    周珂不动声色地打量评估新生，目光更多地落在唐小棠身上，这应当就是白雁丘说的，那个画画有意思的小姑娘吧？果真有些意思，是个好苗子。
    若她能早些来书院，好好培养，兴许这一次真的能走大运，可惜了……
    ……
    唐小棠最近沉迷学习，学堂的讲课她不敢不去，丹青课程也一节不落，日子逐渐无比充实。
    因此被白雁丘找的时候，唐小棠是迷惑的。
    她路上迅速回顾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还行啊，怎么还被单找了呢？秦大川和唐启元嗅到了热闹，美其名曰陪她一块儿，路上轮番猜测，个个都不靠谱。
    等到了议事厅，看到了唐启召之后，唐小棠脑子才咯噔一下，坏了，她就说最近过得太滋润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议事厅除了唐启召，还有另外两个学生，一个鼻青，一个脸肿，看唐启召的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秦大川凑到唐小棠身后声音悄悄的，“没事没事，这么多天了你二哥才打架，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小棠完全没被安慰到，她快步走到唐启召身边，“二哥，你受伤了没？是不是他们两个欺负你，怎么还以多欺少不讲武德呢。”
    白雁丘：“……”，小丫头还挺会先声夺人。
    唐启召露出一口白牙，“就他们，能伤得到我？”
    他得意的表情还没露出来，鞋面儿就被妹妹重重地踩了一脚，唐小棠仍旧一脸担心，“这可怎么是好，莫不是欺负咱们是镇上来的好拿捏，二哥你别怕，先生都在这里，他们会给咱们做主的。”
    鼻青脸肿二人组忍不住跳起来，捂着自己的脸，“明明是他凶残粗野，看看把我们都打成什么样了！”
    唐小棠转身奇怪地看他，“怎么你们没有二打一吗？”
    “……”
    没打过也算是以多欺少啊，她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白雁丘脑壳疼，唐启召油盐不进，唐启熙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打听了一下知道唐启召很听妹妹的话这才把人叫过来。
    “唐小棠，此事究竟如何，你先问一问你二哥，是何缘由，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书院，怎好随意动手伤人。”
    方才白雁丘怎么问都懒得理他的唐启召，被妹妹看一眼就主动说了，这两人让他撞见在背后诋毁大哥，说不知道大哥用了什么手段让先生重视他，还说他们根本没资格来书院云云。
    白雁丘皱眉，看向鼻青脸肿，“可有此事？”
    那两人眼神闪烁，但仗着没有旁人作证又嚷嚷起来，“他才是胡说，我们，我们只私下闲聊几句，他就忽然冲出来动手，先生，这种莽夫如何还能留在书院里？”
    唐启召最不耐烦被人冤枉，眼里一冷又想过去，吓得那两人连连往后缩。
    唐小棠将人拦住，正色道，“白先生，我二哥自入院以来并不曾与人动手过，若非他们出言不逊，二哥又怎会平白伤人？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这两人诋毁他人品行不端，若轻轻放过他们又哪里会知道错？”
    唐小棠叹了口气，“我二哥，那也是为了书院着想，这两人总算是在书院念书，若不悔改，往后犯了大错旁人一问，哦是正德书院教出来的学生，那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以言语伤人，有时候可比真的动手伤人可怕得多，我二哥还是心太软，他在我们镇上的私塾念书时，也是这般刚正不阿，私塾里就断没有这种污蔑的风气。”
    唐启元和秦大川在她身后互相掐对方，才能维持脸上的表情。
    心太软，刚正不阿，谁？唐启召？唐家能上天的二儿子？
    哪怕唐启元是他弟弟此刻眼睛都在乱飘，私塾当然没有那种风气，谁敢啊，都被打怕了，别说私塾了，就是沐溪镇，也被唐启召收拾得服服帖帖。
    然而唐小棠说的义正言辞，什么好词儿都敢往唐启召身上贴，他今日的举动乃是出自正义，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兄长，更是为了书院的名声着想，该被夸赞才是。
    “是不是二哥。”
    唐启召看着她，眼睛无意识地眨巴眨巴几下，“……啊，是，棠棠说的都对。”
    白雁丘：“……”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
    【好看】
    -完-
    第二十章
    ◎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议事厅里还有别的先生在，这会儿都一个个看过来，眼里皆带着看热闹的兴味，看得白雁丘头大，只想赶紧了结此事，“今日的事，双方都有责任，这里是书院，你们是学生，既然都这么闲的话，就每人去抄书十遍，五日后送到我面前。”
    鼻青脸肿两人眼睛瞪得老大，他们被打了！打这么惨！还要抄书？
    唐启召则是波澜不惊，显得十分沉稳冷静，主要是抄习惯了，而且大家都抄，他没意见。
    出了门，那两人明显不服气，可又忌惮唐启召，于是很没气势地放了几句狠话，相互搀扶着离开。
    唐启召摸摸脑袋，“棠棠，二哥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二哥以为我遇到这种人不想打他们吗？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嘴贱就要做好被打的心理准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唐小棠知道唐启召的为人，虽然好斗，但从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人动手，主要是他每次打架都赢，每次都赢，久而久之就被人忌惮，那也不是他的错啊。
    从议事厅才出来没走多久，旁边小树丛就窜出三个人来，唐小棠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来找麻烦的，谁知那三人围到了唐启召身边，“唐哥，没事儿吧？我们才知道，要不要我们帮你出口气，那几个弱鸡仔我们找个麻袋……”
    唐启召一拳头砸过去，“说什么呢，没看见我妹妹在呢吗，我们是这么粗暴的人吗？”
    后面跟着的秦大川和唐启元默默点头，是的是的，你们就是。
    那三人这才看到唐小棠，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唐哥，这是你妹妹？怎么瞧着……也不像啊，你哪儿能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滚蛋，我妹妹，亲的。”
    唐启召可骄傲了，跟唐小棠打了招呼，带着那三人离开。
    秦大川满眼不可思议，“棠棠，你二哥都已经有跟班了？这才、这才多一会儿？”
    唐小棠没说话，但她隐隐有种感觉，她二哥或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称霸书院，扭头，看着唐启元和秦大川，唐小棠安慰地拍拍他们肩膀，“咱们仨，安安心心做个腿部挂件吧。”
    ……
    万众期待的长孙先生，总算是抵达了书院，然而作为普通学子的唐小棠并无缘见到，她也不好奇。
    秋日的天气令人心旷神怡，唐小棠三人在学堂里待不住，找到一处没人的角落当做秘密基地。
    那地方视野开阔，有个小凉亭，当中的石桌特别平整，唐小棠十分喜欢在上面铺开了纸作画。
    她画画的时候，秦大川和唐启元就在旁边背书，这两人背书的进度比唐小棠都不如。
    但他们背完了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三人都学渣，互相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幸运的是有人毛遂自荐来帮他们解释。
    宋常念笑容腼腆，“这些我都记熟了，你们有哪里看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秦大川上上下下地扫视，“你不是也刚来，怎么没在学堂看到你？我们可每日都去上课的，你这么不勤奋还能帮我们解释？”
    唐启元拉住秦大川，目光慈爱地摸摸他脑袋，“考校的时候，他是第三名。”
    秦大川倏地睁大眼睛，“真的假的？就他？”
    宋常念依旧腼腆地笑，“巧合而已，那不是大家都不咋行嘛，我也没想到都那么弱。”
    “……”
    秦大川忍不了，勾住宋常念的脖子就要给他看看自己到底弱不弱，唐启元在一边敷衍地劝两句，再趁机拱个火，三人闹成一团。
    凉亭里，唐小棠将他们打闹的模样快速画在纸上，原来第三名是宋常念啊，她都没想起来，主要是这个人吧，莫名就有种让人忽略的气质。
    闹够了，宋常念过来看到唐小棠画好的画，惊为天人。
    “你画得真好！”
    阳光树荫，明明暗暗，少年脸上的笑容明媚朝气，且他们三人的模样都画得又贴切又俊俏，是宋常念看过的别的画里见不到的画法，放大了他们三人的特点又不觉得突兀，人物在景致里相得益彰。
    唐小棠很高兴他会喜欢，画画嘛，开心就好，唐启元和秦大川一个去给她洗笔，一个去给她拿点心，伺候得不亦乐乎。
    “过几日挑两幅给家里寄回去。”
    唐小棠吃着栗子糕，“阿爹阿娘见了一定很高兴。”
    秦大川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唐小棠瞥见了，“都寄都寄。”
    “好兄弟，晚上请你吃桂花圆子！”
    “对了，你寄的时候顺便问一下，你家上陵郡那宅子花了多少钱买的。”
    秦大川和唐启元皆是一愣，唐启元给她倒了杯水解腻，“棠棠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是……”
    “我想阿爹阿娘了，若他们也在上陵郡，便能时常见着。”
    “可是上陵郡的宅子……”
    都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令人生畏的价码，唐启元没想到棠棠居然有勇气打听。
    唐小棠原本是不着急的，可唐展的出现让她心里敲响了警钟。
    早些离开沐溪镇，她在那里生活过的痕迹就会更加淡一些，到时候被发现的几率就会更低一些，只要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能如平行线一般相安无事。
    在沐溪镇被发现始终是唐小棠心里的一个担忧。
    “成，我帮你问问。”
    秦大川应下，“不过大概会很贵，你真要买啊？唐叔唐姨能答应？”
    唐小棠拍拍手上的碎屑，“答不答应的，那不得先有钱了再说？”
    她觉得，糖大师或许可以先重出江湖。
    ……
    动起卖画的念头，是因为唐小棠刚刚在书画课上听说了一个消息，上陵郡过些日子会举办一场书画展。
    离朝从朝廷到民间书画都很盛行，各个地方会不定时地举办书画展，且参与之人众多，广受好评。
    届时，任何人都可将自己的书画拿去参与展出，也可自行定价，且不必显露身份，若有人看中将画买下，举办方会从中拿取一小部分，若无人瞧上，能展示一下自己的画作也是极好的，兴许从旁听到些指点，能让画技更加精进，左右是不亏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喜欢和鼓励，爱你们呀，啵叽！
    ◎最新评论：
    【我太喜欢兄妹相亲相爱啦哈哈哈】
    【大大写的真的很好】
    【
    【男主是谁，秦还是大哥，好好奇】
    【加油】
    -完-
    第二十一章
    ◎我那么乖◎
    议论这一消息的学生也都跃跃欲试，笑称到时候也悄悄把自己的画作拿去试试，万一呢？
    唐小棠得知后脑子就转了起来，匿名的，妙啊！听说还不限制送去多少幅，多多益善，就更妙了。
    她把这事儿跟小伙伴一说，唐启元立刻觉得可行。
    “先前卖画最为难之处便是这画的来历，故事编得好才会有人相信，若是可以隐藏身份就少了这份麻烦。”
    秦大川在旁边哼哼，“你那故事也就骗骗我爹。”
    不知前情提要的宋常念略一思索，也赞同，“确实是个机会，你的画画得极好，定会被人赏识，不过书画展一向会吸引许多人，要在成千上万画作中脱颖而出，也并非易事。”
    几人当中好像就宋常念对书画展有了解，他们便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地给唐小棠出主意。
    说话间难免会提到“书画展”一类的字眼，被旁边的人听了去，嗤笑一声走过来，“我竟不知，如今是不拘什么人都敢不自量力，一个镇上来的课没上几节，都敢打起书画展的注意了。”
    唐小棠扭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个比她大一些的小姑娘，身上的配饰一看就富贵人家的小姐，见自己抬头看她，那姑娘更加高傲地扬起下巴，气势居高临下。
    唐小棠摸摸下巴，眼神犹疑，有些不确定：“我们见过？”
    许娇顿时要炸，“你装什么装！别以为周珂先生多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不过是可怜你，要想摸进书画门道你还差得远呢！”
    哦，书画课的同窗，唐小棠隐隐约约好像有了点印象，语气抱歉道，“不好意思哈，真没认出来，但你头上的步摇我有点印象，是不是先生让你别戴了影响上课的那个？”
    许娇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就、就是她，“但是今日没课，我戴怎么了？！”
    “没什么，还怪好看的。”
    许娇长得挺漂亮一个小姑娘，脸圆嘟嘟，柳叶眉樱桃嘴，唐小棠对好看的小姑娘耐心都会多几分。
    许娇被她夸得猝不及防，已经准备好的刻薄言辞都滚到舌尖了，对着唐小棠弯弯的眼睛愣是没吐出去。
    “哼，我们已经学了两年的水墨丹青，都不敢对书画展抱有期待，你才入门多久？你以为书画展当真什么画都会收？”
    唐小棠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宋常念，宋常念额头出汗，“那什么，我也就是听说，去看过，收画有什么标准……我也没试过。”
    他说到最后理直气壮地叉腰，“我又不会画画。”
    唐小棠白他一眼，重新笑眯眯地看向许娇，娇俏的脸上笑容无比甜美乖巧，“学姐，你渴不渴？饭堂今日有桂花甜酿，我请你喝呀。”
    唐启元已经自动自发地往饭堂去，许娇才不想理唐小棠，奈何唐小棠脸皮厚得很，自来熟地过来，一边各种好话，一边将她拉了过去。
    许娇莫名地就被她拉坐下，面前蹲着三人，三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你、你们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书画展确实不限制身份，但也真不是什么画都收，每年书画展都会请两位在书画上颇有造诣的人来把关，只有得到他们的认可方才能出现在书画展上，此举也是为了杜绝太过幼稚粗劣的书画拉低口碑。
    “今年上陵郡郡府花了血本，请来了乾山韩大师坐镇，好些原本有意的人都望而却步，歇了心思。”
    许娇翻了唐小棠一个白眼，“我劝你也别异想天开，有人去问了先生，先生都不建议去尝试，韩大师脾气不好，见了拙劣的画作能将人批得一无是处，反而影响心性。”
    “韩大师……，是不是擅画神女图的那位韩大师？”
    唐小棠在沐溪镇的书画行里曾经见过，那幅神女散花图就要五百金，听说都城里他的画作千金难求。
    “可不就是那位韩大师”，许娇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八卦起来，“这位大师如今已不轻易出手，到处游走于书画展，听闻请他可不便宜，谁让他的神女图那么受追捧呢。”
    “韩大师的神女图当真那么受欢迎？我也去别的书画行看过，里头也有不少神女侍女图，瞧着……”
    唐小棠欲言又止，“也可能是我造诣浅薄，看不出其中的妙处，我总觉得，也差不了多少。”
    许娇的眼睛一下子睁圆，像是找到了知己，“你也这么想？我一直都如此觉得，只旁人但凡提起韩大师都一副崇拜无比的模样，一幅神女图能炒到千金，评价全是吹捧之辞，我都不敢说什么！”
    许娇之前对唐小棠哪儿哪儿都瞧不上，尤其她来了之后，先生对唐小棠隐隐的看重更是让许娇心里不平，但现在她觉得，这人还是有些眼光的。
    大约是难得遇见与自己想法相似之人，许娇像打开了什么阀门，滔滔不绝地跟唐小棠吐槽，拿着桂花甜酿回来的唐启元在旁边愣了好一会儿，自己是错过了多少，许娇怎么都快跟棠棠搂上了？
    一人一杯桂花甜酿，许娇说得口干，大大地喝了一口，通体舒畅，“之前是我语气不大好，但那也不怪我，是你态度的问题，你就没发现学堂里有不少人看你不顺眼？”
    唐小棠小口小口地喝着甜酿，茫然地摇头，“没有啊，为什么，我那么乖。”
    “……，你也真好意思，是这个问题吗？你才刚来便入了先生的眼，回回亲自指点，其他那些熬过来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你还高傲得很，都不跟旁人说话，你都不知道他们背后都怎么议论你。”
    “怎么议论？”
    许娇张了张嘴，“反正，反正不太好听。”
    她不细说唐小棠也大概想象得到，但她不在意。
    跟许娇问明白了参加书画展的大致流程，唐小棠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展出卖画确实可以匿名，但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做，谁不想自己能变得有名气？唐小棠就不一样了，她就想抓紧时间多画几幅出来，普遍撒网，重点培养，抓紧时间捞一笔。
    ……
    ◎最新评论：
    -完-
    第二十二章
    ◎你人真好！◎
    许娇从那日后便时常来找唐小棠说话，之前与她相熟的人连带着对她也阴阳怪气起来。
    但许娇冲着能跟唐小棠吐槽韩大师，愣是顶住了压力，“明日书院放假，你可要去上陵郡转转？”
    “要，我要去买些东西。”
    同先生请示过，唐小棠等人第二日一大早就往上陵郡去了，奇怪的是许娇也与他们同行。
    许娇今日换下了书院的衣服，穿了一身嫩水红色，梳的发式也比平日精致复杂，钗环琳琅，像是解开了封印。
    她看唐启元等人疑惑自己的出现，柳叶眉一皱，“怎么还不欢迎啊？上陵郡我可熟得很，若不是我今儿闲得慌，你们以为我会走这一趟？”
    “欢迎，当然欢迎，赶紧的，书院外有马车，去迟了可就要等了。”
    唐小棠跟许娇相处多了就发现，这小姑娘性子骄纵是骄纵，但单纯得很，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她还挺欣赏的。
    几人挤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去了郡城。
    知道他们要去郡城，唐启熙一早就给了唐小棠足够的银钱，让她喜欢什么就买，不必省着。
    但唐小棠心里已经罗列好了要买的东西，一入城直奔书画行，挑了中等偏贵一点点的纸张笔墨画轴，然后把钱塞给唐启元帮自己讲价。
    许娇在旁边看得直皱眉，“你如今哪里用得着这些？……难道你还在打书画展的主意？你是银子多得用不掉吗？”
    唐小棠拉她去路边喝凉茶消消火，“万一呢，人的运气可说不好，还不许韩大师有点偏好啥的，兴许就撞上了呢。”
    许娇觉得她想太多，“你不知道韩大师这个人……”，她四下里看了看，声音压低下来，“我都没跟旁人说过，我在家里的时候，见过这位韩大师，我爹相当崇拜他，将人请回来奉为上宾，每日精心伺候着，然后又说我平日里爱画画，好说歹说领着我去他面前，你猜怎么着。”
    唐小棠表示好奇，杏仁眼睁圆了看她，“怎么着？”
    “他让我拿之前的画作给他看，我怕丢人，就拿了一幅知道的人不多，没有落款的大师的画递过去，想着被拆穿了也无妨，就算逗个乐子，结果，他压根儿没看出来！只装模作样地瞥了两眼就开始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地挑毛病，把那画批得一无是处。”
    许娇这会儿提起来都想翻白眼，那可是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才买到的佳作，当时她就想拆穿，但又想着爹爹将人请回来，若自己给了他难堪会让爹爹为难，于是硬着头皮认了。
    唐小棠嘴张成一个圈，“还有这种事？”
    “所以我就觉得他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才华横溢，但我觉得跟别人说也没人会信，……你信不信？”
    许娇目光灼热地盯着唐小棠，唐小棠毫无负担地点头，“信，你说的那我能不信嘛。”
    停顿了一会儿，唐小棠又道，“但我还是想试试，不是说每次书画展都会有两位名师把关，也未必只韩大师一人说了算，且正因为韩大师的名气，此次书画展想必会有许多人关注，值得一试。”
    听唐小棠这么说，许娇也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她当即一口气将凉茶喝光，“走，那我也去买点，试试就试试。”
    两人重新进了书画行，唐启元已经结了账，许娇去挑选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旁边的人一下，他手里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
    许娇还没来得及道歉，那人已经连连告罪，蹲下身去捡。
    其中一方刚买的墨碎成了两段，许娇见状便要赔给他，当即让伙计去取一方新墨来。
    那人涨红了脸摆摆手，“不妨事，也不是不能用……”，再看到许娇要赔给他的比他手里断掉的好上许多，更是不肯收。
    许娇脾气不好，硬是将墨塞到他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本姑娘不喜欢欠别人的。”
    她目光在那人怀里的东西上扫了一圈儿，感兴趣地问，“你买这些，也是画画用的？”
    “我、我略懂一些。”
    “那你就不能买稍微好一点的，这种纸用起来太不顺手。”
    那人头低得仿佛地下有金子，吭哧吭哧不知该说什么，唐小棠将许娇拉回来，那人才跟解脱了似的，拔腿就跑。
    许娇抬手指着他的背影跳脚，“我这么可怕吗？我这种仙女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人或许社恐呢。”
    “啊？”
    唐小棠也不解释，让她赶紧买，买完带他们在郡城里好好逛逛，许娇便将那人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开始挑选东西。
    上陵郡的郡城热闹非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许娇拉着唐笑捡有趣的铺子逛，一整日也只来得及逛一小部分。
    几人进了一家食肆里坐下，许娇意犹未尽，“下回，下回休假的时候咱们再来！”
    她今日算是过足了瘾，自己是个爱热闹的，奈何从前结交的小姑娘一个个比她还娇气，走几步就累得慌，要找地方休息，坐下来喝杯茶一喝就半日，没劲得很。
    唐小棠则不一样，她比自己都对逛街感兴趣，瞧见什么都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新鲜劲儿，许娇也不嫌弃她无知，一样样介绍得极有成就感。
    总之，痛快。
    “这家珍味坊是上陵郡出了名的，今儿我做东，大家吃得尽兴。”
    秦大川幽幽道，“你在书院的时候，没有与唐家兄妹一块儿吃过饭吧？”
    “对啊，我在书院里可抢手得很，怎么了？”
    秦大川笑得可憨厚真诚了，“没什么，就觉得你人真好。”
    许娇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对称赞照单全收，不在意地招手叫小二过来，热情地跟他们介绍珍味坊的招牌菜，“果木熏鸡一定要尝尝，皮酥肉嫩鲜甜得很，他家烩三宝也是一绝，虾仁入味弹牙，特别好吃……”
    许娇不小气，将招牌菜都点了一遍，虽然预感到可能会浪费不少，但她今儿高兴，她愿意。
    唐小棠也高兴，在旁边听了菜名已经胃口大开，殷勤地主动给许娇倒茶水，“我也觉得，你人可真好。”
    ◎最新评论：
    【他们吃的多】
    -完-
    第二十三章
    ◎跟他没关系◎
    许娇就觉得村镇小地方的人，也忒朴实单纯容易满足了，请吃个饭就这么高兴，她顿时对唐小棠生出一丝怜惜来，“你就放开了吃，不就珍味坊吗，等有时间了我请你把上陵郡的食肆都吃一遍。”
    秦大川看她的眼神里有不明显的同情，但他不说，那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被坑不是。
    菜一样样地上来，许娇起先还能热情地招呼他们不要客气，渐渐的她发现，有点不对劲。
    唐家两兄妹这么能吃的吗？
    等许娇实在吃不下了，唐小棠的筷子连速度都没慢下来过，许娇试探地问需不需要再加两道菜，被两双看菩萨一样的目光吓到，又把小二叫了过来。
    桌上只有唐小棠和唐启元还在吃东西，许娇眼神麻木，转向同样早就放下筷子的秦大川，声音轻不可闻：“你刚刚说我人真好……”
    “整个上陵郡的食肆都带她吃一遍，菩萨转世也不过如此。”
    “或许……她并没有当真？”
    “呵，这种事儿她记得可牢了，还喜欢择日不如撞日。”
    秦大川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就当长见识了。”
    许娇：“……”
    一顿饭，花了许娇大半的零用，她捧着荷包绕着唐小棠转圈，“你都吃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这合理吗？”
    唐小棠吃得心满意足，手臂亲切地打上许娇的肩膀，雄赳赳气昂昂，“走，咱们回去画画去，美食能激发灵感，诚不欺我。”
    ……
    正德书院，唐展收到了家里的书信。
    大哥写的信简单扼要，让他在书院切莫虚度，若有机会多结交一些有志之士，往后对他定有益处。
    令唐展高兴的是，唐倩也单独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嘘寒问暖，妥帖用心，又说如今在苦练针线，待练成之后便给他亲手做些贴身的配饰。
    唐展感动不已，独自异乡求学的孤寂被这封家书冲淡不少，忍不住去跟吴东海炫耀。
    吴东海也感叹，“你那妹妹确实难得，如此懂事明理，令人羡慕，唐兄，不过我听闻令妹其实是唐家收养的？”
    “你从哪儿听来的？”
    吴东海呵呵地憨笑，“我也忘了，但就听了这么一耳朵，不过这也没什么，当年你家丢了个女儿，也找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知道。”
    唐展眉头蹙起，很快又放下，“那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如今倩倩早已与我们是一家人，她孝顺长辈尊敬兄长，唐家女儿该做的她一样也没少做，以后这话就不要再提了。”
    “我也就随便问问。”
    吴东海笑了笑，只不过欲言又止的神态令唐展眉头皱得更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唐家把唐倩当做亲女儿对待，那可还打算继续找走丢的女儿？”
    “此事与你有何关系？”
    唐展不悦，也没了心情与他分享家书，一甩袖子回去了自己的住处。
    吴东海在他身后轻叹一声，确实是他逾越了，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每回瞧见书院里那个姓唐的小姑娘，他总有种在哪儿见过的感觉。
    算了，确实，跟他也没关系。
    ……
    唐小棠回到书院，便开始为书画展做准备。
    唐启元给她出主意，“既然书画展有韩大师把关，那是不是避开他所擅长的比较好？如此也容易过关一些。”
    “确实应当如此，书画行里依旧以虫鸟花卉为主，想来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唐小棠思索过后决定，画一幅紫藤金鱼戏水图，寓意紫绶金章，吉利讨喜；白头雀鸟牡丹图，花团锦簇，热闹鲜艳，喜欢的人也定不少；再就是水墨飞龙，要画得威武神秘，她自己比较喜欢。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试一试美人图，图不重要，主要是对这位韩大师有兴趣。”
    唐小棠破天荒地告了假，连书画课都不去，整日猫在住处，全神贯注地完成几幅画，每日吃食都是拜托了金池给她送过来，旁人问起，唐启元秦大川一律只说她在闭关，半真半假也没人信，只觉得唐小棠是原形毕露犯了懒。
    唐小棠画完墨龙图卷，仿佛身体被掏空，就在屋前的小院子里盘腿搁地上坐着，呆呆的任由自己放空。
    院子门被推开，她浑然不觉，漂亮的脸上除了疲惫没有别的表情，被人用毯子裹住抱到了椅子上，半天她才慢慢抬头。
    唐小棠所见过的美人图并不多，对于画中的美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概念模糊，之前的美人扑蝶图，其中有借鉴成分，并非她心目中的美人，但真正令她心动的美人究竟是什么样？
    大概，就是眼前这样。
    清隽明丽，眼眸温柔深邃，气质高洁剔透，举止从容优雅，让人忍不住盯着看，心甘情愿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张嘴。”
    唐小棠无意识地照做，嘴里被塞了一小块儿酥糖，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让她眼睛都眯了起来，眸中的光逐渐恢复。
    “哥，你怎么过来了？”
    唐启熙在她身边坐下，从小小的食盒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盅，“杏仁豆腐，知道你喜欢，给你送过来。是不是累坏了？”
    唐小棠眼眸弯弯，空虚过后又变得满足起来，抱着杏仁豆腐吃得欢快，“不累，我喜欢画画，喜欢把我想象中的样子呈现出来，哥你要不要看？你可以第一个欣赏。”
    “荣幸之至。”
    唐小棠拉着唐启熙进屋，画好的三幅图静静地挂在那里，争夺着人的目光。
    雀鸟立于寿石之上，引吭高歌，脚底的石头上牡丹灼灼绽放，蜂蝶翩飞，耳边似乎能听见清亮的鸟鸣与花瓣层层绽放的声音。
    紫藤金鱼韵味十足，圆滚滚的红色金鱼尾巴飘逸疏散，荡出层层水波，下一瞬就能从画中游出来，静谧的紫藤花垂落水面，清逸隽雅，一动一静相得益彰，令人心境开阔。
    隐于云间的墨龙威压逼人，目光炯炯，探出云层的半个利爪充满了令人畏惧的威严气势，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凝滞，从心底生出敬畏。
    ◎最新评论：
    【男主不会是哥哥吧】
    -完-
    第二十四章
    ◎学到了吧◎
    唐启熙在画面站了良久，才逐渐将心底因为这三幅画生出的情绪平息下来。
    他看向唐小棠，小姑娘眼睛里是隐隐的期待和浅浅的骄傲，闪亮得惊心动魄。
    “三幅画都特别让人着迷，各有特色，棠棠，朝离画谱上迟早会有你的名字。”
    唐小棠脸上绽开满足灿烂的笑容，“我努力！”
    她此刻心潮澎湃，也不顾启熙哥哥还在，重新铺开了纸，在爆炸的灵感中极快地沉浸入作画中。
    唐启熙将她吃完的小盅带走，轻轻关上门。
    外面天高云淡，能偶有见到大雁南飞，唐启熙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垂落身侧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本不欲照先生所示争抢长孙先生的好感，如今看来，怕是得志在必得了。
    棠棠的天赋惊人，可这世道，光有天赋远远不够，更别说她还是个小姑娘，被人拿捏也不过是举手的事情。
    他想让她可以无拘无束，永远快乐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尽情展现她的才华，被天下人知晓夸赞！
    清高气节都不重要，都没有棠棠重要。
    ……
    一晃便到了书画展广征佳作的时候，许娇早已经准备了她的得意之作，一改之前的不在乎，急急地过来找唐小棠。
    见她拿出五个画匣，许娇圆圆的脸颊隐隐抽动，“你这是……，这几日赶出来的？你这样怎么行？先生早说过，急于求成反而会一事无成，你就不能定心一些？”
    唐小棠呵呵呵地笑，“我这不是想以数量取胜嘛，也就只是试一试。”
    许娇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大不了没能入选，自己就再请她去食肆吃一顿，就当安慰了。
    今日去郡城的学子特别多，先前见天儿自嘲没那本事的学子，基本都能掏出一两幅画来，像极了整日哭诉没时间学习的学霸，到考试的时候一个个准备周全。
    许娇忍不住跟唐小棠吐槽，“还好没听他们的，都跟我说这次门槛太高不打算尝试，合着是想打消别人的念头给自己争取机会？”
    唐小棠给她总结经验，“学到了吧？下回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才是正经。”
    许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回神不对啊，“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就草率地赶着画好几幅，你本就学的时间短，若好好地雕琢一幅兴许还能有点机会。”
    唐小棠拍拍她的肩，脑袋凑过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什么？”
    “我很强的。”
    许娇：“……，行了走吧走吧，别耽搁了。”
    正德书院学子止步的后山雅居，山长陈千尺站在窗边叹气，“多好的机会，你若应了郡守的相请，不就能给咱书院的孩子多争取点机会？”
    在他身后的屏风旁，跪坐一人，年三十上下，整个人却浑身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懒散，手里抓着两枚玉雕的骰子滚着玩，声音戏谑，“你该感激我，我若去了，能被看上的怕还要减半。”
    “你这是瞧不上我院里的孩子？周珂挑出的都是好苗子，你都只看过一眼就作罢，怎么着，在我这儿也要摆起架子来？”
    “千尺兄莫怪，你也是知晓我脾气的，旁的都好说，只这书画上，我素来是寸步不让的。”
    陈千尺如何不知道，半晌只得长叹一声，“罢了，懒得与你多说，书画展那日你可要去逛逛，韩松宴再怎么说也声名在外，兴许能有你感兴趣的画作。”
    那人扭头轻嗤一声，手里的骰子叮咚作响，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
    收画的地方在郡城一处大宅，门口站着身穿青色长衫的侍从，接过画登记在册，给了相应的对牌，将画放入标好记号的匣子里统一捧进宅子内。
    许娇很快完事儿，等了一会儿才见唐小棠拿了五枚对牌出来，心里又是一阵可惜，本来唐小棠的做法是令她怒其不争的，但跟她接触后感觉不坏，反倒还为她担心起来。
    “其实这种书画展每年都有，不光是上陵郡，别的地方兴许规模更大，便是没选上也无需在意，参与数次皆落选者比比皆是，没什么。”
    唐小棠接受她善意的宽慰，模样比她还豁达，“无妨，这不还没出结果呢嘛，十日后来这里看榜就是。”
    届时入选的作品会张贴在宅子旁的墙壁上，且如有疑问，也可凭对牌询问缘由，若大师心情好，更可得到些建议，亦是不错的收获。
    两人全无心理负担地回去了书院，唐小棠交完了画，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连再次被白雁丘找过去，都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白雁丘见着了她不禁皱眉，“怎的如此憔悴？好些日子没见你来学堂，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唐小棠摇摇头，只吐出一个字，“困。”
    “……”
    “先生，找我来可是因为我二哥的事？这几日我也没见着他，可是他做了什么？”
    “确实与他有关，但也没那么有关。”
    唐小棠脑袋一歪，怎么这里还盛行废话文学呢？
    “是这样，你大哥这两日得以向长孙先生请教，此事对他十分要紧，若有机缘，他便能很快踏上一条捷径，对你家的所有人皆有助益。”
    唐小棠眼睛顿时就不困了，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哥超厉害的，长孙先生一定会喜欢他！”
    如此自大的言论，白雁丘却也不觉得哪里不对，长孙先生到书院已有些日子，山长大人见缝插针，轮番将有潜力的学子推举过去，长孙先生脾气好，都一一指出了不足，却从未有想见一见哪位学子的想法。
    唐启熙原本并不掺和，只说自己能力有限，为这事儿把山长气得胡子都揪掉了一小撮，谁知忽然又开窍了，恭敬地呈了一份自己的文章，说他先前思虑不周，恳请山长原谅他的少不更事。
    山长跟他们嘚瑟的时候，好似年轻了几岁，到长孙先生看过文章，提出想见一见唐启熙，山长仿佛扬眉吐气，走路都带着风。
    ◎最新评论：
    【呜呜呜呜大哥好好】
    【咋感觉，大哥像当男主的样子？才貌双全啊，对女主也好，只是名义上他两是兄妹】
    -完-
    第二十五章
    ◎只能说缘分◎
    “要说的便是这件事，书院很是重视，你二哥近来虽有收敛，并不曾再生出事来，但还是小心为上，以免牵累你大哥的前程，我这几日始终找不见他，望你能让他明白其中关窍。”
    唐小棠很茫然，“我二哥，一直都很谨言慎行呀，怎么会生事。”
    “你对‘谨言慎行’几个字就是这么理解的？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未能好好将你教明白，不若你回去将那几篇书……”
    “先生我明白了，先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唐小棠拒绝抄书，不等白雁丘说完撒腿就跑，不过二哥最近在做什么，她也确实不大清楚，心里挺慌。
    找着了唐启元和秦大川，两人正在跟着宋常念背书，人宋常念解释一句他们两个学渣就要抬一句杠，也亏得宋常念脾气好，饶他们一条狗命。
    唐启元瞧见了唐小棠，手里的书立马一丢，“棠啊，妥了？”
    “还不知道呢，等到时候再说。”
    唐小棠坐过去，从他们手里把书拿过来看了一眼，得，眼生得很，大约自己也要找时间恶补。
    “三哥，你最近可有见着二哥？他忙什么呢？”
    唐启元抓抓脑袋，眼神里尽是迷茫，“那什么，忘跟你说了，二哥前阵子被我拽进过一次藏书馆，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本什么什么拳法，如获至宝！这会儿大概搁哪儿还练着呢。”
    唐小棠震惊，“咱书院的藏书馆还有这个呢？”
    “谁说不是，负责登记的管事都楞了半晌，直说从未见到过，只能说……缘分吧。”
    那行吧，练拳也没什么不好，强身健体，又消停，挺好。
    ……
    从将画递交书画展开始，许娇便日日过来跟唐小棠贴贴，像一只离了鸡妈妈的鸡崽崽，平均一日能问四五十回她们的画能不能被选中。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用色太俗气？线条笔法不够流畅生动？”
    “会不会我运气不好，恰好是他们看多了画疲累的时候看到我的画？”
    “会不会正好旁边的茶盏倒了，把我的画给弄毁了？”
    唐小棠见她都开始魔怔了，将人拉入他们的学习小团队中，“字都写会了吗？书都背完了吗？来吧，一起学习，学习使我们快乐。”
    许娇莫名其妙地参与了一阵子，怒了，“我要看的书跟你们的不一样！”
    “都一样都一样。”
    唐小棠指了指宋常念，“你不会就问他，他都会。”
    宋常念欲言又止，半晌，只能摆出木然的笑容，接受许娇不信邪的考问。
    阳光从窗棱洒进来，落下点点斑驳光影，晒得人昏昏欲睡，唐小棠趴在书桌上闭着眼，眼皮热热的，通红一片，暖洋洋似是每个毛孔都打开，在吸收日月精华。
    许娇惊奇地发现宋常念果真有点东西，想跟唐小棠说话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由地放低了声音，再看旁边，秦大川和唐启元的脑袋也已经枕在了胳膊上，不是让她来学习的？
    算了算了，自己也不求上进一回吧……
    白雁丘偶尔路过这间不大的自修学堂，往里看了一眼，几个孩子一个个趴在桌上都闭着眼睛，只宋常念听见动静回过头，看到他浅浅地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眼里宁静深邃，之前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
    那一瞬间，白雁丘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再看去时，宋常念已经又是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模样。
    轻轻关上门，白雁丘站在外面舒出一口气，摇头喃喃自语，“这届孩子，真真是……”
    ……
    在“愉快”的学习中，许娇顺利地将书画展一事暂时抛之脑后，她逐渐取代宋常念的地位，承担了鞭策他们努力的职责，并在其中感受到了快乐。
    “娇娇姐，祖宗！真背不下来，我意思都还没整明白，这么长，那不是要我命嘛。”
    秦大川滚刀肉一样跟许娇磨叽，许娇瞪着眼睛，“不行也得行，棠棠说了，男孩子不能说自己不行！”
    “我没这么说过！”
    唐小棠心累，许娇这姑娘记忆点奇奇怪怪，她看了看天色，“那咱们这会儿走吧？”
    许娇皱眉，“去哪儿？秦大川这书还没背呢。”
    “书画展啊，大家上午就去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限制，要不咱们明天再去？”
    许娇愣了能有五秒钟，原地跳起来，“啊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说！是今儿吗？我怎么能给忘了！”
    秦大川不想留下背书，几人干脆一块儿陪她们去郡城。
    马车上许娇情绪倒还好，主要是，就算书画展失败了，她也已经找到了新的乐趣，“回去还是要背的，这篇文先生考校的时候肯定要问，兴许还要默下来，要不咱们回去改成默吧。”
    秦大川生无可恋地靠在车厢上装咸鱼，唐启元一声不吭，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两个学渣在车子里无比安静。
    到了郡城，那宅子门口空无一人，唐小棠一边下车一边奇怪，“我还以为人会很多。”
    “名录一大早便贴了出来，着急看的人早就来过了，约莫没人像咱们这样这会儿才想起来。”
    许娇拉着唐小棠往名录面前走，高墙上红底黑字，密密麻麻写满了序号，两人仰起头从头开始找起。
    唐小棠一共有五个对牌，她眼睛不断上下扫视，随后眉头微松，把手中的一枚对牌挪到另一只手上。
    等许娇找完了，看到唐小棠右手只余下一枚对牌，皱着眉眼睛还在名单上扫视，不由地心里一紧，“没事，这不还有一幅有可能呢嘛，我帮你找。”
    她拿过那枚对牌看清楚了，认认真真地从第一个序号开始一点点往下，一直看到最后也没见着。
    “棠棠……”
    许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那幅画榜上有名，但她好像也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
    “虽、虽然这次没能选上，往后也不是就没机会了，咱们下回再来，我还陪你一块儿。”
    唐小棠将右手那枚对牌拿到眼前，这牌子她特意确认了是哪幅画，“没选上，有些在预料之中。”
    “棠棠，那你……要把画拿回来吗？”
    没被选中的画作，很少有人会取回来，失败之作便是取回也无济于事。
    “当然要拿呀，不是还要去登基被选中的吗，你的画可在上面？”
    “在是在……”
    许娇猛地抬头，“什么被选中的？你不是没有找到？”
    唐小棠晃了晃手里那枚对牌，“嗯，这幅没选上”，又把左手四枚对牌摊开，“但它们选上了。”
    “……”
    许娇怔怔地看着那四枚对牌，旁边秦大川和唐启元一脸镇定，毫不意外，“赶紧进去呀，娇娇姐刚还说要请咱们吃饭，迟了就没位置了。”
    许娇的脑袋一点点地挪向秦大川，半晌，阴恻恻道，“你那书，得加两篇！”
    “吼！为什么？！”
    ……
    ◎最新评论：
    【一出场就觉着身份特殊，皇子，世子？】
    【宋常念也很好啊，安静温柔的学霸小哥哥】
    -完-
    第二十六章
    ◎不知好歹◎
    宅子门前站着青衣小书童，得知她们的画被选上了，恭恭敬敬地领着两人进去，来到一间大屋子面前，请两人出示了对牌后，带着她们入内。
    屋子里放置了一排排画架，整整齐齐地对满了画匣，找到相应的标识后，唐小棠一一打开里面的画检查过后，可以给画标价。
    许娇全程跟在她身边，压根儿不去管自己的画，唐小棠展开一幅她震惊一下，看唐小棠的目光变得不敢置信。
    “我竟不知，你居然这般厉害！那你还跟着周先生从最初学起？你在想什么？”
    唐小棠将画放回去，浅浅地笑起来，“我底子其实不扎实，也只能糊弄糊弄书画展而已。”
    许娇气成河豚，这是人说的话？
    最后一幅，唐小棠标了个无价，非卖品。
    好声好气哄着许娇去把她的画作检查完，唐小棠又向小书童出示了最后一块对牌，是那幅未被选中的。
    “我要拿回去。”
    小书童接过对牌看了一眼，眼睛忽然睁大，抬头迅速扫了一眼唐小棠，“姑娘稍等，容我进去禀报。”
    人走后许娇生出疑惑，“这有什么好禀报的？我之前也落选过，怕丢人也拿回去了，都是随手丢给我，左右也是没了用处的东西。”
    唐小棠耸耸肩表示不知，过了会儿，小书童回来了，手里却并没有画卷。
    “姑娘请随我来，先生得知那幅画是姑娘所画，有意指点你一二，姑娘好福气。”
    唐小棠淡定地问，“不知是哪位先生？”
    “乃是乾山韩大师，寻常人想得韩大师指点绝非易事，姑娘还请赶紧随我来，免得让先生等着。”
    许娇拉住唐小棠的袖子，唐小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去偏院等我，我去去就来。”
    ……
    宅子后院十分幽雅清静，各色程设都古朴风雅，十分有意境。
    唐小棠随着书童往里走，来到一间屋子面前，“姑娘请，先生就在里面。”
    周围安静得很，唐小棠推开门进去，入目便是一幅画着四位不同造型仕女的屏风，上面还用金丝银线点缀，高雅中透着些许奢靡。
    “进来。”
    唐小棠听见一声严厉的声音，绕过屏风，在宽敞的书案后，坐着一位面容肃穆，气质高傲的中年男子。
    跟唐小棠接触过的先生不同，这人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像是随时随地都在不满，愤世嫉俗。
    “那幅仕女图是你画的？”
    韩松宴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怀疑，“拿他人的画充做自己，一旦被发觉，便再不允许踏足书画界，小丫头你可知其严重性？”
    唐小棠语气天真，“我怎么会做那种事，那幅仕女图确实是我画的，我那里还有一些画坏了的可以证明。”
    她已经看到了，韩松宴面前的书案上铺着的正是自己的仕女图。
    这是她最后画的一幅，想试一试韩松宴会不会注意到，结果当真如此，这么说来韩松宴对仕女图一类的画作确实要求严格？
    “如此说来，你倒是有些天赋”，韩松宴略夸了两句，语气一转，“只不过，还差得甚远！”
    他语气严厉苛刻，将那幅仕女图挑出许多毛病来，若换一个对他坚信不疑的人，恐怕被打击得从此都不敢再碰书画了。
    唐小棠心生疑惑，也不至于这么苛刻吧？不过是参与书画展的一幅画而已。
    “罢了，老夫就当做个善事，不忍你小小年纪走上歪路，往后你可跟在我身边学习，你可愿意？”
    “啊，我不愿意，我有先生的。”
    唐小棠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下意识地拒绝。
    韩松宴面容越发凝肃，“你的先生能与我相提并论？这种机会也不是时常会有，你可想清楚？”
    “多谢先生抬爱。”
    “……不知好歹！”
    ……
    偏院，许娇手里揪着花，等唐小棠等得百无聊赖，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争吵的声音，八卦之魂蠢蠢欲动，忍不住扔下花凑了过去。
    “……为何我的画没能被选中，韩大师为何不肯见我？我只想问一问他……”
    “大师哪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没选上就赶紧拿着画快走。”
    “我不服，他署名的画作中分明有出自我手，为何……”
    “汰！这种话你也敢乱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信口雌黄，这般恶毒心性，别说书画展，哪里都不会收你的画！”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许娇吃瓜吃得目瞪口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轻声尖叫起来。
    唐小棠一把捂住她的嘴揽着她缩到阴影里，“做什么亏心事呢？”
    许娇把她的手拿下来，睁着圆溜的眼睛，“那人，说韩大师署名了他的画！我的天！我都听到了什么？”
    唐小棠伸头悄悄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们蹲着捡被扔在地上的画。
    思及方才韩松宴执意问出自己在哪里跟哪位先生学画，唐小棠仿佛打开了另外一条思路。
    “你的画拿回来了？”
    唐小棠举了举手里的画匣，“先离开这儿，咱们快些出去，拦住那人，我有事要问他。”
    ……
    画室中，韩松宴轻闭双眼靠在椅背上，右手轻轻摩挲手指上一枚白玉指环。
    从见到那幅仕女图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又出现了。
    不过一个小丫头，好拿捏得很。
    正德书院？
    待此次书画展结束，他便要去正德书院走一趟，小丫头不懂事，他就不信以自己的名声，还能有人会拒绝他。
    ……
    唐小棠和许娇出了宅子与其他人汇合，商议一番分别去守宅子的各个侧门，最后还是秦大川运气好，把那人给逮着了。
    见了面许娇才发现，这不正是那日在书画行被自己撞了一下，还不肯收她赔礼的那人吗？
    “你、你们想做什么？”
    那人脸上有着如死灰般的表情，唐小棠按住要说话的许娇，笑眯眯道，“娇娇姐，来的路上说好了请咱们吃饭的，今儿去哪儿呀？”
    许娇无法，带着众人又去了珍味坊，这回还特意要了个雅间。
    那人名叫林西，此刻似是被抽去了魂魄，行尸走肉般地随他们拽着自己走，仿佛去哪儿也不在意，要对他做什么也不在意。
    等菜上齐了，唐小棠难得地没有先动筷子，她看着死气沉沉的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韩松宴是不是拿你的画当做他自己的？”
    秦大川和唐启元都停下了筷子，齐刷刷地扭头看宋常念，宋常念习惯性科普，“韩松宴，人称乾山韩大师，以神女仕女美人图著称。”
    林西慢慢地抬起头，墨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儿光彩，“那又……如何？”
    桌子被“砰”的一声拍出巨响，吓得唐小棠都一抖，许娇朝林西怒目而视，“你怎么回事？！什么叫那又如何？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忍？那当然是揭穿他啊！我只以为他才华德不配位，却居然品性也这般败坏？他如何当得起旁人称他大师？！”
    唐小棠把她拉坐下，“别生气别生气，手都红了，疼不？”
    “……疼，但是我气得头更疼。”
    林西也像被她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眶竟然有些发酸。
    他们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却是第一个有这样的反应，明确站在自己这边的。
    “我如何不想？”
    林西搁在桌面的手缓缓攥成拳头，隐隐发颤，将事情说给他们听。
    他出身贫寒，但从小就爱书画，可书画哪里是穷人家学得起的？林西小小年纪便离家做学徒，偷偷藏几个钱买笔墨纸圆自己的梦。
    他是真的有天赋，尤其绘制人物肖像，他总能画出旁人没有的神韵，渐渐的，他的画可以卖出去，虽然只能挣一点点，但林西欣喜若狂，他觉得已经满足了。
    直到有一天，韩松宴找到了他，拿出一幅他画的仕女喂鱼图问他可是他画的。
    韩松宴说不想埋没他的才能，问他愿不愿意跟在自己身边学习，林西哪里有不愿的？他简直要高兴疯了，不顾家里人的劝说义无反顾地跟韩松宴离开，并且下决心不论再辛苦困难，他也要好好学。
    韩松宴果然给了他不错的条件，林西不再缺少绘画的材料，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作画，只是不管他怎么画，韩松宴都不满意，且一次比一次批评得严厉，让他心里渐渐生出自己究竟会不会画画的怀疑来。
    林西被打击得痛不欲生，越发谨小慎微，生怕惹了韩松宴不高兴，他就不再指点自己画画，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想着自己或许一辈子都画不出好的画作，林西心生绝望，却在有一次无意间发现，被众人交口称赞的一幅韩大师的佳作，正是自己所画！
    林西不敢相信，他跑去找韩松宴质问，韩松宴却说，若非他慷慨，林西怎么能画出那画？所以那画是自己的不是很合情合理？
    他还许诺，只要林西继续作画，他会给予更加优厚的待遇，他不是喜欢画画吗，能够实现愿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最新评论：
    【一开始怎么出名儿的？】
    【画手真情实感愤怒了……】
    【写的很棒！2022年的第一天看到了作者的文～希望2022年有好的运气，文文被更多人看到！】
    【沽名钓誉】
    -完-
    第二十七章
    ◎心生向往◎
    许娇听到这儿简直要气炸，不断地深呼吸脸都气得通红，眼睛里冒出水光来，生生被气哭了要。
    唐小棠安慰地给她拍背顺毛，示意他接着说。
    林西不肯答应韩松宴，他感激韩松宴是一回事，可他的每一幅画，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他无法接受。
    “只是，没人信我所说的，哪怕我拿出我后来画的画作，他们也只说我是在模仿韩松宴，韩松宴说我是受名气诱惑，做了白眼狼，他不对我赶尽杀绝，他只是笃定，笃定我根本没有办法……”
    林西绝望地闭上眼睛，事实证明，他确实，什么办法都没有，韩松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乾山韩大师，而他，只是个吃里扒外想要抹黑恩师的人渣。
    几人听完叹为观止，他们一个个都还是年轻的孩子，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骇人听闻。
    除了唐小棠和宋常念。
    唐小棠看得出宋常念很努力在融入其他人当中一块儿感叹，但仍然突兀，仿佛这种阴暗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一样。
    “这人好不要脸！”，秦大川嫌弃地皱眉，“所以你来书画展是想证明那些画是你画的？”
    “我不知道……”
    林西木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宋常念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体贴地说，“先吃饭，都快凉了，吃饱了再说。”
    唐小棠托着下巴，喃喃道，“怪不得他先把我那幅画狠狠批了一顿，然后又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学习，我还奇怪这是什么样的癖好，原来如此。”
    得，这饭是彻底别吃了。
    唐启元心态炸裂，“他想做什么？想让你跟这二傻子一样给他做代笔？！”
    唐小棠张了张嘴，“三哥咱换个词，代笔这词我不喜欢。”
    “哦哦哦反正就那个意思，你没答应他吧？棠棠不怕，答应了也没事，回去我们跟大哥二哥商议一下，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方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林西，此刻脸上终于有了些人类的表情，他略显焦急，“你可是也画了仕女图？他定是看中了你的天赋，自从我不再受控于他之后，他就没有再出过新的画作，想来是打算再找一个替上。”
    林西眼里慌乱，“只是此人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如果看中了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你可有什么身份背景与之抗衡？”
    唐小棠眨眨眼，“以后会有的。”
    林西：“……？”
    “我没答应，不过我告诉了他我在正德书院念书，你说他会不会找过来？”
    林西怔怔地看着唐小棠，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着急恐慌，甚至，反而还有一丝丝兴奋，“你……不怕吗？”
    唐小棠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球到自己碗里，表情天真眼神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镇定，“怕啊，我怕他不来。”
    她两辈子都极度瞧不上这种行为，都不算是剽窃，是直接吸别人的血据为己有，对林西PUA，将一个才华横溢的人打击入尘埃之中，妄图彻底毁了他，吸干他的血。
    唐小棠心知肚明，自己与韩松宴的地位差距很大，也许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但哪怕咬下他身上一点皮毛，她都愿意。
    “到时候你们离我远一些，免得被波及到，他那么不要脸还不知会用什么手段，先防备着才好。”
    唐小棠将虾球送入口中，酸酸甜甜滋味甚好。
    “你在说什么？”
    她抬起头，唐启元皱着眉头老气横秋，许娇瞪着圆圆的眼睛，秀气的眉毛扭成毛毛虫，秦大川晃着肉呼呼的脸颊，“我怕他？我将来可是要娶公主的，那地位不比他强？”
    宋常念依旧呵呵无害地笑，“我也不怕，比起来咱们人多，不算什么。”
    “……不是这么比的……”
    唐小棠觉得今日的虾球有些过酸了，酸得她鼻腔都泛起酸意来。
    “你可别想甩下我们”，许娇给唐小棠夹了满满一碗菜，“这事儿我是一定要参与的，他要是敢来，我就要让大家都知道，他乾山韩大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启元吆喝着，“吃菜吃菜，吃饱了再商议”，说完扭头看了秦大川一眼，“未来驸马，回去还有两篇书要默，多吃点，啊。”
    “我掐死你！”
    桌上闹腾起来，林西呆呆地坐在那里，他们刚刚的意思，是要对付韩松宴吗？就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
    他耳边响起宋常念轻轻的声音，“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但他们是认真的，这几个人，不会第一时间去衡量利弊，不受世俗地位的约束，接触再多的人和事，大约也会一直这样。”
    宋常念也奇异过，他原以为他们只是不谙世事，书院里多的是权贵子嗣，一个学堂就像一个小型的朝堂，身份地位泾渭分明，时间长了他们必然会受到影响。
    然而并没有，他们没有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体会到了地位阶层的高低，却还仍旧随心向阳而活，宋常念异常羡慕，也心生向往。
    ……
    林西说他如今借住在郡城一个宅子里，唐小棠便让他先好好平静下来，不管此事结果如何，他都该想一想往后何去何从。
    几人约好书画展那日再见，便回去了书院。
    唐小棠手里拿着仕女图，“此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韩松宴是名师，任何流言只要没有证据，他都可以利用自己的名气化解。”
    宋常念同意她的想法，“除非，让他露出实质性的破绽，让人自己心里生出疑惑。”
    “他不是在林西离开之后就没有新作了吗？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画不出来了？一心沽名钓誉，怎还能保持精湛的画技，如果我们可以让他当众作画……”
    许娇眼睛一亮，“书画展啊！那日定有许多爱画之人前来参展，岂不是个好机会？”
    唐启元摸着自己的下巴，“书画展是花了大代价请他来的，自然一切都以韩松宴的意愿为主，他如何肯？”
    “那就逼他不得不肯。”
    唐小棠托着雪白的腮帮，眼睛眯起来，将她的想法一说，几人觉得或许可行。
    秦大川摇头晃脑：“不过，也得林西同意才行，若是失败了，他或许从此就真的得背上叛徒的罪名。”
    唐小棠看了秦大川一眼，“他如今也已经身负罪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成了，韩松宴此前的名气都会物归原主。”
    “……确实，但此事，若是从一开始就遇上麻烦……”
    一直没说话的宋常念眼神纠结了好一会儿，此刻才有些犹豫地说，“我其实，可以帮得上一点点忙……”
    ……
    书画展如约而至，上陵郡府挑了个大好的日子，选址在郡城南郊一处风雅之地，一早便安排人布置妥当。
    书画展那日车水马龙，好些从别地听闻韩大师之名赶来的人络绎不绝，早两日就将上陵郡的客栈住满了，这会儿一大早便驱车来到南郊。
    南郊这片地方亭台楼阁俱全，一大片空地支起了遮风的棚子，又以素雅的鲜花绸缎点缀，煞是漂亮。
    棚子里展出一幅幅被选中的画作供人欣赏，每幅画作底下都会放一个小台子，上面摆着笔墨，若瞧中此画，便可写下金额，后面看中的人也可往上添数额，价高者得。
    唐小棠被许娇拉着科普，不住地点头，甚好甚好，有竞争才好。
    画展旁还有许多摊贩，出售各色零嘴糕点饮子，吃喝玩乐一条龙，难怪能吸引这么多人。
    许娇挽着唐小棠的胳膊，戳了戳她，示意她往书画展中间看，那儿空出来一块地方，摆着两张大大的书案，这是此前书画展不曾见过的，有不少人都围着小声议论。
    “这是做什么的？瞧着像是要作画？”
    “啊啊啊该不会是韩大师想现场作画吧？！那我可真是不虚此行！”
    “可韩大师从不曾当众作画过，此前也没听说书画展有如此安排。”
    “管他呢，等到时候就知晓了，我有预感，这次的书画展定会不同于以往，我的预感可准了！”
    许娇凑到唐小棠耳边轻声道，“没想到宋常念当真有些能耐，不是说他过得挺惨的吗，有这人脉怎么会惨，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他没说大概有他自己的考量吧，谁都有不想让旁人知晓的秘密。”
    比如她，穿越人士，说出来吓死你们。
    许娇闻言也就不再好奇，拉着唐小棠继续找林西，他们得抓紧时间。
    ……
    正德书院的学子大半都来凑热闹，山长陈千尺携友人也在其中，他还挺兴奋，“瞧瞧，这幅就是院里的孩子画的，他们年纪尚轻，潜力无限，你快瞧瞧！”
    友人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站稳了扫了一眼画作，敷衍地点头，“瞧见了瞧见了，这幅不是在书院就送来给我看过？”
    “你就不觉得你之前判断得太过草率？看看，都可以拿来书画展展出！”
    “书画展数量也不能太少，凑个数而已，你看，也没人想买呀。”
    底下小台子上的纸空空荡荡，陈千尺不乐意了，“身为学子参展书画展哪儿有那么容易被人赏识，你不要太苛刻！”
    “哦，我记得我那时……”
    “你闭嘴。”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祝小可爱们天天开心，心想事成，每一天都能做更好的自己！
    爱你们，啵叽！
    ◎最新评论：
    【宋常念是那个皇子吗】
    【宋皇子?】
    【加油】
    【
    【元旦快乐】
    -完-
    第二十八章
    ◎纯路人◎
    友人无奈地摸摸鼻子，心不在焉地在画作面前闲庭信步，这地方，他是觉得没有来的必要的。
    韩松宴的品味一直如此，标榜清雅骨子里又喜欢奢靡，对花团锦簇局部浓妆艳抹的修饰格外欣赏，在他看来也就那样。
    倒是之前有一阵子他的画好像变了风格，有种清丽出尘之姿，只是如同昙花一现，如今只忙碌于借助名气敛财，更加让人瞧不上。
    前边数十米远的地方，有不少人聚集，议论声纷纷，友人不欲凑热闹，打算换条道，却被陈千尺拉着过去，“走去看看，这架势莫不是韩松宴把自己的画挂出来了，你也好品鉴一二。”
    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并非是韩松宴的仕女图，乃是一幅水墨游龙图。
    周围两旁的图都挂得离它稍远一些，仿佛是被气势镇压住，云层间的墨龙又威严又锐利，身上的龙鳞清晰可见，染着点点电芒，看得久了，似是能活起来，巨大的身姿在雷云中游走，摩擦出电闪雷鸣的威势。
    陈千尺忍不住吸气，“这与我此前见过的游龙图实在不一样，此人下笔精细，极有灵气。”
    再看小台子上，已经有人出价，还不止一人。
    “你觉得如何？莫非书画界又有新星冉冉升起？”
    陈千尺注意到画的落款只一个“糖”字，他微微皱眉，“这字……，我怎么觉得在哪儿看过？”
    友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画上，半晌，低低道，“灵气有余，意境不足，稍显稚嫩，……但，是个好苗子。”
    陈千尺没注意到他说什么，还在盯着那个“糖”字揣度，“难道，是书院里的孩子？”
    友人白了他一眼，“别看到什么都往你那书院里拽，你送到我面前的那些学子，没有能画出这画的人。”
    “可是……”
    真的就很眼熟啊，他发誓他见过，而且是最近才见过！
    陈千尺正想得入神，不小心被两个小姑娘从身后撞了一下，两人急急地跟他道歉，又提着裙子往前面赶过去。
    陈千尺回神，发觉还有不少小姑娘都在赶往同一个方向，“怎么了这是？走，我们也去瞧瞧。”
    友人不肯陪他，“你怎么什么热闹都想凑？”，他还想再多看一会儿这幅画。
    “哎呀走走走，你要学我，多跟年轻的孩子呆一块儿，心态才会好，你比我小这么多岁数，怎么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
    陈千尺拽着人就走，很快瞧见了好些小姑娘都围在一幅画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有些脸颊绯红，跟身边的小伙伴轻轻说着什么，然后红着脸藏到了团扇后面。
    两人挤不进去，但远远也是能看得清，陈千尺眼睛眨巴眨巴，“啊，这……”
    那是一幅肖像图，枝繁叶茂的梨花树下坐着一人，那人衣摆及地，青色的衣摆上落了好些白色的梨花瓣，星星点点。
    他一手轻撑下巴，一手拿着一卷书卷，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正轻轻抬眼看过来。
    那双凤眸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浅浅笑意，像是下一刻就会弯起嘴角朝你招手。
    乌发束起，又留了一些散落肩头，面容安逸温柔，气质沉静神秘，像是拥有夺人心魄的魅力，心甘情愿一直盯着看，想要回应他。
    小姑娘们看得各个粉面桃腮，如此绝色比她们梦里出现的良人更加令人心动。
    “这是……美人图吧？是吧？”
    陈千尺不是没见识，他当然也见过男子的肖像图，什么临河才子图之类，但这幅真真是超出他的认知，画中男子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表情都细细雕琢，画法新颖，尤其是那张夺人心魄的脸，与真人无异，并非离朝常见的画风。
    而且……，“我好像，见过这人……”
    真的他是说真的！
    他绝对见过，让他好好想想……
    “啊啊啊为何这幅画的画师不出售？去帮我问问，不拘多少银子我都出得起，我诚心想将这幅画请回去。”
    “那可由不得你，公平竞争，价高者得！”
    “呵，哪家小门小户的也敢与我争抢，不自量力。”
    眼瞅着要为一幅画掐起来，有人弯着腰过来赔不是，“这幅画只展不卖，画师本人表示诸位若是喜欢，往后还会绘制。”
    陈千尺撞了撞友人，“如何？此种新颖的画技你可看得上？”
    “看得上又如何？连谁画的也不知。”
    陈千尺眼睛一亮，那便是看得上了，这幅的落款又是那个“糖”，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书院里的人？
    ……
    热闹的书画展按着预想顺利地进行，人越来越多，郡守站在阁楼上，欣慰地摸着胡须。
    “虽然请韩大师来一次不容易，但总算那些银子没有白花。”
    正欣慰着，阁楼的楼梯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动静，一人快速来报，“大人，有一队官差来了，说有人报官，状告韩大师抢了自己的画占为己有，德行败坏。”
    “你说什么！”
    郡守的下巴一疼，一小撮胡须在空中飘散。
    底下已经好些人已经听说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官差穿着鲜艳的官服，个个面容严肃，让人将韩松宴带过来。
    郡守手底下的人焦头烂额，“这这、这绝不可能，是谁竟敢污蔑韩大师的名声，官差大人，今日书画展十分重要，若是出了差池……”
    他们怎么敢的？郡守大人可是在这里！都疯了吗？！
    “例行公事，有人报官便要查个究竟，事实如何，待查问清楚便可知分晓。”
    郡守大人急匆匆赶到，官威上身，“你们是哪里的官差？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为首的官差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在他面前一举，盛气凌人的郡守大人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怎么会，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
    “大、大人，下官不知是……”
    “有人报官，韩松宴何在？”
    郡守额上开始冒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书画展，立刻让人去将韩松宴请过来。
    书画展那么多人，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不管什么样身份的人，脸上都是隐隐的激动，如此精彩的瓜，太刺激了，这一趟没白来！
    韩松宴得知此事的时候心里只慌乱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自如，还整理了一番衣衫，才跟着人昂首阔步地出去。
    看见官差之后他仍然四平八稳，带着文人的架子略点了点头，不动如山的镇定让许多人心里都倒向他。
    “瞧见没，韩大师行得正站得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污蔑上的。”
    “告韩大人的是什么人？居然说韩大人抢了他的画，真是笑话，想出名想疯了吧？”
    很快，林西从官差身后站了出来。
    唐小棠等人跟他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林西只觉得荒谬，这里是上陵郡，韩松宴是郡守请来的人，怎么可能能告得了他？
    但如果可以，他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
    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林西不知道这些官差是谁的人，只知道他们果真带着他来找韩松宴，这是林西绝望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林西在官差的示意下，口齿清晰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且明确指出哪两幅画是出自他之手。
    他说完，人群中安静了一瞬，就见韩松宴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纯属无稽之谈，老夫的画扬名之时，你这黄口小儿是否出世都未可知，照你所说，你这般年纪便能画出不逊于我的画作，那该是何等天纵奇才，怎的之前从未听说过？”
    韩松宴的粉丝闻言开始跟着起哄，“说的是呢，怕不是眼馋大师名气，故意弄出这么一遭来？”
    “韩大师就是闭着眼睛随便画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
    “编谎话也不知道编个像一些的，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竟敢往韩大师身上泼脏水，这种人，就该被世人唾弃，永远不准他再拿画笔！”
    林西脸色惨白，他没有一个字是胡乱说的，为什么大家都不分青红皂白站在韩松宴那边，就因为，他有名气有身份？
    忽然，人群里传出一声清晰的声音，“说起来，韩大师许久没有新作了，这么一看，那不正是这人从他身边离开的时间吗？好像对得上！”
    “纯路人，前些日子去交参展的画作时我无意间见过这人，画的便是仕女图，画得极好竟然没被选上，此次书画展是韩大师挑选画作吧？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真的假的？那拿出来看看吧，若是真的好，韩大师怎么会不选呢，除非其中有猫腻！”
    这几个声音专挑人群安静的时候说话，字字清晰，又来自四面八方，顿时就有人附和道，“诶，那个人，你送去的画作可带着？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拿出来拿出来，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就是，在场都是喜爱书画人士，虚实与否咱们看看便知。”
    凑热闹乃人之本性，韩松宴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目光四下里扫射，刚刚说话的是哪位路人！怎么就刚好看到了林西的画，这算哪门子的路人！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我是他叔叔！》求收藏~
    景席灵是一家幼儿园老师，手底下都是团子兵。
    其中一个团子特别招人怜爱，说家里爸爸妈妈忙，问景老师能不能多抱抱他。
    景席灵心疼团子之余，觉得有必要跟他的父母好好沟通。
    岳子动没想到自己早都离开校园了，还能有一天被老师教育。
    还是个幼儿园老师！
    他看着满脸认真负责的景老师，态度诚恳，“我不是他爸爸。”
    景席灵将信将疑，叫了团子过来，团子一个飞扑抱住那人大腿，仰头甜甜地叫，“爸爸！”
    岳子动脸都黑了，对面漂亮温柔的女老师眼里流露出看人渣的光芒……
    他拎着团子晃了晃，这个侄子不能要了！
    不久后，岳子动发现自己一直关注的一个画师，日常的治愈漫里多了一个大团子。
    高高瘦瘦，黑心芝麻馅儿的，脑袋上插了标签，心黑叔叔。
    他一拍桌子，这画师他要签！
    “岳总，这是对家游戏公司常用的画师，这不好吧，再说咱游戏风格也用不上啊？”
    “怎么用不上？我下个游戏就走这个风格的。”
    “那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被挖。”
    岳子动莫名信心十足，“可以，就凭我都有角色名了，这波稳的！”
    ◎最新评论：
    【男主是不是大哥～】
    【好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怒赞！！！】
    【水军，是水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ω^)↗】
    -完-
    第二十九章
    ◎拱火大师◎
    林西自然是带着画的,也算是顺水推舟地将画打开。
    他被韩松宴长时间地打击践踏，一度对自己的画技十分不自信，但唐小棠看过之后拍着胸脯说,他画得很好。
    只短短几个字,就让林西莫名像是丢掉了什么包袱,那个小姑娘的话,他信的。
    画被展开，人群又是一静,还有好些人探着脑袋钻进去要看一眼,看完却不知道说什么。
    就真……画得确实不错。
    乍一看,跟他们心心念念的韩大师的画作好像也……
    “这、这算什么？不过是仿照韩大师的风格画出来的，画皮难画骨,样子像罢了,其中的精髓哪里是他能仿得了的！”
    人群里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暗处站着的唐启召继续派发任务,将唐小棠的意思告诉小弟们，让他们重新钻入人群里。
    于是又有拱火的声音出现,“就问你们这幅画难道不比画展上有些画好？诸位都是行家，这点儿眼力见没有？”
    “……那倒是……”
    “韩大师此举,怕是有什么深意吧……”
    人可太容易被带节奏了,唐小棠上辈子就亲眼见过网络上的水军，想要什么样的风向都能给你带起来，对付韩松宴这样的人,有时候确实得用点手段。
    韩松宴被许多目光注视着，脖子后面总算开始出汗了,但他气势依旧,提高了声音,“并无深意！此人心术不正，便是在书画上稍有些天分，老夫也是看不上的，上陵郡书画展请老夫来把关，老夫便不能让这样的人出现。”
    “艺术无国界，韩大师这是存了私心啊，德高望重的大师怎能还打压人呢，怕不是心虚吧？”
    虽然有些词，小弟们弄不明白，但不耽误他们领悟了唐小棠教授的阴阳怪气语调，用得那叫一个纯熟。
    “不是吧不是吧，还能这么给自己找补？那不坐实了打压人，我一个路人都看不过眼了！”
    韩松宴目光如炬，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路人？！站出来给他瞧瞧！
    一直站在人群外围看热闹的陈千尺和友人神色各异，友人勾勾嘴角，原来如此，这倒是解释得通之前那两幅画为何会让自己惊鸿一瞥。
    他往里走了走，扬声道，“事情究竟如何，这里不是书画展嘛，大家都是画师，当众绘制一幅，孰是孰非一目了然，韩大师，敢不敢呀。”
    唐小棠没瞧见是谁在说话，但在心里疯狂地拍手，这人好生上道，都不必她让人去挑唆了！看热闹中也有如此人才，一看就是老拱火专家。
    围观的人群因为这句话又炸开了锅，当众作画？妙啊！这不刚好有现成的桌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准备，但此时此刻绝佳应景！
    小弟们无师自通撺掇人群附和，韩松宴早知道流程，掷地有声地顺着应下，一点儿不胆怯的模样，为他争取到了不少信任。
    郡守在旁边面如死灰，嘴唇不明显地轻动，“我的书画展……，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人，韩大师看您呢，您不出言阻止？”
    郡守缓缓地扭头，眼睛里一片灰暗，“我阻止？我拿什么阻止，你知道那些是谁的人吗？我……”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他都自身难保了还阻止。
    可看过来的并不止韩松宴一人，官差也象征性地问了一声他的意思，郡守的腿肚子转了转，好歹保持住了该有的体面，“此事发生在我上陵郡，本官自当公正廉明，当众作画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韩松宴垂在身侧衣袖里的手蜷了蜷，缓缓握紧，“郡守大人，此法可是太过儿戏？便是真画了，难道就让这些凑热闹地来评判？连个可称得上大师的人都没有，如何服众？”
    唐小棠等人早考虑到这个问题，奈何他们觉得就算把书院的书画先生请来，韩松宴也是看不上的，因此几人思来想去，觉得只能借用群众的呼声让他妥协。
    谁知人群里却走出来一个人，身量中等，五官清秀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朝人群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不知，在下可勉强称得上大师？”
    有人忽然惊呼出声，“沈大师！那是沈睿之沈大师！”
    “真的是沈大师？他怎么会在这里！沈大师！您何时有新作问世！鄙人只求一观以了心愿！”
    “哪个沈大师？莫非、莫非是朝离画谱第三位的那位沈大师？！”
    “还能有谁！我的老天爷，区区上陵郡一个书画展竟然能见到两位名家大师，我简直太有先见之明！”
    陈千尺无奈地叹气，分明是沈睿之自个儿说了想低调，不愿让人知道他来了上陵郡，这会儿又自个儿要跳出去，他已预见到正德书院往后会有多热闹了。
    唐小棠盯着那抹身影，沈睿之？那幅山水秋景图的作者？他居然这么年轻？！
    沈睿之的出现，将气氛推向高潮，不是要大师嘛，真正无可厚非的大师这不就来了。
    唐小棠抓住机会，让二哥的小弟们趁机加把柴火。
    “韩大师好福气，心想事成，这下不会再拒绝了吧？那可就太明显了！”
    “堂堂韩大师总不会真怕了吧，人家就一无名小卒难道都不敢应战？”
    “韩大师！韩大师！”
    情绪堆积起来，韩松宴被高高架起，唐小棠觉得稳了，那边许娇和宋常念已经让人将桌案准备完毕，人群也特自觉地让出道来，让他们可以走到桌案旁。
    韩松宴的指甲掐在掌心，被人群起哄地送到了桌案旁。
    他本觉得林西不过是自己手里的一只小虫，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他甚至很享受看林西一步步走向绝望，会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高高在上。
    只是这只小虫如今却爬到了众人面前，企图要撼动他，不可饶恕！此事过后，他必将彻底铲除林西的存在，让他永远不得翻身！
    沈睿之悠哉悠哉地检查了两方的笔墨纸砚，然后走到一边抄起袖筒，懒懒散散道：“不放心的话还请郡守大人再查看一下，都是寻常的用具，想来是不耽误韩大师这样的大师发挥，总不会不用特定的纸笔就不会画画了，我说的是吧？”
    沈睿之脸上笑容不羁，立刻就爱上了新学来的说话方式，他一向不喜与人多交往，但如果阴阳怪气的话，他好像又可以了。
    韩松宴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刀子，沈睿之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既然要分个高低，那便还画仕女图，就……”
    他眼睛扫视四周，忽然落在了唐小棠这边。
    唐小棠：……卧槽？
    她不着痕迹地往唐启召背后藏了藏，就见沈睿之手指已经指了过来，“那丫头，别躲了就你，头上缠红珠子的那个。”
    唐小棠眼疾手快将红珠串摘下来揣袖子里，目光始终不与他的交汇。
    沈睿之：“……”
    既然如此，沈睿之只好又换了旁人，挑了位穿着打扮十分讲究，身边丫头成群的富贵女子。
    那女子眼里闪烁出激动，却还要顾及身份保持端庄优雅，拿乔了两句便顺水推舟地应下，只是让丫头给她换发饰补妆容的动作比谁都快。
    “两位便为这位夫人作画，如此也公正一些。”
    旁边有人点上了香，周遭人群都自觉地安静下来，有些眼力见的摊贩开始就地摆放桌椅，提供糕点茶水，供不应求，喜得嘴都要笑裂了。
    秦大川嗑着瓜子喝着橘汁儿，翘着的脚不断地上下抖动，“棠棠，那林西能行吧？”
    唐小棠手里捧着二哥三哥给她剥好的橘子，一瓣瓣慢慢地吃，闻言耸耸肩，“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
    “韩松宴再怎么说也是有书画沉淀的，便是不勤于提升，总还是有底子在，林西先前被他磋磨了那么久，身上对书画的热爱和天赋还剩多少我哪里能知道。”
    从前也有人对她说过，画画这种事需要勤奋是不错，但若想要惊艳，更重要的还是天赋，天赋型选手画出来的画作自带灵气，林西或许之前有，但如今，不好说。
    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嘴里，唐小棠敏感地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立刻回看过去，那位被众人投以炽热目光的沈大师，见她看过来眯着眼睛笑着朝她摆手。
    “咕咚”，唐小棠嘴里的橘子囫囵吞了下去，默默地挪开眼睛。
    她朝宋常念的方向靠了靠，“那位真的是沈大师？就是画出山水秋景图的沈大师？”
    宋常念朝沈睿之的方向看了一眼，爱莫能助，“我没见过，不过倒是听人说起过，说沈大师的性情有些奇怪，年纪轻轻便似看破红尘，因此画意淡泊出尘，他素来不屑权贵之流，随心所欲，还挺让人羡慕的。”
    “他也没什么架子，时常会出现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既然有人认得出他来，那便不会错。”
    唐小棠仰头，她以为能画出那般沉静悠然气质的沈大师，乃是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模样，是自己格局小了。
    ◎最新评论：
    不止】
    【撒花】
    【沈大师和小棠同学肯定聊得来】
    【哈哈哈哈哈哈红珠子取下来了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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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
    【爪爪】
    -完-
    第三十章
    ◎心无旁骛◎
    旁边许娇激动地拽着她袖子来回晃,“棠棠！沈大师跟你招手，他为什么跟你招手？是不是觉得你有书画天赋？想指点你？”
    “他连我会不会画画都不知道，大概是闲的。”
    唐小棠重新把袖子里的红珠串拿出来,慢慢地缠回头上的发髻,跟许娇等人一边说话打发时间一边等待林西的画作完成。
    陈千尺顺着沈睿之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起来,“看什么呢，那小姑娘你认识？”
    “你不觉得那小姑娘挺漂亮？”
    陈千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看他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沈睿之摸着下巴,“小丫头眼睛活泛得很，浑身鲜活灵动,最适宜入画,啧，就是可惜了她好像不愿意。”
    “……哦,你说入画啊。”
    沈睿之转头看他，“那你以为我说什么？”
    “就入画啊,还能是什么。”
    陈千尺理直气壮，也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眉毛又拧起来,“不是，我今儿怎么回事？怎的看什么都觉得眼熟？那几个孩子该不会是书院里的吧？”
    书院人多得很，他大半都没见过,思索也是白搭，旁边沈睿之不理他,注意力已经又回到了场中央。
    韩松宴和林西皆开始动笔,韩松宴规矩多,让人架了屏风，又燃了熏香才肯拿起画笔，沈睿之则朴实得多，已然沉浸在了作画之中。
    此处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几乎所有书画展的人都围了过来，小声地从旁人口中打听事情原委，然后便待着不走了。
    先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沽名钓誉之辈想借前辈的名声为自己造势的例子，但这一次不同，若此事属实，那便是书画界前所未有的丑闻。
    如此盛大的瓜，怎能让人错过？
    时间慢慢过去，香炉里落了一层香灰，那位被画的女子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不断让下人端茶递水，手里的团扇不停地摇。
    但这机会太难得了，想请韩大师为自己画一幅画恐怕得下血本，如今不费分文便能如愿，便是坐得再不耐烦，女子也强忍着，生怕动得太多引了大师不快。
    唐启召坐在栅栏上啃着小弟们孝敬的苹果，姿势不羁，“棠棠，那小子是不是画好了？”
    他见林西动作慢下来，几口将苹果啃完，拍拍手，“他行不行啊，不是都说慢工出细活，我看那老头纸上都没画多少。”
    细节自然是看不清，但大致轮廓还是能窥见一二，林西的画作已然成型，专注地描补一些细节，而韩松宴虽然有屏风遮着，从侧面的角度也能看到他只画了女子的姿态，脸部是空着的。
    没剩下多少时间，有人已经开始给韩松宴找补，“作画本来就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更何况是韩大师，那必然要求苛刻，精雕细琢才行，又不是比谁画得快，那我还画得更快呢。”
    “就是，韩大师本就是被污蔑，肯答应下来就不错了，难道还要为此降低对自己要求？”
    许娇听见撸起袖子就想去吵架，一个个都什么人，是非不明助纣为虐！
    唐小棠拉住她给她顺毛，“不气不气，生气会变难看的。”
    她看了唐启元和秦大川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调整了自己的语气，“不是吧不是吧，又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比试，这都开始找输了的理由了？天哪！还堂堂大师呢，这要都赢不了，你们还崇拜什么？崇拜他架子大嘛？”
    “什么污蔑，事情还没个结论呢，同样的条件人无名小卒都完成得了，大师却拖拖拉拉，我觉得那结果不是很明显？怎么着，画得慢才能画得好吗？那我还说我画一两年也能画得比他好，就吹呗。”
    秦大川和唐启元的声音可不小，两人早掌握了阴阳怪气的精髓，那语气抑扬顿挫，怼得方才开口的人脸憋得通红。
    唐启召的小弟们也不甘示弱，一个个跃跃欲试，不必唐启召发话，自动自发地钻入人群，专找那些好热闹的人跟他们聊天。
    很快，人群里出现了各种议论，“韩大师怎么回事，像他这样的大家名师，不过一幅肖像而已，那不是应当手到擒来？该不会……是真的画不出吧？”
    “我之前可是觉得荒谬的，此刻再看……，或许是我太武断了。”
    “是不是？我也是这种感觉，那年轻人画得行云流水，看起来平日里便没有少练，而且我瞧着画得还真不错，反观韩大师……，他不是以美人图著称？那可是他擅长的呀！”
    质疑的种子被散播开来，韩松宴握笔的手逐渐吃力，想心无旁骛专心作画却始终无法。
    好几年前他就发觉，自己已经画不出从前的水准，从他笔下诞生的每一位美人都俗气得很，他的灵感枯竭，再无法绘制出令人满意的画作。
    这怎么行！
    他是乾山韩大师，是世人都要尊称一声“大师”的奇才！若是被人知道他江郎才尽，他的成就他的名誉他的声望他的财富便会随之崩坍！他不允许！
    韩松宴起先还闷头苦练了一阵子，很快放弃，他的一次次失败甚至让他对书画生出了厌弃，所以，他要找一条别的路，可以保住他拥有的一切的路。
    林西就是他为自己找的路。
    那个出身贫寒的少年，眸子里有着跟从前的自己一般无二的热情，听见书画两个字眼睛都在发光。
    他还有令现在的自己嫉妒的才华和灵气，画里的人神韵天成，仿佛活了一样，这真是……，老天都在眷顾他！
    韩松宴想要掌控操纵林西太容易了，稍稍给他点甜头，让他可以画画他就高兴，自己只要不断地压制住他本身所擅长的，让他的画风跟自己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但就算这样，韩松宴觉得还不够，林西就算在他一次次的打压下，画技也逐渐在成熟，甚至隐隐超过了曾经的自己。
    这个认知让韩松宴对林西生出彻底摧毁的想法，没有人可以比他更有天赋，林西只要按着他的指示画美人图就行，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再后来，韩松宴用林西的两幅图再次扬名，他的地位更加巩固，向他递来的帖子如雪片般……
    因此林西的能耐，韩松宴怕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这个一贫如洗的蠢货却天生长着一根踩不断的骨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拿起画笔，他就能忘记一切的不顺心专注作画。
    可自己，早就已经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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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松宴其实是到了瓶颈，这时候需要沉淀、游历他却走了岔道！】
    -完-
    第三十一章
    ◎会找谁呢◎
    韩松宴的笔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人物的五官表情是重中之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韩松宴迟迟未落笔,他甚至预想不到自己会画成什么样。
    “呀！他画完了！”
    韩松宴一怔,抬头看向林西的方向,他已经搁下了笔,毫不胆怯地请人将画展示出来。
    唐小棠挤过去凑近了看，心里一阵踏实,稳了。
    虽然是肖像画,林西画里的女子却生动明媚,眉间一点点浅浅的不耐，反而让画中人活了起来,那扇子下一刻就能摇啊摇,让人感受到阵阵带着香气的风。
    沈睿之也难得地点头，“画功扎实,难得的是将气韵画得传神，这一点是多少画师一直在苦练的。”
    沈大师不吝啬的夸赞,让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那女子心痒至极,恨不得也凑过去好好欣赏,奈何韩松宴这里还没好，她只能耐住性子继续坐着，只心里也生出疑惑来。
    怎么韩大师作画这么慢的吗？作法都比这个快吧？
    韩松宴闭了闭眼,忽而招手让自己的书童去取茶水过来，他有些渴了。
    小童听话地照做,端来了温热适口的茶水,只是递过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韩松宴竟然没有接住！
    那茶盏一下子滚翻在了画作上,瞬间将画纸湿了个彻底，墨迹晕开，一团团混着茶叶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没用的东西！”
    韩松宴一脚将小书童踹飞几米远，怒气滔天甚至要再上前补几脚，在旁边看戏的官差上前拦住，“韩大师这是做什么？”
    “我那画被他给毁了，便是打死也使得。”
    人群皆叹息，还等着看韩大师的大作呢，怎的就毁了？那确实该教训，端茶递水这么简单的活都做不了，怎么跟在韩大师身边做事的？
    “可，这画被毁了，那该如何比较？”
    “是啊是啊，这都没看到，那韩大师所画到底如何？”
    “必然是好的啊，那可是韩大师！”
    “你又没瞧见，那边年轻人画得难道不好？我倒是觉得不输韩大师。”
    舆论开始变成了对半开，对韩松宴来说还不算是最坏的结果，他闭了闭眼，气势比刚刚平易近人了许多，“今日，确实是个意外，只是我也不会任由人污蔑，必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里立刻有人喊，“什么交代呀，韩大师是要再出画作不成？”
    “正是如此。”
    韩松宴抬手指向林西，掷地有声道，“他口中我已落魄到需用他的画来说成是我的，只要我能再出画作，他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
    “很快诸位便能看到我的新作，届时，是非真假一目了然，心思龌龊者终会受到制裁！”
    唐小棠吃完最后一瓣橘子，“可惜了，这人脸皮太厚，长眼睛的都看得出那杯茶的蹊跷，但他的名气可以给他背书，就很烦。”
    许娇语气焦急，“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要不，要不再重新让他画一次？”
    唐小棠摇头，不会成功的，原本，她也没指望能成功，要扳倒一位大师哪儿那么容易，可今日之后，再提到韩松宴的名字时，便会有人想到他可能是个假货，这就够了。
    唐启召在旁边出主意，“棠棠，要不要二哥找人趁他不注意教训他一顿？你就别为这事儿操神了。”
    “……”，那她可就要为别的事操神了。
    “不着急，还有机会的，他不是都说了嘛，不日要出新的画作，今日他画不出来，说明他自己是真的画不了，那这画作该怎么办呢？”
    秦大川抢答，“再找旁人帮他呗。”
    唐小棠微微笑，眼睛慢慢地眯起，好像一只无害的兔子，“那你们猜，他会找谁呢？”
    “……”
    “……”
    “……”
    几道目光慢慢地挪到唐小棠身上，她笑得无比单纯，小松鼠一样地剥瓜子吃。
    宋常念眸光轻闪，该不会从一开始，唐小棠就想到这层了？怪不得她说不要让人看出他们与林西认识，从一开始就藏在暗处当个看客一样。
    此次上陵郡的书画展，空前绝后，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都还有人以怀念的口吻回忆，“想当年啊，上陵郡的那次书画展，可真是热闹！许多传奇的人和事，都是从那里开始……”
    比试无疾而终，但报官不是，官差仍然要查明情况是否属实，将林西和韩松宴都从书画展上带走。
    没了热闹可以看，大家赏画的兴致也淡去了不少，等到画展结束，唐小棠的三幅画都被人买走。
    因着有竞价，卖出的价格还不低，可把她高兴坏了，拿对牌换银子闷声发大财，在取那幅非卖品的时候，还有人特意为别人传话，问她愿不愿意割爱。
    “这个不卖，我要自己收着。”
    唐小棠抱着画匣愉快地离开，跟许娇汇合后她俩的姿势一模一样，许娇爱怜地摸着自己的画匣，“这可是上过书画展的画，我要好好珍藏，等回去拿给爹娘看。”
    许娇的家也不在上陵郡，她说她来正德书院念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跟爹娘怄气。
    “他们总说舞文弄墨不是女孩子家应当做的事，日日都让我与我表姐堂妹学学针线女红，说那才是姑娘家真正该学的，我偏不。”
    许娇有自己的想法，“凭什么女子就一定要学相夫教子的事情，我明明比其他人画得更好更有天赋，他们却从来不夸我，还说什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呵，他们小时候都比不过我，更别说以后了。”
    “我要让爹娘看看，我是真的喜欢书画，也能画得很好，比他们夸的堂兄弟们好十倍！”
    许娇正豪情万千着，头顶忽然被唐小棠踮着脚摸了两下，语气特别温柔地附和她，“你说得对，你就是比他们都要棒，你超棒的。”
    许娇呆呆地看着她，这般直率的夸赞，她真的很少很少听见。
    她的爹娘家人不赞成，说她玩物丧志，她认识的朋友敷衍攀比，夸得毫无诚意，不过是顺着自己说两句……
    “谁、谁让你摸我的头了，我可比你还大呢！”
    许娇袖口擦过眼角，鼓着脸红着眼瞪她，“这次就算了，下回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你要叫我姐姐。”
    “好的，娇娇姐。”
    “……这还差不多。”
    许娇侧过脸偷偷地笑起来，有个妹妹什么的，也不错。
    ……
    有宋常念的关系，几人暂时不需要担心林西。
    反而是唐小棠，回到书院之后每日就没有落单的时间，几人轮番陪着她，提防着韩松宴冒出来。
    唐小棠觉得他们有点草木皆兵，但这番好意她是领了的，于是一感动，大笔一挥，一幅《五傻艰难背书图》相赠，以表心意。
    “唐小棠！你才傻！”
    唐小棠摇头晃脑，“是的是的，我还差一篇，你还有几篇？哦，还剩三篇，娇娇姐！秦大川这三篇背不出来！”
    许娇拎着手板就过来了，秦大川含泪埋头继续，许娇的手板在唐小棠面前敲了敲，“哪来的五傻？我和宋常念早背完了，就你们仨，你还有空画画，有那时间……”
    她目光落在画上声音停下，画中五人姿态各异，秦大川悲愤焦躁手中书举过头顶，唐启元身形懒散，看似低头看书，垂在桌面下的手里抓着两个骰子在转着玩，宋常念从容淡然，坐在最旁边，看着他们眼里含笑，唐小棠站在书案后，拿着笔作画，她则把书背在身后，闭着眼睛默念什么，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一把手板。
    画里的自己有种许娇都不曾察觉的温润气质，许娇看着十分喜欢，“下不为例，先背书。”
    等几人磕磕绊绊总算背得差不多，唐小棠仰面躺倒在后面那张空书案上，“仿佛身体被掏空……”
    旁边秦大川比她还空，多一个字都不想说，眼神呆滞，连唐启元给他扎小揪揪他都无力反抗。
    唐启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觉得他的手艺也不比那些梳头娘子差多少，“棠棠，大哥近来空闲了没？我都好几日没见着他人了，感觉有点不放心。”
    宋常念听见唐启熙的名字一下子坐直，“怎么了？启熙兄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
    “总觉得，大哥太辛苦了，咱们连背个书都吃力成这样，只有大哥一人在勤奋刻苦，我良心不安。”
    唐启熙得了长孙先生赏识之后，成了书院里名副其实的宝贝疙瘩，平日里的作息都与寻常的学子有别，他原本就极为自律刻苦，如今更是将自己不当人一样地玩儿命学。
    有时候唐启元瞧着都害怕，又骄傲又担心，还隐隐地自我唾弃，都是一个爹娘生的，自己咋这么不知上进？
    宋常念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我也觉得，启熙兄天纵奇才，已是非咱们能企及，实在不必如此苛责自己，要不，我去买些温补的吃食送过去。”
    唐启元：“……，也是不必你破费。”
    “要的要的，能为启熙兄做点什么我乐意。”
    唐小棠早发现了，宋常念的性子十分闲适恬淡，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模样，却是唐启熙的头号迷弟，能瞬间换个人格的那种。
    ◎最新评论：
    【撒花】
    【写的特别好我会一直支持你的?(???ω???)?】
    【大大留个围脖想关注(。???)?】
    【啊啊啊啊啊追平了哭T﹏T】
    -完-
    第三十二章
    ◎二哥超帅的◎
    唐小棠有些好笑地坐起身：“不用了,昨日大哥来找过我，他虽然忙，但都挺好的。”
    唐启元也一骨碌爬起来,瞪大眼睛：“大哥啥时候去找你的？找你做什么？”
    “说是饭堂有橙香醉鸡卖,大哥正好买到了送来让我尝尝,确实挺好吃。”
    “橙香醉鸡？！”
    许娇猛地提高了声音,“他居然能买得到？！我来书院这么久都只是听过而已！不，不对,保不齐是先生给他开的小灶,啊啊啊啊我也好想尝尝啊,据说是咱们书院的大厨祖传的手艺，只有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那么一两只,可遇不可求！”
    这么难得一见？唐小棠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好像，确实挺好吃的,大哥还特意抽空陪她吃完，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书院里遇到的事情。
