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级成为路人甲》作者:尘世已百转【完结】 文案 刘不著每一世都死得早,但是他死后总会重生,并且脑子里多出一个故事剧本。 主角,配角,路人甲。等等,故事里的路人甲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原来在这些故事里,他连个路人甲都不是。 重生之后还是以同一种方式,同一天死亡的刘不著总是在想:我重生的意义?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这样回答他:看你混得太惨了,让你重来一次。你要把握住有限的生命,努力成为一个路人甲呦! 第一世:快穿者学霸攻,重生者学渣逆袭受 第二世:温润书生攻,重生病弱受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不著 ┃ 配角: ┃ 其它: ☆、第一世 刘不著读大专的第二年冬天,骑着共享单车赶去兼职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当场身亡,享年19。 遗憾的是,还有几个月就是他20岁的生日了,但是他永远都等不到他的20岁了。 刘不著,最是人间留不住。 原来命运在他降临这个世间的许多年前,便已经注定。 刘不著每一世都死得早,但是他死后总会重生,并且脑子里多出一个故事剧本。 主角,配角,路人甲。等等,故事里的路人甲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原来在这些故事里,他连个路人甲都不是。 重生之后还是以同一种方式,同一天死亡的刘不著总是在想:我重生的意义?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这样回答他:看你混得太惨了,让你重来一次。在有限的生命里,你要努力成为一个路人甲呦! 刘不著只是一个无比平凡的人,他觉得自己若是放到一个故事里连路人甲都称不上。 路人甲可能还能有一个背影或者一句台词,而他,应该是镜头匆匆一瞥里人头攒动里的一个。 看不到,留意不到,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个,只是知道肯定在里面,仅此而已。 唯一能让人有点印象的应该是他的名字,刘不著,谐音留不住。 不知道他爹妈给自己儿子起这么一个名字什么用意。 刘爸刘妈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因为这个名字是刘爷爷请一个算命大师起的。 刘不著不想去猜,也猜不到,但是在他重生之后,什么都明白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不就是死得早吗? 真是被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 刘不著生活的这个时代,同性结婚是合法的。可是这样没有办法像异性婚姻一样,拥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基因的后代。 在人口老龄化越发严重,和新生人口率低的现实面前,排斥同性婚姻以致同性恋爱的人不在少数。 在离高考还没有进入100天倒计时的时候,刘不著私底下向一个男生表白了。 然后不出所料,他被拒绝了。 他喜欢的那个男生高高瘦瘦,模样清秀干净,唇红齿白,睫毛出奇的纤长。 他生得好,性格开朗,笑起来好看得紧。 在一群普通的高中男生里极其出挑,就像是立在鸡群里的鹤。 刘不著喜欢他,只是因为那么多的人,就数那个男生他看看最顺眼。 面对刘不著的表白,那个男生拒绝得干脆。 然后他说: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 表白被拒,刘不著在心里难过了一段时间后就释怀了。 他也从没想过他能接受呀。 毕竟,他和他只同班过一个学期,没搭过几次话就分了班。 刘不著选文,那个男生选理。 高高瘦瘦的少年隔天在□□上开玩笑一样的问了刘不著一个问题。 你不会暗恋了我两年多吧。 刘不著看着聊天页面,斟酌了很久,对话框里删改了很多次内容,最后发出去的是:没有。 男生秒回:哈哈哈,那就好。 刘不著这次也是秒回,因为只有一个字,拼音打出来并不需要花几秒钟。 刘不著回的是:嗯。 晚上的时候,刘不著偷偷躲在被窝里流眼泪。 上铺躲被窝里熬夜打游戏,打着手电筒奋战题海,以及呼呼大睡的舍友们无比迟钝的没有察觉。 只是第二天刘不著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鼻子塞住了,呼吸困难。 唉,这年头流眼泪流得狠了还顺带感冒的,真是失策啊。 过了一个月左右,迎来了雷打不动,一年一度的冬季运动会。 面对高三学子,学校管得并不严,除了全校性必要的入场,聆听校领导讲话等一套流水的开幕式。 有比赛项目的比赛,啦啦队等完全靠班级自发组织。班级没有组织的,可以到蹿到何处看比赛,或者蹲在班级大本营嗑瓜子。 命运总是捉摸不透的。 就像是你精心打扮了出门,一般你一个熟人都不会遇到。 但是当你穿着肥大睡衣,耷拉着人字拖,戴着个黑色框边眼镜,顶着个大油头,手里拿着个大饼吃得满嘴油腻的时候,你往往会遇到你的男神(女神)或者暗恋的人。 又像是天天带雨伞它死活不下雨,一不带伞,雨就下得像水龙头开出来的一样。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这样,反正刘不著就是这种情况。 在他不想见到那个男生的时候,偏偏在哪都能碰上。 不是对面人群里,就是旁边的人群里,或者在回头的不远处。 他总在呐喊助威的人群里有意避开对上的视线,刘不著总是低垂下眉眼,然后转身离开。 运动会开了三天便结束了,接下来又是枯燥乏味的读书日常。 还剩下大概半年时间便高考,课间站在走廊上放松一下的人总有话题能聊得起来。 三年一直同班,平时关系不错的一个妹子和刘不著回首起了两年多高中的过往。 说到很多人和事,包括那个他喜欢的男生。 “这周日我还碰到他了,他在闲林六道那里等他女朋友。” “他谈女朋友?”刘不著假装普通好奇的问道。 妹子不以为意,“我碰到过好多次了,听说谈了一年多了。” “平时没看出来啊。” “发展地下恋情嘛,重点班的好学生,让老师知道了不好。” 刘不著点了点头,复合道,“是啊,高三了,应该的。” 刘不著忍不住问:“那你怎么知道人家谈了一年多了。” 妹子摆了摆手:“哎呀,她女朋友和我闺蜜同宿舍的,就睡我闺蜜对床。”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两个人之间的聊天也就此终止。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我有,我喜欢你,所以……” “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 原来,是地下恋情啊,连表白的人都不能说的守口如瓶呢。 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候,学校一改往年惯例,把誓师大会改成了意义非凡的成人典礼。 在这一天里,高三学子们告别了陪伴他们许久的蓝白条校服。 女生的高跟鞋,小礼服,发饰,发复杂的辫,手法生涩的妆容。男生的小皮鞋,小西装,领结,喷了定型啫喱的发型。 让这场成人典礼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庄重和神圣。 换上枣红色小西装的他在人群中更加出挑。 很多人举着手机,围在他的身边与他合照。 刘不著在只在远处默默看着,心底鼓起过很多次走上前去的勇气。 去啊,去啊,没什么的,走过去。然而没有,他最终还是握紧了手机转身离去。 高考的前几天一直是雨天,在没有任何外物记录的情况下,过了两年多刘不著还是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他的女朋友,他和他和女朋友走在一起。 在食堂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他喜欢的那个人手里端着两个餐盘,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和他并着肩走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 而他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 离开食堂的时候他和她合撑一把伞,他揽着她的肩。 那把伞往她在的方向倾斜的角度,让跟在后面一个人撑伞的刘不著莫名的有些羡慕。 不知怎的,那个女生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回头。 那个他喜欢的少年呀,撑着伞回头看他一眼,转回去继续走路。 那个他喜欢的少年,眼中不起波澜,前行的步伐不曾停滞。 不论种子埋下多久,嫩芽生长了多久,这个世间多的是不会开花结果的情思。 有些感情,在一个人的心里独自开始,也在那个人的心中独自结束。 高中毕业之后,出分数填志愿,大家各奔东西。 刘不著没考上大学,报了一个省外的大专。 之后的余生里,刘不著再没碰见过那个,笑容明媚了他三年高中,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第一世 死亡和重生仿佛只在一个瞬间,刘不著的记忆流畅没有丝毫卡顿。 宿舍楼外装着的扩音喇叭里响起体育老师的催促声。 上铺睡的大个子爬下来床来,见到刘不著任而如何折腾,我自睡得香甜。 大个子猛的掀开被子,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还睡,快起来跑操了,晚了迟到要被记名字了!" 刘不著醒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跑操?跑什么操,我都高中毕业好几年了我还跑什么…… 不对啊,他不是出了车祸,死掉了吗? 难道人死了,还要再回忆一遍高中生活? 绕着操场跑了几圈的刘不著喘着粗气表示,如果这是个梦,那这梦也太真实了。 跑操结束后大个子舍友拖着,他急急忙忙赶去食堂为了早餐奋斗。 人潮涌动,他又切身的感受到了,要想把早餐从食堂阿姨手里得到有多么不容易。 包括食堂里无比压抑和紧张的气氛,按秒来计算吃饭时间,场面堪比备战争时期。 刘不著浑身上下都是被支配的恐惧。他终于意识到,他肯定是重生了。 刘不著重生在他向那个男生告白的前一个月的一个早上。 令人备受煎熬和打击的事情没有发生,有些情感和话都埋在心里不曾被人发现,也不曾被他主动向人表露。 他不用再像一个跳梁小丑,站在台上演出,他在也不用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别人当一场玩笑,真好。 大家也不要问为什么,刘不著暗恋的那个男生没有名字。 这不仅仅是因为作者起名废不想起名字。还因为那个被他告白的那个男生,就是刘不著脑子里出现的故事剧本里的一个路人甲。 路人甲,在文中,一般是没有名字的。能拥有名字的应当都不是普通角色,一般不是主角,就是配角。 下面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报告厅最前排,那个手里握着笔,拿着笔记本认认真真在记东西的白净男生。 他叫李季深,在刘不著脑子里故事剧本里,是一个有名字的边缘化配角。 李季深是刘不著初中时同年级1班的学习委员,年级前五的固定人选。 能为配角的原因是,李季深在大学时是男主的直系学弟。 刘不著记得李季深后来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清大。 热烈庆祝我校李季深同学,以多少多少的成绩被清大录取,这样的词句。 高频率的出现在学校公示栏里,电子放映屏里。甚至在高三教学楼第二层走廊外,都特地拉了条红底黄字的横幅。 学校里的老师和领导说起这个事来是侃侃而谈,倍感自豪的,就好像李季深是自己班里出来的一样。 也是,哪个老师不想自己班里能有一个这样出色的学生呢? 刘不著大专开学前因为共青团员档案迁出的事情回过学校一次,所以这个事情想不知道都难。 在刘不著的印象里,李季深是个长相白净周正的书呆子学霸。一般高瘦,笑得很腼腆,不爱和别人多说话。 走到哪里都爱带着书看,不然就是在背英语单词,这个哪里包括在食堂排队吃饭,回宿舍的路上手里也是抱着习题册。 还听说这个人只有面对学习的时候,和探究学习的时候话才会多起来。 就想有些人天生不爱学习爱玩一样,可能有些人天生就热爱学习? 这个比喻怎么感觉怪怪的? 思衬间,报告厅里特邀而来的,某高校特级教师的知识讲座临近尾声。 又到了同学们和老师交流的时间。 不出所料,学霸李季深又在和老师进行人类社会文化知识的深入交流。 上辈子的刘不著在心里有些离经判道,根本不重视学习。学习态度得过且过,最后连个本科都没考到。 最后用着比本二线低30分左右的分数,报读了个外省的专科。 迎来的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轻松快乐的"大学"生活。 选了设计专业之后,才发现这个专业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备受煎熬想要脱离苦海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转专业的时机。 专业课几乎排满,又多又枯燥,作业很多,需要动手还会被退回重做。 学校还有加部门修德育工时的要求,部门又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去做。 让生活更加难过的是,因为一些原因,刘不著得努力兼职养活自己。 他就是大冬天赶着去兼职,才在路上出了车祸然后一命呜呼。 刘不著觉得,他这个人生经历也不算太太太过平凡吧,不是还加入了励志元素吗? 不管怎么说,脑子里那个故事剧情的光辉没有照耀到他的身上,在故事叙述范围以外。 所以无论他经历如何,在故事剧情里,他都算不上一个路人甲。 如果要把,把握住有限的生命努力成为路人甲,这个主题贯彻落实。 那刘不著只有努力和故事里的人物接触,小程度的融入他的生活,才有可能升级成为路人甲。 重生之前的生活,是煎熬,是折磨,但也是人生路上的磨刀石。有一句话说得好,现在吃苦受累,以后出了社会,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 这样的生活,能让你在学校时就经历得比别人多一些,心理承受能力也会比别人好。 不管这是激励,还是毒鸡汤。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这样的日子刘不著是不想再继续经历一遍了。 毕竟刘不著不是个很能吃苦耐劳的人。 重来一次,年少的轻狂不知事早已在时间和经历中磨灭,连带着那些生涩单纯的年少情思都尽数消散。 可能,这就是时间的对人的洗刷吧。(时间:这个锅我不想背,时间一直流逝从来没有改变过,变的明明是人。) 在改变未来几年命运的希望之光就在眼前时,刘不著现在只想把握住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坐在里面刘不著站起身来,让旁边的同学让一让,他要出去。 大个子以为他要去上厕所,指了指报告厅后面的出口,压低了声音让他等等自己,他也要去。 刘不著摁住猫着腰要走出去的大个子,指了指报告厅前排,围在一起的老师学霸交流区。 "我要到前面去和老师同学们进行交流。" 大个子舍友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写着,震惊,两个字。 旁边的同学接了一句:"刘不著你是不是听了讲座,斗志满满,觉得要开始努力学习了?" 刘不著点头问道,"一起去吗?" 说话的同学摆了摆手,"转性了啊不著,我就不了,你自己去吧。" 被刘不著一手摁住的大个子摇了摇头,让刘不著放手,他要出去上厕所了。 刘不著从坐着聊天的报告厅后排浑水摸鱼堆,走到报告厅的前排老师学霸交流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那种,坐在后排突然被老师点名上台做题的经历。