    那张含笑的绝美侧颜让醉鸡的味道都变得梦幻起来,以至于唐小棠这会儿居然回忆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味。
    眼神呆滞的秦大川总算是从一个空壳缓了过来，他也不知道前面他们说了什么,但他听到了“醉鸡”两个字,幽幽地念叨，“我也要吃，醉鸡,我好辛苦，要补补。”
    醉鸡是没有的,二哥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们想吃鸡,悄咪咪地出现,说让他们等着，给他们现抓去。
    唐小棠都来不及拒绝，就看到二哥迅速消失的背影，等他再出现，一只手拎着一只鸡的翅膀，雄赳赳地往他们跟前一丢，“怎么样，肥吧。”
    众人：“……”
    唐小棠首先反应过来，“先、先赶紧抓回来，咱们换个地方！”
    秦大川和唐启元一人追着一只，宋常念和许娇帮他们围堵，那鸡确实肥得很，还贼有劲，扑腾得羽毛漫天飞，等终于再次捉住两只鸡，几人头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鸡毛，忍不住笑成一团。
    唐启召带着他们从书院的一侧翻出去，也不难，墙角下早堆了不少东西，踩着上去就行。
    “外边是个废弃的小院子，早没人管了，我们经常来这儿。”
    唐启召让他们一个个过去，一手夹着唐小棠的宝贝画纸，一手稳稳地托着她翻墙。
    从围墙跳下去，果然是个小院子，虽然破败得很，但居然很干净。
    唐启召身形轻盈地落地，面带得意之色，“怎么样，收拾得还行吧？就这地方，便是住个几日都没问题，那亭子的顶还是我亲自修的。”
    唐小棠看二哥的眼神都透着崇拜，“二哥超厉害！”
    唐启召满足了，贴心地替妹妹把画纸在亭子里铺好，然后袖子一撸，带着其他人去处理鸡。
    秦大川和唐启元跟着他宰杀放血，女孩子和书呆子就去把火堆点起来，他来做烤鸡。
    唐启召让唐启元和秦大川在旁边先看，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出来，动作利落地割开鸡脖子放血，鲜红色的鸡血流入瓷碗里，一丁点儿都没洒出来。
    “很简单的，另一只交给你们，我先弄了给棠棠烤了吃。”
    唐启召潇洒地把匕首留给他们，拎着鸡拔毛开膛清洗去了。
    唐启元和秦大川两人面面相觑，秦大川手里抱着的鸡不停地扑腾翅膀，扑的他一嘴毛，“三、三哥。”
    “别喊我我不会。”
    唐启元把匕首往他手里一塞，迅速捧起碗，“我给你接着。”
    秦大川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手抖得鸡都要抱不住，嗷嗷叫唤，“我也不会，我也不会啊啊啊，你来，你快点！”
    唐小棠在画纸上用她自制的笔很快打出了个草稿，一人捧着碗在前面跑，一人抱着鸡在后面追，鸡毛在他们周围好像滤镜一样漫天飞舞……
    那边宋常念和许娇两人蹲在地上，柴火搭得像模像样，然而毫无卵用。
    宋常念谦虚异常，“火折子怎么点不着？是不是我们架得太多了？要不拿掉点？”
    “对对对，太多了。”
    许娇重新将柴火堆好，宋常念再次用火折子点火，依旧没有成功。
    “我见别人弄过，好像是要趴下去吹，一吹就着了。”
    宋常念立刻自觉地把火折子交给许娇，撑着地面趴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鼓圆了往里使劲吹……
    许娇看到有烟冒出来，兴奋不已，“对对对，冒烟了，就快好了。”
    宋常念受到鼓舞，一口气接一口气努力奋力吹着，只见烟越冒越大，越来越浓，火星子却半点不见。
    “咳，咳咳咳……，等一下，先别吹了……”
    唐小棠的画卷上又多了两个狼狈的身影，许娇被熏得眼神迷离，别着脑袋咳嗽，宋常念从地上抬起半个身子，一向清雅干净的脸上沾满了烟灰还不自觉。
    等唐启召处理好手里的鸡回来，看着这四人都麻了，干什么呢这是？
    他莫名其妙地拿过火折子，三下五除二燃起火堆，又重新调整火堆的构造，利落地把穿好的鸡架上去烤，放好后一手一个揪住还在你追我赶的杀鸡二人组，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宰个鸡都不敢，还敢做啥呀？”
    唐启元和秦大川怂得像两只鹌鹑，一个字不敢反驳，默默地缩脖子到旁边去。
    鸡肉的香气慢慢地飘出来，唐启召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个小瓷罐子，他一边哼歌一边将罐子里的酱料刷在鸡皮上，那香味顿时就变得勾魂起来。
    “书院里的饭菜吃多了也腻，这是我们自己调的，那滋味叫一个绝，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解解馋，这山上偶尔还能捉到野兔什么的，够打个牙祭。”
    秦大川抽动着鼻子深深地嗅着味儿，随口问，“那你们可真逍遥，你们背书也在这儿吗？”
    唐启召头都不抬，“背书？背什么书？”
    秦大川：“……”
    唐启元就聪明，从来不问这种问题，二哥的事情，他们这些渣渣少管。
    算着时间，在烤鸡烤得最外焦里嫩的时候，拿干净的匕首割下一只鸡腿，肉汁不断地往下滴，火堆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唐启召洗了干净的叶子托着鸡腿给唐小棠送过去，看到她的画睁大了眼睛，“呀，这画的是我们啊？画得真好。”
    画中的唐启召手里拎着已经宰杀好的鸡，眉眼间透着仿佛侠客般的冷冽气质，他可喜欢了。
    “棠棠，二哥在你眼里这么厉害吗？”
    “二哥超帅的！”
    唐小棠抬头，眼里闪着亮亮的光，“二哥往后一定会是个大英雄，到那时我一定要给你画一幅特别帅气的画，让天下人都瞻仰你的光彩！”
    唐启召手里还拿着烤鸡腿，胸口忽然间涌起一阵他说不清是什么的热意，那股热意不断地往他头顶窜，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脑子里，仿佛浮现出自己英姿飒爽，骑在马上披着烈烈战袍朝棠棠招手的模样。
    唐启召天生就比同龄的孩子更有胆识，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处境，他从来都有着旺盛的自信，不拘小节的天性和独特的眼界让他一直都不缺少跟随和仰慕者。
    只是此刻，迎着唐小棠闪亮信任的眼睛，唐启召罕见的生出些不确定来。
    “那如果二哥以后，做不成大英雄呢？”
    “那不可能。”
    唐小棠头扬了起来，脆脆的声音无比坚定，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唐启召的心间，“二哥永远都是棠棠的英雄，一直都是。”
    一束光仿佛照在了唐启召的身上，他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小心地将鸡腿送到她手里，“好，二哥不会让我们棠棠失望，二哥还等着你给我画像呢！”
    ……
    六人围着火堆开始分吃两只鸡，唐启元和秦大川吃得头都不抬，二哥还有这样的手艺，领教了。
    其他人吃得还算斯文，但都给与唐启召最真挚的肯定，味道绝了。
    唐小棠提前留了一只鸡腿，细细地包好，等会回去给大哥带去，“大哥知道是二哥烤的，一定会吓一跳。”
    唐启召不着痕迹地吞吞口水，大哥啊……，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被大哥训了，也不知道这条鸡腿会不会成为被训的理由。
    火苗跳动，几个少年少女一边吃一边说笑，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凉亭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在唐小棠的画前驻足半晌。
    等唐启召忽然警觉地站起来，眉头紧皱，剩下几人才茫茫然看过去，拔萝卜似的一个个从地上站起来。
    “谁？！”
    凉亭里的人慢慢走出阴影，等看清楚了人，唐小棠的嘴渐渐张大，沈睿之沈大师？
    宋常念和许娇也认了出来，面面相觑，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鸡有点尴尬，只有唐启元和秦大川还在没心没肺地往嘴里送。
    沈睿之的目光从他们几个身上一一扫过去，最后落到唐小棠身上，他手指屈起在画作上敲了敲，“这是你画的？”
    “是。”
    沈睿之又去看画，表情懒懒散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客气，“但凡练过两年都不至于画出你这样的线条，活似没拿过笔的三岁小儿。”
    唐启召立刻就怒了，棠棠的画在他这里就是最好的，管他什么大师也不可以这么说棠棠！
    唐小棠眼疾手快地拽住唐启召，脸色未变，大师就是大师，看得忒准。
    “让您见笑了，我如今正在书院学习书画，也深知自己的不足，多谢大师指点。”
    沈睿之看她脸上当真没有半点不忿，坦荡得很，不由地笑起来，“跟着周珂那小子能学出什么东西，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学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4 23:40:23~2022-01-06 00: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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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好耶】
    【撒花】
    【唉没等到新章(?..?.`)】
    【今天还会更吗】
    【啊啊啊啊啊又没啦不够看啊】
    【好喜欢他们呀】
    -完-
    第三十三章
    ◎徒儿的孝敬◎
    宋常念和许娇同时齐刷刷地抽气,唐家两兄弟一脸不知轻重的平静，秦大川继续吭哧吭哧啃鸡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小棠有些懵,呆呆地重复一遍,“您要教我书画？”
    “怎么,不愿意？”
    “为什么？”
    唐小棠记得宋常念给她科普沈睿之的时候,十分遗憾地感叹他已声明不再收徒，此事在书画界都是一件憾事。
    “为什么？我做事从来不去想为什么,当真说来的话……,我今儿高兴？”
    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唐小棠拒绝接受,她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周先生教得很好,深入简出，循循善诱,很适合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常念和许娇再次发出更加巨大的抽气声,许娇一把拉过唐小棠握着她的肩膀来回摇，“你醒醒啊！这可是沈睿之！他要收你为徒！为什么要拒绝啊啊啊啊！”
    唐小棠被她晃得头晕,声音软软地解释,“因为，太可疑了嘛。”
    许娇停下，略一思索,语气逐渐冷静下来，“也是,才把你的画贬得一文不值,又要收你为徒,那不跟韩松宴对林西是一样的？”
    她再看沈睿之的目光就变成了怀疑，沈睿之哭笑不得，这几个孩子怪有趣的，对他的身份在意但又好像不完全在意。
    “我并无舍弃不了的名利要维持，且也没打算瞒下要收她为徒，如何一样？”
    许娇想了想，又转向唐小棠，“他说的也对，他收你为徒若是让众人皆知，那确实是不一样，这个可以应可以应。”
    “可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许娇认真想了想，眼神又开始疑惑……
    沈睿之摸了摸鼻子，小姑娘还挺多疑，他只得稍微收敛起脸上的不正经，声音都显得低沉了些许，“你的画风十分新颖独特，与离朝的书画风格迥异，短时间会让人觉得新奇，但你的底子不扎实，逐渐会暴露出弊端。”
    “有独特的风格是长处，但若太过特立独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我虽不知你如何会形成这般画风，但我不希望看到你被埋没，若能与离朝风格融合，或许能开创出一个未知的书画盛世也未可知。”
    “你不想试试？”
    唐小棠心口猛跳，她可太想了！
    试问哪个真心喜爱画画的人能拒绝得了这个？！
    沈睿之瞧见她眼睛里跳动的小火苗，加深了笑容，“还是说，你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信心……？”
    唐小棠转身去将放在火堆旁温着的最后小半只鸡捧过来，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师父在上，请受徒儿的孝敬。”
    沈睿之：“……”
    其他人：“……”
    那小半只鸡，还带着个鸡屁股，沈睿之手指来来回回抽动了好几下，才硬着头皮接过来。
    “行吧，我就收下了，你们这不是在后面竹林抓的吧？那是山长养的，每日精心喂食喂水，撅着屁股挖地龙给它们加餐，宝贝得很。”
    五人一齐扭头去看唐启召，唐启召抓了抓脑袋，“应该不能吧，我看这鸡也没被圈着，再说都这么肥了，不吃多可惜。”
    唐小棠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拒绝提前焦虑，当下最要重要的，是她居然拜了沈睿之为师。
    自己起初只能仰望他画作的赝品，如今却能与他有师徒的缘分，唐小棠喊完了师父才后知后觉生出不真实感。
    沈睿之则适应得很，甚至开始吃鸡了，一边吃一边夸了两句，“手艺着实不错，不比郡城里那些食肆卖得差。”
    他又踱回到亭子里，朝唐小棠招招手，就着烤鸡给她一一指出画里的不足，想法构图意境都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叫了我师父，我便不能愧对了，明日起每日巳时来飞墨院，早上吃饱点，不然可容易没精神。”
    唐小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巳时而已，她还以为也要跟大哥一样，辰时便要开始努力，她怕自己起不来……
    沈睿之离开前，让他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又是烟又是火的，生怕旁人瞧不见是怎么的？哦，对了。”
    他状似随意地看向唐小棠，“那日你也在书画展，那里面是不是也有你的画作？”
    唐小棠有些不好意思，“有是有，不过可能您也瞧不上，以后等我学好了再参加书画展，保证不给您丢人。”
    “行吧。”
    沈睿之迈着八字步走远，许娇和宋常念第一时间凑上来，闪亮的眼睛吓了唐小棠一跳。
    “棠啊，我何其有幸，能与沈大师的弟子做朋友！说出去会被人嫉妒的吧！”
    许娇嘴都合不拢，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你可一定要争气，等往后出了名那我的身价可就又要涨了。”
    秦大川在旁边默默点头，“苟富贵，勿相忘。”
    宋常念则打着别的主意，“棠棠，那是不是能蹭你的身份瞻仰到沈大师不曾示人的画作？我看之前一定焚香沐浴，吃斋念佛也成！”
    唐小棠哭笑不得，这会儿兴头平静了不少，不得不打击一下他们的激动：“说收我为弟子，但也只是说说，应当也就是从旁指点一二而已，不过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是真的高兴，高兴到捧着鸡腿颠颠儿地去找唐启熙，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
    唐展近来在书院有些郁郁不得志，这是他不长的人生以来第一次陷入这般处境，有些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来正德书院之前，他就跟大哥打过包票，必然会成为正德书院的骄子，长孙先生只要愿意出手，他定能争取到，唐展的信心是有根据的，他一直都是旁人眼中难以企及的天才，这不是应当的嘛？
    可如今，书院谁不说唐启熙才是个天才？
    起先那些不服气的人，到如今也不再想着为难唐启熙，小小的差距会让人生出嫉妒，但差距太大，就会让人连嫉妒都生不出来，只能甘心。
    从前在哪里唐展不是个风云人物，如今书院却只能听得见唐启熙的名字，谁知道他唐展是谁？
    唐展心有不甘，然而他也不是没尝试过，长孙先生并未对他另眼相待，唐展有心回东离都郡，但又觉得太丢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哥！”
    一声清脆如莺啼的声音让唐展下意识抬头，他看到唐小棠拿着个简单的食盒，满脸明媚笑意地朝他走过来。
    小姑娘的笑容清甜灿烂，像是能驱散任何阴霾，一双杏仁眼里盛满了喜悦，心心眼眼都是你的模样。
    唐展下意识地也想回给她笑容，却见唐小棠快速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冲向他身后。
    唐启熙抬手拦腰接住没停稳的唐小棠，从她手里将食盒拿过去，顺手给她理了理头上跑松了的红珠串，“怎么来这儿了？”
    “哥，这是二哥烤的鸡腿，可好吃了，我特意给你留的！”
    唐小棠眼里的笑意像是能溢出来，嘴角浅浅的梨涡盛满了乖巧可爱，比杏仁酥糖还要甜，眼睛里只能看到她大哥。
    唐展眼中还未升起的笑冷成了冰，这也是让他生气的一点。
    唐启熙还有个特别特别崇拜他的妹妹也在书院里！
    唐小棠在书院的名声比他都要大，天才唐启熙的妹妹，长得漂亮嘴又甜，人乖巧懂事，连唐家刺头二儿子都听她的话，只要在她面前夸她大哥，她就会特别好相处，整一个哥哥的小尾巴，真是让人……羡慕的眼红！
    好像谁没有妹妹一样！
    唐展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他要回去给倩倩写信，再问问大哥能不能让倩倩来书院看看他，倩倩之前还说要给他做饰品，等拿到了他要天天挂着！
    唐小棠怕鸡腿凉了不好吃，拉着唐启熙去了墙边一处石桌石凳坐下，催着他赶紧尝尝。
    “唔，是不错。”
    唐启熙吃了两口点点头，“启召的手艺渐长，就是不知他书念得如何，明日我去问问。”
    唐小棠也不好把二哥给坑了，好话说尽撒娇卖萌，好不容易让大哥把“问问”往后延了几日。
    “对了，我听说，这次书画展很热闹，可是发生了什么？”
    唐启熙原本想陪唐小棠一块儿去书画展，但他真的太忙了，唐小棠心疼，便没有叫上他，于是她把书画展的事慢慢说给他听。
    唐启熙的表情逐渐凝重，“你的意思，韩松宴很有可能会来找你？”
    “也许吧，不过没关系，我有准备的。”
    唐小棠没放在心上，说完才察觉唐启熙的不对劲，想了想直接问，“哥，你生气了？”
    唐启熙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大的事情我却到现在才知道，也没帮上什么。”
    “其实，其实没什么的，你念书要紧，我都知道的，我是不想打扰你……”
    唐启熙摇了摇头打断她，一双漂亮的凤眸弯出温柔狭长的弧度看她，“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比你的更重要，没有什么打扰，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你来找我，我都只会觉得高兴。”
    风适时地吹乱了唐小棠额前的碎发，她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心动的声音。
    要死了，她最最无法抗拒的就是温柔的人，谁能对温柔的大美人不心动呢？
    唐小棠快要溺死在唐启熙的盛世美颜下，她掐了掐掌心稳住，试探地问，“哥，我也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其实不必对我这么好……”
    唐启熙笑出声来，俊颜越发帅得令人窒息，眼里点点笑意闪着细碎的光，“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而是你真的很好，是我怕我做得不够好。”
    唐小棠抿紧嘴唇，她决定了，以后找对象，就照着大哥的标准去找，低一点都是委屈了！
    ……
    ◎最新评论：
    求更新，求速肥，来颗地雷激发作者潜能吧！】
    【我不太能接受大哥和糖糖在一起，所以一定要只是关系很好的兄妹啊，骨科达咩达咩达咩】
    【就羡慕有这么多好哥哥】
    【希望能知道谁是男主，特别害怕站错cp，我个人方面比较怕这个】
    【撒花】
    【带鸡屁股的小半只鸡给老师，包好的鸡腿儿给大哥，哈哈哈哈】
    【直接嫁大哥，当童养媳呗，相处久，知根知底，也没啥婆媳矛盾】
    【啊啊啊啊啊今天这么少吗】
    【希望大哥不是是男主哇！！！兄妹情就是最棒的！！！】
    【没了QAQ】
    【按什么大哥的标准找呀，直接找大哥呗(???`?)】
    【爪爪】
    【大哥是男主啊？。。。】
    -完-
    第三十四章
    ◎站你背后◎
    唐启熙吃完了鸡腿与唐小棠离开,一道墙之后，吴东海苦着脸皱着眉捏着自己彻底发麻的腿，表情痛苦。
    他是先来的！就想找个地儿偷个懒,结果这两人就来了,他只要一动就会被发现,吴东海就想等一等,等得他两条腿都要废了！
    他一开始还感叹来着，多绝美的兄妹情深,不比唐展跟他妹妹还要甜？
    可后来他真的被震惊到,原来唐小棠不是唐家的亲女儿？！
    吴东海等腿一缓过来,一瘸一拐地直奔唐展的屋子，连门都忘了敲直接冲进去,唐展手里的笔一歪,快写完的信就这么被毁了。
    “吴东海！你进来前怎么也不……”
    “大秘密！我刚刚才知道的，唐家那小妹妹,唐小棠，不是唐家亲生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东西？”
    “真的,我听她亲口说的！她和唐启熙根本不是亲兄妹，唐家人都知道。”
    唐展静默了一刻钟,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换了一张纸,“那又如何。”
    吴东海急了，“不是，唐展你怎么回事？你难道就没觉得唐小棠跟你母亲有几分相像？你就不怀疑她可能是你家走丢的女儿？”
    唐展嗤笑了一声,“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妹妹都走丢多少年了,离朝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哪里就能这么巧。”
    “那是你根本就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吴东海的兴头被冷水泼得哇凉，顿时觉得没劲极了，撇了撇嘴，“算了，是我多事，你这个正牌哥哥都不在意的事情，我着什么急，你就当我没来过。”
    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唐展的笔重新拿在手里，只是悬着半天也没落下去。
    唐小棠跟母亲像吗？
    如果这么想的话，好像眉眼间确实有一两分相似，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唐展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吴东海，却又忍不住想下去，唐小棠的年岁似乎也对得上，如果，如果是真的……
    “不可能，我怎么跟吴东海一样魔怔了。”
    唐展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落笔开始写信，只他眼里多出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凝重，久久不散。
    ……
    飞墨院，沈睿之哼着歌儿往里走，走到门口，门从里面被“刷”的拉开，陈千尺险些与他迎面撞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糖’是谁了！”
    陈千尺笑容诡异，吊着眼睛看沈睿之，“你想不想知道？若你求我的话我也许会发发慈悲告诉你。”
    沈睿之翻了个白眼，侧着身子从他身边进屋，找了只青瓷水杯自顾自地倒水喝，全然不理他。
    “我是说真的！今日我猛然想起那画上的题字是出自谁手，你不是挺有兴趣的嘛，不然你把你那幅万松云海图借我赏几日，我这人很好满足的。”
    喝了水润了口，沈睿之才慢悠悠地道，“你替我传个消息出去，我要收弟子了。”
    “那不重要你先把……”，陈千尺忽然一怔，眼睛不敢置信地睁大，“你说什么？你要收弟子？你不是昭告天下说不收弟子了吗？还以此拒绝过多少人自荐，你要如何解释？”
    “我的弟子，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睿之不甚在意，眼角的弧度表示他今儿心情不错，陈千尺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追问，“谁呀，能让你破例，还要昭告天下，是不是书院里的孩子？是的话我就帮你，带着一整个书院站你背后，快说，是不是？”
    沈睿之也不卖关子，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这儿是不是多了个特别宝贝的学子，姓唐来着？”
    “不都跟你说一百遍了，唐启熙，天资极高，长孙先生都赞不绝口。”
    “就是他妹妹，那日在书画展你也见过。”
    陈千尺眼珠子不转了，欲言又止，逐渐憋屈，他的万松云海图泡汤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瘫在椅子上哼哼，“那个‘糖’，就是唐启熙的笔迹，你眼睛可真毒，那画八成就是他妹妹画的。”
    “那还站不站我背后？”
    “站！”
    ……
    唐小棠正式进入有师父带着的学画之旅。
    去了飞墨院两日，她发现沈睿之跟她想象中的师父不大一样，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限制她作画，但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的错误，并给出如何苦练改正的方法。
    唐小棠内心的一些些不安慢慢放下，她对离朝的书画了解十分贫瘠，也不怕暴露自己基础的单薄，如同稚子初学一般什么都好奇什么都问。
    沈睿之耐心极好地一一作答，有时候对于唐小棠口中一些没听过的画法，也很感兴趣地想要尝试。
    总之师徒和睦，相处融洽。
    在此期间，林西的名字在上陵郡渐渐传开。
    书画展上虽然未能分辨出是非，但林西的画是完成了的，如此热闹的事情，让那些错过了书画展的人惋惜不已，于是想着法子想看一看林西的画才好参与议论。
    那画画得着实不错，入画的女子自己就十分喜欢，当场提出要买下，林西未收她银钱，将画相赠，女子高兴不已，当下对林西好感直飙，她一高兴，就设了好几场宴请，广邀好友来赏画，若有想求画一观的人也来者不拒。
    这就是粉丝的力量。
    经此传播，林西的名字逐渐被人知晓，甚至还有人上门求画，是林西始料未及的。
    唐小棠等人知道此事，是因为在书院里遇到几个许娇之前的朋友，似是对许娇疏远她们与唐小棠搅在一块儿不满，于是找过来埋汰她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许娇你原来可从不屑与这种人为伍，如今是怎么了？莫非是自甘堕落了不成。”
    “你这般做派，若传回家中，怕是更要拿你与你那些堂姐表姐们做比较，到时你要怎么解释？”
    “就是，几个村镇的山野孩子知道什么？你快来瞧瞧，咱们最近可总算抢到了时新了团扇，你若早些醒悟，我也可让给你一把，整日与那些人在一块儿，品味都低俗了呢。”
    说话的姑娘炫耀地摇着手里的团扇，得意道，“那日书画展上被画的女子用的便是这样的团扇，入画是极好看的，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上面这绣纹着实新鲜奇巧，你看了一定喜欢，这只有秦氏绣庄能买得到，且并非有钱就能买得到。”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高傲地扫了唐小棠几人，心里轻嗤，呵，土包子没见过吧。
    团扇上的绣纹原作唐小棠咔嚓咔擦地嚼着酥糖，秦氏绣庄少当家咵嚓咵嚓啃着苹果，脸上毫无波澜，纷纷点头肯定她们的审美，“你们可真有眼光”，“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听说还有另外两种绣纹，更衬你们。”
    “……”
    许娇被那几人的做派尴尬得脚趾抠地，她知道秦大川跟秦氏绣庄的关系，只觉得这场景荒唐得很，但她又更在意别的点，“书画展入画的女子？你们看过那幅画了？”
    “那是自然！”
    “别说是咱们，上陵郡只要对书画有点兴趣的怕是都见过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许娇特诚恳地道谢，“我现在知道了，多谢你们特意前来告知，那画你们瞧着觉得如何？”
    几个小姑娘被许娇的态度弄得都一愣，这还是她们认识的敢独自一人来上陵郡求学的暴脾气许娇？跟从前也太不一样了，她居然还感谢她们？
    来时的气势汹汹逐渐偃旗息鼓，其中有个小姑娘喃喃道，“就……挺好的，大家都说画得不错，我们就想着，你若是去瞧见了一定也会高兴。”
    可是许娇都一直跟唐小棠她们在一块儿，明明她们才是差不多出身的，难道从镇里来的孩子比她们还要好吗？
    许娇笑了起来，笑容淡然却温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确实有些骄纵，但就好像这几个小姑娘一样，没什么坏心，就是心气太高，自以为是。
    是什么时候改掉了呢？
    许娇的余光扫向唐小棠，她正低头数着手里糖盒中的糖块，面色认真地像是在安排什么时候吃下一块。
    “我已经看过了，但是我也高兴你们想着我，这样吧，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谁要你……”
    “知道你们都不缺花用，我的一份心意而已，难道你们瞧不上？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许娇摆出委屈的表情，几个小姑娘头一次见这样的许娇，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被她笑嘻嘻地自说自话给安排了。
    许娇还挺怀念，想当初自己好像也是这么半推半就与唐小棠她们混在了一起，善意是很容易被察觉的，她若是早些遇到唐小棠，会不会有些事情也能处理得更妥当一些？
    午饭后，唐小棠回去自己小院子里休息，想着韩松宴也是时候该出现了。
    书画展刚结束的时候他定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因此唐小棠压根儿不需要防备，如今眼见林西逐渐被人知晓，韩松宴岂能继续坐得住？
    话语权都是掌握在有能力有地位的人手中，今日或许世人对这件事半信半疑，可一旦林西声名鹊起，有了追随崇拜者，那就不再一样，韩松宴绝对是不愿意见到的。
    唐小棠那幅仕女图花得心思不少，还特意研究了离朝的画风绘制而成，韩松宴如果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必然会来正德书院。
    谁让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没有后台年纪又小看起来就好骗的小姑娘呢，唐小棠想着想着都为自己觉得心酸。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傍晚时分，便有书院的人来说门口有人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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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看越羡慕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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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三十五章
    ◎画饼◎
    唐小棠只身一人前去,等在书院偏门小厅的果然是韩松宴。
    他依旧端着架子，有着浓浓的大师的做派，下巴微抬,气势凌人,见着了唐小棠只扫过去一眼,便以眼神示意她可以坐下,大发慈悲一样。
    唐小棠表现得十分乖巧温顺，在凳子上坐好,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韩松宴见过的所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带着惊讶的笑容问，“韩大师怎么会来书院找我？”
    “小姑娘,这些日子你可想明白了？”
    唐小棠神情迷惑,似是听不懂他在问什么，韩松宴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这丫头是不是个傻的？
    自己都说了要指点她，她不该受宠若惊日思夜想？怎的完全没当回事一样！
    “老夫浸□□画多年,看得出你虽有些天赋，却不得入门,这家书院在离朝根本上不得台面,想来其中教授的先生也平平无奇，对你助益不大。”
    “你年纪小，不明白其中关窍也是正常,但你若想走书画这条路，老夫可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可愿意？”
    唐小棠表情挣扎,漂亮的脸蛋上显出犹豫之色,“可是，可是我有先生了……”
    “我都说了！那只会耽误你！难道你就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往后让别人也称你一声大师？”
    “想的。”
    唐小棠目标可不止这个，“我还想开创新的书画盛世！”
    韩松宴：“……”，可真是敢想。
    不过不切实际也好，小女孩就是这样，给点无法实现的梦就能被忽悠住，韩松宴语气变得循循善诱，“那难道在这书院里就能实现了？书院的先生若是能帮得了你，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教书？”
    “有我的指点就不同了，我身负盛名，稍稍为你指条路，你的前途便能一片光明。”
    唐小棠看着有些松动，韩松宴嘴角微微勾起一瞬又落下，“但是，那也得你有足够的天赋才行，这样吧，你先画一幅画让我看看，若你果真有潜力，便是收你为徒也使得。”
    韩松宴没有时间了，在书画展上说出要画新作起，他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疯狂作画，却只收获一堆废画。
    他不是没听到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议论他和林西的事，那个身份卑贱的青年居然能与自己的名字被一同提起，韩松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画不出来的，他心态差得每日都游走在暴躁的边缘，脑子里更是什么灵感都没有。
    但他急需一幅画，一幅可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足以让世人站在他这边谴责林西的画。
    于是他想到了唐小棠，看起来比林西还要好拿捏的小姑娘，所画仕女图让他有一瞬间的惊艳，若是再精雕细琢，应当能够用得上。
    他悄悄去打听过，这个小姑娘身份更加低微，便是闹起来，她人微言轻，比林西更不会有人相信。
    唐小棠面露苦恼，韩松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还画仕女图即可，要展现你所有的本事，三日后我会再来，记得，老夫已许久未曾收徒，此事不宜让旁人知晓，待事情确定了，老夫自会昭告天下。”
    唐小棠目送韩松宴出门，脸上的苦恼渐渐消失，“这么着急，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画师江郎才尽也不是稀罕事儿，每个人都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充实自己转变眼光开拓视野调整心态……，多的是可以尝试的办法，韩松宴都没有选，他舍不下已经拥有的名利，可笑也可悲。
    唐小棠回到自己住处，唐启元几人早等着了，“是不是韩松宴？他居然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没有，他给我展望了一下未来，画了一块巨大的饼。”
    “啊？”
    唐小棠笑笑坐到唐启元身边，“三哥，我要的东西弄到了没？”
    唐启元给她一个妥了的表情，“三哥办事你放心，早准备好了，都是挑的最好的买的，没多花钱。”
    唐小棠觉得她三哥也着实是个人才，短短时间里把上陵郡好些铺子都摸了个熟，甚至套上了近乎说动铺子收山货，才刚写了封信回去让阿爹可以将山货送到上陵郡来卖，价格能比原来翻几倍。
    想要买什么找三哥准没错。
    唐小棠于是放心得很，去跟沈睿之要了三日休息，闭关之前，这次唐小棠主动跟唐启熙说了这件事。
    “大哥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保证不会吃亏。”
    她觉得唐启熙最让她喜欢的一点，是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她做的事情有些看起来匪夷所思，但唐启熙从来不干涉，这份信任让唐小棠能快速适应这个陌生世界，她无比感激。
    唐启熙听完她的话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她，“韩松宴毕竟声名在外，不过无妨，你只管按着你的想法去做，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大哥在。”
    唐启熙宽大的带着墨香的手在唐小棠头上摸了两下，语气里透出一丝轻松，“大哥如今也不是从前的大哥了。”
    长孙先生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倾囊相授，那便跟随意指点又有天壤之别，单是长孙先生的弟子这一头衔，就足够让唐启熙被重视和忌惮，总之想从一个画师手里护住妹妹是绰绰有余。
    唐小棠感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笑容甜得跟朵花儿似的，“好哒，哥，等我成了有名气的画师，我就天天给你画画，你都不知道，我画的你那幅美人图有多受欢迎！”
    “嗯……？什么美人图？”
    唐小棠：“……”
    啊这，她好像还没跟大哥说？
    “也没什么，就……那什么，大哥我该去闭关了。”
    唐小棠头上的揪揪落入唐启熙手里，她笑容僵硬眼神乱转不敢动，冷不丁唐启熙那张好看的脸凑过来，直视她的眼睛，“我也想看看呢，很受欢迎的美人图，是有多受欢迎。”
    唐小棠心漏跳一拍，大哥用这种语调说话太可怕了！她招架不住。
    找了借口跑掉，唐小棠长舒一口，美人图什么的，以后得记得不要在大哥面前重提。
    ……
    回去的路上，唐小棠被人叫住，她四处张望，瞧见一位她不搭理的人。
    唐展从旁走过来，眼睛里血丝密布，眼底显出黑青色，唐小棠眨眨眼睛，这人还有失眠的毛病啊？
    唐展从前不失眠的！他一向睡得很好，可这几日，每晚都能生生睁着眼睛看窗外逐渐亮起，心态都要崩了。
    唐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小棠的脸，本来他真不觉得像，可吴东海说过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越看越像。
    “你干嘛？”
    唐小棠后腿一步，唐展的目光看起来渗人得很。
    “你不是唐家的亲生女儿？你是什么时候被他们收养的？”
    唐展问出这几日一直纠结问题，却见唐小棠看自己的目光有一瞬间，锐利得如最锋利的刀子，但刹那又消失不见，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唐小棠弯起嘴角笑起来，温温和和却透着明显的疏离，“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事儿的？为什么要来问我这个？”
    “我就……问一问，觉得好奇。”
    “可我跟你不熟，不想回答你。”
    唐小棠说完转身就走，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落了下。
    唐展为什么会忽然对她感到好奇？这不应该，唐展自视清高，又对亲生妹妹并无执念，怎么会察觉什么，但他居然跑来问自己。
    唐小棠有点烦躁，书院不是都没他什么事了嘛，赶紧回东离都郡去啊！汰！
    ……
    三日后，韩松宴再次来到正德书院，他见唐小棠果真带了一幅画来，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果然没有人拒绝得了名利的诱惑。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你的画无法让我满意，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唐小棠特别谦虚，“那是自然，只是三日的时间并不多，我也只能尽我所能。”
    她一边说，一边当着韩松宴的面缓缓把画卷展开。
    韩松宴本还想立刻挑出一些毛病，只看到了画之后，陷入沉默之中。
    画中女子的面容以淡墨线勾勒，温婉沉静，一枝墨梅横向映照身侧，更显仙姿清丽，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玉兔，只在她臂弯探出小小的脑袋和圆圆的后背，憨态可掬。
    整幅画比他在书画展看到的那幅仕女图更加出色，短短时间这个小姑娘竟能提高至此，令人匪夷所思。
    瞧见他眼睛里没藏好的震惊，唐小棠生出一丝丝小小的骄傲。
    虽然背书她背不好，但是论起学画，她自问是不输人的，尤其她已经有了底子，理解能力又远远超过旁人，进步的速度连沈睿之都叹为观止。
    但她还是摆出很不自信地表情语气忐忑地问，“韩大师，我画得还可以吗？”
    韩松宴收拾好心底的惊讶，随意地将画卷起来，“我得带回去好好看一看，有些问题得细看了才能给你指出来。”
    他快速将画收好，“待我看了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我会再来找你。”
    “那若您没有再来……”
    韩松宴冷傲地看了她一眼，“那只能说明，这幅画并未达到老夫的期许，老夫与你缘尽于此。”
    虽然可惜，但韩松宴实在不想再弄出个林西来，这丫头的天分甚至远超林西，他觉得有这幅画就足够了。
    唐小棠礼数周全地将韩松宴送离，回去后让二哥差人留意上陵郡里的情况。
    唐启召自信满满，“放心吧，只要那老头子将你的画拿出来展示，我立刻让人拆他的台。”
    “不急，二哥先想法子让人帮忙吹捧，吹得越高越好，越高，才能让越多的人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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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
    【女主是團寵啊...
    大哥兼老公...可能是文官之首
    2哥是武官之首,
    3哥皇商啊....
    宋可能是皇家人.....】
    【哦哦哦哦期待打脸！】
    【撒花撒花】
    【大哥这也太好了吧，想嫁呀女主。】
    -完-
    第三十六章
    ◎大可不必◎
    韩松宴揣着唐小棠的画步履轻盈地往回赶,心口压着的巨石总算是松动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林西，在自己宅子门前的角落里,像是特意来堵他的。
    韩松宴心头怨气丛生,不等林西说什么,已是语气恶毒地骂出声,“忘恩负义的东西，赶紧给老夫离开这里,别脏了我的地儿！如果没有我,你哪里能有资格画画！”
    林西从前面对韩松宴之时只有尊敬,便是知道了他做的事，他也不曾污言秽语过,只因他心底始终对韩松宴存着一份感激。
    “韩大师,我自始至终只想要回我的两幅画。”
    “你做梦！你休想坏我的名声！我所拥有的一切，岂是你这种东西能够肖想的！”
    “我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不曾贪恋过名利,我保证，只要您将画还给我,我就离得远远的，那是我的心血,韩大师,我真的没有别的所求。”
    韩松宴根本不听他的，还回去？怎么可能！
    那两幅画承载了多少赞誉，上面打着他韩松宴的印记,是属于他的！一旦还回去，便是林西当真不再追究,也定会被人发现,岂不是坐实了他偷画。
    韩松宴紧了紧手里的画匣,脸上浮现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眼睛眯起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有本事，都能来我面前威胁我了？林西，就算你会画画又如何？我一样能将你踩回泥土里，你就等着吧。”
    韩松宴进了宅子，“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林西站在外面，神色复杂地待了好一会儿。
    他不是来威胁的，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只要韩松宴愿意把画还给他，自己依然会将他当做恩师感激，他便不用走上一条不归路。
    林西自嘲地笑笑，还是唐小棠那个小姑娘说得对，她早猜到韩松宴不会收手，如此，便听天由命吧。
    ……
    唐小棠没想到，她是从沈睿之口中得知韩松宴的新作。
    飞墨院里，沈睿之让她一遍遍地临摹体会丹青写意的感觉，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指点一边剥橘子，“韩松宴有新作问世，你可知晓？”
    唐小棠手轻轻颤了一下，很快稳住，继续认真地下笔，并不答话。
    沈睿之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我也不是好事之人，不过陈千尺总是会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这种事，想不知道也难，既然知道了，我也就去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
    唐小棠不想猜……
    她跟着沈睿之学书画之后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名师大家，随手画的的东西都能让她想高呼神仙太太，跟他比起来，自己那点儿本事就显得不够看了，有几斤几两沈睿之清清楚楚。
    “师父，作画的时候你说过不能闲聊，会分心的。”
    沈睿之呵呵一笑，“你这算什么作画，我还挺好奇，你怎么想的？不过画得倒是还行，可以糊弄糊弄人。”
    唐小棠无奈放下笔在椅子上坐正，态度端正道，“他来找我，说我骨骼清奇是个苗子，要指点我，让我画一幅画给他瞧瞧，我就想啊，跟着师父学了些日子，不知可有长进没有，所以就想试一试，谁知道他会把我的画当做他的新作，哇，这人好奇怪哦。”
    沈睿之含笑静静地看着她，“编完了？”
    “……”
    “我瞧着韩松宴这次打算低调行事，展示画作也并无大张旗鼓的架势，但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在极力吹捧，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以至于他迫于无奈应下了要开赏画宴的请求，韩松宴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沈睿之笑眯眯地继续吃橘子，“我本以为那是韩松宴自己请来给自己捧场的，还是陈千尺认了出来，那些上蹿下跳夸赞的人里，居然有书院的学子，他回来一查，你猜怎么着。”
    她一点都不想猜！
    “陈千尺跟我感叹许久，说你二哥也是个人才，书院里不少公子哥儿都甘愿听他的话，在书院里委实是屈才了。”
    唐小棠表情艰难，“山长……过奖了。”
    “所以你让人吹捧那幅画的用意是……，给韩松宴下套？”
    “那不是他所希望的？”
    唐小棠眼神逐渐清冷，里面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淡漠，“他来骗我的画，便是吃准了我没有背景靠山，只能咽下这个亏，不是我，他也会去找其他人，那还不如我来，我虽然年幼，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唐小棠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沈睿之，“您是觉得我不该如此吗？我也想过，等事情闹起来，把您牵扯其中也不妥，所以我就想，这段日子有您的教导我十分感激，往后……”
    沈睿之翻了个白眼，把新剥好的一个橘子放到她面前，“我几时这么说过？只是本来定好的收徒宴，这下得换个日子，谁说你没有背景靠山？我这么大一个你没瞧见？”
    唐小棠面色微怔，沈睿之二郎腿都翘了起来，“我这人吧，以前低调是觉得没啥意思，书画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也懒得掺和，但我也不是个怕事的，别说如今你是占理的，便是不占理，我沈睿之的徒弟做什么也是对的。”
    “啊，那也是，大可不必……”
    唐小棠回过神来，有点荒唐得想笑，又恢复到平日里软萌懒散的模样，小小声地问，“师父，我把书画当做拆穿人的手段来用，您真的不生气啊？”
    “还是有点的”，沈睿之抿了抿嘴，“主要那画你画得太仓促，虽然韩松宴做了润色乍一看十分唬人，但你可以画得更好。”
    “那是因为他急着要，就给了我三日时间！”
    “那他真是不要脸。”
    唐小棠咯咯咯地笑出声，刚想说什么，外面一阵骚动，陈千尺手里拽着一人吵吵闹闹地进来了。
    “吹捧韩松宴的人是不是你找的？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闲的是不是？”
    唐小棠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二哥。”
    陈千尺松手，去桌上自己倒了杯茶喝完，“终于给我逮着了，就这小子，难抓得很，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找了人去给韩松宴捧场，如今上陵郡无人不知韩松宴有了新作，奉为至宝，争相想一睹为快。”
    他这情报是为了沈睿之打听的，然而他说完之后，却发现沈睿之丝毫不为所动，坐得安安稳稳，“你怎么没个反应？不是你让我去捉人回来问的？”
    沈睿之抬头望天，陈千尺可真会找时机。
    唐启召跑到唐小棠身边，满脸邀功，“二哥事办得不错吧，上陵郡但凡对书画有点兴趣的怕是都听说了，据说还要特意办个赏画宴，搞得兴师动众。”
    陈千尺表情逐渐呆滞，看看唐小棠又看看沈睿之，眉头逐渐拧成一个“川”，“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这事儿是你小徒弟搞的？那你怎么还让我……”
    沈睿之呵呵呵地笑，声音磨着牙发出来，“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他顿了一下，“正好，之前让你发的帖子你都发出去了？”
    “昂，那些被你拒之门外的人一个个都乐得不行，到那日保准宾客满盈，给你小徒弟长脸。”
    “那你再发一次，日子改了，改在韩松宴办的画展前一日。”
    陈千尺再次呆滞，他都发完了呀！
    “当然，若是他们没时间也不必强求，但我收徒就这一次，爱来不来。”
    沈睿之潇洒得很，陈千尺嘴角抽动，这副令人牙痒的嘴脸，真想让人抽他！
    陈千尺磨着牙，扭头看向正跟妹妹说悄悄话的唐启召，语气阴恻恻□□裸地迁怒，“你不是挺能的吗，这事儿你替我去办。”
    唐启召拒绝：“那不行，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偷吃了我的鸡！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要办，鸡也要给我养回来！”
    “……”
    唐小棠心虚地往师父身后缩了缩，她还以为这事儿都过了。
    陈千尺迁怒的目光一个都没放过，朝沈睿之冷笑了几声，“沈大师没有意见吧？那日你嘴边的烤鸡油光格外闪亮，我养得那么精细，一定很好吃吧？”
    “是还挺不错……”
    但他就吃了小半只！还是徒弟的孝敬！那鸡，不就是养来吃的嘛！
    不过他知道自己理亏在先，缩着脑袋不敢反驳，“不就两只鸡嘛，养给你就是。”
    “哼！”
    ……
    当日享受过烤鸡美味的人，一个没跑掉，很快，整个书院都知道有几个学子偷吃了山长养的鸡，正在后山竹林养鸡赔偿，成了书院一件趣事。
    有意思的是，连唐启熙都主动要求一起承担，“棠棠给我送了只鸡腿，很不错。”
    于是众人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人唐启熙都百忙之中抽空来养鸡，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唐启熙很乐在其中，跟在唐小棠后面学喂鸡，顺便问了她拜师的事。
    “此事在上陵郡也是一件大事，听说还有人不远万里赶来，沈大师在书画界地位超然，且行事随性，不是轻易能见着的，他要收徒，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关注。”
    唐小棠以为大哥在担心自己会紧张，笑嘻嘻地撒了一把米出去，“放心，我可是你妹妹，不会给你丢人哒。”
    “我的意思，是想明日带你去上陵郡给你置办一身行头，已经同长孙先生告了假，爹娘不在身边，时间仓促，只也不能委屈了你。”
    唐小棠完全没想到这回事，在书院大家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她也不是个多讲究的人，衣衫干净整洁就行了，可是听唐启熙这么说她才意识到，确实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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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世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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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三十七章
    ◎我等我哥◎
    就算唐小棠自己无所谓,沈睿之乃是书画界名人，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来观礼，她也不该草率对待,“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只是不能耽误大哥念书,其实我可以让娇娇姐他们陪我去。”
    “你不愿意我陪你置办？”
    “当然不是！”
    “那就好。”
    唐启熙弯着眼睛,也往地上撒了一把米，几只肥肥的鸡埋头猛啄,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日,唐启熙一大早就把唐小棠带出了书院,陪着她在上陵郡逛了大半日，唐小棠被他挥金如土的架势给震住,拦着拦着都买了小半车的东西。
    钱花在她身上她都心痛不已,“这些往后说不定都没机会穿的，只穿一次也太贵了,不必买这么好的。”
    唐启熙眼睛都不眨地付钱，给棠棠买再好的都不算好,也就自己如今能力有限，赚银子的机会不多,待到往后他考取功名步入仕途,一定要给她买更好的东西。
    逛了大半日有些累了，唐启熙让唐小棠在茶摊等着，他去找车把东西送去书院。
    唐小棠喝着茶水四处张望,忽而见到旁边巷子口蹲着一只体格很小的幼猫，瘦骨嶙峋,她心里一动,便拿了桌上的小酥饼想去喂一喂。
    小猫怕人,躲躲停停，直到确认唐小棠并无恶意，才小心翼翼地过来吃两口，又被周围的声响吓到迅速跑出去一段，唐小棠耐心地一直跟在后面追着喂。
    她上辈子养过一只猫，从救助协会那里领养来的，被人虐待过瞎了一只眼睛。
    领养的时候有人告诉她，猫被人伤害过，很有可能不会再信任人，领回去也很难感受到养猫的快乐，但她还是养了，无比幸运地得到了一只小天使。
    那只猫跟了她很多年，寿终正寝的时候，头搁在她掌心，舌头轻轻舔了她指尖两下，没什么痛苦的闭了眼。
    此后她没有再养过，但在路上瞧见，总会挪不开眼，想撸一撸过个瘾。
    小猫吃饱了，动作都比之前迅捷不少，回头看了她两眼，窜入一条暗巷里，唐小棠站起身打算回去，一转身，……她是从那条岔道进来的？
    “迷路不要慌，先找到大道上。”
    唐小棠镇定地安慰自己，试着选了条巷子，顺顺利利地完全迷失在其中。
    等她总算从蛛网般的巷子里出来，街上的景色全然陌生，也瞧不见自己离开的那个小茶摊。
    天色再过会儿就该暗了，唐小棠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试着寻找，就在旁边一家珠翠铺子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路上行人如织，她就托着脑袋看，白白净净俊俏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引了不少人注意。
    “唐小棠？”
    唐小棠耳朵动了动，抬眼去看，唐展站在几步之外，表情奇异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唐展四处张望片刻，上陵郡的这条街都是些古玩珠翠之类的铺子，他来这儿也是想给唐倩买个小玩意，她生辰要到了，可唐小棠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里，他皱起了眉，“你该不会是找不到路了吧？又不是两三岁小孩，你怎么还会……”
    唐小棠懒得理他，继续做她的望兄石。
    唐展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嘲笑渐渐收起，抿了抿嘴，“走吧，我带你回去，你要是不认路以后就不要一个乱走，赶紧的，一会儿天就该黑了。”
    “不用，我等我哥。”
    “等你哥？他发现你不见了说不定已经回书院去找你了，你还在这儿白白地等，再说你先跟我回去，他实在找不到肯定也会回书院看看，不比你在这儿傻等要强？”
    “我哥会来找我的。”
    唐小棠的表情特别笃定，半点犹疑都没有，“我只要在原地等着。”
    唐展心头不知为何逐渐凝结出一股莫名的不痛快，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那是我哥哥。”
    唐小棠精致的小脸抬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哥哥，一定会来找我。”
    唐展迎着她那双清泠泠的眸子，猛地掐住掌心，不假思索地吼出来，“可是你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那算你哪门子的哥哥！”
    唐小棠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奚落的弧度，金乌西坠，她眼瞳的颜色一点点在加深，心中负面情绪逐渐蔓延，让她忍不住想要说一些锥心刺骨的话。
    他当然无法理解，他是原主的亲哥哥，与她一母同胞，血脉相融，却在清楚地知道原主的身份后处处提防打压，生怕她抢了唐倩半点属于唐家千金的光芒。
    那个小姑娘从最初的隐隐期盼，一次次失望，到不敢再为自己争取任何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蜷缩在自己小小的壳子里，低着头过完一生。
    若是不爱，那一开始就该做个陌生人，为了家族的脸面相认，却剥夺了小姑娘原有的亲情，就因为是亲生父母亲兄妹？
    唐展怔怔地看着唐小棠，她此刻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可怕？为什么从中会看出恨意？
    “棠棠！”
    唐小棠骤然醒神，猛地站起来转身，唐启熙双手撑着膝大口喘气，额前鬓边全是密密的细汗。
    她眼里的晦暗尽数消失，飞快地跑到唐启熙身边，直接认错：“大哥对不起，我下回不乱跑了。”
    唐启熙喘匀了气，脸上竟是露出了笑容，被汗蒸腾到温热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吓坏了吧，你做得对，以后若是找不着方向，就站在原地等着，下回我会再快些找到你，走，我带你去珍味坊压压惊。”
    唐启熙一眼都没有去看唐展，唐小棠也没有再回头，只当他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两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在地上分辨不出。
    唐展的手忽然抚上心口，莫名其妙的，有种冥冥中丢失了什么的感觉。
    ……
    沈睿之的收徒宴就设在正德书院，他自己懒得找地方，一应事宜统统交给陈千尺去办。
    陈千尺在迁怒奴役过唐启召之后发现，这厮确实是个人才。虽然白雁丘对他不思进取头疼得很，但他就是很能吃得开，书院一帮矜贵的富家子弟对他言听计从，什么事儿都愿意办。
    于是陈千尺本着因材施教将手上的繁杂事儿一股脑都塞给唐启召，美其名曰锻炼他的能力，唐启召办得都还不赖，替他减轻了不知多少重担。
    收徒宴开在正德书院偏院，唐小棠打扮一新一露面，把几个小伙伴都惊艳到。
    “棠棠你也太太太好看了！这身衣服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我的天我好心动。”
    许娇拉着她转了好几圈，她从小到大身边不缺美人坯子，一个个都是从小金尊玉贵地娇养，个个都跟小花骨朵儿似的，可她们都不如棠棠，棠棠有种能让人眼睛只跟着她转的魅力。
    天知道，她小小年纪已经能跟“魅力”两个字扯上关系，许娇却一点儿不嫉妒，“等你长大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迷得神魂颠倒，我真是太期待了！”
    唐小棠一身月白色主色的小裙子，头上换个发式，扎着绸缎质地的发带，柔顺地散在脑后，活脱脱一个书香门第钟鸣鼎食家族的富贵千金，……只要她不出声。
    她手指勾了勾许娇的下巴，摆出纨绔邪恶的表情，抛出个刻意的媚眼，“有没有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有的有的，你别玩了，一会儿去前面可千万正经点，沈大师的徒弟，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许娇不停地给唐小棠整理仪容，跟她老妈子似的不断叮嘱让她别紧张，拜师的流程很简单，跟着做就成了。
    唐启元和秦大川在旁边朝着唐小棠挤眉弄眼，“没事，沈大师就是看中咱棠棠的与众不同，要真千金小姐的做派说不定沈大师还瞧不上呢。”
    “你们两可闭嘴吧！”
    许娇作势要去手撕两人，宋常念过来了，“我刚刚瞧见了韩松宴！他也来了！”
    唐小棠抿着嘴笑起来，“那可是贵客，得好好招待才行，我也该出去了。”
    沈睿之要收徒的事韩松宴也是刚知道不久，他头上一脑门子官司，哪里顾得了别人的事情，可等他知道沈睿之要收的弟子是正德书院的人，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咯噔，很快又放宽了心，因为画师收弟子基本都是收的男弟子，那个唐小棠就是再有天赋，也不过是个女娃娃，沈睿之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但虽然心里这么想，韩松宴还是有点不放心，因此今日的收徒宴他还是出现了。
    韩松宴一改从前的高调，恨不得谁都看不到自己，也不跟人打招呼就站在远远的角落。
    隔着人群他看到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心里便是猛地一震，待到那个身影转过身，唐小棠漂亮的小脸露出来，韩松宴在心底骂了一句娘。
    沈睿之是不是有毛病！
    谁会没事收女弟子？注定要嫁人生子泯然于众，他行事随性也不能这样乱来！
    收徒的流程果真简单，沈睿之本身就是个不喜繁冗规矩的人，只让唐小棠磕头奉茶听训便礼成，唐小棠从地上站起来，举止表情十分大方，不少人暗中猜测她会是哪个家族的千金，竟能让沈睿之收她为徒。
    “师父也没什么好东西，便赠你两幅画作，希望对你能有所助益。”
    唐小棠接过画作，在众人起哄声中打开，收获抽气声一片。
    “万松云海图！我只听过名字，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
    “那幅可是传说中的天洞仙源图？果然在沈大师手里，他居然赠给了徒弟，那幅画价值万金！”
    唐小棠的财迷雷达这次没动，她也被手里的画卷吸引住，谢过师父之后小心翼翼地重新收好，等回去慢慢欣赏。
    转过身，唐小棠与人群中一人对视上，不由地温婉浅笑，特别纯良无害，“韩大师？师父，是韩大师。”
    ◎最新评论：
    【怎么感觉女主小时候走丢跟唐展有关？】
    【好看】
    【撒花】
    【好看!!!!!!】
    【激动的爬去看了一眼配角栏，男主是唐启熙吗！好希望是！！】
    【加油加油大大】
    【哇好好看】
    【打卡打卡打卡系统】
    -完-
    第三十八章
    ◎往后（二合一）◎
    沈睿之一改之前对韩松宴的视而不见,热情客气地与他打招呼，韩松宴一下子也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唐小棠语气天真无邪，特别特别真诚的模样夸了韩松宴几句,然后话题一转,“先前听闻韩大师有一极受赞誉的新作,只一直不得空拜见,明日的赏画宴我定会前去拜赏。”
    她态度无比真挚，像是十分崇拜韩松宴一样,惹得周围人亦是蠢蠢欲动,都表态明日一定去给韩松宴捧场。
    韩松宴心口发紧,却不得不强撑着笑容一一谢过，借口身子不适先行离开。
    他回去住处手都还在发抖,赏画宴早已定下日子,如今上陵郡书画界有头有脸的人齐聚，他已是骑虎难下,若再借口毁画，必会被猜疑。
    “没事的,只要我咬死不认，哪怕有沈睿之撑腰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韩松宴死死咬紧牙关,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毁誉参半，只要他往后好好经营，未必不能翻盘。
    只要他撑过这一劫！
    ……
    热闹的收徒宴顺顺利利地结束,世人皆知沈睿之多了个女弟子，感叹之余不免啧啧称奇。
    安静下来的正德书院住处,唐小棠与许娇并排坐在小院子里看月亮。
    “我特别羡慕你,能拜在大师门下是多少人的梦想,本就很难，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就更难，但你做到了。”
    许娇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憧憬，“你一定要好好学，让那些背地里不看好你的人好好看一看，咱们女孩子也一样可以有所建树，也一样可以在书画上造诣斐然。”
    唐小棠揽着她的肩点头，“我以今儿的月亮起誓，一定好好学。”
    许娇咯咯咯地笑，笑着笑着眼角垂了下来，“我也会努力的，如果有一天……”
    她没说完，但唐小棠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有一天，女孩子都可以没有阻碍地实现自己的梦想，不再被家族牵制，不再只为家族利益传宗接代而活，那该多好。
    只要有这样想的女子，那一日，迟早会来的。
    ……
    第二日就是韩松宴的赏画宴，上陵郡接连两件书画盛事，怎能不令人心潮澎湃，这日来观画的人远远超过韩松宴的预期，他一宿没睡，掌心始终在冒汗。
    但今日显然躲不过，韩松宴脸上摆出与往日无异的高冷气势，腹中反复润色想好的应对，眼睛不时地扫视寻找沈睿之和唐小棠身影。
    门口，沈睿之身后带了一串小尾巴，查看帖子的侍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沈睿之温和一笑，“这些小友都是慕名而来，想要瞻仰韩大师大作，我见他们仰慕心切，也不好拒绝了，想来韩大师也是不会介意的。”
    唐小棠等人在他背后齐刷刷地点头，眼神一个比一个真诚。
    认出沈睿之的人上赶着帮腔，几人顺利进入。
    秦大川不能理解，“一幅画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开办赏画宴？还是大师都是这样的？”
    “这你就不懂了”，宋常念语气轻慢，“何为大师？有人捧着抬着才能称之为大师，有了新作自然要广而告之，有人称赞，交口相传，名气才会越来越大，身价越来越高，周而复始，才能坐稳大师的位子。”
    “可棠棠师父我看就低调的很。”
    “凡事都有例外，真才实学能让人一眼看出的就可跳脱出世俗，不受制约。”
    今日的人巨多，也远超唐小棠预想，她与沈睿之才出现，韩松宴便看见了他们，目光如鹰一般牢牢地捕获，唐小棠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怨恨。
    简直好笑。
    韩松宴没有过来跟他们寒暄，唐小棠也懒得应付，直接走流程，与沈睿之径直来到了今日主角面前。
    果然是自己的那幅画，但也不完全是，韩松宴在上面添了些有他明显风格的细节，不过女子的脸却丝毫未动，依旧清丽婉约。
    “呀！棠棠，这不是你的画嘛！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娇语调清脆，声音响亮，再配着脸上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夸张表情，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唐小棠：“……”，这演技，小金人见了都得哭。
    许娇见她发楞，隐晦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唐小棠眼神慌张，明显是不知所措，“我也、我也不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
    骚动的人群自动分开，“韩大师来了，出什么事了？”，“没听清，好像说这画不是韩大师画的”，“这怎么可能？”，“谁知道呢……”
    韩松宴冷着脸走过来，气势逼人，“小丫头，说话要负责任，你方才说什么？”
    许娇可不怕他，挺起胸口口齿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画是沈大师的徒弟唐小棠画的，我亲眼见过，不会错！”
    “荒谬！这是老夫闭关数日新作之画，你一个黄毛小丫头信口雌黄，沈睿之，昨日老夫还曾登门贺你收徒，今日你却让人毁我声誉不成？”
    沈睿之不理他，只低头看唐小棠，沉声问，“是与不是，你可能分辨得出？”
    唐小棠宛若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大大的杏仁眼里闪动着点点泪光，看得人顿生怜意，“这幅画，确实是我画的，韩大师之前来书院找我，说要我画一幅仕女图给他，他会指点我一二，我不疑有他便照做了，岂知……”
    唐小棠抬起头，眼里的泪要落不落的，声音颤动得令人心碎，“韩大师，您为何要这么做？”
    众人哗然，本能地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人群里有人热心地科普，“此前就有人状告韩松宴抢他人画作，就在前不久。”
    “那也犯不着霸占一个小姑娘的画作吧。”
    “那是普通的小姑娘吗？那可是沈大师的徒弟，没点本事沈大师能破格收她为徒？”
    唐启召和秦大川在人群里节奏带得飞起，韩松宴这回总算发现了，书画展那日一个个跳出来的“路人”就是这些人！
    “真是一派胡言！老夫确实去过正德书院，不过是因着你书画展送选画作落选，老夫心软去安慰你两句，你却心思歹毒，竟口出狂言，沈睿之，这就是你收的好徒弟！”
    “过奖过奖。”
    韩松宴一口气憋住，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面对窃窃私语的众人，“老夫行得正站得直，见过此画的人也应当看得出这是我惯用的画法，岂是一个小丫头能画得出来的？”
    “小丫头，老夫奉劝你做人诚实一些，无凭无据就敢乱说话，小心下地狱被拔了舌头！”
    唐小棠就等着他这句话，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可是，我有证据呀。”
    韩松宴前一句才刚笼络一些人心，唐小棠一句话仿佛滴入油锅的水滴。
    “你有什么证据？小姑娘别怕，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你师父也在呢，要真是冤枉你，你师父不会坐视不理的。”
    “嗷嗷嗷可真精彩！”
    韩松宴脸色变了几变，掌心都被掐破了，眼前一阵黑晕，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那画、那画他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并无任何可辨识的标记！
    唐小棠小小的身影站出来，指着那幅仕女图，“我的证据，就在画里，韩大师，你可敢让我证明给大家看？”
    韩松宴怀疑她在诓自己，分明没有证据却笃定自己不敢，他咬了咬牙，让人将挂在墙上的画取下来。
    再听她要火折子，韩松宴怒了，“你想做什么？难道想毁了老夫的画不成？老夫的心血，如何能让你轻易毁坏？”
    一直纵着唐小棠发挥的沈睿之适时开口，“我可为她担保，若她无法证明，又弄坏了你的画，我沈睿之从此不再碰书画，在场众人皆可作证。”
    韩松宴还未表态，人群里便出现阵阵哀嚎，“不可，不可呀！沈大师您千万不能如此草率！”
    沈睿之翻了个白眼，“老子的徒弟老子乐意，关你们屁事。”
    沈睿之的誓言让韩松宴无话可说，唐启召动作麻利地拿来火折子点燃烛火，秦大川和唐启元熟练地一人一边拿着画，架在蜡烛上。
    这一套动作他们练过数次，高度时间角度都掌握得炉火纯青。
    人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中间那幅被火烤的画作上。
    仕女怀抱玉兔，衣裙融入月光下盛开的兰花丛，在一丛兰花当中，渐渐显露出一个淡淡的字迹。
    “唐……？”
    “真有字！这是如何办到的？火怎么能烤出字来？”
    唐小棠无缝切换到小白花做派，眼里又有泪光闪啊闪的，“我虽对韩大师尊敬崇拜，只是、只是书画展上也见到有人状告大师，我虽然心底是相信大师的，但终究也有些担心……”
    她泪光盈盈地抬头，“我本不该以小人之心揣度，只是韩大师，若我今日无法为自己正名，您就要持强凌弱将我的画作占为己有吗？”
    韩松韩什么都听不见，从那个字显现出来一刹那他的心态就彻底崩了。
    怎么会这样？他真的检查过，有林西的例子在先，他自然是不想再节外生枝，那画的每一笔用色他都细细看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纸张也没有事先做手脚的迹象！
    唐启元有些小得意，“这可是从南疆传过来的新鲜玩意，无色无味遇火则显，比从前见过的更加难寻其踪，韩大师，您可是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书画界心照不宣的规矩，往后大家可都得防备着，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自己的画就成了旁人的。”
    在场不乏好些善画之人，闻言皆同仇敌忾起来，证据确凿，他们再看向韩松宴时，眼神里的俱是鄙夷。
    就连此前口口声声维护着韩松宴的人，此刻叫嚣得比其他人更凶，整一个大型脱粉回踩的名场面。
    唐小棠看着人群里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韩松宴，可怜吗？堂堂一个大师，如今怕是要被万人唾弃，看着是可怜的。
    可这是他露馅了，倘若他没有呢？林西，唐小棠，兴许还会有其他张三李四，被他吸尽才华天分，放弃梦想甚至活下去的希望，唐小棠不可怜他，韩松宴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师父，你们先一步回去书院。”
    几个孩子再留在这里也无益，沈睿之并不希望他们全程参与这桩丑闻里。
    唐小棠等人听话地离开，几人挤在一辆马车里踏上回书院的路。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上阴暗丑陋的一面，许娇又是感叹又是唏嘘，“名利就那么好？能让人宁愿丢掉自己的初心？他若是不这么做，哪怕再画不出佳作，从前那些广受赞誉的画也还是他的，也还是有许多人敬仰他，这样不好吗？”
    宋常念靠在车厢壁上，睫毛敛住眼底淡淡的嘲弄，“名利当然好，否则世人为何绞尽脑汁追名逐利，连人性都可抛之脑后，这不算什么，不止书画界，任何地方都多得是这种腌臜事，等你们长大了，就不会觉得奇怪，都会这样。”
    “我不会。”
    清亮的声音令宋常念抬头，他看到唐小棠撑着下巴眼睛看向窗外，明亮透彻的瞳仁里倒映着外面的光亮，表情淡如烟雾，却清醒异常。
    “长到多大，我都还会是现在的我。”
    唐小棠转头，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没什么可以改变得了我。”
    许娇眼睛慢慢睁大，惊呼一声扑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唐小棠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她搂住唐小棠的肩膀，小巧的下巴也扬了起来，“我也是，我以后也要做个不会被同流合污的画师，有名的画师！”
    她眼珠子转了转，扫向唐启召，“唐家二哥，你呢？你往后想做什么？”
    唐启召嘴里叼了根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小草叶，闻言轻挑一边眉毛，语气随意道，“那必须是万人敬仰的将军，战无不胜，金戈铁马，退能驻守四方，进能开疆拓土！”
    唐启元自觉地接上，“那我就要成为离朝首富，天下商行大半在手，富甲一方！”
    许娇“咯咯咯”地笑，“那你岂不是要与秦大川成为对手？”
    “呵，我才不想着富不富的”，秦大川一脸瞧不上的样子，小胖脸微扬，“我往后，可是要娶公主的，钱不钱的不重要。”
    几人笑闹成一团，纷纷说许久没听到秦大川的志向，还怪怀念的。
    唐小棠瞥见坐在一旁的宋常念，温言问道，“宋大哥，那你呢？”
    许娇几人陆陆续续地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集中到了宋常念身上，他收在袖中的手来来回回地握紧又放开，最终，攥成一个拳头。
    “我……，希望能让你们的愿望全部实现。”
    “哇……，我忽然好感动！”
    “就是就是，秦大川学着点，别整天就只顾着惦记梦里的公主。”
    “你还说我！你满脑子都是钱比我好到哪儿去了？！”
    几人又开始掐起来，车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宋常念手送开，掌心被他掐得生疼，多不可思议，还在尽力保命阶段的自己，居然又生出不切实际的念头，甚至觉得，未必就不可能实现……
    不过如果是他们的话，他好像愿意跳出苟活的界线，哪怕注定会失败，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
    韩松宴的事情唐小棠不再关心，但到底还是听到了一些。
    他事迹败露之后龟缩起来，闭门谢客，名声一落千丈，但也仅仅如此，唐小棠和林西都不曾再对他咄咄逼人，也并无更加严苛的手段制裁他。
    可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篇言辞精湛的文章，写得便是此事，因着行文巨流畅，字字珠玑，被广为传阅，如此一来，天下人皆知韩松宴的所作所为。
    他被朝离画谱除名，书画行也自动自发表态，不再出售收进韩松宴的画作，他引以为傲了半辈子的名声，如今反而成了一个个桎梏，下场比唐小棠预估的还要凄惨不少。
    唯二知道内情的顾少华和叶裴，拿着那篇文章心有余悸，“你这文章太狠了，看得我都忍不住要亲自唾弃韩松宴，唐兄，你如今已能杀人不见血，单这一手，往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想要招揽你，你若进了官场，怕是能搅起腥风血雨。”
    “说的是，唐兄可需要引荐？我父亲结交了一些达官贵人，想必定会对你青眼有加，有他们助力，你往后的路只会一片坦途。”
    唐启熙连思考都不曾直接婉拒，“我只是替妹妹出口气罢了。”
    顾少华和叶裴相视一眼，心里皆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顾少华大咧咧地笑起来，“看来唐兄是不屑走这条路，也对，以你的才华便是不走捷径也无妨。”
    唐启熙闭了闭眼，不是不屑，对他来说，只要是能通向成功的路，都不妨可以试试，但是……，棠棠会不高兴。
    他将那篇文章从叶裴手里拿过来，顺势在烛火上燃了，“此事到此为止，除了你我三人，不该再有旁人知晓。”
    顾少华和叶裴兴奋起来，“当然当然，唐兄放心，我们一定保密！”
    灰烬落在桌上，如纷飞的灰色蝴蝶，越是接触得深，唐启熙就越是能窥见一些见不得人的规则，他并无什么抵触的情绪，想要站得高，就必然需要有人垫在下面。
    唐启熙的选择日益增多，他完全可以挑一条轻松点的路，以他如今的学识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唐小棠成了条约束住他的绳子。
    韩松宴的事她分明可以不必去管，只要看穿了韩松宴的为人，敬而远之，这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那丫头看着随性散漫，却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去，甚至不顾会不会牵连到她自己。
    唐启熙想要成为唐小棠希望见到的样子，想让她永远用骄傲欣喜的目光看他，那就把那份灰暗藏好一点，再好一点。
    ……
    林西来正德书院找唐小棠他们辞行。
    许娇看到他身后背的包袱，惊讶地问，“你要去哪里？”
    林西腼腆地笑笑，憨厚的脸上总算能瞧见他这个年岁该有的鲜活影子，“画我拿回来了，我想回去我的家乡，那是个偏远的小镇子，但也山清水秀。”
    以前他用尽一切想要离开那里，追寻自己的梦想，可如今，他却止不住地想早些回家。
    “那也挺好，你家里人都在那儿吧，我听说有不少人找你求画，便是回去了也能继续走这条路。”
    林西笑得越发憨实，不住地跟他们道谢，然后走向不远处等着的马车。
    走远之后，他回过头，唐小棠几人的身影就站在正德书院的牌匾下，见他回头还跟他招手。
    林西眼眶迅速泛起泪雾，模糊一片。
    是这几个年轻的孩子救了他，他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轻生的念头都已经浮上心头，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帮助了素不相识的自己，好像一道光就这么突兀地擅自驱散了绝望的阴霾。
    林西重重地弯下腰，泪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印记。
    他往后依然会坚定自己的方向，也许有一日，他也能跟他们一样帮得上旁人，也算不辜负几位小友的这份恩情！
    送走了林西，唐小棠几人齐刷刷地懒散了下来，书也不想背了，字也不想练了，都躲在竹林里借喂鸡逃避念书
    “我就喜欢书院这一点，不会强逼着念书，先生也不会拿着鞭子在后面催促，咱书院就是最棒的书院！”
    秦大川大胆狂言，瘫在树下翘着脚一边哼歌一边看话本，好不悠哉。
    然而他才说完一刻钟都没到，白雁丘的身影出现在竹林，几人纷纷站好，唐小棠摊开手，掌心一小撮米，“先生我们没偷懒，喂鸡呢，山长的鸡，很重要的！”
    白雁丘白她一眼，“山长说了，喂鸡到此为止，手都去洗一洗，跟我去学堂。”
    唐启元嘴角都挂了下来，“为什么呀，我们之前的书不是背过了？这才过去几日？不是不要求的嘛。”
    “都别废话，赶紧的，事态紧急，你以为我想这么一个个抓你们回去？”
    秦大川不甘不愿地嘟囔，“书院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态，难不成还能有人要来踢馆？那也太可笑了。”
    白雁丘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你猜得还挺准，看来资质不错，先生我很是看好你，接下来的日子会重点关照你。”
    秦大川：“……！！”
    他还想张口，旁边几人动作一致地捂住他的嘴，“你可别说话了！”
    秦大川乌鸦嘴上身，说什么来什么，去了学堂之后才了解情况，还真是有要上门踢馆的。
    ◎最新评论：
    【好感动，突然豪情万丈！！！】
    【想吃烤鸡！】
    【不会是骨科吧…】
    【撒花】
    【大哥是男主吧，是吧，啊啊啊我们糖糖才几岁啊，还没满十岁啊，liantong癖要不得啊?】
    【骨科了？我喜欢】
    【宋果然是皇家人...未來皇帝吧.....所以才能說,你們大家希望都成真】
    【白切黑好耶！】
    -完-
    第三十九章
    ◎就随缘吧◎
    “可是,圣武堂？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书院，它很有名吗？”
    不懂就问宋常念，几人好像嗷嗷待哺的幼鸟,眼睛里一个比一个空空如也地盯着宋常念。
    宋常念沉吟片刻,“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可以去问一问。”
    没人追问他要如何去问,不过一日后，便问到结果了,宋常念难得的也满脸茫然,“确实挺有名,但那是一家武学道馆。”
    圣武堂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名气，稍一打听便知,离朝许多武学世家许多都会将家中孩子送入其中,已为离朝培养出数位声名在外的将士，很有些地位。
    许娇一脸莫名,“武学道馆？那来咱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比试拳脚？”
    白雁丘见他们这么感兴趣，主动过来解惑,说这样的事情可太常见了。
    不拘哪朝哪代都很注重人才的培养，各个书院里的学子,便是往后的栋梁之才,因此从这些学子还在念书时起，暗地里就早已有人一直关注着。
    书院也是要名声的，名声从何而来,如何吸引更多的人才？友好比试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派遣馆内学子前去交流切磋,只要胜了,便能提高自己的名声,可谓捷径。
    “正德书院从前低调不与人相争，那些书院也心知肚明，交流切磋的时候都会略过，因此一直相安无事，不过如今……”
    白雁丘的目光在两个姓唐的人身上扫过，“长孙先生放了消息，要收唐启熙为关门弟子教导，消息才传出去就不知道有多少书院来打探，长孙先生已经放话闭门谢客，山长这阵子光是应付这事儿就焦头烂额。”
    唐小棠觉得没毛病，“我哥非池中物，在哪儿都会放光芒，那也正常。”
    “还有你，闹那么一出，沈大师是山长的友人，原只是来书院做客，未曾显露行踪，如今谁人不知沈大师就在正德书院，还在书院里收了个徒弟，正德书院一时名声大噪，这不就被盯上了。”
    许娇还是想不明白，“可是也不能来个武学道馆啊，他们图什么？便是拳脚赢了咱们不也胜之不武？还是说要比试诗词书画？那咱们应该也不弱吧？”
    这就是让白雁丘乃至陈千尺头疼的地方，学子之间切磋比试都是约定俗成的，各种项目都有，寓意百花齐放，但为了不完全暴露自己书院学子的能力，诗词书画的比重一般会占小一些，剩下的骑射拳脚，大家程度都差不多，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
    可圣武堂不一样，那里面的学子各个是将门之后，自小便受武学熏陶，且大多性子耿直，说比试那就是卯足了劲，完全不会在意对方是不是弱了吧唧的书生苗子。
    书院比试虽然名义上只是交流切磋，但胜了就是胜了，输了也不好找借口。
    陈千尺待在自己的书房骂了两日了，圣武堂的山长怕不是被谁撺掇，呆头鹅一样率先来找正德书院的麻烦，这次他们若是输得太难看，指不定会起什么妖风。
    因此他给书院的先生下了死命令，把那些平日放养的小家伙们统统都给捉回来，抓紧最后的机会恶补，确保诗词书画不败，至于其他……
    就随缘吧。
    唐小棠几人听完依旧神游虚空，这跟他们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有学姐学长们在呢，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个气氛组。
    可不管气氛不气氛，山长发话，正德书院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勤奋紧张气氛里，每日学堂都坐得满满的，起码态度是有了。
    在正德书院全员抱佛脚的时候，东离都郡唐家，唐倩面如白纸，拿信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是二哥唐展寄给她的家书，已经到两日了，她今儿才得空想起来看。
    唐倩以为二哥信里又是写的书院的事情，他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自己，有不开心的也会跟她抱怨两句，这份特殊一直是唐倩的自信所在。
    有二哥坚定不移地护着她，她再牢牢笼络住大哥，这辈子便必能如她所愿。
    可是唐展的信却让唐倩陷入到了恐慌中，二哥信里提到的那个女孩子，跟娘有些相像，令他怀疑会不会是唐家走失的小女儿，那是谁？！
    唐倩大口喘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会的，不会是唐小棠，她怎么可能在上陵郡？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书院里念书？这太荒唐了。”
    可不是唐小棠又会是谁？唐倩记忆里上辈子唐小棠刚被找回来，自己看到她第一眼也吃了一惊，她当真跟娘长得很像，她们三人站在一处，单看容貌，谁都不会认错亲母女。
    这也是为何唐倩心生忌惮的缘故，她才会处心竭虑在礼数学识教养上将唐小棠狠狠踩住，这才让唐家人看清楚，比起唐小棠，她更加适合做唐家的千金小姐。
    能让唐展都觉得与娘相像，难道当真是唐小棠？她竟与二哥见了面？
    唐倩心乱如麻，恨不得立时生出翅膀飞到上陵郡去一看究竟，唐展信里并未提到那人的名字，这更让唐倩坐立不安。
    她忽地咬了咬嘴唇，将信收好，提着裙子去找大哥。
    “你要去上陵郡？”
    唐显微微皱眉，“不可，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去那么远的地方，爹娘也不会放心。”
    “二哥在上陵郡求学，爹娘心里亦是十分记挂，我瞧在眼中难受得紧，只想替爹娘去探望二哥，给他送些东西，也好让爹娘安心。”
    如何做一个贴心懂事的女儿，唐倩信手拈来，只要理由用得对，她就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只是不管前世还是此生，在唐显面前唐倩总是不能轻易成功。
    “知道你孝顺，只你也不过是个孩子，长途跋涉，同样也会让爹娘担忧，唐展那里我会让人照料，你若不放心，……我托夏叔去上陵郡一趟，贴身照顾。”
    “不可！”
    唐倩陡然尖利的声音吓了唐显一跳，他看向面色怪异的唐倩，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如此激动。
    唐倩能不激动？他口中的夏叔，便是上辈子在沐溪镇见到唐小棠，回来禀报的管事！
    “我、我的意思是，二哥素来要强，也不喜身边有太多人照顾，我是怕他，怕他觉得家里不信任他，二哥的想法我最知道了，大哥，你别让夏叔过去。”
    “你不是担心唐展……”
    “二哥是有本事的，他能照顾好自己。”
    既如此，唐显也就没有再提此事，唐倩无功而返，咬着指甲并没有放弃，不弄个究竟她心里始终无法平静，既然大哥这里行不通，那她就换条路走。
    ……
    圣武堂的学子抵达正德书院的时候，唐小棠几人混在人群里看热闹。
    “这体格确实跟咱们区别明显，一眼就能分得出。”
    唐小棠眯着眼睛看得专注，圣武堂统一的学子服也做得挺好，将他们身体的优势都勾勒出来，对唐小棠这种喜欢画画喜欢琢磨人体的人来说，吸引力巨大。
    她一边看还一边跟许娇解说，“你看前面那个，作揖的那人，手臂线条绝了，定是使双手武器，肌肉匀称结实，饱满还不突兀，摸上去肯定是硬实中带着弹性……”
    许娇眼神逐渐惊恐，唐小棠越加兴奋，对人家的肩腰腿臀小声地大加评判，抹了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感叹，“都是画人体的好苗子。”
    许娇：“……”
    哦，感觉索然无味了。
    秦大川不知从哪儿挤过来，“你们听说了没，他们要在咱这儿待半个多月，每日都有比试不说，还请了威武将军压阵，听闻还递了帖子给长孙先生，圣武堂这是势在必得啊，要拿咱们祭旗呢。”
    唐小棠目光扫过去，陈千尺正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与一人行礼。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剑眉星目，露出来的脖子侧面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不少学子都不敢正眼去看。
    “哈哈哈哈我可是头一回来正德书院，果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这些臭小子们就要多仰仗陈山长多多指点。”
    陈千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心里都不知道骂成什么样了，表面却保持着谦虚，“哪里哪里，圣武堂学子各个骁勇善战，岂是我们这些孩子比得上的？”
    呵呵，有本事不要动刀动枪，来舞文弄墨啊！
    “他们那也是瞎比划，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虽然年纪都小，但有个强健的体魄，往后才能多做些事。”
    呵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成什么事儿？
    秦烨这次是不愿意来的，看手底下这帮小子血虐书呆子能有什么意思？奈何他哥说他不肯做事就要送他回东离都郡，跟那帮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周旋，秦烨立马滑跪，颠颠儿地领着小子们来砸场子。
    来者是客，陈千尺给圣武堂的学子准备落脚的地方宽敞舒适，有求必应，显示出正德书院热情好客的风范。
    回头就去飞墨院跟沈睿之抱怨，“那一个个小崽子们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那身高体魄，能比咱们这些孩子宽半个出来！书院的吃食明明也不差啊！”
    “你消停些，你书院的这些孩子平日不爱走动，那些骑射拳脚课的先生都闲得迷上了垂钓，这是你这个山长的失职。”
    “那我还能怎么着？一个个拖着他们去强身健体？”
    陈千尺气鼓鼓，再看到旁边唐小棠旁若无人地在纸上画出一具强健体魄之时都要哭了，“棠啊，这些大老粗有什么好画的？你可以多画画我们书院的学子，也不比他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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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四十章
    ◎不喜欢讲道理◎
    唐小棠平常也不这么画人的,离朝的肖像画多以写意为主，笔墨都着重在神韵气质上，但圣武堂的人,尤其是那位秦烨将军,身材比例着实出众,隔着衣服都仿佛能看到一块块肌肉的走向,唐小棠这才手痒画着玩。
    沈睿之看过之后，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你这个年纪,如何能将人的身体画得这样细致,好似对每一块肉乃至每一块骨头是如何长的都了若指掌。”
    这个对唐小棠来说是基本操作，哪个画画的到后来不会陷入人体漩涡？没有接受过人体的支配？
    “大概……,看多了就记住了一些。”
    唐小棠呵呵笑着带过,沈睿之不信，即便是老大夫也没有把握对人的身子如此了解,她一个小丫头看多了就会了？从哪儿看的那么多？
    不过沈睿之也不多过问，好似又寻到了新鲜的玩意,不再搭理陈千尺，跟唐小棠专注探讨起人的身体来。
    ……
    陈千尺抱怨归抱怨,对圣武堂的招待也不曾落下,且再三叮嘱过书院的孩子们，尽量不要生事。
    那怎么可能嘛。
    秦烨不让陈千尺过多地照顾圣武堂，明说了这些孩子并没有那么金贵,就按着正德书院的规矩，该如何还如何。
    于是原本是让人给他们送餐食,变成大家一块儿在饭堂用饭。
    人一多,且又有着竞争的意识,摩擦就难以避免，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便也没有捅到先生那边去。
    这日又因着座位的问题争吵了两句，上午比过一场棋艺，圣武堂不敌，这会儿都憋了一口气，忍不住推推搡搡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别以为动手我们就怕了你们！”
    “不干什么，正德书院这是要以多欺少？哎哟喂我们好害怕啊。”
    “呵，就只知道动粗，不服气在别的上面赢啊，光靠拳头那叫武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堂堂男子汉跟女的一样弱不禁风，你还有脸了是吗？”
    矛盾有些激化，围观的人又跟着起哄，场面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
    唐小棠端着好不容易蹲到的松仁奶酥想挤回座位，“抱歉借过一下，我……”
    圣武堂一人在气头上，下意识挥手，唐小棠手里的松仁奶酥连小碟子一块儿落到地上，雪白喷香的奶酥滚了两圈，被一人无意间踩在脚下。
    “啊……”
    唐小棠发出来自灵魂的悲鸣，饭堂的松仁奶酥是一绝，不过不是每天都有，且先到先得，她还是提前得了消息早早地过去等着才抢到一碟。
    人群里有人相视一眼，动作飞快地窜出饭堂，仍然脸红脖子粗互相放狠话的两方群众，完全没有看到唐小棠，她扁扁嘴，心里有点委屈。
    要吵架出去吵嘛！武侠小说里还知道不能在客栈打架，这不是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嘛！
    气鼓鼓地回去坐下，许娇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不是要拿松仁奶酥的吗？没有了？”
    “被打翻了，啊啊啊我有点生气，但又懒得计较……”
    唐小棠不开心地趴在桌上嘟囔，“你说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有精神，太亢奋了出去跑两圈不好吗。”
    许娇摸摸她的头安慰她，把自己的桂花酥推过去，“这个也好吃，给你留的，下回我帮你去等松仁奶酥。”
    几人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热闹，嘴里还忍不住点评。
    “也就过过嘴瘾，有意思没意思？天天来一回。”
    秦大川唯恐天下不乱，“不服气就动手嘛。”
    宋常念浅笑起来，“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圣武堂应是被叮嘱过了不得不按捺，咱们书院的，嘴上功夫可比拳脚利索，自然是要扬长避短。”
    秦大川撇撇嘴，所以他才觉得没劲，要放到他们沐溪镇，早就扭打成一团，拳头硬的说话才算数。
    这么一想，秦大川皱起眉吸了口气，“咱唐二哥呢？这种热闹场合没有唐二哥在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见唐启召的身影出现在饭堂门口，秦大川睁大了眼睛捂住嘴，“我这嘴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跟在唐启召身后的，正是刚刚从饭堂窜出去的人，指着地上的碎屑正跟他说什么，看着语气激昂，像是在告状。
    唐启召目光在饭堂里扫过，直直地往唐小棠这边来，沉着脸色，“他们是不是把你的点心给打翻了？”
    唐小棠：“……，就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盘点心而已。”
    “怎么不是大事，吃就是最要紧的事！你等着，哥给你讨公道。”
    唐小棠想拉他没拉到，无声地张了张嘴，虽然，有哥哥撑腰她超开心的，可圣武堂那些人看着也不好惹，“不行，二哥万一吃亏怎么办？”
    一旁唐启元从许娇碟子里偷了最后一颗桂花酥，一边小口啃一边抬手拽住要跟着过去劝的唐小棠，神色淡定：“没事儿，你还没见过二哥打架吧？见过你就不担心了。”
    他就见过。
    二哥从来不在棠棠面前打架，怕吓着她，哪怕再生气，他也会忍到妹妹离开后再去解决，但唐启召觉得唐启元有点太弱，自己有必要多教教他，因此打架不仅不避着，反而还会带着他一块儿。
    唐启元对二哥的本事可太了解了，那些圣武堂的学子长得高壮又如何，他绝对看好二哥。
    那边圣武堂和正德书院的学子还在争吵，已经到彼此撂狠话让对方等着的环节，忽听身边一身巨响，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循声望去。
    唐启召踹翻一张桌子，一只脚踩在上面，面露“核善”的微笑，不带感情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落在一人身上。
    他下巴微抬，“你，抬脚。”
    被他看着的人下意识地照做，这才发现自己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我妹妹的点心，被你们打翻了，说吧，打算怎么赔。”
    被圣武堂学子簇拥到最前面的方豪丈粗着嗓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看到你妹妹了？哪儿呢？你们正德书院的人都不讲道理的是不是？”
    “我就在跟你讲道理。”
    唐启召慢条斯理地开始卷袖子，“但是我这人，其实不太爱讲道理。”
    方豪丈眼睛开始泛起红色，他从唐启召的眼神里看出了显而易见的斗意，不自觉浑身的血也跟着热了起来。
    “没想到正德书院里还能见到有点血性的人，不过弄翻你妹妹点心的人，你怕是找不出来了。”
    “无妨。”
    唐启召大拇指往饭堂外的空地比划了一下，“我不打算找，今儿你们在这儿的所有人，都得赔。”
    空气仿佛灼热了起来，先前争得面红耳赤的人群，此刻反而不做声了，正德书院的学子脸上纷纷露出担忧，目送唐启召率先往外走。
    方豪丈眯了眯眼睛，“走，我倒要看看，这书院里还能藏着什么硬骨头。”
    ……
    虽然唐启元说不需要担心，但唐小棠怎么可能坐得住，整个饭堂的学子也全都跟出去，把那块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从谁开始？要不要给你们点时间商量一下？”
    唐启召轻蔑的语气点燃了方豪丈的战意，他一步向前，其余圣武堂学子都默契地退到旁边。
    唐小棠紧紧地捏着拳头，看那两人全无废话地当真动起手来。
    在唐小棠的认知里，二哥无疑是强的，在沐溪镇只要提起二哥的名字，那些男孩子各个面容失色，比什么都管用，但她以为的强，也不过是打打闹闹，比普通少年力气大，气势凶而已。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启召的身影，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浅薄了……
    她二哥竟然厉害如斯！一拳一脚都极有章法！下盘极稳，防御得当，进攻迅猛，尤其是他的腿，逮着缝隙踢在对方身上，“砰砰”作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唐小棠只能看出点皮毛，心却一点点稳下来，脸上重新恢复血色。
    唐启召往她嘴里塞了颗酥糖，“瞧见没，我反正每回见二哥动手都会被吓到，太可怕了，反正我做不到，这辈子都做不到。”
    唐启召对面的方豪丈心里的诧异是最甚的，甚至开始有点乱了阵脚。
    真的假的？他在圣武堂里的优秀有目共睹，不然秦将军也不会让他管着其他人，怎么可能连个书院的小瘦子都对付不了？！
    方豪丈热血涌上脑袋，出手越发狠厉，唐启召的手臂挨了几拳，眼里的情绪却丝毫未变，他急了他急了，急了才……
    不远处树下，秦烨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旁边去寻他的人急了，“秦将军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制止，怎好在书院里随意动手？”
    “不急，我再看看，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多正常。”
    他脸上表情悠哉，眼睛却一直在看唐启召，嘴角浮现出些许兴味，正德书院还真藏了个宝贝。
    围观的学子也是头一回见到在书院里敢大打出手的，慢慢的不免心中有些忐忑，有人蠢蠢欲动，想着一拥而上把人赶紧拉开，不然等传到先生那里可怎么收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穿过人群，走到两人中间，长臂将两人隔开，“好了，到此为止……”
    秦烨话音未落，身形快速闪开，躲过唐启召踢过来的腿，他对上唐启召的眸子心里狠狠一震，这少年的眼神如同狼崽子一样，充满了血性又隐隐克制，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种眼神了。
    秦烨忍不住勾起嘴角，“还想与我较量不成？你若在后面与圣武堂比试当中胜了，或许能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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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来找茬，开心~◎
    唐启召嘴唇紧抿,他看清自己与面前这人之间的差距后，并没有再次动手，只是他眼里反而闪烁出跃跃欲试的光,这一点很是让秦烨欣赏。
    松开手,秦烨装模作样地训斥两句,“书院中不得私自动手,你们明知故犯，都要受到惩罚,就……去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方豪丈低着头不敢反驳,唐启召就没什么不敢的,“扎马步小意思，但这事儿还没完,他们打翻了我妹妹想吃的点心,就这么算了？”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没有注意到。”
    “你就说打翻了没。”
    方豪丈咬牙切齿,脖子一梗，“我们赔总行了吧？你就说吧,要怎么赔，我圣武堂的人敢作敢当。”
    唐启召闻言,眼睛往人群里一扫,唐启元默契地小跑过来，口齿清晰地给他们算起来，“松仁奶酥还有摔坏的小碟子都是要赔的,不过二哥，棠棠一直盼着松仁奶酥,饭都没吃好就过去等着,哪儿是赔个银子就能算的。”
    唐启召脑子里顿时自行补足了画面,他乖巧可爱的妹妹闪着期待的目光，心心念念才买到自己一直惦念的点心，结果一口没吃上就被打翻，还被踩成了泥……
    不行，拳头又硬了。
    秦烨懒得跟这帮孩子继续纠结，说到底不就是点心嘛，“行了行了，这样吧，你妹妹被打翻的点心，我们赔给她十份一模一样的，这总行了吧？”
    “行，多谢秦将军深明大义。”
    唐小棠的声音抢先应下，拽了拽唐启召的袖子，把他往后拉，自己小小的个子站在前面，“我二哥性情耿直，秦将军不会计较吧。”
    秦烨一看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姑娘，甜甜地冲他笑，一点儿脾气都没了。
    自己的长相他心里有数，尤其是脖子上那道疤痕，小女娃娃见到他能当场哭出来，这丫头胆子大，果然是兄妹俩。
    “本就是他们不对在先，丈子，你们给人小姑娘道歉了没？”
    方豪丈打又没打赢，还有一个时辰的马步等着，委屈巴巴地带着圣武堂的人过来，齐刷刷给唐小棠赔罪。
    唐小棠看起来好说话得很，笑眯眯地说这事儿就过去了，十份松仁奶酥，说起来她还赚了。
    此事到此为止，秦烨要把圣武堂的人带走，方豪丈很不情愿地扭头去看唐启召，也不管秦烨在旁边瞪他，扯着嗓子嚎，“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之后的比试我一定会赢你！”
    唐启召朝他扬了扬拳头，方豪丈还想炸，被秦烨揪着后脖领子拎小鸡似的给拖走，远远还能听到他的冷笑，“马步多加半个时辰。”
    留在空地上的正德书院的学子，看唐启召的目光都变了，他们书院还有这号人呢？怎的之前都无声无息的，居然能跟圣武堂的人硬杠，还不输！
    唐启召对周围的目光没什么反应，被唐小棠拽到旁边，宋常念已经按着她的要求找来了药油。
    唐小棠把他袖子往上拉高，方才被方豪丈打到的地方已经红紫起来。
    唐启召怕吓到她，赶紧要去拉袖子，“没事儿，就看着可怕，几天就好了，那小子力气太小，我都没觉得疼。”
    唐小棠拔开药油塞子，唐启元伸手抢过去，“这味儿不好闻，还是我来吧，我经常给二哥擦药，都习惯了。”
    他果然动作熟练，一边擦药油一边偷偷去看唐小棠的表情，唐启召跟他同步动作，生怕妹妹生气。
    唐小棠蹲在旁边乖乖地看，不是不心疼的，哥哥为了她受伤，心里自然不好过，但她也做不来哭着央求二哥别再打架这种事。
    她只是觉得，如果二哥能够更加厉害，是不是受伤的几率就会更小一些。
    “二哥，那人说等比试要再跟你打一场，你要应战吗？”
    唐启召揣度着她的语气，有点不确定，“如果你不想二哥去的话，那二哥就不理他。”
    “可是我觉得二哥不会输给他。”
    唐启召眼睛倏地亮起来，连语气都变了，“那当然，刚若不是那人插手，我这会儿就赢了！”
    唐小棠弯着眼睛浅浅地笑，果然，还是充满了斗志的二哥最帅气。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那我可就等着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给二哥助威。”
    唐启召心都像飘在空中，他还怕棠棠见过自己打架的样子会还害怕他，毕竟小姑娘肯定不会喜欢打打杀杀的，但他的妹妹就是不一样！
    唐启召笑得憨实，他妹妹就是好，就是好！
    ……
    秦烨以为，不就十份松仁奶酥嘛，陈山长那么热情好客，他要个小点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结果，“真是对不住，会做松仁奶酥的厨子脾气不好，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这道点心，你要的话恐怕只能随缘了。”
    秦烨不能理解，“那不是你书院的厨子？你都不能让他做？”
    陈千尺爱莫能助，“不能，我虽是山长，却也无法强迫他人，还望秦将军见谅。”
    “……”
    秦烨最是不喜出尔反尔，说了赔十份那就得是十份，不就是随缘嘛，他转头就让方豪丈安排人，日日守在正德书院饭堂，直到买齐了为止。
    饭堂的事陈千尺得知之后，表面上也跟秦烨致歉，说一定重罚唐启召，等人走了实在憋不住兴奋，跑去飞墨院祸祸沈睿之。
    “我就说老天待我不薄！唐启召这个刺儿头本事着实不小，对上圣武堂的学子都不显弱，太好了太好了！”
    沈睿之嫌他聒噪，皱了皱眉，“那又如何？整个书院也找不出第二个唐启召来，还不是得输。”
    “你不懂！”
    陈千尺眼睛亮晶晶的，“圣武堂自负得很，与人比试惯用他们的规矩，车轮战，以显示他们的学子强壮威武。”
    “咱们本就不强，众所周知，便是输了也不丢人，可哪怕赢一场，还赢得漂亮，谁还在意我们后面输不输的？圣武堂不得比咱们还难受？他难受了，我们就不难受了。”
    陈千尺一改之前破罐子破摔的认命模样，摩拳擦掌，下巴的胡子乐得一翘一翘的，“我得好好安排安排，只要唐启召争下这口气，竹林那些鸡随他吃。”
    ……
    饭堂的事情过后，唐启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很凶，打架厉害，不输圣武堂，特别护妹妹，正德书院的学子在他出现的时候都会偷偷地打量他，唐启召完全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随之而来的另外一种改变他还挺高兴，开始有人私下来找他麻烦了！
    大多是圣武堂的人，可能听说了他与方豪丈的事，心里憋了气，偷偷过来找茬，还特意挑衅只有弱者才会告诉先生。
    唐启召正中下怀，精神抖擞地接受每一次找事，他之前都憋坏了，书院里能扛得住几下他拳脚的人寥寥无几，圣武堂的学子简直就是菩萨送来的！每次都欢欣鼓舞地应战，酣畅淋漓地归来。
    唐小棠起先还有点担心，怕二哥被人频繁挑衅会不会出事，然而她二哥只担心自己一直打赢，会不会出现沐溪镇的情况。
    “他们会不会就不来找我了？棠棠，你说我要不要故意输一下，给他们点信心？”
    唐启召很认真地苦恼，唐小棠神色淡然地喝了口乌梅汁，舔舔嘴，“无妨，圣武堂的学子好胜心强，要真这么容易偃旗息鼓，也没劲儿。”
    “对，你说的有理。”
    唐启召立刻不困扰了，继续来者不拒，天天都沉浸在期待的情绪里，看谁都像是来下战书的。
    书院的情况哪里能瞒得过陈千尺，他寻思着就唐启召这么能折腾，万一凶名传出去，那不就没有什么惊喜可言了？于是他思前想后，去长孙先生那儿跟他借徒弟。
    “只是想请你帮着劝一劝，书院之间的比试都是在两方见证之下，私下里有个什么摩擦，万一出点事到时候扯不清。”
    唐启熙沉静地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去找到唐启召。
    唐启召刚胜了一场，余韵犹在，冷不丁瞧见大哥，立刻习惯性地开始检查自己的衣着，理衣襟放袖子，捯饬好了才过去，“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找我有事？”
    唐启熙看向他手腕，那里衣袖遮不住的地方，露出一块青紫，颜色十分明显，可想而知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唐启召呵呵地笑，手背到身后，“是他们先来找我的，我没有主动惹事，而且我都赢了。”
    唐启熙没说什么，扔给他一个小瓶子，唐启召忙接住，打开一闻，是药油。
    “棠棠跟启元去郡城，一家一家地问最好的药油是什么，买了好些，都在启元那儿放着，她还来问我，去过藏书馆那么多回，可有见过跟拳脚有关的书没有，我并未注意过，这两日她每日都往藏书馆跑。”
    唐启召的手捏紧了瓶子，唐启熙淡淡看他一眼，“喜武不是坏事，不过适可而止，别太让人担心。”
    “……我知道了。”
    唐启召嘴角微微翘了翘，迅速抬头瞄了一眼唐启熙，大哥还是关心他的。
    “对了”，唐启熙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他，“我听说习武之人也要讲究修身养性，这几日你就先把这本书抄一遍，抄完拿来给我看。”
    唐启召人都麻了，“抄、抄一遍？”
    这书厚到能砸死人！
    “你要是觉得一遍太多的话……”
    “我抄！就一遍！”
    唐启召抱起书一个冲刺跑掉，他已经预想到大哥后面的话了，“嫌一遍太多，那就两遍吧”，啊啊啊啊他已经遭受过多次的毒打了。
    唐启熙在他身后眼里闪过一丝微微的笑意，抄完一遍，身上的伤应该能稍微养一养。
    ◎最新评论：
    【物种压制啊哈哈哈哈】
    【厉害了】
    【喜欢】
    【大哥和糖糖好有爱啊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好棒！喜欢这本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哥和棠棠啊啊啊啊啊啊啊】
    【错觉吗？我竟然有点磕兄妹cp，大哥和棠棠】
    【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按爪】
    【大大加油更文哦】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可可爱爱的一家人】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好好看呜呜呜】
    -完-
    第四十二章
    ◎没劲了吧◎
    被大哥找过之后的唐启召,果然有所收敛，每日来去匆匆，一心只想早些把就那本书给抄完。
    唐小棠得知后暗暗松了口气,把在藏书馆找到的几本书都拿出来让其他人帮忙选一选,“我看不大懂,三哥,上回你说二哥照着练的拳法，这里头可有与其相似的？”
    唐启元都翻了一遍,也是一脸懵,“我也不懂,不过看起来这几本都与强身健体有关，应该能派的上用场？”
    宋常念看他们俩两脸对懵的样子,忍不住说：“功夫拳脚也并非看书就能练成,你哥虽然都是自己瞎琢磨的，不是也比其他人厉害？”
    “只是暂时如此罢了。”
    唐小棠虽然不会拳脚,但基本的道理是相通的，如今大家年纪都不大,积累得都不多，二哥凭着天生的本性和体质才会稍稍强那么一些。
    可再过上几年,野路子的差距便会慢慢显现。
    唐小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抬眼问宋常念：“圣武堂是不是只有武将之后才能入内学习？”
    “你是想……”
    宋常念眉头微微皱起，“恐怕，会有些难。”
    圣武堂行事不按常理,才会在众所周知长孙先生和沈睿之在正德书院之后，第一个跳出来,因为他们无所顾忌。
    能入圣武堂的学子,往后有极大的可能一块儿并肩同事,同窗时生出的情谊和培养的默契，不是其他人可以比的，因此圣武堂对学子的要求便会苛刻一些，毕竟他们将会是守护天下黎民的支柱。
    “不过除了圣武堂，也还可以有别的选择，我列几个合适的给你看看。”
    唐小棠谢过宋常念，眼睛依旧盯着那几本可能派不上用场的书发呆，宋常念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可这正说明圣武堂是极好的，她就想二哥能去最好的地方……
    “棠棠，你赶紧去看看，你二哥又跟人打起来了。”
    许娇小跑着过来送消息，唐小棠给她拍拍背顺气，“你慢点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抄书抄了好几日，大概是又有人去找他他没忍住，没事儿。”
    “不是，这次，是个姑娘！”
    “什么？”
    “他还把人给弄哭了。”
    ……
    唐小棠气喘吁吁跟许娇来到地方，周围已经有一些人驻足围观。
    唐启召不断地躲闪，一边躲一边无奈地重复，“你讲不讲道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非要要找我……”
    他对面一个小姑娘眼睛红彤彤，手里拿了把没出鞘的剑不断地挥砍过去，唐启召越说她挥得越着急，眼神恨不得将他给吃了。
    唐小棠心放下来喘气，两人瞧着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受伤的危险。
    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没从围观的人群里听出个所以然，倒是那姑娘力气逐渐用尽，挥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剑撑在地上不住喘气。
    唐启召眨眨眼睛，试探问道：“没劲了吧？你这是何必呢，我都告诉过你别白费力气，明天手臂准会酸疼。”
    唐小棠：“……”
    那姑娘再次气红了眼，眼角都闪出水光来，提了剑又要砍过去。
    唐小棠赶紧上前将人拦住，“好了好了，咱们先歇一会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这位小姐姐你别生气。”
    唐启召在旁边还想附和，被唐小棠瞪了一眼，不由地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那姑娘见有人能管得住唐启召，顿时怒从心生，“你是不是就是他的妹妹？他太讨厌了你知道吗？！”
    唐启召不服气，“不是你非要跟我比划比划，我没应你就动手，那我也不能站着挨打啊，再说我又没对你出手，谁讨厌啊？”
    “你、你没经过你允许就摸了我的剑！”
    “那也是你先劈过来的，我就顺势抓住，你那又不是多好的剑，摸了就摸了呗，又没少块肉。”
    小姐姐眼睛里气得浮出泪光，唐小棠脑壳疼，“二哥你先别说了，小姐姐咱们换个地方，我请你吃点心好不好？你跟我说，我二哥如果做的不对，我帮你说他。”
    小姑娘半推半就地被唐小棠拽着离开，找了地方坐下，她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唐小棠长相甜美可爱，笑容温软讨喜，说话又好听，很快问出了原因来。
    小姑娘姓秦，秦可珊，是圣武堂的学子，与方豪丈关系不错，那日见他被秦烨罚了马步，一问才知道唐启召的事。
    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圣武堂的人私底下偷偷去找唐启召，都铩羽而归，秦可珊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会一会他。
    但唐启召拒绝了，秦可珊觉得他是瞧不起自己是个姑娘，她不认为自己比其他人差在哪里，唐启召敷衍的态度激怒了她，一怒之下便想先发制人。
    只是没想到唐启召抓住了她的剑不松手，不松也就算了，还、还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
    唐小棠看了唐启召一眼，他才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还挺好看，……可摸摸剑怎么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秦可珊脸又气红，“这是从小陪着我的剑，我连睡觉都从不离身，每日精心擦拭，怎么能让人随便摸！”
    唐启召两手一摊，“你之前也没说啊”，他可无辜了，“要这么宝贵，你怎么舍得随便拿它来劈我呢，我就想帮你看看上面有没有瑕疵。”
    “你……！”
    眼瞅着秦可珊又要去拿剑，唐小棠赶忙安抚，追问道，“然后呢？你们就打起来了？”
    唐启召越想越觉得自己才委屈，便抢了话道，“可不就是，棠棠，我这回可听话得很，一直都在抄书，不信你看，你看我胳膊上的伤都快好了，她莫名其妙要找我比试，我从不跟女孩子动手，她就非说我看不起她，这是我的错吗？”
    “你不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女的，肯定赢不了你，才连动手都不屑！”
    “我何时这么说过？！”
    唐启召都无奈了，求救地看向唐小棠，“我还得回去抄书呢，大哥要检查的。”
    唐小棠让他先离开，把秦可珊留住，买了些点心和饮子，一边陪她吃一边安抚她让她消消气。
    “秦姐姐你会用剑啊？好厉害！我就一直很憧憬话本里写的那些女侠，来去如风，潇洒帅气，你是自小习武吗？”
    唐小棠软乎乎地声音，语调里满是崇拜，很容易赢得秦可珊的好感，跟她聊起来。
    圣武堂里男孩子居多，但也有那么一两个女孩子，“女子怎么了？未必就不如他们，我比他们练得还要勤，比他们还能吃苦，没多少人能轻松赢过我。”
    “哇，秦姐姐这么厉害呀。”
    “所以你二哥凭什么不肯跟我比试？”
    “哦，他最近没空，要抄书，抄不完怕是之后跟圣武堂的比试都参加不了。”
    秦可珊一愣，“这样啊……，我还以为……”
    “但他也确实做得不对，不知道那是姐姐你宝贝的剑，不该随意摸的，只是二哥之前大概很少见到刀剑一类的兵器，可男孩子又免不了对这些感兴趣。”
    唐小棠瞥了一眼秦可珊放在桌上的剑，称赞道，“姐姐这剑一看就是极好的，连我都忍不住想细细地欣赏，二哥大约也是被迷住了。”
    秦可珊这会儿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再有唐小棠的解释，她顿时觉得自己之前也有不妥之处。
    “也是我没问清楚，还直接动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我就是真的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方豪丈说的那么厉害，没可能啊，他此前可拜过师父没有？”
    “并没有”，唐小棠叹了口气，“二哥若是能有个师父教导，肯定比如今更厉害。”
    她旁敲侧击跟秦可珊问了圣武堂的一些事，他们收学子除了推举之外，若是其中的先生愿意收为弟子也是可行的，不过这次圣武堂一共就跟过来两位先生，门下都已有了弟子。
    唐小棠大概打听清楚，觉得还是要试一试，不行再另说，总会有法子的。
    ……
    正德书院与圣武堂比了琴棋书画，诗书词赋，正德书院胜得居多。
    旁的人就不说了，单就唐启熙，着实是出尽了风头，还是被动出的。
    长孙先生的关门弟子，但凡有点追求的，谁会放过他？各个都点名想与他切磋比试。
    这种机会之前比较少，唐启熙便来者不拒，权当丰富自己的经验。
    结果就是，唐启熙的才名远播，有郡守亲口认证，唐启熙成了上陵郡名副其实的才子，一时间风头无两，还有不是书院的人特意来书院，只为瞧一眼这位新晋才子。
    吴东海看着乌泱泱围观唐启熙的人群，撇撇嘴，“上陵郡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这算什么呀，不也就仗着长孙先生弟子的名头，要在东离都郡，那才子一抓一大把，至于吗？”
    唐展垂下眼帘，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无妨，他既已入长孙先生门下，迟早会在东离都郡遇上，我并不羡慕，与我也无关，倒是倩倩来了书信，说过阵子就要来上陵郡，我得先准备准备。”
    “你妹妹怎么会要来上陵郡？路途遥远，你爹娘也肯同意？”
    唐展没多想，既然唐倩说了要来，想必是得了应允的，这阵子自己确实有些萎靡不振，心思都跟魔怔了似的，如今想想，他也是钻了牛角尖。
    唐小棠的相貌与母亲相似只能说是巧合，无凭无据他怎么会平白地觉得她会是自己的妹妹？一定是他太过想念唐倩才会生出那样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4 13:59:18~2022-01-15 23:2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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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物以稀为贵，这么好的哥哥们哪里找啊】
    【要来搞事了呀】
    【既然是爽文我就想看亲父母一家过不好，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就算是不这样那也别干扰，独美好嘛】
    【啧啧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加油】
    【按爪】
    【这个二哥没救了，被假妹妹哄得团团转】
    【一口气看完了，加油hh】
    【大大加油更文哦】
    -完-
    第四十三章
    ◎排场要大◎
    唐家,唐倩站在书房外深吸一口气，端着小盅的手腾出一只敲了敲门：“大哥，我是倩倩。”
    门里半天才传出应声,唐倩推开门,脸上挂着温软的笑容走进去,“大哥在看书呢？眼睛得歇一歇才好,正好我让人炖了雪梨汤，大哥尝尝？”
    她将雪梨汤放在书案上,还贴心地揭开盖子,梨子的清甜香气顿时飘了出来。
    然而唐显没什么反应,只让她搁着，眼睛都没从书上挪开。
    唐倩站在旁边,手不安地绞着帕子,轻轻咬了下嘴唇，语气忐忑道,“大哥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只是挂念二哥，才去央求爹娘允许,我真的只是就去看一眼。”
    “既然爹娘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大哥……”
    唐显将书合上,这才抬眼看她,“我只是不明白，你一向懂事乖巧，娘月前染了风寒还未好透,你为何执意非要此刻独自去上陵郡。”
    唐显一直觉得唐倩是懂事的，平日里也十分孝顺,不是不让她去,只是娘如此疼她,但凡明点事理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才是。
    唐倩如何不知？可她真的等不及了。
    收到唐展来信之后，她连着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梦到二哥与唐小棠相认，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接受了她，等唐小棠被唐家找回来，大家会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唐倩实在无法忍受，她迫不及待要亲自弄明白究竟是不是唐小棠，否则她寝食难安！
    “我……我是觉得娘会染病，兴许也是因着担心二哥，所以想说去上陵郡看一看，也能让娘安心，大哥，我也没想那么多，娘病了我比谁都着急……”
    唐倩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唐显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定下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好好收拾准备，出门在外多仔细一些，家里也不必担心，我打算请萱儿表妹过来小住，多陪陪娘。”
    唐倩袖中的手握起，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低低地应了，离开前又嘱咐唐显趁热喝汤。
    她模样乖巧地退出去，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大哥的安排也不错，她离开东离都郡，娘身边确实少一个嘘寒问暖的人，可是那个宁萱儿……
    唐倩是瞧不上的，整一个柔弱娇软的模样，还格外会说奉承话，娘对她印象极好，时常说她是个可怜的，恨不得干脆就养在身边。
    从前她来府里的时候，有自己戳穿她，但如今自己不在府中，还不知宁萱儿要如何笼络爹娘的欢心！再加上大哥似乎对自己的做法不喜……
    唐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
    不打紧，如今最要紧的是二哥那里，那是最能威胁到自己的地方，只要先弄明白了，大哥和爹娘这儿她有信心再慢慢赢得他们的信任和喜爱，一样一样来，她知道一切，拥有最大的优势，时间长着呢，绰绰有余……
    ……
    正德书院靠近后山那里有块颇大的空地。
    陈千尺此前想着让书院的学子多动一动，练一练体魄，便花了大代价请人将那片空地收拾出来，弄得平平整整，捯饬得格外用心。
    然而醉心读书的孩子各个时间金贵，那空地又靠后山，离得有点远，以至于压根儿就没什么人去。
    秦烨对圣武堂在文学诗词上的败北毫不在意，都是舞文弄墨的玩意儿，输了就输了呗，他们又不是冲这个来的，但后面的拳脚比试，他们就很上心了。
    得知那块空地的存在，秦烨毛遂自荐，要让圣武堂的孩子们去布置，陈千尺乐得轻松，愉快地应允了。
    今日秦烨说弄得差不离，他便跟着一块儿过来看看，这一看，脸就要黑了。
    至于嘛至于嘛，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武林大会呢！
    秦烨还挺遗憾：“也是时间有限，就粗略地弄了弄，陈山长瞧瞧可还满意？没给你们正德书院丢人吧？”
    陈千尺胡子轻微地颤着，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挺好，一直听闻圣武堂做派高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那片空地当中凭空垒出了个巨大的台子，看起来就威武庄严，台子四周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来了四个兵器架，上面满满当当摆的都是些武器，只瞧着就令人生畏，这架势，考武状元也不过如此了……
    有毛病吧！
    秦烨只当陈千尺是在夸赞，“气势很重要，不过陈山长也不必担心，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彼此较量切磋，都会心里有数。”
    呵。
    陈千尺信他个鬼，那些圣武堂的学子一改之前比试文采时死气沉沉的模样，脸上都放出光来，可见是盼了多时，兵器架上五花八门的玩意，他院里的孩子能不能认全都是个问题！
    秦烨脸上浮出浅浅的期待笑容，“年轻可真好，真想早些看到这些孩子在台上挥洒汗水的模样，陈山长一定也同样期待吧？”
    “那是……自然。”
    场地妥当了，日子也就顺理成章地定下。
    陈千尺交代正德书院的所有学子，都先放一放读书写字，把时间都用来临时抱佛脚，万一呢？
    唐小棠几人入院时间短，轮也轮不到他们，便继续自动自发地成为了气氛组。
    “那日是不是还会有不相干的人来书院旁观？”
    唐启元点点头，“上陵郡都在议论此事，正德书院头一回被找上门，还是圣武堂，那些人别提多好奇了，到那日定是人山人海。”
    唐小棠眨了眨眼睛，“那咱们就不能丢了咱们主场的优势。”
    “你说什么？”
    唐小棠眯着眼睛软乎乎地笑起来，“不是都说正德书院没什么名气嘛，这不机会就来了。”
    ……
    正德书院与圣武堂的比试，在上陵郡成了一件盛事，上陵郡郡守自打上一回书画展之后，便尝到了甜头。
    管他夸赞还是诋毁，有人议论就是好事。
    因此这次比试，他心知肚明正德书院必然是要大败的，却依然推波助澜，增加民众的好奇，吸引了许多关注。
    好些对圣武堂很有兴趣的人不远千里赶来，郡守与陈千尺“友好商议”，来者是客，将这些贵客都一一请入书院，共同见证这一盛事。
    陈千尺着实被气到，但他也无奈，正德书院确实名气不怎么样，到如今还要依附上陵郡，不得不妥协。
    “等我这些孩子有朝一日腾飞了，不再受钳制，老子非出了这口气不可！”
    沈睿之云淡风轻地劝，“涵养，保持涵养，你可是山长。”
    “你见过我这么憋屈的山长？！要被迫答应让孩子们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我算哪门子的山长！”
    沈睿之放下笔，轻轻瞥了他一眼，“尚未开始，你怎知就是丢人？你不是寄希望于唐启召帮你争气吗？”
    “……话虽如此，只是当初也未曾想会来如此多的人，我怕即便唐启召获胜，也不会有太多人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那些要来旁观的人他怎会看不明白，大多都是冲着圣武堂来的。
    沈睿之忽然递了跟小巧的木棍过去，“这是棠棠弄的，我用了之后觉得甚好，能快速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携带方便，不挑场地。”
    陈千尺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来看了看，是一支奇形怪状的笔。
    “那丫头跟我要了假，这几日忙得影子都见不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你觉得她会让她兄长的光芒被遮掩住？”
    陈千尺眼里的黯然逐渐被光亮取代，是了，一个小姑娘都如此积极，他怎能这么轻易就泄气？
    将笔还给沈睿之，陈千尺活似被快充过，又精神起来，“郡守想拿我们书院的孩子做垫脚石，那也得看我答不答应，走了，你继续慢慢画吧。”
    沈睿之把玩着手里的笔，忽而轻叹一声，也罢，虽然不大想与书画界有过多的牵扯，但给小徒弟铺铺路总是可以的。
    他写了封信让人送出去，心里竟也隐隐生出了些许期待和好奇，忍不住笑着摇头，他都多久没有如此心绪涌动过了，年轻可真好……
    ……
    比试当日，正德书院门前车水马龙，上陵郡甚至调遣了官差前来护卫，场面声势浩大。
    后山空地也早已被装饰一新，周围布置了许多看台，上面架了遮阳的棚子，又以轻纱点缀，好看得很。
    陈千尺笑脸迎人，不曾表露出半点不耐烦，礼数周全，招待热情，见缝插针贴心地将之前的文采比试给大家展示一番。
    他挑的不多，但都是一眼可见的惊艳，以至于哪怕这些人都是冲着圣武堂来的，也会被吸引到。
    在陈千尺的努力下，正德书院给人的印象变成了一个诗词书画样样出色，可能只是武学稍稍逊一些的书院。
    再等到两院的孩子们出现，正德书院更是出尽了风头。
    圣武堂就如平常那样走到秦烨身边，而正德书院就不同了。
    “海阔天高任鸟飞，正德书院怕过谁！”
    “动作要帅，速度要快，激情澎湃，正德不败！”
    唐小棠与书画班的学子们赶制出来的巨大招牌，夺人眼球，他们迈着统一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唐小棠在旁边检视成效，不住地在心里点头，所以大型活动的开幕式是极有必要的。
    越花哨震撼越能震慑人心，怪不得都卷成那样了。
    这里可是上陵郡，正德书院的主场，气氛得渲染到位，比试什么的，哪儿见不着？但正德书院就得给他们看看没见过的，如此等往后回忆起来，能想到的，只可能是正德书院！
    如此大的排场，都给秦烨看愣了，扭头去找陈千尺，“之前没听说过还有这一出，陈山长藏得可真深啊。”
    陈千尺努力憋住得意的笑，表情淡然，“我事先也不知晓，都是这些孩子们自己想的，秦将军也知道，我这里的孩子拳脚可能是弱一些，但是脑子转得快，连我都给蒙在鼓里了。”
    秦烨：“……”，就讨厌脑子转得快的，说话阴阳怪气，真讨厌。
    ◎最新评论：
    【笑死，全学会了阴阳怪气】
    【就是要阴阳怪气一下哈哈】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平了】
    【加油】
    【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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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太好看了大大加油鸭！】
    【唉】
    【滴】
    【撒花】
    【哈哈哈哈哈，不过还是希望女主一直留在唐家，不要回去。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按爪】
    -完-
    第四十四章
    ◎宣传造势少不了◎
    正德书院高调的出场,瞬间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
    圣武堂里有人不屑地嗤笑出声，“尽会弄这些没用的花架子,越这样到时候输了就越丢人。”
    也有人挺眼馋,“你们不觉得很有排面吗,咱们其实应该也搞一个的。”
    “不过是虚的东西,有什么可羡慕的，吹得再好,等一上去是人是鬼见分晓。”
    秦烨听得见这些议论,也没说什么,此时的斗志最重要，“今日切磋,切记点到为止,别伤了人。”
    底下听训的圣武堂学子一个个梗着脖子，眉眼间俱是自信,“将军放心，一会儿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何为差距！”
    那不过都是些只会掉书袋的书呆子,江山是要靠着拳头一拳一拳打下来的，光会之乎者也能有什么用？重武轻文,离朝才能成为无人敢觊觎的盛世！
    秦烨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不光是这些孩子，整个圣武堂都重武轻文，没人想学酸唧唧文绉绉的东西,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武上。
    不止是圣武堂，离朝将门之家对文人书生的蔑视也已经逐渐不加掩饰,此次圣武堂来此便是想趁机压一压文人的锐气。
    秦烨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本质上他也是如此认为的。
    “你们的对手有些连兵器都没摸过,不可持强凌弱，让旁人看了笑话，圣武堂出来的人，胸怀大气，明白了吗？”
    “明白！”
    圣武堂情绪高涨的声音总算是刷了点存在感，陈千尺看过去一眼又转回来，谆谆叮嘱，“切莫逞强！一旦觉得支撑不住便认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真伤着，得不偿失。”
    他是不喜欢输的，但更不希望书院这些孩子受伤，之前想争口气的念头，在看到一张张文弱稚嫩的脸时荡然无存。
    “所以让你们平日多动一动，罢了，也别怕，凡事有书院的先生在。”
    台子旁边立着一只鼓架，时辰一到，有人拿起沉重的鼓槌，重重地敲上去，令人心头振奋。
    圣武堂学子当中走出个人高马大的，单手撑在台子边上，轻巧地翻身上去，那架势看着可潇洒了。
    在他对面，正德书院一个孩子慢吞吞地从搭好的台阶上走上去，一边走一边怀念自己平日的穿着，还是长衫好，看着气质儒雅，短衫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主持比试者是正德书院的先生，询问了两人是否要用武器。
    圣武堂的孩子高傲地摇头，“没那个必要。”
    “啊……，可是我想选一个。”
    “那你选呗。”
    “可是你不用了，我去选，岂不是对你不公平？”
    圣武堂的孩子嗤笑了一下，“无妨，你随意。”
    人都这么说了，那自然也就不必客气，正德书院的孩子满眼好奇地去了兵器架旁，左挑右选，拿在手里掂量着，好不容易也就挑了个简单的长枪。
    鼓声再次响起，比试正式开始。
    其实根本也没什么悬念，即便有长枪在手，也不过是毫无章法地乱舞一气，没打着人不说，还差点绊着自己，不过一会儿便嫌碍事主动扔到一边。
    对正德书院的孩子来说，所谓比试，那就是打架嘛，别扯什么拳法脚法，他们不懂，但是打架谁不会呀？
    这些日子山长还特意找了唐启召过来给他们传授要领，唐启召蒙着圈儿胡编乱造，总结出来精髓就是，胆子大，不怕疼，揍他丫的。
    台上已经能看出端倪，正德书院的孩子躺倒在地上，半天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对面也没趁胜追击，游刃有余似的给他喘息的时间，优越感十足。
    要不……，就算了？Hela
    反正也没人指望他会赢，对方是圣武堂的人，就是输了也不会有人责怪他不是吗？
    垂在身侧的手按在地上，忽然台子下面一阵欢呼声。
    正德书院学子的方向举起一块素色的布匹，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旁边用简单的线条画着个小像，寥寥几笔，居然能看得出来那就是他，居然还能看得出一丝丝玉树临风……，就离谱。
    一群身穿鲜丽裙衫的孩子手上拿着大大的花球，卯足了劲给他欢呼，叫着他的名字。
    苏言喻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名字，那三个字从没这么好看显眼过，从没被这么多人同时呼喊过，认识不认识的，都在给他鼓劲。
    原来血脉膨胀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人真的能够莫名地生出勇气，觉得什么都能做到。
    苏言喻握拳，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唐启召说得对，打架没什么好怕的，揍他丫的！
    空地险些被正德书院孩子们的声音给掀翻，一阵阵欢呼的音浪刺激着苏言喻的神经，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骁勇抗揍，他的手脚也是如此的有力气！
    只是最终，苏言喻仍旧不敌，正德书院的先生叫了停。
    苏言喻仰面躺在台子上，头顶的白云慢悠悠地飘动，浑身是他最不喜欢的汗津津的黏腻感，身上到处都在疼，但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言喻学长，你简直太厉害了！”
    “苏兄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断有人朝他跑过来，手忙脚乱地爬上台子将他围住，苏言喻被人扶起来，欢呼簇拥着下去，他抽空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对手。
    那人也没了之前的从容，脸上也挨了自己两下，虽然赢了，却也气喘吁吁。
    苏言喻忍着嘴角的疼痛笑起来，自己，也不赖嘛。
    ……
    圣武堂不出意料地赢了，只是赢得让人夸不出来。
    对手是正德书院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正德书院学子哎！赢这么艰难的吗？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赢，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厉害。
    看台上有人目光扫向正德书院，“原以为都是些文弱书生，如此看来，血性节气倒是不输人，后生可畏。”
    “我倒是觉得正德书院的学子更加有韧劲，他其实不必逞强坚持，输了也不难看，但这份坚韧，更加值得赞叹。”
    圣武堂的学子默默地回去，也有人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好歹是赢了，结果最重要。”
    秦烨默不作声，真的是结果重要吗？他们是赢了，却是理所当然，真正大放异彩的反而是正德书院。
    他眯着眼睛看向正德书院学子聚集的地方，那里热闹非凡，像是整个书院的学子都集中了过来，他们要对抗的，并非台上那一个学子，而是整个正德书院。
    唐小棠手里拿了个她自制的画本，手里握着自己做的炭笔正在润色。
    画上，苏言喻虽然势弱，然而抬起头的眼神里仍然跳动着不服输的火光，唐小棠还斟酌着稍微在画面里加了一丢丢的线条渲染，让整幅画显得热血沸腾。
    画完，她将画本塞到唐启熙的手里，“哥，给题字。”
    唐启熙接过来，略一思索，在画面右边写了四句诗词，字迹力道隽永，增添了整幅画的美感，短短十来字将比试场面描述得引人入胜。
    许娇立刻拿着画去安排书画班的学子们临摹，等他们临摹好，秦大川和唐启元则会想法子宣传出去，到时唐小棠绘制的原图，就由宋常念送往上陵郡，在特定的地方展出。
    唐小棠早想好了，不是要搞得声势浩大吗，那就越大些越好，宣传造势十分关键，不需要其他人去打听，他们会主动把书院的情况送到想关注的人手里，贴心吧。
    “棠棠你画的可真好！唐大哥的题字也独到，虽败犹荣，我要是见了这幅图，都能想象出会是一场多精彩的比试！”
    “原也十分精彩。”
    “可你要让我画一幅画来体现，我脑子里想不出来。”
    什么样的动作才能将一场比试浓缩其中，又可以画出精髓，不止许娇做不到，有些便是浸淫书画多年的人恐怕也做不到。
    但唐小棠就能用简单的线条将人的神态情绪表现出来，这一点许娇自愧不如。
    那边又要开始比试，唐小棠可以歇一会儿，手边是唐启熙给她剥的核桃仁，满满一小碟子，配着木樨香茶吃得齿颊生香。
    “哥，你来这里长孙先生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
    唐启熙仍旧在剥核桃，慢条斯理道，“长孙先生最是通情达理，这样的事情难得一遇，错过多可惜。”
    “这种事怕是以后会多起来。”
    “那也无妨。”
    唐启熙笑着往小碟子里放剥好的核桃仁，棠棠来找他的时候，长孙先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前朝抨击朝政的一些文章，想让他好好领悟，但他觉得，身为书院的一份子，还是应当以书院的事情为重。
    长孙先生当场翻他一个白眼，编，接着编，然后嫌弃地挥挥手，知道他更在意家人，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唐小棠的说法是，自己的画要想传播出去，唐启熙不可或缺，“大哥的文采那必须是点睛之笔，除了大哥我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能胜任。”
    唐启熙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他十分高兴，比被长孙先生肯定更加高兴。
    唐小棠嚼着核桃仁，大哥愿意跟他们一块儿胡闹，她超级开心的，上辈子的唐小棠记忆里，大哥早早地承担了家里的重任，稳重可靠，可也失去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与豪情。
    那就要给他都补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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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四十五章
    ◎好哒~◎
    许是苏言喻开了个好头,正德书院接下来上场比试的孩子，也都一个赛一个不想输。
    台下的学子们一改往日矜持内敛，像是解放了天性,更有人踩在桌上,手里的花球挥舞得猎猎作响,扯着公鸭嗓子吼得声音都劈掉了。
    如此不同于往常的作风,没有人会投以异样的目光，连平日里严肃的先生都没有制止,这些孩子明知道必输无疑,却也想卯足了劲为本院的同窗鼓劲。
    唐小棠忙得停不下来,她手里的笔不停地动着，记录每一场比赛的最精彩的瞬间。
    很快,这些题了字的原画临摹版出现在今日特意来旁观的民众手里,引起一声声啧啧称奇。
    “这是正德书院的学子画的？竟如此传神有趣！还有这字，虽各不相同,但都自成风骨，文采又极出众,正德书院委实了不得，从前竟没有怎么听过它的名字,也太过低调了。”
    “我已买了几张,待回去之后要与人共赏，这太有意思了，正德书院的想的着实周全。”
    秦烨自然也没落下,那几幅画他瞧了，也算是属实,只不过更侧重于正德书院那些孩子,将他们闪光的地方都显现出来。
    不管有没有亲眼目睹过比试,看到这些画，目光自然而然地会被正德书院给吸引过去。
    他心中难得地生出一丝遗憾，“能写会画确实还是有些用处，此次比试的风头，咱们可是被压得死死的。”
    圣武堂的孩子心里憋了气，但又不好说什么，人家这画上也没抹黑他们，不过是重点突出了自己书院的人而已。
    “可他们连一场都没有赢过，有什么好得意的。”
    秦烨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有些冷意，“你们的心气已经低到只求赢过他们就满足了？”
    他如鹰的目光在这些孩子身上慢慢扫过，“平日里提到念书你们便一副瞧不上的模样，私底下没少埋汰那些读书的孩子，可你们看看，就是这些你们瞧不起的孩子，他们能让你们赢得如此狼狈。”
    “你们引以为傲的拳脚功夫与他们相比又有多大的优势？”
    底下一个个都不吭气，心里是有不服气，但也无法反驳。
    比试之前他们真的以为可以轻轻松松，潇洒帅气地胜出，因此之前书画文章落败之时，也都未曾放在心上，反正又不是他们的长处，输了就输了，他们还能挽回面子。
    可如今，那些分明柔弱无力的人，却不管怎么打倒下去都还非要爬起来，明明疼得不行了却就是咬着牙不肯认输……
    秦烨扫见他们脸上的挫败，也没再说什么，或许此行能让这些天之骄子学到什么，那也算是有些收获。
    日头西落，今日的比试告一段落，圣武堂全胜，但来正德书院看得意犹未尽，津津乐道的人嘴里，提到的句句都是正德书院。
    方豪丈一整都绷着神经，直到本日比试完了都没能瞧见唐启召的身影，忍不住去问，“将军，正德书院为何不让唐启召上场？以他的本事，未必不能赢一场，他们是怎么想的？”
    秦烨也记得那个狼崽子一样的家伙，找机会旁敲侧击跟陈千尺提了提。
    陈千尺摸着自己的胡子，慢吞吞道，“书院的比试都是孩子们自愿的，既然没出现，可能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吧。”
    旁边有人忍不住嘲讽，“或许是害怕了，才会藏头缩尾起来。”
    陈千尺“呵呵呵”了几声，目光慈祥，“这我可不知道，你连他的想法都揣测得出来，想必是极关注他的，莫非想要与他一战？”
    “……”
    方豪丈见问不出什么来，捏着拳头猛地转身离开，他不信唐启召会怕，那人凶猛起来眼睛里有着目空一切的霸道杀气，可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之前圣武堂去找唐启召私下比试，已经堵他堵出了经验，方豪丈在太阳完全落山前成功找到了人。
    唐启召嘴里叼着个包子，手里拿了一叠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慢悠悠地走，旁边跟着两个小跟班，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唐启召！”
    方豪丈在他面前站定，唐启召抬头看他，咬了一口包子，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扭头含糊不清地问小跟班，“然后呢？这就是棠棠让你们给我带的画？一会儿我要好好看一看，这上面的字真的是我大哥……”
    “唐启召，你今日为什么没有来？我等了你一整日。”
    唐启召的话被打断，咽下口中的包子，表情茫然，“我有跟你约过吗？”
    “上次我们胜负未分，这次比试场上不该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难道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
    “有的。”
    唐启召扬了扬手里那叠纸，“我忙着抄书呢，才抄完。”
    方豪丈眼睛里满是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你今日未能出现，就是因为……要抄书？”
    “昂。”
    “你是不是疯了？我还以为你与我们一样，心里有大志向，有眼界有魄力，不曾想居然如此轻重不分，竟为了这种无足轻重的事耽搁了比试，你身怀天赋，难道要平白消磨，去做那没用的书生？”
    唐启召脸放了下来，语气也降了温度，“谁告诉你书生无用？”
    “有什么用？真有外族侵略，亦或是内乱横生，书生是能抵御敌军还是平息战乱？只有拳头才是最有用的！比那些沽名钓誉，拽文嚼字有用得多！”
    方豪丈被唐启召的散漫气着，再加之今日空等一日，怒火上头，根本控制不住语气，口不择言起来。
    唐启召手里的包子落到地上，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眼神变得锐利凶狠，“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难道我说错了？我们顶着烈日酷暑寒冬腊月习武，身上青紫就从未好过，念书只要待在屋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学了一肚子阴谋阳谋虚与委蛇，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唐启召脸色冷漠下去，似是觉得没意思地松开手，弯下腰将地上沾了灰的包子又捡起来，拍了拍，“怪不得我从前总听人说武将大多刚愎自用，体壮无脑，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没有那些阴谋阳谋的文人，打下的江山靠你们能守得住？没有他们在后面周旋算计，你们能有充足的粮草和支援驰骋沙场？你们看不起的人，有些比你们辛苦努力百倍，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
    他懒得与方豪丈多说，带着小跟班径直离开。
    读书很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都是屁话！
    多少次他早上醒了大哥还未睡，大家都说大哥是天才，天赋异禀，那是他们没瞧见大哥挑灯夜读的辛苦，大哥要多努力，才会让人看起来好像不费吹灰之力。
    哪里有什么轻松的捷径，只看得到自己的辛苦，却无视甚至轻视旁人，终究会付出代价。
    方豪丈站在那儿看唐启召头也不回地离开，手攥成个小拳头，他说错什么了？唐启召明明与他们气息更接近，为什么就不站在他这边？
    方豪丈身后不远处，追着他过来的秦可珊默默的退到阴影里，相似的言论在圣武堂比比皆是，她以前也反驳过，但收效甚微，但从唐启召口中说出来，就莫名有说服力，难道是因为他比较厉害？
    真是个神奇的人。
    ……
    唐启召确实是因为抄书才耽搁了比试，厚厚一叠抄完的纸轻悄悄地递到唐启熙的书案上，唐启召表情憨厚，堪称乖巧。
    唐启熙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不得不说，唐启召这字，确实不错，赏心悦目。
    “没再打架？”
    “没没没，大哥你看，他们谁来挑衅我都没应，一心就扑在抄书上，你看我胳膊，伤都好了。”
    唐启召“呼啦”一下把袖子拽得老高，上面的青紫果然不见踪影，“我伤好得可快了。”
    唐启熙瞥了一眼，唐启召立刻又老实地放下袖子，见大哥没挑他抄书的毛病，扒着桌子边边坐下，脸上满是崇拜，“哥，棠棠画上那些字都是你题的？写得好好！那明儿你也给我写一个，把我写得勇猛矫健，器宇不凡可好？”
    “明日你若上去比试，能赢？”
    “那必须赢！”
    唐启召挺起胸膛，眼角都带着自信，“我就没输过，有大哥和棠棠给我鼓劲，我哪儿还会输，棠棠一定会给我画得极帅气，大哥，你也给我好好写一个，那些画我刚看，都特别有气势，我也想要……”
    唐启召身边那些小跟班都不是他自己去找的，从沐溪镇开始，便会有人仰慕他的行事果断的魄力和桀骜不驯的性子，自动自发跟着他，在那些人眼里，唐启召是个腰杆绝不会弯下的人。
    但此刻，他两只手扒在桌子边边，头趴在上面，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渴求，身后就差一只不断摇晃的尾巴了。
    唐启熙心里觉得好笑，唇角微微扬了扬，“那也得看你的表现，我凭空也是写不出的。”
    唐启召乐了，直起身子，“大哥放心，我保证会好好表现，明日就看我的吧。”
    他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自己的英姿画在了画上，旁边是绝美称赞的文字，乐呵呵地就要往外走。
    身后唐启熙的声音追出来，“也不必太过勉强，不要受伤，……棠棠会难过的。”
    唐启召眉开眼笑，仿着棠棠惯用的口吻挥了挥手，“好哒。”
    “……”
    唐启熙无奈地摇摇头，想了想，拿了些平日不怎么看的书过来翻，明儿给他写个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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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既然如此◎
    翌日,正德书院涌入了比之前多出数倍的人，陈千尺都始料未及，匆忙地让书院里的人去安排,又着人去告知郡守,多调些人手过来。
    他擦着头上的汗,“怎么忽然就来了这么许多？昨个儿也没这样啊？”
    沈睿之哼笑两声,表情有些不大高兴，“你书院里的孩子,各个有本事得很,昨个儿我徒弟画的那画,直接被挂在了上陵郡最大的书画行里。”
    他都没帮得上忙！
    那些画沈睿之也看了，通俗易懂,栩栩如生,不拘是谁看了都会被触动，忍不住想要亲眼一睹为快,有今日的盛况，在他预料之中。
    “那倒是能理解了,可我这书院本就不是很大，这些人一窝蜂地过来……”
    陈千尺虽然也高兴正德书院被人看到,但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这些孩子年轻气盛，凭着不服输的精神才赢得了关注，但来看的人一多,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有，到时见他们场场落败,怕是会物极必反。”
    到底不是习武的,难保不会有人挑毛病,说他们夸大其词，会不会反而出现不好的言论。
    沈睿之不这么认为，“还物极必反？再差能差到哪儿去？本来就不是跟他们争拳脚，不过是想让书院的学子多些人关注，多些自信，我说你做了山长之后倒是变得瞻前顾后起来了，你从前带着人上门砸场子的气魄呢？”
    陈千尺老脸一囧，“不提了不提了，都是陈年往事，希望是我多虑了。”
    他担忧的也不错，譬如今日来正德书院的人中，就真的有抱着不屑和怀疑的心态来的。
    胡启舟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贯道门的人，原是想与秦烨结交才一路跟着来了上陵郡，只不过他对圣武堂与正德书院的比试毫无兴趣。
    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有什么可关注的？
    对于那些在上陵郡传得沸沸扬扬的画，胡启舟觉得都是瞎扯，那就是正德书院自己搞出来的噱头，仗着能写会画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诓得这么多人去看他们，也不怕露馅。
    胡启舟今儿就是想来看看，正德书院的人能有多不要脸。
    正德书院的空地看台上座无虚席，胡启舟凭着经验找了个视野绝好的位置坐下，旁边立刻有人凑过来，语气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片儿，压低了声音：“老哥也是冲着正德书院来的吧？我这儿有昨个儿比试的画，要不要来两张？”
    胡启舟低头，看到他塞到自己手里的一张画，看了会儿皱起眉来，“这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画？还以为正德书院有沈睿之坐镇书画造诣如何了得呢，也不过如此。”
    那人讪讪地笑起来，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没想到您也是同道中人，一眼就看穿了，这确实不是正德书院里出来的，那些数量太少，供不应求，这些是有人瞧着有趣仿的，所以便宜啊！我这儿一套，就卖你十文钱，也能将就着看。”
    胡启舟将画塞回去，冷着脸，“不要，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我没兴趣。”
    那人也不恼，仍旧笑脸迎人，见他不买账又转身去询问旁人，你别说，不一会儿还真卖掉一些。
    胡启舟对此嗤之以鼻，好好的比试，给正德书院搞得不伦不类，竟还有这么许多人愿意捧场，他心里隐隐生出怒气来，正德书院就是在糊弄不懂的百姓，他今日就是要来让大家好好看看，在圣武堂面前，正德书院实在不算什么！
    唐启召一大早就跑来找唐小棠，特招摇地在她面前转了两个圈儿，唐小棠毫不吝啬地夸赞，“二哥今日格外英俊潇洒，器宇轩昂。”
    唐启召十分受用，精神头越发足了，“二哥今儿一定尽力而为，棠棠把我画得英气逼人一些，我要不要在台上摆几个姿势？”
    他一边说，一边变换了好几个不同的姿势，连眼神都顾及到，时而忧郁时而意气风发，完了殷切地问唐小棠，“棠棠觉得哪个好？”
    唐小棠趴在桌上笑得直抖，旁边唐启元和秦大川一本正经地评价，“我觉得那个拳头举至额前，目视前方的好。”
    “不不不，我更喜欢腿踢到半空的姿势，更显唐二哥飒爽的风范。”
    唐启召还配合两人将姿势重新摆出来，唐小棠要乐死了，捂着肚子看他们几个耍宝。
    唐启熙拿了散发皂角香气的帕子出来，给她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余光瞥着唐启召，“此刻得意忘形，小心一会儿乐极生悲。”
    唐启召立马收敛，端正地坐好，嘟嘟囔囔地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想让棠棠先替我把把关嘛。”
    唐小棠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目光扫到旁边有个人影，正是那日与二哥因为剑起了争执的秦可珊，她笑着招了招手，“秦姐姐怎么过来这里？”
    秦可珊没料到唐启召也在这儿，被发现之后尴尬得手脚有些不知如何摆放，眼神飘忽着磨磨蹭蹭过来，“我就是……，就是顺路过来看一眼。”
    她见唐启召脸上压根儿看不出紧张感，再想到方豪丈，那厮天不亮就在外面开始练拳，吵得其他人都睡不安稳。
    “你就这么有信心？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但方豪丈早就等着与你一较高下，他在圣武堂都能叫得上名字，你未必能赢得了他。”
    唐启召趴那儿接受妹妹的投喂，嘴里嚼着半块小点心，闻言看过去，眼睛里有些茫然，“他干嘛一直等着我？这么看不上其他人吗？那也太自大了，这样不好，对不对大哥？”
    唐启熙不理他，唐启召觉得自己说得可有道理了，且隐隐尝到了站在高处教训旁人的乐趣，顿时来了劲儿，身子坐起来，语重心长，“你得回去好好说一说他，怎能如此狂妄自大？须知‘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
    说完，唐启召沉重地摇了摇头，“这番道理连我都懂，而他却不放在心上，往后离朝的江山守备都要落在此等人手里，叫我等百姓如何能安心。”
    秦可珊听得脑袋发胀，总觉得唐启召是在胡咧咧，但自己又反驳不了，这种感觉真难受。
    她呐呐地撂下一句，让他好自为之就匆匆离开，唐启召眨巴着眼睛，猛地扭头去看唐启熙，满眼满脸都闪动着等待夸赞的光，“大哥，我刚说得是不是贼有道理！”
    唐启熙表情淡然，但还是肯定了他，“书没有白抄，既然如此……”
    “啊啊啊啊我该去先生那儿了！棠棠我去了啊，你等着二哥给你涨脸面。”
    唐启召拔腿就跑，拒绝听大哥“既然如此”后面的话，他承受不住，他还是个宝宝！
    唐启召一走，才有几个圣武堂的人过来，动作一致地将手里的小碟子在唐小棠面前放下，“这是最后的松仁奶酥了，如此一来，我圣武堂便不欠你们的，方大哥也绝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雪白的松仁奶酥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一大早就有这等美味，唐小棠心情极好，“多亏了你们，我算是过足了瘾，放心吧，我二哥也会全力为之，哎对了，这点心你们尝过没？真真是一绝，来我们书院没吃到可是憾事一件。”
    圣武堂的学子面露菜色，呵，就为了这十份点心，他们连正德书院的灶房都擦洗过了！这辈子不想听到松仁奶酥几个字！
    ……
    方豪丈从唐启召一露面开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那人穿着正德书院的衣衫，虽是短衫，却依然有着书院的儒雅气息，与他们圣武堂的衣衫截然不同，对比鲜明。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唐启召这样的人会与他们想法不一致，明明他也并非是个好学之人，他都打听过了，唐启召在书院里，心根本不在念书上，是先生眼里令人头疼的存在。
    他喜好拳脚也是众人皆知的，那不就与他们一样吗？
    方豪丈早上练拳的时候才想明白，或许，是因为唐启召此前过得太顺心，以他的身手，并未尝过惨败的滋味，所以才会大言不惭，觉得练武之人并不辛苦。
    既然如此，今日自己就要让他知道，他引以为傲的不过都是些野路子，他还没有资格评判他们练武之人！
    陈千尺正在跟唐启召再三确认，“你真要第一个上？其实可以缓一缓，等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再上也不迟。”
    唐启召并不在意，“我去调动也是一样的，我书都抄完了，不想再等。”
    陈千尺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就觉得自己面前站的不是个人，是匹被困在栅栏里，心在荒原使劲蹦跶着要出去撒欢的野马。
    鼓声响，唐启召潇洒地直接登台，刚一站上去，正德书院这边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把他都吓了一跳。
    唐启召的名字被有节奏地大声呼喊着，每一道声音里都饱含着期待和振奋，唐启召有些不适应地抓抓脑袋，自己在书院人缘竟然这么好吗？还怪不习惯的。
    对面，圣武堂学子都在看方豪丈，他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唐启召，面容严肃，没有如之前的学子一样翻上台，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到唐启召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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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转送给你◎
    在先生让他们挑选武器之前,方豪丈率先开口，“我擅拳法，□□木棍可克制我。”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秦烨脸都绿了,眼睛里神色复杂,嘴唇蠕动,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憋住,深深吸气。
    底下不少人都觉得方豪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个有傲气的,上来就表现出君子的风采，他们若是他的对手,怕也要为之折服,敬佩之下必然不会去挑选□□木棍一类的武器。
    然而唐启召一脸莫名，抬脚便朝着武器架走,语气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是看不起我吗？你是不是觉得暴露了自己的弱势也能轻而易举地赢过我？你好奇怪哦。”
    他镇定自若地挑选,最后选了个木棍在手上掂量了几下，漫不经心道,“这自大的习惯得改一改,在对手面前暴露弱点，要么你有必胜的信心，要么就是想算计人心,两者皆无，那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转头朝方豪丈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那个小姑娘说你在圣武堂颇有名气,怕是没怎么输过吧,也难怪会天真一些，没事儿，我可以教教你，我最近可好为人师了。”
    方豪丈捏紧了拳头，他在说什么？他居然说自己天真？那该是他的话才是！
    第二下鼓声重重响起，方豪丈一头热血地冲过去，刚劲的拳风被唐启召手里的长棍架住，又瞬间退开，再次瞅准时机上前。
    胡启舟一开始也很欣赏方豪丈磊落的做法，然而在唐启召几次都以长棍化解了他的攻势之后，他脑子开始不确定起来。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我觉得对啊，他干嘛要上来就自曝短处？这不是比试吗，这会儿处处受制，他那么做的意义何在？”
    “就……我也不是很能理解，瞧着也没有全然压制的能耐，难道是故意的？想激对方不要选武器？”
    “那要是不选，不就趁了他的心意？他自己说他擅拳法，本来就不用武器。”
    “……，再、再看看，万一另有深意呢。”
    胡启舟抿着嘴脸色微沉，虽然不想承认，但，方豪丈此举好像确实不妥，他若是不说，兴许唐启召便不会挑选正好压制他的武器，圣武堂的孩子似乎是有些天真在身上的。
    方豪丈脑子里的热血已经逐渐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急躁。
    他每一拳出的都非常犀利，自问不曾手下留情，在圣武堂里，也没多少人能完全避得开，更别说唐启召这样一个野路子出身的。
    可事实上，唐启召就跟开了天眼似的，每一下都躲了过去，实在躲不过的，也会最大限度地卸去他的拳力，让他的拳头落在无足轻重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能做到这样？他不就是个在乡野地方凭着一身蛮力才称王称霸的吗？
    台下，秦烨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虽然才开始没多久，但在他眼里，胜负已分。
    唐启召天生就是一匹野狼，哪怕是挨了拳头，他的眼睛里也毫无波动，仿佛被打到的不是他一样，那双眼睛在秦烨看来都冷静得可怕，好像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地审视着对方，寻找破绽，力求一击必胜。
    手里的木棍被唐启召舞得风声呼呼，这玩意儿他熟，打架的时候棍子可以随处捡一个，算老朋友了。
    或许方豪丈的拳法确实精妙，但没办法，谁让自己是野路子呢，看不大明白，也不需要看明白，他有自己自成一派的打法，虽然可能不大好看，但能赢就行。
    唐启召的棍子再次精准地落到方豪丈的手腕处，趁着他另一只手护住头的时候，反身一脚踹在他胸口，另一只腿跟上，不给他任何喘息调整的时间，接连将人踹翻在地，一只腿跪压在他上半身，手里的棍子将人牢牢地卡在地上。
    惊呼声响彻整片空地，正德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兴奋地原地起跳，一张张脸都是激动的通红。
    他们赢了！我的天，他们赢了圣武堂，还赢得干脆漂亮！
    方豪丈的脸涨得几乎要炸开，手几次握拳又松开，绷着一张脸终究没有再挣扎。
    胜负已分，唐启召松开他，顺手将人给拉了起来，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语气特淳朴，“你看，你是不是不该太过盲目自大，但凡你藏着点自己的弱势，都能多撑一会儿。”
    方豪丈想冲上去揍他，可唐启召又确实不是嘲讽的意思，特别真诚还挺替他惋惜。
    再三深呼吸压下怒气，方豪丈转身跳下台子，垂着脑袋走到秦烨身边，“秦将军，我……”
    “回去再跟你算账。”
    秦烨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凳子上休息，抬眼去看仍然站在台上的唐启召，一看之下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那小崽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自己，眼睛里的斗意昭然若揭。
    圣武堂中下一位要与他较量的人已经站了出去，人还未走到台上，在喧闹的欢呼声中，只见唐启召手里的棍子抬起，稳稳地指向秦烨。
    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唐启召身上，他带着英气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起，“若我再胜一人，可能与你比试一番？”
    陈千尺倒抽一口气，恨不得爬上台子把这臭小子给拽下来，他在发什么疯？他是不知道秦烨是何许人也吗？
    心脏都要起病的陈千尺听到身边沈睿之咯咯咯地笑声，忍不住怒目而视，“有什么可笑的！唐启召也太不知轻重了，这很有趣吗？”
    “有趣啊，我倒是挺欣赏这小子，有魄力。”
    唐小棠手里的松仁奶酥都不香了，瞪大了眼睛专注地盯着看，许娇在旁边猛摇她的手臂，“棠棠，你二哥想做什么？那可是秦将军！他、他怎么想的？”
    唐启元和秦大川就起哄，手拢成喇叭状围在嘴边撕心裂肺地怒吼，“二哥威武！二哥勇士！”
    随之而来骤然爆发的呼声比之前更加热烈，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为这个少年的勇气喝彩。
    秦烨迎着他燃烧着烈烈斗志的眸子，轻笑了一下，“可以。”
    秦可珊都惊了，甚至不小心喊错了称呼，“二叔！你真的要答应他？”
    “有何不可，那小子气焰盛得很，是好事，也是坏事，得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唐启召斗志大涨，接着方豪丈上台的人，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气势，很快被撂翻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烨身上，有些人根本不认识他，却也看得出那是圣武堂的先生，体格模样俱是不凡，绝非等闲之辈。
    秦烨松了松骨，悠闲自得地上了台子，朝陈千尺方向看了一眼，语气轻松道，“不必紧张，我手里有数，总不会把人给弄死。”
    陈千尺心口猛缩，要不是沈睿之拦着他就冲上去了，“太嚣张了！一个大人欺负个孩子居然如此狂妄！”
    “行了，你看唐启召，他兴奋得很。”
    唐启召确实有些激动，眼里跳动的火花都是不常见的，他知道秦烨很强，比他强很多，但他就是想看看，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这已经不算是比试了，不过也无人在意，台上两人刚一交手，便能点燃观看的人心底的火花。
    只是……，悬殊确实很大。
    唐启召从与他一交手开始便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也不正面硬刚，手里仍旧舞着棍子，专注地寻找秦烨的破绽，哪怕只有一瞬，能让自己伤到他也算是一点胜利。
    可惜秦烨不是方豪丈，在他面前，唐启召显得纤弱异常，陪着唐启召玩了会儿，他忽然笑起来，脖子上那道伤痕因为肌肉的牵动，显得越发狰狞。
    “之前说得挺好，要么有必胜的信心，要么是算计人心，两者都无就敢挑衅比你厉害很多的人，只会是个笑话，同样的话，转送给你。”
    秦烨一贯散漫的眼眸瞬间黑沉得仿佛另外一个人，周身气质的转变让唐启召身上的汗毛寸寸立起，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惧。
    那是他从未遇见过的，散发着冷漠血腥的战意，与秦烨对视的每一眼，都像是已经被他卸成几块一样可怕。
    唐启召的腿前所未有地隐隐颤动起来，只是他咬着牙抗住，仍旧迎着秦烨可怕的气势冲了上去。
    没人比唐启召更擅长挨打，他的强悍是靠着一次次挨打慢慢累积起来的。
    唐启召从小就知道，他不如大哥稳重聪慧，也不如三弟灵活狡黠，他念书没有大哥好，脑子转得没有三弟快，可他也想要为家里做点什么。
    他只有力气能赢过他们，唐启召想用自己的方法为家里减轻负担，在阿爹去山里的时候，他要保护阿娘和弟弟妹妹不受欺负，有人背后嘲讽大哥，他要有能力让他们闭嘴，不让大哥受到影响。
    唐启召不是天生这么能打，他是觉得自己只有这么一件事可以做到，他就要做得好！
    乡野地方打架不讲究规矩，一个打不过就两个，两个打不过就一群，唐启召最初学的就是如何挨打，他不能让自己受伤，不然家里人会担心，会要去看大夫，给家里添麻烦。
    他靠着自己的摸索和领悟一步步走到今日，原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了，在与秦烨交手后，唐启召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还不够，他做得还远远不够，他还是太弱了，他想拥有更强的力量！
    “二哥！”
    唐小棠情不自禁发出尖利的声音，台上，唐启召重重地后背落地，嘴角裂开，有血慢慢流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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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嗯？卡这里？】
    【二哥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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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好好唐家人都好好】
    【这个唐家好好啊，衬得那个唐家比垃圾还脏】
    【加油】
    【二哥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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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
    -完-
    第四十八章
    ◎十分不错◎
    之前喧闹震天的空地,这会儿全都安静了下来。
    唐启召在秦烨面前的所有举动都与稚子无异，在绝对强势下，任何攻击都好像在玩儿一样。
    有人嘲讽他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但更多的人,都在为台上的少年揪心。
    胡启舟都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有多紧张,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嘴抿成了一条直线,脸颊的肉绷得紧紧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倒在台上的单薄身影。
    他对一直崇拜的秦烨,这会儿也隐隐有些埋怨，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何必下如此重的手？
    不相干的人尚且如此,唐小棠这边的气氛则更加凝滞可怕，唐小棠平日里一直笑眯眯软乎乎的小脸冻得跟冰块一样,撑在桌上竭力控制着想要冲上台的冲动。
    她看到二哥慢慢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随意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又将棍子从地上捡起握在手里。
    唐小棠不敢再出声,她怕影响到二哥,让二哥分心，但她又克制不住心里的担忧，牙齿咬得都开始发颤。
    “棠棠,松手。”
    唐启熙强行掰开她的手，唐小棠柔嫩的掌心已经被深深地掐出了通红的指甲印,眼看就要出血,她却全无所觉。
    “启召心里有数,他看着大大咧咧，心思比谁都细，要相信他。”
    唐启熙沉稳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与以往不同的情绪，像是在安抚唐小棠，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他知道这会儿若是自己去让唐启召从台上下来，他是会听的，但，唐启熙觉得他没有这个权利，这是唐启召自己的比试，不该有任何人代替他做决定。
    秦烨站在那儿没动，给足了唐启召喘息的时间，这小崽子虽然野性十足，但终究还是太嫩，不过有趣的是，被自己全然压制住，他眼神里的狠劲居然还增加了。
    “继续？”
    秦烨话音刚落，唐启召猛地发力，如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地冲了过去……
    正德书院的学子都忘记了要给唐启召鼓劲，一个个脸色都惨白着，台上的唐启召穿着与他们一样的衣衫，一次次重重地被打倒在地，一次比一次狼狈，他们在台下仿佛都能听见沉闷的击打声。
    唐启元眼睛血红，紧咬着腮帮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耳边忽然传来唐启熙冷静到不正常的事情，“启元，去找个大夫来，告知大夫伤势，做好万全准备。”
    唐启元扭头就跑，秦大川想了想追上去，“我跟你一块儿去，我知道哪里有好大夫。”
    唐启熙的声音让唐小棠逐渐镇定，她咬着牙重新拿起画笔，在画板上龙飞凤舞，一张一张地将二哥不服输的模样认真地记录下来。
    唐启召再次被秦烨踢飞，沈睿之都快拉不住陈千尺了，“那孩子自己想坚持，你现在叫停算怎么回事？”
    陈千尺胡须颤动着，眼里也浮出血丝来，“再不制止会出人命的！那臭小子是不是疯了！不拿自己的当回事！”
    “你别激动，你看唐启召……”
    唐启召满脸是血，重新站起来都费劲，但他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秦烨，“我……还，可以……”
    他有点看不清晰，头上有血流进了眼睛，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唐启召甩甩脑袋，目光朝台下看了一眼，他看到大哥冷肃可怕的表情，看到棠棠担忧泛红的眼睛，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可是，他就觉得自己能找到机会，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就一定能找出秦烨攻击的破绽。
    秦烨脸上起初想镇住他的闲适和逗弄，这会儿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间淡淡的折痕。
    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东西！
    他明显能感觉得到，唐启召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但他精神却越来越专注！趋于本能的反应有时候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真是个可怕的小孩儿！
    秦烨忍不住心底也冒出一丝焦虑，要强也该有个限度才是，都这个地步了，说一句认输能怎么了？不依然能赢得掌声和尊重，他就不怕自己真的……
    正想着，唐启召猛地将手里断成半截的棍子扔出去，身子也摇晃着往前冲，秦烨单手接住他砸过来的拳头，余光瞥见他的脚发力朝着自己的腰踢过来，便后退半步闪开。
    就在这时，他另一条胳膊微微刺痛，转头看过去，秦烨眼瞳不由地收缩。
    唐启召扔出去棍子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不深的痕迹。
    被他拎在手里的唐启召咧开嘴笑了起来，牙缝里都能看到血迹，但他笑得十分开心。
    秦烨眼里神色复杂，抿着嘴松开手，唐启召已经站不住，跌倒在地上，但他依旧露着白白的小牙，笑得心满意足，伤到了吧？他就说可以做到的！
    “没见过你这样的，不打了。”
    秦烨转身往台下走，唐小棠等人已经从另外一边冲了上去。
    “二哥……！”
    唐小棠都不敢碰他，鼻子眼眶酸得无法控制情绪，又不敢让眼泪出来，惹二哥担心。
    唐启召眼睛肿着，眯成缝看着她笑，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想去捏一捏唐小棠的发髻，又怕给她弄脏了，“二哥没事，二哥本来说好，要赢的，好像没做到，让你失望了吧。”
    “谁说的！”
    唐小棠觉得她二哥超级无敌帅，她都给画下来了，她要让更多人能看到二哥的英姿！
    唐启召挣扎着坐起来，面朝着圣武堂方向，“但是二哥答应你，总有一日，我一定能打赢他！”
    他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振聋发聩，让听见的所有人都安静一瞬，却并没有他是在说大话的荒唐感。
    秦烨已经走回到圣武堂当中，将唐启召眸子里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早已习惯冷静的胸腔里涌出一股他年少时才会生出的烈烈热意。
    这小狼崽子不错，十分不错！
    “让让让让，棠棠，大夫来了！二哥咋样了？”
    唐启元手里拽这个老大夫撒着腿地跑，老人家被他拉得胆颤心惊，脸色都白了，后面跟着的秦大川怀里抱着个药箱，圆圆的身子一点儿没拖后腿。
    到了跟前唐启元才说，是宋常念帮忙找的大夫，他们去的时候大夫都已经在书院门口了。
    他喘着粗气，眼睛里俱是崇拜的亮光，“二哥，你也太厉害了！任凭他圣武堂再来个什么人都绝对不会越过你去，你放心，大哥若是罚你抄书，我帮你抄！”
    唐启召顿时就不好了，这个傻弟弟，大哥就在旁边啊！他是不是除了赚钱脑子里缺根弦儿？
    唐启召余光悄悄地去瞄唐启熙，被唐启熙抓个正着，脸上的笑容也不痛快了，变得期期艾艾，“大、大哥……”
    唐启熙抓住他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他从地上扛起来，“先看大夫。”
    唐启召眼神微妙，有种想偷偷乐又担心被发现，垂着脑袋不着痕迹地蹭了蹭大哥的肩膀，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嘿嘿嘿，好像感觉自己不用受罚了。
    正德书院的学子簇拥着遍体鳞伤的唐启召下台，仿佛簇拥着一个英雄。
    秦烨目送那些孩子尖叫欢呼着退场，他看向方豪丈以及站在他身后都不说话的孩子们，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你们若是能有他一半的韧劲……”
    除了方豪丈，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方豪丈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目光一直到看不见唐启召的身影都没有收回去。
    ……
    大夫给唐启召诊察之后，发现他虽然看着特别吓人，但都是皮外伤，养一养擦擦药就能好。
    “年纪小，恢复得快着呢，不用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
    老大夫不以为意，“瞧着没下狠手，不过你们这些孩子啊，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好好的念书不成非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啧啧啧，顽劣得很！”
    唐启召有点蔫蔫的，秦烨没下狠手自己都这么惨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略有点受打击。
    唐小棠察觉到，握着小拳头给他打气，“二哥已经超级棒了！那可是秦将军！你难道不知道秦将军吗？”
    她说着一把拽过宋常念，她也不知道，不过有宋常念呢！
    宋常念一脸懵地眨了眨眼睛，已经很习惯地接话，“秦烨是秦家军的主帅，五年前于南疆大胜大夏族便是由他率军，那场战役以少胜多，堪称奇迹，他本人武力高强，单打独斗从未有过败绩，是个值得尊敬和畏惧的名将。”
    秦大川不解，“那他如今怎么会屈居圣武堂？”
    “功高盖主的下场历朝历代皆有前车之鉴，秦家赶在朝堂对他发难之前，让他自请解甲归田，圣武堂的原身是秦家的世族武馆，秦将军只在其中任教授先生，可降低朝廷对他的忌惮。”
    宋常念说完，轻轻拍了拍唐启召的肩膀，“能与秦将军比试已经是极具勇气的事情，更别提你还能伤他，今日之后，你怕是要扬名了。”
    唐启召对扬名没有丁点儿兴趣，就算知道了秦烨有多厉害，他还是很郁闷。
    就……都是人，两条胳膊两条腿，他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最新评论：
    【为二哥打call】
    【打卡】
    【打卡】
    -完-
    第四十九章
    ◎他不愿◎
    唐启熙跟着大夫取了药回来,见唐启召一脸郁卒，皱着个苦瓜脸满是不甘心又憋屈的模样，眼睛眯起来。
    “是不是觉得还没打过瘾？”
    唐启召还没回神,听见声音直觉地点头,没错,他就是还有点遗憾,不知道等自己伤养好了能不能再找他比划比划……
    唐启召余光瞧见围在他身边的人齐刷刷地后退一步，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唐启熙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怂成一团,捂着肩膀：“哎哟，哎哟哟,大哥我肩膀疼,那个秦将军下手也忒狠了，往后我可得避着他。”
    “肩膀疼？”
    “疼！”
    “那我给你揉揉,大夫说了，要用药酒好、好揉开,才能好得快一点。”
    唐启熙面无表情地拔开塞子，唐启召脸色都变了,“棠棠,棠棠你快帮我劝劝，我没事儿，真没事儿！”
    唐小棠抛弃委屈巴巴的二哥,让他接受来自兄长的关怀，跑去空地继续完成她画了一半的画。
    ……
    唐启召和秦烨的比试,令人印象深刻到再也看不进其他的。
    胡启舟更是久久无法回神,早忘了自己今儿是来干嘛的,满脑子都是唐启召不服输的眼神和他表现出来的超强天分。
    “若是贯道门能有这样的人才……，假以时日，必将能声名远扬。”
    他浑身热血沸腾，贯道门名气远不如圣武堂，就是因为没有好似秦烨一般的金字招牌，但唐启召让他看到了希望。
    那个少年，只要稍加雕琢必然能大放光彩，兴许未必会输给当年的秦烨！
    一想到这儿，胡启舟都忍不住激动得轻颤起来，他觉得自己今日的前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老天让他发现这一颗明珠！
    如此涌动的心绪，在看到唐启召的画时，顿时升腾到了顶点。
    唐小棠对自己二哥不是偏心一点半点，旁人都是一幅画，她愣是给唐启召整出了个连环画来。
    从唐启召与方豪丈比试开始，二哥的每一个闪光点她都精准捕捉，找到最振奋人心的点定格在画纸上，尤其是与秦烨的比试，唐启召的勇敢执着，坚持不懈，浑身带伤却双眼如电的狠劲，让观画的人都能血脉偾张。
    正德书院的学子也抱着极大的感触临摹唐小棠的画，传到其他人手里，皆引起骚动，惹得没能抢到的人纷纷找过来询问预定。
    胡启舟凭着自己的本事抢到，盯着只看了一会儿心里便做了决定，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画怕是要流传出去，届时不管唐启召愿不愿意，他都会受到不少关注。
    若他来了贯道门，这份关注便也会分一些到贯道门，此乃绝佳机会。
    胡启舟一直等到今日比试结束，立刻去打听唐启召在何处，谁知半路上遇到了他一直想结交的秦烨。
    秦烨是胡启舟一直以来心里十分崇敬的人，此次来上陵郡，他只想着若能与之交谈都是不虚此行，然而此刻真见到了人，胡启舟心里却居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
    不过招呼还是要打的，“秦将军，在下一直都很仰慕你，今日一见，实乃荣幸。”
    秦烨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在他身上一扫，“你这身穿着我见过，可是贯道门的人？”
    胡启舟受宠若惊，“秦将军竟认得？我确实是贯道门中人。”
    “你在此处所为何事？”
    “啊……，便是今日与秦将军交手的那孩子，我瞧他资质上佳，在这书院中着实有些可惜，因此想来问一问他可愿来我贯道门。”
    “他不愿。”
    胡启舟一呆，“啊？”
    秦烨表情明显不那么和善了，“你就别想了，今日比试已经结束，我就不留客了。”
    这要放从前，胡启舟见秦烨不耐烦怕是会立刻照做，赶紧消失，但他眸中闪了闪，觉得不对，这里是正德书院，哪里轮得到圣武堂的人留不留客？
    怕不是不想让自己见到唐启召？
    “我还没亲口问过那孩子，秦将军怎知他不愿意？我瞧着他与贯道门极是有缘。”
    “有缘什么有缘？你都未曾与他说过话，哦，看两眼就有缘了？我可是与他交过手的，他的想法我比你更清楚。”
    “话不是这么说的……”
    秦烨怒了，方才还说一直仰慕自己，这就跟他争执起来，可见什么仰慕都是狗屁。
    “总之，你见了也是白见，他要不想待在正德书院，还有圣武堂在，也轮不到你们贯道门。”
    胡启舟瞬间反应过来，看秦烨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了，合着他是不想自己跟他抢人？所以才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给支走，过于卑鄙了！
    胡启舟心里什么滤镜都碎完了，哼笑了一声，“秦将军怕是也还没问过吧，怎知他就愿意去圣武堂？没准他心里对圣武堂没什么好感，就愿意来贯道门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唐启召所在之处，还未敲门就见陈千尺刚好推门出来，三双眼睛面面相觑，陈千尺“砰”的一声把门给关死了。
    “哟，秦将军怎么会来这儿？里面都是药味，不好熏着秦将军，要不将军请回吧。”
    陈千尺都不稀得戴职业假笑了，笑得阴阳怪气的，大夫虽然说唐启召无大碍，可看起来着实吓人，浑身青青紫紫，眼睛都是肿的，脸更是肿了半边，嘴角裂开，牙花鼻腔里全是血！
    自己书院里的孩子被打成这副模样，陈千尺现在看到秦烨后槽牙就发痒。
    秦烨倒是没觉得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比试嘛，受点伤小事情，再说自己又没下死手，都是挑不重要的地方，伤不着根本，男孩子皮实，不用多娇惯。
    “我去看看他。”
    秦烨抬脚就想往里走，陈千尺挡过去拦住，“哪儿需要秦将军屈尊纡贵，伤着呢，大夫说要静养。”
    奈何里头的唐启召已经听到了动静，也着实不敢跟大哥共处一室，在里头就叫唤了起来，“山长，外头可是秦将军？请进请进！”
    陈千尺表情一滞，秦烨冲他友好地笑笑，推门进去。
    唐启召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摸着刚被书敲过的脑袋，旁边唐启熙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见礼，淡淡道：“将军可要喝茶？”
    “不忙不忙，我就是来看看。”
    他大马金刀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下巴抬了抬，“打得不错。”
    唐启召盘腿坐在床上，肿着个脸满眼郁卒，“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呵，换了圣武堂那帮小子，得我一句‘不错’，能高兴得上天，你还瞧不上？我这人实事求是得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断不会用‘不错’来嘲讽人。”
    唐启召不信，就自己这惨样也能叫不错？
    “你未曾拜师入门学过拳脚，今日已是令我刮目相看，若能有人教授，假以时日必有成就，你不是想有朝一日能打赢我？这可不容易。”
    唐启召眼睛又燃了起来，一旁唐启熙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秦烨，淡淡道，“秦将军说的有理，我会让人去打听附近可有合适的武馆。”
    秦烨一怔，身后胡启舟见缝插针地出声，“我们贯道门便是个极好的选择，门中的先生虽不及秦将军有能耐，却也是叫得出名字的，且离上陵郡也不远，不像圣武堂地处偏僻，出来一趟都不容易。”
    秦烨：“……”，怎么还拉踩上了？
    “圣武堂离郡城远，那是为了不让学子分心，且依山傍水气候宜人，怎么能说是偏僻？”
    “总归是不大方便，想与家里人见一面都难，学子也都是孩子，独自离家求学，也不好太过苛刻。”
    旁边唐启熙还若有所思地点头，秦烨急了，“圣武堂才是他最好的选择，这等天资若是去了别处，兴许就被埋没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是人才不拘在哪里都能成才，秦将军此言未免太过偏颇。”
    “那你就说说你们贯道门出过哪些人才？”
    “那是之前，如今唐小兄弟加入便又是另一回事！”
    跟着进屋的陈千尺越听越上火，他人还在跟前呢！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都？唐启召如今还是我正德书院的学子，你们是不是来看望人的？不是都给我出去！别影响孩子休息！”
    陈千尺强势地将两人统统赶出去，关好门，唐启召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楞，才呆呆地抬头：“哥，我可以去吗？”
    在沐溪镇的时候去书院，是因为自己年岁到了，爹娘让他去，来上陵郡也是如此，家里觉得他要多念些书，他知道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从不抗拒。
    但他也并没有多高兴，不过是照着做而已。
    可方才那两人的话，让唐启召的心蠢蠢欲动，他想变得更厉害，比秦烨还要厉害，如今有一条路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面前，唐启召难得地迫切想要抓住。
    “有何不可？”
    唐启熙又把书拿在手里，“不过得选一个适合你的，你且先等等，过几日恐怕还会有旁人过来旁敲侧击，你也好多比照比照。”
    “我真的能去？”
    唐启召眼睛倏地亮起，唐启熙看他一眼，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本就打算给你物色更适合你的去处，如今自己找上门来倒是省了心。”
    “真哒？！”
    “……，你好好说话。”
    唐启召：“哦。”，棠棠的可爱自己果然学不来嘤嘤嘤。
    ……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会被评论鼓励到，我超幸福！
    努力努力争取多更新，爱你们，啵叽！！
    ◎最新评论：
    【想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多一个哥哥?亲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哥哥亲情向也不错，大哥cp也不错，小宋cp也可以，不过大哥股价高一点，还是推大哥吧。】
    【大大加油啊！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对呀，你就是超棒的!加油加油!我们看你小说也很开心，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吸引着我们】
    【没了没了没了没了还想看】
    【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
    【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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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将军：伪粉什么的太讨厌了，尤其是拉踩的伪粉】
    【打卡】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加油加油(。’▽’。)?】
    -完-
    第五十章
    ◎他有◎
    唐小棠给二哥的独有连环画极是受欢迎,这事儿她拿手，画风热血，情节流畅激荡,引人入胜,是离朝从未见过的画法,出乎意料地掀起一阵热潮。
    除此之外,其他学子的画像也一并出圈，甚至还有人给排了正德勇将名录出来,导致之前犹豫观望的正德学子,这会儿争先恐后地要上台比试,也想挤入勇将之列。
    正德书院从未如此有过名声，陈千尺从一个整日养鸡的悠闲人士,一下子忙成狗,每日都有许多应酬。
    他累瘫倒在太师椅上，双眼如同死鱼,“以前发愁没名气，如今有了吧,又觉得麻烦……”
    “不是挺好？听说书院会吸收一批新的学子，你之前不是一直愁学子稀少？还有郡守对你的态度也变了吧？”
    说到这个陈千尺觉得还是值得的。
    拜那些画所赐,对正德书院感兴趣的人越发多起来,觉得他们虽是个书院，风气却出乎意料的坚韧不拔，还有郡守,那厮如今在他跟前儿也不摆谱了，主动提出一些对书院的奖励支持云云。
    沈睿之将唐小棠的画买了一套回来,这会儿都在桌上摆着,忍不住赞许道,“我徒儿这天资，你该偷笑才是，一次书院间的比试愣是给玩出花儿来，你不也得奖励奖励？”
    “他们哪儿还需要我来奖励？”
    这届学子是陈千尺见过最有主见的，上陵郡的画供不应求，但凡有些书画功底的孩子都趁此机会赚了花用，同时又练了本事。
    那些字写得好看的，同样极受欢迎，至于赚到的银钱如何分配，唐家三子着实让陈千尺刮目相看。
    “小小年纪脑子灵活得吓人，心里一本账，如何领取任务，完成的程度如何，他一个人就能支撑得转起来，到如今我还没听到有人抱怨过。”
    这届孩子在陈千尺看来，怕是会令他记忆深刻的一届，大概……，也是最难管的。
    但他心里依然莫名骄傲，这才是正德书院的学子。
    唐启召不出所料成了比试当中最为亮眼的存在，不止胡启舟，也真的有旁的武馆前来打探消息，意图招揽他。
    唐启召都一一见了，见完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就是吧……，好像都差不多，也没有那么吸引我。”
    唐小棠来给唐启召送山药糕，闻言想了想：“若是他们有秦将军在，是不是就吸引你了？”
    唐启召眼睛一亮，诚实地点点头，“那好像是的。”
    唐小棠心中有数，第二日让大哥请秦烨再来一趟，谁知胡启舟也刚巧来了书院，一并过来，说是打算再劝说一次。
    得知唐启召有想去圣武堂的意愿，胡启舟也没多不甘心，贯道门与圣武堂摆在一块儿，差距显而易见。