那种顶着大家的目光,走上讲台的气氛总是独一无二的。 特别是当你对老师写的这个题,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的时候,感觉更加强烈。 一段路走完,刘不著无比自然的往老师学霸交流区里凑。 交流区里,李季深正在和老师深入讨论交流如何更高效学习,然后又询问老师对自己的学习方式有哪个方面需要改进的地方。 听着讨论的刘不著感叹由心而发:李季深不愧是以优异成绩,考上清大的学霸。这个时候说的话就已经这么具有深度和广度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但是人人都曾后悔过。 当真的能够重来一次,很多人都不会在重新走以前的老路去重蹈覆辙。他们会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救命的稻草。 除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要考上本科之外,刘不著又多了一个一定要达成的小目标。 那就是:他一定要和李季深做朋友! 此时被学霸之气折服的刘不著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别人抓住的是救命稻草。 而重生的他抓住的,不仅仅是不一样的未来。 被他抓住的,还有爱情。 ☆、第一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虽然真实情况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混在学霸区里,整个人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可能这就是,你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慢慢的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刘不著想,和学霸做朋友,不求能成为学霸,但是也不太差吧。 不过知识的东西不可能一下子都塞到脑子里,要提升自己首先就是要端正自己的态度。 刘不著读的是文科,按照他现在的阅历和心智的发展,只要把忘得差不多的课本内容多熟悉熟悉,再多结合自己的理解。 再改变以前懒散的学习态度,把短板补上来,本科绝对妥妥的。 现在的问题是,学渣该如何与学霸建立起友情? 讲座结束后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放学就到了吃饭时间,大家都赶忙往食堂这个战场里跑,报告厅很快就少了一半的人。 刘不著觉得自己高中的学校食堂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是除了教室,自习室外学习氛围最浓郁的地方。 然而学霸总是和常人有一点点的不一样,他们都是最晚离开教室,又最早到达食堂的。 这一点很神奇。 虽然已经离开大多数人,但是剩下的也有百来号人,出口就那么两个,大家都穿着蓝白色校服,能认得出来才有鬼。 刘不著下意识的用目光牢牢的把还在视线之内的李季深看住。大家都在学霸交流区里,离得比较近,容易在赶去食堂的时候找到人。 终于等到李季深正怀里抱着笔记本,跟今天讲座的老师鞠了下躬挥手告别。 刘不著的目光如炬吸引了李学霸探究的目光,然而没等刘不著趁机搭话,李学霸已经快步赶往下一个战场(食堂)了。 听说这个人只有面对学习的时候,和探究学习的时候话才会多起来。 学习氛围浓厚的食堂无疑是一个交流学习,发展友情,师生情各种情,能制造偶遇还能填饱肚子的好地方。 李季深前脚一入食堂,刘不著后脚便跟上。李学霸往哪走,刘学渣就跟着往哪走,如此得顺利的排在了李学霸的后面。 站得近了,刘不著发现李季深比他还高了半个头。 刘不著一米七三,七四的净身高,李季深少说也有一米八,是比刘不著想的高了那么一些。 之前说的印象里一般高瘦,是比一般再高一点点,大概是大家都穿着宽大的校服,比较难显得出身形,所以看着没有那么高? 可能男孩子天生就对身高有一点点敏感,等这个念头被掐下去。 刘不著微微侧出一点身子,看依旧沉迷于知识海洋的李学霸。 李季深的手上的笔记的本子打开,叠在上面一同打开的是一册全英文的书。 按照刘不著看小说多年的经验,看这个排版,应该是本小说。刘不著英语不太好,反之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刘不著思索了很久,直到李季深打个饭菜,端着餐盘离开,他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搭腔。 李季深点的是青椒炒肉配一个蒜泥空心菜,汤是免费供应的葱花蛋花汤,一般只能见到葱花,鲜少能见到鸡蛋的影子。 刘不著的心思都扑在了别的地方,面对食堂阿姨的催促,跟在后面的刘不著选择来一个和李学霸套餐。 端着餐盘走在李季深后面的刘不著不由得感叹,食堂阿姨手抖的毛病一直都没改变过,反而越抖越厉害了。 李季深选了个就近的空位置便坐下了,李季深一坐下,那一排位置便坐着满满的。 假装偶然坐在李季深对面吃饭,近距离接触李学霸的想法落空,刘不著退而求其次。 另一排还有一个位置,刘不著抓住机会,餐盘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了下来。 刚坐下没吃几口饭,刘不著感觉有些奇怪。 左手边的一个男生一直对着刘不著拼命甩刀眼,坐在刘不著右手边的妹子,一分钟往刘不著身上瞟五六次。 重新经历过高中的刘不著瞬间明白过来,自己随随便便一坐下就成了人家小情侣两个人的特大瓦灯泡。 环视一圈,看到李季深那一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刘不著心中暗道一句,天助我也。 麻溜的端着餐盘坐到了李学霸的对面,结束了他短暂的电灯泡生涯。 坐下后的刘不著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又吃了口饭,心里酝酿该怎么开口跟学霸搭话。 酝酿了好一会也没能憋出一句话来,李季深的饭都吃了一半了。 硬着头皮,刘不著把一个想刻苦学习的学渣,碰巧发现年纪学霸就坐在自己对面吃饭的震惊和喜悦体现得生动而又形象。 刘不著深吸一口气,小小翼翼的问道: "同学你好,你是李季深吧,理科前五,期末拿特等奖那个。" 李季深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抬头看看刘不著,"是我,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话头一开,要接下去就容易得多了。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下去。到了最后刘不著发现自己竟然和李季深聊得很来。 一顿饭的功夫,刘不著和李学霸就建立起了初步的友谊。 先吃完饭的李季深没有自己先走,转而等刘不著吃完一起走。 刘不著倍感荣幸。 要知道在眼里只有学习的学霸们来说时间有多么宝贵。 每学霸相对于三五成群结伴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地方,这个多余包括等别人吃完饭一起走。 这一顿饭为两个人的友谊打下基础,两个人之后的接触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次吃饭的时候,李季深还约刘不著晚自习过后一起在1号宿舍楼自习室自习。 学校的晚自习有三节,第三节下课时间是10:20分,而教学楼会在11点准时断电。 负责关电闸的叔叔会在10:50分拿着手电筒,在教学楼一楼来回吹哨子提醒要断电了。 相应的,每栋宿舍楼的一楼都不住人,全部开设自习室,想要学习的同学可以在自习室多留一会,熄灯时间是12点。 1-5号楼住男生,6-10号楼住女生,众所周知住1号楼,6号楼的都是学校的希望。 既然是学霸楼,自习室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抢的,刘不著第一次去的时候低估了占座的激烈程度,没抢到座,抱着书只好跟李季深下次再约。 然而下一次的时候李季深顶着被其他学霸刀眼戳穿的压力帮他占了座,着实让刘不著感动了一把。 再后来两个人把自习阵地从1号楼转移到了竞争相对没有那么激烈的3号楼。 虽然刘不著和李季深两人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但是气场相投的人,都能有话题聊到一起。 大到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小到喜欢听哪个歌手的歌。 刘不著自重生之日端正学习态度以后,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更是在交到了李季深这个学霸朋友后,和理科培优班的交集也越来越多。 能进培优班的水平都是能上985,211甚至被外国大学抢着要人的学霸学神。 以前刘不著只知道李季深是个书呆子学霸,但是他不知道李季深并不是个读死书的学霸。 在慢慢的接触中他发现,李季深除了课本和外国名著外,也看课外书。 因为去去找李季深借书次数多了,刘不著发现培优班的学霸们居然也喜欢看课外书。 比如博物,中国地理,青年文摘,读者意林什么的,刘不著去一次培优班都能抱回来一摞。 不过学霸们的书只借给被他们承认的人看,绝不允许外借。 刘不著在无形中和理科培优班这边交集越密,这也让自己原来的班级交集越疏。 刘不著所在的班级相对培优班来说便差得远了,原本大家的学习态度都是得过且过,成绩也差不多是一个水平的。 枪打出头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管这个抢来自内部还是外部。 到了高三上学期结束,班级里除了那几个真正想学习的保持中立,其他人完全把刘不著孤立起来。 除了重生第一天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的大个子对他态度还可以外,同一个宿舍的舍友都不太爱搭理刘不著。 毕竟他们感觉,自己和刘不著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班里总有人看着刘不著的学习成绩变着法的在人面前各种酸,说他巴巴的去贴培优班的屁股,要不是学的是文科,都恨不得不回来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刘不著重活一次,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得到了锻炼,听到这些话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第一世 一高上学期快末尾是有一场冬季运动的,时间大概在12月份左右。按照刘不著的时间轴来说是在高三上学期临末。 重生之前的那场冬季运动会,因为告白被拒的事,无意中没少往刘不著的伤口里撒盐。 这一次刘不著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事情已经过了有两年了。 这段记忆就像长河里静静躺着的一块小鹅卵石。 跟重生之前如出一辙的是,面对高三学子,学校管得并不严,除了全校性必要的入场,聆听校领导讲话等一套流水的开幕式。 有比赛项目的比赛,啦啦队等完全靠班级自发组织。班级没有组织的,可以到蹿到何处看比赛,或者蹲在班级大本营嗑瓜子。 前世刘不著到处蹿着看比赛,在他不想见到那个男生的时候,偏偏在哪都能碰上。 这辈子他也不用说刻意缩在角落里怕碰到那个喜欢的男生然后尴尬。 刘不著本身比较孤僻,平时也没几个玩得要好的朋友。前世毕业后去了外省读书后就跟他们断了联系。 这个时间刘不著和李季深相交差不多有一个月,已经是成为朋友的关系。 巧的是这回往哪走都能碰李季深,不是对面人群里,就是旁边的人群里,或者在回头的不远处。 他总在呐喊助威的人群里无意对上的刘不著的视线。 后来两个人干脆结伴而行,交谈之下发现李季深报了男子1500米跑。 刘不著挺意外的,李季深长得白净看着腼腆不爱说话,说句真话就是弱鸡又不太擅长体育运动的学霸。 听说报1500米是因为班里缺人报这个项目,他又被班里的一个女生起哄,众人附和呼声太高,李季深也就应下来把名字报了上去。 围观学霸跑1500米,这样难得的机会,刘不著当然要去给李学霸加油助威。 1500米跑的项目定在运动会的第二天。 12月的清早一层薄雾笼罩着万物,体育场中间的足球场人工假草坪,塑料制成的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广播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阳光洒向大地,运动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刘不著吃过早餐便跑到李季深班级的大本营里找李季深,两个人又到处跑去看别人比赛。 男子1500米分为两组,一组一组的进行。李季深在的培优班和刘不著的班级没分到一组,决定先看完李季深再去给班里的运动员加油。 听到广播说请选手到检录处检录,李季深和刘不著赶往检录处。比赛的是李季深,但是刘不著比他还要紧张。 等李季深站在跑道上准备了,刘不著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突然记起来你刚才没有热身!”剧烈运动前没有热身这可是大事。 李季深愣了一下,笑得腼腆,:“没关系。” 刘不著不免忧心,但是比赛已经要开始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热身了:“不行,你赶紧现在原地拉伸一下吧。” “嗯,好。”李季深点头,开始原地压腿和高抬腿轮流动作。 因为李季深要跑步,所以特地在准备的时候脱掉了校服,里面是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袖,校裤今天特地换成了一件黑色白条的运动裤。 有些人只要一脱掉校服,整个人就变得格外的耀眼起来,比如李季深。 感觉像是开了几层美颜,身高一下拔高了10厘米,一点亮了主角光环,显得又高又帅,整个人魅力无限。 因为是班里女生起的哄,很多人都很关注李季深的这场比赛。 除了刘不著之外也有同班的女生在给李季深加油打气,除此之外还拿着手机疯狂给李季深拍照。 运动会期间学校是允许学生使用手机的。而且为了更加丰富内容,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学校还举办了运动风采摄影比赛。 过了几分钟,跑道的另一个边,铁架高台上坐着一排掐秒表记分裁判员。红色的大旗子摇了摇,拿着发号枪的手举起。 运动员们已经摆好了起跑的姿势,起跑线这一边的裁判手里的红色小旗子举起,扩音喇叭里“各就位!预备——”响起。 大家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心也跟着举起的旗子绷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运动员像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运动员冲了出去,跑道旁边加油鼓劲的人很多也不由自主的在跑道外草坪范围里跟着跑了出去,算是场外陪跑。 刘不著的目光追随着着李季深的身影,提着一颗心也跟着跑了出去,加入陪跑的人群。 一高每天早上都有跑操,天天800米的跑,身体素质总体来说不算特别差。 李季深看着弱鸡,但是架不住腿长,耐力好,能够出乎意料的一直保持在靠前的位置。 等只剩最后一圈的时候,刘不著早早的便在终点处等候。 终点处每个班都有接应运动员的人员,有男有女。男生负扶人,女生手里拿着水,拿擦汗的毛巾,水里放了些葡萄糖。 没过多久,运动员离终点处越来越近,跑道两旁的呐喊声越来越响,激动又无比热情。 刘不著在领先的前几个人里看到李季深的影子,嘴里的李季深加油喊得越来越大声。 第一个碰线跑到终点夺得第一的是一皮肤黝黑的体育生,第二的也是一个体育生,李季深是第三个跑过终点处。 剧烈运动后是不能马上停下来的,得慢慢减速停下。 运动员一到终点缓冲区,接应人员一股脑的围了上去,男生扶着人慢慢继续往前走,女生则紧跟跟在人后面。 刘不著比所有人都快的跑过去扶住李季深,两个人搭着肩又走出去好一段路。 刚跑完1500米的李季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发间皆是是运动后出的汗。李季深脚下有些发软,身体大半的体重都往刘不著身上压,刘不著猛的踉跄了下又站稳。 班里接应的男同学赶忙过来搭了把手,把李季深掺住。 同班一个热爱摄影的女生对着他们,举起相机,找好角度按下快门,理科培优班运动会摄影作品一等奖,主题热血的照片就此诞生。 照片里刚跑完步的李季深被刘不著和一个男生搀扶着,围着男男女女神色激动。 最重要的是构图饱满,光线充足,中心人物表情抓拍到位,主人公颜值在线。青春的朝气蓬勃和热血都被巧妙的表示出来。 等李季深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女生主动的把准备好的水送了过去。 刘不著一个顺手接过水给李季深喂了下去,方才陪跑且在终点处大声喊加油的女生们狼血沸腾,举起手机,咔嚓咔嚓。 后来这些照片被培优班的学霸腐女制作成了动态影集,又被流露出去。 和其他几对偷偷早恋被同学发现的同性恋情,暗地里成了腐女站同人cp和吃糖的第一手资源。 刘不著和李季深两人对悄悄被凑成cp的事根本不知情。等后面知道了,跟众人解释,这完全是个误会的时候。大家也只会蜜汁微笑的说道“懂,我们都懂。” 刘不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大家知道了什么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可不得的事情。 李季深腼腆微笑:我想我,可能有点懂了,但是我不说。 ☆、第一世 考完试最后一场试,高三上学期便结束了。 这个时代对于学生来说最开心,也最难过的事可能就是假期不用补课。 刘不著的高中名叫一高,是个半封闭的寄宿制学校,期末大家都要从学校里收拾东西然后回家。 要放假了,大家心里自然是很开心的,连带着学校里因为高考慢慢到来而带来几分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尽管,放假回来高三学子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优等生保送政策了,饶是李季深这样在市里已经是佼佼者的学霸依旧不能提前有一份保底。 不过该放松还是要放松的。李季深家住市里,离学校还算近,就在市的另一个区。 刘不著的家在另一个市,算是离学校远的,这学期放的是寒假。假期里面是要过春节,按照惯例是要回乡下爷爷奶奶那里的。 考试结束当晚,刘不著和李季深照例在宿舍楼下自习室里自习。 楼是1号楼,到的时候来自习的人只比平常少了那么一点。就算明天要回家了,学霸们还是没有停下这额外加时间的自习。 书只看了一会,李季深就收起来了,顺带推了推正在做题的刘不著,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今晚就自习到这里。 两个人收了东西出了自习室,宿舍楼走出去一些,便是学霸楼特配的小花园。 这个时间比平时的要早,刘不著说有点饿,看看时间食堂已经关门了。 两个人在宿舍区外面小卖部一人买了杯冲泡的奶茶,就着小卖部提供的热水泡开,两个人一边喝一边往宿舍走。 喝着奶茶的刘不著感慨说要放假了,明天就要回家了李季深行李收拾了没有,回家有什么打算,要是不忙的话两个人可以先去玩几天。 然而李季深说他的假期计划还没有确定,这点倒是让刘不著有点震惊,李学霸居然没有把假期规划好,这也太不符合人设了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便各自回了宿舍。 第二天大早大家纷纷离校,家长来接孩子的车子把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刘不著并不着急回家,在宿舍睡到十点多才起来刷牙洗脸,11点才拖着行李离开宿舍。 同宿舍的早上七点不到便起来收拾东西,9点钟宿舍就剩他一个人,得亏他能在宿舍的嘈杂声里还不被吵醒。 刘不著的大伯在这边买了房定居在这里,堂姐就在本市读大学,是个沉迷于二次元的宅女。 刘不著要回爷爷奶奶那里肯定是要和堂姐一起回去,所以他得先在大伯家里住个几天,这也是这几年的惯例了。 一高对于手机仍然是管制的态度,私底下没有被老师看到,没有被人检举就啥事没有。 要是在教室,食堂等处被老师看到会被没收并通报批评,或是宿舍被舍管员发现会被记录上交给学校。 考完当晚刘醇如给刘不著发了信息,让刘不著明天直接打的过去,刘宁宁已经放假回家了。 这条信息等刘不著回了宿舍打开手机才看到。 刘宁宁就是大伯的女儿,刘不著的堂姐,比刘不著大两岁在本市上大学,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刘不著按响门铃的时候,刘宁宁穿着一套粉红色睡衣,耷拉个黑白条棉拖鞋,顶着个黑框边眼镜,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给刘不著开了门。 门一开看到是刘不著,刘宁宁拿着剪刀又要钻到屋里去了。刘不著每一年寒暑假都住这边,熟得跟自己家一样也不用她多招呼。 刘不著在门口换了鞋子,问她干嘛去,刘宁宁说过几天这边会有一个漫展,赶着做衣服。 其实刘不著比较喜欢古风,对漫展也挺感兴趣的。以前也和刘宁宁去过几次,都是穿着日常装,没有太多融入感看着新奇,倒像是逛一个有趣的卖场。 刘宁宁则不一样,宅女属性二次元技能已经全部点满,衣服装备妆容各种擅长,对漫展的重视程度也不亚于回老家过年。 刘不著把行李放到以前住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衣柜一打开。里面挂满了刘宁宁的洛丽塔洋裙,汉元素的小裙子,汉服,cos服分类叠起来放在下面。 看来刘宁宁的衣服已经多到自己的衣柜放不下了。反正也没住几天,没地方把衣服挂起来,就只好让衣服继续躺在行李箱里。 刘不著转身去敲刘宁宁的房门,刘宁宁在里面应了一声,让刘不著自己开门。刘不著打开房门,搭着门把手,整个人倚靠在门框上跟刘宁宁说话。 刘宁宁的房间是按着她自己的喜好布置的二次元梦幻风格。有时候也会稍加布置一番,然后在自己房间里拍内景。 门一打开,刘不著发现里面完全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刘宁宁此时正坐在缝纫机前,正在车衣服,各种颜色各种材质的碎布料乱七八糟堆了一地。 问清楚漫展举办时间,拿着手机发□□信息给李季深,问他到家了没有,过了一会李季深说到家了,刘不著切入正题,约他一起去漫展玩。 刘不著早上起的晚,折腾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过了两分钟没有李季深还没有回复他,刘不著决定先煮个面条填饱肚子。 刘不著拐到刘宁宁房间门口问道:“姐,我煮个面条你要吃吗?” 正在为了装备奋斗的刘宁宁头也不回的答道:“要,面多煮点,冰箱里有鸡蛋火腿,你要是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中午也没吃饭。” 忙起来的时候不做完手里的东西,根本放不下手,看来刘宁宁能抽空给他开个门已经很不错了。 刘不著应了,转身去厨房煮面条。热水烧开,放油下面条,快熟的时候放入切好的火腿。 等面条盛在碗里再往面上码上一个荷包蛋,葱花刘不著不喜欢,没放,倒是给刘宁宁的那一碗洒了些许。 刘不著厨艺不怎么样,煮出来的东西味道一般般,也就比能吃好一点点,但是刘不著觉得已经比前世有长进多了。 刘不著把面条端出去,招呼刘宁宁出来吃,刘宁宁应了一声,说她还要一会,让他先吃。 刘不著吃了一口面,拿起手机来看。李季深回复了刘不著,说刚才在收拾东西没看手机。 两个人约好了碰面的时间地点便开始聊起其他。 刘不著快吃完的时候刘宁宁终于从屋里钻了出来。一碗面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还夸刘不著厨艺进步了,看来刘宁宁还真是饿坏了。 看着刘宁宁,刘不著试探着问刘宁宁能不能也给他整套古装还是汉服的穿一穿,好在逛漫展的时候有点融入感。 刘宁宁迅速把面吃完,一脸填饱肚子的满足,拿着纸巾一抹嘴巴:“没问题,我等会网上看看合适的布料,现在买应该来得及。” 刘不著又问:“能不能做两套,我约了同学一起去。” 刘宁宁抬眼看刘不著,问道:“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男同学。” “那行吧,你同学多高?身高体重什么的报一下给我。” 刘宁宁的衣服等准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有刘不著在家里洗菜做饭估计今晚就能把自己和基友的东西全部整好。 刘不著估摸着形容了一下李季深的身形,身高大概180,体型中等,但是他也不太确定。 反正离得不远,刘不著给李季深发信息,决定约李季深明天到家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忍不住又挖了一个坑,专门写一些不会坑的小短篇。 有单纯的小短篇,也有一些改过的大纲,或者以前写过的正文片段 感兴趣的可以戳作者专栏,《最忆是相思》 ☆、第一世 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放到北方估计已经下雪了,然而a市这边是南方刮风下雨就是不下雪。 第二天刘不著在生物钟的作用下,人已经早早醒了,但是因为冷还是窝在被窝里不愿起床。 刘宁宁作为一个生活美好而懒散的大学党,衣服做完了不睡到自然醒是会炸的。 李季深从家里出来,坐公交二十多分钟,步行百来米就到了刘不著现在住的小区门口。 刘不著接到了李季深的电话,一边给他指路,一边掀被子起床。 这个小区小区不是那种地段特别好的高档小区,所以管得不算严,进出也不用每回都要刷卡。 门口警卫大爷一年如几十日的在这边工作,小区里住户都眼熟得很,只有碰到面生的会被拦下来盘问一番。 刘不著不好让人等太久,从旁边床头柜捞过眼镜穿着棉拖,套着及膝大棉衣帽子一压,手机一摸,备用钥匙揣兜里刘不著就出门去了。 门一关,刘不著一边下楼梯,一边就给李季深弹了个微信电话,问他进小区里了吗?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李季深说给门卫拦门口了不让进。刘不著哈哈笑两声,让他站一会,他马上过去。 隔老远,刘不著就看到两个人顶着寒风站在小区门口,一个絮絮叨叨说着话的是门卫大爷,另一个高个的年轻人自然是李季深了。 刘不著每年放假都住这边,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倒是在门卫大爷这混了个脸熟。 刘不著一过来就跟门卫大爷打了招呼,解释了几句,门卫大爷摆摆手给人放行,转身走进警卫室里烤火去了。 李季深今天穿条纹高领毛衣,修身毛边牛仔裤,套着黑色多口袋棉服,围了一条米白色围巾,脚下穿一双白色高底运动鞋,挎着大容量斜挎包。 180左右的身高,穿着牛仔裤的两条腿又长又直,美颜滤镜像是开10了级。李季深不想是学校里沉迷于学习的学霸,倒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韩国欧巴。 刘不著从床上爬起来没刷牙没洗脸,这个时候看到帅出天际的李季深,突然意识到一丝窘迫。 窘迫过后意识到自己和李季深是好哥俩嘛,没啥好在意的。所以捋了捋大棉衣帽子露出来的乱成鸡窝的头发,哈哈笑了一声,问李季深穿个牛仔裤冷不冷。 李季深说了句还好,问刘不著是不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刘不著把手缩进兜里,深以为然的点头应道:“是啊,天冷,不想起床。”话头一转,问李季深吃过早餐没有。 “我吃过了来的,你还没吃东西吧,出去吃点?” 刘不著又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按凉了屏幕看时间。“11点多了,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吃?” “嗯,你要不先回去换个衣服?”刘不著脚上没穿袜子,穿着棉拖露出的后脚跟没一会就给冻红了。 “啊啊啊,我还没刷牙洗脸,那我们先回去吧别在这站着了,这边也挺冷的。” 李季深点了下头,刘不著领着李季深进了楼栋里。 进了门刘不著让李季深坐在客厅等一会,他去刷牙洗脸,再换个鞋子,李季深点了点头让他赶快去洗漱。 刘宁宁睡得好好的被尿憋醒了,实在不行了跑出来要上厕所。路过客厅见着客厅沙发坐着个人倒是吓了一跳。 刘不著很快收拾好了,从房间里出来。刚好碰到刘宁宁愣着看李季深的背影,知道她这是一下没整明白自己家里咋多了一个陌生人。 “姐,他是我同学,昨天说好了来我们家的。”李季深闻声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刘宁宁一听是刘不著同学,昨天的记忆也被唤醒了,夸了一句李季深长得好看,一个转身进卫生间去了。 刘不著,李季深两个人准备出去吃饭。考虑到刘宁宁在家一般不会煮饭,等她出来,刘不著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 刘宁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帮我打包一份回来吧,你就在旁边吃还是出去远的地方。” “天太冷了,外面风特别大,我们就在小区附近吃。”刘不著一边说着,刘一边往头上套了个针织帽。 刘宁宁一估摸,说:“行,那你回来帮我打包一份那个鸭血粉丝馆的菌菇老鸭粉吧。我再看一下给你们两个做衣服的布料,这么冷的天应该再整几个斗篷好保暖。” “好,谢谢姐,那我和同学出门了啊。” “早去早回啊,就等着你把我的口粮带回来了。”刘宁宁手揣兜里都不愿意拿出来,说完就催两个人出门。 两个人出了门,一边走着刘不著一边列举出十来种吃食,问李季深想吃什么。 李季深倒是不挑,表示刘不著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刘宁宁说的菌菇老鸭粉,刘不著很久都没有再吃到了。 前世那家店是突然就转让出去了,上周才刚吃的,这一周去只看到店面招牌拆了工人在装修。 再回来一次,说起这家店,这碗汤粉,满满的都是怀念的味道。刘不著当既便决定吃这个,带着李季深就过去了。 这家老鸭粉丝馆的店离小区不远,出了小区走个天桥,下了天桥大马路直走百来米,左拐弯就到了。 天冷店里没什么人,两个人推门一进来站柜台老板娘便问吃点什么。 刘不著不用看单子就能知道自己要吃什么,李季深第一次来这家店,刚想给他介绍招牌粉面的刘不著看着他,决定把嘴闭上。 李季深看菜单的时候很认真,像他看书学习的时候一样,注意力集中态度认真。 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得很好看,不是那种寻常男主角俊郎分明线条。睫毛和女孩子一样很长很翘,鼻梁算不得特别高,但是是恰好的高度,嘴唇薄厚适中,唇形挺好看,皮肤很白很干净。 指甲修剪得整齐的手轻轻放在菜单叶上,修长白皙好看得像是手模的手。 衬着他的侧脸,刘不著顿时觉得,其实好像李季深并不是他印象里一直以为的白净周正,身材中等。 他像是第一天发现李季深除了长得比想象的高,还比想想中的好看,而且根本不输他前世喜欢的那个高瘦男生。 刘不著暗自感叹,果然世界剧本里的主角颜值都是高的,连带着边缘化配角的颜值越靠近剧情都会变得越高。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李季深已经决定好了要吃什么。 李季深对着老板娘说道:“我要一份菌菇老鸭粉,谢谢。” 老板娘在拿着铅笔在纸上打了个勾,转头看向刘不著,问他:“小哥你要吃什么。” 刘不著瞟了一眼李季深,“和他一样,来一份菌菇老鸭汤。” 