    但他还是很真诚地劝了两句，“圣武堂是不错，只是圣武堂里的学子，大多都是出身高贵的将门之后，他们有强大的家世做靠山，你无依无靠，恐会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胡启舟是真心话，“寒门无上品，下品无世族”，泾渭分明的地位阶层有时候会如同天堑一样，他是真的欣赏唐启召，怕他在圣武堂里会被世俗的高低磨平身上的锐气和天赋。
    这个秦烨就想辩解两句，只是他还未开口，唐启熙的声音比他更快一步，“他有靠山。”
    唐启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亦是淡淡的，然而语气却四平八稳，“最迟几年之后，他会有足以让任何人不敢轻视他的靠山。”
    唐小棠心情猛地激动了一小下，觉得此刻大哥简直在发光！
    秦烨看过去，这便是长孙先生的亲传弟子，确实有自信的本钱，他与长孙先生闲聊之时，三五句后必会提起他的宝贝徒弟，言语间不难听出骄傲之意。
    “既如此……”
    秦烨站起身，“此事便就此定下，我很高兴你愿意来圣武堂，我会带着他们先行一步回去，再将帖子送至你手中，以后再见，便是站在同一处的人了。”
    唐启召此刻对他所言并没有太大感触，觉得去圣武堂也只是想换个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能离秦烨近一些，便能多了解一些，自己以后战胜他才会更有希望。
    ……
    圣武堂的学子离开了，这阵子正德书院里热闹得仿佛集会，想当初知道他们要来的时候充斥着死气沉沉焦躁不安，这会儿竟有些都不舍了。
    “可惜了，他们人还挺好的，就是比试的次数太少，不过瘾。”
    “你好歹还轮上了，我都没机会上去！我也好想入画啊啊啊啊。”
    “嘻嘻嘻嘻，我那日偷偷去上陵郡，还被人认出来了！是个没见过的人，却夸了我好一番，高兴得我去珍味坊犒劳了自己一顿。”
    比试的余韵久久不散，这场盛事足够他们回味许久。
    当然，也有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者，全然不曾融入其中，仿佛抽离在外，只是个旁观者。
    譬如唐展。
    前面比试诗词书画的时候，吴东海意图让唐展借机展现一下，但他拒绝了。
    “有唐启熙在，我便是展示了无法出挑，何必吃力不讨好。”
    在唐展心里，无法做到最夺目就是失败，他根本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上面，之后的比试他更是几乎都不去空地，只觉得那些去凑热闹的都是闲的。
    有这个时间，多看两本书不是更好？
    吴东海碍于与他的关系，也只好不去参与，可看到同窗们一个个兴致勃勃，皆有所收获的模样，心里难免还是会遗憾，这样的盛况便是在东离都郡也不曾见到过。
    唐展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不过是书院之间的比试，也就是正德书院此前籍籍无名，难得被人找上才会这般大张旗鼓，你没听见有人说他们好似没见过世面一样？”
    吴东海也不与他争辩，唐展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令他高兴的事，“倩倩再过几日就能到上陵郡，她自小身子弱，却居然长途跋涉来看望我，可见是想我了，你帮我想想，到时候我带她去哪儿逛一逛？”
    唐展与唐倩自幼一块儿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唐倩小时候特别粘他，到哪里都喜欢跟在他身后，二哥长二哥短的，对妹妹的保护欲被日益培养起来。
    吴东海清楚他有多在意妹妹，也绝口不提之前对唐小棠的猜测，好脾气地帮着想，“你妹妹不是喜好风雅吗，上陵郡城郊那片荷塘极为雅致，她兴许会喜欢。”
    “对，虽然无法跟东离都郡的景致相比，也算还能看，那边的莲子羹做得也还成。”
    唐展许是之前对唐小棠有不切实际的猜测，总觉得心里好像莫名亏欠了唐倩一样，绞尽脑汁想要让妹妹在上陵郡待得开心。
    ……
    一晃，两日过去，唐展早早地去了郡城城门口等着，等了半日总算盼到了家里的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小丫鬟先出来，等车停稳之后放了凳子，然后转身掀开帘子。
    唐展有些激动地上前两步，唐倩的身影从车厢里弯着腰出来，看见他亦是露出笑容，然而动作却仍旧不紧不慢，在丫鬟的搀扶下，提着裙子小心地下了车，又整理好裙摆，才款款地朝唐展走过来。
    那一瞬间，唐展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脑子里会浮现出唐小棠与她兄长相处的画面，那股亲昵劲儿令人瞧了都能会心一笑，只觉得他们兄妹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天生就该是那样的。
    他皱眉晃了晃脑袋，自己在想什么？倩倩怎么能跟那些人相提并论，她是家里自幼细心教养出来的，是唐家的千金小姐，一举一动就该如此才对！
    “二哥，可算是见到你了，二哥可安好？”
    唐倩走至唐展面前，礼数周全地朝他行了礼，脸上是温和乖巧的笑容，唐展一下子将多余的想法抛之脑后，也开心起来，“二哥好着呢，你也是，怎么好端端地要来上陵郡，一路可顺心？我就怕你路上不顺畅，好在平安无事。”
    “二哥离家多日，爹娘惦记得紧，我心里亦是十分惦念，我还给二哥带了好些东西。”
    唐展心中熨帖，倩倩还如在家里时那样贴心，是了，这才是他一直爱护的妹妹，他之前怕是脑子坏了，怎会拿不相干的旁人与倩倩做比较？
    “走吧，路上累了吧？二哥给你定了最好的客栈。”
    唐倩微楞，“怎么不是去书院吗？我记得若是家里来了人看望，也是可以在书院小住几日的。”
    “书院离郡城远，也没什么意思，且那里的厢房简陋得很，我可不想让你去住，你是不是替我心疼银子？没事儿，这点钱二哥还出得起。”
    唐展让小丫鬟将唐倩重新扶上车，“你来看我我心里十分高兴，怎能让你受委屈呢。”
    唐倩上了车，心思转动，她说是惦记唐展，但究竟为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数，本以为会住在书院，随便借着什么由头都能弄明白，如今却要住在郡城里。
    “二哥让人去食肆要了位置，一会儿安顿下便带你去尝尝，这里的吃食虽然比不上东离都郡，也勉强能入口。”
    “用过饭你若精神尚可，咱们就去城郊，那里的景致不错，还有做莲子羹的，我记得你挺喜欢。”
    唐展恨不得一下子把好东西都捧到唐倩面前，絮絮叨叨安排了一大堆，唐倩只得先按下心里的急切，温温柔柔地笑，“都听二哥安排。”
    不着急，是与不是，她总是能见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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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很不错】
    【加油】
    -完-
    第五十一章
    ◎妹妹还小◎
    车上,唐倩挑了她感兴趣的话题来说，“路上我就听说了好些正德书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皆交口称赞,说正德书院着实挣了口气,二哥,你给我说说呗。”
    唐展神色微妙，可面对妹妹好奇期待的目光,他也无法像对待吴东海那样,因此委婉道,“那几日我身子有些不适，便不曾参与其中,不过我也听说了一些,确实有些意思。”
    “啊……，我以为二哥定会是其中翘楚,不过也无妨，以二哥的学识,便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也定会有下一次。”
    唐倩对唐展信心十足,上辈子唐展的才子之名长随左右,一路伴着鲜花与称赞，连带着自己这个妹妹也极受关注。
    本以为这次正德书院如此出众定是因为有二哥在，……也罢,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唐倩温言安抚却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唐展眼底生出一丝焦躁,倩倩对他这般信任,可他呢？他难道有信心下一次便能压过唐启熙大放异彩？
    唐展下意识地不想再提任何有关书院的事,唐倩几次想要旁敲侧击都被他带过，引到了不相干的风土人情上。
    唐展给唐倩安排的客栈确实是上陵郡最好的，他舍得花钱，早早地将客栈后面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给预定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等着唐倩的反应。
    只是唐倩并非真正这个年纪，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她历经了一辈子，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见过？上辈子虽然过得不如意，但衣食住行也都是极好的。
    唐倩对这个小院子没有任何想法，也不觉得是唐展是花了心思，甚至还要按下心里的不满，与家中相比，着实是简陋了一些。
    她让下人先去将车上给唐展带的东西都搬下来，特意嘱咐手脚仔细些别弄坏了。
    唐展隐隐有些失落，但看到唐倩那么小心给自己带的东西，又将失落按下去，定是倩倩还小，未能体会到自己当哥哥的用心。
    唐倩从家里带的都是一些唐展喜欢的东西，他爱吃的家中厨子做的点心，他之前在东离都郡喜欢把玩的一些小物件，“二哥常去的铺子又出了新鲜的玩意，我想着你若瞧见了一定喜欢，便都买下给你一并带来。”
    箱笼里装得满满当当，确实都是他以前喜欢的，不过他这人喜好变得快，有时候今儿喜欢了，明儿就不喜欢了，唐展觉得那样会显得洒脱，也不会被人说玩物丧志。
    可这些都是妹妹不远千里给他带来的，唐展满脸喜悦地谢过，直夸她心思细腻。
    “这些二哥一人也拿不动，不如我跟着让人给你送去书院可好？”
    唐展犹豫片刻，“这些放在书院怕是不妥，书院规矩严，屋子里只能放些与念书相关的物件，……不如这样，我就在郡城赁个屋子，闲暇时候过来赏玩也是一样。”
    唐展知道妹妹是好意，只是自己来上陵郡是来念书的，这么些小玩意放在眼前只会让他分心，不过妹妹还小，思虑不周也很正常。
    又不是每个小姑娘都跟唐小棠似的古灵精怪，总能有些奇思妙想还总能给她弄成功，那作为她的兄长，岂不是很没有成就感？
    唐展发现自己又莫名想到了唐小棠，忍不住在心里厌弃自己，他是不是有毛病？
    自己有妹妹就在跟前，唐小棠跟他毫无关系！
    “二哥？你怎么了？”
    唐展回神，瞧见唐倩担忧的眼神，立刻摇摇头，“没什么，你饿不饿？我们去珍味坊吃饭。”
    ……
    饭点的珍味坊向来是热闹非凡，唐展带着唐倩到的时候，吴东海已经等候多时。
    “今儿生意好，雅间早早就没了，幸而还让我等到一张桌子，唐倩妹子不介意吧？”
    唐倩温婉地笑着摇头，“有劳吴大哥。”
    吴东海此人唐倩是有印象的，他与二哥也算是自幼的交情，本人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却一直都与二哥相交甚好，只是待二哥顺风顺水入仕之后，想要提拔他他却拒绝了，是个有些奇怪的人。
    唐展虽有些不满意倩倩与他们坐在大厅里用饭，好在唐倩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他将珍味坊的拿手菜统统都点了一遍，等菜的时候，旁边那桌提起了正德书院的名字。
    “吃完我要去书画行转一圈儿，今儿人应当少一些了，前几日我都没能瞧见，果然如传得那么好？”
    “那是自然，不然大家伙儿也不会争着去一睹为快，要说这正德书院可是出了大名气，里面的学子一个个的都心性坚毅，那画看得我又是揪心又是感叹，恨不得也重活一次，赶上这样的青春年少。”
    “哈哈哈哈你可得了吧，就你？对方可是圣武堂，就你这性子你敢上去？”
    “有什么不敢！”
    “行了行了，正德书院此次能大出风头，这画功不可没，听说书画行的那些画都出自沈大师的弟子之手？人大师就是大师，看人一看一个准儿。”
    “当初知道沈大师要收个女弟子的时候，是谁唉声叹气说沈大师此举视同儿戏，思虑不周？”
    “那我不是没想到那姑娘竟有如此了不得的天赋嘛，谁知不过一次书院间的比试她就能脱颖而出，不但没有辜负沈大师弟子的名头，还让正德书院如此出风头，了不得得很。”
    唐倩听了很感兴趣，转头轻声问唐展，“二哥，你们书院还有这样厉害的人？沈大师的弟子真的就在正德书院吗？你见过她吗？”
    唐展眼神游移了一下才点头，“见过。”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沈大师收为弟子，定是才华横溢吧。”
    唐倩虽不擅书画，但她附庸风雅，在东离都郡便时常与小伙伴开设什么品画宴之类，在那些画当中，她最为推崇的便是沈睿之的画。
    因着沈睿之此人行事乖张随性，喜欢他的画仿佛能让自己也染上一些特异独行的气息。
    唐倩的心思转了转，此次若是能与沈睿之的弟子结交，回去东离都郡后便能提高自己在小伙伴们之间的地位。
    唐展不知她的打算，心里是抗拒提起唐小棠的，便含糊道，“我与她并不相熟，只偶尔见过一两次，不甚了解。”
    “这样啊……”
    唐倩有些失望，觉得有点奇怪，唐展前世不管去哪里都是焦点，都是人围着他转，想要与他结交，怎么这次来了正德书院，仿佛游离在外一样？
    “菜来了，倩倩快尝尝。”
    唐展给她夹了菜，瞥见唐倩微微遗憾的表情，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若感兴趣，等午后我陪你去书画行逛逛。”
    “好。”
    ……
    唐小棠的那些画，唐展并没有看过，只从他人口中得知十分惊艳。
    他觉得其中必有夸大的成分，唐小棠才多大？成为沈睿之的弟子也没多久，能惊艳到哪里去？不过都是看着沈睿之的面子多加赞美罢了。
    上陵郡最大的书画行人来人往，唐展不得不在两条街外带着唐倩下车，步行前往。
    这里的人多到唐展难以想象，他心中生出疑惑，便是看沈睿之的面子，也无需这样捧场吧？
    等三人进去，唐小棠的那些画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唐展看见之后，人站在原地半天没动，这就是那些学子整日挂在嘴边，言语间一荣俱荣的画？
    这上面目光坚毅，仿佛能动起来与对手抗衡的，真的是他平日里在书院随处可见的学子？
    唐展没有去空地围观过，然而从这一幅幅的画看过去，他仿佛也亲身经历了一遍，耳边似是能听到为画中人欢呼鼓劲的喧闹。
    唐启召的则不是一幅图，而是几幅连续的画，他是当中最出挑的，几幅画将他的自信、傲气、坚韧、血性、骨气一一展现得淋漓尽致。
    更重要的是，唐小棠绘制出来的人物，模样特点十分鲜明，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相似的，长相皆有不同，气质迥然分明，让人记忆深刻。
    怪不得，吴东海会那样遗憾，怪不得，书院里那些人会趋之若鹜。
    能入这样的画，谁不愿意？
    唐倩也被震惊到，“这种画法我此前从未见过，莫非是沈大人新感悟出来的？这当真是他的弟子所绘？”
    没见过画之前，唐倩对唐展与沈睿之弟子不相熟只觉得遗憾，此刻亲眼所见之后，她便想着不拘如何，都要与这位姑娘结识，这等人物，兴许往后对她会有帮助。
    唐倩毫不吝啬地夸赞，言语间皆表露出对作画之人的欣赏，“若有机会，我定要亲自去拜访此人，二哥也知道我素来推崇沈大师的画，不想他的弟子也如此天资斐然，假以时日成就未必不会超越沈大师。”
    唐展不知该说点什么，倒是旁边的吴东海，觉得唐倩此言在理，比她二哥有眼光。
    “有机会的，我瞧着唐小棠性子挺好，平易近人得很，知道你推崇沈大师她一定愿意与你结交。”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唐倩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吓了吴东海一跳，“怎、怎么了？”
    “你方才……，说谁？！”
    ◎最新评论：
    【多活一辈子，光学着怎么算计人了】
    【快更新大大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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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好久不见◎
    唐倩的异样连唐展十分惊讶,从前极少见到妹妹失态的模样，“倩倩，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唐倩整颗心都颤了起来,唐小棠？她居然听到唐小棠的名字,还是在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方？！
    她用力捏住手里的丝帕,略带慌张道,“我、我有些不舒服，许是路上赶得太急了,二哥,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我们这就走。”
    走之前，唐倩回头再次看了那些画一眼,眼中是全然的不能理解。
    回去的路上,唐倩已经冷静了许多，她毕竟多活了一世,若非太过荒唐，她也不会惊诧到大惊失色。
    可难道不诡异吗？！
    上辈子唐小棠直到被夏管家找到之前,都始终生活在那个偏僻的小镇，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去什么书院！她还成了沈睿之的弟子？
    这些对唐倩来说不啻为鬼故事。
    唐倩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回到了住处勉强镇定下来，向唐展打听起唐小棠的事。
    “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唐展并不明白为何唐倩会对唐小棠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如她所愿地照直说,“挺……伶牙俐齿的，也有些能耐,很会来事儿,书院的先生都挺喜欢她。”
    唐倩指甲掐着肉,越听越惊恐，不对，这怎么可能会是唐小棠？
    她记忆里的唐小棠别说伶牙俐齿了，等闲都不爱开口，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拿捏得很。
    性子也是温吞到无趣，若无人搭理她，她能自己窝在一个地方半天不动弹，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会显得自己玲珑剔透，更有唐家千金的风范。
    唐倩心里满是怀疑，忽然又觉得，兴许……兴许他们说的唐小棠并非是那个唐小棠，而是与之有着同样姓名的人也未可知。
    是了，这么一来便说得通了。
    唐倩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比她认识的榆木唐小棠忽然变了个人更加合情合理。
    思及此，唐倩已经完全恢复了淡定，“二哥，我今日在书画行瞧见的那些画，便是这位唐姑娘画的？你也知我平日素来喜欢这些，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番？”
    “可以是可以……”
    唐展觉得不难，虽然唐小棠似乎不知为何对他有些偏见，但看她与旁人相处总是融洽得很，嘴甜爱笑招人喜欢，一个乡野小镇来的姑娘在书院人缘出奇的好。
    “那我们明日便去吧。”
    “也行。”
    妹妹的心愿唐展自然是愿意尽力满足她，应下之后与吴东海一块儿离开，嘱咐唐倩早些休息。
    唐倩哪里能睡得安稳，饶是已经在心里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仍旧还会隐隐的不安。
    不过无妨，最迟明日她便能证实自己的猜测，只要见了面，究竟是与不是自有分晓。
    唐倩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已经认定沈睿之的弟子必然是旁人，但如果真的是她……
    唐倩猛地咬住嘴唇，不可能，绝无这个可能！
    ……
    第二日，唐倩一早便让侍女给她打扮一新，一扫路上的疲乏之色，穿着最衬她皮肤的杏色衣裙，头上的钗环精致，连腰间的香囊她都亲自挑选再三才决定。
    唐展过来接她，一见到唐倩便眼睛一亮，“倩倩越发有大姑娘的模样了，今日十分好看。”
    唐倩柔柔地与他道谢，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车。
    唐展想起之前无意间撞见唐家兄弟夸自己妹妹的场景，唐小棠那丫头被夸了之后佯怒地问，只有今日好看？惹得几个哥哥好一番解释，又是许诺给她买点心又是背了好长的文章来表示赞美，最后几人笑成一团。
    他方才的夸赞是真心的，倩倩的反应也合乎情理，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怪异的感觉，像是总有些不大满足……
    路上唐展发觉唐倩有些心不在焉，自己有时候与她说话，她会下意识地应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倩倩，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昨日没休息好？若是那样我就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已与先生告了假，书院哪天都能来。”
    “不要！”
    唐倩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然后才正了正色，“我就是……，急着想见一见那位唐姑娘，并没有身子不适的地方。”
    她手里的帕子在手指上绞了两圈，声音变回了轻柔，“我知道二哥担心我，不过我没事，我还想看一看二哥念书的地方，回去也好跟爹娘说一说。”
    到了书院，唐展先带着唐倩在里面信步逛了逛，“那里是饭堂，虽然只是书院的饭堂，却也有不少挺不错的东西，中午我带你去尝尝。”
    “那座有个尖顶的地方是藏书馆，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竟不输东离都郡的书院，不过只允许学子入内。”
    “那边有一大片竹林，里面……”
    “二哥。”
    唐倩出声打断他，竭力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急切，“不是说来带我见一见唐姑娘的吗？她如今人在何处？”
    唐展顿了顿问道，“你对我念书的地方不感兴趣吗？”
    “怎么会！我就是觉得可以先见一见那姑娘，然后再陪二哥慢慢逛。”
    “这样啊”，唐展眼里闪了闪，“唐小棠一般上午都会去沈大师那里，看着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们可以去她常走的那条路等一等。”
    唐倩心里懊恼，看出了唐展有些不开心，但她真的等不了，不过没关系，等确定了此唐小棠非彼唐小棠之后再去哄一哄二哥，这个她拿手，二哥特别听她的，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好。
    唐倩一边想着，一边将袖子里的荷包捏在手里，这是她给唐展做的，上面还绣了他喜欢的兔子绣纹，一会儿给他他一准儿高兴。
    前面就有个月亮门，唐倩忽然听见那边有个清新活泼的声音传来，带着软糯的甜意，让人听见声音就想跟着会心一笑。
    “二哥你快些，大哥可是特意告诉我今儿有你爱吃的笋泼肉面和蒸软羊，去迟了就没了。”
    “你慢慢走，昨个儿下雨地上滑，小心摔跤。”
    “才不会，我们得赶紧去，别让大哥等久了。”
    声音越来越近，眼瞅着一抹浅浅的水绿色从月亮门那边过来，与唐倩和唐展打了个照面。
    唐倩的眼瞳急速收缩，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巧笑倩兮，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唐小棠也看清楚了，在心里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熟人呢。
    她将唐倩的表情尽收眼底，尤其是她眼中无法相信的荒唐，忍不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有趣，唐倩这会儿该不认识她才对，或者说，唐倩出现在这里就很匪夷所思，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惊恐，活似在看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类。
    那么是为什么呢？
    按着唐小棠原本的打算，她很不想再搅入无谓的漩涡里，不想跟唐家人有任何关系，但很明显，眼前这位唐倩分明认识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甚至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就很有趣了。
    唐小棠嘴角越翘越高，脸上的笑容异常亲切热情，定定地注视着唐倩，淡粉色的嘴唇轻启，“唐倩，许久不见，见到我开不开心呀？”
    一个荷包从唐倩的手里滑出，落到了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泥水……
    ……
    “……啊！”
    唐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窗外夜色正浓，偶能听见打更的动静。
    侍女在外面敲门，“姑娘，您怎么了？要更衣还是喝水？”
    “闭嘴！走开！”
    外面没了动静，唐倩喘着气，头发散在胸口，惊魂未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二哥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但她一点都不记得，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唐小棠那个诡异的笑，和她亲切到骇人的语气！
    她也回来了！
    唐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都哆嗦起来。
    一定是这样！唐小棠也跟自己一样，重新活过来了！
    所以她才会走了一条跟上辈子不一样的路，她才会出现在正德书院里，她一定是为了早点接近二哥才会费尽苦心！
    唐倩神经质地啃着指甲，咬到了肉都不觉得疼。
    本以为自己才是最特别的一个，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却没想到唐小棠竟阴险地偷偷酝酿，想要趁自己不察让二哥对她有所改观，她做梦！
    “不能让二哥再继续跟唐小棠在一起，不能让他们再接触……”
    唐倩想起那封家书心里慌得不行，唐小棠这个卑鄙小人，肯定暗示过二哥她与母亲长得像，她是故意不直说！让二哥心生疑窦，她怎么会这么狡猾有心计？！
    不，或许上辈子自己就没看穿她！
    她装得不争不抢楚楚可怜，不还是骗到了大哥的袒护？明明自己才是与大哥共同生活那么多年的人，她知道争抢不过自己就另辟蹊径，简直可恶！
    唐倩无法再入睡，脑子里杂乱一团。
    唐小棠既然如她一般也重新活了一世，她定然会想法子早些回到唐家，自己必须得想到办法……
    ……
    翌日，唐小棠跟许娇在饭堂吃饭，今日的肉糜粥里放了切碎的蘑菇，鲜美至极，笋馅儿的饺子更是绝了，清爽鲜甜，她一口气能吃三个。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喝粥，唐展板着脸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桌边，“你何时见过我妹妹？为何她见了你险些晕过去，你对她做了什么？”
    唐小棠抬了抬眼角，这语气她也熟，上辈子唐展就经常这样过来兴师问罪，全然不讲道理，令人腻烦得很。
    搅着碗里的粥，唐小棠语气敷衍，“梦里见过，怎么，还不许人做梦了？”
    “唐小棠，我在很认真地问你。”
    “那我就要回答你啊？你是我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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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唐展就是个大傻逼】
    【好看】
    【好看～】
    【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现在唐倩完全方寸大乱了，她已经自己已占先机，结果突然发现事情已经脱离掌控……！那种应该比什么都不知道更恐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里素质差的能吓出精神病吧！】
    【大大加油！】
    【使劲虐这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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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死这个傻子！】
    【?(●??`●)?】
    【更了呀】
    【加油】
    -完-
    第五十三章
    ◎不敢◎
    唐小棠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大大的杏仁眼里眸光冷淡，虽然嘴角有浅浅的笑痕，唐展却能看得出,她并无半点笑意。
    上辈子的唐小棠胆小又自卑,她怕给人添麻烦,但她又是聪明的。
    小姑娘能感受得出唐家对自己的出现并不是全然高兴,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尴尬，仿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那个唐小棠心思敏感,在唐家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她还怕他们会认为是自己的养父母们没有教好她。
    所以她即便是面对莫须有的指责，也极少去辩解,只缩着自己小小的身躯独自忍下。
    可如今的唐小棠不是,她受不得半点委屈。
    见唐展被自己的话噎住，唐小棠轻哼了一声,“你也敢来找我兴师问罪？唐展，眼睛用不上可以捐给需要的人,昨日你妹妹见到我大惊失色，你瞧不见？我倒是还想问问,她那么害怕干什么？她在心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唐小棠声音清亮,此刻饭堂里的学子并不多，因此有些安静，听到她的话,一双双目光带着好奇全都关注了过来。
    唐展气的脸都红了，“你不要信口胡说！”
    “啧啧啧,急了,急了是不是？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反应？你妹妹失了态,你不追问她缘故，反倒跑我这儿来瞎逼逼，听说你读了不少年的书？这是何道理你倒是说啊，让我们大家伙儿也见见世面。”
    唐小棠语气阴阳怪气，口齿清晰，字字悦耳，旁边还有许娇帮腔，“棠棠，还有这事儿呢？不能吧？不都说东离都郡的千金小姐十分有教养，轻易不会失态，这么说定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你们胡说！我妹妹素来温柔娴静，你们竟敢编排她？”
    唐小棠可不吃他这套，“你只有‘胡说’俩字儿来来回回车轱辘？有意思没意思？还东离都郡来的才子呢，倒是将无理取闹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往后还准备入仕？面对百姓的质问也用‘胡说’来应对？作为百姓的我可真是怕了！”
    围观的人看唐展的目光都不对劲了，唐展更是恨不得今日自己不曾出现过。
    他只是、只是觉得倩倩会那样肯定跟唐小棠脱不了关系，便想来找她问问清楚，谁知她竟这般咄咄逼人，哪里还像是个女孩子。
    正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唐小棠忽然又换了个语气，“不过你是她哥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要真觉得我冤枉了你妹妹，不如领着她来与我当面对质，不就能问个明白了？……就是不知道她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倩倩接来！”
    唐展被她激的情绪激动，扭头就走。
    许娇问，“棠，到底怎么回事？他还真要让人跟你当面对质？没事吧？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唐小棠收回目光，轻轻笑了一下，“没事，放心吧，他接不来人的。”
    唐倩这会儿怕是正陷入巨大的慌乱中，草木皆兵，若是没猜错，她大概会以为自己一定想早点回去唐家，说不定连自己出现在正德书院都会脑补成有意接近唐展，怎么可能会来见她？
    可是她若不肯来，不知道唐展又会怎么想。
    嘻嘻嘻，一定挺好玩儿的。
    ……
    唐展从饭堂离开时怒气冲冲，唐小棠那些话像是扒开了他的衣服一样，让他愤怒得浑身发抖！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倩倩接来当面问清楚，倩倩怎么可能会心虚？必然是唐小棠做了什么，等到时水落石出，他一定要让唐小棠给自己道歉！
    唐展饭都没吃直接去了郡城，见到唐倩之后吓了一跳，“倩倩，你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昨日见她的时候眼前一亮，今日就好似换了个人，眼底发青，眼睛里全是血丝，连皮肤都黯淡无光，怎么看怎么憔悴。
    唐展立刻心疼不已，“可要二哥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唐倩摇头，虚弱地坐在椅子上，“许是路上积攒的疲乏一下子发了出来，不碍事，休息几日就好，我不想给二哥添麻烦。”
    “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怎么是麻烦？”
    唐倩的心落了一小半，如此看来，唐小棠并未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二哥，或许是她觉得时机未到？不管怎么说，一切还来得及，只要自己想个法子将唐展给带回去，离唐小棠远远的……
    “倩倩，你可能随二哥去书院一趟？”
    唐倩猛地抬头，“为何？”
    “昨日你不是见到了唐小棠吗？后来因为她意识都恍惚了，你虽然不肯跟二哥说，二哥也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唐小棠说想见你一面，当面说清楚，我觉得这样也好……”
    “不好！我不去！”
    唐倩声音尖利，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唐小棠在她心中已是诡计多端，她想见自己？绝对有阴谋！
    唐展：“就只是见一面，问问清楚，有二哥在你不用怕。”
    唐展以为唐倩是性子内敛不喜这样的事，温言劝着，“二哥都应下了，到时候二哥也会在的。”
    那唐倩就更不可能去了！
    她脑子里思绪翻滚，唐小棠是不是要当着唐展的面揭穿她的身份？一定是的！她绝不能去，绝不能让唐小棠如愿。
    唐倩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肯去书院，唐展头疼得很，心里满是疑问，为什么？
    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之前唐倩不还着急着要见唐小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倩倩……”
    “二哥我头疼……”
    唐倩捂着脑袋，眼睛都红了，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我身子不舒服，一路上来上陵郡太累了，一直待在马车里不敢动弹，路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只能靠惦念着二哥坚持下来，我想好好休息几日。”
    唐倩的话让唐展立刻心软下来，是了，妹妹这么难受都是因为自己，若非来看他，她也不必受那么多苦。
    “那，那你先好好休息，哥过两日再来看你。”
    唐展离开客栈，站在街边，他脸色郁郁，脑子里回想起唐小棠的声音，“……就是不知道她敢不敢？”
    唐展捏了捏拳头，竭力地说服自己，倩倩只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若她好好的，肯定是会答应的，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
    那是自己的妹妹，他身为兄长，理应体谅。
    ……
    唐小棠不出所料地没有等到唐倩，并且发现，连唐展也开始绕着自己走了。
    真有意思，唐展这种高傲随性惯了的人，也有躲着自己的一日，唐小棠无意间瞥见唐展迅速离开的衣角，都忍不住能笑出声。
    不过山不来就她，她可以自己找过去。
    唐小棠装作无意在一个人多的地方与唐展打了个照面，眼里满是惊异，“咦，你怎么还在书院呀？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东离都郡去了。”
    那日饭堂的事不少学子都见到了，唐小棠如今是书院名人，都知晓她是沈睿之的弟子，书画极有天赋，人又和善脾气又好，唐展要领着妹妹过来对质的事还有人记得。
    如今听见唐小棠这么说，不少人停了脚步，想要知道后续。
    这么多人看着，唐展不得不拿出气势来，“谁告诉你我要回去？”
    “这几日没见着令妹，连你的人影也见不着，我可不就想着你们是怕了，干脆回去算了，原来并没有啊。”
    “谁怕了？我妹妹一路来上陵郡身子不适，这会儿卧床养着，不方便来书院而已。”
    唐小棠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就笑了笑，“那这么说，你肯定是不会离开正德书院的了？”
    “那是自然。”
    “那成，各位同窗就帮我做个见证，本来嘛，要是真走了，那不就坐实了做贼心虚，肯定背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才不敢留下，不过你既然说不会，我也不是不明事理，姑且相信你。”
    唐小棠表现得十分大度，不管语气还是态度都很进退得当，一些学子立刻捧场，“成，我给你做这个见证”，“算我一个”……
    唐小棠看着唐展斩钉截铁的表情，心里满意了。
    觉得很容易吧？怪只怪你不够了解你那个好妹妹。
    这会儿唐倩恐怕正想着要怎么把唐展给带回去呢，自己没有揭穿事实，对唐倩来说便是机会，她不得卯足了劲让唐展远离自己？
    这会儿越是应得响，之后脸上的声音就越是好听。
    ……
    唐展抽空去看望唐倩，还给她买了些滋补的东西。
    唐倩见到他十分开心的模样，一直拉着他热络地说话，“有二哥的惦念就够了，怎还破费买这么许多，我这也不是病，只是累出来的。”
    唐展越发内疚，“你是为了来看我才会累着，今日可好些了？”
    唐倩轻抚额角，“怕是要养好一阵子，只是在这里，一应用度都不比家中，夜里睡不安稳，实难安心。”
    “那不如你早些返家，路上走慢些，回到家中好好休养。”
    唐倩正有此意，但她的目的不在这里，她扬起苍白的小脸，语气柔柔婉婉，“二哥，不如你与我一块儿回去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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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更新】
    【心里是脏的看别人也是脏的】
    【笑死了，唐展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队友拉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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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棒棒哒，性格爽利干脆又不缺睿智胸怀，这么完美的女孩子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cp才能配得上，目前出现的男配貌似都可以当个背景板男主，但又都不够好。女主还小倒是不用考虑这个，无cp也没关系。】
    【今天更新不收礼，收礼只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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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五十四章
    ◎谁更重要◎
    唐展听见唐倩的话,神色忽然变得异样了起来。
    唐倩见状将自己心里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说出来，“我亲眼见着二哥在外才觉得着实不易，当初若知晓这般艰难,我定会劝阻,且这里的书院比起东离都郡的尚有一段距离,二哥不若与我一同回去,如此一来爹娘也时常能见到你，岂不很好？”
    唐展的表情依旧怪异,唐倩看不明白,“二哥？”
    “你……为何会提出让我随你回去？”
    “因为……”
    唐倩又变着法儿解释了一遍,唐展喉咙微微有些干涩，脑子里满是荒唐,他前脚才信誓旦旦地当众应下不会离开书院,才不过半日，倩倩就提出想让他回去？
    真的有这么巧吗？
    他心里无法不生出怀疑,可是怀疑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我不打算回去。”
    唐展直截了当地拒绝，语气之强硬甚至让唐倩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来此处求学，念得好好的为何要离开？况且我也并不觉得在这里过得有多艰难,你不必担心我。”
    “难道二哥不想时常见到爹娘,时常见到我吗？”
    唐倩有些着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唐展不肯，上辈子他对自己的话可谓言听计从,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回去念书而已,唐展怎么可能不同意？
    然而唐展却表现出了令她不解的强硬态度,“我当然也是想的,可是我身为男儿怎能被这些所困，待我学成之后再回去，才不算辜负爹娘对我的期望。”
    “二哥！这里，这里也没什么好的，我也是心疼你……”
    “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连长孙先生都愿意常驻此处，或许也能得些机缘。”
    “但长孙先生不是已经收了弟子，又不是二哥你，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唐倩心急的有些口不择言，在看到唐展不敢置信的目光时才回神，慌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会难过，我当然知道二哥也很好，长孙先生却选了旁人，我是怕你伤心……”
    唐展浑身的冷颤这会儿才缓缓退去，“真的吗？”
    “当然！当然是真的，二哥的才华我比任何人都知晓。”
    唐倩急切地拉住他的袖子，“二哥难道不相信我？我全都是为了二哥着想，不愿你留在这个伤心地，不若回去东离都郡，那里都是你熟识的，难道不好吗？”
    唐展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但我还是不想走。”
    若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听唐倩的，他对唐倩满心满怀都是信任，可如今他却犹豫了，“我不能走，我……我答应了唐小棠，不会离开书院。”
    唐倩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耳朵仿佛能听见刺耳的鸣声，“答应了……谁？唐小棠？二哥为什么要答应她？！”
    这会儿想来，唐展也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就应下这种事，只是那会儿被唐小棠的话带着，话赶话的就应了，但既然说都说了，他要这会儿反悔，岂不是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反正就这么回事，我既然答应了，总不好出尔反尔。”
    这话在唐倩这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头皮都要炸了！
    唐小棠竟然能诓得让二哥答应她事情？不可能，不可以！她凭什么？她才与二哥认识多久？
    唐倩重活过来最觉得放心的便是二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二哥对她有多好，上辈子根本都不会在意唐小棠，只一心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委屈，什么好东西都只有她一个人份的。
    哪怕其他人会被唐小棠哄骗，唐倩也有自信唐展不会！
    那现在呢？不过只是自己不在跟前几个月，唐展就能答应唐小棠，就不愿意听自己说的话了？
    唐倩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恐慌的眼神让唐展觉出不对劲来，“可是又不舒服了？那你早些歇着，回去的事情二哥来安排。”
    他转身要走，唐倩一个侧身挡住了他的去路，眼里浮现出泪光，吓了唐展一跳，“怎么了倩倩？”
    “二哥，你一定要留下吗？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唐小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难道在你心里她比我更重要吗？”
    唐倩的眼泪让唐展慌了神，“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的妹妹，当然比她更重要。”
    “那你为何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不是说了，我不想做个不讲信用的人。”
    “难道为了我也不行吗？你就这么在唐小棠会如何看你？”
    唐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唐小棠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做个守信的人，“我若反悔，会被其他人笑话的。”
    “那就让他们笑好了，二哥，你往后的路长着呢，一定会走到这些人只能仰慕的位置，你根本无需在意他们的想法，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只这一件，二哥，你就跟我回去吧。”
    唐倩绝无可能让唐展留在这里，尤其在知道是唐小棠要将人留下以后，她必须立刻把人带走。
    她在唐展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拽着他的衣袖哭求，唐展犹豫挣扎再三，只能答应。
    可是这一次，他心里堵得慌。
    他能想象到旁人往后看自己的目光，他不明白明明都跟倩倩说了有人会因此嘲笑他，她为什么还非要让自己跟她离开？就好像……就好像是纯粹想让他为难似的。
    这还是自己那个温柔可人，凡事都为了他着想的妹妹吗？
    唐展魂不守舍地回去了书院，脑子里一团浆糊，恨不得就缩在屋子里不出去了，谁也不见才好……
    ……
    唐展心里的苦闷要将他吞没，只得找吴东海来诉苦。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吴东海听得一脸呆滞，“所以你就答应了？”
    “那我能怎么办？倩倩从没有像那样哭过。”
    “你自己都弄不清她的意图，哭一哭你就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唐展，我知道你跟你妹妹关系好，但你也不至于糊涂到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吧？”
    吴东海表示不能理解，“你是不是觉得书院里这些人往后就一定不如你，一定不会把这事儿当做笑话说出去？我从前也不觉得你会这般脑子不清醒。”
    唐展觉得他骂得挺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倩倩……”
    “她是你妹妹！你不总说她这也好那也好，怎的连你的前途都不为你考虑？再说我听半天也没听明白，她做什么非要你回去？毫无理由单纯任性吗？”
    吴东海想不通，唐展想帮唐倩解释，发现也无从立足，只得默然。
    “你若决定了，我也劝不住你，只是与你相识一场，有几句话不得不说，连我都看得出唐家对你寄予的厚望，你大哥更是处处帮你打点，看得我都眼热，你若辜负了他们，着实可惜。”
    唐展问他，“你不跟我回去吗？”
    吴东海笑了笑，“我就算了，我觉得这里会更有趣一些。”
    他之前喜欢跟着唐展，也是因为觉得唐展有趣，这么个天之骄子，也不知往后能走到哪一步，但如今嘛，唐展一手好牌非要往烂的出，他便没了兴趣。
    吴东海走后，唐展愣愣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心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丝空落落的茫然。
    ……
    几日没见到唐展，唐小棠也没放在心上，她跟哥哥们商量要不要把爹娘接来上陵郡的大事。
    “我想阿爹阿娘了。”
    唐小棠如今手里攒了一些银钱，虽然可能暂时无法在上陵郡置业，但租房子住肯定是够的。
    “我觉得棠棠说的对，咱们在上陵郡，阿爹阿娘心里肯定也惦记得很，沐溪镇虽好，但远不如上陵郡，再说以阿爹的能耐，窝在镇上着实可惜。”
    唐启召心里对唐明秋十分钦佩，总觉得阿爹不该只待在一个小镇子上。
    唐启熙对唐小棠的提议没意见，反而一阵心疼，棠棠离家这么久，指不定心里多想念呢。
    唐启元则是默默地掏出自己的小金库，哗啦一下倒出不少碎银子，“这些够不够把爹娘接过来？”
    唐启召也像想起来什么一样，风一样跑出去又风一样跑回来，也拿出了一些银子，“这是我攒的，唔……有些也记不得怎么来的，但不偷不抢，不过比启元是少了点。”
    “我那里也有一些。”
    唐启熙看到唐小棠惊呆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哥哥还是有点用的，你自己的银钱就自己攒着花用，这些我们来操心就成。”
    唐小棠眼睛里闪闪发亮，这么说，兴许很快她就可以实现在上陵郡置业的小目标了？
    跟大哥回住处取银子的路上，数日不见踪影的唐展终于出现。
    从他脸上的憔悴程度来看，离开上陵郡是八九不离十了。
    唐展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看唐小棠的目光也没了从前的从容闲适，与她身边的唐启熙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我要回东离都郡，我妹妹身子不适，我需要陪着她一起离开，但我发誓，我并不是心虚，我跟我妹妹不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唐小棠花瓣一样粉嫩的嘴角轻轻翘起，“哦？你确定吗？誓可不能乱发，会有报应的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4 17:59:48~2022-01-25 20:1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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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追平打卡】
    【加油】
    【唐展算是废了，真真儿的。首先，他知道唐倩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亲妹妹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吃苦受累，可他却不闻不问，一心一意的为了养妹，第二，家里人费尽心机让他拜入书院，是让他去结交朋友，学习师长的，他做了啥，他不是第一就不再争取，没有拜到名人就不再努力，甚至上了那么长时间的学堂连好友都只有一个地方来的那个，妹妹一哭诉就不坚持自己的想法，退学回家，呵呵，真是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就他这样的，最好别有功名，当官了也是害人害己，不然肯定会为了亲人做出不好的事情的】
    【好看哒】
    【好家伙，唐展大傻子属于是，这个唐倩更是离谱，只顾自己，前世妹妹就一小透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重生就打算着好处全让她占尽才算满意，见不得别人好了】
    【唐展这妹控的程度……说实话像被驯服的狗，完全不动脑子只听主人命令的那种。不过无所谓，前世今生女主都有真正疼爱的家人，倒也不用在意】
    【加油】
    【老实说不理解那个赝品有什么脸把别人的亲哥哥占为己有还骄傲的不行，又当又立。】
    【?(●??`●)?】
    【被人牵着走，无脑啊】
    【坐等打脸】
    【这个唐展，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
    【加油】
    -完-
    第五十五章
    ◎懒得等◎
    又是这种带着明显敌对的语气。
    唐展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唐小棠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的，为什么单单只对他这样？
    唐展浑身紧绷着,以为自己会得到刻薄的奚落,这个丫头的伶牙俐齿他领教过,能削下人的一层皮。
    谁知,唐小棠并没有说什么，只轻笑了一声,“我早猜到了。”
    这比犀利尖酸的言辞更让唐展无地自容,是他亲口当着众人的面,言之凿凿地说不会离开，如今他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
    唐小棠的语气倒是平静,“这么看来,你与你妹妹的感情果然十分好，真叫人羡慕。”
    唐展不明所以,他似乎从唐小棠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惆怅，若有若无。
    “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唐小棠拉着唐启熙离开，不曾回头去看唐展一眼,唐展来见她之前内心的挣扎与忐忑,仿佛是个笑话。
    离远了，唐启熙才轻声问：“方才，为什么那样说？在我看来,不论是他或是他的妹妹，做法都十分欠妥,你……羡慕？”
    唐启熙一路都反省半天了,是不是他们哪里没有做好,才会让棠棠羡慕那种兄妹之情。
    唐小棠笑出声，“我乱说的，我在埋雷呢。”
    “埋雷？”
    唐小棠眸色狡黠，雷这种东西，埋得越深，炸得越彻底。
    即便唐展与唐倩回去了，唐倩就能安心？
    怎么可能，她会日日夜夜地担心自己会不会找上唐家，担心自己会做什么，怎么做，她会时刻提心吊胆，草木皆兵，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稳固她在唐家的位置。
    而唐展，唐小棠只是想看一看，他与唐倩的兄妹之情是不是当真坚如磐石，等到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唐展再回忆起如今来，他若还能坚定地维护唐倩，唐小棠定会说一声“佩服”。
    唐小棠没兴趣跟唐倩争抢唐家女儿的身份，但让唐倩逍遥快活地在唐家享福也是不可能的。
    姑且就让他们自个儿折腾去，至于自己……
    大好的青葱岁月当然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她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放在那些人身上！
    ……
    一晃数年。
    唐家四兄妹在上陵郡皆有自己的名声。
    “唐学姐，你……你是刚从飞墨院回来吗？”
    小少年说话结结巴巴，眼神四处飘移，只偶尔敢看一眼面前的人，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挪开目光。
    几年的时光，唐小棠出落得仙姿玉色，尽管穿着与大家一般无二的衣衫，头发只用素净的玉钗挽起，仍旧灿如春华，皎若明月。
    “你可是有什么事？”
    “那、那个，令兄此次省试必能一举高中，我们，我们都这么想！”
    唐小棠脸上漾开浅浅的笑痕，璀璨的明眸让少年脸上晕出层层红意，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匆匆转身就想逃走。
    身后，唐小棠轻柔的声音追过来，“多谢，借你吉言。”
    她目送少年离开，盯着人家通红的耳朵沉思片刻，雪白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轻叹一声，“真是作孽，我怎么能这么好看？”
    “呵，又要开始了是不是？你先停一停。”
    秦大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饶是早看习惯了唐小棠的脸，每次再看也都会被惊艳一下，不过只有一下。
    “唐大哥回来了，本来要来找你的，半路被长孙先生堵住了。”
    “大哥回来了？！”
    唐小棠眼睛骤然亮起，明艳得让秦大川都后退半步，等人提着裙子跑去找哥哥他才长舒一口气。
    “作孽啊。”
    ……
    唐小棠飞奔至长孙先生的住处，还未靠近便看见陈千尺也在院外，皱着眉踌躇着，要进不进的。
    “山长……”
    “嘘！”
    陈千尺赶忙摆手，唐小棠这才听见院子里长孙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我看你就是懒得多等几日！”
    唐启熙的声音平静沉稳，“学生是觉得，在那儿枯等也无用，若是能中，自有捷报传来，若未中……”
    “你再编！你若是不中，我长孙明朗的名字倒过来写！”
    唐启熙没声音了，仿佛是默认了自己在狡辩，陈千尺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里面长孙先生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好几个度，“陈千尺你给我进来！”
    陈千尺一脸苦样，唐小棠表示出最真诚的祝福，目送他进去接接替哥哥挨骂。
    果不其然，里面的动静更大了，片刻后，唐启熙安然出来，一眼就瞧见躲在旁边的唐小棠，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唐小棠蹦跳着过来，大言不惭，“哥，你这么急着回来是不是想我们啦？独自赴考才发现我们有多好是不是？”
    唐启熙顺着她的话应声，“是。”Hela
    唐小棠“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又有些担心，大哥这样软和的性子，往后会不会被人欺负呀。
    大哥拜入长孙先生门下，有不少人都在观望，只长孙先生并不建议唐启熙那么早下场应试，难得的是唐启熙也并不着急，十分沉得出气，只这一点就让长孙先生欣慰不已。
    去年秋天，长孙先生才觉得时机已到，唐启熙才在他的推举之下参与了解试，并一举夺得解元，开始筹备省试。
    开春不久，唐启熙只身去了东离都郡备考省试。
    唐启熙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正德书院，书院里不少学子都是慕名而来，冲着唐启熙才会选择正德书院。
    这也要归功于当年与圣武堂的比试，正德书院一举成名，此后相似的邀约层出不穷。
    正德书院既然已经有了名声，只要胜过，便能抬高自己书院的地位，可谓一条新辟出的捷径。
    只是当时没人想到，这条捷径上竟然遍布荆棘，没那么好走。
    有唐启熙在，诗词书画策论杂文他无一不通，随着一次次的比试逐渐成了正德书院的定海神针，有他在便不用担心。
    于是大家又开动脑筋，文的不行那武的总可以赢一赢了吧？那个唐启召已经不在书院，他们总不能又冒出个拳脚厉害的人来。
    结果唐启召虽然人去了圣武堂，但他还是可以回来的，还能带着圣武堂一众混熟的学子重回正德书院，坐镇拳脚比试，有人质疑，他就与陈千尺一唱一和，坐实了两院之间的友好关系，谁来都这个说法。
    没想到的是正德书院与圣武堂的关系当真变得极为和谐，尤其在正德书院的学子将他们在台上比试的场景画下来之后，每回来帮衬正德书院之前，圣武堂里都要先打一场争夺名额。
    唐启熙赴考的消息书院里人尽皆知，这会儿人回来了，自然要引起一阵风波，他转念一想，“棠棠，这几日我们先回家里去吧。”
    “好！”
    ……
    唐家好几年前就搬来了上陵郡。
    当初孩子们提议的时候，唐明秋和徐英只觉得荒谬，他们家哪里有那个本事。
    结果唐小棠把一小包银子认认真真地摆在他们面前，两人看傻了眼，唐明秋第一时间跳起来要抽唐启召，“让你去书院念书你都去干什么了？”
    唐启召目瞪口呆，委屈得不行，等唐小棠解释清楚，唐明秋哄了好久才算完。
    虽然银子就在跟前，但唐明秋和徐英心里总是不踏实，一合计，觉得自己恐怕还真得跟去上陵郡，就这几个孩子，念书去了几个月弄来这么多银子，不在他们跟提前总觉得不放心。
    两人做事皆干脆利落，沐溪镇的宅子也没卖掉，找了人帮着赁出去，虽然钱不多，就当帮着看家了。
    在上陵郡赁了个两进的宅子，贵是真贵，住起来却舒坦，再者知道几个孩子在书院都学得挺好，徐英和唐明秋心里也踏实。
    唐明秋有力气心又细，勤奋不怕吃苦，很快在上陵郡找了份工做上，徐英就跟在沐溪镇一样，做做绣活卖钱。
    她有个会画花样的女儿，各种各样新鲜的花样都来不及绣，做的绣品很快被人相中，捧着银子来预定，家里的日子竟也过得红红火火。
    “阿娘，阿娘！”
    听见唐小棠的声音，徐英立刻放下手里的绣筐出了屋子，拉开门，唐小棠亲昵地贴上来，挽住她的手臂，如花似玉的娇俏容颜上满是欣喜，“阿娘，大哥回来了！”
    “回来了？！”
    徐英往她身后看，果然瞧见了唐启熙，着急地问，“路上可好？瞧着瘦了不少，可是没吃好睡好？你等着，娘给你们去做好吃的。”
    晚上，唐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羊肉和笋馅儿的包子，个个有拳头那么大，白白胖胖香气扑鼻，莲花鸭签，笋蒸鹅，东坡豆腐，烧鱼……
    唐明秋很高兴，特意喝了点小酒，“不管结果如何，都值得高兴！”
    送孩子们念书的时候，他可没想过家里会出个解元，着实让他在铺子里出尽了风头，谁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直说往后他是要做老爷的。
    唐启熙陪着也喝了点儿，不过只饮了一杯就被全家人盯着，没收了酒杯。
    唐启熙表情镇定，“今儿高兴，我可以……”
    “你不可以。”
    唐启元把杯子迅速拿走，唐启熙眼睛眨了眨，满脸无辜。
    唐明秋心里那个遗憾，长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酒量，实在不随他。
    唐启熙冠礼之后，唐明秋觉得家里总算有个人能跟他对酌几杯，兴致勃勃地让徐英整了酒菜，挑了个日子爷俩对月小酌。
    万万没想到这一酌就给他酌出阴影来了，唐启熙的酒量忒差，前后总共就三杯，可能还不到，唐启熙那么个沉着稳重的性子，险些没把家给掀翻过去。
    唐明秋心有余悸地劝阻，“无妨，无妨，心意到了就好，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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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知道男女主以及其他人的年龄撒花撒花】
    【好看】
    【我也觉得男主会是大哥哈哈哈】
    【有点怀疑大哥会是男主，不过我觉得纯纯的兄妹情也很不错，在晋江还挺少见。】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好耶】
    【大哥～】
    【按爪】
    【时间大法时间大法yyds】
    【加油】
    【第一名！】
    【男主是大哥吗？】
    【大大加油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酒后反差有多大哈哈】
    -完-
    第五十六章
    ◎你认错了◎
    唐明秋两杯酒下肚,颇有些感叹，“可惜，启召不在,不然咱家才真是一家团圆了。”
    唐启召前阵子才寄了家书回来,给唐明秋徐英的是一份,又单独给了唐小棠写了一份,不敢告诉爹娘的内容全都写在了给妹妹的家书里。
    唐小棠笑道，“二哥跟着秦将军在外办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他不是说了嘛,等有了时间就回来看望你们。”
    唐启熙和唐启元神色不变，棠棠都跟他们说了,唐启召这厮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竟入了戍守上陵郡的指挥营，给唐小棠的信里充斥着豪情壮志,说要大肆历练一番，也明说了若有战事他定会冲锋陷阵,让棠棠先别告诉爹娘，免得他们担心。
    这对唐启召来说是个机遇,若是能在其中立了战功,便能论功行赏，这条路也算能被他给走通。
    几个孩子一合计，觉得反正也劝不住唐启召,那就先瞒着吧。
    唐启熙一路奔波疲乏得很，索性在家中多住了几日,唐小棠回去书院,又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继续完成之前没画完的画。
    这几年但凡她闭关，都是许娇来给她送吃的，如今许娇被一封家书催着回了东离都郡，便换成了唐启元。
    “趁热吃，炙鸡外面还脆着，今儿还有鱼羹，我赶早去才抢到。”
    唐小棠乖乖地吃饭，唐启元瞧见她眉眼间有淡淡的疲惫，忍不住问，“怎的这幅画要画这么许久？你身子怎么吃得消？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我知道。”
    唐小棠安抚地朝他笑笑，一小口一小口把鱼羹喝完，精神恢复了许多，“我想早些画完，三哥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唐启元便也不再多说，正收拾着东西，秦大川呼哧带喘地跑过来，“捷，捷报！捷报来了！唐大哥高中！”
    唐小棠和唐启元眼睛俱是亮起，动作一致地往外跑，“大川帮我锁门！……不准偷看我的画！”
    秦大川熟练地收拾好碗筷，门一关小锁一上，也跟着看热闹去了。
    报喜的人已经到了唐家门口，爆竹声噼里啪啦作响，街坊邻居通通过来贺喜，沾沾喜气。
    “好福气，好福气啊！”
    “我一早看徐家妹子就是个有福气的，先前考中解元，还有人说是凑巧，如今看来，分明就是文曲星下凡！”
    徐英从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但她实在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来报喜的人说了，是省元！就是第一名！
    很快，上陵郡的郡守也亲自赶来，态度无比亲热，仿佛唐启熙是他亲儿子一样，句句关怀备至。
    真正的主角唐启熙却是当中最冷静平淡的，得知殿试的期限后，便说要回书院准备。
    郡守笑眯眯地相送，“应该的应该的，也该赶紧去给长孙先生报个喜，我从前就说，你定然前途无量，长孙先生的眼光就是好。”
    唐启熙回书院的半路上就碰见了唐小棠和唐启元，唐小棠兴奋的宛若一只刚见世面的幼鹿，围着唐启熙蹦蹦跳跳停不下来，喜悦得小脸粉嘟嘟。
    “大哥好厉害！超厉害！状元郎就在我身边！”
    “只是省元，殿试第一才叫状元。”
    “那也非常厉害了！”
    唐小棠就是为唐启熙高兴，那些人都说大哥是文曲星下凡，好像轻轻松松闭着眼睛就会念书一样，但不是！大哥也很用功，这么多年的刻苦自律不是白费的。
    唐启元问，“大哥之后得忙了吧？各种宴请是不会少的，咱们也要出去吃一顿好好庆祝一番。”
    “要去最好的食肆！点最贵的菜！”
    对弟弟妹妹们的要求，唐启熙一一好脾气地应下，温柔的模样让唐小棠的担心又冒了出来，“大哥你这样不行，你脾气太好了，往后去了官场上是会被人欺负的。”
    唐启熙笑意温和，旁边唐启元却是一愣，想说什么想想又闭了嘴，安静地听唐小棠教大哥要有防人之心要会拒绝……，有种淡淡的忧愁袭上心头。
    大哥会被人欺负？呵，他信了。
    ……
    唐启熙高中的消息让正德书院整个都沸腾起来，长孙先生摸着自己白白的胡须，面容冷静但眼里笑意藏不住，“还不错，不过你若不着急着回来，这会儿怕是会有不少人来与你结交，也能探一探殿试。”
    “学生多谢先生教诲，若无先生，学生怕是如堕烟海，能小有所成，皆是仰仗了先生指引。”
    “那也是你争气，得老夫指点的孩子也不少，真正能沉得住气，厚积薄发的寥寥无几，你心性稳重，连着两轮未让你应考你也不急躁，这很好，这一点，往后能帮得上你大忙。”
    长孙先生年事已高，沉浮官场这么多年，早已乏味，才会来到上陵郡这种小地方想避一避，却不料遇见了唐启熙。
    看着这孩子，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却比他当年更沉稳妥帖，令他这个行将就木的心又活泛起来，又想着多活几年，看一看这孩子是不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殿试老夫帮不上你许多，不过老夫在都郡也算有些老友，已向他们打探当今圣上的喜好与脾性，希望能对你有所助益。”
    唐启熙朝长孙先生深深行礼，长孙先生乐呵呵地笑起来，“行啦，到时候再拿个状元回来，我这一生就可谓功德圆满。”
    “学生一定竭力而为。”
    唐启熙再次闭关前，兑现承诺在味之斋设宴，唐小棠几人一个赛一个兴奋，把味之斋的招牌菜统统点了一遍，桌子险些都没摆下。
    秦大川兴致勃勃地要给唐启熙敬酒，被唐启元眼疾手快地拦住，“喝什么酒，喝什么酒！你及冠了没有就喝酒？也怕你家里人发现。”
    秦大川脸上满是茫然，“可是我的酒量就是让我爹养起来的，他总会拉着我陪他喝两杯。”
    旁边唐启熙若有所思，“原来可以这样。”
    唐启元怒瞪了秦大川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唐启熙面前的酒杯拿到旁边，“哥，那什么，酒量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他那是随了他爹酒量好。”
    “那我为何没随爹？”
    唐启元脸皮直抽抽，见唐小棠只捂着嘴偷笑也不帮他，只好硬掰，“就……酒量好与否有什么可攀比的，要比，就比才华，对，这才重要！”
    秦大川丝毫没被打击到，他也不是喜欢喝酒，纯粹因为高兴，想要应个景儿，木樨香片茶他也能自斟自饮乐在其中。
    “我就觉得唐大哥有能耐，不似凡人，唐大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秦大川一口气将杯中的香片茶喝干净才坐下，“再过些日子，我怕是也要启程去东离都郡，我爹说我在书院里耗一辈子也不会有唐大哥的成就，我觉得他说得对，想着要不回去继承家业吧，我爹把我一顿臭骂，让我不日去东离都郡的秦氏绣庄历练几年。”
    秦大川不开心，他觉得自己挺好啊，哪儿就还要历练了？
    宋常念振奋起来，“那你兴许能与唐大哥一道启程，这样也好，这样唐大哥路上就有个照应了。”
    秦大川：“……”
    这几人虽已经都长大不少，但凑在一块儿的时候仍然能笑闹成一团，加上唐小棠容貌出众，十分引人注目。
    她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打算敬大哥的时候，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睁着大大的眼睛震惊地盯着她，“小姑娘，你今年、今年多大了？”
    唐小棠第一眼没认出来，努力思考后才隐约有些印象，这不是上辈子找到了唐小棠的功臣吗？
    不是，她这会儿又不在沐溪镇，怎么也能遇得上？
    唐小棠还未回答，唐启熙便站到她身前，表情冷淡：“老伯打听我妹妹的年岁做什么？”
    夏管事赶忙告罪，然而眼睛却始终盯着唐小棠，太像了！这姑娘与夫人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夫人当年就有商洛郡第一美人之称，这小姑娘青出于蓝，他不会认错的！
    “是老夫唐突了，只是我主家曾走失过一个孩子，算到如今怕就是姑娘这般年纪，姑娘的容貌与我主家夫人……”
    “不可能！哪儿大街上就上赶着认亲的，你认错人了。”
    唐启元也过来护着，挡住夏管事看唐小棠的目光。
    夏管事见状不欲与他们多言，新鲜轮谈纯洁的像朵花都是些年轻的孩子也说不明白，他致歉后坐回自己的桌子，小声吩咐人去查一查唐小棠的住处。
    她是不是她如今爹娘亲生的，一查便知。
    唐小棠全程坐着，表情淡然得很，将两位兄长拉入座，一人碗里给他们夹一片酥黄独，“尝尝，外酥里糯，好吃得很，不愧是味之斋，……赶紧吃呀，不吃就凉了。”
    唐启元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棠棠，方才那人……”
    唐启熙打断了他，“先吃饭，棠棠说得对，不吃会凉的。”
    秦大川和宋常念默契地绝口不提此事，说着不着调的话让气氛重新欢快起来，等夏管事那桌子的人都离开了，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唐小棠放下筷子擦擦嘴，“这事儿吧，大约也是过不去的，那人怕是这两日就会找到家里来，大哥三哥，你们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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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就是太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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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嘿嘿，重头戏要来了】
    【?】
    -完-
    第五十七章
    ◎由着你赖◎
    唐启元还能怎么看？他看都不想看！
    “棠棠你别怕,你就是咱家的人，任他来找！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抢人！”
    唐启元其实心里有些急躁，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大哥的肯定,“大哥,你说是吧？他们有什么证据啊凭空就来认人！”
    唐启熙表情很冷静,看着似乎看不出他对此事有什么震动,但他下意识捏自己小手指的动作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若是，他们有证据呢？”
    唐启熙不敢排除这个可能,旁边秦大川也帮着想,“对,我听说过这种事，棠棠,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胎记啊疤痕什么的？”
    他话音刚落,唐家两兄弟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气，秦大川反应过来,慌了，“我就这么一问,没别的意思！”
    唐启元声音阴恻恻的，“你还想有什么意思？”
    秦大川：“……”,他委屈巴巴地趴在桌上,就，委屈。
    “没有，我身上没什么特别的印记,我也问过爹娘，当年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穿的就是十分普通的衣衫,连寻常人家会给小孩子戴的长命锁一类都没有,也因此完全找不到我的家人。”
    唐小棠不是唐家亲生孩子，她身边的小伙伴都知道，但他们没啥反应，顶多羡慕一下她跟唐家的感情是真的好。
    宋常念皱了皱眉，“可是不应该，方才那人说是替主家来寻人，以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他的主家必然非富即贵，家中的孩子定会如珠似宝、锦衣华服，身上也都会戴着一些保平安祈福的配饰才对。”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唐小棠之前从未在自己的身份上浪费心思，便也没深想过，她爹娘肯定是不会骗她的，那当年那个尚且懵懂的幼儿是如何换了个模样走失的？
    唐启元左看看右看看，一拍桌子，“所以我才说他们认错了嘛！棠棠压根儿就不是那人主家走丢的孩子！”
    唐小棠但笑不语，虽然，东离都郡的唐家确实没有证据，但无奈的是，自己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记忆中任谁见了她与唐家大夫人站在一处，都不会怀疑她们不是母女俩，几乎有九成相似，完全不需要别的物件来佐证。
    最后还是唐启熙发话，“此事该先与爹娘商议，不管事情变得如何，我们都会一同面对……”
    唐小棠立马不高兴了，“那怎么成？这种小事儿怎么能影响到大哥准备殿试！我不同意！”
    唐启熙：“……，怎么是小事……”
    “就是小事，难道你们真准备不打算认我了？”
    “怎么可能！”
    唐小棠于是笑得一脸无所谓，“所以啊，那就完全不重要，倒是大哥殿试若能中个状元……”
    她脸上期待得都在发光，眼睛里亮晶晶的，“那我可就是状元的妹妹！任谁来我面前说我都要赖着不走的。”
    唐启熙见她眼里果真没有半点阴影，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好，由着你赖。”
    ……
    唐小棠虽然不当回事，但唐明秋与徐英两人知晓的时候，表情仿佛天都要塌了。
    唐明秋蓦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在屋子里来回走，时不时薅一把头发，“这不可能！肯定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瞧着我家棠棠眼红了，又知道她的身世才做的骗局，你让他找上门！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唐小棠正忙着安慰已经红了眼眶的徐英，“阿娘你先别着急，万一那人就只是说说呢。”
    徐英一把抱住自己的心肝宝贝，语带哭腔，“谁也不能抢走阿娘的棠棠！”
    “不抢不抢，阿娘你先镇定些。”
    徐英哪里镇定得下来，谁不羡慕她有个贴心的女儿，连她自己都羡慕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福气！
    平日里知冷知暖，还会哄她开心，陪她逛街，什么事她都能替自己着想，徐英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运气就是遇见了迷失在街边的唐小棠。
    这会儿若有人来跟她抢女儿，她是真的会拼命的。
    等两人勉强冷静下来，决定已经很明显了，“爹娘是不信的，当年捡到你的时候我们也帮着找了好一阵，并未见到你的家人，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就这么巧忽然冒了出来，除非，除非那人有让我们心服口服的证据，否则我们绝不相信。”
    唐小棠相信他们的决心。
    上辈子唐家夫妇亦是如此，可是都姓“唐”，那会儿却是天差地别。
    上辈子唐家已经无人在念书，唐明秋的腿伤让大哥从书院离开，二哥三哥也为了家里的生计早早褪去稚嫩，阿爹阿娘鬓边都生出了华发，支撑着这个家，但就是那样他们也没让唐小棠受委屈。
    唐小棠如何不心疼他们，在知道那个唐家愿意给爹娘一大笔银子当做报酬的时候，她主动答应了回去。
    有了那笔钱，爹娘和哥哥们就能生活得宽裕一些，就不用那么辛苦，他们养了自己一场，自己终于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报答他们……
    可如今又不一样，如今唐家是有底气的，大儿子刚中了省元，往后前途无量，连郡守都想着巴结一番，二儿子三儿子各有所成，唐明秋腰杆直得很。
    他就等着，看到底是谁，敢打他女儿的主意！
    ……
    春榜刚出的那日，东离都郡唐家，唐显的书房里，唐展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表情郁郁。
    唐显也不催他，拿了手边的茶碗喝了几口茶，又轻轻地放回到桌面上。
    “大哥，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唐显慢慢抬眼，“三年前的省试，你为何不肯去？”
    唐展猛地攥紧手，三年前，他以为已经是长孙先生门生的唐启熙一定会应考，他下意识地想避开，却不想唐启熙根本没有出现，而在这一次与他撞上。
    “是我的错。”
    唐显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自打几年前你从上陵郡回来，我瞧着你性子收敛了许多，也不常去那些诗词宴请，我本以为是好事，但你却越发不爱出门，未免有些矫枉过正，名声风头有时候对你也有好处。”
    唐展垂着头不说话，大哥哪里会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也以为自己回到了东离都郡，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能将上陵郡的事全然抛之脑后。
    可世上有些老话是对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从不相识的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只有那么一次，虽然人家也没说太久，不过当做个乐子提了提。
    唐展回神的时候浑身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手脚都是麻的，脑子涨涨的感觉让他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那次之后，他便十分抵触自己从前很热衷的聚会，他不想再有同样的感受，唐展想着，等自己站在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也就不会再有人来他面前说什么。
    却不料又一次被唐启熙压住了风头。
    唐显也不忍见他消沉，松开了眉头，“罢了，不过一个省试，事已至此，望你能在殿试上大放异彩，家里在朝中有些人脉，这些日子你也出去走动走动，刚放榜，若能结交些能人也是极好，就是不知那位省元如今可在都郡。”
    唐显对唐启熙很感兴趣，之前唐展未能得长孙先生赏识，却收了这人为弟子，可见是不俗，只不过唐展从上陵郡回来之后，并未多提，只说确实有些本事。
    唐展从书房出来，脸上有着散不去的黯然，他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不如唐启熙。
    “二哥。”
    唐展抬头，见到唐倩微微展颜，“你怎么在这儿？”
    唐倩满脸笑意地拿出他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步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当然是来恭喜二哥呀，今日都郡热闹得很，咱家一早就备了喜钱爆竹，只等报喜的人上门呢。”
    唐倩语气娇俏，一声声恭贺真诚不重样，哄得唐展也慢慢放下心中郁结，再看到她送的礼物是她亲手绣的香囊，心里更是感动。
    “我一早就挑好了花样，选了最好的料子和丝线，足足绣了一个月呢，幸而赶上了，手都扎破好几次……”
    唐倩伸出纤纤玉手，指尖确实有几个红点，果然唐展眼里流露出心疼来，“可上过药了？下回不必再如此费心了，身子最要紧。”
    唐倩抿着嘴笑，虽然扎的时候是有些疼，但成效还是不错的。
    从上陵郡回来她就觉得二哥对她跟从前有些不一样，再加上大哥对她把唐展带回来的决定似是有些不满，唐倩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几年挖空心思地消除二哥与她之间的隔阂，顺心了两辈子的唐倩从没这么累过。
    唐展将香囊翻了个面，愣住，反面绣的是鳌鱼，龙头、鱼身、四脚，腾于云中……
    唐倩语气自得地夸，“还是我有远见，独占鳌头，最适合二哥了。”
    唐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可让人去看过春榜了？”
    “怎么了？二哥不是省元吗？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上辈子板上钉钉的事，唐倩觉得怎么会有变呢？再说这辈子二哥刻苦多了，整日在家温书，省元不是手到擒来？
    唐展表情淡了下来，轻声道，“我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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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唐倩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真得就是自己能作】
    【还是得自己有底气】
    【啊，太少了】
    【加油更】
    【加油】
    【?】
    【追平】
    【加油】
    【哈哈哈哈哈哈】
    【加油】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但愿这家人别搞什么事影响大哥。
    话说从好久之前就觉得大哥人设像男主。但是是同姓啊！就算不是亲兄妹，那古代也是同姓不婚比较严格。】
    【不错不错，这下再回家就好玩了】
    【唐倩不是真的关心唐展，这么看来就是个笑话。】
    -完-
    第五十八章
    ◎说得通◎
    唐倩头一个反应就是二哥在逗她,她刚打算笑着拆穿，嘴角都勾起了，才发现二哥的表情不似作假,心里一下子就有些慌了。
    “怎、怎么会,二哥为了省试可谓不眠不休,怎么……,就算，就算不是,二哥也是我心中的省元！”
    唐倩强行描补,心里却懊恼不已,怎么会不是呢？上辈子二哥便是从省试开始，一路青云直上,成了唐家的骄傲,连带着自己的身份都节节升高，都知道他疼妹妹,变着法儿地来巴结自己。
    她看唐展前阵子悬梁刺股的架势，以为不会有变数,可怎么……
    唐倩安慰的话反而令唐展心中更加郁结，是啊,他都不眠不休了,却依然不如唐启熙。
    不过手里的香囊到底是倩倩的一番好意，总不好再还回去，唐展收起来,不过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拿出来用了。
    唐倩还想再圆两句，见唐展的脸色不好也只能作罢,转而换了个话题想让他开心一些,“近来城郊杏花苑里杏花开得正盛,二哥不是素来喜欢吗，一会儿我让夏管事去安排，我陪二哥去散散心。”
    “不必了，还要准备殿试，况且夏叔也不在家中，大哥让他出去办事，已经走了半月有余。”
    唐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追问道，“二哥可知夏管事去了哪里？”
    “似乎是往商洛郡去，给外祖家送些东西过去。”
    唐倩仍不安心，“从东离都郡去商洛郡，可会途径上陵郡？”
    唐展看向她，眼里有不解，“为何这么问？上陵郡有什么你在意的地方？”
    “没有！”，唐倩掩饰地笑笑，“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我长这么大只出过那一次远门……”
    “兴许吧，我也不知。”
    唐倩也没了心思再提什么杏花苑，将唐展送走，她站在道边有些魂不守舍。
    算算日子，上辈子也就是这个时间，夏管事无意间见到了唐小棠，被她的容貌震惊，传了家书回来说找着了唐家走失的女儿。
    那时自己受惊不小，担忧之下竟是病了一场，原本打算亲自去上陵郡见唐小棠的娘亲因为要照顾她，只让了身边的苏嬷嬷去了。
    苏嬷嬷让人回话，确定那就是娘的亲生女儿，给了一笔钱将人接了回来。
    唐倩原是不怕的，上辈子唐小棠出现也并没有让自己被唐家忽视，反而更加受宠，可现在不一样！她想到唐小棠那张满是深意和诡异的笑容，浑身就发毛。
    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
    可……，唐倩又觉得，或许唐小棠未必愿意回来呢？
    自己从上陵郡回来之后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唐小棠突然出现，但一晃数年过去，她并无那个意思，反倒是世人都知晓沈大师有个叫唐小棠的女弟子，天赋异禀，传到东离都郡的画都开始有人重金收藏了！
    “她、她兴许早不在意唐家了，一定是这样，她定是看不上唐家，所以，所以也不会再回来！”
    唐倩觉得自己领悟了唐小棠的想法，顿时心里轻松了一些，若真是那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做她的唐家千金，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
    唐家于七日后收到了夏管事的书信。
    信中已将事情详细地说明白，也将唐小棠的身份全然弄清楚，询问主家的意思。
    唐夫人孟婵见了信立刻就红了眼，吩咐下人收拾箱笼她要亲自去上陵郡。
    刚收拾了一半，唐倩身边的小丫鬟急急地过来禀报，说唐倩晕过去了。
    “怎会如此？快去请大夫来！”
    雕花床上，唐倩面色雪白，双眼紧闭，老大夫诊完脉起身，孟婵给唐倩掖了掖被子才过去问，“薛大夫，倩倩这是怎么了？”
    “忧思过度，急火攻心，老夫开两副药吃一吃，多注意休养，小小年纪不必心思太过敏感，慧极必伤。”
    唐夫人一下子攥紧了帕子，倩倩怕不是听说了唐小棠的事，以为家里会忽略了她才会这样？这个傻孩子，她可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啊！
    正巧，唐倩悠悠转醒，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看到孟婵，眼里的泪如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娘……，我是不是在做梦，我还以为，娘会不要我了……”
    孟婵也红了眼眶，轻抚她额头，“说什么傻话，我与你母女一场，你怎会如此胡思乱想？”
    “是我不好，让娘担心，可我心里害怕得很，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陪在爹娘身边尽孝，报答你们养育之恩，我不会跟任何人争抢，我……”
    唐倩急得咳了起来，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孟婵心疼得不行，让人拿了水小心地喂给她，又轻柔地给她顺气，“你别多想，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娘的女儿，大夫说你要静养，娘哪里都不去，快闭上眼睛。”
    唐倩听话地照做，只手里还攥着孟婵的衣袖，仿佛怕她离开一样。
    ……
    唐老爷跟唐显正在商议，“夏仁行事稳妥，他既然会送了信回来，必是有八九成的把握，我在都郡走不开，让你娘亲去一趟，务必要将人接回来。”
    他话刚落，孟婵身边的丫头便过来回话，“姑娘病了，夫人说她分身乏术，会让身边的苏嬷嬷去一趟上陵郡。”
    “胡闹！我会亲自去跟她说，这事儿可由不得她。”
    唐显对父亲的决定无异议，“沈大师的亲传弟子，兄长又刚巧是新出炉的省元，这样的身份若只派个嬷嬷去，未免显得我们全无诚意。”
    “你娘就是拎不清，倩倩病了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哪里需要她在？就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能找到女儿，竟还是个如此有出息的，上天待我不薄啊哈哈。”
    书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唐展直直地冲进来，唐老爷脸立刻板起，“像什么样子！没规矩！”
    “爹，夏叔送回来的信是真的？唐小棠……，唐小棠是我的妹妹？！”
    唐展面无血色，他听说的时候脑袋嗡嗡作响，半天都没了知觉，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此事，暂且还不能确定，但夏管事没有依据也不会乱说，十之八九是没错的。”
    唐老爷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从前不是去上陵郡念书？可有见过这孩子？”
    唐展僵硬在那里，他爹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只觉得老天是不是在愚弄他，唐小棠，她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妹妹！
    唐显见状，将唐展带到自己院子里，进了书房关上门。
    “你为何如此震惊？那个唐小棠有什么不妥吗？”
    唐展愣愣地看着大哥，在他心里大哥一直都比自己睿智，他如今是绕不明白了，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帮得上他。
    唐展一股脑把心里装的所有事统统倒了出来，包括唐小棠对他莫名的态度，包括吴东海觉得她跟母亲长得像而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之后，唐显沉默了许久，素来淡然的脸上显得比平时凝重了一些，半晌，先问了唐展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当初唐倩去上陵郡看望你之前，你可曾与她说过任何关于唐小棠的事？”
    唐展楞了片刻，努力回想之后才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好像，是提过，还不是吴东海，总说唐小棠与母亲长得像，我就在书信里顺嘴提了一下。”
    但为什么大哥要问这个？
    唐显眼里有利光闪过，“那时母亲染了病刚好，尚在静养，唐倩本该侍奉在跟前，却提出要去上陵郡去看你，我并不同意，她一个姑娘家要去路途遥远的上陵郡，实在不妥。”
    “结果她去说动了爹娘答应下来，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不会做这么任性的事？”
    唐展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是这样……”
    “去一趟上陵郡，却又把你给带了回来，即便你没得到长孙先生的赏识，正德书院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我问过你，你虽没直说，却也是因为唐倩的缘故，是不是？”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显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不明白而已，她与你感情那样好，为何会不顾你的前程任性，但如果，她那时候便知道唐小棠的存在，是不是就能说得通了？”
    唐展仿佛被人在脑袋上重重地砸了一记闷锤，身子晃了晃，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坐下去。
    “你是个聪明的，不妨想一想，可能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
    唐展脑子都不会转了，大哥在说什么？他的意思，唐倩从一开始就知道唐小棠是唐家的女儿，是他的妹妹？！
    所以，所以她才会不顾大哥阻拦非要去一趟上陵郡，所以她见到唐小棠才会那样惊讶？
    所以她执意要自己跟她回来，还哭着问自己是她重要还是唐小棠重要？
    唐展的眼神有些涣散，他不愿意相信，可脑子里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点点闪现出从前不曾在意过的细枝末节。
    唐小棠那张漂亮的小脸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口气，轻声感叹，“你与你妹妹的感情果然十分好，真叫人羡慕”……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唐小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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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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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加油】
    【哈哈哈哈我爽了，想看打脸】
    【恶心死了，要是我的话一辈子不会进唐家的们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一家子辣鸡！】
    【好看】
    【?】
    【加更啊！虐死这个唐展】
    【呸！看这个亲爹。第一反应是多有出息。没出息就不重视了呗？】
    【赛高】
    -完-
    第五十九章
    ◎不认识◎
    唐展脑袋里困扰他的线团仿佛被抽出一根线头,一下子松散开来。
    唐小棠对他的抵触，似有似无地嘲讽，笃定唐倩不敢与她对质的不屑,玩笑般说他怎么还留在书院,未卜先知一样猜到唐倩会劝说自己离开……
    正如大哥所言,若这么去想,确实好像都解释得通了。
    “可是，倩倩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咱们都想错了,大哥,这样大事情,若是冤枉了倩倩，她该多委屈。”
    唐展心底是不愿相信的,那是与他共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妹妹，如果唐倩真的知道,他都不敢去想……
    “是与不是，时间长了自会水落石出,而如今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若她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影响到了你的前程,你却仍旧听之任之,唐展，那你就让我太失望了，你的前程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也是整个唐家的。”
    “我也不愿以恶意揣度别人，只是你心里至少得有些防备,不该再全无戒心,若她真是这样的人,那我们真正的妹妹，才叫做无辜。”
    唐显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唐展茫然地回去自己的屋子里，什么伺候的人都不留，独自一人关上门。
    他脑子乱得很，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他是不是应该全然相信唐倩，她是与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妹，他还说过会一直保护她。
    可唐展又没办法完全忽略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尤其他想到如果唐小棠也知情，那么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他，看待他因为唐倩去质问她，去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唐展觉得自己要疯了。
    ……
    孟婵被唐老爷的话点醒，知道自己若是不去上陵郡一趟确实不近人情，只得去与唐倩好好地说。
    唐倩立刻就泪流满面，孟婵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抚，“究竟是与不是总要我亲自去一趟才成，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从前你在唐家是什么样，往后还是什么样，不过是多了个姐妹，是好事。”
    唐倩心里慌得不行，为什么又变了？不是她病了娘就不会离开了吗？难道就因为唐小棠与上辈子的身份不一样了？
    可她没办法留住娘，父亲发了话，娘不愿意也不成。
    唐倩躺在床上，收在锦被之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不行，她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她有种全然无法掌控的恐慌，至少，她得把属于自己的紧紧握牢！
    ……
    上陵郡，唐启元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并没有人登门，这才放松下来。
    “我就说是骗子，怕是打听到我家的情况所以不敢上门行骗了。”
    他和秦大川两人蹲在飞墨院门口，秦大川手里拿着根细木棍在地上拉回划拉，瘦下来的脸庞五官端正，在书院里还挺受欢迎。
    此刻他脸上有些郁郁，“三哥，我若是去了东离都郡，再碰上不懂的岂不是问不了你了？”
    他把木棍一扔，“不然你也跟我去吧，铺子赚到的银子我跟你分。”
    唐启元斜他一眼，“你这么败家你爹娘可知否？”
    “应该知道吧，反正他们也知道我能耐有限，不打紧。”
    唐启元：“……”
    秦大川志就不在赚钱，也就这几年蹭着唐启元涨了些见识，他心底是真佩服唐启元，也比他大不了两岁，赚钱的点子一会儿一个，能在上陵郡给他爹盘个铺子下来，简直神奇。