老板娘往厨房里喊了一声:“两份菌菇老鸭粉,这边吃。” ☆、第一世 付过钱后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家店的装修还是刘不著记忆中当年流行的小清新的风格,落地的玻璃窗,窗里面是木珠子的挂帘,座位是淡卡其色的对座。 刘不著和李季深面对面坐着,因为位置比较狭小显得有些局促,桌下两个人的腿脚稍微不注意就会碰到对方。 好在两个人都坐得规矩,冒着热气的汤面很快端了上来。 入眼的是切得细碎的葱花,寸长的香菜段。泛白的高汤浸透了新鲜的大朵香菇切成的薄片,金针菇撕成的细条。在老鸭汤里熬得软软的小豆腐泡浸透了汤的鲜美。 如果用筷子剥开上放铺码着的菌类,就可以看到下面的粉条用的是店家从老家那边采购的地瓜粉。一经过水煮,粉条从白色转变为透明又浅淡的蜜色。 太久没有吃菌菇老鸭粉,刘不著忘了跟老板娘说不要放葱花和香菜。 看着葱花和香菜,懊恼一瞬间涌上心头。唉了一口气,刘不著拿起筷子刚准备把葱花香菜拨到一边李季深便问他:“怎么了?” “我忘了说不要葱花和香菜,我先把香菜挑出来,你先吃,试试味道怎么样。” 李季深放下刚刚拿起来的筷子,把碗往前一推“没事,我爱吃香菜和葱花,你挑到我碗里吧。” 刘不著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吃香菜。” “两样我都喜欢,下次我们可以约去吃火锅,如果有香菜的话最好,可以烫着吃。”李季深一边说着,看着刘不著呆愣住,便帮他把香菜和葱花挑过自己碗里。 末了李季深认真的说了一句:“香菜很好吃,你可以试试。”他的嗓音是一贯的温和,但是刘不著显然有点楞住了。 活了两辈子了,第一次知道香菜可以当成菜吃,他还以为香菜一直以来都是只作调味作用。 换个比喻,你能想想有人把整颗小香葱当成菜往火锅里涮,然后直接吃掉吗? 刘不著:“你……你居然是这样的李季深。” 把香菜和葱花都挑好的李季深把自己的那份汤粉挪回自己面前看着刘不著笑得腼腆中透露着一丝丝温柔:“我们下次去吃火锅吧,我知道有一家自助火锅挺好吃的,关键是那里的香菜很不错,你可以试试。” 香菜,又是香菜。 其实刘不著也没有说特别接受不了香菜葱花等调味料,就是那种放了也可以,就是吃着碍事要挑出来这样的态度。 上辈子刘不著“轻松惬意”的时间都在大学开学后结束,聚会吃饭都是部门班级等级的。 出于一少部分人的意愿,作了一个决定使相处得融洽亦或表面和气一群人的心怀各种想法的聚在一起。 真正能抛开一切,有钱有闲有心情的和相处得舒服的朋友一起去好好吃一顿,已经是太难了。 这个时候李季深提出的自助火锅无疑让刘不著很是心动:“行啊,等什么时候有空就去。” 说完,刘不著拿着汤匙舀了一勺汤,凑到嘴边吹凉,汤粉的热气上升,让对面李季深的脸短暂的模糊。 入口的汤水鲜美温热,店里隔绝外界风寒的温暖让刘不著有一种迟来得太久太久的隔世重生之感。 面前的人和周围的事物在此时无端的给刘不著一种动容的感觉。 一如眼前的这个人,正在吃着的这碗菌菇老鸭粉,街道旁停着的车,路过的行人和对面那家开着门的卤味店。 两人吃完给刘宁宁也打包了一份回去,由于禁受不住对面那家卤味店的香味诱惑,刘不著领着李季深又到对面买了店里的各色卤味。 卤得浸透了辣味的鸭肠,鸭脖,豆腐片,鸡爪,卤莲藕……没有办法,从卤味店里飘出来的特别的香味实在太诱人,肚子已经吃饱了,奈何嘴还不饱。 买完东西两个又冒着寒风走了十分钟左右便回到家里。刘不著领着李季深进门,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去敲刘宁宁的房门叫她出来吃午饭。 开了空调将其调到制热模式,放下遥控器,刘不著拿杯子接了两大杯温水,在沙发上坐下来。 等刘不著过来,坐得端正的李季深方才把身上的斜挎包放下来。 李季深的斜挎包有一点点的重量,里面放着纸巾,手机,和最近正在看的书。 刘不著从旁边抽出一个抱枕扔给李季深,自己腿上也放了一个。 室内的温暖又一次将从室外带来的冷冽驱散,上升的气温包围着两个人。 被饥饿煎熬着的刘宁宁很快从房间里钻出来洗漱,坐在刘不著旁边的沙发上吃打包回来的午餐。 而刘不著和李季深已经被卤味辣得眼泪直流还欲罢不能。 等几人一起把卤味吃完讨论漫展各项事宜,为了有参加漫展的融入感和刘宁宁的强迫症,也为了保暖,衣服等装备都很全面。 假发,衣服,斗篷,妆容,假发的发型发饰刘宁宁都可以一条龙全部帮忙解决掉。 整个过程非常简单的就定下来了,最重要的是,刘宁宁决定让刘不著和李季深出最近很热的同性古风小说《忘言》里主角攻受的cos。 刘宁宁超级迷这篇小说,由于没有官方人物造型图,刘宁宁还没放假的时候已经画好了人设图和衣服设计图。 想着放假有空把布料买回来,衣服做出来,有空就和基友一起出外景的,没想到这么快愿望便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刘宁宁和自家基友说的时候,基友表示很兴奋,再打听到刘不著和李季深素颜都挺不错的时候更加的狼血沸腾了。 出cos的前提是喜欢这个故事,喜欢这个人物,所以才要想去扮演这个人物。 刘宁宁激动之余不忘让刘不著和李季深去读原著小说,更是把自己的阅读号借给刘不著登录看文。 刘不著和李季深都没有那个网站的阅读号,有了刘宁宁的阅读号登陆,两个人也只能靠在一起看一个手机屏幕。 肩靠着肩,两人间的距离在无意之间被拉近。 刘宁宁的账号登录进去,刘不著看到她的订阅文章里全都是名字清奇的bl文。 在李季深的指示下刘不著终于在一干文章里找到了那本名为《忘言》的小说。 扫过过文章简介,点进正文看了三四章之后,刘不著的沉睡的记忆片段终于被唤醒了,他是知道这个故事的。 《忘言》里的男主受是一个魔修,而主角攻是在每个故事世界里做任务的任务者。 主角受在魔界罪渊里重生的时候,恰逢主角攻的攻略人物修真界大能明尘道君因文中最大反配干扰,渡劫生变。 明尘道君渡劫失败,滚滚天雷之下即将魂飞魄散。危机时刻主角攻为任务能够完成向系统请求帮助,留住明尘道君的神魂。 经过一番盘剥,系统终于答应帮忙,但是却出了岔子。明尘道君的神魂落到另一个躯体里,只说让主角攻去魔界罪渊找人,重新攻略人物。 主角受就是这样被主角攻以及他的系统离奇认错,然后带回去的。 和所有故事一样。拥有气质温润且华美的外皮,实则内心冰冷无情的主角攻和伪装得绵软无害的魔修重生受相处过程中处出真感情来了。 主角攻决定为了爱情,决心要摆脱系统和系统背后组织的控制,而主角受也知道了开始的一切只是为了任务。 此间情节跌宕起伏,引人万分。重点是,这个故事居然是以be结尾的。 总的来说《忘言》一文既在常规言情文套路之中,又清奇的在套路之外。 文章框架套路和狗血不要紧,故事多是换汤不换药。总顶不过角色引人心疼,作者文笔好,所以文红也是在所难免。 令读者可喜的是《忘言》的完结章,长长的作者的话里作者太太告诉大家她最近打算挖一个新坑,文章存稿已经过半,大家很快就可以看到。 刚出了旧坑,入了新坑的读者敏锐的发现了,在新坑里隐藏着的主角攻受在平行世界里另一世里,散发着恋爱甜蜜味道的相遇。 被虐得嗷嗷叫的读者小天使们,终于算是在《忘言》整篇虐心的血与泪里面吃到了作者太太别出心裁,发的掺着玻璃渣的糖。 ☆、第一世 这么一来,刘不著原本仅仅只是为了在漫展上有融入感被刘宁宁赶鸭子上架变成了人生首次cos,并且还要和自己的小伙伴组成cp。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是会被萌《忘言》的读者粉围观或者集邮的,如此一来,刘不著莫名觉得有些紧张,赶紧仔细的看起原著小说来。 和自家基友聊天的刘宁宁耐不过基友想看出《忘言》主cp的刘不著和李季深。刘宁宁把手机里用来拍照的app打开,打算随便拍一张打发闹腾的基友。 至于为什么不是打开手机原相机拍照的原因,当然是基于一个爱自拍的女生在漫展上集邮或者被集邮的惯性使然。 刘宁宁始终觉得,使用美颜和滤镜拍人像,是对被拍照的人的尊重。 打开拍照模式的手机悄悄转向窝在沙发里紧靠在一起,用一部手机看小说的两人,看着手机的刘宁宁眼神亮了。 窝沙发里紧靠着的两人意外的和谐温馨有cp感。 刘不著的长相是乖巧听话型的,此时在刘宁宁眼中看来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而李季深的长相是白净端正,秀气中带一些书生的温文尔雅,倒是笑起来带着一些含蓄腼腆。 刘不著身上穿着黑色宽大及膝大棉衣,靠在李季深旁边矮了有小半个头。 相比之下李季深比刘不著稍微高了一些,开了空调室内温度的上升,米白色的围巾被他摘了下来,黑色多口袋棉服外套让两个人单论衣服颜色就已经拥有了同步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诡异的黑色与黑色的cp感吧。 从一开始的没放在心上,到现在的满心都是yy,刘宁宁的拍照技术直线上升到手机拍摄cos内景的高度。 在不惊动两人的前提下悄咪咪的找最佳角度。随着时间流逝而暗下来的天色导致的室内光线不足,刘宁宁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把客厅的灯打开补光。 随着开灯的举动,刘宁宁顺利从排排坐同一条线转移座位到沙发侧坐,从而获取更多更好的拍摄角度。 其间刘不著不是没有察觉到刘宁宁的举动,但是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间歇性跳脱抽象举动的堂弟,刘不著看了一眼便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小说的文笔绝佳,剧情流畅且环环相扣,很容易让人沉浸在剧情里。 刘宁宁被现场抓包也不尴尬,反而钻回房间把单反拿过来,光明正大起来的拍了个过瘾。 刘不著见怪不怪,倒是李季深抬头看了一眼刘宁宁手里拿着的单反,身体有一丝僵硬和尴尬。 刘不著手酸了把手机换给李季深拿着,一边压低了音量跟李季深咬耳朵。 “别管我姐,她就是爱瞎拍照,完了还特别沉迷于修图,没准她最近又在学什么特效场景的修图。 等她修完图我发给你看,里面的人肯定不是我们两个,别管她,继续看小说。” 刘不著不以为意,这边刘宁宁手里拿着单反对上李季深,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李季深点头,应了一声,低头看手机继续沉迷于小说剧情。 李季深应道的一个“嗯”字像是从嗓子里散发出来的,落在刘不著的耳边只觉低沉又性感。 抛开心底刹那闪过的错觉,刘不著视线又落在了手机屏幕上,也沉迷在了小说世界里。 刘宁宁买的布料发货地就在本省,不到两天快递便到了。衣服,斗篷,假发造型等也很快的准备妥当,接下来便是漫展前的试妆环节。 刘宁宁和林清惜并没有要出cos,刘宁宁是打算带着单反去游展拍照。而林清惜则是租个小摊子买各色古风小物件,两人只是单纯的古装华美扮相。 靠着刘宁宁靠谱的化妆技术,也不用多余试妆。 刘不著和李季深的角色是《忘言》里的主cp,于是重头戏当然就落在了两人身上。 试妆的那一天,刘不著把李季深约到家里,而刘宁宁则约了自家基友林清惜。 那天拍完照之后刘宁宁一通修图,发给了早就对两人颜值期待不已的林清惜。 经过强大后期的照片可以算是一套日常的内景写真照,同样沉迷于二次元的腐女林清惜对着二人的照片就站稳了刘不著和李季深这对真人cp。 试妆当天林清惜过来的时候李季深还没有到,等李季深和刘不著进门的时候,林清惜的眼里的光亮拦都拦不住。 迎上去的那股热乎劲跟古代青楼里的老鸨有的一拼。 先是换了衣服再进行试妆,冬天穿古装,或者汉服那几层薄薄的布料如果要达到保暖效果除了穿斗篷之外里面其实还是要穿毛衣裤子等保暖的。 衣袍宽大,下裳如裙,除了里面衣服穿多了显得腰粗,你就是穿冬天的毛绒睡衣睡裤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刘不著和李季深只是脱掉了外面套着的厚外套,留着打底长袖和针织宽领毛衣的把cos服里外三层穿在了身上。 两人换衣服的空当林清惜敏锐的发展,刘宁宁并没有给两个人准备配套的靴子。 两个身着古装衣袍的翩翩少年行走间却不经意露出一双现代的运动鞋,林清惜的强迫症表示完全不能忍。 客厅里刘宁宁给两人修眉洗脸试妆的空当,林清惜便在刘宁宁房间的角落里画版子,翻来覆去的找布料给两个人做鞋套! 就算是运动鞋也没有关系,一双鞋套可以轻易解决问题。手作高手告诉你,从现代运动鞋变身古意的云纹锦靴并不是梦想。 对于刘不著和李季深来说,化妆完全是一个新奇的体验。特别是各种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涂抹勾画自己还看不到的时候心情更为忐忑。 为了给刘宁宁面子,刘不著觉得做第一个练手的试验品。刘不著在化妆的时候李季深就坐在一旁,用探究学习的认真态度一直看着。 李季深看得很专注,倒是把刘不著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每当刘不著忍不住挪动身子的时候,刘宁宁总会用手肘压住刘不著的肩膀,冷声道:“别动。” 刘不著:“我就是有点紧张,心里忐忑。” 刘宁宁:“紧张什么,我的化妆技术靠谱得很,不会把你化丑的。” 李季深:“化妆真的好神奇啊。” 刘宁宁:“妆化得好,简直可以跟整容p图相媲美。不是说亚洲邪术里化妆就占了一个么,想要出好cos,化妆衣饰和后期修图缺一不可,里面的门门道道多着呢。” 正说着,刘宁宁给刘不著抹了一层颜色浅淡的口红,一个妆面便完成了。但是配着短发看着有些奇怪,再戴上已经修剪打理做过造型的假发,一个古装美男子新鲜出炉! 不看镜子不知道,看了镜子刘不著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谁,我的天居然这么好看,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不玩cos,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长的有多好看。 不仅刘不著自己吓到了,刘宁宁和李季深对此也是出乎意料。不过不是他们不是被吓到,而是被惊艳到。 眉目如画的俊秀少年郎,手里拿着镜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嘴巴微张,眼眸清透,透露出一丝天真烂漫。 最后阻止沉迷于美色的,是刘宁宁一颗不忘正事的头脑。把镜子从刘不著的手里拿走,刘宁宁把刘不著轰到一边去。 她还要给李季深试妆。 林清惜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装扮一新的刘不著的时候,又是一副青楼老鸨看到冤大头金主的样子。 不同的是人家手里拿着的或者是绣花团扇,而她则是两双鞋套,还是四十几码的。 总之当天的试妆还是很成功的,两人的装扮十分的符合大家心目中《忘言》主角攻和受的形象。 为了不辜负辛辛苦苦撸出来的妆,刘宁宁和林清惜把刘不著暂住的房间简单布置了一翻,临时起意决定拍个内景。 刘不著不是没有想拒绝,一说出拒绝的话刘宁宁就生气。奈何不了的刘不著只能带着李季深忍气吞声,继续任两个人为所欲为,各种指挥。 在听凭两人指挥摆动作,凹姿势的时候总会遇到超出哥俩笔直笔直的友情的时候。 好在刘不著和李季深已经把原著小说看完,并且对故事人物有了自己的喜好和看法。 在刘宁宁和林清惜孜孜不倦的洗脑之下,一想这是cos,僵硬和尴尬两人也得硬着头皮上。 刘宁宁和林清惜一对好基友表示:难得碰上这样颜值在线,感觉在线的扮演者。 正片之外当然还要有发糖环节和有趣的花絮环节啦。 照片当然是怎么拍都不够的啦。 ☆、第一世 漫展开展的那一天天气晴朗,气温略有回升,并不是那种空有日光却比平日还要严寒的坏天气。 经过提前协商,还是决定穿好衣服化好妆打的前往漫展举办地点:a市会展中心。 所以只能麻烦李季深一大早便过来和刘不著刘宁宁大部队集合。林清惜因为要租摊子卖点小物件,所以没有和三人一块出发。 在这里不得不再一次提起这神奇的化妆技术。 本来就长的不错的刘宁宁化个妆,换上汉服,做个发型再戴上发饰,一改宅女形象简直就是跟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一样。 刘不著和李季深两人皆身着一袭长袍宽。李季深身着白衣玉冠束发,端的是清朗温润。 刘不著亦身着白衣,外罩一层薄烟色纱衣外袍,紫金线绣纹发带束发,更多了一分贵气。 三人装扮妥当走出小区等的士的时候,还是引来了去菜市买菜的,起来晨练的大爷大妈,以及保安亭值勤门卫大爷的注意。 对于刘宁宁来说大家已经习惯了她服装发色奇怪,一个路过的脸熟的阿姨还热络跟她打招呼,问她这么早就要出发去漫展啦。 一到会展中心门口,便可以看到大门口一群身穿各种服饰,各种发色,手里拿着各种道具的人。 三五成群,有的是妆娘在给coser化妆,有的拿着小镜子补妆,有的在调整假发以及还穿着日常装正翻着大包的人。 不同于其他场合热闹而奇妙的气氛弥漫在这个冬日里。 cos了一回的刘不著和李季深在这次漫展里简直融入感爆棚,cp粉和其他小天使都超级有爱。 还有幸见到了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小哥哥,小姐姐当然还有不得不说的女装大佬们。 就连只是单纯被刘不著约过来一起玩的李季深也表示,这真的是一次奇特的体验。 漫展节束之后便是刘不著便和刘宁宁回乡下爷爷奶奶家度过剩下的假期的时候。 因为大人们都有工作,平时也比较少能回去陪伴老人,没有到春节假期都走不开身,所以刘家小辈们假期大多要回去陪伴老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刘不著还有个亲生弟弟叫做刘明钰。单论名字就体现出了两个儿子在家庭里地位的不同,虽然起不著这个名字不是父母的本意。 刘明钰比刘不著小四岁,是个读初一的14岁即将进入中二期的小魔头。 刘明钰和刘爸刘妈都在b市,刘不著是读高中到的隔壁a市。所以刘明钰和刘爸刘妈在春节假期那几天一同回爷爷奶奶家。 这边刘不著刘宁宁去爷爷奶奶家的时间排得有些紧,所以和李季深的火锅之约也就只能延后。 刘不著爷爷奶奶家离a市有些远,是一个有别于城市的繁忙喧嚣,宁静且生活节奏缓慢的小村庄。 离镇上路程也近,算不得太偏,只是归于乡下的范畴。 刘不著小的时候就和生活在爷爷奶奶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后来跟着刘爸刘妈去了b市读书,高中考到了一高又在a市读书。 河水,小船,拱桥,河边的杨柳和水里成群的鸭子,以及石板小巷,构成的画面一直印在了刘不著的脑海里。 让他对这里有着一种独特的归属感。 和刘不著一样,刘宁宁也很喜欢这里。不仅因为是故乡,更因为这里是个和烟雨江南一样美好而古意的地方。 在这里,多少个镜头,多少张相片都不足以完整的将它描绘。 刘不著和刘宁宁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从长途大巴上下来之后还要一段路程才能到爷爷奶奶家,载人的电动小四轮车是这边正规而独特的交通工具,算是这边的村镇公交。 刘不著和刘宁宁在路边站牌等了没多久,车就来了。 村镇公交停在村口,代表着这段路程的结束。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石筑大门正中黑色纹理的大理石板上嵌刻着涂了金色涂漆的“思远村”三个字。 刘不著拉着行李箱的拉杆,脚下踏着石板路,眼前是熟悉的建筑,耳朵里听到的是熟悉的口音。 重生一次真的太过难得,遗失的美好,错过的风景,在意的人……很多很多的事物和人都可以再一次被你遇到,并且珍稀。 村口往里两旁种着两颗参天老树,树干直径差不多有一米。树下有石桌石椅,平常村里的老人不是在这里下棋就是聚在这里拉话家常。 刘不著和刘宁宁拖着行李箱往家里去,一进村口便陆续碰到了好几个阿婆。两人和她们打招呼,还引来了一阵热闹的寒暄。 爷爷奶奶家是带院子的,老远就看到院门开着,进了院门便看到里面屋子的门是开着的。 刘宁宁人刚进院门就往屋里喊爷爷奶奶,屋子里的人应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刘爷爷手里拿着一把青菜,笑着从屋里走出来。 “不著宁宁回来啦,快进来,外边冷。屋子平时都有打理,屋里烧了炭盆,东西放下就出来烤火,爷爷红薯都给你们烤好啦,就等你们来。” 刘爷爷一边摆着手把刘不著和刘宁宁迎进屋里。“爷爷你先忙,我和姐放下行李就出来。”刘不著没在屋里见到刘奶奶,顺口问了一句。 “她在河边赶鸭子回家呢,饿的话桌上有糕点先吃点垫垫肚子。不要吃太饱啊,留着肚子吃饭,爷爷这就准备做饭啦。”刘爷爷一边叮嘱二人,手里拿一把青菜一边往厨房里走。 听到刘爷爷要做饭,两个人在各自的屋子里放了行李,便往厨房钻。 刘不著和刘宁宁打小就爱围在爷爷的身边,以前刘爷爷做菜的时候身边总围着两个小萝卜头。 两个小萝卜头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锅里的正在翻炒的菜,冒着咕噜咕噜的泡正在炖着的汤。用奶身奶气的亦或是稚嫩的童音不断的追问刘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吃。 此时刘爷爷坐在矮凳上择青菜,刘不著和刘宁宁搬了两个小马扎围过去帮忙。小马扎还没坐热便被刘爷爷轰出厨房去烤火吃红薯。 林清惜的电话刚好在这个时候打过来,刘宁宁只好坐在炭盆边烤着火跟她讲电话。 被轰出厨房的刘不著在客厅的炭盆边上拿了个烤好的红薯,搬着小马扎坐在厨房门口。 红薯是自家地里种的甜心薯,晒出了多余的水分,让糖份得以保留。经过碳过的烘烤,便激发出独属于它本身的甜香。 等到烤熟,小心翼翼地撕开流着糖水的焦黄外皮,冒着热气的金黄的薯肉就露了出来。 咬一口,届时香甜的滋味就在舌头上肆意蔓延。 散发着热气的烤红薯被一口接一口的吃掉,一路而来的绕在身上的寒冷被慢慢被驱散,空落的内心也被一点点的填满。 刘不著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探着身子跟厨房里的刘爷爷说话。夸他烤的红薯是这世上绝无仅有最美味的烤红薯。 直把刘爷爷夸得心花怒放,无奈之下只能笑着骂他是个嘴甜的小滑头。 ☆、第一世 没过一会,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群鸭子“嘎嘎嘎嘎”的叫声。刘不著估摸着应该是去河边赶鸭子的刘奶奶回来了。 拿着细竹枝的刘奶奶把一群毛色亮白羽毛丰满的鸭子赶进鸭圈。一转头便看到从屋里走出来,叫着“奶奶”的刘宁宁。 刘奶奶一见到孙女脸上就带了笑,把手里的细竹枝放到一边。“宁宁回来啦。” 刘宁宁应了一声,看着刘奶奶要去剁菜饲喂鸡鸭,也跟了过去。刘奶奶拦住要帮忙的孙女:“坐着坐着,别出来,屋里暖。我这边一会就好啦,你要帮忙就给你爷爷那边帮去。” 刘宁宁不肯:“厨房里有不著在帮忙,用不上我帮。” “哎呀,你这孩子。”刘奶奶拗不过只好让刘宁宁跟着。 屋子里的刘不著吃了红薯马上就帮刘爷爷把菜给洗了。 洗菜池配的水龙头是想热水器一样可调节水温的,所以洗菜洗碗的水都是温水。 因为刘不著和刘宁宁两个孩子的到来,刘家当晚餐桌上的菜尤其丰盛。 四个人,八菜二汤还配了酸辣开胃的泡萝卜和一碟拍黄瓜。菜都是分量十足的大菜,刘爷爷挑着两个孩子喜欢的菜做的。 两个人说吃不完,不用煮那么多,多了也是浪费。奈何掌勺的是刘爷爷,还有刘奶奶在旁边帮刘爷爷的腔,根本劝不住。 一桌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光是摆着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吃之前刘宁宁拿出单反各个角度的把菜拍了一遍,美其名曰:朋友圈和微博先吃!那表情动作把刘奶奶和刘爷爷都逗笑了。 刘不著受到启发也拿着手机拍了几张,他不在朋友圈和微博放毒,转而把罪恶之手伸向了他的好朋友,学霸李季深。 点开备注是李学霸的聊天页面,聊天背景是试妆那天刘宁宁给李季深拍的《忘言》主角攻单人内景照。 图是精修过的,白衣翩翩,玉冠束发,眉眼如画的李季深简直帅裂苍穹。 聊天页面前面几条未读信息是问刘不著到爷爷奶奶家没有的。 最是人间留不住:早就到了,在厨房帮忙所以没看手机。一回来就吃到了爷爷烤的红薯,超级好吃。 李学霸:是吗?(羡慕) 最是人间留不住:忘了给你拍图给你看了。(嘚瑟) 李学霸:没事。 最是人间留不住:你吃饭了吗? 李学霸:还没有。 最是人间留不住:怎么这么晚呀? 李学霸:今天小婶婶和小叔叔都有事,把妹妹和肥肥送到我家里住一晚。刚好我爸今晚加班,我妈出差,家里就我一个人。(苦笑,无奈,无奈) 最是人间留不住:那你煮饭了吗?肥肥是?(疑惑) 李学霸:没煮,妹妹说要吃麦当劳。肥肥是一只英国短毛猫。你先等一下,我点个餐。 最是人间留不住: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先我吃饭啦,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哦。 (图片,图片,图片……) 给李季深放完毒的之后刘不著把手机收了起来,开始准备吃饭。 吃过饭,刘不著和刘宁宁帮忙收拾了桌子,又洗好了碗碟。 饭后大家坐在铺着软垫的木沙发上看电视,刘不著拿起手机看到一堆未读信息。 李学霸:是很丰盛,卖相也很好,是谁做的呀,厨艺真好。(羡慕) 李学霸:那你好好吃饭。 李学霸:我这边餐到啦,妹妹闹着点的儿童套餐。(图片) 李季深礼尚往来的给刘不著拍了一张晚餐照。 餐盘里除了一份儿童套餐还有一份板烧套餐,配的辣翅和珍珠奶茶,应该是李季深的晚饭。 这几条信息上面显示了时间,应该是过了几分钟才接着发的。 李季深:儿童套餐送的玩具,妹妹一定要让我拍给你看。她问你这个玩具可爱吗?(图片) 刘不著逐条看了信息,又点开图片认真的看了看,开始回复消息。 最是人间留不住:我吃完饭啦,饭菜超级好吃,简直吃到撑。饭菜是我爷爷做的,可惜你吃不到,,,(遗憾,遗憾,吐舌头) 最是人间留不住:玩具很可爱。 李季深很快回复了消息:我们回到家里了,妹妹和肥肥在一起玩。给你看看我妹妹和肥肥。(图片) 发过来的照片里一个穿着冬天厚洋裙的漂亮小女孩坐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只灰色的英国短毛猫。 小女孩撸着猫一边撅着嘴看镜头,而被她抱着的猫咪体态有些肥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一张猫脸高冷得不行。 最是人间留不住:妹妹长得真漂亮,像是个小仙女,肥肥也很可爱。 李学霸:我把你的夸奖转告她了,她说她很喜欢你,想和你聊天。 最是人间留不住:想和我聊天,好呀。 刘不著刚把打出来的字发送出去,紧接着一个视频电话便弹过来了,刘不著调低了媒体音量点了接受。 一视频画面和声音就发生了卡顿,下方跳出来提示(您的网络状况不稳定)。 刘不著表示这边网络不太好,只能打文字聊天,只要不视频网络还是挺流畅的。 不能视频大家只好文字交流,李季深的堂妹李彤柯一上来就喊刘不著哥哥,对刘不著倒是喜欢得紧。 李彤柯拿着李季深的手机跟刘不著聊了一会便开始打哈欠要睡觉了。 等李季深把李彤柯和肥肥安置妥当,刘不著这边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了。 今天坐车过来一路劳顿,吃饱了饭,洗过热水澡换上宽松的毛绒睡衣。躺下一沾绵软的被子,浑身舒爽很快便觉得困顿万分。 刘不著又聊跟李季深聊了几句,说了晚安便放下手机睡觉了。 ☆、第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背景梗,忍不住皮了一下,于是就这样继续以往的无逻辑一锅乱炖。 对于刘不著来说,这只是极其平常的一夜,但是对另一边的李季深却不太平常。 李季深洗好澡躺在床上,跟刘不著互道晚安之后放下了手机,拿起书准备看一会再睡觉。 忽然他的眼中极速闪过一长串代码数据,滴的一声之后,一个电子机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随后李季深陷入了昏迷,十分钟之后“李季深”的眼睛缓缓睁开。 用着李季深身体的智能人拿开手边的书放到床头柜上,一边开口说话:“怎么了,系统?” 存在于人类意识中的高位面智能机械音响起:“……系统捕捉失败了,所以很抱歉的告诉您,您的任务对象出错。 根据现状,任务对象状态良好,并且排斥外界的一切方面干扰。 也就是说,任务对象刘宁宁现在生活得很好,她的磁场在潜意识里排斥我们去改变她现在的生活。” “李季深”低垂眼睫,“换句话说就是,任务对象的生活里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存在,换一句话说我们从主角被迫变成了路人甲?” 被称为系统的智能机械音回答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你。” “是吗?”,“李季深”面无表情,周身气温开始极速降低,周围空气中存在的细小的水蒸气开始凝结成冰。 “你冷静一点,执行者,现在用的身体是地球人的。地球人肉体脆弱,你这样会造成肌体严重损害,这在星际法里可是违法行为。” 智能机械音的话让“李季深”周围结成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并蒸发掉了。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吗?” 智能机械音依旧是冰冷道:“抱歉,没有。” “这是你工作上的失误,如果想不出办法解决,那我要投诉你。”“李季深”冷言道。 在他们智能人生活的世界,被创造出来的智能意识服务于智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些智能意识被各个公司研发出来,服务于大众生活。就像是现代里的手机,汽车,等等等等。 但是这个智能意识在程序的框架之外会拥有一些自己独立的意识。并且受研发公司的管控,如果顾客投诉的话,一经过查实智能意识就会被打散再重造。 并且在重造成功之前,你所经历的打散重造的全部细节,你都是带着记忆的。 这对智能意识来说莫过于清醒的被人拿着刀在身上千刀万剐,每一个系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投诉。 “十分的抱歉,执行者。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请您千万不要投诉!请您千万不要投诉,请您千万不要投诉。” “李季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和他往日里的腼腆天差地别:“那我就等着你把办法想出来。” “谢谢您愿意给我机会,请您稍等片刻,这边会给你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智能意识的声音打着颤,并且一阵发虚。 智能意识的电子音消失在脑海里,“李季深”躺在被窝里轻轻闭上了眼睛稍做休息,心中暗叹:人类的被窝果真舒服啊。 没过多久,智能意识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执行者,经过多放考虑和数据分析。智能意识给您的最佳解决方案是:将任务对象设置成与原对象血缘程度较高,且和您用这个这个人类身份接触最多的人:刘不著。” “刘不著?”“李季深”拿过旁边放着的手机,点开和刘不著的聊天页面,看着聊天最后结尾的‘晚安’两个字。 片刻,“李季深”点了下头,智能意识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终于拿开,不由得偷偷松了口气。 也是它倒霉,不知道怎么就把世界选错了,还稀里糊涂的认为这是任务开始前。 这个世界已经是三重界了,一重界为原始世界,那一世的刘宁宁的命运就跟刘不著一样。 二重界是刘宁宁重生了的世界,在这个重后的世界,刘宁宁生活得开心快乐,根本就不需要执行者来参与她的生活。 在二重界为基础的世界上,刘不著接替了刘宁宁原本的命运。 三重界里,刘宁宁已经重生并且生活得开心快乐,而且在她现在20岁的生命里,刘不著身上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所以她不知道刘不著上辈子接替了她的命运。 但是实际上,三重界里这一世的刘不著是因为重生了,所以才没有过上接替刘宁宁命运的生活。 而执行者,是另一个高阶世界派来的做任务的人。 换个通俗易懂的比喻,就是“李季深”这个现实里的人,买了个快穿系统(智能意识),然后以灵魂附身的方式到一本本小说(世界)里去做任务。 