    “反正你不也有大志向嘛，东离都郡才是你一展抱负的地方，上陵郡对你来说不够看的。”
    唐启元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不过时机未到，二哥不着家，大哥若是殿试成了兴许要留在都郡，他要再走，家里就棠棠一人留下爹娘身边，那怎么成。
    “三哥……”
    “别乱叫，玩你的棍子去。”
    飞墨院中，沈睿之将一张帖子递给唐小棠，“看看。”
    唐小棠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又去看沈睿之，“朝离画谱？他们给我送的帖子？”
    “这么吃惊做什么，收他个帖子很稀罕吗？其实之前就有人来探过我的口风，到如今正儿八经送帖子过来，你的画技已然是被认可了。”
    唐小棠有些高兴，脸上笑起来，不枉她这些年跟着师父苦心磨炼！
    “我希望你去，这几年你只在我跟前学习，也该多见一见与我有着迥异风格的画作，身为一个画师，眼界十分重要，你要见过万千世界，才能丰富自己的画作，我们要将世间百态浓缩到画卷中，首先你得多看，朝离画谱邀你去东离都郡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唐小棠对朝离画谱也十分感兴趣，师父的山水秋景图排在其中第三位，那第一位第二位呢？还有后面那些，是不是只要自己去了就都能看见？
    “当然，决定去不去还是在你自己。”
    沈睿之敲了敲桌子，“还有最近你一直在画什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透露半分。”
    唐小棠嘻嘻笑起来，眸光狡黠，“秘密。”
    ……
    那张帖子唐小棠带了回去，她做决定从不喜拖泥带水，她是要去的。
    那里是离朝的都郡，充斥着各种机遇和繁华，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见识见识？正好也能去看看娇娇姐，自己给她写的信一直没有回复，唐小棠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只不过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回去家中与爹娘商议，唐家就来了人，还找到了书院里。
    “姑娘可是叫唐小棠？我家夫人乃是东离都郡唐家大夫人，想见姑娘一面，还请姑娘移步。”
    唐小棠微微轻挑眉头，“你家大夫人？”，怎么不是个嬷嬷吗？记忆中好像唐家只派了个老嬷嬷，还说是那位夫人的奶嬷嬷，身份高贵着呢。
    小丫头站得笔直，身上穿的衣衫料子瞧着要比唐小棠的还光鲜，“正是。”
    “哦，不认识，我爹娘说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抱歉哈。”
    唐小棠自觉还算客气，说完了才扭头就走，留下小丫头目瞪口呆，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回去后，小丫头只一个劲推到唐小棠身上，“奴婢好声好气相请，怎料姑娘说奴婢是恶人，理都不理会，是奴婢无能。”
    孟婵眉头轻轻皱起，一旁苏嬷嬷挥手让她下去，温声道，“夫人莫生气，怕是给那家人养坏了，有些不知礼数，等往后领回去好生教导便是。”
    孟婵轻叹一声，“嬷嬷，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我的亲女儿总算是有了消息我该高兴才是，可我，可我又有些担心，你说她若变成了不明是非的乡野丫头，我该怎么办……”
    “夫人且宽心，无论如何，您还有倩倩姑娘在呢，这位只是没在您跟前养着，往后好好教就是，若实在不成……，夫人帮着找个妥帖的归宿，也不枉您与她母女一场是不是。”
    孟婵在苏嬷嬷的安慰下渐渐沉下心，“罢了，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总是要亲眼见一见的。”
    ……
    唐小棠当日便从书院回去家中，唐启元心思敏锐，猜到什么非要跟她一块儿回去，“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去告诉大哥。”
    唐小棠自然不想打扰大哥温书，只好与他一同回家。
    路上唐启元就炸了，“来书院找你？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她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没没，哥你冷静一些，我又不傻。”
    “……那倒是。”
    唐小棠：“我猜她们会去家里，若是真去了，哥，我还指望你帮着稳一稳局面，你可千万撑住。”
    唐启元一口应下，“放心吧，有哥在呢。”
    二哥叮嘱过的，要有人敢对咱家的人不客气，削他丫的！
    回到家门口，两人见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对视一眼，齐齐加快脚步上前，门里传来唐明秋中气十足的吼声，“我管你哪儿来的！这里不欢迎你们，都出去，出去！”
    唐小棠刚进院门，徐英便看见了她，脸色一下子变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位穿着华美精致的妇人，见状优雅地回头，眼睛却在看到唐小棠的容貌之后猛地睁大。
    苏嬷嬷更是倒吸一口气，也太像了！这分明就是与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定然是夫人自小离散的亲女儿！
    徐莹腿有些发软，在见到孟婵之后她就知道，面前这位贵妇人就是棠棠的亲娘，做不得假。
    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她们两相似的容貌就是不容置疑的证据。
    可棠棠是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这是要挖她的心肺啊……
    孟婵被唐小棠惊住，这分明就是她年轻时的模样，不会错的，这就是她女儿，“你……”
    “娘，都跟您说几遍了，春日里的风不能总吹，您怎么答应我的？”
    唐小棠从孟婵身边擦过，拧着眉走过去，徐英出来得匆忙，身上穿的单薄，在女儿熟悉的担心口吻下习惯性地辩解，“就这一会儿，方才在屋里忙，有些热了才没穿那么多。”
    “热了吹风才更容易受风寒！到时候谁又嫌药苦不肯吃？”
    徐英之前的恐慌莫名就被抚平了，看着唐小棠进屋拿了条披风出来给她围上，心里暖意横生，是了，这种时候她怎能乱了阵脚？
    披着女儿的爱心披风，徐英转身看向孟婵，“来者是客，可要进屋坐会儿？不过我家中条件有限，怕是要委屈夫人了。”
    唐小棠立在她身边浅笑，阿娘棒棒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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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说回去就和你们回去？】
    【加油更呀，新年快乐！】
    【加油】
    【祝愿作者虎年文思如奶牛，高产！】
    【加油】
    【好看】
    【打脸】
    【加油加油】
    【无语子。在家还相思成疾，结果因为女儿流落荒野就嫌人家不上台面。这特么是思念？别恶心这个词了】
    【?】
    【加油！别让这些害了原主的人得意】
    【这家回什么啊？笑死，娘嫌女儿上不了台面】
    【大大加油太好看了啊啊啊啊啊】
    -完-
    第六十章
    ◎小可爱◎
    唐小棠家里这处上陵郡的宅子已经不是刚来时的那个。
    比起唐小棠偶尔能卖一幅画作赚钱,家里有个更厉害的人，唐启元。
    唐家搬来的第二年，他默不作声地攒了一笔钱,又从周围人手里征集了不少,作为本金,迈出了他成为离朝首富的第一步。
    唐小棠自然是全力支持,几个小伙伴平日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但也都倾囊相助,便是血本无归也是无妨的,唐启元小小年纪能有这魄力他们从心底里佩服。
    没想到三哥在念书方面没什么天赋,赚钱却极有本事，眼光也毒,捣鼓出了类似中间商一样的铺子,接受寄售也帮人寻货，买卖双方两头赚钱。
    唐启元脑子快人聪明,旁人见这样能赚钱想效仿之，他已经有了积攒,便不再与他们争抢寻常物件的市场，转而定位到稀缺物品,甚至消息上。
    只要是稀罕的东西,或是他感兴趣的消息，他都愿意花高价去收，自然也有人愿意花高价来买,有时三月不开张，只但凡有了生意,都足够吃三年,且他快人一步已将口碑立了起来,经常有人特意来上陵郡打听奇巧阁的所在。
    在唐启元这个点金兽的努力下，唐家如今的宅子宽敞舒适，还请了几个帮工平日帮徐英做些杂事，家里打点得干净整洁，素净雅致。
    孟婵进了屋，心思全然不在别处，总是忍不住去看唐小棠。
    这个跟自己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眉眼间明丽动人，娇俏清俊，一直笑着挨在妇人身侧亲亲热热地与她说话，眼神灵动灿然，让她不由地都怀念自己年轻时来。
    她身边也站着个妙龄少女，目光好奇地也黏在唐小棠身上，这就是姑母的亲生女儿？长得可比唐倩漂亮多了！
    徐英这会儿已经缓过了神，尤其棠棠就在身边，她有底气得很。
    “夫人请坐，方才在院中说话也不方便，未能明白夫人的意思，不知夫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苏嬷嬷上前一步，“这位夫人，想来如今您也已经瞧明白了，您身边的姑娘正是我家夫人的亲骨肉，当年不慎走失，如今总算能母女团聚，当然，我家夫人对你们感激不尽，有什么样的要求你们尽管提，只要我们能满足，定竭尽所能。”
    唐明秋又炸了，“你们想得美！我们什么要求都没有，棠棠是我们的女儿！”
    苏嬷嬷掩下眼里的不屑，“您不是都瞧见了，唐小棠与我家夫人长得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一目了然。”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唐小棠清亮的声音及时封印住唐明秋的怒气，她娇艳的脸上满是疑惑，“怎么一直是你在说话，莫非你就是口中我的生母不成？”
    苏嬷嬷对着她明亮的杏眼一时语塞，下意识地去看孟婵，孟婵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但她忍住了，这才缓缓开口，“我知你这些年过得苦，心生怨气也是有的，母亲往后定会竭力弥补你，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唐小棠表示不能理解，脑袋上一串串地冒出问号，怎么会有这么熟练地自说自话的人？
    她语气关切道，“您可是患有眼疾？我记得上陵郡有一位专治眼疾的老大夫，见多识广，不若请来为你看看？”
    苏嬷嬷提高了声音，“唐姑娘！您就是这般跟长辈说话的？如此没有规矩，往后的日子可能会难得很。”
    唐小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别介意啊，我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性子太直藏不住话，尤其听见太离谱的话就忍不住反驳，先生经常因为这说我，不是针对你们，你们不要生气。”
    她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语气又软又娇，道歉得还特真诚，苏嬷嬷眼里的怒气肉眼可见地褪去。
    唐启元在一旁稳住唐明秋，丝毫不担心棠棠，她要阴阳怪气起来，比他们加一块儿都厉害。
    “夫人是从东离都郡来的呀？您说的唐家是不是比我家要更有地位？那若我是您的女儿，是不是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以整日不务正业，跟小伙伴游山玩水，瞧见喜欢的画就买回来？”
    孟婵条件反射地皱眉，“身为唐家的姑娘，自是要循规蹈矩，你说的这些，并不是一个闺阁中的少女应当做的。”
    唐小棠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啊，不行啊？那还说的好像东离都郡的唐家有多好，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家就这么纵着我，怎么难道你们对亲女儿也不太行啊。”
    苏嬷嬷赶紧插话，“姑娘有所不知，夫人这才是真正为了你好，一味纵容只会让对你的名声有害，往后你还如何能有个好归宿？”
    “但是我这人眼皮子浅，就只能看得见当下对我的好，现在对我不好还跟我谈以后，我不信的。”
    孟婵身边的宁萱儿没忍住险些笑起来，努力憋得脸都扭曲了一瞬，这不比装腔作势的唐倩好玩儿？
    别说孟婵了，苏嬷嬷也没见过唐小棠这样的小姑娘，怎会表现得如此直白，连个遮掩都没有。
    “姑娘，夫人得到你的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血溶于水，你们可是亲母女啊！你走失之后，夫人寝食难安，一直都不曾放弃寻找你，总算是老天开眼，让夫人得偿所愿，你们之前的母女缘分，是切不断的！”
    苏嬷嬷说得自己都要老泪纵横，孟婵也用丝帕按了按眼角，眉头伤感地蹙着，面容悲戚。
    “可是我听说，您又收养了一个女儿？”
    孟婵语气急促，“那，那是我实在痛心无奈，权当是抚慰我的失子之痛。”
    “哦，那那个姑娘您打算如何安置呢？”
    孟婵没料到唐小棠会问这个，下意识道，“这……还有什么可安置的？唐家又不缺地方，到时你们可姐妹相称不是很……”
    唐小棠忽然嘤嘤嘤了起来，“呜呜呜那怎么行，到时候你们肯定喜欢她不喜欢我，那我多可怜啊，我不要做别人的陪衬，我就要做被独宠的小可爱嘤嘤嘤嘤……”
    “你多心了，我们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们与那个姑娘朝夕相处，母慈子孝，那我呢，我回去了算什么？嘤嘤嘤嘤，想我也是我爹娘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受不得这委屈，你们怎么能有了我还要有别人！”
    这下连唐明秋都不激动了，安安静静做个把女儿给宠坏的老父亲，甚至觉得自己闺女作起来怪可爱。
    孟婵被唐小棠弄的一下子不会了，“这，这……”
    宁萱儿用丝帕掩住脸，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表情，不符合她温婉贴心的形象。
    唐小棠委屈得不行，赌气似的背过身去，“夫人请回吧，恕我年纪小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管您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看起来都远不如我爹娘疼我，我不理解。”
    她好像一个忧伤敏感的少女，任凭苏嬷嬷和孟婵想说什么，都感情用事地捂住耳朵，“我不听，你们都是在骗我，为何是我？为何要让我来承受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沉重，啊！……我的心好痛！”
    唐启元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屋顶，硬生生憋出来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没入发鬓。
    面对仿佛陷入悲痛，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的唐小棠，孟婵与苏嬷嬷束手无策，只能先告辞，改日等唐小棠冷静下来了再来拜访。
    人一走，唐小棠掏出帕子擦擦眼角，滚到徐英怀里撒娇，“好累哦，要吃阿娘做的酸汤鱼补补。”
    徐英温柔地给她将头发拨到耳后，“我们被独宠的小可爱想吃什么都行，阿娘再给你做个香酥鱼片。”
    唐小棠幸福地在徐英脸上亲了一口，唐明秋在旁边看着亲亲热热的母女俩，有点羡慕也有欣慰。
    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桌上除了酸汤鱼和香酥鱼片，还有个锅子，里面咕嘟咕嘟滚着浓汤，新鲜的食材放在盘子里，想吃什么夹进去涮熟了，蘸点调好的酱料吃，鲜美热乎。
    唐小棠吃了个肚圆，唐启元才问她，“棠，你今儿那么说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我本来觉得以你的脾气，不会搭理她们才是。”
    可唐小棠闹归闹，还是给她们留了余地和希望，这不像是棠棠的风格。
    唐小棠小口喝着阿娘的爱心消食汤，懒洋洋道，“不想逼急了而已，若直接闹僵了，他们可以报官，唐家大老爷乃是户部侍郎，官府定会重视，爹娘从未隐瞒过我的身世，官府若是插手，那就麻烦了。”
    徐英和唐明秋的脸色骤然一变，是了，是他们疏忽，若那边当真报官，便是棠棠不愿意恐怕也只能跟着去东离都郡。
    “那、那这可怎么办才好？”
    徐英又焦急起来，唐小棠放下汤握着她的手，“没事儿，先拖着，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她们可以换别的法子劝我，能拖一阵的。”
    “可万一他们不耐烦了……”
    唐小棠抿着嘴笑起来，表情无辜地摊了摊手，“到那时，大哥的殿试也就该过了。”
    没有靠山，是没有靠山的法子，但她有啊，你就说棒不棒。
    作者有话说：
    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愿你们每个人都能被善意包围！新的一年里，一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学业进步！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财源滚滚！身体健康！！！！！
    新的一年我也会继续努力，感谢小可爱们的陪伴，爱你们，啵叽！！！感谢在2022-01-30 16:32:01~2022-01-31 11: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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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完-
    第六十一章
    ◎心照不宣◎
    回到客栈,孟婵坐在椅子上愣神，回想起今日的一切只觉得荒谬。
    “我想了数种与她相见的可能，可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苏嬷嬷泡了壶从家里带来的茶,趁着温热递到孟婵手里,“夫人先喝口茶,这位唐姑娘……,怕是在那个唐家当真是受宠的。”
    “可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难道真的……”
    苏嬷嬷立刻用力握了一下孟婵的手腕，她才惊觉过来,看向身旁给她捏肩的宁萱儿。
    “萱儿,这些日子,多亏有你，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今日也累了吧,早些回去歇着。”
    宁萱儿甜甜地笑起来，温顺乖觉,“我不累，能陪着姑母我心里也高兴,倩倩姐姐病了，姑母身边也没人照顾着,姑母愿意带我来,是我的福气。”
    “你这丫头就是可心。”
    孟婵想起唐小棠来，不由地叹出一口气，“那孩子对我心有戒备,也不能怪她，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在我身边,也是难免,只是她这性子……”
    “姑母,我倒觉得唐姑娘性子率真可爱得很，不似咱们都郡好些姑娘，说一句话能藏几种意思，她这样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不遮遮掩掩，着实稀罕得很。”
    宁萱儿软着声音一边给她捏肩一边说，“我瞧着她也并非不明事理，不过是担心回去之后会被忽视，她这个年纪忽遭变故，想必心里都是懵的，只能本能地为自己打算，我觉得呀，若是让她相信姑母一定会待她好，往后的日子一定比她在这里好，她肯定愿意与姑母相认。”
    孟婵眼睛微微合着，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有理，……行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拍了拍宁萱儿的手臂目送她离开，苏嬷嬷将屋子里其余的下人也都遣出去，关好了门才惊魂未定，“我的夫人啊！你往后可得嘴上把点门，我瞧着萱儿姑娘说的是，那唐小棠就是没反应过来，咱们好好与她说，她若是个聪明的，自然会明白虽然都是唐家，但哪个唐家对她才更有帮助。”
    “我知道了，咱们过几日再去一趟，让人多备些礼，贵重一些，以表诚意。”
    ……
    唐家来人的事儿，唐小棠也没瞒着唐启熙，回去书院等他空闲的时候一五一十地说了。
    “哥，我表现得很好的，不信你问三哥。”
    唐启元就在旁边猛点头，“特别特别好，就是大哥你在你也没法儿比棠棠更好。”
    独宠的小可爱什么的，咱家棠棠独一份儿！
    唐启熙只沉默了一会儿，温和道，“这件事不论你做何决定，都没有错，但不能有人勉强你做什么，若是有，你就来告诉我，我们棠棠不能受委屈。”
    唐小棠笑成一朵花儿，“我知道的。”
    旁边默不吭声的秦大川忽然脑子灵光了一回，“棠棠，你怎么知道那个唐家大老爷是户部侍郎？”
    唐小棠眨了眨眼睛，唐启元也想起来了，“对哦，那些人好像也没说过。”
    “嗯……，其实我稍微早一丢丢知道，就稍微打听了一下。”
    “你早就……”
    唐启熙平静地打断，“这些已经不重要，户部侍郎，正四品下，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职，这个宋常念熟。”
    几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宋常念，他一脸呆滞，“啊，我是、是略有所闻。”
    秦大川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可以啊宋大哥，真是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怎么连朝堂的事情都知晓呢，太厉害了！”
    宋常念偷偷看了唐启熙一眼，眼里有着不明显的微妙之色，然后才跟大家科普了一番。
    说话的时候，宋常念时不时地会去瞄唐启熙，眼睛里时而下了决心一般时而又有些退缩，明显得连其他人都发现了。
    唐启元跟秦大川挤成一坨，夸张地抱团抖着，“宋大哥，你别是对大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吧？虽然……，我们交情不浅，但是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我可能，不太能接受……”
    宋常念的脸顿时倏地涨红，急急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他生怕唐启熙误会，平日里的从容都没了，“唐大哥，我，我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常念低下头去，袖子里的拳头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捏紧。
    母亲让他只要平安活着，她在天之灵就能得以安慰，宋常念便一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着也想完成母亲的遗愿，活完这辈子。
    可偏偏让他遇见了这些人，让他心里慢慢生出奢想，如同杂草一般，任凭如何按捺也总会冒出来。
    可宋常念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所求有多凶险，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人拉入其中，他心里的纠结让他整日寝食难安，日渐恍惚。
    其余几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催他，也没有人追着问，宋常念知道就算自己今日什么都不说，他们也只会当做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
    “我……，不是故意瞒你们，我就是……后来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我怕你们觉得我是不怀好意，别有所图，我也怕你们知道之后，会顾忌我……”
    宋常念说得很艰难，磕磕巴巴，近乎难以启齿，温润的脸上满是挣扎与煎熬。
    秦大川的表情随着他一个个蹦出来的字，都要替他急扭曲了，“我性子急，先瞎猜一下哈，你若是要说你的身份，那我就帮你说了吧，要不是这个你就当我没说。”
    宋常念如遭雷劈，猛地抬头，眼睛骤然睁到极限，“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启元一副白期待的模样，“嗨，要说的就这个啊，我还以为什么呢，这我们都知道，也没觉得你不怀好意，你搁那儿瞎琢磨什么呢。”
    宋常念见鬼了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他都快憋出心疾了，敢情憋了个寂寞？
    唐小棠诧异的表情比他还真诚，“你不知道我们知道啊？我还以为是咱们之间的默契，心照不宣，不戳破罢了，你每月莫名消失好几日，时而落魄又时而特别可靠，名字给的也是真的，破绽百出，怎么你还以为你隐瞒得很好？不能吧？”
    都快漏成筛子了。
    宋常念欲哭无泪，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委屈，“我……，我遇到你们之前，不大与人走得太近，可能，可能经验不足……”
    他此刻就特别心疼自己，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一个人苦恼个什么劲！每每孤影独自郁结到无法入眠，他失去了多少宝贵的睡眠！
    有些事一旦开头，后面便会如同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宋常念摆烂一样面无表情，“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也直说了，皇室之子，也就是个名头，没人当真，我如今这条命，还是我母妃当年费尽心思才留下的，不然我早就不在世上了。”
    他是纯皇太妃的儿子，传闻自小受不住宫里的贵气，便送出宫休养，送出是真，休养是假。
    “他们没能害死我母妃时顺便把我也铲除，就指望着我在外面自生自灭，可我偏不，我经常失踪那几日，便是宫里有人来探查我的情况，那是宫中一些老臣的部下，当年受过母妃的恩惠，有他们照看着，宫里那些人还不敢对我做什么。”
    “但是迟早，他们会拔掉我这根刺。”
    宋常念竭力压抑住眼睛里的痛苦之色，这些他从未对外人说过，他的身份更像是一个笑话，时时刻刻在嘲弄他有多落魄狼狈。
    “我早已发觉一味逃避忍让不会让他们收手，因此暗中蓄积力量，如今保命是不愁了，可是……”
    宋常念身子颤了一下，可是，他又生出了新的念头，他身为人子，在母妃的庇护下才能活到今日，他也想为母妃报仇，为她讨回公道。
    “先皇根本没有留下让母妃陪葬的遗旨，是他们早就忌惮母妃身上的恩宠，蒙蔽了天下人，正大光明地将母妃害死！他们还散播谣言毁坏母妃的名声，说她入宫时不洁，说她来历不明……”
    宋常念眼眶通红，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偷生在世却无法替母妃辩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下个月我便要行加冠礼，按着离朝的规矩，我要入宫行礼，不管结果如何，我总是要拼一拼。”
    唐启元被他的模样吓到，“你打算做什么？那可是宫里，戒备森严，你不会是要行刺吧？”
    “按着礼数，该由太后给我加冠，她会离我很近……”
    唐小棠扶额，“你清醒一点，她怎么可能会没有防备？说不定就等着你呢，这把柄送过去，多少老臣都不顶用。宋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苦，但咱们也不能白送。”
    一直没说话的唐启熙忽然问他，“启召能入指挥营，可是你帮了忙？”
    宋常念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支支吾吾道，“我只是托人举荐了一下，最要紧的还是他自己有本事，戍上陵郡的指挥营是公认的最难入的，里面收编了大量秦家军，个个只认实力不看关系，若无真材实料，谁推举了都无用。”
    唐启熙点了点头，又问，“你所谓的想报仇，是只想以命换命泄愤，还是打算拿回你应有的身份地位，昭告天下还你母亲清白？前者，我不会劝你，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若是后者，恐怕会很难，我想要的报酬也会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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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大哥想做的的都能做到哦】
    【当年难道是故意遗弃的？比如什么克母之类的？】
    -完-
    第六十二章
    ◎母女一场◎
    宋常念呆呆地看着他,他一直很欣赏崇拜唐启熙，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从容和冷静，会让宋常念幻想,如果自己是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任人宰割那一步,是不是早早就能为自己和母妃找好退路。
    唐启熙毫无疑问比他聪明,比他有远见，又与他一样有着坚韧不拔的韧劲,看着他宋常念就会觉得,这世上自己不孤单。
    他的脸颊逐渐因为激动和兴奋颤抖起来,声音更是抖到不行，“我,我选后者！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愿意！”
    “那也是不必,你要记住你是个离朝皇室血脉，加冠封王后便是离朝的王爷,你有责任护住离朝江山，必要之时,也可拨乱反正。”
    宋常念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这条路一旦走不通,会连累很多人，到时候……”
    “你这样不行。”
    秦大川皱着眉，全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顾忌,手又搭了上去，“棠棠不是说看事情得换思路嘛,左右不过两个可能,你咋不想想另外一个呢？要成了,那咱们就要跟着你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唐启元白他一眼，“鸡犬可以闭嘴了。”
    宋常念看着他们两人扭打成一团，他过得再艰难的时候，怕被毒死饿了好几顿，偷偷从狗碗里捡过馒头吃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那有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不就好了。
    他偷偷背过身去，袖口在眼睛上擦过，再转身，谁都没拆穿他通红的眼睛。
    “我以我母妃发誓，有朝一日我若能得偿所愿，我所有的一切都将与你们共享，若失败了，我也必然会走在你们前面！”
    母妃让他好好活下去，是不是想告诉他，只要活得久了，总能碰到希望，哪怕只是微光，都足以把他从地狱里救出来。
    ……
    宋常念很快离开了上陵郡，宫里来人悄悄将他接走。
    对书院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寻常学子，他也只跟唐小棠等人告别，走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打算行刺的疯狂。
    “我会竭尽所能地周旋，我与唐大哥商议了该如何行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白给的。”
    宋常念身上出现了之前没有的鲜活和希冀，眼睛里的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书院里，长孙明朗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点着，半晌，才轻声问，“想好了？”
    “是。”
    看着唐启熙笔直的脊梁，长孙先生心里又是无奈又是骄傲，这孩子，果真，跟他极像！
    “也罢，你既然能说动我那几位旧友，给了他回宫的机会，想必心里早有决断，我这儿有一份名录，你记一记，往后兴许能帮得上你。”
    “先生……”
    “之前一直没给你，是觉得你太过聪颖，怕你误入歧途，如今看来，你心里的那道线守得稳稳的，你有比野心更重要的东西，这很好，就让为师再送你一程，盼你能早日立于青云之上，一展抱负。”
    ……
    宋常念离开后，唐小棠回了趟家，把朝离画谱的帖子拿出来摆在桌上，“阿爹阿娘，我打算去一趟东离都郡。”
    徐英拿了那帖子翻看，“棠棠，这个可是我听过的那个朝离画谱？”
    “是。”
    徐英顿时喜笑颜开，“连阿娘都听过，可是不得了的，他们给你下帖子了？我闺女真了不起！”
    旁边唐明秋脑袋也凑过去看得脸上喜笑颜开，“棠棠，这是不是让你过去画画呀？你的画是不是就能留在朝离画谱上了？”
    “还不能，朝离画谱汇集了许多能人将士，只有最顶尖的画作才会被收录进去，我只是受邀先去看看。”
    “那爹觉得现在不成往后也能成，我女儿画的画，是爹见过最好的！”
    唐小棠给他和徐英画的画像他都不舍得拿出来，花了大价钱买了个最贵的画匣小心收藏着，只有交情好的人才会拿出来让人看一下。
    唐小棠见他们完全没有朝着别处想，干脆直接说了，“爹，娘，你们可想过一同去东离都郡？”
    唐明秋和徐英一愣，“我们也去？”
    “大哥不日就要启程备考殿试，极大的可能会被朝廷留用，常住都郡，三哥虽然不说，我看得出他对东离都郡很是向往，以三哥的能耐，去都郡也是迟早的事，还有唐家……”
    唐小棠顿了顿，“我虽不是因为唐家去都郡，但那里可是他们的地盘，若是有爹娘在，我心里会踏实一些……”
    唐明秋立刻开始盘算要拾掇哪些东西，“去，都去！不就是搬家嘛，咱都有一次经验了，啥时候出发你跟爹说，爹得赶紧把那铺子安置了。”
    徐英比他想得细，“都郡不比这里，米珠薪桂，但也不能委屈了孩子，住的地方得挑好一些的，要不，咱把沐溪镇的宅子卖了？手里攥些银子也踏实。”
    两人红红火火地商议起来，顺利得唐小棠打了一肚子腹稿一个没用上。
    上辈子的唐小棠心里的遗憾，便是去了东离都郡后再未见到家人，但这辈子不一样，他们要一家子好好地在一块儿，要在都郡扎根立业。
    或许数年后，再提起东离都郡的唐家，可就不知道说的是哪个唐家了。
    ……
    唐启元知道要搬家的消息后乐疯了，笑声都是“嘎嘎嘎”的，“还是棠棠懂我！你放心，三哥如今算是有些小钱，咱们在都郡的生计不用愁，有三哥在。”
    他快乐的好像一只猴子，连住处都不要爹娘操心，都由他来张罗。
    “我的奇巧阁终于要能在东离都郡扬名了！不过这才只是第一步，往后我要它遍地开花，星罗棋布，离朝的任何角落都看到它的影子！”
    唐启元野心不输两位兄长，只不过方向不一样，他就喜欢看到金银堆积的模样，心里踏实。
    唐家风风火火准备着举家迁徙，孟婵又一次上门了。
    这回唐家的下人提了好些礼物，数量之多在门口都引起了围观。
    “这是哪家的马车？莫非又是来拜见唐省元的？可他如今也不在家中啊。”
    “我瞧着不像，你看这做派，大张旗鼓，就怕人没瞧见那些厚礼，而且，似乎不像是咱上陵郡的人。”
    孟婵坐在马车里，外面小声的议论她听得到，她犹豫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嬷嬷，我这会儿若是下车……”
    “夫人，您可是唐小棠的亲生母亲，任谁看到你的模样都不会怀疑，您来这里找她正大光明，没什么可怕的，反倒是他们，并无资格阻拦你与唐小棠的母女情分。”
    见孟婵还在迟疑，苏嬷嬷叹气，压低了声音，“就是要有人议论才好，我们该摆的姿态都摆了，若还不知好歹，那便是他们的不是，夫人，您忘了出门前老爷是怎么交代的？”
    孟婵深深吸了口气，起身从马车里走下来。
    如同苏嬷嬷所料，她一露面，好些街坊邻居都震惊了。
    平日里她们就没少惊叹于唐小棠的容貌，那是她们见过的最标致的姑娘，背地里也挺奇怪，虽然唐家上下生的相貌都不错，但唐小棠在其中过于出挑。
    可这是怎么说的？这人是谁？怎么会与唐小棠生得如此相像？！
    有好事之人忍不住上前打探，唐家的下人在苏嬷嬷的授意下简单扼要地解释，唐小棠亲生母亲找来的消息，顿时如同燎原之火一样传开。
    宅子里，唐小棠并不在家，徐英招待的孟婵。
    这回徐英也不激动了，心里牢记棠棠的嘱咐，四两拨千斤地就跟她绕。
    “夫人的来意我们是清楚的，可棠棠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得很，许多事都是她自己做主，她如今因为夫人的态度正伤心着呢，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徐英态度温和得很，方才开门见外面围着那么许多人，便顺嘴把平日处得相熟的两位请了进来。
    这会儿那两人坐旁边，茶也不喝，点心也不吃，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丝热闹。
    徐英扭头，朝着那两人叹气，“两位姐姐也帮我做个见证，在咱家棠棠是不是很能说得上话？我们做爹娘的从不愿委屈她，是不是？”
    “这位夫人，徐姐说的千真万确，哎呀我之前还劝她呢，把闺女都要宠上天了，往后脾气惯坏了可怎么得了。”
    “不过棠棠这丫头性子好嘴甜能耐也大，好些人特意上门看她的画，把我羡慕的哟，这要是我家孩子我也那么宠！”
    徐英朝孟婵笑笑，“是不是？所以棠棠若是愿意跟您回去，我们定不会拦她，可她如今听说您打算让府里代替她的孩子常住不说，还要跟她姐妹相称，棠棠哪里受得了。”
    孟婵急忙解释，“那孩子也是与我母女一场多年，且性子十分好相与，并不会跟她争抢什么。”
    这回都不必徐英开口，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了，好奇得很，“啥意思？夫人都已经跟别的姑娘母女一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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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这些所谓的收养了假千金，还有什么在不知情中养了假千金的父母，面对真千金，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假千金也不容易balabala，可是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亲生孩子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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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六十三章
    ◎友军◎
    孟婵察觉到那妇人语气里的怪异,觉得她们怎么不明白呢？
    “我并非那个意思，当年我如何都寻找不到她，家里怕我忧思成疾,才找了个小姑娘来安慰我,养在膝下也十多年了,人非木石皆有情,我会舍不下也是人之常情。”
    一位大姐一拍大腿，“有道理,但是吧,徐姐不也养了棠棠那么多年,你这说来认就来认的，咋不什么木石有情了？”
    “就是说,夫人别怪我们粗鄙说话不中听,徐姐夫妇对棠棠多好啊，比亲女儿都亲,你这会儿要把棠棠接回去，还跟个假女儿姐妹相称……,那棠棠肯定不乐意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东离都郡高门显贵的夫人怎么都不明白,还在这儿扯什么呢。
    徐英说话不多,她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没关系，有人会帮她说。
    最起先孟婵的容貌确实让人惊讶,亲身母亲的身份也令人动容，可等了解下来,也没觉得她对自己亲闺女有多重视,自己亲女儿走丢了,咋还能随便找个安慰呢？
    孟婵脸色十分难看，徐英见好就收，“不过吧，我家棠棠是个好孩子，知道您来一趟上陵郡不容易，还特意让我备了些礼一会儿给您拿回去，她还说知道您可能瞧不上，但礼数不能少。”
    两位街坊大姐都为她叫屈，看孟婵的眼神越发怪异，“徐姐，你们要搬迁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孟婵的音调一下子高了起来，“你们要搬迁？搬去哪里？唐小棠是我的女儿，你们难道想带着她躲起来不成？！”
    苏嬷嬷也跟着谴责，话说得十分不好听，徐英耐心地等她们都说完了，才满脸无辜道，“夫人的想法着实令我叹服，堂堂唐家的大夫人，却要以阴暗来揣测人不成？我们是要搬迁，只不过是想举家迁去东离都郡，在夫人眼里，是不是从来就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人？”
    徐莹一句“我们这样的人”，把街坊一块儿囊括进去，拉仇恨给她拉得满满的，那两人看她的眼神都瞧不出善意了。
    孟婵再也待不住，知道他们会去东离都郡，她来上陵郡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大半，带着徐英硬塞过来的礼匆匆离开。
    等徐英将她送走，家里又多了好些人，正听那俩街坊大姐说话呢。
    徐英也不着急着过去，煮了茶又并一些果子糕点之类端过去，让她们边说边聊。
    “徐姐你就是脾气太好，要换做我，还给她备礼？门都不让她进！”
    “就是！自个儿说啥养久了有感情，不舍得委屈了，咋没想过你们呢？没想过委不委屈棠棠呢？话都让她给说完了，她把自己亲闺女当啥了啊。”
    徐英一概温和中带点无奈的笑，“只要我棠棠过得好，我就高兴，我想着那到底是棠棠的亲生母亲，可我心里又实在担心，这不才有了搬迁的打算。”
    其中一位大姐嗓子都吊了起来，“这种势力人家，你们怕他们作甚？他们还能来抢人不成？到时候咱们都给你们作证，棠棠是你们辛苦拉扯大的，又懂事又乖巧，如今找上门来，半点儿激动感激也没有，活似你们抢了她的女儿一样，给我气得啊……”
    大姐一口气吨吨吨喝光一杯茶，心火都压不住，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这又不是你们的错，是他们弄丢了孩子，你们精心养了这么些年，不该感恩戴德吗？那架子拿捏得足足的，看了就让人生气。”
    吃完茶点，大家伙儿才散了，徐英安静地在家中收拾箱笼，从库房里翻找出好些唐小棠那些已经穿不下的衣衫鞋子。
    这些几乎都是徐英亲手做的，她都没舍得扔，全都留下来收好。
    曾经每每给棠棠做好新衣服，她都会欢喜地穿着在自己面前转圈圈，然后扑到自己怀里在她脸上亲几下。
    徐莹不知道旁人家母亲与女儿是如何相处的，但她真的特别特别喜欢棠棠。
    眼泪滴在那些有些旧了却依然干净整洁的衣衫上，徐英一想到棠棠有可能离开她，心就痛得无以复加，但她又不愿让棠棠为难。
    即便她想要回去亲生母亲身边，也是应该的，徐英怕自己的不舍会成为棠棠的负担，连哭都只敢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哭。
    只要她闺女过得好，只要棠棠开开心心的，她怎么样都成。
    徐英擦擦眼睛，手底继续收拾着，小心翼翼地整理这些宝贝，不管棠棠往后会在哪里，她都盼着她能自在快活，就足够了。
    ……
    正德书院门口，唐小棠见着了找她的人，秀气的眉毛轻轻扬了扬，“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宁萱儿刚要说话，忽然扭头吩咐身后的侍女，“你去车里把我带来的鎏金香球取来。”
    等人走了，她才朝着唐小棠娇俏地笑起来，“唐姐姐，姑母让我来劝劝你，但我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唐小棠：“……”
    “真的！我一见你就觉得喜欢，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不会乱说，不过我总得做点什么好交差，唐姐姐不如带我在书院里逛逛？”
    宁萱儿一脸期待，“我还没见过书院是什么样的。”
    唐小棠对小姑娘一直都很有耐心也容忍，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便带着她往里走。
    “东离都郡不是还有女子书院，我以为那里的姑娘都会去。”
    宁萱儿混不在意道，“我身世有些坎坷，没人为我张罗，也就这几年，借住姑母那里，跟着家里请的先生学了一些。”
    她说着抬起头，“这或许还是沾了唐姐姐的光呢，几年前唐倩非要来上陵郡，大表哥怕姑母身边没人陪着，才将我接去暂住，一住就是这许多年，唐姐姐，唐倩那会儿是不是来上陵郡来见你来了？”
    唐小棠淡淡道，“那你该去问她才是。”
    “她才不会告诉我呢，她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不过不碍事，我也不喜欢她。”
    宁萱儿之前就看不惯唐倩老针对自己，仿佛自己抢了姑母的宠爱，可她又不是姑母的亲女儿，要真说起来，自己至少跟姑母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唐倩啥也没有啊。
    书院对宁萱儿来说是新鲜的，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不停缠着唐小棠问东问西。
    唐小棠也耐心地很，就当做画久了换换脑子，有问必答，态度和气，让宁萱儿都觉得奇怪，“唐姐姐，你原来这么好相处呀，你要做我表姐我指定高兴。”
    唐小棠看着她，眯着眼睛笑着问，“是看腻了我好相处的模样吗？给你换一个？”
    宁萱儿立刻闭嘴，她才继续温和笑起来。
    到了饭点，唐小棠带着宁萱儿去了饭堂，唐启元一瞧见宁萱儿，瞬间变了脸色，“棠棠，她怎么在这里？”
    “别慌，她说她是友军。”
    唐启元眯着眼睛打量一脸懵的宁萱儿，忽然凑过去阴恻恻道，“我手里四十米大刀你怕不怕？”
    宁萱儿下意识捉住唐小棠的袖子，唐小棠顺手在唐启元肩上捶了一下，“行了三哥，等露馅儿了你再提刀。”
    唐启元瞬间瘫在秦大川身上，做作地捂着肩膀，“棠棠对我动手了，呜呜呜呜呜哥哥的心好痛，呜呜呜……”
    他的“呜”声在看到唐启熙之后急速变调，迅速坐端正，脸上温良敦厚，和蔼可亲，“大哥，您今儿亲自来用饭呀。”
    宁萱儿在旁边都看傻了，怎么还能有人变脸变得这么自然迅速呢？
    唐启熙也看到了宁萱儿，都不用他问，唐小棠自动自发地解释，“大约是过来打探情报的，但至今没打探什么，据说是我表妹，我就带着她转了转。”
    “嗯，我请大师傅留了酥油鲍螺，你拿我的对牌去取。”
    唐小棠欢呼一声奔向美食，宁萱儿在唐启熙的注视下，默默地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这位仁兄是真的好好看啊，也是真的看起来好凶啊。
    刚唐姐姐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我、我真没有坏心，我发誓，我挺喜欢唐姐姐的，我是她表妹……”
    宁萱儿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鼓了鼓脸颊，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想让她做我表姐，我不喜欢唐倩，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做什么，反正，我只认她就好了。”
    秦大川抬起手，“打住，唐倩？”
    他扭头看向唐启元，“是我知道的那个唐倩？唐展的妹妹？不是！那棠棠不就是唐展的……”
    秦大川忽然闭嘴，仿佛自己什么也没说过，眼睛都不敢往唐启熙那边瞄。
    宁萱儿不明所以，正好唐小棠满脸喜气地捧着酥油鲍螺回来坐下，“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秦大川：“……”
    唐启元：“……”
    宁萱儿：“……”
    唐启熙倒了杯茶递过去，“大师傅说这个要配茶吃，解腻。”
    见唐启熙表情无异，唐启元才问，“棠棠，这个唐家就是唐展那个唐家，你可知道？”
    “现在知道了。”
    “怎么会这么巧？这么说你们几年前就见过了，早知道这样，我那时就……”
    唐启熙开口打断，“那些不重要，先吃饭。”
    唐小棠咬了一口酥油鲍螺，有些心虚地瞥了大哥一眼，没想到的直接撞上他的目光，更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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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六十四章
    ◎温和无害◎
    饭后,唐小棠寻了个由头陪着唐启熙去松山苑长孙先生那里。
    路上她斟酌再三才问道，“大哥，你是不是知道我早知道了？”
    “嗯？”
    “就是,那会儿我就知道唐展跟我的关系,你是不是,也知道？”
    唐小棠有点忐忑,“我也是无意间知晓的，但我并不在意,他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所以……我才没说……”
    唐启熙嘴角轻轻弯了弯,“你都不在意，我也就更不会在意。”
    唐启熙那会儿是猜出来的,但他只当不知晓,他一向不是个爱出风头的，那会儿却忍不住将唐展比下去,只希望能让棠棠看到他比唐展更优秀，如今想想……,嗯，自己做得真对。
    唐小棠见唐启熙果真没再问别的,又放下心来,一路来到松山苑门口，却见长孙先生正站在那儿。
    “启熙先去将那篇策论写完。”
    长孙明朗说完，和蔼地朝唐小棠招招手,“你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唐小棠自然是愿意的，她对长孙先生十分敬重与感激,乖巧地随他去了松山苑的偏厅。
    长孙明朗拿了茶点招待她,脑子里回想着方才唐启熙的表情,那孩子果然在家人面前愿意收敛身上所有的锐气，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或许能帮得上忙。
    “其实，老夫想与你说的，是关于你的兄长。”
    长孙明朗开门见山，“启熙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有时候，会令人有些担心，我就想着若是他的家人能时常从旁提点，我也就能放心了。”
    唐小棠如觅知音！
    “先生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早就发觉了！”
    长孙明朗眼睛一亮，这就好办得多，没想到这小姑娘心思如此细腻敏锐。
    “启熙他也不……”
    “我哥就是太好说话了！”
    长孙先生一楞，“啊？”
    说到这个唐小棠有一肚子担忧想要倾诉，“他脾气太好，人又好说话，如今在书院，在您身边倒是还好，可往后若是做了官，那可怎么办啊！”
    “都说官场如战场，我哥这样温和无害的脾气，怕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心里实在是担忧得很，还望先生能多告知他一些人间险恶，让我哥多一些防人之心。”
    要不是看唐小棠满眼的真诚，长孙先生会以为她在逗自己开心。
    “你觉得启熙……温和无害……？”
    唐小棠认真地点点头，“大哥从小就是这样的人，连生气都很少见，大家都说他脾气好。”
    “这个大家……，不，算了。”
    长孙明朗想问这个大家是哪里的大家，眼睛是否有疾，吃的什么药。
    但他很快明白，唐小棠并不是在骗他，而是她眼里的唐启熙，就是那样的。
    他似乎明白了唐启熙身上的约束感从何而来，那是他给他自己加持的制约，想要保持在妹妹心里的形象。
    行吧，见多识广的长孙明朗觉得那也成，“那等到了东离都郡，就劳烦你多照看启熙一些，别让他……嗯，被人欺负了。”
    “我肯定会的！”
    唐小棠觉得长孙先生真是个超级好的先生，大哥能被他收为弟子真是好福气！
    ……
    宁萱儿回去后，直说唐小棠性子好，不难相处，只是此事对她来说太过震惊，又因着孟婵对唐倩的态度令她有些伤心，故才心生抵触。
    她其实瞎说的，唐小棠完全就不像个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模样，但宁萱儿有她自己的想法，这便与孟婵从徐英那里打听到的对上了。
    苏嬷嬷于是帮着分析：“夫人，照这么看，这个唐小棠只是对唐倩姑娘的存在有所不满，她还是想亲近夫人的。”
    “可倩倩能碍着她什么？这些年她在别人面前承欢膝下，是倩倩陪着我过来的，她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这还没回去呢就已经容不下倩倩了，等回到唐家是不是要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孟婵做惯了唐家大夫人，夫君是唐家的支柱，唐家的人都敬着她，如今唐小棠却令她屡屡受挫，孟婵有些焦虑，“我总是不能亏待了倩倩，倘若她真的做不到容人，……那我也不是非要认她回来。”
    “我的夫人！”
    苏嬷嬷庆幸宁萱儿已经回屋了，赶忙压低声音，“这话您可千万不要再说了！您是她的亲生母亲，此事毋庸置疑！既然人都已经找到了，您怎能不认她呢？”
    “可是她……”
    “不管她是何种态度，您都该是包容慈祥的，且她若只是寻常姑娘也就罢了，但她乃沈睿之的弟子，家中兄长又有出息，她的大哥若能在殿试中大放异彩，往后成就未必逊色唐家，大老爷不是跟您交代了吗。”
    孟婵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她如何不知道？可是看到那个唐小棠，她便会想到从前的自己，那姑娘与她长得那么像，却有着比她更跳脱灵动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有些惧意。
    她宁愿唐小棠是个内敛不出堂的脾性，温温顺顺地听话，好拿捏，对自己的出现惊喜感恩，她想要找回来的，是那样的女儿……
    “夫人您且好好想想，幸而她愿意跟着去东离都郡，等回去了唐家，见识了唐家的富贵繁华，兴许她就愿意妥协了，……到底与您血脉相连，这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
    苏嬷嬷言尽于此，看着半天都不说话的孟婵，轻轻叹了口气，出门去。
    孟婵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捂住脸。
    是她的报应，她噩梦里总会纠缠上来的报应，终于是要来了……
    ……
    唐家收拾得差不多，秦大川已经整装待发，整个人跟刚知道要去东离都郡的时候截然不同，满面红光。
    “我就知道老天待我不薄，有三哥在我就不慌了，就怕到时候秦氏绣庄的生意太好把我爹乐出毛病来，那我也算是不孝嘿嘿嘿。”
    他快活得好像一匹野马，头发如同鬃毛在风中飞扬，所以当年唐小棠说他命好说得太对了，他可不就是命好，抱对了大腿只需要躺着就能顺顺利利。
    唐启元把东离都郡的铺子处理好，用奇巧阁积攒的人脉已经在东离都郡重新布置妥当，就等着动身。
    这日唐小棠招呼上三哥和秦大川，搬了个巨大的画卷去了飞墨院。
    沈睿之见了赶紧过来，“这看起来得是幅巨作。”
    他知道唐小棠一直在作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大的一幅，目测若是展开至少得有两三丈。
    唐小棠将画放在飞墨院前面的空地上，笑吟吟道，“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离开前完成了，师父，这是徒儿送您的礼物，感谢您这几年悉心教导，能遇见您，是我莫大的福气。”
    沈睿之看着面前已经长高的姑娘，依然眉眼如画，灵气逼人。
    往后的日子少了她的叽叽喳喳和各种奇思妙想，一定会很寂寞吧……
    辞行那日，书院的先生们都来相送，长孙明朗和沈睿之依依不舍地看着得意门生要外出闯荡，要展翅高翔，表情又期待又不舍。
    陈千尺双手拢在袖子里，目送这些孩子远去，“行了行了，都多大人了，要相信他们，走走走，回去赏画去，我还没看够呢。”
    正德书院最大的画室里，挂着唐小棠那幅足足有十米长的画。
    正德书院的每一处都能在上面找到，角落里，唐小棠几人常去的地方，她一边笑着一边手中执笔，桌上长长的画卷及地。
    秦大川和唐启元闹成一团，许娇与宋常念在后面追着劝阻，旁边唐启召手里舞着根棍子，看着他们笑。
    唐启熙站在唐小棠身侧，手里拿着书册，那都是他们平日里的模样。
    松山苑里，长孙先生和陈千尺在对弈，沈睿之一旁观战，掩着嘴像是在偷笑一样。
    正德书院的学子遍布书院每个角落，有头顶着书闭着眼默背的，有三五成群嬉笑怒骂的，有愁眉苦脸在先生面前挨训，也有攀在树上，翘着脚闭目养神的……
    竹林里，几只毛色顺亮的鸡昂首踱步，屋顶上，蹲着喂得胖胖的花色狸猫，懒懒地晒着太阳……
    书院的每一个人仿佛都能在画中找到自己，一个个平凡又有趣的学子，才组成了这幅画，组成了无可替代的正德书院。
    这是唐小棠过得无比开心的几年，她多庆幸自己会画画，能将这些珍贵的岁月记录下来，往后不管自己身在何方，不跟她年岁几何，只要看到它，都能梦回最单纯幸福的时光。
    ……
    孟婵出行的车队气势浩大，东离都郡的贵妇人出行皆是如此，前呼后拥，排场大得很。
    然而没想到的是唐小棠一家的车队竟也不输给他们。
    苏嬷嬷放下车帘，眉间俱是不解，“不是说不过是寻常人家，却似乎是小看了他们，家底出乎意料地殷实，那大儿子若再有个一官半职，咱们更得小心应对。”
    宁萱儿语气天真道，“苏嬷嬷，这不是好事嘛，那些人瞧着就是疼唐姐姐的，兴许到时对表哥们也能有所助益呢。”
    孟婵觉得她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哪里会那么容易，越是有底气就会越难缠，倒不如一无所有，有所求才更容易解决一些。”
    来时她让人准备了一些银钱，然而到如今都没能用上，看样子，似乎也用不上了。
    就是这样才让人头疼，要怎么做他们才会愿意把唐小棠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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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挺好奇◎
    从上陵郡到东离都郡路途遥远,赶路枯燥无味，幸而唐小棠这里人多热闹。
    唐启元和秦大川是闲不住的，见天儿地出幺蛾子,非要显摆唐启召教过他们的狩猎法子,一停下休息两人就往林子里钻,说是要去给棠棠捉野味回来打牙祭。
    唐小棠跟在徐英身边腻歪,怕阿娘累着，给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忙得不亦乐乎。
    “阿娘放心,二哥那边我已经写了信送去,您就等着咱们一家在东离都郡团聚。”
    唐小棠没说的是，二哥已经有阵子没有消息了。
    从他兴奋地写了信来说他有机会跟着秦烨的副将平乱之后,就杳无音讯,那会儿正值大哥省试，唐小棠只与三哥偷偷商量了。
    两人商量的结果,是先瞒着。
    他们既然无法劝阻二哥，再让多的人知晓,也只能徒增焦虑，但他俩也没闲着,唐启元用奇巧阁去打探消息,唐小棠也保持着与秦可珊的联系，请她一旦有二哥的消息立刻告知自己。
    徐英是全然不知的，此刻看着离她们不远的唐家的车队,眼里露出隐隐的担忧，“在上陵郡的时候,我心里总还有些底气,毕竟是我们常住的地方,可去了东离都郡，咱们就犹如浮萍，孤立无援，阿娘就怕到时候委屈了你，阿爹阿娘没什么本事，但你也不要怕，我们都在的。”
    唐小棠安抚地笑笑，“好，我不怕，我可舍不得让阿娘担心。”
    她也往那边扫了一眼，不愧是富贵人家，好些下人已经支起了炉子桌椅，地上还铺了毯子，撑起了油布……，忙得热火朝天。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唐小棠下了车，点了炉子架上锅开始烧水，等水开后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好些方块，往沸水里放两块，那香气一下子就飘了出来。
    那是她自己捣鼓出来的速食汤料，用起来方便味道又好，广受好评，尤其是二哥，赞不绝口，唐小棠没少给他寄过去。
    汤料里的干菜叶吸收水分重新舒展，唐小棠又往里面放入阿娘亲手做的肉干，一锅香浓鲜美的肉菜汤就成了，盛到碗中再泡一些馍馍进去，一碗吃下去又暖乎又抵饱，重要的是味道极好。
    这汤料唐小棠做了许多，不吝啬地给请来护送的镖队送了一些，他们常年行走在外，一眼就看出这是好东西，连声道谢，风餐露宿能吃上热腾腾的食物实在舒坦得很。
    唐启元和秦大川也回来了，两手空空默契地谁也没提野物什么的，洗了手就痛快地吃起来。
    宁萱儿瞧着那边燃了火堆，热热闹闹的模样，还有香气不断飘过来，心里好奇得很。
    之前有驿站的时候还好些，可像今日这样只能露宿也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时候差距就显出来了。
    她们这里，一应用具都是极好的，茶水也都热乎，但吃的东西都是能摆得住的糕饼一类，也有些肉干，精心切成好入口的大小，放在精美的碟子里，瞧着极好看，可吃到嘴里冰冷又难嚼。
    唐家出行带的下人们数量众多，他们路上也是要吃东西的，那吃的就更不如意了，馒头烤热了就着水或咸菜，条件如此也没办法。
    可看着那些护镖的人一个个都吃得满脸红光，那都是唐家侍从平日瞧不上的粗鄙走夫，却待遇比他们都要好。
    孟婵只吃了两口点心便没了胃口，漱了口歪在软枕上休息，苏嬷嬷上来后瞧见了，担心道，“夫人再多吃点，这路上劳顿，您总这么不吃东西也不成。”
    “吃不下，让人收了吧。”
    苏嬷嬷忍不住叹气，“小棠姑娘也真是，这一路也不知道来问候您，有什么吃的也不说送一些过来，若是换了倩倩姑娘，怕是早巴巴地给您准备好了。”
    孟婵闭了闭眼，一旁的宁萱儿默不作声，真要换成唐倩，还不是一样指着下人伺候，哪儿来什么好东西。
    “姑母，不若我过去帮您打听打听，这一路过来唐姐姐的想法兴许有了改变也未可知，只是没有机会告知我们，我与她相处过，万一她愿意同我说呢。”
    孟婵可有可无地点头，“那你便去吧，只是她若为难你，你也不必为了我忍耐，回来便是。”
    宁萱儿立刻放下手里还剩一小半的糕点，应了声就下车往唐小棠所在的方向过去。
    徐英瞧见宁萱儿过来有些防备，唐小棠倒是一脸无所谓，又给唐启熙的碗里添了一些汤，“大哥多吃点，一会儿早些休息，这里不比家中，天色暗了看书眼睛会坏的。”
    唐启熙轻轻点头，扫了一眼宁萱儿，宁萱儿僵了一下，乖巧地在唐小棠身边坐下，脸上笑容无比温顺，小白兔一样。
    秦大川性子直，开口问，“打探消息来了？”
    宁萱儿赶紧摇头，“不是，我就是有点馋，过来看看。”
    她生得可爱娇俏，说话的声音也软乎乎的，嘴甜地跟徐英问了好，乖得不行。
    徐英心软，闻言主动招呼她也吃点，宁萱儿立刻笑成花，等唐小棠给她盛好，迫不及待地就吃上了。
    这可比冷冰冰的糕点好吃太多，宁萱儿吃得相当满足，吃完还赖着不想走，腻在唐小棠身边没话找话。
    “唐姐姐，其实我觉得吧，这事儿也可以有另外的解法，你不必做选择，鱼和熊掌就不能兼得吗？”
    宁萱儿小小的脑袋晃着，觉得自己着实聪明，“你可以跟姑母商量，又不用离开你的养父母，又可以做唐家的千金，岂不是两全其美？”
    唐小棠忍不住笑起来，“那是想得挺美，你有没有问过你姑母，她同不同意呀？”
    宁萱儿摇头，“姑母不爱听我说这些。”
    “那你可以试试，其实我也很奇怪，你姑母心里分明对我没有那么在意，为何一定要来把我找回去呢？只当没找到我不是很好？”
    “那怎么成，我姑父不会答应的，我偷偷听见过，姑父说唐家的血脉流落在外若是被人知晓，就会留有把柄，会影响他的官途，再说姑母并没有不在意你呀。”
    宁萱儿说，孟婵对她们这些小一辈的女孩子十分包容耐心，兴许就是因着唐小棠当年走失的缘故，她会经常接一些小姑娘去府里小住，也爱跟她们相处。
    唐小棠静静地听着，手里折了根长长的树枝伸在火堆里烤，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来。
    影响仕途的理由与她记忆中的一样，但真正见过孟婵之后，她发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这位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上，似乎藏了些无人知晓的东西，让人挺好奇呢。
    宁萱儿在唐小棠这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孟婵问她可打听到什么，她编得像模像样，“唐姐姐是个有情有义的，她说她阿爹阿娘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她割舍不下，一如您养育唐倩表姐这么多年也同样舍不得一样……，我觉得唐姐姐说得也在理。”
    孟婵冷笑出声，“嬷嬷可听见了？这是要与我较劲呢，只要我舍不得倩倩，她就舍不得她的养父母，果真是有情有义！”
    “夫人消消气，小棠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又或许是那家人给她灌输了什么，总觉得倩倩姑娘会跟她争抢，这都是小地方的人才会生出的念头，她还并不知晓唐家千金的名头对她有何种意义，等知道了，哪儿还会再执迷不悟？”
    宁萱儿也有些着急，“姑母，唐姐姐应当不是那个意思，您别多想。”
    孟婵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今日辛苦她跑一趟，让她早些歇着，明儿还要赶路。
    等宁萱儿回去她车里休息，苏嬷嬷才苦口婆心，“夫人，若她的养父母家只是寻常，回不回去便也罢了，可那个唐家瞧着也不俗，您还是得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妥当一些。”
    “嬷嬷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可她若执意不愿……”
    孟婵的神色冷下来，浑然不似在宁萱儿面前那般，甚至透出一丝丝悲伤，“从我亲手斩断与她的母女情分起，我就没奢想她会原谅我，既如此，便是再怨恨我一些也无妨，她不是很在意她的家人吗，她兄长即将要殿试，她若不跟我回去，就不怕对她兄长有影响？”
    孟婵闭上眼睛，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有些事情已经决定了，就只能一直往下走，没办法回头。
    ……
    东离都郡乃是离朝最大最繁华热闹的郡城，唐小棠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上辈子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出过门，对都郡并不了解。
    这会儿车队抵达，通关入城，唐小棠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不由地时时惊叹。
    大都郡就是不一样，繁华都城，街边的楼都是两三层，飞檐下挂着一串串红灯笼，青石板路宽敞平整，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都与上陵郡很不相同。
    如此一对比，他们的马车显得格外灰扑扑。
    唐家的马车赶过来，孟婵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你该与我一同回唐家才是，你兄长也要准备殿试，这种时候需要清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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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难道是孟婵自己把女儿丢弃了，太坏了吧】
    【要是我这个爆脾气就一巴掌扇她脸上】
    【真恶心啊】
    【这家人真t   m恶心啊，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果然是故意遗弃的，还有脸在这叨叨，太恶心了这家人】
    -完-
    第六十六章
    ◎有人撑腰◎
    唐小棠一把拽住急起来的徐英,率先开口，“我明日再过去，初来乍到,夫人总得让我缓口气不是？”
    孟婵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过是耽搁一日,也无妨。
    “既如此,那我明日便在府里等你，还望你言而有信。”
    等唐家的马车走远,唐小棠才松开手,徐英眼眶都急红了,“棠棠，她们这是拿你大哥在威胁你,你怎么能真的答应了？”
    唐小棠笑着拍拍她的手,“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阿娘不怕啊,咱们先去住的地方。”
    唐启元带着车队一路来到一座宅子前，唐小棠从车里下来,很想吹一声口哨。
    她将徐英扶下车，徐英愣住,面前是规规整整的青瓦白墙大宅院,门口还有两只镇宅石兽，朱红色的大门，看着气派极了,这能是他们要住的宅子？
    “阿娘棠棠你们先进去，我让人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徐英将信将疑地跟棠棠进了大门,绕过影壁,眼睛都不够看。
    两边回廊的雕花都是簇新的,石板路扫洒得干净整洁，院子里的花树青翠欲滴，碧绿的叶间开着淡黄色的小花，香气宜人。
    垂花门后伸展出去的院落规整宽敞，几个院子的朝向采光都绝佳，还有假山群和鱼池子，后面有一片水塘，临水修着个凉亭，若是塘里种上莲花，到了夏日开成一片，坐在亭子里赏花，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只可惜这样好的宅院，此刻没人欣赏，徐英攥着唐小棠的手，生怕放开了她就会消失一样。
    唐启熙过来将人叫过去，还没开口，唐小棠抢着说，“大哥不用担心我，我这不是妥协，只是权宜之策。”
    她掰着白嫩嫩的手指给他分析，“你看，我若不去一趟，他们必然三天两头来，那多影响你殿试啊，咱家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你的殿试，半点疏忽不得，要折腾也不能在咱们这里你说是不是？”
    “再者这事儿总是要掰扯清楚的，大哥难道希望我这么黏黏糊糊跟他们一直搅在一块儿？”
    “还有就是机会难得，我也想尝试一下宅斗是什么感觉。”
    唐小棠朝他笑出一口白白的小牙齿，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我不会吃亏的，吃亏我就回来找你们给我撑腰，让他们知道我靠山很硬！”
    唐启熙被她抢完了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自己有人撑腰就好，如果一旦有什么事……”
    “我保证不硬撑不勉强，麻溜地回来找你们商量！”
    唐小棠正儿八经地举着手指保证，唐启熙只能叹一口气，手没忍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等着，哥给你挣个硬实的靠山回来，你只管祸祸。”
    唐小棠捂着脑门笑得一脸傻甜，大哥都同意她祸祸了，那可不就安排上了？
    ……
    唐小棠有自己单独的院落，靠着主院，是个十分清雅的小院子，院里有两棵木樨树，她特别喜欢，就是可惜暂时住不上。
    她将东西收拾好，那边唐启熙也安抚好了爹娘，一家人便一同去了樊香楼。
    上陵郡的珍味坊已经很是出众，但跟樊香楼一比，就好似一个不懂事的娃娃一样稚嫩。
    唐启元定了一桌席面，还是雅间，领路的店小二态度极其热情周到，徐英和唐明秋脸色忐忑，进了雅间坐下后都不敢多动弹，等叫了菜小二离开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雅间里燃着淡淡的熏香，摆设高雅贵重，唐明秋在锃亮的桌上摸了摸，“这里肯定很贵吧。”
    来蹭饭的秦大川积极响应，“我知道我知道，我听我爹说过，樊香楼可是老字号，是东离都郡最有名的酒楼，得早早预定才能有座，我今儿可真有福气嘶……”
    他脚一疼瞬间闭嘴，唐启元语气随意道，“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就正好有地方，给咱们接风洗尘。”
    秦大川摸着自己的脚背，可疼了，但他不敢抱怨。
    唐家人可能都不知道唐启元有多少身家，秦大川也是无意间窥见了一些端倪，从此对唐启元言听计从，鞍前马后，阿谀奉承……那也不至于。
    但他真的巨崇拜唐启元，做梦都想跟他身后躺平，人生从此就有了指望。
    樊香楼贵有贵的理由，这一桌饭吃得十分舒坦，菜肴美味，服务周到，到达东离都郡的第一日，唐家过得很是惬意。
    另一个唐家。
    唐展从知道母亲今日抵家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做什么都会走神。
    母亲会带着唐小棠一块儿回来吧，她，她见着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时候她到底知不知道真相，她对自己的偏见究竟是因为什么？
    “二哥。”
    唐展抬头，唐倩娇弱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满是不安，“二哥，母亲今儿就回来了，我心里有些担心。”
    她垂下眼眸，纤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会不会以为我要跟她抢什么，我好害怕，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她相处。”
    唐倩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唐展的安慰，“没事的，唐小棠……，她不是那样的人。”
    唐倩：“……”
    这不是她想要的安慰！
    唐倩紧抿着嘴，上辈子唐小棠被接回来的时候，二哥明明说的是自己才是他的妹妹，不管谁被接回来，她都会是唐家的女儿，没人能够取代她。
    为什么如今他不这么说了？
    唐倩心里的不安扩大，这些日子她渐渐越来越没有把握，不管她怎么跟二哥表达自己的担心，都没有得到她心里期待的回答。
    这可是上辈子始终坚定维护自己的二哥！难道与唐小棠相识了一段时间，竟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唐倩还想说什么，下人来报，唐夫人的马车已经进了城门。
    唐展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竟忘了唐倩就在身边，独自木着脸去了前院。
    过了会儿，车队到了，孟婵从车上下来，唐倩满含热泪地过去行礼，“母亲，一路上您受苦了，女儿未能陪您前去，在家中时时惦记，还好您平安归来。”
    孟婵给她擦了擦眼泪，宁萱儿也下了车，脸上浅浅地笑着，“表姐的病可好些了？姑母路上还惦记着呢。”
    “都好了，是女儿不孝，让母亲记挂了。”
    唐倩的眼睛不时地往车队的方向看，却不曾见到唐小棠的身影，她人呢？
    跟着孟婵入了府，唐展过来问安，实在没忍住，“母亲，唐小棠呢？没跟着您一道回来吗？”
    孟婵轻轻叹了口气，“这事儿，等你父亲回来我会同他说，那孩子……，哎，也是我不好，让她流落在外那么些年，她心里有怨气也是有的。”
    唐倩心里一喜，唐小棠没有跟着回来！
    果然如她所料，她怕是瞧不上唐家了，如此一来，自己就不必再担心了是不是？
    “娘千万别这么想，这些年您心里的苦痛女儿最是知晓，她哪里知道您有多惦记她。”
    唐倩语气贴心，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孟婵，仔细地藏好心里的窃喜。
    “她如今也在东离都郡，今日要与收养的一家人在一块儿，明日才会来家中。”
    唐倩呼吸停滞了一瞬，脑袋“嗡嗡”了起来，磕磕绊绊道，“明、明日来吗？他们一家子都来东离都郡了？”
    怎么会这样？上辈子收养唐小棠的人家毫无存在感，她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可这辈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家人怎么又是省元又搬迁来东离都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唐展的手捏成拳头，明日吗……？明日，他是不是就能得到答案了？
    等到唐老爷回来，也问起了唐小棠来，“人呢？不是让你去接的吗？接哪儿去了？”
    孟婵也是这般回答，手里的丝帕擦擦眼角，“那孩子想与收养她的家人多相处相处，我也不舍得让她失望，左右也就耽搁个一两日，明儿就回来了，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唐老爷眉头紧蹙，“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家里的院子都是现成的，那是我唐家的血脉，怎能由她流落在外？你也不劝着点儿，我们才是她血脉相连的家人！”
    “老爷说的是，可孩子不愿意，我也不好强逼了，且她的兄长即将殿试，若真惹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对对对，夫人考虑得极是。”
    孟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回去仍旧贤淑温婉，“妾身这一路上也累了，想早些休息，老爷不如去吴妹妹那里坐坐。”
    这是明摆着要送客，唐老爷也不好多留，嘱咐她好好歇息才起身离开。
    苏嬷嬷在一旁什么也没说，从前她也劝过，可夫人的心早就冷了，也早不是当年那个为个妾室悲痛欲绝的痴心少女了……
    ……
    翌日，唐小棠在众人相送下出门，她神色轻松，宛若只是出去串门一样，一路来到了唐家。
    门上的下人瞧见了她的模样，都不需要她自报家门，急匆匆地跑进去通传。
    很快，唐小棠看着唐家的大门在她眼前打开，嘴角的弧度也跟着逐渐弯起，心里复习了一下自己的人设，扬起笑容缓步走了进去。
    ◎最新评论：
    【催更】
    【加油哦】
    【啧！】
    【撒花~希望宅斗的这部分快点过去】
    【加油加油】
    【我就知道小孩儿被拐走是有隐情的，怎么可能身上什么都没有呢】
    【这个母亲不简单呀】
    【坐等这家人倒霉】
    【?】
    【这是故意丢了啊，难道是为了宅斗？然后栽赃在妾室手上？】
    【加油】
    【果然，当年就是故意遗弃的。快揭发出来让这家人身败名裂吧。】
    -完-
    第六十七章
    ◎那我走？◎
    再见唐小棠,唐展心里风起云涌。
    那会儿只是隐约觉得她好像是与母亲有些许相像，没想到数年之后，唐小棠五官舒展开,竟然会相像至此！像到他无法再骗自己仅仅是巧合。
    唐小棠孤身一人,唐家却一群人站在她面前,但她居然也不显得势弱,脸上淡然浅笑的模样，从容得很。
    孟婵被宁萱儿扶着,红着眼睛上前,想去拉唐小棠的手,“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这里往后就是你的家。”
    唐小棠漂亮的小脑袋忽然歪了歪,去看孟婵身后的唐倩，杏仁眼弯成小月亮,笑眯眯地躲过孟婵的手，抬手朝唐倩晃了晃,“唐倩，好久不见,见到我你高不高兴呀？”
    熟悉的话语,让唐倩的脸“刷”的一下雪白，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掐着手,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有些怯怯地行礼,“上陵郡一面之缘,没想到唐姑娘还记得我。”
    唐小棠眼睛更加弯了,“一面之缘啊，那你说是就是吧。”
    唐倩的冷汗迅速打湿了她的后背，心里无声地尖叫着，她这么说想干什么？！
    唐小棠没给其他人疑惑的时间，反客为主笑吟吟道，“不是让我来的吗？就站在这里说话？”
    孟婵这才回神，眼眶的红色还未褪去，“是了，先进屋，进屋说话。”
    唐家这个时节还燃着炭盆，屋子里暖融融的，桌上摆着梅瓶，里面插着新鲜剪下的花枝，花香被暖意熏得令人有些晕乎乎。
    孟婵在主位上坐下，便开始要给唐小棠介绍家里的人。
    唐小棠制止了她，“夫人莫急，之前听您说我或许是您走失的女儿，那也只是或许，我问了我阿娘，当年她捡到我的时候，身上穿的是寻常麻布衣衫，浑身上下一件信物都没有，怎么看都不似你们唐家会走丢的孩子，这是何故？”
    孟婵轻叹一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追究也无用，你是不是我的女儿，旁人一看便知。”
    “哦那还是不一样的，比如我，我就看不大出来，我更好看一点。”
    这也不是她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呢。
    “所以弄清楚还是很必要的，我觉得吧，这事儿不简单，万一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搞个明白，夫人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岂不是就白苦了？”
    孟婵并不说话，拿了丝帕擦了擦眼角，她身边的唐倩这时娇弱弱地开口，“姐姐莫要再说这些了，平白惹了娘伤心，娘这些年为了姐姐没少难过自责，如今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不就好了？”
    “所以稀里糊涂是你们家的传统美德吗？”
    唐倩一噎，唐小棠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你们若是不在意也无妨，但我不弄明白，我就无法相信我就是你们家走失的孩子，我也很忙的，没空跟着你们演相亲相爱的戏码。”
    唐展忍不住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母亲因为你的事这些年牵肠挂肚，你怎么能这样伤她的心？”
    “牵的也未必是我啊，不都说了，不清不楚我没法儿认，哎呀夫人您也别见怪，自幼家里就教导我，要活得清醒明白才算对得起自己，我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光明正大得很，您若是看不惯，那我走？”
    孟婵这才开口，“不是不让你问，实在是此事已经过去许久，是我心中痛楚，我不愿多提，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便是忍着痛意也无妨。”
    她勉为其难的模样令人动容，但唐小棠没有，反而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那会儿你年纪小，闹着要出去看花灯，你爹说外头人多不同意，可我却不忍心让你失望，便悄悄带着你出门，谁知……”
    孟婵声音哽噎，眼眶再次转红，“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你便不见了踪影，多少次我想着若那日我冷些心肠没有由着你，你是不是就能安然在我膝下长大成人……”
    这么听着好像还是唐小棠不懂事造成的一样。
    唐小棠呵呵一笑，“夫人是在哪儿弄丢的孩子呀？”
    唐展眉头皱起，“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母亲弄丢了孩子？”
    “你们这种大户人家，出门前呼后应的，一个刚几岁的小娃娃，难道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走丢不见？有点脑子好不好唐大才子。”
    唐小棠翻了个白眼，唐展脸皮涨红，觉得她对自己的称呼里充满了嘲讽。
    “母亲不是说了，她是偷偷带你出去的，怎么可能前呼后应？”
    “总不能是独自一人带着个奶娃娃出去吧？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你母亲身边的嬷嬷大丫头能答应？”
    唐小棠懒得搭理他，“退一万步就算是一个人带孩子出门，我生活的沐溪镇那种小地方的妇人，尚且能看得住好几个孩子，夫人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唐展还想说什么，但唐小棠的话令他无法反驳。
    别的不说，苏嬷嬷断然不会让母亲单独出门的，更别说还带着个孩子，母亲平日再低调，身边两个丫头也总是要的，可若是如此，那唐小棠是怎么走丢的？
    孟婵很不愿旧事重提，但此刻不得不解释一番，“也是那日赏花灯的人多，一不留神就走散了，我立时让人去寻却再也寻不到，说到底还是我的疏忽大意。”
    “可不是嘛，一块儿出去的，几个大人安然无恙，单单一个小孩子不见了，您说巧不巧。”
    孟婵脸色变了几变，唐倩察言观色道，“姐姐，事已至此，还说那些事情做什么，没得又勾起娘的伤心事，重要的是终于找到了你，这是上天的恩赐。”
    唐小棠笑得和善，却不接她的话，“夫人还没说是在哪里弄丢的孩子呢。”
    “是在商洛郡，带着你归乡省亲的时候。”
    “我爹娘是在上陵郡赶集的时候看见的我，商洛郡离上陵郡且有一段距离，一个小孩子是怎么到那里去，又怎么被换了一身衣服？”
    唐展皱眉：“这你如何该问母亲？不该问一问收养了你的人？他们说的你就信，母亲说的难道你就不相信吗？”
    “一边是养了我多年知根知底的家人，一边是忽然找上门凭空冒出来的人，我信谁不信谁有疑问吗？”
    唐小棠觉得他的问题可真奇怪。
    “你非要弄清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
    唐小棠说：“既然解释不清，那就只要一个可能性，便是我根本不是你们家走失的那个女儿。”
    她摇了摇头，“我也能体谅你们的心情，但很显然，我爹娘捡到的我与你们家走失的孩子根本对不上，你们弄错了，白高兴一场，你看，这不就是意义所在？”
    唐展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信口胡说，就她这张脸，怎么可能是弄错了？
    可唐小棠态度坚决，“这样吧，要实在不行，咱们可以报官，让官府的人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是与不是不就能水落石出？”
    “不行！”
    孟婵失态地高声反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她眼神慌乱，紧紧攥着苏嬷嬷的手，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这件事，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弄得人尽皆知？”
    唐展性子强硬，“娘，这有什么，她不是要真相吗？那就报官，给她一个真相，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胡闹！”
    孟婵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她是你妹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若是事情闹大，你父亲兄长在同僚面前如何自处？”
    唐小棠发现自己可能不是宅斗的料子，小说里忍气吞声静待反击的心态她完全没有，是一句内涵都忍不住。
    “夫人这是指责我不懂事？我为什么要懂事？我爹娘娇宠着把我养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我来别人家懂事来的，夫人若这么觉得，那我走？”
    孟婵咬住后槽牙，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他们唐家找到了亲生女儿，那不该是做女儿的谨言慎行，生怕不讨爹娘的喜欢，不被接纳吗？为何到了她这儿，她就像是巴不得赶紧划清界限一样？
    可她也着实不能让唐小棠离开，只能强颜欢笑，“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一时着急，此事是咱们家的家事，确实也不方便外传。”
    “这样吧，你既然想弄清楚，那你想问什么都使得，只是今日你才刚回家，不如先安顿下来，之后再慢慢问可好？”
    孟婵为了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让人将唐小棠带去秋梨院，说让她先去看看，哪里不喜欢就来跟自己说，要什么也尽管开口。
    唐倩在孟婵身后低着头，嘴角却硬邦邦的。
    居然给了她秋梨院？那院子是家里除了主院之外最好的，比大哥的院子还要好，母亲竟然给了唐小棠？
    上辈子不过只给她一个偏院而已。
    唐小棠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问不出什么，不过是想让他们了解一下自己的脾性，目的达到了，她也不再继续纠缠，跟着去了院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3 18:29:53~2022-02-04 22: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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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看来唐夫人是故意的，有阴谋啊】
    -完-
    第六十八章
    ◎尊重，祝福◎
    那是个极大的院子,里面精致优雅，确实不错。
    孟婵让人拿了好些簇新的衣衫和首饰过来，“这些也都是给你的,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衣衫都是鲜嫩的颜色,式样新颖漂亮,首饰更是晶莹璀璨,镶珠嵌宝，闪得人眼睛都发花。
    唐小棠一向不喜这些,她觉得顶在头上累赘,压着脖子对颈椎有害,因此更偏爱一些轻飘飘的绢花丝缎一类的发饰，可这些在旁人眼里,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尤其在孟婵拿出来的饰品面前,唐小棠头上粉白相间的复瓣绢花发钗，就显得黯然失色。
    孟婵一改之前伤感,噙着浅浅的笑意，“你这个年岁的姑娘,就好像春日里的娇花，正该要精心装扮才是,这些都是金织阁里最受欢迎的,你戴上一定好看。”
    唐小棠配合地顺着她，脸上始终淡淡的，没有半点欣喜惊艳。
    看着她一样一样仿佛炫富似的给自己介绍,唐小棠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甚至瞧出了商机。
    东离都郡的首饰铺不行啊，还没有她几个哥哥给自己买的诱人,那些她都经得住诱惑没往头上戴,这些就更瞧不上。
    “夫人有心了。”
    唐小棠敷衍地道谢,苏嬷嬷笑着说，“怎么还叫夫人呢？姑娘该改口唤母亲才是，夫人等了你这声母亲可是等了许多年了。”
    “不着急，事情弄明白了我自然会改口。”
    唐小棠没去碰那些衣衫首饰，不过也耐心十足地陪着孟婵听她说话，气氛一度十分融洽。
    因此等到了下午唐小棠提出该回去的时候，孟婵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回哪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唐小棠教养良好，语气温和平顺，“暂时还不是，我出来这大半日，爹娘在家怕是要着急了，往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这怎么成？！我已让人备了家宴，便是要庆贺你归家，你怎么能离开？”
    “为什么不能呢？”
    唐小棠歪了歪脑袋，“夫人说的好没道理，难道要强行留我下来不成？”
    “也不是……”
    “我已跟家里人交代了，若我迟迟未归就去报官，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情去报官最为稳妥，夫人觉得我是不是挺聪明的？”
    孟婵：“……”
    她咽下嘴里的话，脸色发绿，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发作，哑着嗓子让唐倩送唐小棠出门。
    唐小棠很有礼貌地与她道别，往门口走的路上，唐倩一直以怪异的目光看她，唐小棠发觉了，却没什么想跟她说的。
    最后还是唐倩忍不住，“你为什么要回去？唐家这回如此重视你，你甚至有机会能取代我的地位，你还想做什么？”
    唐小棠忽然伸手将她手里的团扇抽走，拿在眼前轻轻转动，扇面一只萌版的小老虎胖嘟嘟幼乎乎，可爱得紧。
    “我要你的地位做什么？”
    唐小棠对秦氏绣庄的货品心生满意，将扇子重新插回她手心里，轻轻拍了拍，精致的脸上笑容美得令人心惊，“你别怕，我不但不抢，还会帮你跟唐家锁死，尊重，祝福，让你永远都是唐家千金，你开不开心呀。”
    她银铃似的笑声听在唐倩的耳朵里，如同从地底传来一般，让她冷汗岑岑，脚仿佛钉在原地，只能看到唐小棠纤细的身影逐渐远去。
    不一样，她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重活一世，而唐小棠，她定是不满上辈子，所以从地狱里爬出来要报复她了！
    ……
    快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唐小棠忍不住提着裙子快跑了几步，一进门，就看到唐启元跟秦大川两人并排蹲在影壁前，看到她齐刷刷站起来。
    “棠棠回来了！”
    秦大川一边喊着一边往里跑，唐启元围着唐小棠转了两圈儿，确认她全须全尾，心里踏实了，“都等着你呢，阿娘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正说着，徐英已经出来了，一把搂住唐小棠，紧紧地抱了抱才松开，“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炙羊肉和鱼蓉粟米羹，饿了没？先喝完汤垫垫。”
    饭堂里桌上摆满了唐小棠爱吃的菜，徐英恨不得都给棠棠夹到碗里，其他人也不吃，只盯着她看，看得唐小棠哭笑不得。
    “我今儿去主要就是让他们知道我的态度，别总以为我好拿捏，来打扰咱家过日子，之后可能会再去，但也不会被留在那儿，他们留不住的。”
    唐小棠细细地交代完，徐英提着的心慢慢落下，不经意地擦了下眼睛，“没事就好，阿娘就是、就是今日特别想你，也是奇怪，你在书院一呆大半个月，我也没这么……”
    她也不知怎么的，眼泪越擦越多，唐小棠过去抱抱她，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阿娘放心，我这么乖，肯定不会随便不见的，我们先吃饭，我都饿了。”
    “好好好，吃饭，吃饭。”
    唐小棠坐回去，顺脚踢了踢秦大川，“你怎么在我们家？秦氏绣庄的少东家没地方去吗？”
    秦大川耷拉着眼角，“可不是嘛，我那小院子，冷锅冷灶的，还没人说话，英姨，我能在您这儿搭个伙吗？我给银子。”
    徐英嗔了他一眼，“还能要你的银子？多一双筷子的事，算啥呀。”
    秦大川欢呼一声，“多谢英姨，我也听话，不给你添麻烦。”
    马上就要殿试，唐启熙的饭菜都是给他送去院子里，算算他该吃完了，唐小棠才过去收拾碗碟。
    进了门，唐启熙抬头见是唐小棠，浅浅地笑起来，“回来了？他们可有为难你？”
    唐小棠没答话，揭开饭菜上盖着的碗碟皱起眉来，“哥，你怎么都没吃？”
    “方才有些没胃口，我这就吃，你陪我说说话。”
    唐小棠便说起今日在唐家的事，唐启熙一边吃一边听，等吃完后漱了口，才沉声问，“你觉得那位唐大夫人有些问题？”
    “嗯，他们那样的人家，除非是有人心怀歹意，处心积虑地筹谋才可能悄悄地抱走孩子，否则婆子丫鬟环绕着，哪儿那么容易丢？且商洛郡地处繁华，即便我走丢了，也有极大的可能被人瞧见送还。”
    “再不幸一些，我被拍花子给拐走，那也会寻个买家赚些银钱，但我却出现在相隔甚远的上陵郡，浑身上下衣衫都是精心换过的，也没有找人买下，而是丢在集市上。”
    “都这么奇怪了，唐大夫人还不肯报官，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唐小棠从上辈子的记忆里啥线索也没找着，上辈子压根儿就没涉及到这些，那个唐小棠稀里糊涂地就为了一笔银子跟着回去了唐家，唐家也没提过她走失的原因，仿佛那根本不重要。
    唐启熙点点头，“她确实不对劲，只是要查到那么久远的事，没那么容易。”
    “哦，我也没想查。”Hela
    唐小棠笑得古灵精怪，“我就是觉得吧，他们在商洛郡丢的唐小棠，关我上陵郡的唐小棠什么事？总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要强抢我回去当女儿，哪有这个道理，你说对不对大哥？”
    “……，你说的都对。”
    唐启熙忍不住掩着嘴轻笑出声，俊颜舒展，宛若玉树开花，看得唐小棠捂住心口，“大哥你在外面可不能这么笑，你这么好看，也会被人抢回去做儿子的。”
    唐启熙：“……”
    姑且当她是在夸自己了。
    ……
    此刻另一个唐家气氛却十分不好。
    唐老爷回来后便要见一见唐小棠，谁知却被告知人已经离开了。
    他立刻去找了孟婵，“这是怎么回事？人呢？怎么能让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孟婵心里也不舒坦，语气敷衍了些，“老爷这么大声做什么？脚在她身上，自然是她想去哪儿去哪儿。”
    “胡闹！哪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肯定是要好好放在身边照顾补偿，你怎的如此不上心？说起来当年若不是你疏忽，咱们的女儿又怎会流落在外吃苦？”
    “那是我的女儿！老爷这么说，是怪我这个母亲没有做好？那你去找旁人好了，府里那么些妹妹，老爷瞧着谁合适便去找谁去！”
    唐大老爷见她动怒，语气软和了下来，“说什么呢？什么你的女儿我的女儿，那是咱们的女儿，怎么又提府里那些了？说好了不提的。”
    他揽住孟婵的肩，“是我急躁了些，不过我心里对这孩子的感情不一样，那会儿你为着府里的人跟我闹，可自打有了这孩子，你便一下懂事大度了起来，我心里甚安，总觉得这个孩子于我们而言不一样，这不是才着急了嘛。”
    孟婵不说话，唐大老爷又赔了几声不是，“好了，回去就回去，找机会再接来就是，养在小地方的孩子一时间不适应也是有的，今儿我累了，歇着吧。”
    “今日孙妹妹来找我，说老爷数日不曾去她那里。”
    唐大老爷已经准备要脱鞋，被孟婵拉了起来，“府里的妹妹多，老爷不好厚此薄彼，免得倒是我的不是。”
    “明日，明日再去。”
    “明日孙妹妹该来哭了，老爷也体谅我一些。”
    孟婵几乎是推着将人推出门，等人走了，她脸上大度的笑落下，面无表情……
    ◎最新评论：
    【既不想女主认这个恶毒凉薄的“母亲”，又不想女主身世有什么污点】
    【小棠不是唐大老爷的孩子？？】
    【是孟和别人生的吧】
    【孟夫人双胞胎姐妹吧】
    【加油哦】
    【再狗血的猜猜，会不会女主不是这个孟夫人生的啊？有没有可能，是孟夫人的姐妹和这个唐老爷生的啊？所以女主像孟夫妻，孟夫人又不甘心养她？】
    【我不怕狗血，要是老妈跟别人生的唐小唐，那这个恶毒妇人至少得被休吧？那恶毒继女也就没靠山了，想想都开心！】
    【感觉不是孟夫人亲生的】
    【纳尼呀】
    【?】
    【加油】
    【我怀疑这个唐小棠不是唐老爷亲生的。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孟婵那么讨厌她，而且还说有了这个小孩之后懂事了很多】
    【突然有个脑洞，这个孟该不会是出轨了吧】
    -完-
    第六十九章
    ◎私定终生◎
    唐小棠决定来东离都郡,最重要的目的是朝离画谱，至于唐家，那只是顺带。
    唐启元和秦大川很快就要开始忙碌了,唐小棠便打算先去许家拜访,娇娇姐一直以来都对朝离画谱十分神往,到时候可请她陪自己一道去。
    不过知道她要去许家,唐启元和秦大川都先放下手里的事，“娇娇姐可是答应咱们,要在东离都郡好好招待我们,这种事儿怎么能错过呢？”
    唐小棠无奈,只得三人一块儿去了许家。
    许家门上的下人询问他们三人的来历，他们说自己是正德书院的学子后,进去通传的人出来,脸板着，“我家姑娘不见客,三位请回吧。”
    三人面面相觑，唐小棠想了想,又尝试了一场，“那劳烦小哥再帮我通传一声,我是沈睿之沈大师的弟子,与徐姑娘在书院结识，如今来了东离都郡，便想来看望故友。”
    那人将信将疑又进去通传过后,这回，倒是松口了,但只许唐小棠一人见许娇。
    秦大川纳了闷了,“怎么我秦氏绣庄少当家的名号不好使吗？三哥,他们欺负人！”
    看唐启元没反应，“那奇巧阁……嗷！”
    秦大川小腿一疼，消停了，蹲在许家大门门口托着脑袋装蘑菇。
    唐小棠跟着许家的下人一路来到后宅的一个院子里，那院子看着冷清得很，里面下人都瞧不见几个。
    唐小棠来到屋子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娇娇姐，你在里面吗？”
    下一瞬，门被用力拉开，许娇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棠棠？！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我们都来了，三哥和大川在外头，他们不让进。”
    许娇刚想说什么，瞧见她身后两步之外的下人，又合上嘴，将唐小棠拽进屋子关上门，才猛地扑过去搂住唐小棠，脸埋在她颈窝哼唧出声，“呜呜呜呜我好想你们！我感觉我自己就快要疯了……”
    许娇是真的流了眼泪出来，见到唐小棠仿佛见到了亲人。
    当初许娇收到一封家书，信里说她母亲病重，让她即刻归家。
    尽管许娇离家求学时跟家里闹得不愉快，但听说母亲病重，她顾不得多想，收拾了东西立刻往家里赶。
    “可回来后才知道，他们都是骗我的！”
    许娇这会儿想起那时的心情，都恨得牙齿磨出声响来，“我父亲觉得我年纪也不小了，还待在书院里未谈婚论嫁，会让他被人笑话，便将我骗回来要给我说婆家，我的母亲，日日过来跟我说家中一些姐妹到年纪都出嫁了，偏生我特立独行，会让旁人怎么想？说什么她都是为了我好。”
    “若是真的为了我好，为何全然不顾我的意愿？为了他们的面子就要随意定下我的亲事，女儿对他们来说究竟算什么？”