以上情况再换个通俗易懂的话翻译一遍就是,原剧情应该是李季深要去第一个世界攻略悲催女刘宁宁,结果不小心跑到一个更加复杂的世界。 这个复杂是这样复杂的,它带着执行者跑到了刘宁宁重生世界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刘不著重生了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原定任务系统的磁场无比残忍艰诀的拒绝他们的攻略意识,所以让执行者半年时间没碰到正主,而它作为系统还傻傻的以为这只是故事情节开始前。 最让回不能忍的是自己的愚蠢,在与原任务对象(刘宁宁)接触将近10天的过程中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结果好了吧,执行者的主角早就变成路人甲了,搞得现在执行者只能换一个任务对象。 现实版,剧本里的女朋友不是我的女朋友,真实的女朋友是剧本里女朋友的堂弟。 想通一茬的智能意识(系统),趁执行者还没意识过来之前已经抱头偷溜。 执行者将任务对象设置成为刘不著之后,突然发现任务栏里的任务有所改变。 以往的任务类型大多是:防止任务对象黑化,促使任务对象黑化,或者获取任务对象好感度,拯救任务对象的悲惨命运,等等等等。 而到了刘不著这里,任务却变成了:当刘不著的好朋友,从高中到大学。 介于智能意识(系统)的认知错误,以为这是故事开始前,所以“李季深”只是维持着人设。 然而只是维持着人设,无意中已经跟刘不著做了一个学期多的朋友。所以这个任务并没有任何难度,也不需要刻意去改变什么。 简直就是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想怎过就怎么过的度假任务。 不过后来执行者也没有想到,度假任务是没错,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好朋友有一天成了我的女朋友! 最令人抓狂的是,我的女朋友还总是死得很早,总是抛下我一个人。 智能意识(系统):果然只剩下单身狗的世界空气都清新许多,Happy every day 真好。 ☆、第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码字,突然感觉以前的行距有点小,特地改了一下。 在李季深将任务目标改成刘不著之后,任务版里便多了一个好朋友好感度的数值。 不过数值一直都很稳定,增长也十分缓慢,总的来说可以抛在一边不用管。 刘不著在爷爷奶奶家的日子过得悠闲并有趣,时不时和李季深聊聊天,交流一下学习上的话题。 临近春节,刘不著的爸妈弟弟,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婶带着堂弟堂妹都回来了。 刘钰明和堂弟刘钰新,堂妹刘颖颖兄弟姐妹几个一到爷爷奶奶家,便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结伴。抓鱼逗狗掏鸟蛋,山上田里各种地方的野,连带着一方屋院里整天热闹得不得了。 镇上摆买着各色年货,各种买对联,烟花爆竹的,糖人糖画的摊点将原本清冷的街道装点得红火热闹。 家里的大人们开始置办年货,刘不著和围着炭火盆烤着红薯看着电视。 刘宁宁和大伯母在街上帮着忙买过年要吃的干果甜饼,回来的时候还带特地带回来一堆糖葫芦和糖霜花生。 刘家的几个小孩子一人一串,一人一个小马扎,就着炭盆围成圈。刘不著吃着一串糖葫芦刘妈妈被喊去河边菜地里把萝卜拔回家。 几个小孩子吃了糖葫芦又各种地方的跑出去野,怎么喊都喊不住。 刘不著拿了个塑料袋揣在兜里,出门去地里拔萝卜的时候还和李季深聊着天。李季深一直生活在市里,并没有如此亲近生活的经历。 刘不著看着手机显示的满格信号估摸着网络应该挺稳定的,于是两人打开了视频。 带着李季深隔着屏幕感受这山清水秀的美景,而刘不著则是一边举着手机一边跟他各种侃大山。 碧波荡漾的河面,浮着一片片的白,远看像是冬天堆在结了冰的河面上的浮雪。 这边是南方,冬天河水并不会结冰,至于结了冰的河面上会不会堆雪,刘不著也不知道,不过就是那么一个比喻嘛。 看着河里游着的大白鸭,刘不著举着手机,单手拢了拢被寒风吹开的衣帽,感叹道:“真冷啊。” 这边放养的是别人家的鸭子,这个时候还是挺冷的。一般是不会再把鸭子放出来的,不过要过年了。养大的鸭子必定成为过年餐桌上的一道菜,有些人家还是会把鸭子放出来让它们游一游水。 菜地的位置在过了河上石桥,往左拐走一段路的一个小莲花池旁边。这个时候池子里只剩下荷叶的枯杆残叶,倒是菜地里还有些绿意。 刘不著走进菜地,在一陇萝卜面前停了下来。萝卜叶子长得茂盛而翠绿,凑近看,白胖的萝卜已经冒出土里些许。 没想到李季深根本不认识长在地里的萝卜,对着萝卜叶还一脸新奇。刘不著哈哈的笑,凑近了,挨个的让李季深猜菜地里的菜的品种。 两个人一来一往,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高三生,倒像是七八岁玩闹的小孩子。 带着李季深认识够了这些菜,刘不著要去拔萝卜了,早点干完正事早点回家。李季深在家里,开着制热的空调,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就不冷了。但是他这边在室外,还是挺冷的。 刘不著看着大个的拔,没一会一个大塑料袋就装得满当。 刘不著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继续举着正在视频的手机。“回家了,外面特别冷。” 看着举着手机被冻红的爪子,顺口提了一句,“我举着手机,爪子都被冻红啦。”接着摄像头转制提着一袋白萝卜的手。 提着塑料袋的手果真被冻得有些红了,屏幕里的李季深皱了皱眉:“你出门居然没有带手套吗?” “我今年忘了买啦,去年的在家里没带过这边来。” “那你现在赶紧把视频挂了,把手到口袋里吧,别冻坏了。”刘不著拿着手机给他看了一路,他倒是没想到刘不著居然没有带个手套保暖。 刘不著走上石桥,又把摄影头对着河里的大白鸭,道:“没事没事,带你看看这边的美丽风景的机会可难得。外面冷,我平时都不出门的,不过下次放假你可以到这里来玩,体验一下乡村假日生活。” 屏幕的另一边,李季深说:“你把摄影头转换一下。” 刘不著单手操作把摄影头转成前置,角度和距离是平时玩手机的角度距离,离奇的直男拍照死亡角度。 屏幕里的刘不著穿着黑色棉衣,套着棉衣上带着的棉帽,鼻子被冻得有些红,开口说着:“怎么啦。” “没事,我就看看你有没有被冻着,看到你穿着还挺厚实的,还好记得戴帽子。”李季深对于刘不著这个鼻孔看人来说角度丝毫没有在意,刘不著也不知道这个角度之下的自己会不会特别丑。 刘不著咧了咧嘴,笑道:“当然啦,天冷了防寒保暖很重要。你也要注意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啦。” “好的,知道啦,我会多了注意的。对了,你那边方便收快递吗。”李季深一边说着,从旁边拿了件外套披着。 “快递吗?挺方便的,不过要过年了再过几天可能快递就得停了。对了,我奶奶泡的酸辣萝卜特别好吃,开学我带回去给你尝尝?” “可以啊。”李季深刚答应下,刘不著自己却马上摇了摇头:“不了,我直接给你寄过去一罐吧。就用刚才拔的萝卜,这边弄好寄过去就可以吃了。” 随后李季深问了刘不著这边的地址,不明所以的刘不著还以为他是对明年放假过这边来玩上了心。 一边报了地址一边说只管让他放心,倒时候跟他一起过来,就住在他爷爷奶奶家。两个人一起玩不用提前准备什么旅游攻略,这边又不是什么景区度假村,直把李季深说得催他快点回家。 等到几天后快递小哥的一通电话打来让他赶紧去取快递,刘不著才知道拿了快递才知道李季深问他地址,是要给他寄东西。 刘不著拆快递的时候才知道,一个个精致的提袋里面装的是手套,围巾,棉帽和一打口罩。 坐在旁边的刘宁宁见着了还八卦是不是女朋友送的,刘不著把东西塞回快递箱,抱回房间:“哪里来的什么女朋友,这是李季深寄过来的,就是上次一起去漫展玩的那个。” 刘宁宁意味深长的“哦呦”一声,拿着手机跟林清惜聊起天来。 两个宅女腐眼看人基,越聊越开心。 当然李季深也收到了刘不著的快递,除了一个玻璃罐的泡萝卜还有很多包当地的特产零食。 又到一年新桃换旧符陈黄,很快就迎来春节了。 除夕那一天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过了年夜饭,几个小孩子又跑出去玩了。 爷爷奶奶这边一直保留着除夕夜守岁的惯例,刘钰明几个玩到□□点就回了家,到后面眼皮子直打架,实在撑不住都大人被赶房间里躺着,到十二点再起来看烟花。 而刘不著则和大人们围着火嗑瓜子聊天。到后面的时候趁着网络还行,刘不著给李季深发消息,两人又聊起天来。 接近凌晨十二点的时候网络开始堵塞,外面的鞭炮声零零散散的响起来。 这个时代的烟花爆竹都已经改造升级过,不会对空气环境造成污染。所以过年过节燃放烟花爆竹的习俗才得以被保留延续。 十二点一到,大量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美丽绚烂。刘不著的运气不错,让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新年祝福发送出去。 “李季深,新年快乐!” “刘不著,新年快乐!” 听完李季深的这句语音祝福,刘不著的下一条消息转了好久都没能发出去,网络卡到不行。 看来李季深的网络和运气也同样不错,让两个人在新的一年里都最早收到了彼此的新年祝福。 刘不著收了手机,跑到顶楼去看烟花。刘宁宁和刘明钰几个小的,揉着惺忪的睡眼的也走到顶楼来。 绚丽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竟相绽放,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把夜空装点得如此灿烂夺目。 虽然像极了昙花,一现过后便迅速凋谢,但曾经出现开放过,这已经是最好的事情。 …… 智能意识(系统)看着了看任务栏里缓慢缓慢增长的好朋友好感度,转而关注起隐藏的后台的恋爱值好感度。 按照迅速增长速度,执行者的(当刘不著的好朋友,从高中到大学。)这个任务是不可能完得成的。 好朋友变成女朋友,任务完得成就有鬼了。 于是,这个原本平淡如水,只要顺其自然过下去就能完成的任务,开始变得有了那么一点点波澜。 ☆、第一世 前面说过,因为刘不著端正学习态度以后,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交到了李季深这个学霸朋友后,和理科培优班的交集也越来越多。 又因为借书等事情让班里的同学对他态度转变。 到了高三上学期结束,班级里除了那几个真正想学习的保持中立,其他人完全把刘不著孤立起来。 而班里总有人看着刘不著的学习成绩变着法的在人面前各种酸,说他巴巴的去贴培优班的屁股。 要不是学的是文科,都恨不得不回来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过了春节之后,迎来开学。而这次开学对刘不著来说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了。 风言风语不知道是怎么起头,也不知道是怎么越演越烈传到老师的耳中的。 总之开学没多久,刘不著在早读的时候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谈话去了。 意思就是说,他和理科培优班的李季深早恋的问题。一高虽然在市里面算不得顶顶好的高中,可是却管得很严。 对于早恋问题,一经查实第一次不仅要被叫去谈话,勒令两个人分手,而且还要被记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还会被记在档案里一年。 在一年里不犯任何错误且表现良好半年或者一年放可写申请撤销。 班主任问的时候,刘不著一听简直懵了。好在班主任也只是问问情况,在刘不著否认之后又开始说起他这次期末考试的事。 又从学习的事情过渡到学习的重要性,各种大道理啊,举例子啊,生活事实的方面啊苦口婆心的灌输了一通。 刘不著从办公室里出来脸色就不太好,心里五味陈杂。 要不是李季深是理科培优班的学生,这次还是保持年级前五的成绩,而他刚好这个学期考了班里第二,班主任是不仅仅只是找他谈一下话这么简单。 放学吃饭的时候刘不著还是在教学楼外的景观鱼塘边上等李季深一起吃饭。放学人流的高峰期很快便过去,从教学楼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季深的身影,加上今天早上班主任谈话的事的影响,刘不著又等了三分钟,便自己去食堂吃饭了。 至此,刘不著和李季深的友情,像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一个开关,让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不同往日的画风变化。 “李季深”的任务栏里,刘不著的好朋友好感度变为负数。以前稳定且缓慢增长的数值像是股市一夜之间不可预料的风险。 好端端的好友变路人,就像是命运无意中开的一个玩笑。 刘不著放学之后不再等李季深一起吃饭,晚上自习结束之后也没约着再一起在自习室里自习。 刘不著越来越少来培优班借书,两人的交集也变得越来越少。 而两个人也似乎也没有发现这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一天,智能意识(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刘不著。好朋友好高度:0 任务异常,请执行者迅速进入平行小世界拯救剧情。 彼时第二次模拟考已经结束,刘不著跟班里有个一直很努力学习的女孩子的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仿佛李季深的角色渐渐的被她所代替。 不知道大家的身边有没有那种明明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却总是做不好一件事的人。别人是怎么样的刘不著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卢思琪是这样的一个女生。 卢思琪是班里对他态度保持中立的里人之一,她很努力学习,可惜付出的努力和回报总是不对等。学习的方法她换过许多,却没有一种能够帮助她提高学习成绩。 所以在刘不著的记忆里,卢思琪也没有考上本科,听说后来选择了复读,也不知道她复读之后有没有考上。 刘不著和卢思琪关系逐渐好起来的原因是卢思琪遇到不会的题目总会跟刘不著探讨,一来二去也慢慢熟了起来。 高三生的压力总有些大,卢思琪的位置在最旁边靠窗,她在窗台上种了一颗仙人球,一颗多肉,还有一颗小小的西红柿苗苗。 卢思琪说,她给这些植物浇水,看到它们又长大了一些的时候心里才会觉得人生有一点意义。脑子里空空的时候她只有看着它们,心里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个总跟自己死磕不低头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一点抑郁了。 刘不著告诉她没关系,高考很快就会过去的,她一定会考上的,她种小植物种得这么好,说不定以后改可以开个花店呢。 卢思琪的一直养着的仙人球长得有点大了,有了一颗小的仙人球。 有一天卢思琪问刘不著要不要也种一颗仙人球。刘不著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于是刘不著也跟卢思琪一样种起了仙人球。 李季深来找刘不著的时候,刘不著在走廊里给摆出来晒太阳的几盆小植物浇水。 金色的阳光洒在刘不著的身上,在他们两个不再见面的日子里,刘不著配了一副两百度的近视眼镜。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想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 李季深约刘不著放学一起吃饭,刘不著一出教学楼,便看到李季深在景观鱼塘边上等着他。 直到两个人打了饭菜,面对面坐下来吃饭,聊天。刘不著才觉得原本被无意中竖起的屏障才被打破。 就像是被谁偷偷篡改的线路终于被人发现,然后拨乱反正。 就如刘不著说的一样:这些日子太过莫名其妙。他就像生活在一个和李季深阻隔的世界一样,看得见他,感情却被排斥在外,就像是一个努力进入主角世界里的路人甲。 李季深笑了笑,说:“好在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不是吗?” “是啊”刘不著点了点头,转而问起李季深:那一天他等不到他一起吃饭,所以他就先走了。 所以那一天李季深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后来也不找他一起吃饭,一起晚自习,就是这样他们才渐渐疏远的。 李季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容是一贯的腼腆:“那天班里出了点事,老师生气了故意拖课,搞得那一天大家都没时间去吃午饭。 唉,我后来就忘了跟你说,以为你生气了。你也不找我一起吃饭,晚自习了,所以我也没敢找你呀。” 刘不著哼了一句,决定不计前嫌,以后两个人还是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的好哥们。 ☆、第一世 刘不著前世觉得寄宿高中生的生活差不多每一天都像是复制出来的。反正是平淡得不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那样有趣还各种波折。 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除了基本的生活需求之外,不是上课,就是埋头刷题,再多的不过是挤时间看会课外书。 两个人和好了之后,就没多久又迎来了第三次模拟考。 总的来说,大家的成绩已经趋于稳定。刘不著现在的分数已经在往年的本一线之上,并且跟班里的第二第三名的分数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刘不著和李季深的情绪等各方面都挺稳定的,反之不太稳定的就是卢思琪了。 卢思琪在班里也算是刘不著的朋友了,离高考越近,她反倒越紧张焦躁起来。 好几个晚自习刘不著都发现她对着窗外亮着的路灯偷偷掉眼泪。 学习上能帮的地方刘不著已经帮了,心态方面帮忙排解压力刘不著也试过很多次。只是每次卢思琪都摇摇头,说她没事,什么都很好。 没有刘不著当她朋友的前世,她也是这么独自一个人熬过来的吧。 刘不著自己想不明白的时候,也曾经把这种情况剥离个人,然后问李季深遇到这样的问题怎么办。 彼时两个人在食堂买了包子当夜宵,一边往宿舍楼下的自习室走。 李学霸愣了一下,开始语重心长的给刘不著灌各种口味的心灵鸡汤,让他在刘不著心中的形象顿时往教思想政治的班主任靠近。 刘不著几口把包子吃完了,把塑料袋往旁边垃圾桶里扔。 “李季深你知道吗?” 路灯下穿着蓝白条校服,拿着包子的李学霸一脸懵:“知道什么?” “你现在这样跟我们班主任一样,你知道我们班主任教什么的吗?”刘不著扔了塑料袋走回李季深的旁边。 “不知道。” “我们班主任教思想政治的。” “哦。”李季深冷漠脸,这是在说他李季深牌的心灵鸡汤,不好喝咯? 刘不著从原本和他并肩走突然蹿出去半步转过头正对着李季深,看着李季深脸上的郁闷,调笑说:“不要担心,我们班主任没有秃顶,是个帅大叔奥。不过你比他还要帅多了,你是小鲜肉!” 看着差点撞到他怀里的刘不著,李季深觉得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可爱的,再加上他已经夸他了,那这次就原谅他好啦。 ………… 高考倒计时上的数字已经缩减到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也就那么几天了,掰来掰去也再多不出来一分钟。 到了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情绪压力的控制了,当然有些夜战复习的同学并没有就此停下,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前世的刘不著破罐子破摔,这辈子刘不著也算是个学霸了,还有个同样不慌的李季深在旁边,也没什么慌张的必要。 不过学霸也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这重生回来的大半年刘不著的时间,精力都扑在了学习上。和李季深做朋友,更加的能够和学霸保持步调一致。 抛开这些看,刘不著班上的小伙伴卢思琪的情绪倒是渐渐趋向稳定。 已经到了清校的时候,老师和警卫大叔的刻意松懈,让如今的食堂成了高三小情侣的天下。 然而就算没有看到前世暗恋的男生和他从地下转为地上恋情的女朋友,刘不著也被这些小情侣的肉麻辣到眼睛,和空气中的恋爱酸臭味狠狠的往他的脸上拍。 简直跟女生宿舍楼前各种腻歪的小情侣有的一拼。 刘不著前世读大专的时候,曾经在学校里的奶茶店兼职,奶茶店出来旁边就是女生宿舍楼。 奶茶店走出来有一个大大的休息平台,种着小叶榕,还配着石条椅。 学校晚上11点门禁,刘不著每天晚上10点半下班,一出来都是屠狗现场。 小情侣的缱绻不舍,现在国产的肥皂剧里的离别场景都体现不出精髓来。 站着的两个人,女生的手环着男生的脖子,深情注视,依依不舍。仿佛不是一夜不见,而是一辈子不见一样。 更有些坐在石条椅上的小情侣,女生坐在男生腿上,腻腻歪歪。 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大家都穿着连帽棉服。男生坐在石条椅上,搂着女生的腰,女生站着,弯下腰和男生脸碰着脸。 两个大大的兜帽靠成一个,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在接吻。 宿舍楼前,大庭广众,搞得就你一个有对象一样! 母胎单身的刘不著也曾经对此义愤填膺过,但是后来看多了宿舍里没几天就来一趟的分分合合,就淡然了。 有对象的这两天甜蜜得冒出泡来,那几天就开始闹死不安生。这对闹完那对闹,8人间的宿舍,7都个有对象。 剩下的一个累死累活的兼职学习两头抓喘不得口气,回来宿舍又是乌烟瘴气。 狗屁爱情,谁谈谁知道。 ………… 高考最后一科目的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走出考场的时候。刘不著知道,他的高中生涯就在那一刻结束了。 以后再也不会重新来过的机会。 场外的警戒线还围着,圈外是穿着制服,拿着对讲机的警卫。圈里是密密麻麻的手里拿着准考证和考试专用的笔擦工具。 人群里很多人泪如雨下,有的则是沉默不语。 等广播响起,警戒线解除。拥挤的人群渐散,跟随者人群流向走的刘不著抬头看了看天空。 云一样是这样的云,天一样是这样的天。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些东西在这一刻,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高考刘不著觉得自己发挥得挺稳定的,上本科的愿望是百分之百的可以实现了。 等大学学,脑中的剧本也到了李季深这个边缘化路人应该出场的时候。 李季深会考到清大,而清大在帝都。要以李季深的朋友的方式,成为这个剧本里的路人甲,不出意外刘不著也是要报帝都的学校。 依照他的成绩,保守估计应该能考上帝都的学校,但是和李季深同校是不太可能了,至于考帝都的哪一所学校,还是得等成绩出来之后再算。 考完之后就是班级的毕业聚会了,前世刘不著在班级里存在感就不高,这辈子还被班里的人刻意孤立。 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吃了菜喝了酒,碰了杯。有几个喝了酒哭得稀里哗啦,有的还抓着人尽说胡话。还有的终于趁着这个机会表露一直藏在心里的感情。 闹作一团,可是这些都跟刘不著没有什么关系,有些人身处热闹,却总是不在热闹里。 刘不著坐在角落安静的吃着东西,喝着饮料,除了偶尔有人起哄,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喝了那么几杯酒。 苟富贵,勿相忘的话说过了便过了,筵席总是会散,太阳升起来的,大家还是走着各自走的路。 聚会结束,女生大都打电话叫人接走了,班里好些男生的烂醉,稍微清醒些的连拖带拽的,到旁边宾馆凑合一晚也就过去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刘不著一出门,给家里打电话,说等会就回去。挂了电话发现旁边站着个人,抬眼一看,是卢思琪。 “该回去了,你在等人来接吗?” “没有,我家离得不远,坐公交五六分钟就到了。你呢?” 刘不著从学校里搬出来,还是先住在大伯家。等班级聚会过去,这几天他就要回b市了。 看了着时间,现在时间差不多十点多几分钟,坐公交的话要半小时,末班车的话差不多能赶上。打的的话15分钟就能到家。 刘不著思索一下,回答道:“公交的话坐得有点久,而且是末班车了,我打的回去吧。” 卢思琪笑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你能不能陪我走这段路,就到前面公交站牌就好。” “好啊。那就一起走吧。” 刘不著答应得爽快,聚会的地方出去还要走一段路才有公交站牌,一个女孩子又是晚上十点,作为朋友和同学陪她走一段路也算不得什么。 可能毕业的感伤和惆怅还压在心口,走这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话,卢思琪几次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开口,最终也还是没有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刘不著陪着卢思琪走了这段路,和她在站牌等车。看着她上了公交,坐在靠窗的位置跟他挥手。 卢思琪上车之前很郑重的跟刘不著说了一句,“谢谢” 刘不著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不用谢。” 稍后卢思琪的消息便发了过来,她说:刘不著,你就像我生命里的一束光一样,谢谢你。 刘不著回:“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束光,而你才是你生命里的太阳。所以呢,以后也要加油啊!” 卢思琪回了一个“好”字。 公交车上,靠着窗坐的女孩发送完那个好字,一滴泪水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紧接女孩的情绪像是失了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像是一束光,指引我方向,却不是我要抵达的地方。 ☆、第一世 高考分数要出来的那一天,不管是家长还是学生,心情不仅激动并且还十分的忐忑。 朋友圈空间各种调笑的段子层出不穷。 刘妈妈从刘不著回家的第一天就在念叨这个事了。真等到那一天,她倒是比刘不著还紧张。 急也急不来,前世可不就是系统崩溃,让原本的凌晨12点出成绩变成了,第二天中午12点才出成绩。 果然一到凌晨12点系统就崩溃了,通知说明第二天中午方可查询成绩。折腾得刘妈妈刘爸爸是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出成绩的时候,两人都去上班了,刘不著给他们发微信的时候,还揣着一颗心,做好心理建设才点开看消息。 刘不著的成绩高出文科本一线好一大截,这个消息倒是把他们给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是个好消息,当晚餐桌上的菜都比平时丰盛好多。 倒是有一点出乎刘不著的意料,李季深的成绩比前世还要好,还成了了A市理科状元。 出分数之后的大事莫过于填报志愿了。李季深还是和前世一样报了清大,并且还是一模一样的专业。 刘爸刘妈对他填报志愿的学校和专业各有各的意见和想法。 刘不著照着自己的分数一合计,又询问过李季深,决定第一志愿就报清大旁边的a大,主要是离清大很近,以后方便往来。 刘不著专业选了汉语言文学,反正这辈子是不会再选烧脑的设计专业了。刘宁宁知道他报的是汉语言文学倒是点了点头,没多劝什么。 等录取通知出来,刘不著终于实现了差本二线30多分的专科学渣到985高校小学霸的转变。 艰难苦恨,可喜可贺! 两人的录取通知出得是第一批,剩下的时间皆可以把悬着的心放回去。 刘不著在乡下的爷爷奶奶知道刘不著考得不错都很高兴,逢人便提一句。其实也不用他们刻意提,全村的人一早就知道刘不著分数很高,考到帝都去啦。 刘爷爷刘奶奶老早就盼着孙子孙女们放暑假回来看看他们,一等事情定下来,就催着刘不著回去。 这以后去了帝都读书,一年能见到的机会可就少了。 刘不著过年的时候,就约了李季深暑假到爷爷奶奶家这边来玩。 这边已经通过气了,老人家都好客得很,一听李季深还是今年A市的理科状元别提有多高兴和热情了,直盼着他们回家,给他们做好吃的。 在回爷爷奶奶家之前,李季深提前一天过来找刘不著,要带着刘不著出去吃火锅。至此两人半年前就已经定下的火锅之约,才被重新拾起。 火锅店的位置不太显眼,就是寻常街上的其中一家。招牌也不显眼,好像叫什么庆城自助火锅?就算是热气蒸人的暑期,店里的生意也不见得太过冷清。 庆城老火锅,是川渝两地的传统特色美食之一,以麻辣为主,咸鲜、酸辣味皆有,分为清汤火锅、红汤火锅和鸳鸯火锅。 它以清汤考究见长,有着原料多样、荤素皆可、适应广泛的特色。朝天门火锅的原味火锅,朝天椒、青花椒等二十余种食材的聚集,使底料的研制颇为考究。 制作中时爆炒底料,将香料食材更深层次的味道激发出来,加入牛尾骨熬制的浓汤,融入牛油,香味浓郁也热辣非凡。 两人吃的这一家味道正不正宗说不准,不过试过之后刘不著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说起来这次的之约火锅,还是因为那次吃菌菇老鸭汤,忘了跟老板娘说不要放香菜和葱花才有的。 两人点的是鸳鸯锅,一边清淡一边红油。 刘不著前世读大专那会就听说,庆城人吃火锅最不能忍的就是鸳鸯锅。鸳鸯锅是对庆城人对火锅的最高妥协,庆城人为了阻止外地人吃鸳鸯锅,连鬼故事都讲得出来。 在网上也看过几个段子,但是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同班里有庆城的同学,倒是没打听过这个。 好在刘不著和李季深并不是在庆城吃火锅,并且对汤底这个事情没什么概念,好吃就行。 吃的是自助火锅,食材自取。李季深去挑选食材的时候刘不著心里嘀咕:终于到了要见证李季深往锅里涮香菜吃的时刻啦,说起来有点兴奋。 然而等李季深回来,几盘蔬菜里面刘不著都没有看到香菜的踪影。 刘不著,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次,问道:“没有香菜了?” 李季深端着盘子往冒着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火锅汤底里放食材,看着刘不著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神采:“你想试试?” 调味料的概念已经在刘不著的心里深深了根,一时半会掰不过来,“并不想试试。” “那要是我真的吃香菜,你介意吗?”李季深把空了的盘子放到一边。 “不介意,没关系。而且你爱吃香菜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刘不著不以为意,抬抬下巴示意李季深赶紧夹起刚才放下去的毛肚,再慢一点就烫老了。 刘不著从清汤锅里夹起涮好的毛肚,沾了下油碟,入口咀嚼,好吃! 烫好的美味入口,吃火锅的势头一起根本停不下来,关于香菜事情便被抛在脑后。 火锅热气腾腾,冰镇的肥宅快乐水一入口的刺激感受把冰火两重天诠释得更好。 吃过火锅歇了一天后,刘不著带着李季深一起回爷爷奶奶家。 两个人一碰面,刘不著就像一个导游一样,滔滔不绝的为李季深讲述思远村那一带好吃的好玩的。力求把这一趟平常的旅行体验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李季深给他递了一瓶水,让他喝点水润润嗓子。