    许娇面露悲伤，无意识地紧紧攥着唐小棠的手，“我有个堂姐，嫁了个举人，文弱书生！母亲之前还曾写了信来告诉我，话里话外说她好福气，说我若没有负气离家，我定也有这般福气。”
    “可就在我回来后，堂姐便没了，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两年的光景！我偶然偷听到二伯母与我母亲哭诉，说她为堂姐收殓时瞧见了，堂姐浑身都是伤，她是被那个文弱书生活活打死的！”
    “棠棠，你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吗？！可我就真的听见了，二伯母还无法为堂姐讨公道，说什么女子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挨打也是自己没能做得让人满意，这是什么样的鬼话？！”
    许娇身子不停地颤抖，“母亲都亲身经历过这种事，却居然还执意逼着要我嫁人，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我不嫁人比我死还可怕吗？”
    唐小棠搂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虽是穿越人士，但她并没有能力改变这里的观念，这不是单她一人能够做到得事，但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
    “娇娇姐，那你的亲事定下了？”
    许娇神奇地停止了颤抖，摇摇头，“没有，不过这事儿吧，有些奇妙。”
    “？”
    许娇的眼神忽然就缥缈游移起来，“我的性子你也知道，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总是要搏一搏的，所以在他们要跟我定下亲事之前，我就先发制人，说我已经与人私定终身了。”
    唐小棠倒也没多惊讶，这确实是许娇能做得出来的事，但是！
    “他们就信了？能以你母亲病重为由诓你回来成亲，你家里人应当不会被你的鬼话骗过去吧？”
    许娇在唐小棠肩头蹭了蹭，“哎呀我们棠棠就是聪明，嘻嘻嘻。”
    她神神秘秘道，“他们不信不成，我有证据的。”
    这下唐小棠也好奇起来，“什么证据？不是，你难道真的跟谁私定了终身？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书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许娇起身，去了旁边的柜子打开柜门，从最深处取出一支画匣，拿到唐小棠面前，示意她打开。
    唐小棠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做。
    然而将手里的画展开之后，她脑子都麻了。
    这不是她给许娇画的吗？！
    小姑娘家关系好，那就会百无禁忌，那会儿许娇知道唐小棠在练描绘人体，特积极主动地配合，这幅画的是她出浴图，身上只着薄纱，角度若隐若现，令人无限遐思。
    当时许娇见到了画就十分喜欢，如获至宝，说她要留存着做个纪念。
    唐小棠的手微微颤抖，“这就是……证据？”
    许娇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这幅画你落款落的是糖大师，谁知道糖大师是谁呀，所以我就说，我与这位糖大师私定终生，这么伤风败俗的画都让人家画了，要再许给旁人家万一被发现，岂不是更丢人。”
    “……你家里人信了？”
    “信了，他们知道我素来爱书画，喜欢个画师也不是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儿，更要紧的，是你这幅画画的十分传神，一看就不是我能捯饬出来的，你看这儿，我后背还有个胎记你都给画出来了，真真儿的。”
    唐小棠表示自己要缓一缓，把画卷好塞回去，满脸的神奇，“所以我如今是有个跟我私定终生的人了？”
    许娇也算是破罐子破摔，跟家里人彻底闹开，说他们就算把这画毁了，她的糖大师也迟早会找上门来，不管他们给自己定的是哪家的亲事，到时候丢人的都会是许家。
    她这般笃定豁出去的气势，反而让许家有所忌惮，实在无法，只能将她禁足在院子里。
    “我也是没招了，他们根本不听我说的话，只觉得我是任性固执，只要我嫁了人一切想法都会改变，说天底下的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为什么偏生就我矫情。”
    许娇真怕时间长了，她会对自己生出怀疑来，是不是真的就是她矫情任性，不该生出自己的想法。
    “但这法子能管用多久我也不知道，棠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娇那么个阳光活泼的少女，这会儿好似被风霜毒打过，整个人蔫巴巴的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
    唐小棠正要说话，门被敲响，外面有声音传来，“唐姑娘，我家夫人有请姑娘移步小叙。”
    许娇一把抓住唐小棠的手，她轻轻拍了拍，压低了声音，“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出门，跟着许家的下人去了许夫人那里，许夫人见了她屏退下人，示意她坐下。
    “我之前便常听娇娇提起你，家中有人爱画，对沈先生亦是十分推崇，姑娘是沈大师的弟子，今日一见果然秀外慧中，灵气逼人。”
    许夫人先将她好好地夸了一顿，唐小棠表现的谦虚又真诚，陪着她寒暄等着进入正题。
    果不其然，随意聊了一会儿，许夫人状似无意地提到了糖大师。
    “姑娘既是画师，想来或许听说过此人？”
    唐小棠心里微囧，脸上却面不改色地夸自己，“确实听过，糖大师画技精湛连我师父都称赞过，……怎么夫人也有所耳闻？”
    “那，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有家室？家住何处？家里有哪些人？……我，我就是有些好奇。”
    许夫人竭力掩饰自己的急切，唐小棠从她眼里看得出她在为自己的女儿的焦急，她或许是真的在担心许娇，对这里的女子来说，她确实是想为了许娇好。
    但这种好，也真的不是许娇想要的。
    唐小棠一边斟酌着一边回答，挑一些能让许夫人安心的话来说，“糖大师为人正派，醉心书画，是个十分有前途的美……帅小伙。”
    许夫人冷哼一声，“为人正派？为人正派能画那种……，算了，跟你一个小姑娘说什么。”
    唐小棠心里委屈巴巴，她没有，她冤枉，她真的很正派地在画画！
    “夫人，娇娇姐在书院的时候，师父也曾夸赞她有天赋，说假以时日未必没有成就，娇娇姐十分喜爱书画，还时常会画您的样子给我看，心里惦记得很。”
    许夫人的神色暗淡下来，“可是那有什么用？女孩子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嫁出去，旁人提起她只会说她性子古怪，离经叛道，连带着家里其他的姑娘都要被人非议，我难道不想与她亲亲热热的？她却总有稀奇古怪的念头。”
    “那您可想过换个法子？”
    ◎最新评论：
    -完-
    第七十章
    ◎有钱◎
    唐小棠就像是许夫人最喜欢的那种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一样,细声细气地帮她出主意，“夫人也知晓，娇娇姐性子执拗又要强得紧,之前你们一直不许她学书画她偏要去学,那也是气不过,在跟你们赌气。”
    “可若你们不反对了,甚至支持她，她心里那个结或许就能解开,到时候她发现自己并非书画的料子,岂不是就能自己清醒过来？明白你们的话才是对的？”
    许夫人嗤笑一声,“她如何能明白，她觉得自己画得好得不得了,我们若是支持,她不就翅膀更硬了。”
    “那可不一定，之前娇娇姐都是在书院里,身边都是学子，自然信心十足,可如今有个机会，我接到朝离画谱的帖子,想请娇娇姐陪我一起去,那里的书画皆是出自名师大家之手，画技之高超令人望而生畏，娇娇姐看多了,自然也就能明白其中的差距。”
    许夫人若有所思，唐小棠再接再厉,不遗余力地忽悠,总算是让她松了口,约定了时间她来见许娇。
    有些心力憔悴地出门，唐小棠在门口发现秦大川和唐启元两人也都一脸郁色，“可是等了很久等累了？”
    “边走边说，这个许家，可真是有趣。”
    唐小棠这才知道，她见许夫人的时候，他们俩也被请进了府。
    “问我可知晓糖大师，那不是你多少年没用的落款吗，好端端的许家为什么会问我这些。”
    唐小棠急了，“你怎么回答的？”
    秦大川摇头晃脑，满脸得色，“他们会知道糖大师，肯定是许娇说的，她为什么会提到，肯定有她的缘故，她跟你关系那样好，自然不会抹黑糖大师，所以我就一顿夸，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能跟太阳肩并肩，怎么样？”
    唐小棠：“……”
    她把事情跟两人说了，唐启元和秦大川呆若木鸡，想笑吧，又不合适，可是不笑吧，又着实荒唐。
    “亏她想得出来，可是从哪儿给她弄这么个人出来？”
    唐小棠摆摆手，“娇娇姐说的，不需要，让他们相信有这么个人存在就行了，左右糖大师的画作真实存在，但也仅仅只有那么几幅，便是他们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至于怎么收场……”
    唐小棠望天，“她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
    到了约定的那日，许娇被从院子里放了出来，得知能与唐小棠一同去朝离画谱，人都兴奋傻了。
    “啊啊啊啊棠棠我的宝！你一出现我觉得天都亮了！你怎么说服我爹娘的？你教教我啊啊啊！”
    唐小棠：“我也是瞎忽悠，只能管一时。”
    “一时也是好的！你都不知道，我被关在院子里有多憋屈！人都要废了！”
    她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恨不得在阳光下转圈圈，“我真的能去朝离画谱？我的天，我从没肖想过进去，我居然能有这样的福气！”
    许娇活似一只出了笼子的小云雀，把唐小棠都衬托得端庄安静了不少。
    两人来到一栋大宅子门前，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朝离画谱”四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递上帖子，不一会儿出来个好看的小童子，将她们往里面引。
    进了门，便能感受到这里浓浓的书画气息，回廊的墙上挂着一幅幅画作，风格多变，内容各异，令人流连忘返。
    小童子似是对两人的惊讶见怪不怪，也没开口催，等她们看够了才将人领到一个偏厅里，那里站着位身材高挑的，穿一身水绿色衣衫，有些年纪的女子。
    许娇看清了人立刻瞪大了眼睛，“您可是千暮雪大师？”
    女子浅笑起来，眼睛旁边笑出和蔼的细纹，“小友识得我？那真是我的荣幸。”
    唐小棠听许娇提过许多次有关千暮雪的事，知道那是许娇十分崇拜的一位女画师，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
    许娇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叭叭叭地表白，“我特别敬仰您，您的画作我都有看过，虽然无法收藏，但我对您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我一直在心里立志想要成为您一样的画师！”
    千暮雪笑出“咯咯咯”的声响，“多谢小友，只不过我这条路的代价着实大了些，若是可以，我并不希望你有同样的经历。”
    她并未多说，转而看向唐小棠，“你便是沈睿之的弟子吧？他总算是舍得放你来东离都郡，你师父可好？”
    “师父身体安康。”
    “不是问这个，他还窝在书院里避不见客？”
    “师父确实不喜与人打交道。”
    千暮雪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何时能走出来，罢了，不提他。”
    她笑吟吟地带着两人四处转了转，唐小棠才发觉，这里竟有许多画师，他们会聚在一处赏评一幅画的优劣，也会以同一主题各自作画比较，在切磋中取长补短提升画技。
    “朝离画谱一心想要发扬书画之道，因此广纳天下有志者在一处，共同探讨磨炼，立志将书画传承下去。”
    “早几年听闻沈睿之破例收徒，我便想着有一日你定也会来到这里，这几年有关你的传闻我听了不少，也见过一两幅，只能说，沈睿之的眼光我是从不怀疑的。”
    千暮雪领着唐小棠和许娇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摆满了画架，上面挂着一幅幅画作。
    “这都是那些孩子们画的，旁人提到朝离画谱都觉得遥不可及，可其实书画并无捷径，像这样的屋子这里有许许多多个，一个朝代能出一两个名家就已着实不易，剩下的，只会淹没其中，无声无息。”
    唐小棠一幅幅看过去，有的画作稚嫩青涩，有的游刃有余，但每一幅都能看得出用心。
    “你们来的时间刚好，再过不久，朝离画谱会有一场选拔，与其余地方推举的画师一同去宫里给妃子作画，若能拔得头筹，便可得到御赐的封赏，对画师来说是极高的荣耀。”
    不止画师需要，朝离画谱也同样需要巩固名望。
    许娇见她把自己也算进去了，急忙否认，“我不是……”
    “你不是说想要成为我这样的画师吗？那便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我们身为女子，想要达到目的本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因此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能错过。”
    许娇眼里渐渐溢出光来，千暮雪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拥有这般一往无前的眼神，真是，太怀念了。
    离开朝离画谱许娇久久都未能平静下来。
    “棠棠，就算是千暮雪大师已经在书画界那么有名了，也依然会有人在背后说她闲话，嘲笑她终生未嫁，算不得什么。”
    “嗯，你跟我说过。”
    “她的画还被许多人视为不详，觉得请回去会让家中的姑娘学坏，学得如她一般离经叛道，还曾有人当众以此羞辱过她。”
    “你也说过。”
    许娇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脚下的青石砖，“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想放弃，我真的，真的很喜欢画画……”
    “身为女子就连喜欢一件事，都这么难吗？难道除了嫁人生子，我们就不可以做别的事情吗？”
    唐小棠挽住她，许娇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但那样就不是我了，棠棠，好不容易来世上一趟，我不想自己后悔，就算被逐出家门流落街头我也认了。”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唐小棠拍拍她的手，“三哥让我跟你说，之前你借他的那笔银子如今利润丰厚，问你什么时候去取，我问了一下大概数额，也就只能让你在被逐出家门后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流落街头？想什么呢。”
    许娇悲戚的情绪一下子就散了，“真的？我有钱？”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三哥叫什么，点金小能手，咱们给他筹的叫做初始金，他都记着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小财主。”
    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处境没有任何改变，但许娇的心情立刻就完全不一样。
    有钱就没人可以拿捏得住她，那些小姑娘受家里制约，还不是因为靠着家里过日子，一旦不被认同，轻则断了花用衣食，重则逐出家门自生自灭，可不就掐住了命门。
    “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许娇振作起来，看着千暮雪前辈就知道她要选择的路有多难，可是再难，也好过磨灭掉自己的想法，去做她不愿意的事，忧郁而终。
    许娇回去许府的时候昂首阔步，仿佛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斗士，唐小棠觉得得赶紧让三哥将许娇那份钱准备好，娇娇姐怕是很快就要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
    离家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唐小棠看到街角树下站了个人，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正德书院。
    唐展怎么这么喜欢蹲人呢？
    唐小棠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唐展叫住了她，一张脸板得好像欠了他几百两似的难看。
    “你到底想怎么样？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家里？”
    唐小棠停下脚步，“我现在就打算回家，唐少爷是要送我回去吗？”
    ◎最新评论：
    【攒了好久的，一天就看完了】
    【追平了，我竟然追平了，我伤心，我难过，大大加油！快多多更新！我好爱！！！】
    【好看】
    【加油】
    【加油哦】
    【撒花撒花~】
    【加油加油】
    【?】
    【加油】
    【大大还有加更咩】
    -完-
    第七十一章
    ◎这样也好◎
    唐展对唐小棠阴阳怪气的语气很不能理解,“这些年家里没有你的消息，可是一听说夏叔寻到了你，家里立刻去找你,你何必如此怨气横生？”
    “唐少爷说笑了,怨气也是要消耗精神力的,我为何要为不相干的人劳心费神？”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与你才是一家人！唐小棠,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却闹不明白了？你是唐家的千金小姐，事情已经弄清楚,你还任由自己流落在外,这像什么话！”
    唐小棠觉得场面一时间有些荒谬,她眼睛睁得略微大一些，“你居然很希望我回去？真是稀奇,我以为你是来警告我,你唐展的妹妹只有唐倩一个，唐家的千金小姐也只能是她,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才是。”
    唐展的脸紧绷着，眼里浮现怒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才是你应该说的。”
    唐小棠不甚在意地噙着浅笑,上辈子的唐小棠就听过,且听过不止一次。
    每当唐倩自怜自哀地在他面前说点什么，唐展都会转头就跑到唐小棠那里，让她认清楚身份,不要以为她回到了唐家就可以伤害唐倩，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那个小姑娘性子软脾气好,说什么都只听着,都已认命,唐小棠也知道这一世的唐展没做什么，但她就喜欢迁怒。
    “唐少爷今日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若说完了，就请唐少爷挪步，我……”
    “你不要这么叫我？我是你哥哥！”
    唐小棠一愣，随后笑了出来，“唐少爷说错了，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我怎么能随随便便认哥哥呢？”
    她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直接绕过唐展向他身后走去。
    记忆里有一幕十分清晰，那时唐小棠才刚到唐家，才刚见过唐家的人，孟婵告诉她唐展是她的哥哥，唐小棠便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
    哥哥对于唐小棠来说，从来都是温暖可靠的存在，她就想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会不会也同她之前的哥哥们那样愿意照顾她。
    然后唐展便出现了，他的身后站着唐倩，他走到自己面前，在唐小棠的那声“哥哥”还未叫出口之前，语气冰冷地说，“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我怎么能随随便便认妹妹呢？”
    那之后，唐小棠便不敢再随便开口唤人，她也知道了，这世上的哥哥，不全都是她以为的那样……
    唐展转过身，也不知为何脚步不听使唤地跟着唐小棠，跟着她穿过街，看着她走到宅子的门前。
    从那宅子里窜出个人，唐展认出，那是唐小棠的三哥，在书院里不怎么引人注意，却总与她在一块儿。
    他看到唐小棠露出明亮的笑颜，仰着头跟唐启元笑着说话，眼睛里仿佛落了星星，全无防备的模样。
    唐展看见他们进了门，隐约还能听到唐小棠清脆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那样对自己笑过。
    唐展捏紧了拳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她真正的兄长，可是为何她打从见到自己开始，就始终对他排斥抵触？
    大哥的话在唐展耳边响起，唐展眼神空洞地回去家中，刚进门就见到唐倩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二哥你去哪儿了？爹爹找了你半天，让你一回来就去他书房。”
    唐倩疾步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好，语气越发担忧，“二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唐展静静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几动，很想直接问她她到底知不知道唐小棠的事，可唐倩关切的目光又让他将话咽了回去，“无妨，我这就过去父亲那里。”
    唐展在唐大老爷的书房收获一顿训斥，“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你不在家中好好温书还往外面跑，省试的失利难道都未让你警醒？！”
    “唐家上上下下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大哥更是为了你四处打点，就指着你一鸣惊人光耀门楣，你难道要令我们失望不成？！”
    唐展低着头，唐大老爷也不好说太多，只让他赶紧回屋去，家中一切事情都先暂且搁置，唐小棠那里也放一放，等殿试过了再说。
    唐展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脑子里繁琐的杂乱事统统驱散，专心温书。
    可唐倩习惯会给他送些滋补的汤水，每当此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乱了心神，到最后只得让她不要再来。
    唐倩温顺地应下，无人的时候轻咬指甲，不明白二哥又怎么了。
    上辈子自己也这般给他送汤水，每次他都表现得很高兴，还说有了自己的关心，他更能打起精神来，难道说，是唐小棠去找唐展说了什么？
    唐倩的眼睛慢慢眯起，若是那样，但凡二哥发挥失利，都能算到唐小棠头上，到时候自己不小心说漏出去，唐小棠怕就会被唐家给唾弃了。
    ……
    唐小棠家中近日安静得很，除却一日三餐送去唐启熙的院子里，再无人会去打扰他。
    唐家其他人也十分自觉，比如唐小棠，见天儿地往外跑，减少在家的时间，她跟唐启元两人就在许家附近蹲点，时刻关注着许家的动静。
    “许娇真打算破釜沉舟？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唐启元觉得可能性不大，“或许也只是说说，要彻底与家里撕破脸，别说她一个姑娘家，换成男子都未必能有这个决心，也许还会有其他法子呢？”
    “娇娇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世上大多数的男子相比，她更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她要那么容易妥协，当初也不会在正德书院一待就是那么久。”
    唐小棠心里不是不担心，不然也不会跟做贼似的天天来打探消息，别的倒还好，她就担心许娇脾气太硬伤到她自己。
    “三哥，许家人就算对她失望也应该会有余地的吧？娇娇姐毕竟他们家里的女儿，总不至于真将人逼到绝路吧？”
    唐小棠想寻求安慰，然而唐启元却没有轻易开口。
    要怎么跟棠棠说呢？有些人家，是真的可以不拿女儿当人的，不管家境富裕与否，哪怕是东离都郡的高门显贵，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说是女儿，更像是资源，从小锦衣玉食，请了先生教授琴棋书画，打扮得光鲜亮丽，带出去提高名声，待到及笄之后，便指着能为家族做些贡献，换取人脉权势。
    有些富贵人家的姑娘居然还要为人妾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没事儿，咱们尽量往好的想，说不准许娇的爹娘忽然就想通了，觉得自己女儿开心才是最……棠棠？”
    唐启元看到唐小棠突然站起来冲了出去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跟着一起出去了。
    许家的侧门走出来一个人，她刚踏出来，侧门就在她身后紧紧地关闭。
    许娇往外走了几步，抬头去看许府的牌匾，迎着阳光眼睛涨得难受。
    “娇娇姐！”
    许娇扭过头，对上唐小棠担忧的目光，一下子居然又笑了出来。
    先带着许娇找了间茶楼坐下，要了壶香茶，许娇捧着茶杯汲取暖意，“说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家里的，什么都不允许我带走，说若我母亲敢同情我给我带出门一个铜板，便连她一块儿赶出来，母亲就当真看着我身无分文地被撵出门。”
    唐小棠手里拿着浸了水的凉帕子，贴在她脸上的掌印上，那掌印看着狰狞极了，让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许娇早疼木了，还安慰唐小棠，“没事儿，这样也好。”
    她垂着头，看着十分冷静，“我从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同他们商量，诚心地恳求，只求他们不要那么草率地安排我的亲事，我会努力做个让他们骄傲的女儿，会比那些男子更努力，我不仅仅只有嫁人这一点价值。”
    “他们根本不听，不在乎我在说什么，不顺着他们心意嫁人就是大逆不道，就该生出来被掐死。”
    许娇笑出声，“我母亲哭着说我为何这么不懂事，是不是要让她在家里抬不起头，是不是要看她跪下来求我，我也跪下求她了，我只是不想任人摆布，就这么……不被世俗所容吗？”
    唐小棠心里疼得难受，“先不想这些了，喝点茶缓缓。”
    唐启元去药铺买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唐小棠细细地给她擦了，许娇没有哼一声，原本娇嫩的皮肤甚至都渗出了血丝，看着可怕极了。
    幸而唐启元还带了个帷帽回来，遮去旁人探究的目光。
    唐启元建议她先找个客栈落脚，“给你的银子我已经兑了出来，你往后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他让我滚出去，从今往后只当许家没我这个人，便是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帮我收尸。”
    许娇疲惫地闭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复又睁开，“三哥可能帮我自立门户？他们想等着我回去求他们，我偏要过得比他们想的好，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可以做得到！”
    ◎最新评论：
    【加油】
    【凭什么要帮她？万一承受许家怒火呢？万一被栽赃给大哥有私情呢？毕竟三元及第状元郎啊！】
    -完-
    第七十二章
    ◎吉祥物◎
    许娇的分红着实不少,甚至足够她在东离都郡买下一间小小的宅子。
    地方不大，与许家比起来天差地别，但她欢喜得很,尤其是一间耳房的窗户推开就能看到一片蔷薇,更是令她喜不自禁。
    “这宅子真的是我的了？是我自己的？”
    唐启元将房契交给她,不甚在意,“也不是多大的地方，先对付着住一阵子,每月奇巧阁都有人给你送银子来,等攒一攒再换个更好的。”
    “这就已经很好了！”
    许娇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必因着我们相熟便这样帮我，我已经十分感谢。”
    唐启元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那你就弄错了,若是我借给你的，我定会要你打借条,但事实上这些银子本就该是你的。”
    许娇想知道往后每月能有多少银子，一问,傻了，这比她在许家每月的月钱翻了十倍有余。
    “我眼光,也太好了点吧？”
    唐启元傲娇地哼了一声,“那是自然，这是你凭自己的眼光赚的，往后只会越来越多。”
    许娇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万念俱灰，只觉得世界都是晦暗无光的,这才几日,天就又亮起来了,还亮得晴空万里，完全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仿佛暗了个寂寞。
    既如此，许娇便也迅速振作起来，脸上的伤还没好透，就同唐小棠一块儿去了朝离画谱。
    千暮雪瞧见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女孩子怎能伤在脸上？可瞧过大夫了？”
    许娇笑着说无妨，千暮雪微微怔了怔，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跟之前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
    见她们打听选拔事宜，千暮雪知道她们都打算参加。
    “确实是个机会，这种盛事几年未必能有一场，尤其对于年轻的画师来说，不啻为扬名的良机，只不过也没有那么容易。”
    朝离画谱所有想要参与的画师都要经过选拔，最后选出三名画师送入宫中，与各地送去的其他画师一块儿，给宫里的嫔妃大臣画像。
    若是画作能入天子之眼，那画师的名声和身价必会青云直上。
    “但也危机重重，毕竟是入宫作画，稍有不慎便会触怒贵人，届时怕是朝离画谱都帮不上忙，不过这都是后话，得先将名额拿到手里才算数。”
    千暮雪带着两人先去登记造册，“选拔的题目当日会以抽签来定，需当众作出，由五位画师一同评判，你们不必日日待在这里，但我建议可以提前尝试与众人共同作画，免得到那日不适应。”
    她将两人又带到一间极大的屋子里，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都在各自的桌案前埋头作画，听见了声响，有些人抬头往门口这里望过来，看到是两个姑娘，眼里有轻视有无视，再次低下头。
    千暮雪让她们自便，只记得考校那日出现便是，如若不然将视为弃权。
    她将两人的名册送至朝离画谱最深处一间屋子里，里面一位老者抬起头，按了按鼻梁才将名册接过去，“唐小棠，这是沈睿收的女弟子？画法与众不同，新颖得很，旁人仿不来，来得正是时候，……这个许娇，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很像我。”
    千暮雪的目光落在许娇的名册上，“我看了她拿来的两幅自己的画作，有灵气，比一些画技娴熟的画师画得都要好，重要的是她骨子里有不输我的韧劲，我很看好她。”
    老者唏嘘道，“像你啊……，我以为你会劝上一劝，你不是经常感叹这条路女子走得不容易？”
    千暮雪浅浅地笑起来，“但我从未后悔过。”
    这条路遍布荆棘，但也能看到常人见不到的鲜花，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只希望若是走得人多了，那些尖刺被磨平，后来者的脚上便不需要再沾上血。
    ……
    唐小棠和许娇挑了没人用的书案，但也不知道做点什么，便随意地打量其他人都在画些什么。
    “朝离画谱竟已沦落到连小姑娘都不放过的地步了？”
    嘲弄的声响引起其他人注意，唐小棠看过去，一个中年光景的男子靠在椅背上，眼含戏谑，“看来朝离画谱果然缺名声，怕不是很快要被别处给取而代之了。”
    “康兄慎言，朝离画谱乃是离朝第一书画院，怎会被轻易取代？”
    “那可说不准，自打沈睿之离开朝离画谱，我就没见着还出了别的什么名师大家，咱们聚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凑个数，倘若此次被其他画师拔了头筹，第一不第一的，难说咯。”
    康吉手里的折扇一合，往唐小棠和许娇的方向点了点，“看看，连女子都放进来，岂不更显得穷途末路了？”
    其他人也看过来，有人好奇地问，“你们俩怎么能进来的？这里可不是小姑娘玩的地儿，若是走错了地方，还是尽早离开得好。”
    唐小棠也不恼，她长得天生就有亲和力，语气甜甜道，“我觉得此次比试，朝离画谱有极大的优势，这里汇集了这么许多杰出的画师，难道还能被比下去不成？”
    她这话说的人心里就舒坦，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人又会说话，立刻就有人心生好感，“你们不要吓着小姑娘，书画人人得以为之，姑娘别怕，便是未能得到进宫的机会也没事。”
    唐小棠笑眯眯地接受贷款安慰，顺道询问了一些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她态度好，说话讨喜，很快融入其中，旁人也愿意告知她事情。
    “说到入宫，我听说这次余乔也会去。”
    “传言属实？余乔不是说伤着了手无法再作画了？”
    “我也是得到的消息，当年他手受了重伤再也拿不了画笔，着实是一件憾事，他笔下的美人神形兼备，令人神往。”
    唐小棠听沈睿之说过此人，亦是十分遗憾，说此人也是个奇才，年纪轻轻便声名远扬，只可惜后来不知怎么的伤着了手。
    还说他性情古怪得很，不过也许跟唐小棠能有共鸣，毕竟两人想法都特异独行。
    唐小棠一边听一边闲来无事画纸上作画，脑子里时而会灵光一闪，便很想将那个画面记录下来，她画的是个图样，快画好的时候有人凑过来看，都忍不住笑了，“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半个蝴蝶翅膀？”
    康吉摇着扇子走开，“所以我才说，朝离画谱不行咯。”
    在这儿的人无不练习人物描绘，这小姑娘却画了个不相干的，一瞧就是货真价实凑人数的。
    只有许娇轻声问，“又给绣庄画的花样？”
    唐小棠描完最后几笔，蝴蝶振翅欲飞，“给咱画的，让三哥找人帮忙做出来，这种难得的盛事，不得有个吉祥物？”
    “？”
    ……
    唐启元做事麻利，按着唐小棠的要求很快弄出了两个压襟，以浅粉色和橙色水晶镶嵌成的翅膀，在阳光下会变换成五彩斑斓，不规则的造型别致新颖，优雅迷人，夺人眼球。
    唐小棠给它取名“蝶飞飞”，许娇目瞪口呆，“这么漂亮的压襟为何取这样一个名字？”
    唐小棠开心地挂在衣襟上，“这是习俗，吉祥物嘛，就得取个朗朗上口吉祥好养活的名字，蝶飞飞，一听就好养活。”
    许娇：“……”
    除去名字，许娇也着实沉迷压襟的美色，晶莹剔透展翅欲飞，看了就让人心里生出希冀来。
    两人开始频繁出现在朝离画谱，尤其是许娇，没有了顾虑之后更是一头扎进了书画中，沉醉其中无法的自拔。
    但偶尔也会有些失落，她被赶出家门已经有几日，家里知道她身无分文，却真的没有任何人来找过她，像是她的死活当真与他们无关。
    许娇心彻底冷了，摸了摸蝶飞飞不再去想糟心事，继续投入书香墨海中。
    ……
    唐小棠掐算着日子，在大哥殿试那日哪儿都没去，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院子当中静待佳音。
    徐英和唐明秋也没出门，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绕，唐启元和秦大川则轮番出去打探消息。
    徐英绕到最后头开始晕，唐小棠扶着她坐下来，“大哥一定可以的，娘您先歇着，得留些力气庆贺。”
    唐明秋还在来回绕，“怎么这么慢？外面可有动静？会有人来报喜吗？要不我去皇城门口看看？”
    “没那么快，三哥和大川在那儿呢，一有消息肯定立时回来告诉咱们。”
    唐明秋觉得她说得有理，但自己就是紧张得停不下来，那就继续绕吧。
    一直等到快午后，秦大川和唐启元争抢着从门外冲进来，身后隐隐似能听见爆竹锣鼓的动静。
    “来了来了来了！爹，咱们家出了个状元！报喜的人就要到了，宫中赐宴大哥一时还回不来，但我问清楚了，状元及第！”
    唐小棠欢呼着跳起来，赶紧张罗着把家里准备好喜饼喜糖胃爆竹灯笼统统拿出来，唐明秋握拳用力朝空中挥舞，在原地转了几圈儿，眼眶按捺不住地泛红。
    徐英不断地擦着眼睛，站起来时腿都有点打晃，可每个人眼睛里都满是喜悦。
    ◎最新评论：
    【加油】
    【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按爪】
    【要不要让唐展梦到前世对亲妹妹的所作所为，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小棠面前？】
    【?】
    【加油哦】
    【所以，这么多人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进宫给人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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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让唐展一辈子不如大哥！】
    -完-
    第七十三章
    ◎限量◎
    殿试的结果一出来,东离都郡都沸腾起来，大家都听说新鲜出炉的新科状元姓唐，东离都郡唐家声名在外,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又想趁早去讨个吉利攀关系的人,一股脑都跑了去,生怕去迟了讨不到彩头。
    唐家门上的下人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这位姓唐的新科状元不是他们家的少爷，你们跑错地儿了！
    唐大老爷在书房里阴着张脸,半晌,抬起头语气坚定,“唐小棠得赶紧接回来，有她在,多少也能沾点她兄长的光。”
    唐显觉得他的话略有多余,“便是她兄长未能状元及第，也是要接回来的。”
    “我的意思是,要让你娘更上心一些，唐小棠来东离都郡却不肯留在家里,定是她没有用心，知道她平日里疼唐倩,但也不能厚此薄彼,没得让人寒了心。”
    唐大老爷觉得孟婵也是的，唐小棠要走居然就真的让她走了，这些日也没说上门去看看那孩子,也难怪那孩子不跟他们贴心。
    唐显对此也有些疑惑，按着母亲对小姑娘颇为照顾的性子,那又是她的亲女儿,她怎么会这些日子全无动作？就好像没有唐小棠这个人一样。
    “我虽没见过唐小棠,听唐倩说，是个性子执拗的姑娘，许是跟收养她的那家人感情深厚，并不愿相信自己是我们家的孩子，一直说想要查探清楚。”
    唐大老爷抿了抿嘴，“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从何查起？老夏不是说一眼就能看出像你母亲，还要查什么？”
    “所以才说她性子固执，若她执意不肯回来……”
    “……那也只能让你母亲好好想想法子，如今她的兄长高中，怕是强逼不得。”
    唐大老爷烦躁地皱着眉，“怎么这点小事儿却要拖到如今？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地将人留在府中，把户籍改回来，这会儿也就没这么许多事情。”
    “还有唐展，他这次怎么……”
    唐大老爷重重地叹气，眼里俱是失望，“不争气的东西，这些年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竟比不过上陵郡那样小地方的人。”
    “父亲，唐启熙乃长孙先生的学生，会有今日并不奇怪，只是唐展平日里也算用功，这次确实是出乎意料，他本不该仅此而已。”
    唐显对唐展的能耐了若指掌，心生疑惑，此次殿试的名次太过落后，甚至都比不上一向不如他的，其中定然有什么缘故。
    “待他回府我会好好问一问，如今外面怕是会有许多人以为新科状元出自咱们家中，父亲还需心平气和，免得让人看笑话。”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唐大老爷的脸一片漆黑。
    都姓唐！若新科状元真是自己的儿子，这会儿他该有多风光！
    ……
    徐英和唐明秋今日脸都要笑僵了，不断地有人登门祝贺，认识不认识的，有些名号一报出来都骇人得很，可架不住人太多，渐渐他们也就麻木了。
    唐小棠和唐启元都乐疯了，叫上秦大川和许娇，几人跑到皇城门口去看金榜。
    唐启熙的名字在正中间最醒目的位置，唐小棠恨不得有个相机能拍下来永久留念，她哥，金榜状元，牛不牛？！
    许娇已经听唐小棠说了自己身世的事儿，拉了拉她袖子，“那个唐展是不是也参加了？我找找有没有他的名字。”
    唐小棠懒得找，那不重要，她叹了口气，“可惜宋大哥不在，不然还能问问他我哥往后的仕途规划，哦对了，我跟你说过宋大哥掉马的事儿吗？”
    “掉什么？”
    许娇于是也不去关注唐展的名字，跟唐小棠凑在一处听她说话。
    宋常念的身份许娇也隐隐约约猜得到，并不觉得惊讶，但是，“所以朝离画谱的画师这两日偶尔提到的那位，新封的永宁王，不会就是宋大哥吧？”
    东离都郡前不久刚多了一位永宁王，说是亲王，却听闻因着身子不便利未赐封地，且当今圣上顾念手足之情，特留永宁王在东离都郡，赐了宅邸，又怜惜他体弱，准他无事无需进宫，是个实打实的逍遥王。
    可私下里究竟如何，连画师都引为谈资，暗地里说皇上这不就是把人给圈禁在了东离都郡吗？
    “宋大哥有他自己的考量，不过许久未见了，我还挺想念他的，有他在的时候，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问他。”
    几人一直等到宫中宴请结束，皇城门口围满了人，都争相想蹭点新科状元的好福气。
    新晋的进士们身穿红袍，帽上簪着御赐的宫花，刚一露面便成都成了追捧的对象。
    那么多人里，唐小棠一眼就看到了大哥，他帽上单只一朵宫花，较之旁人两枝或多枝显得低调得很。
    然而他又极为显眼，原本就容色出众，再被红衣宫花一衬，更显出仙人之姿，令人不敢亵渎。
    状元之名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人们好像看庙会似的接踵摩肩，有的甚至爬到了树上，站在屋顶，就为了一睹状元的尊容。
    人实在多得可怕，水泄不通，片刻后，城门内又走出金吾卫士七人，奉命清道，唐启熙这才能透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在瞧见站在木箱上的唐小棠之后，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来，顿时喧闹的人群仿佛受到了控制一样安静了一瞬，下一刻，一朵桃粉色的绢花凌空朝着唐启熙的方向抛掷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脚下。
    那朵绢花像是开启了什么阀门，人群再次欢呼喧闹，香囊、丝帕、扇坠之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度，令唐启熙都有些措手不及。
    唐小棠感叹着这里人的热情，“什么叫掷果盈车，我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大哥值得！”
    她也凑热闹一般摘下头上的绢花扔过去，起哄地带着唐启元他们一块儿，煽风点火地造势，险些让金吾卫都招架不住。
    等唐启熙走到她面前，唐小棠“嘿嘿嘿”地冲他傻笑，“大哥，我超崇拜你的，你给我签个名儿呗。”
    唐小棠顺手就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画板和自制炭笔，小爪子捧到唐启熙面前。
    唐启熙看着她期待的圆眼睛，接过来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唐启元和秦大川对视一眼，嗷的一下跳起来，“我们也要！”
    更多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跟会传染似的，争相想求得金科状元的墨宝。
    此番场面从前少见得很，整条街都拥堵不堪，将人护送至府邸，仍旧有数量不少的人迟迟不愿离开。
    徐英让人出来散喜钱和喜糖，唐启熙累得够呛，顺手捏了一下唐小棠的发髻，“顽皮。”
    唐小棠可不怕，抱着自己的画板跟人唐启元炫耀，“金科状元的墨宝，独一份儿，还是个to签。”
    “兔什么？”
    唐小棠拿给他看，唐启熙在他的名字前面多写了三个字，“给棠棠”。
    这种限量至尊周边，唐小棠得用个镶金的框裱上。
    唐启元露出羡慕的眼光，迅速找了纸笔，蹲在唐启熙面前不熟练地胡搅蛮缠，也想要一个兔签，“大哥偏心得太明显了，你稍稍收敛一点，雨露均沾方能长久！”
    唐启熙哭笑不得恨不得将他踹开，被磨了半天，给其他几人也写了名字，只不过是单纯的名字。
    唐小棠得意得不行，那边徐英和唐明秋就看着他们闹，等闹够了，唐明秋带着一家子祭祖，告知祖先他们唐家出了个金科状元，若祖先有灵，就继续保佑他们家，保佑孩子们都可以平安顺遂。
    ……
    唐展是目送着唐启熙被金吾卫护送着离开，他也瞧见了唐小棠的身影，跟自己之前见到的唐小棠宛若两人。
    她的喜悦甚至能从每一根头发丝钻出来，让人无法忽视。
    唐展没有走出去，他原想着若殿试能够压过唐启熙，他是不是就能让唐小棠知道，自己比她口中的哥哥要更厉害，但他没有做到。
    上了唐家来接他的马车，唐展心里居然没什么波澜，就像是从一开始便有了心理准备，觉得输给唐启熙是一件不值得惊讶的事情一样。
    回到家中，唐大老爷没见他，唐展去了唐显那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脸面面对大哥，进去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因为什么缘故未能如常发挥？”
    唐展没说话，唐显的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几下，“唐倩来找过我，语焉不详地说你在殿试前见过唐小棠，可有此事？”
    唐展抬起头，唐显自顾自地点点头，“这么说真的见过。”
    “她的兄长与你一同参与殿试，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要紧程度，这个时候来找你，可是故意说了什么扰乱你心绪的话？”
    见唐展面露不解，唐显提醒他，“她虽是我们的妹妹，有些事也是不能轻易原谅的，若她是故意为之，那么心思可谓险恶，又兴许是受到旁人指使，但不管因何缘故，恶意干扰你的心绪令你发挥失常，都铸成了大错。”
    “大哥，你在说什么？谁告诉你，是唐小棠来找的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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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这一家人真是给我恶心疯了。】
    -完-
    第七十四章
    ◎比较俗气◎
    唐展只觉得可笑,“是我去找得她，但她并不想搭理我，殿试是我准备得不够充分,是我自己的错,与他人无关。”
    唐显轻轻皱起眉,“不是她来找的你？可是唐倩……”
    唐显略一思索,唐倩其实也没说得详细，不过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确实是唐小棠主动来找唐展,不知道说了什么,连带着让唐展数日都心神不宁。
    “许是我误会了,不过她说这些的时候，父亲也在,怕是已经迁怒了唐小棠。”
    “我去跟父亲说明白。”
    唐显叫住他,“你这会儿去，父亲未必能听进去,父亲本就因为殿试心情不好，唐倩的话让他有了个宣泄的出口,你如今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反而会认为你是在帮唐小棠开脱。”
    唐展头疼欲裂,“可明明跟她没有关系！我自己的失败,难道还要拿别人做借口？”
    “也许唐倩也是不想让你难过，因此在帮你寻找缘由？”
    唐展忽然愣住，他总觉得若是从前,他兴许真的会这么想，且还会因此高兴,觉得倩倩是在关心他,她是心里惦记着自己才会关注他的事。
    可如今他却一点儿都没这么想过,反而竟然有些怀疑唐倩为何要那么说。
    他这是怎么了？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晚上母亲为你操办了登科宴，不管如何你如今也有功名在身，之后只要稳扎稳打，未必不能有所建树，先回去休息。”
    唐展浑浑噩噩地离开，晚上的家宴也食不知味，每个人脸上都尽量表现出欣喜，不想扫兴，可越是这样，唐展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等他回神的时候，父亲已经阴着脸说起唐小棠来。
    “竟是个心思不单纯的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受人教唆，阻拦自己亲生兄长的路能有什么前程？真以为她这么做了，那些假模假式的家人往后就会提携她不成？”
    唐倩起身给唐大老爷倒了杯茶，“父亲莫要动气，姐姐怕也不是故意为之，不过是一时想岔了，许是并不知晓后果有多严重。”
    “那也是她愚蠢，被人利用！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发现她的存在，立刻接回来关在家中，也少了今日许多烦扰。”
    唐倩面上畏惧又谦顺，心里却庆幸唐小棠走这一步，愚蠢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唐家有多看重唐展，她的自作聪明只会让唐家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谁知唐展忽然起身，无视一旁唐显的眼色，淡然道，“父亲弄错了，唐小棠没有来找过我，是我去找的她，是我分不清轻重，以至于殿试落于他人之后，儿子万分羞愧，只这件事与唐小棠无关，她根本没想过来找我。”
    唐倩呆住，眼睁睁看着唐大老爷手里的筷子朝唐展砸过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二哥为什么要帮唐小棠说话？
    就让父亲那么认为不好吗？有了原因父亲对他的责怪肯定会少一些，对唐小棠的厌恶会多一些，他难道看不出自己并不想让唐小棠出现在唐家，他为什么不帮自己？
    唐显冷眼看着唐倩的表情，看够了，才去帮着母亲拦着父亲。
    一直以来他都以妹妹来看待唐倩，觉得母亲能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有她的功劳，他也愿意为她筹谋，眼瞅着她年岁已到，唐显也私下在为她留意合适的人家。
    可是如果，如果唐倩心里打的是歪心思，他则需要重新考虑，她可以也是唐家的千金，唐家人不会亏待她，但唐小棠同样也是。
    ……
    唐启熙之后果真忙得停不下来。
    各种宴请，一同登科的进士们也变着法儿凑在一处，建立人脉关系，各种名头的聚会是少不了的。
    唐小棠原先还担心大哥会应付不来，她怕大哥性子太过安静，会被人欺负。
    秦大川得知她的担忧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拉倒吧，欺负谁也欺负不了唐大哥，我跟你说我对着我爹娘都没有对着唐大哥那么害怕，他只要瞪我一眼我腿就能发软直接跪下。”
    “别瞎说，大哥哪里会瞪人。”
    秦大川见她不信，拉着唐启元要他给自己作证，唐启元怜爱地拍拍他的肩，“放弃吧，棠棠面前的大哥跟咱们面前的那都不是一个人。”
    唐小棠才不信他们鬼话，跟唐启元提起唐启召来。
    “二哥总算有了消息，不过他也没仔细说，只说如今人在镇北候亲卫队，不日就会跟着前来都郡，这位镇北候，是不是就是世人口中手握离朝大半兵权，有个侄女如今是宫中宠妃的那位镇北候？”
    唐小棠对这些不敏感，但她居然也听说过镇北候的名字，可见其声名远扬。
    “离朝也没有第二个镇北候，都说当初就因着镇北候的侄女，当今圣上的皇位才坐得如此顺利，皇上对他也格外敬重，地位超然，二哥竟能混到这个地步，简直可怕。”
    唐启元觉得自己对二哥的了解还是太贫瘠了，“不过有消息就好，阿爹阿娘虽然不说，但心里总是惦记的，等二哥来了东离都郡，咱们一家就算团圆了。”
    唐启元和秦大川也逐渐不得空起来，秦大川的秦氏绣庄想在东离都郡抢下一点市场并不容易，他被迫放弃懒散，履行自己少东家的职责。
    唐启元则一如既往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点金神手的事儿唐小棠这等凡人很自觉地不去管，只是唐启元时常会去找唐启熙说事儿，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不过她也没功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朝离画谱的选拔就要开始。
    想通过此种方法扬名的人并不在少数，有皇家背书，对画师的名气能起到极大的加成，算是一条捷径。
    只有已经有了名气，或是淡泊名利，纯粹只将书画当成陶冶情操的爱好者，才会对这种盛事不屑一顾。
    “我不行，我比较俗气，就想先出个名。”
    唐小棠自觉自己做不到清心寡欲，“我得先让人知道自己，那时可以再学师父低调行事，但那得是我主动选择的低调。”
    许娇被她逗得“咯咯咯”地笑，“沈大师让你来东离都郡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棠棠，我有些担心，若我并没有机会入宫，我岂不是会让人看笑话……？”
    “看你可以不为生计发愁，只需要一心钻研书画的笑话？你想想林西，那么个热衷书画的人，被生活所迫也不曾放弃过，你这才到哪儿啊。”
    许娇极容易被安慰到，立刻就振作起来，摸了摸胸前的蝶飞飞，“有道理，这次不成我还能等下一个机会，我只需磨炼我的画技，对得起自己就行。”
    朝离画谱的选拔简单粗暴，没那么多弯弯绕。
    进去前确认没有夹带不妥的东西，去到自己的桌案前，主考官会抽取作画的题目，在限定时间内完成，采用糊名的模式评判，抉择出最优的三人。
    题目一出，画室里便能听到不明显的吸气声，之前许多人都铆足了劲练画，跟唐小棠前世押题一个心态，谁想到今日选中的题目是几乎每个画师都画过的。
    唐小棠盯着题目看了一会儿，“洛水神女”，她有理由猜测剩下的题目大概都是这一类的。
    毕竟嘛，入宫后多半要画美人，也没毛病。
    唐小棠没多思考便选择动笔，她上辈子看过一个很惊艳的视频，水下洛神，小姐姐美到令人窒息，让她在屏目前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为小姐姐哐哐撞大墙。
    美丽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强烈，唐小棠希望能把美丽画出来让更多人感受到她心中的绝色。
    画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落笔的动静，似乎有人走到唐小棠身边，似乎又没有，她感受不到其他，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
    千暮雪走到许娇身侧顿足，许娇的洛神图已初见雏形，洛水畔，神女身姿娴静优雅，脂粉未施，素服无华，淡墨勾勒的线条流畅柔美，造型端丽。
    千暮雪暗暗点头，却又忍不住去看唐小棠，洛水神女图虽说重点在神女身上，但寻常画师也会将洛水勾勒出，荡漾的清波，能让神女显得更加和缓舒展，秀丽端庄。
    但唐小棠描绘的却是一个在水下的女子，她从未见过，着实好奇会是怎样一幅画作。
    画室里燃着香，香灰渐渐落了一层，唐小棠在香燃尽之前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和脖子。
    “时间到。”
    有小童过来将画一幅幅收好，许娇过来唐小棠身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可累死我了，棠棠，我觉得我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便是没选上我也不会怨天尤人。”
    画作的评判也快，因为糊了名字，评的是单纯的画作，不受其他影响，难得的是居然也没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可谓顺利。
    这个时代宣布结果也不会整个卖关子的噱头，很快就有人来公布了人选。
    “此次朝离画谱推举一共三人，唐小棠，康吉，许娇。”
    那人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骚动起来，“这个结果是不是太过儿戏？竟选了两个女子？怎么，指望着再出一个千暮雪不成？”
    ◎最新评论：
    是二哥】
    【看到这一张，我又特地去看了一遍《祈》】
    【追平打卡】
    【许娇在家也联系了么？】
    【加油】
    【许娇能选上让我有些惊讶，我一直感觉她是有天赋但还没怎么好好锻炼过因此画技仍比不上其他一些画师的那种。】
    【加油】
    【。】
    【?】
    【好看～】
    【加油哦】
    【撒花~】
    【这个原本家人都有几个哥哥啊？这个大哥不是上辈子还挺好的吗？怎么这辈子看着和这些家人一样凉薄？】
    【加油】
    -完-
    第七十五章
    ◎我的快乐你想不到◎
    许娇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泼了冷水,寻声看过去，说话的是平日里就对她们颇有意见的康吉。
    他手里依然拿着扇子，眼里满是不认同,“唐小棠也就罢了,我知道她是沈睿之的弟子,若平平无奇沈大师也不会收她,可是另一个不能因为与她关系好就也榜上有名吧？未免有失公允，我不认为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能画得有多好。”
    千暮雪走过来,“朝离画谱素来是有能耐者居上,杜老早猜到会有人有异议,没让拆去糊名，但凡心有质疑者,可去自行判断。”
    康吉拿扇子的手高举,其余人见状也就作罢，康吉虽然为人有些愤世嫉俗,但他对书画的赏析能力是他们都认同的。
    统共一百零二幅画，看不出哪幅出自谁之手,康吉一幅幅看过去，他要按着自己的评判标准从中重新挑选,不过每个人对画作欣赏的角度不一样,康吉也明白，因此他会从中挑出五幅来，只要许娇的画在其中,他就没有异议。
    画室外，许娇握着唐小棠的手,脸上有些紧张。
    唐小棠安慰她,“没事,评判的画师都认可你，说明你超棒的。”
    她们跟其余人一同等在外面，等康吉从里面出来表示自己已经选好了，千暮雪干脆将门大开，让人把他选的画一一拿出来。
    其中一幅格外与众不同，一女子闭着双眼悬浮于碧波中，她双臂舒展，一条腿屈起，衣衫上的飘带随着水波漾开，轻柔曼妙，她的四肢是那么柔软又充满了韧劲，脸微微上扬，有光透过水面映在她的面庞，圣洁的令人心生虔诚。
    她不符合多数人心里的洛水神女，但毫无疑问她就是神女，且美得令人沉醉。
    千暮雪将画作的名字揭开，不少人都往唐小棠这里看过来，这就是沈睿之的弟子？他们一开始还把人家当做普通小姑娘来着，她怎么也不说一下？
    许娇僵硬的肩膀松了下来，唐小棠立刻心里有了数，剩下的画作里，有她的。
    康吉当时看到唐小棠这幅画的时候也被惊艳到，这会儿揭晓答案，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唐小棠两眼。
    “我质疑的本就不是她，除却她和我，还剩下三幅，是我觉得这些画作中的佼佼者，如若许娇的未在其中，她便没有资格被推举入宫。”
    康吉对自己的信心十足，他的眼光从来没有出过错，他之前偶尔听说，朝离画馆根本没有邀约过许娇，她只是跟着唐小棠来到这里，又因为千暮雪的欣赏才得以参加选拔。
    他对这种凭着关系将真正有才能的人踩在脚下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一点儿余地都不想给她留。
    千暮雪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自己去揭开名字。
    康吉动作潇洒得很，一连揭开两幅都是其他人的，他冷笑出声，“希望朝离画馆不要出尔反尔，这幅是我觉得仅次于我的画作，淡墨细线用得极好，在剔除了不相干的人之后，我希望能换成此人入宫，胜算也会稍微大一些。”
    千暮雪就静静地看他表演，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的神情太过镇定，一瞬间让康吉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然而他的手比脑子快，已经将第三幅画作的名字露了出来。
    “许娇”两个字仿佛两记响亮的耳光，让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千暮雪浅浅地笑起来，“你怎知，她不会是下一个千暮雪？但我更希望她能青出于蓝，能到达让人不再对女画师存在偏见的地方。”
    许娇眸中动容，康吉从看到了许娇的名字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去了角落里，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收起来捏在手里。
    唐小棠和许娇两人出了朝离画馆开心得拉着手在路上小跑起来，蝴蝶压襟在两人胸前熠熠生辉。
    如花年纪的少女，脸颊上的笑容让街上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许娇乐坏了，“我的画技确实有长进是不是？那个康吉虽然令人生气，但他还夸了我的画，说明我真的画得不错是不是？”
    “那是。”
    “我好开心，我可以做到的，就算我没法成为千暮雪大师那样，我也没有对不起我自己的努力！”
    许娇被赶出家门后心里还是积压了忐忑，她怕她不争气，往后会被那些人指着鼻子说，看吧，早知道你没本事，还不如听我们的嫁人相夫教子。
    她心里的压力不敢告诉任何人，但这一次被人肯定，让她总算敢舒一口气。
    ……
    知道许娇的经历，徐英对这孩子怜惜得紧，特意嘱咐唐小棠将人带回来吃饭，两人走到家门口了，唐小棠发现不对劲，门口停着唐家的马车。
    快步进了家门，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她进去了才看到，唐家确实来了人，来的是孟婵和唐显。
    “棠棠回来了？还有娇娇，今日如何了？累不累？我让人去街上买了些樱桃煎，棠棠爱吃的那家。”
    徐英面对唐家人如今也自若许多，知道今日棠棠和许娇有重要的事，一早就买了许多好吃的，要给两人补补。
    唐小棠朝她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徐英秒懂，脸上的笑容越发欢喜，“我就知道你们俩能行，晚上给你们做脆皮酥肉和八宝酿鸡。”
    一直被无视的孟婵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唐小棠像是才发现他们，“唐夫人和唐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唐显眼瞳微微缩了一圈，“你认识我？”
    “……猜的。”
    对哦，这一世唐小棠还没见过唐显。
    唐家的儿子不止唐显和唐展，但孟婵膝下就只他们两人，记忆中唐小棠对这位大哥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他在唐家说话颇有地位，是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不过唐小棠跟他交集不多，只有那么一两次，唐倩愤愤地跑来说什么别以为博得了大哥同情云云，唐小棠不理解她的话，但之后那段时间唐倩都会消停一阵子，后来想想，大约是唐显做了什么。
    “棠棠是吗，我想与你单独说两句你可愿意？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唐显跟唐启熙不一样，他说话有一种俯视感，会让人觉得他就是对的，他是在为了你好。
    唐小棠在心中一比较，嗯，她还是更喜欢大哥！
    “可以。”
    唐家的事总是要有突破口的，唐显就是唐小棠最好的选择。
    两人去了偏厅，唐小棠在桌边坐下，手里还顺带拿了一包樱桃煎过来，拆开吃了一个，幸福得眼睛像一只猫似的眯了起来。
    唐显从她一出现就一直在观察她，这个小姑娘相貌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跟熟悉的人相处时娇憨无害，就是她这个年纪应当的模样。
    可这会儿她与自己独处，眼里就多了她的阅历不该有的谨慎和审视。
    她也在审视自己。
    这个发现让唐显颇感兴趣，也没急着进入正题，“你喜欢吃樱桃煎？都郡有一家优记铺子，里面各式蜜饯都受欢迎得很。”
    “也不是很喜欢，一般喜欢。”
    唐小棠说话间已经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我自幼嘴挑，又喜欢吃东西，家里爹娘兄长就会想法子给我买来好吃的，但其实没有也没什么，只他们比较惯着我。”
    “这么说他们待你很好？也难怪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愿意住在这里。”
    唐小棠轻笑起来，“我并不是唐家找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瞒过我我不是他们的亲女儿，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我好。”
    这倒是让唐显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唐小棠一开始被蒙在鼓里。
    “那确实挺令人意外，但这正说明他们从一开始是希望你的家人能找来，才会如实告知，如今虽然晚了些，但也该回归原位你说是不是？”
    唐显话还没说完，“当然，我们并不会反对你继续与他们相处，毕竟养育了你这么久，此番恩情往后唐家定会慢慢偿还。”
    唐小棠嚼着樱桃煎，含糊不清道，“又变了啊……”
    上辈子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她既然已经认祖归宗，就不该再去见那些人，免得被人知道了做文章，让她也为了他们考虑考虑，至于恩情什么的，那笔钱既然已经收了，就不该再有瓜葛。
    唐显没听清，“你说什么？”
    “唔，没什么，就……挺有趣。”
    唐显不明所以，“我是说了什么有趣的事？”
    “啊，跟你无关，我的快乐你想不到。”
    唐小棠吞下嘴里香甜的樱桃煎，又把那套说辞拿了出来，“我虽然是被家里收养的，但怎么能确定是你们家走丢的孩子呢？长相不能作数，天底下就是有毫无关系但长得很像的人。”
    她想了想，“滴血认亲也是没意义的，我可以反向证明，你们家孩子在商洛郡走丢，爹娘在上陵郡捡到我，两地相隔数百里，我觉得正常情况下一个不懂事的幼童是走不过去的，你觉得呢？”
    “所以，你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走丢的？”
    唐小棠摇摇头，“都说了，走丢的孩子未必是我，但如果查证了真的是，那不就避免了可能出现的误会，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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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七十六章
    ◎大美人◎
    唐显较之唐家的其他人,更加看明白了唐小棠的决心，这姑娘的眼神瞧着，并不是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接回来的。
    她对当年自己的走失很感兴趣,并且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也不打算承认自己是唐家人。
    见唐显是真的在思考自己的话,唐小棠友好地将樱桃煎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这个要求其实也不过分吧？哪有人不想知道前因后果的？况且确实疑点重重，若真查到什么可疑的,兴许对唐家也有利是不是？”
    唐显看着她委以重任的信任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拿了一颗樱桃煎放入口中，“是挺不错。”
    两人若有若无地仿佛达成了一致,从偏厅出去的时候,唐显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如果你没有走失，家里人也同样会娇宠惯着你。”
    唐小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只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唐显却从她的笑意里看出了三个字,“得了吧”。
    那个唐家,所做的一切都会从是否有利于家族出发，上辈子他们重视唐倩，是因为跟自己比起来,唐倩更像一个千金小姐，能为唐家带来更好的名声。
    唐小棠要的不是这个,她相信就算自己什么都不会,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也一定会同样地爱护她,但那个唐家，做不到。
    唐显带着孟婵离开了唐家，孟婵除了刚到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之外，并没有同唐小棠多说什么，这在唐显看来有些反常，因此路上他不经意道，“母亲与唐小棠有些生疏呢。”
    孟婵立刻抬头看他，“也是因着未能养在跟前，如今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见到底会有些生分，棠棠对我不大亲近，也怪我，当初没有看好她，让她流落在外……”
    “母亲当时是怎么发现她走失了？”
    孟婵擦眼角的动作顿住，很快放下了手，“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那些伤心事母亲都不敢去回想，时间长了，也就记不大清楚了。”
    唐显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然而回到家里之后，他便让人去悄悄去查问当年的事。
    唐家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年老后可以去别院或是庄子里领个闲差颐养天年，唐显从前是不管这些的，可一查才发现，当年跟唐小棠走失有关的下人，府里竟然一个都寻不到，全部都在府外。
    他后背生出一阵凉意，难怪唐小棠对此事不松口，那个聪明的丫头怕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是不是也因为如此她才不敢回来，怕还会有人要害她？
    唐小棠自是不知道唐显脑补了这么些，她只是觉得唐显还算靠谱，这事儿只有唐家人才有可能查出点什么，要真查不出来，那就不要再来了，各自安好不也挺好？
    ……
    唐启熙听说唐小棠要入宫画画，给了她一个册子，“这是我打听到的宫里一些忌讳和规矩，也列了些人名，若到时在宫里有什么急事，可以去找他们，他们会帮你。”
    唐小棠如获至宝，“大哥，你如今连宫里的人都有交情了？”
    “交情谈不上，这点人情我还是有能力欠的。”
    唐小棠于是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是这些人如果帮了自己，欠下的人情他以后会还，至于怎么还，那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宫里人多口杂，规矩繁琐，我知你定会不喜，但你一向喜爱书画，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不愿意错过，你放心就是，我如今也算能说得上话，让妹妹沉迷书画还是能做得到的。”
    唐启熙看唐小棠欲言又止的模样，凤眼弯起，“再等等，兴许往后连这种人情都用不着欠，大哥会再努力一些，争取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好？”
    他已然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如今已入了翰林，离朝看重文官，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唐启熙还是觉得太慢了，也太被动，奇巧阁时常会给他送来消息，他在不动声色地洞察朝堂脉象，先生留给他的人脉他也在逐个接触，唐启熙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永远不会受制于人，这个想法也很寻常，对吧。
    唐启熙给唐小棠的册子无比实用，比朝离画馆的叮嘱更加细致入微。
    康吉似是被许娇打击得受了刺激，从没事儿嘴不叭叭两句就难受，变成了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偶尔看她们的目光里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微妙。
    朝离画馆给他们准备了统一的服饰，浅青色的衣衫，素净雅致。
    唐小棠将蝶飞飞挂上去，跟许娇站一块儿，两人穿着打扮一致，又都生得明丽漂亮，衣襟上的蝶飞飞光彩夺目，养眼得很。
    与她们相比，康吉就显得格格不入，他看了看唐小棠两人又看了看自己，忽然就意识到岁月不饶人，他瞧不上的女画师青葱朝气，却已经可以与他一块儿入宫作画，他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是不是自己的观念，真的老了？Hela
    “入宫只是个机会，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当初韩松宴便是因此有了名气，只可惜……后来走上了歪门邪道。”
    千暮雪将他们送到宫门口，那里已经有宫人在候着，往后数日，他们都要待在宫墙之内，直到完成自己的画作。
    唐小棠对皇宫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只见过作为博物院的皇宫。
    这里的宫殿恢弘大气，朱红色的飞檐漂亮极了，每一个角落都可以自成一景，偶有路过的宫人，步履统一，垂手低头而过，巡视的禁卫军手执□□，身穿红色铠甲，游走在各条宫道上。
    宫人将他们领到一处偏殿，让康吉进去，“这里是画师休息的地方，会有人来告诉你们要做什么。”
    “嬷嬷，那我们呢？”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嬷嬷转过身，“入宫的画师里只有您二位是女子，丽妃娘娘想见见你们，故而请皇上将你们安置在娘娘的宫里，这边请吧。”
    一路上唐小棠都在想这个丽妃娘娘是谁，为何她好像听过一样，等站在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外，比其他宫殿更甚的华丽终于让她想起来了。
    丽妃娘娘，不就是那位镇北候的侄女，皇上的宠妃嘛！
    唐小棠给了许娇一个眼神，示意她小心行事，宠妃在唐小棠的脑子里已经自动跟骄纵挂了钩，也不怪人家，恃宠而骄，做什么都有人纵着，确实容易逐渐失了分寸。
    丽妃娘娘的宫殿格外富丽堂皇，嬷嬷说皇上怕丽妃娘娘烦心，此处宫殿只住了她一位主子，因而有不少空着的屋子可以给她们选。
    “我们还能选？”
    唐小棠有些意外，宠妃娘娘这么好说话的吗？
    嬷嬷的意思确实是让她们两做主，唐小棠和许娇两人便挑了个中规中矩的连在一块儿的屋子，还真就她们住下了。
    唐小棠说待她们俩稍作整理便去给娘娘请安，关上门，两人在屋里发愁。
    “我们就是来画画的，怎么还要跟丽妃娘娘扯上关系？万一、万一哪句话惹怒了娘娘，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许娇愁死，唐小棠倒还好，就冲着丽妃娘娘让她们自己选屋子，兴许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虽然宅斗未遂，但是若能围观宫斗也不错。
    将头发衣衫整理妥当，两人去找了宫女通传，没一会儿便有宫女出来领着她们进去。
    这会儿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但远没有到燥热的程度，丽妃娘娘的正殿角落里摆着几个轻薄的扇片儿，有宫人在旁边拉绳子，那扇片儿扇动起来，屋里凉快得很。
    宫女撩开一层层珠帘纱幔，两人也没有走近，只在外面行礼问安。
    “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能被朝离画馆推举的女画师，长什么样。”
    丽妃娘娘的声音慵懒娇柔，十分悦耳，唐小棠和许娇只能往里走，始终保持垂着头的姿势，不过余光却偷偷地瞥了过去。
    大美人！
    唐小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心里复读机一样重复，不愧是宠妃不愧是宠妃……，这样的美人儿她是皇帝她也宠！
    丽妃坐在塌上，头上风扇摇着，旁边小宫女在给她剥葡萄，用银签子去了核，放在精美的碟子里，看着就水灵香甜。
    她身着一身水红，轻柔的薄纱搭在肩上，皮肤雪白如玉，头上的凤凰珠钗坠着一颗拇指大的明珠，美目眼波流转，像是含了春水一般，好看，绝色，没有愧对宠妃之名。
    唐小棠贪看美人一时不察，余光竟跟丽妃的目光撞上，她心里还先感叹了一番那目光的诱人才赶紧收回来，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模样。
    前方一声轻笑，“有趣，抬头，赐座。”
    宫女搬来两个绣墩，唐小棠和许娇这坐了个边边儿，等着丽妃娘娘问话。
    丽妃的目光落在唐小棠脸上，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你们果真是靠真本事被推举上来的？莫不是朝离画馆里的老家伙破罐子破摔，想着反正本宫也瞧不上，就把你们俩送来图个赏心悦目？”
    唐小棠笑眯眯地应声，“多谢娘娘夸赞。”
    “你倒是胆子大，我听说你们两人当中有一人是沈睿之的弟子，莫非就是你？”
    “娘娘眼光真好。”
    丽妃：“……”
    也不是没见过奉承，但这么硬夸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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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秦将军在学院里比武也提到过重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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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七十七章
    ◎瞧热闹◎
    唐小棠也没别的意思,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丽妃娘娘比她前世见过的明星偶像要明艳美丽几倍，一颦一笑之间的妩媚浑然天成,都不必刻意做什么,单只靠坐在那儿,都带着无限风情。
    面对这样的大美人,唐小棠意志自动薄弱，她说什么都对。
    “之前朝离画馆也挑了人来给本宫作画,只是画出来的东西本宫十分不喜欢,这次他们倒是学乖巧了,选了两个姑娘，是打量着本宫对姑娘家会网开一面？”
    许娇的神经紧绷起来,她早听闻丽妃娘娘极受皇上宠爱,在宫里便是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她担心她们的答话让丽妃不满意,那也别往后，就止步于此吧。
    许娇还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答,耳边就已经想起了唐小棠的声音，“娘娘之前不满意,那是娘娘眼光高,我们能进宫，也是凭了本事，不过若早知娘娘龙章凤姿,我一定给朝离画馆的人送礼，务必不能错过入宫的机会。”
    丽妃轻笑一声,“小姑娘伶牙俐齿,会哄人得很,莫非就因为如此，沈睿之才会收你为徒？”
    “那不能，我师父最不喜油嘴滑舌，总说我端庄乖巧，不爱说话，兴许是因为见了娘娘，娘娘的美丽激发出了我新的天性。”
    “你若不是个姑娘家，这般与本宫说话，这会儿舌头未必还能在你口中。”
    唐小棠苦恼了一瞬，“娘娘可能不信，但其实我真不是个轻佻的性子，实在为娘娘的魅力所折服……”
    她顿住，扭头去问许娇，“这么说是不是更显得油嘴滑舌了？”
    许娇无奈地闭着眼睛点点头，棠棠这沉迷美色不可自拔的毛病，实在令人头疼。
    唐小棠也在心里哀嚎，完球了，大哥给她的救命名单难道现在就要用上了？
    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让丽妃看的一愣一愣，即便是宫外那些口齿伶俐的小姑娘，进宫陪她说话的时候也都一个个规规矩矩，问一句答一句，半句不敢多说，她倒好，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完全不怕自己的样子。
    奇怪的是好像也不觉得她烦。
    “既然你们说自己是凭本事入宫，那么就让本宫瞧瞧，采菱，去让人说一声，这两个画师本宫留下了，不必再让新的来。”
    宫女轻声应下，许娇与唐小棠谢恩的时候心里仍旧一片茫然。
    这就留下了？这跟让她们住在这里不是一个意思，这是要让她们给丽妃画像！
    谁不想能给宫中受宠的嫔妃画像？但凡得了贵人赏识，那便是成功了，许娇原想着她们是女子，恐不受重视，大约会分配去给不受宠的妃嫔画像，但就算如此她也决心要好好作画，却没想到直接就被丽妃娘娘给留下了！
    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许娇犹自不敢置信，捧着脸无声尖叫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棠棠，你不激动吗？那可是丽妃娘娘！咱们可以给丽妃娘娘作画！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是有点儿”，唐小棠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是美梦还是噩梦还不好说，丽妃娘娘不是说了，之前朝离画馆派来的画师她一个都不满意，那些不满意的画师，后来如何了？”
    许娇脸上的兴奋瞬间冷静下来，眼睛里浮出畏惧，“该、该不会，不在人世了……？”
    唐小棠见她血色全无，安抚地笑起来，“那倒不至于，但贵人不喜欢，想来往后的路定是不大好走的，没事儿，咱们该怎么画还怎么画，满不满意的，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
    唐小棠与许娇在丽妃娘娘这里住下了。
    宫中的日子逍遥得很，衣衫饭食都有人送到跟前，丽妃娘娘也不难相处，不过并没有一开始就让她们画像，而是像打发时间似的，让她们随便画点花鸟鱼虫逗趣。
    她们作画的时候，丽妃娘娘就在一旁看着，有时一看能看一个下午。
    今日唐小棠画的是丽妃宫里养着的一只鹦鹉，活泼机灵，会跳到人手指上求食，小脑袋毛茸茸的，黑亮亮的圆豆豆眼睛随着脑袋一歪一歪的动作，显得格外聪明的模样。
    丽妃坐着看唐小棠画，等她最后将鹦鹉的眼睛点上，也忍不住赞了一句，“真是不错，像活了似的。”
    “是娘娘的鹦鹉养得好。”
    丽妃已经习惯了唐小棠木有灵魂的硬夸，就当没听见，让宫女将画取了拿到眼前来细看。
    明明只是寻常的笔墨，却能在纸上留下如此逼真的印记，“你是自小就开始学书画？”
    唐小棠起身回话，“算是，家中虽然条件有限，但我年纪到了后依然送我去了书院，之后又遇见了师父，便一直学着。”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有三个哥哥。”
    丽妃抬头，眼睛从画上挪开，“你有三个兄长？你爹娘竟也舍得让你也去书院？……瞧着年岁也到了，家里可给你定了亲事？”
    “尚未，爹娘说我年纪还小，不着急，等我何时遇见了良人再说也来得及。”
    丽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声音轻不可查，“你倒是好福气。”
    宫女采菱进来，说良贵人想见她，丽妃挥挥手让人将鹦鹉画收好，“本宫还以为她会硬气地不来找本宫，这么快就憋不住了？让她等着。”
    唐小棠闻言，福了福身子，“娘娘，那我们就先……”
    “不必，整日在宫里也闷得慌，一会儿你们也跟我去瞧个热闹。”
    唐小棠和许娇对视一眼，她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让跟着，就跟着呗。
    等丽妃磨蹭够了，才慢吞吞地带着唐小棠和许娇去了偏殿，刚进门，就见一素装女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请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嫔妾一家吧！”
    宫女将人远远地拦住，丽妃神色如常地绕过去坐下，也不看她，拿了杯茶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
    跪在地上的良贵人声声悲戚，“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心生歹念，与嫔妾的家人无关，娘娘把嫔妾怎么着嫔妾都认了，求娘娘饶了嫔妾一家吧！”
    唐小棠和许娇安静地站在丽妃身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丽妃似乎很热情地想带着她们看热闹，“你们可知她做了什么？”
    两人齐刷刷摇头，丽妃艳丽的嘴唇微微翘起，“不如良贵人自己来说，务必说得仔仔细细。”
    良贵人匍匐在地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下唐小棠竟也听懂了。
    良贵人出身并不是多高贵，入宫之后位份也低，人也不受宠，因此在宫中时常会被其他的妃嫔欺负，当做消遣，丽妃偶然瞧见，便顺手帮了她一把。
    那之后良贵人便抱紧了丽妃这棵大树，每日晨昏定省不间断，丽妃也由着她，渐渐的就没人敢小瞧她，她的位份也升成了贵人。
    她在丽妃面前谨小慎微，关怀备至，时常会亲手给丽妃熬制滋补品，时间长了丽妃也就没防着她，但就这么巧，丽妃有一日没胃口便没有喝汤，搁得凉了，正好有她信任的太医来请脉，无意间发现那晚燕窝汤有点不对劲。
    待太医查探过后才发现，那汤里搁了大寒的东西，女子喝了之后对身子伤害极大，那玩意热的时候不显眼，凉了则会凝出细小的颗粒，这才被察觉。
    良妃被拿住之后只说是她心生妒忌，不想看丽妃得宠怀孕，是她一时间鬼迷心窍，是她忘恩负义。
    “你们信吗？”
    唐小棠摸了摸鼻子，这信不信的，她们哪儿能乱加猜测？
    幸而丽妃也没真的要她们回答，嘴角噙着倾倒众生的笑意，风情万种道，“你早该想到这一日，如今来求本宫，又有什么用？本宫呢，心软起来也是真的心软，可心狠起来，可是连自己的亲爹娘都能任其自生自灭的。”
    良贵人脸上满是恐惧，唐小棠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身子小幅度地轻颤，心里嗷嗷嗷直叫，大美人她可以，疯批美人她更可以！丽妃娘娘的性子也太带感了，她好喜欢！
    许娇原以为唐小棠的颤抖是因为害怕，可等她看清这人眼睛里的神色时，顿时有种心累。
    行吧，她不仅不怕，还更沉迷了。
    丽妃愿意见良贵人纯粹是打发时间，热闹也看完了，随意地让人将良贵人拖出去，“本宫请皇上依旧保持着你的位份，你会以贵人的身份看着你全家因为你而满门抄斩。”
    良贵人疯魔了似的用力挣扎起来，“你这个妖妃！你会有报应的！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皇上是不会……”
    她撕裂的声音戛然而止，唐小棠眼角瞥见一抹鲜红，良贵人软倒的身躯很快被拖了出去。
    丽妃似是什么也没瞧见，玉手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本宫乏了，要小憩一会儿，你们两留着将本宫小憩的模样画出来，屋里不需要其他人伺候。”
    丽妃回屋，褪去外衣只着轻薄的里衣披着层薄纱侧卧在床榻上，唐小棠鼻子有点发痒，慌忙仰头，这破天气也太干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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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七十八章
    ◎工具人◎
    可是……真的好好看啊！
    腰是腰胸是胸,曼妙丰满，体态迷人，在若隐若现的薄纱之下更具美感,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刚想张口,丽妃先一步出声：“不想被赶出去就闭嘴,你那些不重样的夸赞本宫听累了。”
    唐小棠委屈,“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笔墨准备好，唐小棠和许娇安静下来,只是在她们以为丽妃娘娘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被赶出家门之后,可有后悔过？”
    许娇一愣，反应过来放下笔,认真地想过才回话,“不曾，只是偶尔会有些难受,会怨自己运气不好，为何会生在那样的家里。”
    丽妃的眼睛慢慢睁开,“你的运气已经十分好了，你还能自立门户活下来,多少如你一般的女子根本没有第二条路,你该庆幸才是。”
    “娘娘说的是，我时常心怀感激。”
    “不过本宫的运气也不输你，本宫虽然有比你还没有人性的爹娘,但本宫却有个厉害的舅舅。”
    唐小棠的耳朵支了起来，虽然不明白怎么就忽然比上了,但丽妃娘娘说的应该是那个神秘的镇北候？
    唐小棠和许娇特别懂怎么做个舒心的听众,丽妃也似是太长时间没有与人倾诉过,悦耳的嗓音波澜不惊地说着令人惊奇的经历。
    她自小就长得美，还未及笄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坯子，那时候她觉得她运气真好，爹娘都很疼她，去哪里都会带着她，还特意请了先生回府里教她各种技艺。
    可这样的幸运，在她及笄后，小女儿心态下偷偷告诉娘亲她有了倾慕之人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对她和颜悦色的父亲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半步，母亲也一遍遍劝她，家里这么做都是为了她的前程着想，他们养了她这么大，她也该回报他们才是，家里已经在为她挑选最合适的人家，之前说的那人不许她再想。
    “何为最合适的人家，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可丽妃那会儿还不死心，她觉得爹娘不会那样狠心对她，她寻了个疏漏跑出去，见到了她心爱的郎君，他们发乎情，止乎礼，未曾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丽妃让他再等等，等自己说服爹娘，就可以与他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只是她没有等到，等来的，是爹娘诬告她心仪之人，说他意图拐带良家女子，图谋不轨，让那人名誉扫地，被众人唾弃，最后竟被人套着破布袋打死在巷子深处。
    丽妃都要疯了，她疯着去问她的父亲是不是他做的，她父亲竟也没有否认，只说若是她再敢偷跑出去，她敢见谁，那人就会是同样的下场。
    她的父亲，亲口对她说自己养了她一场，她得对得起这些年对她的培养，自己把她生得貌美如花，她该感谢自己才是，她会是他最珍贵的礼物，自然要送给能给他最多回报的人。
    丽妃那会儿该多绝望，但她如今说起这些，情绪似乎也没多大的起伏，反而因为知道他们的下场，忍不住乐起来。
    “所以我才说我运气好，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有个舅舅，那是我爹恨不得趴在地上巴结的舅舅，虽然他对我娘没什么手足情，不过我还是想赌一赌，若这条路也走不通，我也有最后一条自救的法子。”
    许娇用力掐住掌心，那最后一个法子，如何能谈得上是自救？！
    “你们不知道，我也害怕我那个舅舅，但我还是去见了他，我说既然左右都躲不开被送人的下场，我宁愿他来送，我会是个听话的礼物，只要好处没有落在我父亲的手里，我就高兴。”
    丽妃“咯咯咯”地笑起来，“于是我就成了本宫，有我舅舅在，我就是宫里永不会失宠的妃子，你们说，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好？我父亲半点好处也没捞着，反而成了皇上忌惮我舅舅的出气筒，我就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看着他们求到我跟前，给我赔罪，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早就不稀罕了。”
    唐小棠在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果然丽妃看了她们一眼继续道，“皇上不想让我诞下龙子，我早知道，他却不知道我也不愿，但他不敢明着来，还要为了安抚我，按我说的处置良贵人一家，这皇上做的，我都为他憋屈。”
    唐小棠：“……”
    许娇：“……”
    许娇都要哭了，唐小棠无奈地放下笔，“娘娘，我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画师，您有镇北候护着，我们可没有……”
    丽妃斜了她一眼，“怕什么，你之前的胆子呢？”
    她要这么说，那胆子又回来了，“皇上这么对您，您不怨恨吗？”
    许娇急得眼睛直抽抽，唐小棠抽空安抚她一眼，反正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完了，也不差这点儿，就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丽妃居然真的回答她，“一个要靠着个妃子笼络重臣，只敢背后做手脚的帝王，有什么值得我怨恨的。”
    唐小棠拜服，彩虹屁疯狂输出，听得丽妃真的困了。
    她合上眼睛，“罢了，本宫乏了，你们若是不想画，便出去吧，今日本宫心情好，没画出来也不同你们计较。”
    唐小棠吸溜了一下口水，重新抓起笔，能画到绝世美人的机会不多，要是错过了她真会哭出声的。
    许娇也没离开，墨香萦绕在屋子里，盖过原本的熏香，竟也十分好闻。
    今日丽妃让她们看了良贵人的热闹，何尝不是在让她们知道做错事的下场，皇上尚且可以沦为她的工具人，更别说她们两个小画师了。
    ……
    丽妃是真的累了，许久没有提起从前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会在两个小姑娘面前说起来，兴许是因为她们有着跟自己相似的经历，又或者她有些羡慕，若当时自己也能有另外一条路的话……
    一觉睡醒，唐小棠和许娇已经不在屋里，宫女手脚麻利地过来伺候她起身，采菱立在她身侧，“两位画师画了娘娘的画像，娘娘可要看？”
    丽妃眼神微微闪了闪，“拿过来。”
    采菱拍拍手，有宫女将两幅画取来在丽妃面前展开。
    她们两人同时画的同一个人，感觉却截然不同，许娇画的她虽然闭着眼，却仍能看出凌厉，那是她眼里的丽妃，也是她心里憧憬的模样。
    唐小棠则是将她的妩媚倾城表现得淋漓尽致，画里的人仿佛下一刻就能睁开眼睛，魅惑众生。
    丽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两幅画来回看了好几遍，语气隐隐有些不确定，“本宫方才醒的时候，身上可还披着薄纱？”
    采菱眨了眨眼睛，“回娘娘的话，披着的。”
    丽妃手一抬，指向唐小棠那幅画，“那她的画上为什么没有？”
    “这……”
    采菱答不上来，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好像没了这条薄纱，娘娘更显得天姿国色一些。
    丽妃都气笑了，这是在脑子里给自己脱了层薄纱？那丫头还真敢画出来！
    采菱猜不透丽妃的心思，迟疑地问，“娘娘，可要问罪？”
    “问什么？问她怎么少给我画条薄纱？”
    丽妃翻了个白眼，让人将画拿近一些，两幅她居然都挺喜欢，但唐小棠那幅不好多看，看时间长了，也恍然有种沉迷的感觉。
    她想了想，将唐小棠那幅画让人卷起来，“送去给皇上。”
    良贵人不是说她是妖妃吗？那她就干脆坐实了，做妖妃，也得有本钱才是。
    ……
    许娇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在唐小棠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说你，沉迷美色也得适度！万一丽妃娘娘不喜欢发作了你可怎么是好？不行，到时候就说原本是要画的，看娘娘睡熟了不忍久留才没来得及画上去，……你记清楚了没有？”
    唐小棠杏仁一样的眼睛水灵灵地看她，看的许娇都没了脾气，又伸手给她揉额上被弹出来的红印子。
    “丽妃娘娘跟咱们说的那些也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们只当没听过，棠棠，宫中不比别处，若是牵扯进去，便是你大哥在都未必能保全你。”
    “我知道，我有分寸。”
    她只是从丽妃身上嗅到了同道中人的气味，觉得与她投缘罢了，但她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置于危地。
    这日晚上，皇上亲临了丽妃的宫殿，并在此留宿，第二日唐小棠和许娇去给丽妃请安的时候，屋里多了不少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挑一个吧，皇上对你们的画，颇为满意。”
    丽妃好似一只餍足的波斯猫，眉眼间都透着慵懒，越发勾人心魄。
    她见唐小棠和许娇皆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忍不住撇撇嘴，“姑娘家要知道装扮自己，你们浑身上下也就那枚压襟还算出挑些。”
    唐小棠立刻献宝似的摘下递过去，“娘娘好眼光，它叫蝶飞飞，是我们自个儿做的，只要戴上它就能展翅高飞，如愿以偿，灵验得很呢。”
    丽妃没让宫女去拿，直接接过来拿在手里，蝴蝶压襟上的水晶流光溢彩，随着光线的不同角度闪现出不同的颜色，竟好像真的要振翅一般。
    ◎最新评论：
    【丽妃最美，丽妃最棒】
    【疯批美人谁不喜欢呢】
    【哈哈哈哈哈哈棠棠哪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馋大美人而已】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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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什么伏笔吗？丽妃后面会转换身份，和“蝶飞飞”相关成员在一起？还是加入“蝶飞飞”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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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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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这个皇帝要下台啊】
    -完-
    第七十九章
    ◎凑合一下◎
    宫里什么模样的佩饰没有？丽妃拿着蝶飞飞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兴致缺缺，“蝴蝶虽美丽却脆弱得很，活的时间也短,连幼童都能轻易夺走它的生命,本宫不喜欢。”
    唐小棠眼睛慢慢地弯起来,“娘娘说的是,蝴蝶美丽却脆弱，但就是这样纤弱的小生灵,也能以微小引起共振,它不经意间扇动的翅膀,焉知不会造成巨大的风浪？”
    丽妃手里的蝶飞飞因为角度恰好闪出一抹奇异的光，她怔怔地看着这枚漂亮的压襟,半晌,才还回到唐小棠手里。
    之后的日子，许娇总觉得丽妃对她们的态度似是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这是本宫从齐妃那儿抱来的猫，本宫虽然也喜欢猫,但不耐烦养它，怕把它养死了,你们便替本宫画几幅它的画,供本宫平日里赏玩，画得好本宫有赏。”
    那是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眼珠子好似玻璃球似的,性子温顺，被宫人抱着也懒洋洋的不反抗。
    唐小棠觉得这么画出来也没意思,问宫人要了跟细长的藤,再要几根羽毛绑在藤条的末端,没有哪只猫会对羽毛没兴趣，刚还懒兮兮的猫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加圆溜，一眨不眨地盯着晃动的羽毛，立刻就从宫人的怀里跳了下来。
    雪团一样的小胖猫伸着短短的爪子来回扑腾羽毛，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连丽妃都看得脸上露出了姨母笑。
    “娘娘来试试，我该去作画了。”
    唐小棠将藤条塞入丽妃的手中，丽妃先是一愣，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当真拿着藤条逗起猫来，慢慢玩得不亦乐乎。
    许娇再一次证实了，丽妃娘娘对她们果然更加宽容放任，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画到快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来通传，皇上来了。
    唐小棠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听丽妃吩咐宫女，让她们去拿两条面纱过来。
    唐小棠抿着嘴轻笑，接过面纱快速将自己的脸蒙了个严严实实，一旁许娇也如她一样蒙好，太监尖利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皇上驾到！”
    这是唐小棠头一回见到活的皇上，还挺新鲜。
    只是等她起身，不着痕迹地偷偷用余光打量过皇上之后，顿时有些兴趣缺缺。
    是她对九五之尊抱有太大期待了，对不起。
    就……挺普通的，身上穿着龙袍都略显一般，尤其跟丽妃在一块儿，那对比都可以说是残忍了。
    唐小棠偷偷跟许娇交换着眼神，这位皇上与宋常念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吧？由此可见宋大哥的母妃定是漂亮极了，才能将他的颜值拉成那么高，着实不容易！
    “这不是齐妃的猫吗？怎么给抱这儿来了？你若喜欢，朕给你寻一只比这更好看的。”
    丽妃声音娇柔，脸上笑容柔美，“皇上知道臣妾的性子耐不住，也就偶尔想起来逗一逗，若真寻来了，臣妾没准就不喜欢了。”
    “成，都依你，不过这齐妃爱猫，你若逗完了就给送回去，省得她总来朕这里闹腾。”
    皇上一转眼看到了唐小棠和许娇两人，又瞧见了她们面前的笔墨，眼睛一亮，“这便是你留下的那两个女画师？你让人给朕送来的画是哪个画的？”
    这事儿丽妃跟她们说了，唐小棠走出来半步行礼，安安静静地也不多说话，只是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依然令人惊艳。
    “怎么还蒙着面纱？莫不是见不得人？”
    唐小棠：……，心里一万句脏话，你身为皇上长这么磕碜我说什么了吗？到底谁才见不得人？
    丽妃跟唐小棠相处久了，都不必她说话，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知道这丫头心里想什么，“是臣妾让她们戴的。”
    丽妃细嫩的手拉住皇上的手，“臣妾希望皇上眼里只有臣妾，皇上不高兴了？”
    “朕怎么会不高兴？”
    “可皇上一来便说了齐妃的事，好似臣妾让您为难了似的，罢了罢了，臣妾这就让人还回去，往后也不敢再使人去抱了。”
    美人就是闹起脾气来都赏心悦目，皇上立刻将唐小棠抛之脑后，两个画师而已，哪里有爱妃更要紧。
    唐小棠就重新退回去，跟许娇站在角落围观皇上哄爱妃的场景，那叫一个温柔小意，关怀备至，恨不得将宫里的奇珍异宝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美人一笑。
    周围的宫人早都见怪不怪，也难怪大家都说丽妃宠冠六宫，无人可比。
    丽妃的小性子也没使多久，她十分懂得见好就收，节奏拿捏得稳稳的，令皇上许诺了不少好东西，却让他觉得还是委屈了丽妃。
    等送走了皇上，丽妃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脸上的娇媚才逐渐放空，又恢复了懒散。
    “皇上这么巴巴地哄着本宫，旁人都觉得是在意本宫，但其实不过是因为本宫的舅舅很快就要来都郡了，做给旁人看的。”
    丽妃玉藕一般的手臂支着脑袋，“明着恩宠如山，想笼络我舅舅，暗地里生怕我怀孕，怕舅舅会扶持我诞下的龙子，你们说都做了皇帝了，怎么还活得这么累呢？”
    “本质德不配位罢了。”
    “德不配位？”
    丽妃念叨了几遍，觉得这个词贴切得很，不由地拍了拍手，“可不就是德不配位，当初舅舅为我选的本不是他，可他却几次三番地求到舅舅面前，好似对我情根深种，非卿不娶，舅舅也是被他缠烦了，觉得这皇位谁坐不是坐，也就懒得挑人，他这位子，大半是靠着我舅舅才坐上的。”
    所以丽妃才敢在宫里任意妄为，因为知道皇上不敢不纵着她。
    “但也没意思得紧，宠冠六宫的宠妃，左右也不过是这样而已。”
    除了成功脱离父母的掌控，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之外，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唐小棠若有所思，“镇北候若这般有本事，那岂不是他想换个人做皇位也不是没可能？”
    许娇一把捂住唐小棠的嘴，“娘娘莫怪，她乱说的！”
    唐小棠这才回神，呜呜呜地点点头，丽妃轻笑一声，“你胆子果然不小，这话但凡让第四个人听见，你的脑袋也就不必要了。”
    唐小棠娇憨地傻笑，“这不是没有第四个人嘛，我也只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丽妃白她一眼，“不过你这么说也不错，否则，你以为皇上为何如此纵容本宫？连给我下药都要借良贵人的手。”
    镇北候……，唐小棠想着等二哥来都郡后一定要好好问问，这镇北候究竟何方神圣！
    ……
    齐妃的猫在画完之后还了回去，小胖子许久不运动，玩得筋疲力尽，在宫人臂弯里就睡着了。
    丽妃让她们把画好的画拿去给她看，许娇画的雪团子活泼可爱，圆润的体态和扑腾的矫健结合得恰到好处，蓬松的毛发看了就想让人去揉两把，是一幅会令人心情愉悦的画作。
    “你在书画方面确实有天赋，画得很好。”
    丽妃称赞了许娇之后，示意让唐小棠把她的画展开，唐小棠兴致勃勃地将画拿过去，自觉地也等着夸赞。
    丽妃：“……本宫是让你，画那只猫。”
    “有啊，娘娘您看，猫不就在这儿嘛。”
    唐小棠热情地指着扑棱的胖猫，它只在画中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篇幅，全是丽妃。
    画中的丽妃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拿着逗猫棒，绝色的脸上是柔和恬然的笑容，与她有些不像，但又真真切切就是她。
    “娘娘不管怎么笑起来都好看，但我觉得这样的笑容太难得了，因此想画下来送给娘娘。”
    丽妃不由自主地伸手在画上的自己摸了摸，曾几何时，有人夸她笑得天真单纯，好似全无忧愁，未曾想今日的自己，竟也能这般笑出来，真是令人怀念……
    吩咐人将两幅画都收好，丽妃靠在贵妃榻上，“本宫说过画得好有赏，赏你们什么好呢？”
    她染着胭脂色指甲的手指轻轻点在额角，语气随意道，“便许你们皇家画师的官阶如何？也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正三品，俸禄也没多少，将就着凑合吧。”
    唐小棠：“……”
    许娇：“……”
    采菱在旁边小声地催促，“还不赶紧谢恩。”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谢完了唐小棠都觉得她是在逗她们，“可是赐官不该是皇上答应了才成的？我们又是女子，怕是会引来人非议。”
    “所以说你们运气不错，本宫这会儿在皇上那里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换做别的时候怕是会麻烦一些，但如今不会，本宫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过惊世骇俗，皇上都会答应，这些，还会作为在舅舅面前夸耀他对本宫好的谈资。”
    难得有两个投她眼缘的姑娘，丽妃想给什么就给什么。
    ……
    丽妃不是说着玩玩儿的，不过两日，封赏就下来了。
    唐小棠和许娇一下成了宫里议论的焦点，女子为官极为罕见，不仅如此，还准许她们入皇家画院，不止是宫里，宫外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离画馆一度门庭若市，本以为能入宫得几句夸赞已是很难得，却没想到她们竟能入皇家画院，唐小棠和许娇的名字顿时被传得人尽皆知。
    唐家，唐大老爷实在坐不住了，“我的女儿可真是有能耐！我得让天下人知晓，能入皇家画院为官的女子，是我唐家的闺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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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八十章
    ◎报应◎
    唐显劝唐大老爷三思,“我见过唐小棠，那个姑娘的性子执拗得很，您若这么说出去,她是不会承认的。”
    “还需要她承认？这是事实！她有什么不承认！”
    外面那么大的荣耀和名声,他们唐家竟然一点儿沾不到,贺喜和荣光都去了那个冒牌的唐家,实在太气人！
    唐显语气不变，“父亲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唐小棠如今入了皇家画院,她若执意不承认,您能拿她如何？”
    “……”
    唐大老爷欲言又止，好像,他还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法子,于是更生气了。
    “果然是没有养在身边，看看都被教成了什么样,认祖归宗，天经地义！”
    唐大老爷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而又停下来，“她要的不就是当年自己是怎么走失的吗？那就查,给她个结果！”
    “父亲,当年跟着母亲归宁的那些仆妇家奴，如今府里一个都不剩，我已让人去打听了,此事父亲也不要声张出去。”
    唐大老爷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要……”
    他忽而神色凝重,“你是说,当年那丫头走失,或许真的另有隐情？难道是有人想要报复我唐家，故意将孩子拐走？可是你母亲说是她没有看住。”
    “如今不好下结论，只是我越是查越是觉得不对劲，不过父亲放心，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有了眉目，想必很快就能问个明白。”
    其实唐显已经找到了一个当年陪着母亲归宁的下人，当年她只是孟婵身边的一个婢女，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日的事情她也记得不是太清楚，可她说的一件事让唐显不敢轻易下定论，还需要找到更多的人来作证。
    那个婢女说，当日她去茅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夫人将已经睡熟的唐小棠摇醒，说要带她去看花灯。
    然而在孟婵的口中，是唐小棠非要闹着去看花灯，她没有办法才会带她悄悄出去，若是婢女的话属实，那孟婵为何要说谎？为何要宁愿弄醒唐小棠也要带她出去？
    唐显不敢妄自揣测，他甚至有种该不该再继续查下去的茫然，但他又是个喜欢要将事情弄得水落石出的性子。
    “好，此事就交给你，务必让那丫头哑口无言！”
    唐显从唐大老爷的书房出来，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见了唐倩，她的脸色雪白，站在石灯旁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有事要与我说？”
    唐倩从唐显的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两辈子了，她好像就是没办法得到唐显的全然认同，在他眼里，自己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代替品，他不排斥，但也不亲近。
    唐倩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大哥对我哪里不满意？这些年我努力做个好女儿好妹妹，大哥难道都看不到吗？”
    唐显的眉头微微挑高一瞬，似是不理解她的意思，“我对你并无不满意。”
    “可大哥还是更在意唐小棠是不是？难道这些年的相处，都比不上一个兄妹的名分吗？”
    唐倩觉得一切都荒唐至极，唐小棠何德何能，这辈子竟能入皇家画院，竟那样高不可攀，自己从几年前便日日夜夜煎熬戒备，如今好像是一个笑话。
    唐小棠根本没想过跟她抢唐家千金的身份！自己死守严防，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唐家费尽心思，一次次求她回来！
    “唐小棠根本没有将你们当做一家人！为什么还要去找她？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唐家只有我一个女儿不好吗？！”
    唐显看着她激动到扭曲的脸，平静道，“可你并不是。”
    一盆凉水从头顶将唐倩浇了个透心凉，连嘴唇都泛起了青色，“可是、可是唐小棠也不是那家的女儿，他们却可以，将她当做无可代替的家人……”
    “那是因为唐小棠也是同样对待他们，可你不是。”
    唐显眉间显出一丝不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很早之前，就知道唐小棠的存在了是不是？你不顾劝阻去上陵郡，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你把唐展带回来，是怕他与唐小棠继续接触，你明知道唐小棠是唐家的孩子，却怕她回来后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唐显闭了闭眼，“不管唐小棠如何否认，她都是唐家的女儿，是我的妹妹，她都该回到这个家，不过这些年你陪着母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总不会少你一个位置。”
    唐倩的眼睛倏地睁大，这句话，这句话上辈子分明是属于唐小棠的！
    她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尖叫起来，“如果唐小棠没有出息，你们才不会这样在意她！说的光面堂皇，不过就是因为她比我有能耐！她若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你们只会践踏她忽视她！给她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就好像对我一样！”
    她这些年费尽心思地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比上辈子还要尽心尽力，到头来只余下一个苦劳，她不服！
    唐显眉头蹙起，“我们怎么会那样对她，她是唐家的女儿，哪怕什么本事都没有，她也是唐家的女儿。”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唐倩笑声渗人，眼里的墨色看得人心惊，“你们会的，因为我亲眼见过！你们是怎么对待寂寂无名的唐小棠，她如今，也就怎么对待你们，报应，这都是报应！”
    她像是很开心，笑着转身慢慢离开，脚步趔趄，但唐倩出于意料地觉得自己忽然无比清醒。
    她上辈子得到的偏爱都是个屁，根本不值一提，亏她还当做宝贝一样时时害怕被人觊觎，原来压根就不需要有人来抢，唐家只想要一个拿得出手，令他们有脸面的千金小姐，不论那人是谁都可以！
    唐显看着她形如癫狂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唐倩是不是疯了？
    ……
    孟婵此刻也头疼得很，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立不安，“嬷嬷，怎么会这样？那孩子、那孩子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事端？她就不能安安静静的，非要惹得大家都注意到她？她不过一个丫头，哪里来那么些能耐！”
    “夫人先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唐文远那个爱慕虚荣的性子，如今是更不会放手，但那丫头仿佛天生要与我作对，非要弄清楚当年的事，我如何能不着急！”
    “夫人且小声些！当初跟着去商洛郡的那些人如今都不在府里，不过一个小丫头的任性，谁还会真的去查？”
    “怕只怕……”
    “夫人什么都不用怕，当年的事只你我两人知晓，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老奴是绝对不会背叛夫人，夫人只咬死唐小棠是走丢的便是，其余一概不知。”
    苏嬷嬷斩钉截铁的语气令孟婵稍稍冷静了下来，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也是……没了法子，当初是我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如今想想都后怕，这些年我瞧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便会想起她，会不由自主地对她们好，我不是不心疼她，只是……”
    “夫人别想了，你把她送走做的没有错，人总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您还有唐显和唐展少爷要顾及，还有您的娘家……，都过去了。”
    孟婵垂下头，苏嬷嬷轻声地安慰着，门口来给孟婵送梨汤的宁宣儿屏住呼吸，稳稳地拿着汤盅，手烫红了也死不撒手，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院子。
    一气跑出去好远，宁宣儿才敢呼气，赶紧将手里的汤盅放下，掌心已经一片通红。
    不过这不算什么，她捂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比起被发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事，便是烫出一手水泡都不算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唐小棠不是走失的，是姑母送走的？
    宁宣儿脑袋里塞满了疑问，三观都被刷新了，自小她就知道姑母走失过一个女儿，因为伤心过度才收养了唐倩，以安慰她的失女之痛，为此她十分同情心疼姑母，姑母太可怜了。
    可现在却告诉她，姑母是亲手将女儿给扔掉的！
    宁宣儿觉得世界仿佛都颠覆了一样，怎么会这样？那姑母还每每提起表姐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知道表姐的下落时泪如雨下，见到表姐仿佛重获新生，这一切，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她该怎么办？
    她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其他人，家里，似乎大表哥十分靠得住，但她得想个巧妙的法子，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身上的法子。
    ……
    宫里，唐小棠和许娇出尽了风头，每日都有画师想与她们一较高下。
    丽妃乐得看热闹，“应战啊，不过只许胜不许败，本宫丢不起这个人。”
    唐小棠心一横，“丽妃娘娘亲封的皇家画师，哪儿能随随便便接受挑战？且让他们等着，等哪日我心情好了再说。”
    丽妃掩着嘴笑声动人，“如此也对，本宫看中的人就该有些傲气。”
    不过也有例外，唐小棠听说余乔也想见见她们，这回她没有拒绝，她也挺想见一见能让师父都为之遗憾的画师。
    只是唐小棠没想到，余乔见到她第一面，就发出了好像见到鬼一样声音。
    真是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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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萱儿给力点，应该让大家都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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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得嘚瑟◎
    唐小棠揉了揉耳朵,余乔的鬼叫声振聋发聩，耳朵里此刻都还嗡嗡作响。
    看着眼前半秃头的大叔满脸惊惧，仿佛唐小棠是索命冤魂一样,脸色铁青,下一秒就能吓到窒息而亡。
    “你礼貌吗？我是长得多见不得人把你吓成这样？”
    唐小棠有点生气,转身想走时却见余乔听到她的声音后,脸上的血色又回来了。
    他心有余悸地用右手拍了拍心口，自我安慰似的念叨：“不是她不是她,她不可能这么年轻……”
    唐小棠心里一动,脚步又转了回来,“你把我当做谁了？”
    余乔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谁,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小棠：“……”
    那她可就感兴趣了。
    “师父曾经与我提到过余大师，说您极具天赋灵气,我也曾有幸拜见过您画的《蓬莱仙岛图》，神游其中,悠然快意。”
    余乔有些讶异：“沈大师居然提过我？我以为书画界应无人会记得我才是。”
    唐小棠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右手腕，那里似是有一道伤疤延伸入袖中。
    余乔将袖子往下拉了拉,“我今日只是想亲眼见见能入皇家画院的画师究竟是什么样的,既然已经见过了，我就先告辞。”
    “余大师之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说想领教一下朝离画馆女画师的能耐不是吗？”
    许娇点头,“来传话的宫人应当不会传错，余大师可要与之当面对质？”
    “我……,我错了。”
    余乔毫不含糊地认错,可见想赶紧离开的心情有多迫切。
    然而唐小棠就好像没听出来,摆出恶霸的气质，“余大师这就不地道了，说想要切磋的是你，不想的也是你，余大师莫非觉得我们是姑娘家便可以随意对待？那可真是不巧，我们如今是正三品的皇家画师，由不得你了。”
    余乔的眼睛有点不敢往唐小棠脸上飘，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来都来了，也让我见识见识余大师左手作画的本事，大师，请吧。”
    书画界许多画师性情都独特得很，极有自己的个性，但只要以书画相会，就能很容易地打破隔阂，越是沉迷书画的人，越有效。
    余乔起初浑身每个毛孔都像在抵触唐小棠，恨不得赶紧敷衍一下让他能离开，可真正作画起来，他逐渐就淡忘了唐小棠这张脸，对唐小棠欣赏起来。
    “你的画技着实新颖，与我此前接触的很是不同，但说不出来的好看，我也见过一些沈大师的画作，并未发现有这样的风格。”
    “风格都是会变的，尤其是见过各种不同画风的作品后，时常会令人萌生新的想法，所谓书画风格也都在慢慢的，潜移默化地改变。”
    余乔十分赞同，就好像此刻他见过了唐小棠的画作后，心里也跃跃欲试，不由地拿起了画笔……
    书画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画师的内心，余乔渐渐地对唐小棠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生出钦佩来，“我本以为你们是凭着朝离画馆的关系才能入皇家画院，是我想法浅薄了。”
    唐小棠笑眯眯地看着他，“没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见到我反应那么大，我就更不计较了。”
    余乔的脸色立马僵硬起来，张口又是否认三连，“不是，我不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唐小棠表情似笑非笑，余乔知道她肯定不会相信，但他也着实不能说，他左手摸上右手手腕，“我的这只手便是因为年少无知好奇心重而废了，如今总算是另辟蹊径又能重新作画，我不想再节外生枝，还望姑娘谅解。”
    他是真的欣赏唐小棠，也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唐小棠没真打算为难他，也就让他离开。
    “棠棠，他看到你那么惊讶，难道他的手跟唐大夫人有关系？”
    许娇也只是猜测，“毕竟你跟唐大夫人生的相像，他又说什么不会怎么年轻云云，怕是刚开始把你们给认错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我得出宫一趟，请三哥帮忙查一查这位余乔大师的手，当年究竟是怎么伤的。”
    ……
    丽妃听说她们要出宫，露出不大情愿的表情。
    “宫里不好吗？可以整日作画不问世事，还出去做什么？”
    唐小棠对丽妃的性子早摸到了些门道，语气跟哄小朋友似的，“总是要出去让爹娘兄长安心，且娘娘赐了我们如此大的封赏，我们不得出宫嘚瑟嘚瑟？”
    “……说得也是，行吧，那便等你们炫耀完了再入宫，要给本宫作的画还欠着呢。”
    唐小棠和许娇谢恩，依旧由宫人领着往宫外走，在长长的宫道里，她们竟然见到了宋常念！
    许娇下意识地就要招呼出声，被唐小棠用力捏了捏手，三人如同不相识一般地擦肩而过，只是身形交错之时，宋常念目视前方，手蜷着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唐小棠和许娇脚步未顿，朝着与宋常念往相反的方向越行越远。
    直到出了宫门，走出两条街，许娇才敢悄悄说，“棠棠，宋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找你三哥？他跟你三哥有联系？”
    唐小棠撇了撇嘴角，“怕是早就有联系了，三哥居然也不告诉我，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等我找三哥问清楚了就来找你。”
    许娇住的地方离唐家并不远，独门独户的小小院子，被她打理得干净整洁，一个人也收拾得十分妥当。
    两人快到的时候，许娇忽然停住了脚步，唐小棠往前看，只见许娇的小宅子前站着两个人，那两人已经瞧见了她们，脸上扬着笑快步走过来。
    “姑娘，老爷和夫人已经让小的等姑娘好几日了，请姑娘回府呢。”
    这是许家的下人，许娇如何不认得？
    “我已不是许家的人，为何要回去？你们赶紧从我家门前离开。”
    “姑娘莫气，老爷和夫人已经不怪您当初任性，特意让小的们来接您回去，老爷还说亲父女哪里来的隔夜仇？都这么久过去了，他早就原谅您了。”
    许娇忽然笑出声来，笑得眼角都溢出淡淡的水光。
    唐小棠看着心疼，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松开。
    “不怪我的任性？原谅我了？从我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家门到今日，有多久了？我若没有好友相助，怕是尸首都已经发烂了，现在来说原谅我了？”
    许娇觉得无比荒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表情变得吓人，“你们回去说清楚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会算得清清楚楚，将银子送回府里，我与许家再无关系！”
    被赶出门的第一天，她心怀希冀，希望他们只是太生气了，总不至于真的狠心要让自己饿死，流落街头，可许府没人出现。
    被赶出门的第二天，她想着或许爹娘觉得饿一两顿也无妨，想让她得个教训，也许差不多了就会来找她，可依然无人出现。
    一天一天，许娇心底残存的卑微的念想被一点点杀死，她开始逼迫自己相信，爹娘是真的能狠下心，真的要让她自生自灭，她逼着自己相信她就是饿死在许府门前，他们怕是也不会给她开门。
    到如今，自己成了皇家画师，入了皇家画院，许府的人终于来了。
    然而许娇早已不在乎。
    许家的下人无功而返，唐小棠怕他们会再来，“不如你先跟我回去住些日子，我家里人多，不怕他们。”
    许娇摇摇头，“我也不怕，我如今可是有官职在身，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我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她此刻的情绪不适合去别人家。
    唐小棠明白她的心情，“那我每日都会来看你，许家若是敢难为你，我是不怕闹大些的。”
    ……
    宫里，丽妃没了唐小棠和许娇作陪，无聊得紧，打算履行自己妖妃的职责，直接去了御书房。
    门口太监总管不敢拦她，跟在她后面不停地叨叨，“娘娘，皇上正在召见状元郎，您看……”
    “真的？”
    丽妃眼睛一亮，那不就是唐小棠的兄长？
    唐小棠日常把她大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谁不相信她还跟谁急，丽妃早就想亲眼见一见，这不就机会来了。
    太监总管不仅没把人劝住反而引起了丽妃的兴趣，急得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娘娘，娘娘不如先让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丽妃脚步不停，“不必，皇上准许本宫随意进出御书房，公公忘了？”
    “这……”
    说话间，丽妃已经到了门口，太监总管只得扯着嗓子吼：“丽妃娘娘到！”
    御书房的门很快打开，丽妃走进去给皇上请了安，人还没蹲下已经被皇上亲手给拉了起来，“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朕这里有些事，你先去偏殿等着可好？”
    丽妃将她顺手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点心从宫女手里捧过来，“臣妾今日尝到极为可口的点心，立刻便想来同皇上共享。”
    皇上闻言心里十分熨帖，“你有心了。”
    不，她没有，丽妃笑眯眯地将点心放在桌案上，余光却不住地瞅立在一旁的人，这就是唐小棠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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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丽妃跟哥哥吧？不要啊！丽妃以后出宫独美好点】
    【想起了天龙八部的段容】
    【丽妃不会是喜欢上哥哥了吧？其实丽妃真的不错！要是把皇帝搞死，她假死出宫，后半生也会幸福吧！但我觉着哥哥不会喜欢丽妃……！这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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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八十二章
    ◎破茧成蝶◎
    丽妃瞧见了人,才明白唐小棠对她兄长的盛赞不是虚的，丰神俊朗，芝兰玉树,霞姿月韵,霁月清风,如此出尘清俊还是个状元郎,夸上天都不为过。
    唐启熙只在丽妃进来后行了礼，便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
    丽妃亲手喂了皇上一块点心,状似不经意地扫到唐启熙,“这位大人瞧着眼生得很,可是皇上新提拔的？”
    皇上心情不错，“这就是朕亲封的状元,唐启熙,虽然年轻，但着实有才,他写的策论深入浅出，目光长远,一些想法与朕不谋而合。”
    “恭喜皇上喜得人才，臣妾对这些是不懂的,臣妾只是觉得唐大人腰间的配饰挺别致,之前不曾见过，也不知可是宫外哪家珠翠铺子的时新样式。”
    唐启熙素来不喜佩戴过多的饰品，今日腰间只坠了一个坠子。
    丽妃都开口了,有宫女走到唐启熙身边，他只得解下坠子递过去。
    “此物并非多特别,乃是微臣的妹妹自己琢磨出来,图个乐子,娘娘万金之躯，这等小玩意怕是入不了娘娘的眼。”
    丽妃拿在手中细看，果然是蝶飞飞同款，这位唐大人从方才自己进来之后惜字如金，这会儿却说这么一溜，好像怕自己要抢他的东西一样。
    “倒是有些小巧思在其中。”
    丽妃像只是好奇拿来看一眼，转手又交还给了宫女，让她送回去，“不过看起来唐大人与令妹的感情倒是极好，令人羡慕。”
    蝴蝶坠子回到了唐启熙的手里，他又开始惜字如金。
    丽妃觉得没意思，人是真的仙人之姿，性子也是真的仙人冷漠……
    “皇上既然还有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丽妃刷完了存在感又见到了唐启熙，打算回去赖在贵妃榻上赏画，姿态翩然地行礼出门。
    她慢吞吞地往自己宫殿方向走，神游四海，又被树上结的果子吸引住，停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挡了道。
    “怎么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本宫？”
    采菱凑过去压低声音，“娘娘，这位是永宁王，那位……永宁王。”
    丽妃忍不住再次看过去，宋常念站在道旁，脸上是浅浅的安然闲适，并未因为自己挡了路而有不耐烦的神色，这就是皇上口中不屑一顾，又碍于世俗纲常不好随意铲除的永宁王？
    “永宁王有礼。”
    丽妃走到一旁，宋常念谦然回礼，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
    忽然，丽妃的眼瞳猛地收缩，在他身上某处看了数眼，等人走远后，脸色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娘娘，您怎么了？”
    丽妃回神，勉强地笑了笑，“许是在日头下站了太久，头有些晕，赶紧回宫吧。”
    她手里的帕子捏紧，若是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永宁王腰间的扇子上，挂的扇坠像极了蝶飞飞！
    那不是唐小棠自己做出来的？为何会出现在永宁王的身上？
    丽妃脑子有些乱，唐小棠，新科状元，永宁王……！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在盘算什么？那丫头，怎的如此的大胆，她不想活了吗？！
    ……
    一无所知的唐小棠这会儿在三哥的铺子里。
    不是奇巧阁，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古玩铺子，平日没事的时候来这儿多半能寻到他。
    “三哥，求你帮我打听件事儿呗。”
    唐启元低头摆弄着腰带扣，闻言头都不抬，“啥事？”
    “有个画师名叫余乔，多年前他的右手受伤无法作画，如今再次重出江湖，练得一手左手作画的本事，我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当年他的右手是怎么受得伤。”
    “成，我记下了，有消息了告诉你，……棠棠快看，我这腰带扣还不错吧？”
    唐小棠看过去，有些诧异，“蝶飞飞？三哥你怎么会用这个做腰带扣？”
    唐启元满脸得色，“这可是你设计的，三哥觉得贼好看，你不是分给了许娇一个吗？我就想啊，咱们从正德书院里出来的都得有一个，蝴蝶寓意好，破茧成蝶，我给大哥和宋大哥也都送了去，他们应该都挺喜欢。”
    唐小棠：“……，你们不嫌配色太过粉嫩就行。”
    她话题一转，“三哥，你什么时候与宋大哥联系上的怎么也没告诉我？”
    唐启元企图装呆，然而瞧见唐小棠的表情后就算了，装不下去，“是大哥让我先别说，少一个人知晓就少一份危险，其实我也就在其中牵个线，他跟大哥的事儿我都没掺和，就你说的那个，我就是个合格的工具人。”
    大哥和宋常念的事？
    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唐小棠有自知之明，约莫也是自己掺和不了的。
    “我们棠棠如今也是官儿了，你看到三哥背后是什么了吗？”
    唐启元一脸兴奋，“是一座座靠山！这种感觉可太好了，我走出去腰都倍儿直，感觉可以整个大事。”
    “奇巧阁还不算是大事？也就你不想让人知晓你是奇巧阁背后的老板，东离都郡不知多少有权有势的人都在打听奇巧阁是哪方势力呢。”
    唐启元翘着一根手指来回摇，“不不不，还不够，阻碍还是多，不容许我大展拳脚，但是三哥有预感，总有一日我可以放开了整，我的预感可准了，等着瞧吧。”
    ……
    唐小棠让三哥帮忙去打听消息，她这几日，则天天去许娇那里报道。
    如她所想的一样，许家很快又来了人，这一回可不是下人，而是许家的母亲，陈氏。
    她们两在屋子里说话呢，外头门被敲响，陈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娇娇啊，是娘，你快开开门让娘瞧瞧你。”
    许娇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唐小棠拍拍她的手，“可要我去把人请走？”
    许娇摇摇头，眼皮微垂，半晌，抬起头来，“我可以。”
    她站起来走出去将院门打开，陈氏见了她张开双臂就想抱过来，然而许娇让开了，冷漠地问，“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陈氏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娇娇可是还在怪母亲？可母亲当初，也是没法子啊，你性子那么执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我如何心里不记挂你……”
    许娇比唐小棠现象中要镇定许多，她语气平静地问，“您是如何记挂我的？”
    陈氏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仍旧抹着眼泪，“娘在家里惦记你在外过得好不好，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若不是你爹拦着，娘早就去找你了。”
    “你在家里茶饭不思地记挂我，可知我在外面连茶饭都没有一口？我离开前你让下人将我浑身的钱财收得一干二净，我连买一个包子果腹的铜板都没有。你在家里惦记得夜不能寐，可知我没有容身之处，兴许只能窝在巷尾破庙里？”
    陈氏的眼泪落得更凶了，“是娘不好，可是你那会儿怎么也劝不听，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若是不听他的，他兴许真的能将我们母女都赶出门去！”
    “他不敢，你知道的，他有官职在身，若真将明媒正娶的正室赶出家门，必将受到非议，他不会那么做，你明知道如此。”
    陈氏眼神有些乱，伸手想去拉许娇，“娇娇，你听娘说……”
    许娇再一次让开，离家那么久，有些事情她早就想明白了，“您不必再说什么，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是不是？这一次他又以什么来威胁你？”
    “娇娇！你怎么能怎么说娘？！”
    陈氏激动起来，“娘的苦处你如何能知晓？嫁了人的女子就要以夫为天，我如何能违背他的意思？你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许娇将自己的情绪剥离之后，居然能够从中体会到荒谬的喜感。
    “这话我不能理解，明知以夫为天的无奈，还要逼着我嫁人去体会你的无奈，也叫为了我好。”
    许娇轻笑了两声，只眼底没有笑意，“您为了您的难处已经抛弃了女儿，就不该再来出尔反尔，令人笑话，您的女儿许久之前就已经饿死冻死在街上了，您也回去告诉许大人，他身为离朝官员，是不是应该言而有信，说我不是许家的人，那我就不是。”
    许娇进屋，捧出一个箱子，硬塞到陈氏的手里，“这是我全部身家，算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您给我的这条命，我会好好的，珍惜地活着，活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才不算白来这一趟。”
    陈氏手里的箱子分量十足，像是压在她的心上。
    来之前她只以为许娇没消气会跟她闹一场，可她从头至尾情绪都平静地令人心惊，陈氏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她有种预感，她再也挽不回女儿的心了。
    可她又错什么了？哪家的女儿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都是父母长辈说了算，怎么偏生许娇就不肯就非要闹腾呢？
    一旁陪着许娇的唐小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许娇的想法不同于这里的女子，她是罕见的拥有前卫思想的姑娘，她想要为自己活着，但就这么一个愿望，却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陈氏带着极其失望的情绪离开，许娇表情木然地回去屋子里，静静地在椅子上坐着，许久都没有动静。
    唐小棠陪着她，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没有做错，人不能明知是错的还要勉强自己，人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一辈子，不是儿戏。”
    许娇干燥的眼眶慢慢地蓄出了泪，她的坚强冷漠一点点崩塌，含泪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棠棠，我这辈子一定要过得不后悔。”
    “嗯，你可以的。”
    “我要做个比千暮雪大师更出名的女画师，让世人看看女子也能有所为。”
    “你一定能。”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生为女子，不止一条路可以走，他们的女儿，除了妻子母亲，也还能成为令人敬仰的存在。”
    许娇哭得满脸是泪，声音咬牙切齿，像是要将誓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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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大大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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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女主是镇北王的女儿】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适合活在现代啊许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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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八十三章
    ◎挺敢想◎
    奇巧阁效率极高,唐小棠要打听的事很快有了眉目。
    唐启元将她找过去，“关于余乔手伤的消息并不多，只一人当做趣事将消息卖给奇巧阁,说他曾与余乔有过交情,多年前在他手受伤后见过他,余乔无意间喝醉提到过自己的手,说是他自己弄伤的。”
    “他自己弄伤？为什么？他是个画师，怎么可能会轻易弄伤自己的手？”
    “据那人说,余乔说的含糊不清,但好像是为了保命,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说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没说。”
    唐小棠托着脑袋，“手对画师来说仅此于命了,宁愿弄伤手，怕只真的到了性命不保的地步,可见余乔看到的事确实是不得了。”
    可知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余乔看到的事情里,是不是有唐大夫人的参与？他见到自己跟见到鬼一样,唐大夫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想必极为深刻。
    “棠棠，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唐小棠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在做好事呀,我就喜欢见到尘封已久的事情重见天日，多有意思。”
    她原本还打算去见一见唐显交换一下信息,宫里却来了消息,丽妃让她即刻进宫,许娇不必去，只她一人。
    唐小棠只来得及往家里送声消息，就跟着传话的宫人入了宫。
    丽妃的宫殿华丽依旧，只唐小棠敏锐地发觉在殿里伺候的人却少了许多。
    她独自一人进了屋子，丽妃端坐在正位上，挥了挥手，屋里的宫女下人统统撤了出去。
    “娘娘万安。”
    唐小棠半蹲在地上，之前丽妃准许她们不必整日跪来跪去她瞧了腻烦，总会立刻让她们起身，今日却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丽妃与平日里的慵懒完全不同的声音才响起，“唐小棠，你好大的胆子。”
    “还请娘娘明示。”
    丽妃盯着她衣襟上的蝴蝶压襟，语气危险：“你们唐家好大的胆子，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唐小棠一脸懵，忍不住抬起头，“我们唐家打什么算盘了？怎么就活腻了？恕我不明白娘娘的意思，但我家好日子才过没多久，都惜命得很。”
    丽妃抿着嘴唇，也不知她是怎么装得这样像的。
    “你那枚蝴蝶压襟，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小棠茫然地摸了摸蝶飞飞，“娘娘不是知道吗？这是我自己做的压襟，它的名字叫……”
    “本宫不管它叫什么，你做的配饰，为何会出现在永宁王身上？！”
    唐小棠脑子里反应了一下永宁王是谁，然后下意识想解释正德书院的事，但她张了张嘴却顿住，再去看丽妃严肃的表情……然后顿悟了。
    丽妃娘娘挺敢想的啊！
    她莫不是以为他们唐家要跟着宋大哥改朝换代？一个配饰就能联想这么多，那是不是说丽妃娘娘心里其实也挺有这个意思的？
    “娘娘，我能起身说话吗？我腿麻了……”
    唐小棠鼓了鼓嘴，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撒娇，丽妃威严的表情破裂了一瞬，语气越发凶巴巴，“起来。”
    唐小棠立刻站起来，自动自发地坐到靠近丽妃的绣墩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只当瞧不见丽妃的表情，嬉皮笑脸道，“娘娘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担心我？虽然我心里高兴坏了，但是娘娘还是得少生气，生气伤身。”
    “本宫何时担心你？！本宫是在问你的罪！”
    唐小棠没在怕的，真要问罪，为何把人都撤没了？
    “娘娘对我可真好，不过娘娘说的事，我也没法回答您，娘娘何时见过永宁王？他不是无事不准进宫的吗？皇上召见他了？”
    丽妃脸色更加难看，“还说你不知道？你们唐家是不是疯了！永宁王不过的是一个被圈禁在都郡的废人，亲王的封号也有名无实，哪怕你那个状元哥哥帮他筹谋，又能做什么？一旦事发，你们全家九族都要被连坐！”
    唐小棠眼睛一亮，“娘娘见过我大哥了？他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龙章凤姿，玉树临风？”
    “本宫是在跟你说这个吗？！”
    丽妃气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之前瞧着她聪明通透，却居然莽撞如斯。
    唐小棠赶紧换了一脸乖巧，搬着凳子往丽妃跟前又挪了几步，端端正正地坐好，脸上的嬉笑收了起来，“娘娘，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画师，我所求的，也只是能随心所欲地作画，我重要的人，能一辈子安好，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她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循循善诱，“可哪怕是宫中宠冠六宫的娘娘您，你在宫里的日子，随心所欲吗？如今皇上对您的宠爱，皆建立在对镇北侯的忌惮上，一旦他不再忌惮了，娘娘的处境又会怎样？”
    丽妃轻笑一声，“不必到那时候，本宫如今，也算不上随心所欲。”
    宠妃又如何？一样不能行差踏错，不过是皇上对她比对旁人多一些容忍，依旧要活在一个固定好的框框里。
    “所以，娘娘为何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丽妃一愣，回过神后倒吸一口气，唐小棠这是在蛊惑她？
    “反了你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一个女子竟敢同本宫说这些，你就不怕本宫告发了你？”
    “娘娘不会。”
    唐小棠嘴角轻轻地翘起，摘下自己的压襟放到丽妃手里，“谁规定女子就不能有野心？蝴蝶一生短暂，却也璀璨绚丽，为什么我们不行？娘娘甘愿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耗尽年华，也不想惊心动魄一次？”
    冰凉的压襟硌得丽妃掌心生疼，她怔忪了半晌，忽然扬声叫了人进来，“送她出宫，往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她入宫！”
    ……
    屋子里，丽妃坐在窗前发呆，她染了胭脂色指甲的手收在宽大的袖中，指尖摩挲着那只蝴蝶的纹路。
    唐小棠所言骇人听闻，她只是个比自己还小些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即便没有证据，只要让朝廷知晓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娘娘，唐姑娘的屋子里找到了这个，请娘娘过目。”
    采菱拿了一卷画卷进来，在丽妃面前打开，丽妃倏地握紧手里的压襟，盯着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一幅山水图，远处浓云翻滚，峰峦重叠，近一些树木丛生，山色淡远，烟霭缥缈，空旷幽远，坡岸上的屋舍中，能看到一女子静静地烹茶赏景，她慵懒闲适地坐着，宽大的衣摆在身后铺散开来，长发如缎，散落在肩上。
    那是她，丽妃一眼就认了出来，唐小棠画的是她。
    她曾跟她们感叹过对烟雨迷蒙的江南的向往，她不曾见过云雾缭绕灵动秀美的湖光山色，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难见到……
    未曾想唐小棠将她画入画中，画里的自己，悠然自得地赏景喝茶，身上再无任何束缚。
    “谁说女子不能有野心？”
    唐小棠的声音慢慢在丽妃的脑子里浮现，她如果，也有了呢……？
    ……
    唐小棠还没出宫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唐启熙，忍不住小跑着过去，“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唐启熙微笑着等她跑过来，抬手将她头上跑歪了的绢花扶正，“我听说你入了宫，便来这儿等你，丽妃娘娘可有为难你？”
    唐小棠摇摇头，拽着他快步拉开与皇城的距离，走远了才小声地说，“哥，我有一件好笑又可怕的事，你敢不敢听？”
    “你说。”
    唐小棠拽了拽他的袖子，唐启熙习惯地朝她的方向弯腰，让她能踮起脚凑到自己耳边，“丽妃娘娘今日找我去，以为我们唐家要与宋大哥一起夺位！”
    唐启熙的眼睛瞬间闪过冰冷的杀意，皇上虽然忌惮丽妃身后的镇北侯，但他已表露出不甘受制于人的焦躁，若是要说动他除掉丽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她应当不会乱说出去，我还挺喜欢这位娘娘的。”
    唐启熙：棠棠喜欢，那还是先不撺掇了。
    “丽妃娘娘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我只偶然见过她一次，你在宫里也只是作画，她为何会这么想？”
    唐小棠：“那就要从我的吉祥物开始说起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唐小棠简明扼要地说完，歪着脑袋看了看唐启熙腰间的蝴蝶挂坠，明明是鲜嫩的配色，在大哥身上却不显突兀，反而好看得很。
    “大哥佩这个很好看呢。”
    “是你画得好看。”
    唐启熙忽然脚步一顿，唐小棠抬头，不远处，唐显站在路边，明显是在等自己。
    唐小棠有些犹豫，大哥特意来接她，可是她也有话想问唐显……
    “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唐启熙声音温柔，“早些回来便是，一会儿我顺路去买些芸豆栗子糕等你回来吃。”
    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唐小棠感动地上去抱了抱唐启熙又松开，“大哥放心，我一定早些回去。”
    唐启熙微笑着目送她跑向唐显，唐家大儿子听说虽然官位不高，却着实有些能耐，左右逢源路子广得很，不过想做棠棠的兄长，光这样可不行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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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行谁都行我觉得太太写的一定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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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男主是大哥还是永宁王之间反复横跳，其实更爱大哥，但目前瞅着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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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八十四章
    ◎不是很明显吗？◎
    唐显也在观察唐启熙,对于此人，他一直以来都是想拉拢结交的。
    唐启熙如今在都郡声名鹊起，俨然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皆以他为楷模,交口称赞,他也拜读过唐启熙的文章,文采自是不必多说，行文更是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且并不浮于表面,浅显易懂，又深刻通透。
    如此学识,往后必然能在朝堂中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唐显一直未能找到机会，他们两家之间也关系微妙。
    “唐大少爷找我有事？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唐小棠已经走到近处，唐显收回目光,“那边有家茶楼，我们过去说。”
    他与唐小棠走入茶楼,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要了壶上好的茶,“你与你兄长的关系看起来十分要好？”
    “只是看起来？唐大少爷眼神不行啊。”
    唐小棠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唐显笑了笑，“我只是有些遗憾,爱护妹妹的责任，本该,由我来承担才是。”
    “唐大少爷今日来找我应当是有些眉目了,以你查到的东西来看,果真是遗憾？”
    唐显脸色变了变，这姑娘着实敏锐得很，唐家怎么就没这个福气。
    “你猜得不错，我是查到些事情。”
    他让人暗中去查找当年跟着孟婵去商洛郡归宁的下人，时间太长，有些人已不在世上，即便是寻到了，也因为过去了太多年都记不大清楚。
    但其中有一人，当日本该是他守偏门，他却因为拉肚子临时换了自己兄弟顶替他，事情出了之后，所有失职者要么挨板子要么被发卖掉，他的兄弟被问责，挨了板子没能熬过去，是他收的尸，因此记忆深刻。
    他说他的兄弟死前一直不肯闭眼，拽着他的袖子嘴里吐着血还在含糊不清地辩解，说是夫人执意要出门，他是劝了的，是夫人不肯听，只和苏嬷嬷带着孩子出门，也没叫车，他冤枉……
    若单一人这么说，唐显不会相信，可另一个下人的说辞，看到孟婵将已经睡熟的唐小棠弄醒了也要带出门，令他没法说服自己。
    唐小棠手里的茶水已经变得温热，她垂着的眼睛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失望，就这？那不跟没查没什么区别？这些她猜都能猜得到。
    “那么唐大少爷认为，事情是什么样的？”
    唐显有些犹豫，“兴许当年你的走失确实另有隐情……”
    “你还管这叫走失？难道不是很明显的抛弃吗？”
    唐小棠一点儿愤慨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单纯的不理解，却让唐显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他无法反驳。
    “我不知道当年发什么了什么，但很显然，唐大夫人是故意遗弃她的女儿，一个母亲能狠下心遗弃自己的孩子，唐大少爷以为会有什么合理的缘由？”
    唐小棠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还给他分析，“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她期望的，要么是身体有缺陷，要么是身份有问题，所以我才说，我未必就是唐家的孩子。”
    “这不可能，你与我母亲生的那样相似，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孩子？”
    “哎呀，娘是亲娘，爹不……”
    唐小棠猛地住嘴，她只是想抖个机灵，想起来个段子而已，但她忽然意识到，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该不会真这么狗血吧？
    唐显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唐小棠虽然话没说完，但她的意思他怎么会不知晓？
    他站起来，声音变得没什么感情，“这种事也是可以胡说的？此事，我定会查个清清楚楚，不许任何人污蔑我母亲的清白。”
    “抱歉，是我失言了，我也会尽力帮忙。”
    唐小棠有些歉意，无凭无据确实是自己不对。
    唐显回去唐家，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遇到了宁萱儿，这个表妹轻易不会来找他，“萱儿表妹可是找我有事？”
    宁萱儿仿佛被吓到一样，身子颤了颤，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大表哥，我确实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宁萱儿自从听见姑母和苏嬷嬷的话之后，寝食难安，总觉得心头压了一块石头，不知该怎么办，她左思右想，觉得此事还是告诉大表哥最为稳妥。
    被唐显请进了书房，书房里淡淡的墨香让宁萱儿的心神微微宁静下来。
    “大表哥，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是无意间听见了姑母和苏嬷嬷的谈话，不过你放心，我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宁萱儿一鼓作气将她听见的给说了出来，顿时心情舒畅，觉得就算唐家立时将她送回外祖家去也无妨，心里憋着事情的感觉巨难受，比吃不好穿不好还要难受。
    唐县垂在桌下的手已经收成了拳，脸上却表情温和，“你做得很对，此事你只当从未听过，往后就算有任何变故，也与你无关。”
    这不正是宁萱儿所求的？她欢喜地应下，保证不会从自己嘴里再蹦出一个字，才浑身舒坦地离开了。
    唐显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整个人都阴沉下来，他之前还跟唐小棠说，母亲未必就是抛弃她，兴许只是不想让女儿错过难得的灯会，又不想让多余的人打搅了兴致……
    可宁萱儿听到的，却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母亲确确实实是亲手将唐小棠给扔掉的！
    为什么？
    这些年母亲在他心里始终温柔善良，对他们这些子女都不舍得大声斥责，多年来也一直怀念伤感唐小棠的走失，是个令自己骄傲与心疼的母亲。
    这到底是为什么？
    ……
    唐小棠回到家中，果然有芸豆栗子糕在等着她。
    洗了手开心地捧着栗子糕啃，唐启元过来给她倒了木樨茶解腻，“少吃两块，娘今晚亲手做了一桌好吃的，点心吃多了小心一会儿菜吃不下着急。”
    “三哥？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本来跟大哥有事要说，他一听你被传召入宫，还是急召，就赶着想去宫里，我就没事儿啦。”
    唐小棠瞄到他的腰带扣，“三哥，你再给我做一个蝴蝶压襟，我的那枚送人了。”
    “没问题，过两日给你。”
    晚上果然菜肴丰盛，徐英最喜欢看自己做的菜被几个孩子一扫而光，成就感十足。
    帮着阿娘收拾好桌子，唐小棠以为大哥会问她跟唐显说了什么，然而唐启熙并没有，却是问起她们要去皇家画院的事。
    “我跟娇娇姐明日就会去。”
    “那可要大哥陪你去？明日我休沐，正好得空。”
    唐小棠自是要的，与他约好了时间便回屋休息去了。
    看到大哥眼里如同春风一样的笑意随着唐小棠的离开消失，唐启元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好的，轮到他就没有春风拂面了，呜呜呜大哥好偏心。
    “你给宋常念带个话，让他把蝴蝶扇坠收着戴，轻易别让人瞧见。”
    唐启元莫名，“蝴蝶扇坠？可是有什么不妥？”
    “以防万一，当初在上陵郡，宋常念并未让宫里的来人知晓他与我们走得近，因此皇上并未察觉，入都郡以来，我与他也皆是由奇巧阁的人传话，轻易不会让人将他与我联系在一起，这样很好。”
    唐启熙才入翰林不久，根基未稳，但他已然能稍稍引导朝中风向，宋常念这些年也没闲着，如今的他未必是皇上能轻易铲除的，“只是若凭如今的能耐以身犯险，为他母妃讨公道也是绝无可能，因此还需韬光养晦，镇北侯那边可有消息？”
    唐启元摇摇头，“此人的消息极难打探，且得到的消息皆是性格古怪不近人情，怕是不好接触。”
    “无妨，镇北侯也并非唯一的人选，再从长计议便是。”
    “大哥，这些事可要瞒着棠棠？”
    唐启熙思忖片刻，“我既不愿她担心受怕，又不愿有事情瞒着她，她若问的话，就如实说罢。”
    ……
    第二日，唐启熙果然陪着唐小棠和许娇去了皇家画院。
    能在这里学画的，都是离朝朝廷命官的子嗣，当中的画师，也极有声望，入皇家画院，算得上浸淫书画之人最大的目标。
    只要进了画院，身上便能有个一官半职，享受朝廷的俸禄，地位财富双丰收，等于达到了事业的高峰。
    也因此唐小棠和许娇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入皇家画院，格外引人注意。
    “也是走了狗屎运了，不知怎么就讨了丽妃娘娘的欢心，啊啊啊啊我也好想成为画师！”
    “咱们能在这里学画已是不易，谁让咱没有人家的好运气呢，听说那两人今儿会来画院，我倒想看看她们究竟有什么能耐，哄得丽妃赏了这么大的。”
    皇家画院中，叶胜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旁边几人围着他，“老大，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最瞧不上这种走旁门左道进画院的人吗？虽然人家是小姑娘，老大你不会心软了吧？”
    叶胜轻抬眼皮看过去，说话的人立马缩了缩脑袋，他将嘴里的草根吐掉，站起身来，另一人殷勤地给他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灰。
    “心软？小爷我就没有心。”
    “老大这话说得极是，再说了，那俩姑娘又不是那个名门望族的，教教她们如何谦虚做人，也算咱们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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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八十五章
    ◎大家来找茬◎
    叶胜乃是皇家画院一霸,父亲在朝中为官，兄长亦各个出息，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一个书画,加上又是幼子,家里便也纵着他,将他送来皇家画院。
    只是叶胜虽然喜好书画，性子却半点跟文雅搭不上边儿,性子顽劣好斗,时常惹是生非,奈何家里纵容，出了事都给他兜着,到如今在皇家画院里可以横着走。
    他听说唐小棠和许娇的的事之后,心里便极为不屑，两个小丫头以为有丽妃娘娘做主就能在画院里滥竽充数？不可能！
    只要有他叶胜一日,他就不允许有人行那歪门邪道之事。
    不过是个姑娘家，要让她们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容易得很。
    叶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画院里晃荡,想着一会儿遇见了那两人，要怎么吓唬她们才最有效用,最好以后都不敢来这里才好！
    “老大！来了来了,人刚进门，咱们这就过去？”
    叶胜勾了勾嘴角，“走。”
    唐启熙打听了一些有关皇家画院的事,路上说给唐小棠和许娇听，“画师不必常来画院,不过也可在这里教授院里的学子,如此名声会稍大一些,院里的主事偶尔会办一些赏画宴之类，你们可凭自己喜好选择参加，无人强求。”
    唐小棠越听越满意，这不就是平白给了个编制？怪不得朝离画馆的人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金饭碗啊！
    皇家画院的环境是相当不错，三人进去之后，有人领着他们往里走，走了没多远，就被好几人迎面拦住了。
    “老大，这就是画院新来的画师，丽妃娘娘特许的。”
    叶胜酷酷地皱着眉，上上下下看了看唐小棠和许娇，“你们是丽妃娘娘的亲戚？长得倒是怪好看，只是绣花枕头我是瞧不上，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称之为画师。”
    他本以为姑娘家面皮薄，听了自己这话怕是要羞愤急躁，兴许去丽妃娘娘面前告他一状也不是不可能，但叶胜不怕，他说的是事实。
    然而不管是唐小棠还是许娇，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兴致盎然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但是眼光不错，还知道先夸咱们好看，怎么办，有点没办法生气。”
    “看他长得也还行，要不算了？就当日行一善？”
    叶胜脑袋上蹦出一根青筋，“小爷跟你们说话你们可听见了？识相的赶紧给小爷回去，不要以为拿支笔随便涂涂抹抹就能叫做画师，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他昂着下巴，目光又瞄到唐启熙，冷笑一声，“还让人陪着来，你又是什么人？该不会是想要巴结她们吧？看你长得也像模像样，就这点儿出息？”
    唐小棠瞬间怒了，“我哥叫长得像模像样？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我哥那是天人之姿谪仙气质你再给我说一遍！”
    唐启熙好笑地拽住想冲过去的唐小棠，“你生气的点是不是有些不对？”
    叶胜被忽然暴躁起来的唐小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气势不减，“原来是哥哥？呵，小爷我管你是什么人，皇家画院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赶紧走！”
    他身后一人忽然凑过来，“老大，我认得那个男的，我见过他，他是新科状元，在郡城可有名了，我爹整日在我耳边念叨，叫唐启熙的。”
    叶胜气焰嚣张的脸突兀地僵住，血色一下子就没了，看着怪吓人的。
    他慢慢地扭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说话的人，“唐启熙？你确定，他真的是唐启熙？那个唐小棠是唐启熙的妹妹？！”
    叶胜变了调的声音让小弟心生惊恐，“对、对啊，他那张脸怎么可能会认错，……老大你怎么了？”
    他要死了。
    唐启熙安抚住唐小棠，眼睛的光暗了下来，幸好自己今日陪着棠棠过来，否则她们岂不是要被欺负？
    “皇家画院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
    唐启熙清冷的声音让叶胜浑身打了个哆嗦，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小弟就叫嚣起来，“我们老大刚刚说的……嗷！”
    小弟捂着被叶胜肘击的胸口，差点咬到舌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吧，我们是来迎接两位画师的，皇家画院里的情况我熟，我这不是怕你们摸不清状况，才特意在这儿等着。”
    叶胜身后几人仿佛见了鬼似的瞪着他，“老大你在说什么？”
    叶胜一巴掌拍在一人肩膀上，磨着牙皮笑肉不笑，“什么老大？我刚刚说的难道不对？”
    “……啊，对，对吧。”
    唐启熙眯起了眼睛，许娇也觉得荒谬，“你方才还小爷长小爷短的，让我们赶紧离开，当我们没听见吗？”
    “呵呵呵呵，不是‘小爷’，是……‘小叶’，对对对，我叫叶胜，你们喊我‘小叶’就成，让你们离开……，那是因为你们这样优秀的画师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来呢？我是打算重新好好迎接两位姑娘。”
    叶胜额角冷汗都淌下来了，在说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
    唐启熙眉角微抬，“你姓‘叶’？可认识叶裴？”
    “认识认识，叶裴是我哥，我哥经常给我讲唐大哥的事，我早就对您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见到，实乃我的荣幸。”
    “你是叶裴的弟弟？”
    唐启熙略一沉思，眼里冷意散去，“既然如此，也罢。”
    叶胜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塌下来，殷勤地给他们指了路，目送三人走远，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走到旁边树下直接席地而坐。
    蒙圈儿了小弟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老大你刚刚怎么回事？不是说要给她们点教训看看？”
    “就是，不就是个状元？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大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这可不像你，那三人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你可是叶家的儿子，能怕他们？”
    叶胜抬起眼，眼里还残存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语气凶悍，“你们懂个屁！他是普通的状元？他是唐启熙！就算他不是状元我也要绕着走的。”
    见他们不能理解，叶胜也懒得跟他们多说，“总之，我提醒过你们了，别自寻死路，要是被唐启熙盯上，你们会后悔的。”
    叶裴是叶胜的二哥，他虽然性子顽劣，但对二哥却十分敬服，二哥也一直很纵着他，让他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过也时常提点他不可给家里招致祸事，不要去惹不能惹的人。
    唐启熙就是二哥警告他的重中之重。
    几年前叶裴就说过，唐家虽然如今籍籍无名，但往后必然会一飞冲天，绝对不要交恶，若想受到身体上的毒打，就去惹唐启召，要想受到精神物质的摧残，就去惹唐启熙，要都想试试，就去惹他们的妹妹，保准终身难忘。
    他就偷懒少问了一句他们妹妹叫什么！
    “老大，陈宇鹏朝着方才那三人过去了，大概也是要去找麻烦的。”
    叶胜抓了抓头发，“不管他们，他们要找死随他们去，与我无关。”
    他察觉到有人眼睛里有着不赞同，哼笑了一声，“我言尽于此，你们若是想去陈宇鹏那儿我也不拦着，以后别来找我哭就行。”
    还真有人扭头就走，“还以为叶家四少是个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区区一个状元就把你吓成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叶胜果然不拦，陆陆续续又离开了两人，剩下的虽然也有不解，但都相信他，“老大，你不让咱们去惹我们就不去，今儿你可要去画室？”
    “去。”
    唐小棠和许娇这会儿知道了叶胜是叶裴的弟弟，忍不住觉得好笑，“哥，叶大哥还没回都郡吗？”
    “他和顾少华已经来了信，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他们两人先我一步科考，外放三年将满，也该回来述职了。”
    之前叶胜的出现让人啼笑皆非，于是等他们再碰上了来找茬的，唐小棠只觉得荒谬，有完没完？
    但这一次领头的显然比叶胜要更加嚣张，出言也更加不逊，言语间尽是对唐小棠和许娇的蔑视，哪怕知道唐启熙的身份也依旧狂妄无礼。
    “状元又如何？状元的妹妹难道就一定满腹经纶？谁不知道你们画师身份是怎么来的？往好听了说是得了丽妃娘娘青眼，实际上，还不知是在宫里靠着这张脸勾搭上了谁。”
    陈飞鹏身后的人齐齐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女人嘛，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想要个身份还不容易得很？只要肯拿自己做交换，区区一个画师，也确实不难。
    这种话，唐小棠和许娇从前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但说得没有这么露骨，对于这种人，她们根本不屑与之计较，着实是浪费时间。
    陈飞鹏的目的其实比起叶胜来还要单纯，他对书画的喜好也就那样，没想过把人赶出去，就想着过来逗逗乐，让她们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见那俩姑娘反应平平，陈飞鹏心里觉得有点没意思，怎么不哭呢？
    唐小棠这种人见多了，其实不理就好，但她才这么想，就见到大哥走向墙角，从地上捡了根棍子，甩了甩又走回来。
    唐小棠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唐启熙手里的棍子已经照着人脑袋上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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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无妄之灾◎
    不仅唐小棠和许娇蒙了,陈飞鹏也蒙了。
    这里是画院，皇家画院！他平日里耀武扬威也就是动动嘴，顶多推推搡搡,谁上来就敢动手？！
    唐小棠飞快地让许娇赶紧去叫人,四下里张望找了块石头,才拿上手,画院的护卫已经赶了过来，匆匆忙忙将人分开。
    “哥！你没事吧？！”
    唐小棠冲到唐启熙身边,看到他脸上有一道擦痕,顿时眼睛就红了,特么的谁敢动她大哥的脸？！
    唐小棠张牙舞爪地举着石头要冲过去，被唐启熙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我没事,先把石头扔了，脏。”
    “什么没事！你脸都伤成这样了叫没事？”
    唐小棠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对面,“是哪个兔崽子伤的我哥？有本事你给我站出来！皇家画院里都是这种无赖恶霸吗！皇城脚下竟然持强凌弱，仗势欺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她声音高亢,正气凌然，匆匆赶来的主事心里一慌,急忙上前,“唐姑娘切莫动怒，此事可能有误会。”
    “误会？！”
    唐小棠敏锐地察觉此人能说得上话，含着的眼泪顿时滑落下来,楚楚可怜，看得令人心碎。
    “我们刚入画院便遇上这样的事,早知画院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来自取其辱做什么？若早些知晓画院的意思,我哥也不至于遭受无妄之灾！既如此，我会求丽妃娘娘收回成命，皇家画院，我们不配进！”
    她说完，拉着唐启熙和许娇扭头就走，任凭主事说破了嘴皮她也不再开口，直接离开。
    等主事知道脸颊受伤的人是唐启熙，脸色更加煞白，面无血色，看向陈飞鹏等人的目光死气沉沉，平日里碍于他们的身份，对这些人仗势欺人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不能把自个儿给赔进去！
    “此事，我会如实上奏，你们竟敢在画院如此胆大妄为，我也逃脱不了干系，画院今日不欢迎你们，都回去吧。”
    陈飞鹏心里百感交集，愕然诧异，甚至还有一丝丝委屈。
    不是，主事的眼睛也是摆着看的吗？唐启熙脸是受了点擦伤，可他没瞧见真正受伤的人正躺在地上捂着头，脸上还有血吗！
    什么仗势欺人，持强凌弱，谁强谁弱？！
    ……
    唐小棠先发制人离开画院，扭头就找了家医馆，红着眼眶巴巴地等在旁边，“大夫，我哥伤得重不重？你看还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麻烦您给好好看看。”
    好看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在旁边请求，大夫也不好拒绝，只得再重新察看一遍伤势，“瞧着虽然挺吓人，但还好，只是擦伤，小姑娘别担心，老夫开个药膏，回去抹几日你哥哥就能好起来。”
    唐小棠这才放下心，只眼眶还是红红的，“大哥你吓死我了！那些人那么可怕你怎么能直接打过去，若是伤到哪里了怎么办！”
    唐启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角，又细细地擦干净她的手，“我心里有数，启召以前教过我几招，管用得很。”
    敢在他面前调戏挖苦棠棠，当他是死人吗？别说今儿拦他们的人不多，再多些他也是忍不了的。
    许娇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拍着心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唐大哥你也太厉害了！我就去叫人那么一会儿你居然放倒好几个？不过没关系吗？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会不会连累你？其实他们也就只能说两句，棠棠那话怎么说来着？狂怒无能，特别贴切。”
    唐启熙将帕子收好，接过大夫递过来的药，礼貌地道谢付钱带着她们离开了医馆。
    他黑沉的眼眸里浮出淡淡的冷意他们就是想善罢甘休，他也不答应。
    唐启熙让许娇和唐小棠这阵子先别再去画院，她们俩自是满口应承，那地方请她们去她们都不要再去。
    结果几日之后，还当真有人登门来请了。
    正是那日匆匆赶来的主事，见到唐小棠之后满脸歉意，又是赔罪又是自责，“是我等失职，让唐姑娘和唐大人受了惊吓，姑娘放心，当日生事的那几人已被尽数逐出画院，往后必不会再让此事重演。”
    说实话，唐小棠是有些吃惊的，她没想到画院会把那些人全都逐出，这结果稍稍有些严重。
    但她并未表现在脸上，娇娇弱弱地像是有些后怕，“我只要一想起那日心里就害怕，当日若是我兄长未陪同我们一并前往，我们两个小姑娘又会是怎样的遭遇？先生请回吧，皇家画院我怕是没有福气去了。”
    管事急了，“不不不不，姑娘千万不要这么想，若再有人敢来姑娘面前说什么，画院定当严惩，绝不留情！还望姑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他言语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恨不得此刻就让唐小棠随他去画院里看看。
    唐小棠自然是礼貌地拒绝，将人送走后百思不得其解，画院对此事的处理如此坚决吗？对方好些人，看着也不乏豪门子弟，竟如此不留情面？
    ……
    叶家，叶老爷难得表情严肃地把家里最宠的小儿子拎进书房。
    关上门，叶胜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叶老爷劈头盖脸地问他，“你在画院可有与唐家人有过冲突？”
    叶胜一愣，要说有，那确实是有，但唐启熙说了不计较的，四舍五入就是没有。
    于是他果断地摇头，叶老爷的脸色立刻缓和，又露出慈父的笑容来，“那就好，你且记得，不拘你在画院如何胡闹，都不准去惹唐家人，可记清楚了？”
    “爹放心，我有分寸，我跟唐大哥关系好着呢。”
    “真的？！”
    叶胜眨了眨眼睛，小心地问，“不过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莫非……”，他眼睛倏地睁大，“可是陈家出事儿了？”
    “你已经知道了？”
    叶老爷摸了摸下巴的胡须，“那陈家也是活该，生了个惹是生非还不聪明的儿子，好端端地去找唐家姑娘的麻烦，还失手伤了唐启熙。唐启熙是谁？那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前途不可限量，难得的是，他虽受重视，却心性沉稳，不恃宠而骄，受了伤依旧不耽误身上的差事。”
    可他伤在脸上，那样清俊出众的容貌，谁瞧见了不问一声？
    虽然唐启熙并未随意言说，可这又不是多么隐秘的事，稍稍一调查便清楚了，恰巧，有人上奏了一本折子，内里痛斥都郡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仗着自己的身份耀武扬威，败坏风气，其中点名了几人，又将唐启熙的事情也写入其中。
    近来皇上因为镇北侯要回都郡一事一直气不顺，连带着对武将都看不顺眼，离朝本就重文轻武，折子递到御前的时候，唐启熙刚好就在殿前，惹得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他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
    唐启熙皇命难违如实禀报，又不知怎么的，事情传到了丽妃娘娘的耳朵里，谁都知道唐小棠和许娇是丽妃娘娘做主封赏的，在皇家画院里出这种事，岂不是打了丽妃娘娘的脸？
    皇上本就忌惮镇北侯，如今还要去哄丽妃，怒气值直接爆表，在皇家画院里生事的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成了皇上的出气筒。
    “陈家是完了，陈大人直接革职，还落了个教子不善的恶名，其余那些也没好到哪儿去，如今都郡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叶老爷如今说这些都有些心有余悸，又觉得自己小儿子虽然骄纵但还是乖巧懂事的，你看，他就没有去惹事，多乖。
    叶胜表面上没什么，背后却被汗打湿了，幸好！他反应得快！
    叶老爷说完有些唏嘘，“这个唐启熙也着实是个人物，皇上迁怒武将之辈，这种节骨眼儿上他还敢毅然上奏去维护，好些人嘴上不说背后都是感激他的，哎，难为他遭受飞来横祸却依然刚正不阿，往后啊，必然是朝堂的中流砥柱。”
    叶胜嘴角微微抽搐，“爹，你知道陈飞鹏他们……不，算了。”
    旁人不知，他是知道的，陈飞鹏的伤可比唐启熙的要严重多得多，但他还不算是最严重的，最厉害的头上都破了个口子，唐启熙看着斯斯文文温文尔雅，动起手来却凶得很，然而在旁人眼里却是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儿。
    汰！二哥没骗他，唐启熙果然可怕！
    ……
    离朝朝堂因为一场小小的冲突风波四起，唐启熙的名字如同燎原星火暗暗席卷整个朝堂。
    一些之前未能说得上话的武将，如今主动递了橄榄枝来，唐启熙一如既往地低调温和，仔细地筛选着可结交的人。
    唐启元给他带了消息来，“宋大哥那边送了几个名单，被皇上革职查办空出来几个位子，这几人可看情况补缺。”
    唐启熙接过去看完就着烛火直接烧掉，火光跳跃，他脸上还能出浅浅的痕迹，唐启元又掏出个圆溜溜的小罐子，“棠棠让我给带过来，这都第三盒了，她如今四处在找可以愈合淡化伤疤的药膏，大哥你这伤也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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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随手之作◎
    唐启熙脸上浮起浅浅笑意,从他手里把药膏拿过来，又把之前大夫开的一点未用的药膏塞回去，“扔的时候小心些,别让棠棠瞧见。”
    “大哥,还有件事,那个唐家在查棠棠的身世,似乎当年棠棠不是走失，是被人故意丢掉的,不过原因尚未可知,可要让奇巧阁去打探消息？”
    唐启熙慢慢握紧手里的药膏罐子,眸光在烛火里明明灭灭，“查,棠棠不喜欢糊里糊涂,势必是要弄清楚的，但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不打紧。”
    走失的也好，遗弃的也罢,她都是他们的妹妹。
    “查到了什么，可以悄悄给那边送过去,免得他们动作太慢,让棠棠着急。”
    ……
    继皇家画院之后，又来了几波人登门致歉，都是当日嘴贱堵人的,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再无那日趾高气昂戏谑刁难的模样。
    画院里,还有人求到叶胜面前,堂堂男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大，我不该不听你的，你帮帮我！”
    叶胜又是那副小痞子模样，嘴里叼着草根上下晃悠，“我如何帮得了你？那日我就说过，你们别到时候来找我哭，不是说只区区一个状元而已？没事儿，我敬你是条好汉，你也别叫我老大，你没有我这种胆小怕事的老大。”
    那人现在就是后悔，极度后悔，“老大我真错了呜呜呜呜，你兄长不是与唐大人是好友？你就帮我这么一回，就这一回……”
    叶胜是帮不了的，他又不傻，父亲都已经跟他说过了，如今早就不仅仅是画院刁难的事，那是皇上动怒，朝中跟着换了一批人，即便是唐启熙不追究，也已经无济于事。
    皇上为了安抚丽妃和唐家，又给唐小棠和许娇送了不少赏赐来以示安抚。
    原本两个姑娘家能入皇家画师已是一件稀罕事，如今更是人尽皆知，一时风头无二，邀约的帖子如同雪片一样送进唐家和许家。
    唐小棠对这些相请兴趣不大，但又有些好奇，便让唐启熙给她挑出一两个来，与许娇一块儿赴宴，就当体验生活了。
    这种事儿许娇熟，与她先一块儿去逛街买合适的衣服首饰。
    “宴请的场合最多的就是攀比，从前每回赴宴，为了不落下乘都会费尽心思地搭配首饰和衣衫，如今想想也着实累得慌。”
    与唐小棠在一块儿就全然没有这样的烦恼，她不管穿什么，都自有一份独特的自信，哪怕是最普通的细麻布衣，穿在她身上她也会昂首挺胸。
    许娇如今也看淡了这些，只挑自己喜欢的，她手里又攒了些银钱，平日里花用本就不多，“棠棠，你说我要不要雇几个人？”
    唐小棠立刻点头，“早就应该了，你虽一个人住，活计也不少，虽然你也请了人来家里帮工，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除了做杂事的，再雇个护院，下回许家再找上门来你也就不怕了。”
    许娇当即就心动了，“有道理！我是该雇个护院，你是不知道，我被逐出家门的事他们瞒得死死的，收到的帖子居然还替我处理，借口我没空，让家里其他女儿去赴宴，岂有这样的道理？”
    许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如今也绝口不提不让我学书画的事，只对外宣扬舍得让我去上陵郡念书，我当初为何会去上陵郡，难道他们都忘了吗？”
    唐小棠拿了件浅杏红色的衣衫在她身上比了比，许娇长相甜美，最适宜这样的颜色，“别气了，好在宫里的赏赐是直接送到了你手里。”
    许娇提到这儿就想翻白眼，“他们还上门跟我讨要你敢信？说那赏赐是许家满门的荣耀，我不好一个人收着，我连门都没给开，……这么说来，护院的事确实迫在眉睫。”
    两人快速选好了衣衫首饰，直接奔唐启元的古玩铺子。
    唐启元抓了抓脑袋，“护院？是有一些人牙子手里会有小厮护院，但良莠不齐，品性也无可求证，你一个姑娘家独住，更是大意不得，我先帮你留意吧。”
    许娇谢过，但经由他这么一分析，也就没报多大的希望，确实是自己想的太草率，她一个女子若是找个不知根知底的，万一对方起了什么坏心思，岂不是引狼入室？
    于是许娇先将此事抛之脑后，两日后与唐小棠一同去赴宴。
    今日宴请乃是兵部尚书千金温尔雅所办的品画宴，请的人并不多，但皆是东离都郡有头有脸的女眷。
    唐小棠和许娇一出现，立刻成了焦点，温尔雅亲自过来迎接，带着她们进去与诸人招呼。
    这样的场合，说出口的自然全是恭维，但好奇探究的目光从她们进门开始就没有中断过，唐小棠和许娇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让人看个够。
    也有性子活泼外向的，带着善意过来套近乎，尤其对许娇格外在意，“许姐姐你可还记得我？我是婠婠。”
    “记得。”
    婠婠闻言眼睛开心地睁圆了，“我听说你的事了，许姐姐你可真厉害，不管她们怎么说，我都站在你这边儿，我觉得你特别有魄力，往后我若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许娇微微楞了一下，她和许家的事也不是瞒得滴水不漏，一些知情的亲戚没少来劝她，都是指责她太过冲动，不为家里考虑，像这样不加遮掩的支持太过稀奇。
    “像我……，也不好，若是能有另一条路，不必像我这样两败俱伤才好。”
    但许娇还是很高兴，至少不全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做错了。
    品画宴的重头戏自然是画，在寒暄招呼过后，众人来到了水榭，里面早已布置好，唐小棠一进去，就被最当中的一幅画所吸引。
    那画画得吧……，她还真不太好说，首先特别的显眼，线条用色都大胆新奇，完全没在怕的，与离朝的普遍画风大相径庭，但又让人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突兀，看久了甚至还有点喜欢……
    兵部尚书之女温尔雅走到唐小棠身边，“唐姑娘画技高深，以你的眼光来看，觉得这幅画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唐小棠的错觉，水榭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她甚至能听到一双双耳朵竖起的动静。
    但她是不在意的，对画向来是实话实说，“天赋极好，但，未用心思。”
    纯粹就是画着玩的产物。
    温尔雅面容微僵，婠婠的脑袋凑过来，“唐姐姐，你可知这幅画出自谁之手？”
    她压低了声音，“镇北侯！这幅是镇北侯的画作，他喜爱画画人尽皆知，不过画作不多，偶尔一两幅都是价值千金！”
    唐小棠惊呆了，“千金？！”，她脸上随即露出向往来，“好好哦，我也想随手画的画作能卖千金，可惜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画师。”
    温尔雅：“……”
    婠婠：“……”
    都告诉她这是镇北侯的画作，她还说人家是随手画的，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不过唐小棠随意的态度倒是让水榭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小姑娘们的胆子也被她带大，甚至开始八卦起镇北侯。
    “我听说再过些日子镇北侯就要抵达都郡，到时千军驻扎城郊，就不能随意出城了。”
    “我爹说镇北侯特别可怕，至今都未娶妻，不过侯府里莺莺燕燕能有几十人，却一个子嗣都没有，有人私下里谣传，说是他的杀业太多，因此不会有子嗣。”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但想做侯爷夫人的大有人在，每回镇北侯来都郡都会有好戏看，有的人做他女儿都绰绰有余，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温尔雅相请的都是熟识的人，因此百无禁忌，倒是让唐小棠过足了八卦的瘾。
    她早听说镇北侯手握兵权，连皇上都忌惮，没想到还是个花花公子，后院几十人？那还能排得过来吗？
    大家聚着头说得兴味正浓，忽听一声娇叱怒骂从远处传来，一个侍女过来在温尔雅身边低语了几声，她端庄娴静的脸上浮现出无奈，“怎么又开始了，不是让她不要将人带来吗？”
    “温姐姐，听这声儿，莫不是眉姐姐？她又在教训那个护卫了？”
    “哪个哪个？是不是你们说的丁一？快快快我们赶紧去瞧瞧！”
    唐小棠和许娇不明所以，幸而有婠婠，什么事都知道一些，跟在落后的两人身边给她们解惑。
    她们说的眉姑娘是禁卫统领眉大人的女儿眉沉星，与温尔雅自幼相识，关系也不错，但这个丁一就有意思一些。
    他是眉家的护卫，因为眉家对他有恩，故从小就在眉家做事，又因为性子沉稳做事利落，被眉大人派去护卫眉沉星的安危，也一直尽职尽责，很得眉大人的赏识。
    但前阵子眉沉星生辰的时候，觉着好玩故意让人把丁一灌醉，其实她原意是想看看一直尽忠职守不苟言笑的丁一醉了会是什么模样，却不想丁一醉后竟表露出对她的心意。
    那会儿还有不少人在，闻言皆震惊，眉沉星更是怒极，扬言要将丁一赶出府，可丁一性子耿直，说眉家对他有恩不肯离开，因此越闹越僵。
    唐小棠听得云里雾里，“我没明白，为何有人喜欢她她就要震怒？不是该高兴或者感谢吗？”
    婠婠瞪大眼睛，“唐姐姐怎么那么想？被一个护卫倾慕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再者还被许多人知道了，背后不知怎么笑话呢，眉姐姐为了将人赶走费尽了心思，可那个死脑筋愣是不肯。”
    唐小棠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去看热闹，原来这里的人连倾慕都得看身份，身份卑微的倾慕居然是一种侮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6 22:23:44~2022-02-17 16:3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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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突然有个护卫出现了】
    【小棠会不会是镇北侯的女儿】
    【很棒】
    【加油】
    【撒花】
    【加油】
    【之前女主画的一个美人图，好像有人看像一个人，不到那个是不是就是男主】
    【哈哈哈哈哈为啥我觉得CP肯定不是哥哥呢】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我真的想钻进作者的脑子里看接下来的剧情呜呜呜】
    【加油】
    【撒花】
    【棠棠难道是唐夫人和镇北侯的女儿？？】
    【女主的cp是谁，不希望是哥哥啊】
    -完-
    第八十八章
    ◎步步艰难◎
    没走几步唐小棠就瞧见了那位眉姑娘,长得明艳靓丽，尤其是眉毛，英气逼人,果然是统领家的女儿。
    她瞧见了有人来,气势愈加高涨,对着面前垂首而立的男子语气也越发不客气,“让你别跟着我你是聋了吗？听不懂我说话？非要让人来瞧我笑话是不是？！”
    唐小棠又去看丁一，身形高大,身材甚佳,她是个画画的嘛,见到好看的形体总会忍不住地顺着衣衫去勾勒肌肉的形状，不过分吧？职业病没办法。
    这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肌肉匀称结实,身姿挺拔，不过此刻弯着颈椎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我是小姐的护卫，自当贴身保护。”
    “我说了我不要你护卫！我已经让爹把你从我身边换掉！你怎么脸皮这么厚呢？就不能离我远一点！”
    眉沉星脸颊气得红扑扑,有与她交好的小姑娘过去劝，结果越劝她的气头就越大,都是平常玩得好的手帕交,丁一的事她们也都知道，肯定背后没少议论，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
    “你的身契就在我这儿,我这就随便找个人把你卖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唐小棠觉得不适,但她还没有动作,许娇已经走了出去，声音轻柔地问，“眉姑娘，你真打算把他卖了呀？可是听说他做了你许多年的护卫，你不会舍不得吗？”
    眉沉星夸张地笑出来，“舍不得？笑话，我岂会对一个护卫舍不得？他不过就是个下人，我家里像他一样的下人多得是！”
    “可我瞧着他对你忠心耿耿，任打任骂也尽忠职守，品性很是难得，我看眉姑娘还是算了吧，免得日后再后悔。”
    眉沉星心底一下子窜出火来，“你是谁？你知道什么就敢这么说？他身份低贱居然还敢痴心妄想，这般低劣的品性哪里难得了？！你居然还帮他说话，觉得他这么好，那行，我就把他卖给你，你敢不敢要！”
    眉沉星当真让侍女去将丁一的身契取来，一把拍进许娇的手里。
    一直被辱骂没有反应的丁一这会儿才抬起头，唐小棠一看，嚯，还是个冷面帅哥，就是这帅哥表情此刻有些慌乱，“小姐，眉家对我有恩，我不能离开。”
    “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过是个下人，卖了你难不成还要你的同意？”
    “小姐……”
    唐小棠这时才慢吞吞地走过去，“这位兄台还真是个死脑筋，人家如今看见你就心烦，你还赖着不走，是想报恩呢还是报仇？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去了别处，眉姑娘心情舒畅了，不也是报恩了吗？有时候想法不要太局限，要考虑恩人的意愿，眉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眉沉星虽也没见过唐小棠，但她软乎乎的语调像是抹顺了自己身上的毛，“就是这个理，口口声声说报恩，我的话都不听，这也叫报恩！”
    “诶，我就说眉姑娘深明大义，不过有些人脑子转得慢，还认死理，不如这样，眉姑娘写一字据，白纸黑字地告诉他不必他再报恩，脑子想不明白总是能看懂字的吧？如此也好断绝往后再以这种理由纠缠姑娘的可能。”
    眉沉星立刻觉得甚好，这里是品画宴，纸笔早都准备好了，她迅速写了唐小棠说的字据，施舍一样地扔在丁一面前，尖巧的下巴微扬，“你看清楚了，别再以恩不恩的纠缠我，你去了别处也少动些心思，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
    丁一弯下腰，慢慢地从地上将那张字据捡在手中，手指隐隐有些颤抖，当年是眉老爷当街救下来了他，给了他名字，让他学拳脚，他早已下决心要将这条命用来报答眉家。
    是他不好，为何要喝醉，为何没能忍着对小姐的倾慕之意。
    许娇拿着身契有些尴尬，想来想去，过去问了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走？不愿意也无妨，我将身契还给你，从此你想去哪儿都行。”
    丁一粗粝的手指将字据小心地收好，手垂在身侧，“小姐将我卖给了你，我便是姑娘的护卫，但凭姑娘吩咐。”
    “啊，这……”
    许娇求助地看唐小棠，见她点头才说，“那就先如此罢，往后你有别的去处告诉我就成。”
    这么一闹，品画宴也早歪了主题，唐小棠画也赏过了，八卦也听够了，便与温尔雅提出告辞。
    温尔雅满脸歉意，“招待不周，还让姑娘帮着解围，下回定会好好弥补。”
    唐小棠却觉得此次收获颇丰，从温家离开，丁一就跟着她们去了许娇那里。
    许娇的院子虽小，但空屋子还是有几间，丁一在温家被卖，什么都没带走，许娇就先给他置办了些用具和衣衫。
    唐小棠对丁一颇为好奇，“你的名字是原本就叫这个？”
    丁一摇头，“这是眉老爷给我起的。”
    “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
    “……宿歌，我原本，叫宿歌。”
    好陌生啊，他被叫做丁一的时间占据了他大半辈子，以至于一下子都没能立刻想起来，原来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许娇刚好过来，“这名字挺好，以后就叫你宿歌，护卫丁一离开眉家就死了，你如今是宿歌。”
    宿歌有些犹豫，“我可以叫本来的名字？”
    “有何不可？”
    许娇把一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娇俏的脸上眉眼弯弯，“往后就请多多指教，我的安危，就交付给你啦。”
    宿歌眼里浮现出浅浅的震动，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过，从来都是他默默无闻地跟在眉沉星身边，没人会给与他这样沉重的信任。
    “我，我定尽心尽力，护姑娘周全。”
    ……
    从那日起，许娇的身边便多了个如影随形的护卫，沉默寡言却稳重可靠。
    许娇自从有了宿歌之后，对许家的来人也没那么怕了，尤其是见识到宿歌的能耐，将许家想要靠近她的家丁直接扔出去，她每每跟唐小棠提到宿歌都是夸夸夸的模式。
    “你不知道，那些人都吓蒙了，有好几日都没再出现，简直难得清静！”
    唐小棠余光瞥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宿歌，拉着她的手，“如此我也就放心，眉家能用那么久的护卫，又是眉大人敢放在他女儿身边的，品性自是不会错。”
    她们今日要去皇家画院，画院已经三番四次来相请，两人也就不再推脱。
    这一回到了画院门口就有人早等着相迎，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去，言语间满是赞誉之词，句句不重样，想来是在心里演练许久。
    “先生不必如此，我们只是不希望再有别的事端。”
    “两位放心，那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事实证明，皇家画院确实怕了，唐小棠和许娇在里面遇见了人，各个和气得夸张，少说一句夸赞的话都会懊恼不已，也怪让人不自在的。
    叶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唐小棠的目光像在看仙女，“棠棠妹妹，你大哥的伤可好了？”
    “好是好了……”
    大哥脸上的伤痕已经完全看不见，她凑到跟前都找不到印子，没白瞎自己四处张罗找来的药膏。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叶胜翻窗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有什么不踏实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唐小棠放下手里的笔，“你是不是对都郡很了解？朝堂的事也知道一二吗？”
    “岂止一二！我虽然混迹于画院，但不是我吹，朝堂的事我了若指掌，都郡大大小小的官员我门清，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唐小棠睁大眼睛，“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如今就在担心大哥刚入翰林，之前又被人欺负，我们家没有背景，他性子又软和，每日带着伤出门，我怕有人会觉得他好欺负，就想问问可有哪些心善的官员容易结交，若是打点一番可能帮忙照顾我大哥？”
    叶胜的表情逐渐离谱，在唐小棠说她大哥好欺负性子软和的时候眼里浮现出死鱼般的空洞来。
    她在说谁？她那个能文能武出手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又让朝廷严惩生事众人的哥哥？
    唐小棠见他半天不说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人呢？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官员吗？”
    叶胜回神，“啊，……你要找人照顾你大哥……，恐怕是不大好找。”
    唐小棠情绪低落下来，“果然，没有家世背景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会步步艰难。”
    叶胜：“……”
    可拉倒吧，谁能照顾得了唐启熙？
    唐小棠又拿起画笔，叶胜依然没走，起先是打发时间，然而慢慢的，他就被唐小棠的画所吸引，她画的是锦鸡，立于花竹掩映的湖石之上，翎羽用笔工细，一根根刻画精致，花竹的笔触相对粗放，更显得锦鸡华美亮丽，栩栩如生。
    叶胜心下震惊，原以为这两个姑娘是哄了丽妃娘娘开心才能进皇家画院，却不想她的画技竟如此纯熟精湛，单凭这幅画，做画院的先生绰绰有余。
    唐小棠作画时极为专心，外头天色渐暗她才停笔，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一扭头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
    ◎最新评论：
    【说真的，大家小姐家护卫喜欢小姐闹的人尽皆知，正经家庭都会让这个护卫远离吧，不然小姐怎么嫁人？而且还贴身护卫？谣言怎么传都有可能】
    【哈哈哈】
    【加油哦】
    【加油】
    【笑死
    当小弟吧
    果然衷心护卫是给娇娇准备的，好诶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哈哈哈，这滤镜】
    【叶胜：好凡，凡死我了。】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
    【加油】
    -完-
    第八十九章
    ◎还得查◎
    叶胜满脸无辜,“我就看看，午时有人给你送了饭菜喊你也不应声，你不饿吗？”
    唐小棠瞥见一旁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不在意地摇头,“习惯了,也没觉得多饿。”
    她洗过了手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伸手就将画扯下来打算揉了，叶胜猛地出声,“你做什么！”
    唐小棠吓了一跳,“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画的不好不要了呀。”
    叶胜三两步过来一把将画从她手里夺过去,“哪里不好？我觉得挺好的，你画了一整日说不要就不要？”
    “对啊。”
    她跟着沈睿之学习的那几年都是如此,起先还留一留复盘问题,后面堆积得实在太多，唐小棠就干脆不要。
    叶胜再次展开画看了一会儿,“你若是不要能不能给我？我挺喜欢的。”
    “也行。”
    唐小棠没有意见，练笔习作而已,怎么处理都行。
    但她没想到，叶胜说他对都郡了若指掌不是骗人的,他有自己独特的人脉,她的这些画在这些人脉中广为流传，等她察觉的时候，她日常练手画的条漫已经有人在催更了,就……离谱。
    ……
    唐显从宁萱儿跟他说了小秘密之后，人更显得沉默,但他十分沉得住气,只当做不知晓,却找机会在陪唐文远喝两杯的时候问起孟婵怀唐小棠的事。
    唐文远最中意自己的大儿子，平日就与他无话不谈，因此很轻易地回忆起往事来。
    “我跟你母亲可不是盲婚哑嫁，要说起来，我们那会儿是出了名的郎才女貌，竹马青梅。”
    唐文远脸上微微起了醉意，半眯着眼睛似是极为怀念。
    “我们成亲后就有了你，两年不到又有了唐展，加上我官职高升，外面谁人不羡慕？”
    他眯了口酒，轻轻叹了一声，“可惜，这官位一高，应酬就多，你也知道，应酬的事都是逢场作戏，你母亲虽是大家闺秀，但这点就想不通透，开始与我有了争执。”
    “我能如何？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让你们母子过得舒舒服服？有人非要给我送人，我能不收吗？不收便是打人家的脸，我不但要收，还要高高兴兴地善待，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母亲怎么就不明白呢。”
    唐文远想起那会儿的事就不痛快，跟孟婵好言好语地解释她就是听不进去，她已经是正妻了，任何人都越不过她去，也不知在闹个什么劲儿。
    “再者男子三妻四妾也没什么，都郡多的是妻妾和美，姐妹融洽的，怎么换到了她她就那么不能接受？我也是气急，有一阵子冷着她，你别说，女人冷一冷，她自个儿就能想得明白。”
    笑容又回到了唐文远的脸上，他的脚都忍不住晃起来，“你母亲搬去清灵寺小住了一阵，很快就想通了自己回来，也不像之前那样跟我赤急白脸地闹腾，性子温顺了许多，没多久就有了唐小棠。”
    “所以说，女人嘛，不管是多与你情投意合的女子，都不能太宠着，没得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你母亲将家里操持得多好？几个姨娘也对她恭恭敬敬，多少人夸我娶妻娶贤，是个有福气的。”
    唐文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唐显喝了一杯清酒，偶尔应一声表示他在听。
    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在父亲心里，母亲是绝不可能背叛他的，因此在他看来，将母亲的柔顺归结于想明白了。
    可若真是想明白了，又为何后来会将唐小棠给遗弃？
    即使他不愿意相信，即使看起来荒谬至极，他也不得不把其中的一个可能摆在面前，唐小棠可能，与他同母异父。
    但这实在是……，唐显的心都在颤抖，若这是事实，恕他无法接受，他生出了到此为止的念头，就这样吧，唐小棠不愿认他们那就不认。
    “对了，唐小棠那丫头的事儿你查得如何了？那丫头真真是我唐家人，如此出色，小小年纪还是丫头就已身负盛名，还有人见过她来向我打听，说她为何长得与你母亲如此相像，呵呵呵呵，你赶紧些，我也好告知他们真相一块儿乐呵乐呵。”
    唐文远又喝了一杯酒，心里痛快极了，丫头又如何？争气的丫头就是好丫头，跟唐小棠一比，唐倩实在差得太远，果然不是他的种，就是没有唐家千金的风范。
    唐显心里情绪万千，又听唐文远说若是不行他自己来查，立刻应声，“已有些眉目，父亲且再等等。”
    “那行，你也快些，我已迫不及待想昭告天下，我唐家有个出息的姑娘，能入皇家画院，到时不知多少人家想与唐家结亲，我得好好挑一挑，给她选个最好的！”
    唐文远酒意上头，只觉得前途一片大好，唐小棠越是有名气，往后的亲事就能给唐家带来越大的助力，他的运气可真好，平白多了个争气的女儿。
    唐显让人将唐文远送回院子，自己在桌前自斟自饮。
    奇怪的是平日里也不见自己酒量有多好，这会儿喝了快一壶下去也不见醉，反而感觉脑子越发清醒。
    对，他确实应该继续查下去，或许只是自己想错了，钻了牛角尖，待事情弄清楚兴许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
    唐显没有第二个选择，手指捏着酒杯，轻声低喃：“清灵寺……”
    ……
    唐倩如今在唐家的存在感十分微弱，几乎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
    她身边伺候的侍女都忍不住劝她，“姑娘，您该多出去走走，夫人几次想带您去赴宴您都拒绝了，这不好。”
    唐倩手托着脑袋看向窗外，明明还是如花的年岁脸上却有着憔悴和疲惫，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盯着窗外一朵含苞欲放的粉色花骨朵，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还去赴什么宴？唐小棠的名字在都郡谁人不晓，爹爹恨不得昭告天下那才是他的女儿，她去做什么？
    大哥对她越发冷漠，二哥病了要静养，也就娘还想着她，可那也只是暂时的，谁不喜欢有出息的孩子，何况那还是她的亲女儿。
    唐倩闭上眼，她不想再做什么了，如今也不是她做什么就能有用的，只是没想到，唐小棠竟然能如此厉害，可若她这么有本事，前世怎么会被自己踩在脚下一辈子？
    唐倩脑海里闪过些什么，转瞬即逝，快得她无法抓住，她疑惑地皱起眉来，刚刚闪过的念头是什么？
    另一个院子，唐展的屋子里满是药味，孟婵的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忧心道，“药也用了，怎么还不见好？去再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唐展无力地摇摇头，脸上灰蒙蒙的，“不必了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那你好好休息，别听你爹的，不论何时身子最要紧。”
    她给唐展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
    唐展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会儿正该是他全力以赴的时机，他却只能躺在床上。
    “少爷，你要不要去观里拜拜？我知道有个道观灵验得很，我表舅家的小儿子也一直久病不愈，去那里拜过之后就好了。”
    小厮石头给他出主意，唐展颇为不屑，什么道观，他素来不信这个。
    谁知当晚，唐展就做了个梦，梦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却能闻到香火的味道，和隐约一瞥道观的飞檐。
    醒来后唐展怔怔地盯着屋顶，回过神将石头叫了进来，“你说的那个道观，在哪？”
    ……
    唐展还病着，孟婵陪着他去的道观。
    路上见唐展脸色苍白，心疼道，“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怎的好好地非要来道观？该听大夫的好好休养才是。”
    唐展虚弱地笑笑，“一直在家里憋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转转。”
    “也是，从前你与倩倩最是待不住，如今倒是一个个都不肯出门，今儿我应当把倩倩也带着才是。”
    唐展没做声，大哥来跟他说过，唐倩确实早知道唐小棠的存在，早在上陵郡，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与唐小棠相处的时候她应该就知道，然而她却硬是将自己从唐小棠身边拉开。
    或许在唐倩的立场，她这么做也有她的想法，或许是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兄长，可唐展近来总是会想起唐小棠与唐家兄弟相处的场面，那本该是他的才对。
    乾山观是个不知名的小道观，不仅唐展没听过，就连孟婵此前都未有耳闻。
    “为何会挑这么个道观？若是想去拜一拜，不如去清君观，香火旺盛也灵验。”
    孟婵扶着唐展下了车，到了道观跟前也没再说什么，与他一步步地登上台阶。
    与清君观相比，乾山观着实冷清，石阶上除了他们并无旁人，一路慢慢地到观门口，竟已有个小道童候在了那里。
    “善人里面请，我家师尊已经恭候多时。”
    小道童生得眉清目秀，孟婵一下子肃然起敬，“你家师尊知道我们要来？”
    小道童但笑不语，跨过门栏将人往里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8 15:13:25~2022-02-19 14:3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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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我去别把他妈真的好恶心的啊】
    【加油哦】
    【我接受不了镇北侯被孟蠢货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配不上镇北侯，别说配不配得上……！就是免费□□，也轮不到孟蠢货啊！那女主岂不是就是私生子？真是……咔嚓一个大雷……！】
    【撒花】
    【生父不会是镇北侯吧？！！】
    【生父不会是镇北侯吧？！】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生父出来了吗？】
    【接下来的剧情吊胃口】
    【加油】
    -完-
    第九十章
    ◎做梦◎
    道观里十分清静,偶见扫地的居士，见着他们微微行礼，香火的味道不知为何舒缓了唐展的疲累,眼睛居然生出了困顿之意。
    小道童并未将他们带去大殿,而是直接往后带去了偏殿,一位老道在蒲团上打坐,在他们跨进来时，合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可那双眼睛里却全无神采,竟是个盲的。
    孟婵有些不知所措,“这位道长……”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一个身影倒了下去，石头眼疾手快地托住唐展,“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展儿！”
    老道士的声音平直得有些怪异，“不必担心,他只是睡着了，平儿你带他去厢房,夫人也可去休息，睡一觉就好。”
    “道长……”
    老道士的眼睛又闭上,任凭孟婵问什么都不再答话。
    孟婵急得不行,只得先让人将唐展抬去厢房，她则哪里也不去，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道观！
    ……
    唐展已经数日未能好好地睡一觉，但此刻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的身子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有着一模一样长相却分明完全不同的唐小棠从唐家偏门走进来,他看到自己对她不屑和防备，看到他为了维护唐倩，一次次去恶语相向，看到唐小棠在他离开后失落伤心地模样，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什么？这是哪里？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梦境？
    唐展身不由己地经历着陌生的场景，时间越长他越是有种荒谬的认知，这似乎又不是梦。
    梦里的他也是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唐展看到唐倩在自己警告过唐小棠之后暗暗得逞的笑容，看到她算计着本该属于唐小棠的一切，看到她主动去招惹唐小棠，转身又在自己面前说唐小棠的不是，他于是气势汹汹地又去找唐小棠的麻烦……
    唐展想闭起眼睛不去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起初怯怯地想接近自己的唐小棠，慢慢地见到他就绕路，成为唐家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嫁人的时候，也远没有唐倩成亲时声势浩大，甚至比不上寻常人家嫁女儿的热闹，可唐小棠离开唐家的时候，嘴边露出一朵浅浅的笑容，仿佛，是在高兴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
    唐展不知道自己何时睁开的眼睛，等听到母亲担忧的声音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醒了。
    “展儿你没事吧？怎的睡了那么许久？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我们这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唐展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套上鞋子就往外跑，孟婵被他吓了一跳，等人出了门才想起来去追，“展儿你去哪里！”
    快步跑回那个偏殿，盲眼的道士已经不在了，他急切地抓住身边的道士询问，道士回答：“善人说的是天明道长，他已经离开了，天明道长并不长居道馆，只偶尔才会回来。”
    孟婵赶过来，急急地给他披上外衣，“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成？赶紧跟娘回去，早知就不该听你的来这种地方。”
    唐展脸色这才慢慢地恢复正常，“让母亲担心了，但我觉得比来时好了许多。”
    “真的？”
    她细细地看了唐展的脸色，见似乎确实有了几分血色，复又高兴起来，“那就好，我就说是要多休息，好好睡一觉自然就会好许多，咱们先回去，找个大夫再来瞧瞧。”
    唐展顺从地跟着离开，路上脑子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梦里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怎能编造出那样真实的细节，若是真的……
    唐展不敢去想，心里一阵阵发慌。
    等回到了唐家，他忽然说想去看看唐倩，孟婵露出笑容，“还是你最疼她，也好，你也帮着劝劝，别让她总憋在家里，会闷坏的。”
    唐倩的院子他时常会来，早已经轻车熟路，唐倩知道他要来，亲自来了院门口相迎。
    “二哥，你身子好些了没？本想去看望你，听娘说大夫嘱咐了要静养才不敢去打扰你。”
    唐倩的笑容一如唐展记忆里那样乖巧，两人正往屋里走，唐展忽然看向院子一角，“那株翠薇后来怎么样了？”
    唐倩笑着回答，“二哥忘了？不是被我一盏茶浇得没了活气，我让人……”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唐倩转身，只看到唐展在盯着她看，那眼神是她从未在二哥身上见过的，那样的可怕骇人。
    二哥只送过她一株翠薇，但那是上辈子，大哥得了一盆稀有的银薇，恰好唐小棠生辰便送了过去，她只在二哥面前提了一嘴，二哥隔日便给她寻了一盆比银薇更难得的翠薇。
    唐倩呼吸变得困难，脑子里一团团地炸开，眼睛睁得几乎裂开来，为什么？为什么二哥会知道这件事！
    ……
    唐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自己的院子，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唐倩，但唐倩的反应已经告诉他，没有那个必要。
    他之前一直不肯相信大哥的怀疑，唐倩怎么可能会知道唐小棠的存在呢？她没出过远门，从未见过唐小棠，她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是大哥弄错了。
    所以她会知道，是因为她是过了两辈子的唐倩？
    唐展打了个哆嗦，浑身彻骨地冷，生出惧意来，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是不是唐小棠亦是如此？
    他像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清醒得只觉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
    怪不得，唐小棠从初见他开始态度就那样的排斥抵触，她见到唐倩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她说的是“好久不见”！
    怪不得唐倩听见了这句话直接晕了过去，怪不得唐小棠会带着微妙的嘲弄，说是他们做了亏心事，他们对不起她……
    唐展的世界翻天覆地，终于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
    唐小棠和许娇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坦滋润。
    她们如今是东离都郡的名人，皇家画院捧在掌心心的大宝贝，每日只要随心所欲地作画，多的事情都无需她们烦心。
    偶尔挑一个邀约去赴宴，遇见的人也大多和和气气。
    今日的邀约是许娇特意选的，“这帖子先送去了许府，那边做主应下，让我二妹替我赴约，后来又不知怎的给我重新送了一贴，让我务必出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是个寻常的赏花诗会，相熟的人找个由头聚一聚说说话的宴请，两人到了门口，很快有人出来相迎。
    “许姑娘唐姑娘你们可来了，好些人都等着想见见二位，快里面请。”
    唐小棠和许娇进了诗会的园子，目光立刻都转到她们身上，其中一个穿粉衣的女子聘婷娇柔地走到许娇面前，唤了她一声姐姐。
    许娇对妹妹没什么意见，只点了点头，便想与唐小棠去一旁落座。
    谁知许姌拦住了她，眼里浮出莹莹泪光，“姐姐，你究竟何时回来家中？娘惦记你惦记得都病了，你就别跟他们生气，同我一块儿回去好不好。”
    一双双探究的目光遮遮掩掩地扫过来，许娇的事虽然许家压着，但多多少少还是传出了些风声，闺阁中的姑娘独自另立门户，在东离都郡乃至整个离朝都是件稀罕事。
    许娇眉毛轻轻扬起，“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碍于面子在这种场合不敢说什么？”
    许姌脸色一变，眼里有些慌，难、难道不是吗？母亲让她不管如何先将人带回去，说许娇若执意任意妄为，定会连累她们其他姐妹的亲事。
    “姐姐，爹娘如今也不再干涉你醉心书画，你的喜好他们会支持的，大家都等着你回家，你就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许姌想去牵许娇的袖子，许娇轻轻让开，“你从始至终都在家中，我被逐出家门，真的是因为书画？”
    “可是，爹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有不愿的事，大可与他们商议，为何非要弄得如此不可收场呢？”
    又是为了她好。
    许娇不想再为这件事费神，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清晰，“你可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要一个不愿嫁人的女儿，若他们愿意你再来同我说这些话。”
    “许娇！”
    许姌气急，“你在胡说什么！女子怎可胡乱说这些？你这样让旁人怎么看我们许家的姑娘？”
    “所以我离开了许家，不就为了不牵累你们？你放心，许家的姑娘是许家的姑娘，我是我。”
    许娇目光扫向旁边好奇的人，“我与许家已经没了关系，许家的姑娘依旧是知书达理，循规蹈矩，与我不一样，还望各位分清楚。”
    好像也不是很难，许娇心里一松，还能笑得出来，与唐小棠一块儿去了角落的树下。
    许姌脸上闪过各种颜色，被探究的目光弄得心烦气躁，跺了跺脚往人群里钻。
    今日的赏花诗会来的人还挺多，被许姌这么一出都引得聚了过来，主家于是出来招呼大家去荷花池畔走一走。
    唐小棠和许娇走在后边，正小声地说着话，有人走到了她们身侧。
    唐小棠看过去，眉沉星依然明丽倨傲，看人的时候下巴微扬，身上张扬的气质在一众姑娘中十分出挑亮眼。
    眉沉星没看她，目光落在许娇身上，“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滥好心，才会连个下人都生出同情心，没想到你居然也挺铁石心肠，与自己生身父母说断关系就断了关系。”
    许娇这种话听过的不少，表情半点未变，语气和蔼可亲，“让眉姑娘见笑了。”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做了件好事，你被逐出家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丁一愚忠，倒也挺适合你。”
    眉沉星余光瞥了一眼宿歌，他还是那副沉闷的老样子，低着头垂着手走在人后，不注意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没劲极了。
    这样灰扑扑的人也敢对自己生出不敬的仰慕，简直可笑。
    “他如今叫宿歌。”
    眉沉星回过神，听见许娇的话不在意得很，“你给他换了名字？也是，不过他随便叫什么都好，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惹我厌烦。”
    眉沉星几步走开，去找了其他相熟的姑娘说话。
    天热了起来，闷得令人有些喘不上气，姑娘们闲庭信步一边走一边聊倒也不觉得无趣。
    可半道上谁也想不到突兀地滚了两声闷雷，人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急匆匆地砸了下来。
    道上除了几棵树便空荡荡，前边后边儿一眼望去也见不到能避雨之处，姑娘们娇声尖叫起来，下人急忙上前，却也不知该如何给自己主子遮雨，一时间乱糟糟一团。
    眉沉星今日头上没有选玉石金器，特意挑了宫里才能见着的精致绢花，轻盈纤美，极是好看，可是却见不得水，她拿了手里的团扇遮在额上，只雨点太大，砸到身上都有些疼，团扇并没有任何用处，恼得她忍不住想发脾气。
    然而抬头想说话的时候，眉沉星却瞧见许娇和唐小棠头顶撑起了一把伞，宿歌站在雨里，手里的伞稳稳地将她两人笼罩在其中。
    眉沉星想起来了，从前他还是丁一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好像对天气变化十分敏锐，从没让自己淋过雨，她这么狼狈的模样，好像还是第一次……？
    宿歌撑着伞，步履配合着许娇和唐小棠往前走，去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眉沉星站在树下，头顶华美俏丽的绢花已经趴在了脑袋上，鬓旁的发丝也被雨淋得贴在脸上，她睁大着眼睛看着三人从她的面前走过，宿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另一只手虚虚地护在那两人身后，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挡得住似的。
    从头至尾，宿歌没有分神看过她，眼里只有自己护卫着的人，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小姐，您披着小的衣衫，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这雨越下越大了，您若是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眉沉星挥手打开遮盖到她头上的衣衫，没由来的心里一阵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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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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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九十一章
    ◎对号入座◎
    一场雨,让赴宴的千金姑娘们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园子的雅室内，下人们来来去去，手里抱着干净或打湿的衣衫行色匆匆。
    相比之下唐小棠和许娇就显得无比从容,两人衣衫干净,妆容整洁,坐在角落里尽量不碍事。
    眉沉星步入屋内看到的就是这两人闲适恬静的模样,与其余人烦躁忙乱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自成一派。
    再看她自己,轻薄的衣衫被雨水打湿,不得不披着下人粗糙肮脏的外衫遮蔽,精心梳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造价不菲的绢花被雨水□□得形态全无。
    她气闷地摘下头上绢花,先找地方重新梳洗打扮。
    等眉沉星焕然一新地出现,已有不少姑娘也已经梳妆整齐，只是淋了一场雨,比起之前不免有些精神不振。
    眉沉星出来得晚，落座挨着唐小棠和许娇,她瞥到一旁立着的宿歌，发现他之前浑身淋得湿透,这会儿身上的衣衫却是干的,只头发还能看出淋了雨。
    “换了个地方倒是变得金贵了，许姑娘脾气真好，这儿哪个淋了雨的下人还有工夫去换衣服？一个护卫,你也太纵着了。”
    宿歌垂着眼视线始终看着地上，许娇这才听出眉沉星在跟她说话,脑子都不想动地摆出和气的笑容,“我不像眉姑娘身边下人成群,宿歌是我唯一的护卫，可不得爱护一些。”
    说完，她看向宿歌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头发擦干了再来，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湿着头发容易头疼。”
    宿歌快速地瞥了一眼许娇，头又低下去，“这点儿雨不碍事。”
    眉沉星嗤笑一声，“是啊，这点儿雨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曾经在雨里跪了一整日也没见他有个头疼脑热，许姑娘大可放心。”
    “我放心，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折腾人。”
    眉沉星眼色冷下去，“你这话什么意思？管教下人就叫折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种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许娇依旧好脾气地笑，“眉姑娘怎么急了？我不过是说我不折腾人罢了，也并未就说你折腾了呀，你何必动怒呢？好像自己认了似的，让人误会多不好。”
    她语气温和柔婉，仿佛在给眉沉星解围一样，眉沉星脸色变了几变，扭过头不再理她。
    许娇乐得轻松，身子往唐小棠那儿贴了贴，压低声音，“我从前脾气不好，跟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儿就生气，早知这般说话能堵住她们的嘴，我从前的气都白生了。”
    唐小棠好笑地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两人亲亲热热地笑成一团，宿歌又抬头看了一眼。
    他也是近来才知晓，以前他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原来是折腾。
    在许姑娘身边当差不会动不动被罚，不会每天挨骂，不会只有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恩赐地让自己吃饱……，他一度有些不适应，他只是个下人，也可以过得这样舒服吗？
    他曾经将眉沉星偶尔才会对他展露的笑容视若珍宝，但如今的许姑娘脸上几乎时时带着笑容，自己做了分内的事她还会弯着眼睛向他道谢，宿歌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只想着能自己能不能多做些什么，能护着她脸上的笑容永远不会落下。
    诗会的主家刘姑娘让人煮了姜汤给淋了雨的姑娘们驱寒，她再一个个赔罪只说招待不周，哄得气氛又热了起来。
    “这哪里能怪得着刘姐姐，我瞧着天公也不算不作美，这不是已经雨停了吗，雨后的荷花池是另一种美，我们不若过去瞧瞧？”
    刘姑娘赶紧让人去布置水榭，招呼大家动身。
    许娇正让下人拿一碗姜汤过来，眉沉星站起身，“许姑娘又未淋雨，姜汤辛辣，你喜欢这味道？”
    下人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许娇接过来直接塞到宿歌手里，“喝了。”
    宿歌一愣，抬起头来，“我喝吗？”
    “当然是你喝啊，我又没淋雨。”
    眉沉星觉得她多此一举，“你为了笼络个下人还真是煞费苦心，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宿歌眼神微颤，旁边有人已经看了过来，他不想给许娇惹麻烦让人非议她，刚想将姜汤放下，就见许娇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哀怨，“我让你喝你不喝，你是要听别人的？”
    宿歌：“……”
    一小碗姜汤他一口气就喝没了，辛辣之意顺着喉咙一路流入腹内，暖意融融。
    许娇这才满意，挽起唐小棠的手臂朝眉沉星笑，“眉姑娘怎么还不走？没得让人占了赏荷花的绝佳位置，岂不可惜？”
    眉沉星心口莫名憋得慌，从前只要是自己的意思，丁一从不敢违抗，哪怕就算她不占理，丁一也会对她言听计从。
    这才多久？果然下人都是养不熟的狗，给口吃的就会摇尾巴。
    ……
    刘家的荷花池很大，特意请了人来养护，这个时节花开得刚好，雨后的荷塘还笼着一层水汽，荷叶上滚动着水珠，有些荷叶中间积攒了一汪水，看着清亮亮，仿佛瑶池仙酿似的。
    刘姑娘对自家荷花也自信得很，还让人去采了几支来，插在瓶中供大家赏玩。
    小姑娘们兴致一起，纷纷与刘姑娘打趣，“这几支都还是骨朵儿，刘姐姐可舍得我让人去采两朵怒放的？”
    “这有什么舍不得？这些花能入各位姐妹的眼那是它们的福气，今儿你们随意让人去采，谁采着算谁的。”
    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很想要荷花，不过是图个热闹，小姑娘们一个个吩咐下人去采花，还要比谁采得更大更漂亮。
    眉沉星是喜欢荷花的，尤其爱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性子，旁人知晓她脾性，也投其所好时常以荷花来夸她，在圈子里也不算秘密。
    “眉姐姐还不让人快去采，别让人把漂亮的都摘没了。”
    眉沉星看向荷花池中间，岸边的一些品相一般，但池中央有几朵格外出众，花瓣大而舒展，花型完美，颜色鲜而不艳，着实漂亮。
    但这荷花池只有一条养护用的小木船，这会儿已经被人占了去。
    她下意识就想叫丁一，名字已经到了舌尖才反应过来，已经没有丁一了，但她身边的护卫，只有宿歌会蜻蜓点水的功夫。
    眉沉星往宿歌那边看了一眼，宿歌也在看池中央，忽而身形动了起来。
    眉沉星嘴角微微松动，矜持地转过头，他是知道自己的喜好的，若能给她摘了那最大的荷花来，或许她会考虑让他重新回到眉家来。
    宿歌果然是要去摘荷花，岸边好些人或用工具够，或干脆卷起裤腿直接下水，忙得热火朝天。
    唐小棠忽然一声“卧槽”，伸着脖子拉许娇一同趴到了水榭的栏杆上。
    从岸边飞出去一人，鞋底在荷叶上轻点借力腾跃，往池中间去了。
    “居然真有人能水上漂！娇娇姐你赚大发了，这是个高手啊！”
    宿歌在唐小棠心里的形象直线升高，“这也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可厉害的？不过只能用来捡个花，取个物罢了，用着顺手而已。”
    唐小棠转头，眉沉星也来到了栏杆边，语气漫不经心，旁边有人笑着问她，“眉姐姐，那不是你之前的护卫吗？又给你摘花去了？我记得你把他送了人，没想到虽不在你身边当差，却还是对你那么忠心。”
    眉沉星声音一沉，“他与我半点干系没有，自己要给我摘花与我何干？”
    “眉姐姐别生气，我说错了还不成嘛。”
    好几人哄着她才将她哄好，“眉姐姐清丽脱俗出淤泥不染，自然不会与他有什么干系，不过是觉得他有些可怜，兴许是还想回来眉姐姐这里才这般卖力。”
    眉沉星抿着嘴，表情倨傲，她们几人说话声音并不小，全然没有避着许娇的意思，岂料两人谁也没注意，都只顾着看宿歌水上飞的绝技。
    宿歌动作很快，一来一回手里已经捧了一朵硕大完整的荷花，花瓣当中滚着晶莹的水珠，仿佛观音手里的仙器一样完美。
    他顺着台阶步入水榭，眉沉星身边的方四将他拦住，手一伸，“给我吧。”
    宿歌没动，奇怪地看着他，方四语气有些不耐烦，“小姐又不想见你，你还以为你献殷情就能让小姐对你另眼相待？花给我，我给小姐送过去。”
    以前方四就时常这么做，丁一也无异议，他早看丁一不顺眼了，闷着不吭气的性子还敢往小姐面前凑，话都不会说，害得他们少了多少赏赐。
    见宿歌还是不动，方四火有点上来，伸手就想去抢，却被眉沉星的声音制止住，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宿歌眼里的迷茫尚存，不过没了拦路的人，他又继续捧着花，一直来到栏杆边。
    眉沉星看向他手里的花，心情好了不少，果然品相极佳。
    旁边也有人凑过去看，“这朵花开得也太好了，难得的是折得也利索小心，没有碰到分毫，可见是用了心的。”
    眉沉星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只等宿歌将花送过来。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宿歌脚步未停，径直走到许娇面前，把手里的荷花小心地递过去，吭哧吭哧地说，“我听您和唐姑娘提过想做炸荷花，不知道这朵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0 15:01:08~2022-02-21 16:2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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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九十二章
    ◎我可以◎
    许娇和唐小棠皆怔忪了一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茫然。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唐小棠听人说过荷花瓣挂浆酥炸之后不仅味甜鲜香,还有清暑降浊,养心安神的功效,两人便商量着什么时候试一试,但真的只是顺口一提的事儿。
    宿歌眼神微颤，他不知道许娇会不会收下,这不是她让自己去摘的,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自作主张不高兴？
    站在旁边眉沉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嘴角死死地绷着，之前跟她说话的姑娘也表情尴尬,悄悄地缩进角落里,不是说那个护卫倾慕眉沉星的吗！眉沉星喜欢荷花也人尽皆知，他去摘了最大最好的一朵居然是要送别人做菜,这谁想得到？
    水榭里的气氛一时间微妙至极，凝固之余还隐隐浮动着看热闹的气息,一双双眼睛又要假装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又悄咪咪地密切关注。
    “这朵花是我先看中的。”
    眉沉星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宿歌递花的手僵了僵,抬头看她。
    眉沉星下巴抬着眼神锐利，“我说，这朵花是我看中的,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摘下来！”
    这许娇不乐意了,扭头去看刘家姑娘,和和气气地问：“姑娘方才说的可是谁采到了算谁的？还是我听错了？”
    刘姑娘十分不愿意搅和进去,但话也确实是她说的，于是只能赔笑，“我是这么说了，只是……不过是一朵荷花，既然眉姑娘瞧中了，不如……”
    “刘姑娘说得有理。”
    许娇笑眯眯道，“不过是一朵荷花，想必没有人会因此纠缠，又不是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水榭里的气氛莫名更加紧张，眉沉星没理她，一双美目盯着宿歌。
    宿歌表情虽然僵硬，但递花的手却没有收回来，等许娇将花接过去，他肩头轻轻地松了松，才退到一旁，又安静的做个不起眼的摆设，并未答眉沉星的话。
    眉沉星沉着脸，换了个主子长本事了？竟敢无视她的存在，若放在从前她必是要好好教训一番，可如今这人也不是她身边的，气得她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确实不过就是一朵荷花而已，只要自己想要，家里能给她找来更漂亮更好的，可宿歌将荷花给了旁人的举动，让眉沉星十分的不痛快。
    水榭里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声，虽然顾忌着眉沉星说的声音都不大，但就仿佛一根根刺一样扎在她身上，眉沉星深深地看了宿歌一眼，与刘姑娘敷衍地招呼了一声便先行离开。
    正主都走了，议论的动静更肆无忌惮起来，“那个护卫莫不是因为眉姐姐把他送了人，心生怨恨故意为之？”
    “可以他的身份本就是痴心妄想，再说被送了人不该想法子讨好眉姐姐，说不定还有能回去她身边当差的一日。”
    “要我说，从前我就觉得这传闻荒谬，眉沉星要真那么恼火，谁能知晓她身边一个护卫的心思？成日毫不克制地责骂，生怕人瞧不见似的。”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让眉姑娘知晓了……”
    “知道就知道，我又没说错，不就仗着那个护卫不敢违抗她，高高在上恨不得让人永远捧着她，我早看不惯了，那般清高倨傲的做派，还有人会倾慕她，莫不是眼神不好。”
    议论越发不着边际，刘姑娘忙将话题拉回来，安排飞花令让大家解闷。
    许娇手里捧着花一扭头，唐小棠标准的吃瓜表情，耳朵恨不得竖着四面八方地转，听得聚精会神。
    许娇：“……你也适可而止，这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唐小棠贱兮兮地朝她眨眨眼，“你不懂，我忽然就感受到了火葬场文学的魅力，这要是画成本子一定巨受欢迎，说不定能大火！”
    许娇：“？？？”
    唐小棠激动了一会儿又叹气，“还是算了，太容易对号入座，啧，可惜了。”
    许娇：“……”
    ……
    诗会结束，唐小棠在回去的路上还意犹未尽地跟许娇分享她的心得，“那个眉沉星一看就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人，迟早回来找你，到时候说不定会让你把人给还回去。”
    许娇撇撇嘴，“宿歌是个人，又不是物件儿，怎么能还来还去的？”
    “有些人就不这么想，如果她找上门来，你……”
    唐小棠的目光忽然停住，许娇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人迅速走向她们。
    “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也跟唐倩一样，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是不是……！”
    唐展状如疯魔的模样吓到了许娇，立刻想让宿歌拦住人，唐小棠却听清楚了他的话，“娇娇姐你先回去，我跟他有话要说。”
    她转身示意唐展跟她去旁边的小茶楼坐坐，唐展居然也知道了上辈子，那还真是有趣。
    唐小棠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唐展也稍稍冷静下来，只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骇人，紧紧地盯着唐小棠单薄的背影。
    她怎么能这样淡然？！
    小茶楼普通得很，来喝茶的都是些穿粗布衣服的百姓，唐小棠和唐展走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小二满脸惶恐地过来招待，唐小棠要了一壶花茶，抬头看唐展，“要站着跟我说话？”
    唐展落座，骇人的目光让唐小棠笑了出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唐展浑身的气息让送茶来的小二手都发抖，唐小棠体贴地接过来让他可以快些离开，翻开一个粗瓷茶杯倒了一杯出来，淡淡的花香清冽，十分好闻。
    她悠然自得的模样刺激着唐展，他手抓着桌面压低声音，“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是？上辈子，上辈子是不是经历过一次？”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如此怪力神说他从来都是不信的，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分裂成了好几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癔症。
    唐小棠娇俏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妖异，大大的杏眼弯起眼角上扬，红润的嘴角翘着，手托香腮，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是啊，我知道。”
    唐展：“！！！”
    她果然知道！这算什么？
    “不仅我知道，唐倩也知道，她一直不想我回到你们唐家，所以我好心成全她，成全你宝贝妹妹的心愿，你是来感谢我的吗？”
    唐展脑子里浮现出他梦里那个唐小棠，温吞内敛，不善言辞，与眼前这个截然不同，他怔怔地摇头，“不对，你不是，唐小棠不该是你这样的，你究竟是谁？”
    “不该是我这样？那该是什么样的？”
    唐小棠明眸璀璨，“唐小棠就该被人欺负无视，靠着一点点怜悯卑微地过日子？怎么你觉得你欺负她一辈子还不过瘾，还想再试试？”
    “我没有！”
    唐展激动的声音引来了小茶馆所有人的注意，但他毫无知觉，脸色涨得通红，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我没有那样想！我也、我也不是想欺负你，是唐倩跟我说你抢了她的东西，我以为……”
    唐小棠揉了揉耳朵有些不耐烦，“唐倩不是什么善类，但你也不冤枉，都多大人了，遇事怎么第一反应就是甩锅呢？她说你就信，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现在都推到唐倩头上，是她掐着你脖子让你做的事？你是她的傀儡吗？”
    两辈子，唐小棠最瞧不上的就是唐展，上一世唐倩的所为虽然她不认同但能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唐展在里面就跟个搅屎棍似的，被人当枪使还浑然不觉，就这还被人称为才子，还离朝栋梁，离朝怕不是要完……
    这辈子自己懒得理他，他反而在意得很，如今也不知怎么也有了记忆，第一件事就来找她，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那就是个梦，前尘过往如云烟，睁开眼睛看看当下我的唐家小少爷，你还不如唐倩呢，她好歹还知道避着我点儿，不上我跟前来找晦气。”
    唐展浑浑噩噩地喃喃自语：“可不该是这样的，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我没有想撇干净，我只是、只是想弥补，对，我想为我的所为弥补。”
    唐展想不通唐小棠为何能全然不在乎，“至少这一世，我并未有任何伤害你的举动，为何你要对我如此冷漠绝情？”
    “那是因为我没给你能伤害我的机会。”
    唐小棠满脸疑惑，“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跟我这儿走什么苦情戏剧本呢？我可是如了你的意愿这辈子离你们远远的，你的妹妹只有唐倩一人，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怎么还不满意呢？”
    “因为你是我妹妹！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妹妹，你永远都无法否认！”
    唐小棠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可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上辈子是怎么说的？”
    唐展脸色一变，血色慢慢地从脸上褪去。
    唐小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惨白的脸，“‘即便血脉相连又如何？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承认你’，这句话，如今还给你。”
    她走出小茶馆，许娇从角落里窜出来，拉着她上上下下地看，“没事吧？他跟你说什么了？可有为难你？”
    唐小棠愕然，“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我哪儿放得下心！他看着有些魔怔的样子，我就怕他把被你大哥碾压的气儿出在你身上。”
    唐小棠笑容灿烂，心情颇为舒畅，“他可不能跟我哥比。”
    幡然悔悟的戏码在唐小棠这里没意思，谁要陪着重新搅入泥潭里折腾，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不是谁都有义务要多给一次机会，凭什么？
    她朝着宿歌招了招手，把人叫到面前来，“若是眉姑娘后悔了，承诺往后好好对你，让你回去她那儿，你愿不愿意？”
    宿歌眼睛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去看许娇，唐小棠撇嘴，“你别看她，她说的不管用，现在就问你，你肯不肯。”
    宿歌脸上浮现出无措来，嘴唇颤了颤，“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我可以少吃点，许姑娘不要我了吗？”
    唐小棠倒吸一口气，“忠犬文学我也吃的，我觉得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
    许娇木有感情地捂住她的嘴，转而安抚宿歌，“她跟你说笑的，你没有做得不好，特别好，我很高兴有你做我的护卫，还有你得多吃点，有力气才能帮上我。”
    宿歌特别听话地点头，“只要许姑娘不赶我走，我哪儿都不去。”
    唐小棠眼里的光都要放射出来，许娇生怕她才语出惊人，拉着她赶紧走，“你就别为难他了，再说眉沉星心气高，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
    ……
    许娇信誓旦旦没两日，眉沉星身边的一个护卫登门拜访。
    方四表情木然，将手里一个小匣子放下，轻轻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小匣银子。
    “这是小姐给许姑娘的补偿，小姐平日里使唤惯了丁一，如今不在身边有些不适应，因此想让他回去，小姐还说若是姑娘愿意，她可以再给您送一个护卫来当做交换。”
    方四说完，看向宿歌，“小姐对你网开一面，你还不去收拾东西？”
    宿歌没动，也没去看桌上的银子，尽职尽责地站在一旁，只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比平日紧许多。
    许娇抬手将匣子合上，往前推了推，“你拿回去吧，即便是宿歌愿意跟你回去，我也不会收这个，他的身契虽然在我这里，但我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方四不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完成小姐交代的事，于是转身加重了语气，“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别让小姐等急了。”
    宿歌的拳头松开来，没有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如今是许姑娘的护卫，只要她不厌弃我，我便不会离开。”
    方四的表情裂开一丝，来之前他都能想象得到丁一会有多么迫切地跟自己回去，他以为问题会出在许姑娘这里，可如今许姑娘全然让他自己做主，反倒是丁一不愿意，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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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满足于护卫的身份的话可以跟着二哥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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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个宿歌后面有机会能够从军挣事业，或者有别的身份，好好拼，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哈哈忠犬文学可还行】
    -完-
    第九十三章
    ◎我觉得可行◎
    “你听清楚了没有？这是小姐的意思！别以为小姐心软了你就可以拿乔,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可就别再想回去小姐身边！”
    方四语气不善起来，没想到丁一是这样的人,也会欲擒故纵起来了,难怪小姐会让他重新回去。
    但宿歌并没有这么想,他依然摇摇头,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那儿,却又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方四在心里冷哼,这是还没气够？
    “随便你吧,我会如实回去告知小姐，你好自为之。”
    他带上小匣子转身就走,不回去才好,省的挡在他们前面，真以为小姐后悔了就是在意他？不过是个护卫罢了。
    人走了,许娇含蓄地伸了个懒腰，“今儿春嫂说晚上煮鱼吃,试试棠棠说的水煮鱼的法子，我去看看成功了没有。”
    她站起身往外走,跨出门前听见宿歌轻轻的声音,“姑娘为何从不问我，是否对眉姑娘有过不敬的想法。”
    许娇顿步，“这许是你不愿提及的事,我为何要问？”
    宿歌上前两步，瞧着有些着急,“姑娘若问我定是说的,姑娘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我只是、只是想让姑娘知道我的忠心……”
    他怕自己做得还不够，怕许娇觉得他心里还想着回去眉家。
    许娇转过身，笑吟吟地看他，眼里居然能看出慈祥的味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眉沉星，不需要你没有任何秘密才算是对我忠心，我需要的你做到就够了。”
    她还体贴地又安慰了两句：“我说过你已经不是丁一，你是宿歌，你的身契随时可以拿回去，你的人生如今可以属于你自己，你得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么，对了你知道离朝最长寿的人过世的时候多大吗？”
    “啊？我不知道……”
    宿歌本能地摇头，被她突兀的话题问得一愣。
    “八十有余，不过那也是凤毛麟角，寻常人六七十岁便已经是长寿了，那我们满打满算也就还只四五十年好活，剩下的可不多了，不得精打细算用起来？”
    宿歌怔怔地看她，许娇掰着手指给他算，“你还没娶妻吧？等成了家日子过得更快，再有了子嗣待他们同我们这样的年岁，我们离入土也就不远了，你还有时间为过去的事情纠结？”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不就喜欢一个人嘛，不丢人，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空管这些闲事的。”
    她说完，快快乐乐地去找鱼吃，宿歌在她身后站了许久，“不……丢人吗……”
    ……
    方四无功而返，本以为眉沉星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谁知她在知晓宿歌拒绝了之后大发雷霆，罚他在烈日下跪了半日。
    “没有用的东西！”
    眉沉星砸了一套茶具，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凭什么拒绝？从前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骂都骂不走，如今却敢不听自己的话。
    她身边的小丫头生怕被牵连，绞尽脑汁帮着出主意，“小姐，那许家姑娘如今不是独身在外？听说身边也只找了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丁一虽说是护卫，却与她同住在一个小宅子里，怕是不妥。”
    眉沉星眼睛一亮，气儿顿时就顺了，“说的是，再怎么离经叛道，名声清誉总是要的，总不会愿意跟个护卫牵扯上自降身份。”
    她随手脱下手腕上的一只镯子递过去，“赏你的，让人把地上收拾了。”
    小丫头受宠若惊，急忙出去找人，眉沉星在窗前坐下，眼中有微茫轻闪，她的东西，即便不要了，也不能让别人拿走。
    ……
    唐小棠来找许娇的时候，她才知道外面有了什么样的传言，且恍然大悟，“我就说许家之前怎么天天来人，最近却瞧不见了，原来如此！”
    她这几日一直在家里作画，不想被打扰，因此不曾出门，“传到什么地步了？”
    唐小棠想了想，“唔……，大概是笃定你被逐出家门，就是因为家里不答应你和宿歌的事，你宁死不屈才放弃一切要跟他双宿双飞？”
    其实细想毫无逻辑，架不住众人为了吃瓜大开脑洞，硬生生给他二人编出缠绵悱恻的前因后果来，连宿歌之前倾慕眉沉星都变成了幌子。
    许娇还没反应，宿歌已经脸色苍白神色惶恐，偌大的个子竟有些摇摇欲坠的既视感，“是我连累了姑娘……，姑娘好心收留我，我却让姑娘受此流言蜚语，我……”
    他自责得立时就生出离开的念头，只要自己不出现在许娇身边，这样的流言兴许会不攻自破，希也许还来得及！
    许娇看了唐小棠一眼，唐小棠秒懂，低头喝茶，请开始你的表演。
    许娇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五官娇美的她秀眉紧蹙，看着楚楚动人，“嘤嘤嘤你是不是想离开？罢了，我也不拦你，与我扯上关系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宿歌被她嘤得措手不及，有些发蒙，立刻疯狂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我是个连家里人都不想要的女子，没关系，我不怪你，也不拦你，这是人之常情。”
    宿歌急得脸都憋红了，奈何一肚子话长了张不会说的嘴，许娇垂眸，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没关系的，许家那边要是再来人，我躲着便是，等传言彻底消散了，再试着能不能重寻一个护卫，……怕是会有些难，但也无妨，便是无人敢应差，也总会有旁的法子。”
    “我，我不走！是我想错了，许姑娘赶我走我都不走！”
    宿歌吭哧吭哧就憋出来这么一句，他可真是蠢，怎么能让许姑娘陷入困境？到时候若她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许娇抬眼，神色恢复自然，“真的吗？”
    宿歌重重地点头，就见她露齿一笑，“那好，你去帮我问问春嫂今儿吃什么。”
    宿歌对她的吩咐不敢怠慢，一阵风就出去了。
    唐小棠趴在桌上闷笑，“逗老实人好玩吗？”
    “好玩儿呀，宿歌性子直，又喜欢将自己放在低微之处，免不了会乱想，这传言八成是眉沉星弄出来的，前些日子就让人想把宿歌找回去。”
    许娇懒懒散散地托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猛地一拍桌子，“我觉得可行！”
    “？？”
    “我跟宿歌呀！我刚刚细想了一下，传言对我有坏处吗？好像没有啊，反而还给我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缘由，你想想，是不是比糖大师稳妥得多？”
    “……”，那要这么比，确实。
    “这事儿一出来许家都不上门了，我也乐得清闲，护卫怎么了，护卫也挺好，就是不知道宿歌有没有意见，一会儿我问一问他。”
    唐小棠都要同情宿歌了，“你且消停一些，让人缓缓。”
    她觉得许娇也是个人才，这就开始懂得把控绯闻炒CP了，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有些道理，至少有了明明白白的缘由许家就不好再胡乱抹黑她。
    她笑着问许娇要不要自己给她添一把柴，许娇说等宿歌同意了再说。
    “你那边呢？上回唐展来找你之后就没动静了？他们家怎么回事儿，做事拖泥带水磨磨唧唧，还时不时出现一下，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放弃呢。”
    唐小棠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划拉着，不甚在意道，“是啊，再这么纠缠不休下去说不定会后悔哦。”
    许娇：“？？？”
    近日天气多变，雨是说下就下，唐小棠和许娇坐在屋子里，齐刷刷地托着脑袋看外面突如其来的雨。
    “要不留我这儿吃饭吧，春嫂的手艺不错，上回炸荷花吃的我意犹未尽。”
    唐小棠摇摇头，“今日大哥说能早点回来，阿娘可高兴了，一早就去买了许多菜。”
    “那我让宿歌送你回去，这雨瞧着一时半刻停不了。”
    “无妨，借我把伞就成，左右离得也不远，这个天便是淋了雨也不冷，大不了我跑快点……”
    唐小棠话音未落，就瞧见一人撑着伞从院外走进来，不由自主地没了声音。
    那人一身青色宽袖的长衫，举着伞的手，袖子滑至小臂，油纸伞慢慢抬高，露出唐启熙温柔俊美的脸，“猜到你会在这儿，顺道过来接你回家。”
    唐小棠呆呆地看着，隔着雨幕的滤镜，她仿佛窥见了人能想象中的仙人之姿，脑子里顿时灵感喷发，能画十张画！
    她与许娇打了招呼钻进伞下，“回家吧，阿娘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了，这会儿肯定等不及了，……哥你伞往那边偏一偏，我瘦，不会淋湿的……”
    许娇依旧保持着托着脑袋的模样，他们关系可真好，唐大哥半个身子都在雨里，都舍不得让棠棠淋着一滴，可她住的这地儿也不顺路呀……
    ……
    唐展那日见过唐小棠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去，唐倩就等在他的院子里。
    他从前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也想过就算他的亲妹妹被寻到了，他也一定不会薄待了唐倩，可如今他再见到唐倩，脑子里浮出的，是她全然陌生的模样。
    “你去找唐小棠了是不是。”
    唐倩根本就不是在问他，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里含着怒气，“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你忘了从前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才是与你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她对你来说只是陌生人不是吗？你为何会那样在意她？”
    父亲的态度唐倩不在意，她已然看清唐文远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自己不如唐小棠，他的轻视在情理之中，大哥与她本就不亲厚，她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只有唐展，只有这个从前对她听之任之的二哥，唐倩无法接受他的改变。
    唐展捏了捏手，这句话好像方才唐小棠也说了，说唐倩会是他唯一的妹妹，说他如愿以偿为什么还不满意？
    “倩倩，我梦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我那时候那样相信你，但凡你有一丝委屈，我都会去替你出气，我生怕她仗着自己是唐家女儿的身份欺负你……”
    唐展的声音沙哑干涩，忍不住闭了闭眼，“可她也是唐家人，也是我的妹妹，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讨厌她，以莫须有的借口去伤害她？”
    “……她跟你说的？”
    唐倩咬了咬牙，“她说你就信吗？是不是因为她这辈子变厉害了，所以你也觉得她才配做你的妹妹！你就宁愿相信她！”
    唐展看唐倩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在自己心里始终是娇俏可爱，温柔贴心，却原来自己两辈子都没有真正地认识她？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梦到的。”
    唐倩脸色僵了僵，她不信！一定是唐小棠将从前的事告诉他，可他为什么会相信？唐展以前只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但已经不重要了。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二哥，你是唐家正正经经的少爷，你怎么会明白我的处境？我算什么？说起来还不如宁萱儿，我跟唐家半点边儿都搭不上！我不那么做，上辈子怕就会变成这样！”
    唐倩嘴唇被她咬得血红，“只有让所有人都对她没了期待，我才能继续做唐家的女儿，我在唐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时时刻刻想讨好任何人，生怕被厌弃被换掉，她呢？她什么都不用做天生就是千金小姐！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所以你就让她被我们厌弃，让我对她说那些诛心的话？”
    唐展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对，不该怪你，唐小棠说的不错，是我不辨是非，那些话也不是你掐着我脖子说出来的，可笑你这样对她，她还觉得你事出有因，反而是我，我可真是个蠢货，怪不得别人。”
    唐倩脸上闪过一抹惊愕，唐展已经绕过她，进了里屋将门关上。
    两日后，唐展才把自己从屋子里放出来，他面容憔悴，眼睛却史无前例地清明，直接去找了唐显。
    “大哥，唐小棠若是不想回唐家，便由着她罢，我也会去劝一劝父亲，那不是我们唐家能养出的女儿，此事就算了吧。”
    唐显居然没有如他所料的反对，反而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亦是如此想，何必强人所难，再说咱们家也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大哥？”
    “没事，你看着精神不大好，好好休养几日，只是也不好总待在家中。”
    唐显面色如常地叮嘱了他两句便让他回去，屋门关上，他脸上的淡然一点点卸下。
    他让人去查了清灵寺历年香客入住登记的册子，因着时间久远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却没想到独独缺失他想要的。
    不可能会那么巧，只能是有人动了手脚，一个香客入住的登记而已，为什么会有人不愿让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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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不是那个什么候的女儿吧】
    【加油哦】
    【?】
    【总不会是那个画师吧】
    【加油】
    【终于要找到小棠的爹了吗】
    -完-
    第九十四章
    ◎爱咋咋地◎
    唐显不敢再往下查,那日在清灵寺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不如不知道,就这样囫囵带过也未尝不可。
    且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在自己无意间向母亲透露他的决定后,孟婵的神色就好像终于松下来一样,嘴角的笑容也真切了些，甚至连遗憾唐小棠因此不会回来这样的话都没说。
    只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是我对不住她,未能尽做母亲的责任,她不肯认我也是自然，便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罢。”
    唐小棠与孟婵想象的相差甚远,她原想着找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妥帖一些,供她吃供她穿再找个不起眼的婆家嫁了，让她这辈子低调如水地过完,最好无人知晓她来过世上。
    可如今的唐小棠已全然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那就最好离得远远的,别与她牵扯上。
    她不是不知道唐显在查唐小棠的事，但孟婵只能自己焦急无法言说,如今他主动放弃,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晚上娘让人多做些你爱吃的，展儿身子也好些了，咱们一家人该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孟婵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人都松快了起来，晚上张罗了一桌席面等人到齐,一家子围坐在桌边,就好似从前一样。
    可又好像不一样,唐展从前性子跳脱人也活泼，时时像一只骄傲的鸟雀，但他今日从入座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仿佛只有人来了，魂没跟来。
    唐显也比平日沉默许多，唐倩虽然还是原来那样笑容温和，但说话的声音轻了不少，也只同孟婵说话。
    只有唐文远未能察觉出不对劲，瞧着桌上一桌子的菜大都是自己爱吃的，哈哈哈地笑出来，“今儿是什么日子？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他兴致勃勃地猜，“难道家里要添人了？唐小棠要回来了？”
    桌上其他人神色皆微妙了起来，唐文远却依然没注意，觉得肯定是如此，“那确实应该乐呵乐呵，不过怎么没把她叫上？我有个同僚见过她的一幅画，爱不释手，我还想着跟她要一幅做个人情，她可说了何时回家？”
    唐展倏地抬头，“父亲，唐小棠有她自己的家人，她幼时走失是她爹娘将她养大，我们做什么非要拆散他们？”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唐文远皱起眉来，“什么拆散？那些人养大她是不错，但她身上流的是我们唐家的血！怎么能让她继续流落在外？这种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们养都未曾养她，当初若非她爹娘捡到她悉心照料，她未必能活到现在，如今凭什么要她回家？”
    唐文远的脸色沉下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唐小棠是唐家的女儿，是你的妹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正经妹妹，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
    旁边唐倩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住眼睛，垂在桌子下面的手紧了紧。
    唐展还想说什么，唐显将他拦住，“父亲，唐小棠对她的家人十分依赖，难就难在她的兄长能耐得很，刚入翰林便能进宫面圣，此人又与唐小棠感情深厚，若我们不顾及唐小棠的意愿，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么一说，唐文远也冷静了不少，“可她是唐家的女儿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这阵子来向我打探消息的人越发多了，她人在皇家画院，多的是人相请，又与你母亲长得那样想象，你让我如何解释？”
    孟婵脸色僵了僵，这正是她害怕的！为此她这段时间无论谁家邀约都推脱了，就生怕遇上唐小棠，可恨的是唐小棠却全无忌惮，顶着那张脸四处招摇……
    “父亲无需理会，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也不少，单凭一个长相也猜忌不出什么。”
    唐文远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当其他人都是傻的吗？咱家丢了个女儿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唐小棠年纪符合，长得又像，谁会猜不出？”
    唐显默然，那他能怎么办？
    “行了行了，这事儿还是我自己处理，也不是什么大事拖这么久，我也没说一定要让唐小棠与那家人分开，不过是让她承认与我们的关系，之后她爱在哪儿住在哪儿住，她想要搞明白的事，给她个明白就是。”
    唐显面色一变，“父亲，此事还是……”
    “不用说了，这是我的血脉，我不允许含糊不清，这个家如今还是我做主！”
    一顿饭吃的不算温馨，尤其是孟婵之后状若游魂，还是唐显提出母亲好似有些不舒服，让人先送她回去。
    一回到院子，孟婵就拉着苏嬷嬷的手不住地颤抖，“怎么办？嬷嬷，我该怎么办？我只错过那一次，我只是想报复那一次，为何就必须付出代价？他怎么就没有！”
    苏嬷嬷早就将人撤出了院子，这会儿抓着她的手温言安抚她，“夫人莫要自乱阵脚，老爷未必就能知道什么，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无凭无据，左不过就是你粗心丢了女儿，没事的。”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可我心里总是慌得很，觉得唐小棠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我当时为何要心软，为何只是将她丢了，若是……”
    “夫人！您冷静些！”
    苏嬷嬷提高了声音，孟婵才从魔怔里回神，她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都说了什么……，我怎么会……”
    她呜咽一声捂住脸，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苏嬷嬷心疼地轻抚她的头发，“清灵寺时，夫人就错了……”，一错再错，到如今，已无法再回头。
    可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情窦初开，深陷情网，又看着她迷茫绝望，把自己逼入绝境，她又哪里错了，不过是事不如人愿罢了。
    ……
    唐启召今日无事，也懒得跟人过招，猫在营帐里半日都不露面。
    但找他的人却不少，“找着人了没？侯爷难得问起，他能跑哪儿去？是不是又跟人偷溜出去撒欢了？！”
    “都找过了，平日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找人打架，但他会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
    方豪丈用力薅了薅头发，一脸烦躁，“等找到了人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方副都，您打不过他……”
    方豪丈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心里气恼唐启召这个不争气的，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在侯爷面前露个脸，他倒好，机会来了鬼影子都见不到！
    正愁着，又来了人催，方豪丈实在无法，破罐子破摔似的将人带去唐启召的营帐，反正找不到人，爱咋咋地。
    谁知帘子一掀，唐启召对着手里的画笑得一脸痴傻，方豪丈脑袋上蹦出一根青筋，连撕带扯将人拉起来推出去，唐启召连手里的画都来不及放下，“干什么？方豪丈你疯了？”
    “差不多了！我警告你你给我好好表现！别惹了侯爷不痛快。”
    “侯爷？”
    唐启召一头雾水地被人领走，到了地方才知道镇北侯要见他，顿时肃然起敬，他十分崇拜镇北侯，此人在前朝之时凭借一己之力平定北乱，手握军权朝廷不敢怠慢分毫，也无法从他手里收权，直到如今都依然奉为上宾，只能小心地对待。
    超厉害！
    唐启召当初在指挥营里前途也极好，但听说能有入镇北侯军营的机会，连考虑都不曾，当机立断把握时机，虽然十分惊险，与他一同去的人十不存一，可他成功了。
    唐启召摸摸肩膀上的那道伤痕，好险伤得不重，不然爹娘和棠棠知道怕是要哭的。
    “进去吧。”
    门开了，唐启召缓步入内，在桌案后见着了从前只能远观瞻仰的镇北侯。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闲散，不行军的时候头发散着，手里转着一枚兵符，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了动静掀了掀眼皮，只随意地看过来一眼，都让唐启召不寒而栗，神经紧绷。
    “侯爷。”
    “……嗯，你就是那个打赢了长川的军都？”
    唐启召好斗人尽皆知，打过的人太多了他也记不住，“大概吧，我记不清了。”
    “行了，出去吧。”
    镇北侯只心血来潮提了一句，人也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唐启召话不多说于是打算退出去。
    “等等。”
    镇北侯的目光又看过来，“你腰上是什么？”
    “这个啊，是画，方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放下。”
    “画？”
    唐启召眼看着镇北侯坐直了身子，眼睛里的兴致明显比看到自己的时候高了许多，“没想到你竟然还喜欢这个，拿来我瞧瞧。”
    唐启召有些犹豫，这幅画……，是棠棠画的他，画的那叫一个英姿不凡，神兵天降，还特地以糖大师落款，可郑重其事了。但镇北侯要看，他只得拿过去展开，在书案上放平了。
    镇北侯就再没有看他一眼，目光全然被画作吸引，屋子里一度安静得让人心慌。
    唐启召又尴尬又不安，脚趾开始抠地，看、看这么久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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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
    【二哥帥】
    【加油哦】
    【亲爹难道是镇北侯
    】
    【真是恶心。这公母俩都恶习上辈子真是便宜他们了。】
    【唐文远就是段正淳，孟婵就是刀白凤，但是两人都不配段正淳和刀白凤比，太人渣了！
    一个只有虚荣心，半点不为儿女考虑，冷漠自私到了极致！
    另一个呢，有本事报复花心的丈夫就别后悔啊！居然扔了孩子还想要孩子的命！
    段正淳花心，但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真心的（这点很值得吐槽…），对孩子也很疼爱
    刀白凤从来没有后悔过报复段正淳，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段誉，对段誉没有过芥蒂
    这两人的缺点一箩筐，但是优点也不少
    唐文远和孟婵就只能令人作呕
    最无辜的就是镇北侯和棠棠了】
    【二哥终于露面了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完-
    第九十五章
    ◎喜怒无常◎
    不知过了多久,镇北侯才目露欣赏，拿了正眼看他，“没想到你品味却是不错,竟有糖大师的画作,此战神图惟妙惟肖,情绪饱涨,乃是难得的佳作。”
    唐启召：行了，侯爷压根儿就没看出画里画的是自己……
    “这画你是如何得来的？你对糖大师的画作可有什么了解没有？”
    镇北侯一改之前的冷漠,还让人给唐启召送了杯茶进来,一问才知,侯爷居然十分喜欢糖大师的画，甚至还有珍藏。
    唐启召一看,嗯,确实是棠棠所作，自己以前见过。
    “这位糖大师虽然流传的画作并不多,名气也不大，但灵气却充盈,观之令人心情愉悦，你可也是这般认为？”
    这就问到了唐启召的长处,他别的不说,论夸自己妹妹，也就只比大哥差那么一点！
    且在棠棠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书画也十分了解,从前棠棠还会同他说一些自己作画的心得，妹妹的话他记得可牢了,这会儿巴拉巴拉说出来都不带停顿的。
    镇北侯明显看他的眼神比之前又更加和蔼了一些,足足留了他一个时辰,因着有军务要处理才让他离开，走之前还问了他的名字，……原本没打算问来着。
    唐启召从屋子里出来，外面人看他的目光极其不对劲，还没有谁能在侯爷那里待这么久，这人不简单！
    于是唐启召本可以自己回去，却硬是有人将他送到了营帐外。
    方豪丈见到了他人，头都快薅秃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去给你求情让侯爷留你个全尸，怎么这么长时间！”
    “侯爷跟我聊了会儿画。”
    “……聊了会儿啥？”
    唐启召一拍大腿，“坏了，侯爷画没还给我！咋办？我能不能去要回来？”
    还是算了，侯爷这会儿有正事，无妨，他还有好几幅呢嘻嘻嘻。
    ……
    此后回东离都郡的路上，镇北侯时常会将唐启召找过去，尤其在得知他还有其他糖大师画作之后，待他格外亲厚，顺便了解了他出现在自己军中的前因后果。
    镇北侯一向欣赏不靠家世背景，全凭自己本事的人，便与副尉提了提，“倒是个可造之材，若有机会可以让他试试，只是得凭他自己的能耐，抓不住怪不得旁人。”
    唐启召等的就是机会，他开始可以接触到真正精锐的兵力，也不负所望很快便立了功，带着小队抓到两支伪装过来打探消息的队伍，其中一支还躲过了军中其他护卫队的盘问。
    镇北侯军中奖罚分明，任何晋升靠的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唐启召的晋升无人非议，服众得很，也让人羡慕，可以随着镇北侯进出，这是多大的荣光！
    眼看就要抵达都郡范围，唐启召心里忍不住激动，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家里人了，也不知他们可安好。
    刚入都郡边界，朝廷远远地就让人来迎接，镇北侯态度散漫，对他们委婉到尘埃的提议拒不接受，军队一直压到都郡城郊外才驻扎下，皇帝派来的人脸都黑了，却不敢质疑半个字。
    “许久未来都郡，本侯想先自行逛逛，你们回去给皇帝带个话。”
    “这、这怕是……，圣上已是为侯爷备下了盛大宫宴，就等着侯爷您呢。”
    镇北侯目光扫过去，淡淡道，“或者，换个人回去带话也可以。”
    那人“噗通”就给跪下，哆嗦着身子，“侯爷饶命，小的这就入宫为您传话！”
    人走了，镇北侯邢牧君换了身衣服，他没功夫跟小皇帝端架子，仅仅只是真的想逛一逛。
    “当年离开东离都郡的时候是晚上走的，就惦记着城东一条街口一个汤饼摊子，他家的汤饼里舍得搁许多胡椒和姜醋，酸辣鲜麻，开胃得很。”
    刑牧君一边走一边颇为怀念，然而还没到他记忆里的地方，忽然脚步一拐，又去了别处，唐启召抬头看了牌匾后了然，书画行，正常。
    东离都郡的书画行有着品类最多的书画作品，唐启召粗粗估摸着，汤饼大概是吃不到了。
    他还是近身护卫后才知晓，镇北侯对书画的喜好并非作假，除了行军打仗，也就书画能给他带来快乐，一个弹指间就能主宰生杀大权的人，偏偏对纸上的画作醉心，且当真有些天赋，画的画在唐启召看来也是很好的。
    侯爷曾感叹过，他若不征战沙场，必然会是个扬名四海的画师。
    刑牧君虽穿着低调，但他的气势哪怕是裹麻袋都是遮不住的，因此一进去，书画行的掌柜便亲自出来招待。
    “客官可有喜欢的画？若没有，咱这里藏品众多，您若有喜欢的画师，我也能让人去给您找一找。”
    刑牧君慢条斯理地看着，随口问，“可有糖大师的画作？”
    掌柜眼睛轻轻眨了眨，“糖大师？”
    刑牧君轻笑一声，笑得他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取。”
    掌柜想起来了，还真是有，这位糖大师近来有一幅画在郡城悄悄流传甚广，前日才送来他铺子里，本来他没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名气大的画师，没想到外头的客人一来就点名要看，莫不是他孤陋寡闻了？
    赶紧让人去把画找出来，掌柜小心地捧出去，“这幅画是客人暂存在铺子里供人欣赏，客官瞧瞧可喜欢。”
    画卷打开，是一娇俏女子坐在石头上休息，手中轻拈一朵粉色层叠的花，花上停了一只被引来的蝴蝶，女子看得全神贯注，脸上满是惬意与恬然。
    在她身后立着一护卫，稳稳地撑着伞替她遮去头上的烈日，伞下一片清凉将女子整个罩住，那人的脸被伞面遮挡，瞧不清面容，却能见到他笔直挺立的身姿，握伞的手骨节分明，宽大厚重，令人见之心安。
    掌柜见刑牧君半天没说话，压低了声音为他介绍，“客官不是都郡的人吧？这画在都郡近来传得厉害，乃是跟都郡一则传言有关系，据闻有位姑娘与她的护卫互生情愫，奈何家中不允，姑娘性情刚烈，竟是不惜与家里断了关系，也要同护卫双宿双飞，令人唏嘘得很。”
    刑牧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糖大师的画风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旷神怡，较之其他画师，更显得轻盈明快，又着重细节刻画，详略得当，便是随意画的都让人愉悦。”
    他抬起头，“这画卖不卖？”
    “……实在抱歉，我做不了这个主，要不……，我替客官问一问，若对方有意小的愿促成此事。”
    立刻有人上前告知他如何联系，刑牧君这才缓步走出书画行，在门边护卫的唐启召立刻跟上，“侯爷可有瞧中的画？”
    “唔……，算吧，不过一看就是画着玩儿的，不算珍品。”
    时间耽搁得差不多，刑牧君还是要进宫面圣一趟，不过那之前，他依然坚持找到了汤饼摊子，言语间格外看不上宫宴，说那就不是人吃的。
    唐启召可以不陪他入宫，因此婉拒了一同吃的建议，他要留着肚子回家吃阿娘做的饭！
    他守在汤饼摊子的街角旁，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却不想先遇见了惊喜。
    “二哥？！”
    唐启召就见到一抹浅浅的亮色朝他跑过来，跑到自己面前，唐小棠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步之外看他，像是不相信似的，试探地问，“真的是二哥？”
    唐启召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帅气地捏了捏她头上的发髻，“是我，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唐小棠鼓着脸拍开他的手，“我发髻梳得很辛苦的。”
    然后，猛地扑过去抱了抱他又松开，脸上的笑容比春日里的娇养更灿烂明媚，兄妹俩对着傻笑，唐小棠开心够了才开始吐槽，“二哥怎么变得这么黑，回去娘该认不出了。”
    “黑了是不是更气派一些？我这还不算黑，方豪丈你还记得不？他比我还黑一倍！夜里巡视我总是找不到他人在哪儿。”
    唐启召见着了妹妹心里激动得很，不过他这会儿还在当差，唐小棠也明白，问了他晚上可以回家之后，立刻扭头往家里跑，说是要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
    唐启召含笑看着唐小棠小兔子一样地跑远，一扭头，心里“咯噔”一下，镇北侯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
    他那张脸上绝对称不上善意，眼神里仿佛淬着冰，有不明显的杀意若隐若现。
    唐启召后脖子的汗毛全数竖起，后背瞬间出了汗，立刻请罪，“侯爷恕罪，那是舍妹，许久未见我不免有些激动，属下愿领罚，请侯爷莫怪她。”
    刑牧君冰冷地笑了一声，“她怎么可能是你妹妹。”
    这唐启召就不能忍了，“侯爷，棠棠为什么不可能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认错。”
    “我说了，她绝不会是你妹妹。”
    唐启召站起身，哪怕挨罚他也认了，他梗着脖子，“侯爷错了！棠棠就是我妹妹！哪怕不是亲妹妹，但她也是与我自小长大亲如手足的妹妹！”
    刑牧君眼里的冷意忽然凝滞住，那双不怒自威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是亲妹妹？”
    “棠棠是我家收养的，但我们所有人都待她……”
    “何时收养的？”
    “呃……，大约是她两三岁？”
    唐启召不明所以，他看不懂侯爷眼里的情绪，之前令人窒息的骇人感逐渐淡了，也并未提及要罚自己的事。
    他抓了抓脑袋，这是不是就是方豪丈拽着他耳朵耳提面命让他小心的喜怒无常？
    果然够无常。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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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加油】
    【果然是亲爹？】
    【不会那个侯爷是棠棠的亲爹吧？】
    【所以整个故事大致就是：唐太太不忿唐老爷花心，找到了当时皮相好但没什么地位的镇北侯春风一度还有了个女儿小棠，在小棠两三岁的时候担心其被发现不是唐老爷的亲生女儿狠心将其抛弃。镇北侯因女儿失踪大受刺激，决定参军，后军功显赫被封侯，成为军中霸主。】
    【呜呜呜真的是，难道是下药？？？？】
    【加油】
    【
    【加油哦】
    【没有隐情吗？不太能接受唐太太是小棠的娘。】
    【撒花花，大大加油更呀！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
    【所以棠棠是镇北侯的女儿，娘娘就是她表姐了？】
    【?】
    【好狗血啊】
    【不会是女主她妈霸王硬上弓吧】
    【哦豁，大靠山。作画还真是遗传？】
    -完-
    第九十六章
    ◎那我也要◎
    唐启召被特许休假一日,他目送镇北侯入了宫门，跟解开了封印似的，撒腿就往早已记熟了的地址跑。
    跑到近处才看到,唐小棠和唐启元两人并排坐在门前,双双托着脑袋,他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泥沼。
    这两人从小时候就经常这样排排坐等他,那时他贪玩总是迟回家，两人等到他一个会把他手擦干净,一个会往他嘴里塞吃的,免得闯了祸被爹罚不准吃饭饿肚子。
    唐启召咧开嘴仰起头,半天才深吸一口气，笑着跳过去,“都多大了还坐在门口,也不怕被人笑话。”
    “二哥！”
    唐小棠和唐启元站起来一齐扑过去，上上下下摸摸他像在确认是真的,才朝里面扬声喊，“阿爹阿娘,二哥回来了！”
    唐明秋和徐英当真是许久没见着二儿子了，也早忘了从前被他气的牙痒痒的,都急急地出来。
    徐英擦着眼角,见唐启召全须全尾没缺胳膊少腿，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唐明秋则拍了拍他的肩,“不错不错，又结实了不少,此去可长了见识？晚上我们父子俩喝两杯好好聊聊。”
    徐英没让人帮手,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菜,等唐启熙回来后，一家人围着一张圆桌坐得满满的。
    “这才叫团团圆圆，人总算是齐了，来我们一块儿举个杯。”
    唐明秋率先拿起面前的酒杯，唐小棠动作熟练地把旁边大哥的杯子与自己的调换一下，手拢在嘴边悄悄挨过去，“我的是果子露，颜色一样的。”
    唐启熙面色如常地接受她的照顾，果子露喝到嘴里香甜清冽，再看唐小棠，一杯酒喝下去面不改色，仿佛在喝水一样。
    唐家人都很稀奇，唐小棠虽然不爱喝酒，但恐怕是他们这些人里酒量最好的，有一回唐明秋因为高兴找不到人陪他喝两杯，唐小棠自告奋勇，在唐明秋一遍遍叮嘱她千万不要逞强的声音里，生生把唐明秋喝得找不着北，她则神色清醒地跟徐英将人扶进房间，还去煮了醒酒汤送过去。
    从那以后，唐明秋再没提过跟唐小棠喝酒，就……丢不起那人……
    唐启召天生话多，性子也活跃，有他在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说起他经历的险境，全家人筷子都不动了各个听得专心致志。
    他在外面是被人敬仰的军都，骁勇善战，雷厉风行，但在唐家，他依然是那个活泼好动，不拘一格的二儿子。
    徐英被他说的有些事吓着，唐明秋却感兴趣得很，饭后人都散了还与他聊得酣畅淋漓，“为父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你如今的能耐远超于我，只一点，在外千万小心，但你是有自己主意的，不管如何，照着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我们不拦你。”
    唐明秋从前总担心唐启召太过好斗，性子也不稳妥，怕他在外出什么事，但如今他已经放心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他甚至羡慕他们的青春年少，也不想以为人父母的身份牵制住他们。
    徐英看着坐在桌前对酌的父子俩，将醒酒汤端过去，“别喝了，启召明儿不是还有差事？”
    看到自己儿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利落干练，徐英在旁边坐下，“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成家了，可要母亲给你留意留意？”
    唐启召含在嘴里的醒酒汤半天都没吞下去，眼睛瞪得溜圆，等好不容易咕咚下去，嗓子都有点哑，“不是，大哥都还没成亲，怎么就轮到我了？”
    “你大哥的事，他自己会看着办，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徐英说的是真话，从唐启熙高中开始，来家里探口风的人一波波的，随着他名声渐涨，来的人也越发不是他们能招架得住。
    唐启熙的亲事就是在都郡都是一桩受人瞩目的要紧事，轻易定不下，他们就干脆让他自己衡量着抉择。
    “他连皇上赐婚都拒绝了，眼里只有朝政差事，我跟你爹都不想了，他从小就是有大志向的，便是一辈子不娶那也定有他的缘由。”
    大儿子的事两人插不上手，徐英也不会忽略了其他孩子。
    然而唐启召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这事儿您可千万别替我着急，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还安定不下来，镇北侯迟早是要离开都郡的，我自然也要随着离开，再说了，我的差事都是些生死攸关的，万一有个差池，那不是害人姑娘嘛。”
    唐启召在外的时候，身边人得了闲去寻欢作乐他都从不跟着，有啥意思，腻腻歪歪的，找人打一架痛快流身汗不比那强？
    唐小棠从徐英口中知道唐启召的想法后，长叹一声心下感叹，二哥就是典型的，感情只会影响他拔刀速度的那种人，他的伴侣不会最后是他的刀吧……
    唐启召在爹娘面前尽显活宝本色，一出门，看到唐启熙在等他，瞬间收敛浑身的毛发，颠颠儿地小跑过去，“大哥你找我呀？怎么这儿等着，你交代一声我自己不就过去了。”
    唐启熙将他叫去了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摞书堆在书桌上。
    唐启召眼睛一亮，“都是给我的？”
    他迫不及待地拿了一本翻了翻，“你之前给我送来的书我都看了，时间长了我才明白确实不能光靠本能和冲动，书上有些经验难能可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保命。”
    唐启召特别庆幸自己念过书，哪怕当时没有那么用心，在大哥和棠棠的逼迫下，多多少少还是储备了一些学识，这些学识后来在战场上让他受益匪浅。
    镇北侯的军营行踪飘忽不定，大哥却总是有法子给他送来一些精心挑选过的兵法战略，只有真正上过战场，再去看这些，才能够有更深的体会。
    “多谢大哥！我如今也能与侯爷探讨几句，我会用心看的。”
    唐启熙看着他将书都收好，沉声问道：“镇北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启召立刻心下了然，坐直了身子，“侯爷有些喜怒无常，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高兴的时候百无禁忌，可若是不高兴了，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留面子。”
    唐启熙若有所思，唐启召又补充，“哥，以我这些日子对侯爷的了解，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尤其不适合与之共事，太过冒险。”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再想法子，你在镇北侯身边切记要当心，不可行差踏错，也不必有所顾虑，该做什么做什么。”
    “好嘞！”
    唐启召愉快地应下，他对大哥绝对信任，就算不需要他打听消息，大哥也一定能做成事儿。
    离开书房之前，唐启召够着脖往唐启熙腰上看，“大哥，你挂的是啥？你不是一向不爱这些，我怎么看启元好像也有一个相似的？”
    唐启熙摸了摸蝴蝶状的坠子，“棠棠做的，她喜欢的人都有。”
    “那我也要！”
    ……
    宫里，刑牧君见过了皇上，走了个流程就提出要去看看丽妃可安好。
    皇上自是让他随意，表现得极是亲热宽厚，只在刑牧君离开后脸色才变了变。
    太监总管不敢出声，缩着身子站在后边，却耳尖地听到皇上微不可查的咬牙切齿，“且让他再得意一阵子。”
    丽妃早等着了，在刑牧君面前她才像是个识趣的晚辈，全然没有身为宠妃的骄纵。
    “舅舅您才刚到都郡，可找好了落脚的地方？皇上几次让我劝您暂住宫里，说一早让人备下了，但我寻思着您恐怕不会乐意。”
    刑牧君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耳朵里听见窗外廊下鹦鹉的叫声，勾了勾嘴角，“这鸟叫得不错。”
    丽妃知他喜好，笑着道，“平日里受宠惯了，还有画师专门给它画了画。”
    “哦？”
    刑牧君果然有些兴致，丽妃立刻让人将画取来展开，他本是聊胜于无地看两眼打发个时间，却看着看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是哪里的画师所画？”
    “宫外请来的一个女画师，叫唐小棠，虽然瞧着年轻，画技却着实出众，她手里的画每一幅我都瞧着不错，灵气逼人。”
    “还有别的？都取来。”
    唐小棠的画丽妃也是喜欢的，平日里都小心地收着，这会儿一幅幅都拿来，在刑牧君面前展开。
    虽然画风略有不同，但刑牧君是个爱画之人，从一些笔触立时判断出，这个唐小棠就是糖大师。
    不会错的。
    “唐小棠……”
    他记得那个少女就叫这个名字，她还是唐启召的妹妹……，怪不得唐启召对书画颇有心得，还有那么许多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糖大师的画作……
    刑牧君磨了磨牙，再次去看这些画作，他阅画无数，却独独被名不见经传的糖大师的画作所吸引，就好像冥冥中被什么所指引一样。
    “这几幅画你的你留下，其余的都收起来。”
    丽妃：“……”
    不是，她就拿出来给舅舅欣赏一下，打发个时间而已！舅舅那儿什么珍稀名画没有，怎么还抢起她的来了？
    “过两日我会给你送几幅名师大家的画作来。”
    “……多谢舅舅。”
    丽妃委屈，但丽妃不敢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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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太太多更新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