一边递水李季深一边笑着说道:“你不要这么紧张,只是带朋友去玩,可不是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啊。” 刘不著接了那瓶水,喝了一口,看着李季深表示一脸怀疑,他真的这么紧张吗? 李季深被他盯着眨了眨眼睛,点头,像是一只可爱的撒娇的大狗狗。刘不著感觉自己的心简直要被萌化了,突然好想摸摸他的头发,抱抱他。 摸摸头,抱抱???什么鬼???刘不著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中邪了。 好像他最近怎么看李季深,怎么觉得李季深顺眼。虽然以前看他也很顺眼,但是,现在是觉得李季深哪里都好,怎么看怎么可爱。 刘不著怀疑自己怕不是中邪了,难不成自己单身久了,已经丧心病狂到对自己的朋友动了什么歪心思?不是吧? 掩饰异样一般,刘不著咋咋呼呼的拉着行李箱到前面去了。 同时李季深这边,智能意识(系统)关注的恋人好感度,任务目标对执行者的好感度上升了15个点数。 李季深看着刘不著走得远了,赶忙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了上去。 不管刘不著前面心思如何活跃,坐上长途大巴一路颠簸之后,再怎么活跃的心思也被颠簸得像一朵颓败的花。 看着坐在旁边没有半点不适的李季深,刘不著叹了口气,喝了点水压下坐车带来的不适感。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期末了,又体会到了补作业补到死那种被支配的恐惧。 这个行文流水没有情节起伏的故事,预计10章以内应该就能结束。 下个故事古风偏灵异志怪修仙向,到时候应该放假了,比较有空闲,我肯定会好好写的。 其实写的东西这么差,也不一定有人在看。不过这是我写的最长最连续的一篇文了,就当是写给自己看,一定会坚持写下去的。 ☆、第一世 7月份的天已经开始靠近酷暑,刘不著和李季深一从简易版的村镇公交下来,便被逼出了些汗。 站着先喘几口气的功夫,便瞧见几个小半大的小伙,拎着收好的鱼竿和饵料和小网兜,反顶着一个菏叶当做帽子,从在村口大门边的小道上走来。 走得近了,听着几人的说笑声,刘不著便知道自己的弟弟刘钰明和堂弟刘钰新就在人群里。 “小明!小新!”刘不著一边挥手一边喊他们。 人群里那个穿着白色体恤,有点身材微胖,皮肤有点黑的刘钰明和正跟人笑闹的刘钰新齐齐转头,见到是刘不著,都喊了一声“哥。” 刘不著一喊,两个人便往他这边走。等两人走得近了,刘不著开口便问自己的亲弟:“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啦?和。” 刘钰明原本还好好的脸上瞬间翻出一个大白眼,“太阳太大啦,晒的呗。” “钰新也被晒黑啦,现在是又瘦又黑像个黑瘦猴了。” 年纪比刘钰明还要小两岁的堂弟刘钰明手里拎着自己的小网兜,看着刘不著并不说话,一张脸在碧绿色荷叶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黑瘦。 下午四五点的阳光站得久了依旧晒人,“哎呀,回去了回去了,再说下去我钓的鱼都要死掉了。”刘明钰大手一挥,一副大哥指挥小弟的派头带着刘钰新往家里的方向走。 多余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刘不著拉着行李箱带着李季深往家里走。一边介绍刚才那个不耐烦的小黑胖就是自己的弟弟刘钰明,还有小跟班堂弟刘钰新。 放假还没几天呢,天天出来疯玩,这样一个暑假过去,被晒得简直能跟黑炭媲美。 说起在这边玩,刘不著兴致勃勃,“你怕是没在乡下这边玩过,夏天荷塘里荷花都开了,可以去十里塘那边看荷花。 也可以跟我弟弟他们一起玩,半大个小伙子天天玩的东西多了。像什么钓鱼,摸螺,野炊,上山。 我小时候还和我堂姐,就是刘宁宁你知道吧。她带我一起和她几个小姐妹一起上山摘野果采蘑菇……” 一谈起来当年的事,回忆纷纷被唤醒。 一路说着,刘不著顺道问了李季深一句:“你小时候呢,放假玩什么?” “我小时候啊。”李季深开了口,一边回想自己小时候暑假都在干什么。 智能人哪里分什么上学和暑假,他们的学习都是数据化的,只需要简单的对记忆进行复制接收就可以了。 于是他翻找的,是地球人李季深的记忆,“我小时候啊,参加夏令营活动,不然就是上兴趣班,在家里看书或者什么都不做。累了就出去玩。” 刘不著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刘钰明和刘钰新进了院子,一边感叹着:“真好。”一边指着那个院落院落,“快到了,前面就是。” 李季深面上浅浅一笑:“我倒是挺羡慕你假期在爷爷奶奶家过的丰富多彩。” 一进院门,便看到刘钰明和刘钰新蹲在旁边的葡萄棚下边,一人一个塑料桶,桶里是他们今天钓到的鱼。 刘宁宁在屋里切好了西瓜,打着刘爷爷的蒲葵扇走出来喊刘钰明和刘钰明。 一出门便看到了刘不著和李季深,刘宁宁张嘴便招呼:“不著带朋友回来啦,快来吃西瓜!都切好了。”被提到的李季深对着刘宁宁点了下来头问好。 拎着行李箱进到屋里,没见到爷爷奶奶的人影,刘不著问了一句,刘宁宁两人说都出去忙了,一会就回来。 刘不著招呼李季深先过去吃快冰西瓜,李季深却提议先放行李。“放了东西就下来吃。”刘不著朝刘宁宁点了点头,和李季深提起箱子,走上楼梯台阶。 家里平时的屋子很多,只有过年大家都回来住的时候才会短期的住人。每到假期刘奶奶都会把屋子收拾干净,一回来就能住人。 刘不著的房间在二楼,上楼前他让刘宁宁千万拦住刘钰明。按照他吃西瓜的速度,下来他们只能看见西瓜籽和西瓜皮了。 “知道了,快点下来。”刘宁宁一边应道,等留不著上和李季深一上楼,又把刘钰明这个小魔王和刘钰新赶忙招呼进来。 好在刘钰明的心思都扑在了刚钓的鱼身上,在屋里只听到“等会等会”的声音,半天没见他的人进门。 人家坑爹,她刘宁宁坑弟啊? 楼梯上手里提着行李箱的刘不著背影一僵,旁边的李季深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们家人真有趣啊。” 刘不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头,“是很有趣,你以后就知道了,热闹得很。 上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刘不著的房间,隔壁房间住是刘钰明。 原本为了好照应,是想让李季深住隔壁的,哪知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刘钰明小魔王临时反悔。坚决不肯挪窝和刘钰新住在一起,睡一张床。 所以再收拾出一个房间来解决问题,李季深和刘不著的房间只能隔着一个刘钰明。 情况一说明,李季深表示不必麻烦,和他住一间就好了,反正床足够大,房间里也有空调。 从小到大没有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刘不著下意识有些排斥和忐忑。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李季深的话,刘不著又觉得没什么。大家都是好兄弟好朋友嘛,就是不知道自己晚上会不会睡相不好,打扰到他休息。 刘不著再三思索还是得先表个态:“你确定睡一起吗?我晚上睡相可能会不好,怕打扰到你休息。” 其实刘不著知道自己睡觉挺安分的,睡觉从来只睡一个地方,晚上睡那块地方,早上醒来还是在那一块地方。 刘不著的房间布置得很是单调,雪白的粉刷墙面,除了基本的床柜摆设。唯有海蓝色下方印着白色花海的窗帘,和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多肉让这个房间有了些许活泼的颜色。 李季深打量着一下刘不著房间里的摆设,嘴里说着“没事。” 如此,刘不著便愉快的接受了和李季深一个房间,睡一个床的安排。 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和他上次住的一样没变,床单被套地板桌子什么的已经刘奶奶收拾得干净整洁。 两人在衣柜靠墙的地方放了行李箱,刘不著用背包里还剩下的小半瓶水给窗台上的一盆多肉浇了水,便下楼吃西瓜去了。 下楼的时候刘不著就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刘钰明这个小魔头能够手下留情,让他和李季深能吃上块西瓜! ☆、第一世 刘不著带着李季深回来的第一顿晚饭,无疑是精心准备而又丰盛的。 老一辈对学习好,和听话的乖巧孩子总有几分好感偏爱。李季深无疑是学习好,听话看着又挺乖巧的,又是刘不著带来玩的朋友。 李季深颇受在两个老人的心里好感度很高,一顿饭下来不住的夸奖他,还让家里的几个小一点的孙子孙女把他当成学习的榜样。 刘钰明和刘钰新几个一边吃菜一边点头,也不知道让他们好好学习的话听进去了几句。 李季深作为客人和刘不著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整体来说,除了开始的一些拘谨后面还是相处得挺好的。 晚上吃完饭,大家一起帮忙收拾好桌子碗碟,除了刘钰明几个在客厅看电视,刘爷爷刘奶奶包括刘宁宁都出门玩去了。当然出门的人里也有刘不著和李季深。 思远村虽说是乡下,可是天一黑外面都亮起路灯或者是灯笼。加上与江南水乡差不多的建筑样式和石板路。 天上的月亮是不同于城市里被云层遮蔽的透亮,很多的情况下星星是看得到的,而且很清晰。 这个天气在室外热得很,但是乡下的人喜欢在吃完晚饭之后拿着把蒲葵扇出来溜溜弯,聊聊天或者在村里文化馆门前的空地上跳广场舞有的时候那边还会搭台唱戏。 思远村的文化馆也是区别于普通平常的文化馆,建成了复古式的建筑,从外面看像是一座精巧的亭台楼阁。 还在外面挂着成串的红灯笼,倒不是古时候那样的。这个灯笼天一黑打开开关,所有人灯笼都会亮起来,科技改变生活。 刘不著小的时候吃完饭,和刘宁宁一起帮忙洗碗收桌子之后,最喜欢一个人提着爷爷做的灯笼出来逛村子。 逛得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抬看看星星看月亮,那感觉,就像电视剧里的侠客一样——独自一人行长夜。 虽然总是会被路过的大爷大妈拿着个手电筒一照,然后:“唉呀,不著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破坏掉一个孩子内心营造出来的幻梦,但是刘不著对此总是乐此不疲。 不得不得多提一句,那个时候大他几岁的刘宁宁也喜欢晚上出去玩。不过她喜欢和小姐妹们一起玩过家家,扮演什么才子佳人偷偷夜会游庙会,花前月下私定终身。 既然李季深过这边来玩,那么晚饭过后的活动,自然不可能是回房间准备洗澡玩手机睡觉了。 现在时代发展得很快,科技的进步等等让一些原本相对落后的地方变得现代化。 很多的乡村和城镇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渐渐淘丢失掉了很多以前老的东西,和一些保留有情怀的建筑,习惯和传统。 让刘不著开心的是思远村虽然也被这个时代改变着,但是它就像一块真正的世外桃源。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世带给他的感觉从未变过。 刘不著带着慢慢的李季深逛遍了村子。一边逛一边和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和村子里这个角落的记忆和变化。 这个时候荷花已经开了,思远村有好几个池塘,但是这些都没有附近十里塘的荷花好看。 十里塘也是刘不著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复古的水上公园种着成片的荷花,九曲游廊,还有专门给游人歇息观赏的亭子。 这几年还把观赏亭改造装点了一番,灯光遍布,晚上也是一个游玩的好地方。 既然出来逛,十里亭又不远,刘不著便带着李季深去了。 刘不著像是一个导游一样详尽的给李季深介绍,带着李季深熟悉他所生长的地方。 沉浸在回忆里,刘不著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而李季深无疑是一个好的听众,该说话发表见解的时候发表见解,该听故事的时候听故事。 十里塘就在前面,他已经可以看到装点着观赏亭的亮光。刘不著说完这一段往事停下,转头看着自己身旁的李季深。 刘不著想要告诉他十里亭前面就到了,李季深听得很认真,他的脸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柔和又好看。刘不著觉得李季深是一个很好的人,和他相处起来的感觉是很舒服的。 见刘不著停下一直看着他的脸,李季深有些疑惑,摸了摸脸,问他:“怎么了。” 刘不著笑了笑,说:“没什么。” 刘不著笑起来也很好看,但是他在高三下学期和李季深成为路人的时候配了一副眼镜,之后也一直戴着这副眼镜。 李季深在他笑着的时候凑近,缓缓的帮他摘下了眼镜。 刘不著的心在那一瞬间绷紧了,李季深的脸靠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好在,他只是帮他摘下了眼镜。 弄不明白李季深的举动,刘不著的近视只有两百度左右,眼镜被取走的那几秒眼前是有那么几秒钟模糊的。 李季深看着视线有那么一会会模糊看不清东西而流露出些许迷茫的刘不著,偷偷勾了勾嘴角坏心眼的把眼镜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李季深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没把眼镜还给他,还带着他的眼镜几步蹿到他前面去了。 “李季深,你把眼镜还给我,你这样子放眼镜不行的,眼镜是要被弄坏的。” 根本没有料到李季深会这么做,刘不著愣了一会才猛然几步追上去,双手扒住李季深不让他再跑。 被刘不著扒住,李季深也就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 刘不著这样扒着李季深,倒像是两只手抱住了李季深。 刘不著:“你还跑不跑了?” 李季深:“不跑了。” 刘不著:“真的吗?” 李季深:“真的” 刘不著:“李学霸说话算数吗?” 李学霸轻笑一声,看着扒住自己的刘不著:“当然算数。” “好,那我就相信你。” 扒住人的刘不著看着李季深的眼睛,决定相信他。 刘不著放开李季深,把手往李季深的面前一伸,让他把眼镜还给他。 看着刘不著伸到面前摊开的手,李季深说“那你闭上眼睛。” 刘不著依言闭上了眼睛,“那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哦。” “不会的”耳边是李季深信誓旦旦的保证。 可是放到自己手里的感觉有些不对,根本不是眼镜的感觉。刘不著睁开眼睛看,发现李季深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摊开的手上。 两个人的手心对着手心,只要正常的做一个握拳的动作,便可以成为一个十指扣。 刘不著顿时愣住了,脑子有点卡壳,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正常的好哥俩间是什么反应,当然是翻手把李季深的手拍掉,然后摁着李季深“打”一顿让他皮,让他戏弄自己。 但是刘不著和李季深之间的相处却不是这样的,刘不著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这两只手是应该紧扣着。但是刘不著的理智又告诉,两只手紧扣成十指扣,也是不对的。 李季深的手稍稍的收紧了,刘不著却像触电一般甩开了李季深的手。 甩开之后刘不著才发现自己的几个反应实在过激了,掩饰一般刘不著指着观赏亭说:“十里塘快到了,我们到观赏亭那边去吧。” 李季深收回被甩开的手,把刘不著的眼镜取出来,又把刘不著的手拉住了,他说:“别动,你的眼镜还给你啦。” 刘不著乖乖站好,任由他这个把自己眼镜取走的坏家伙,帮自己把眼镜戴上。 李季深的脸上满是专注,帮他戴眼镜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温柔的样子就像眸子里盛满了这个夏天夜空里的星星。 漂亮得让他呆住,然后挪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2018的最后一天啦,跨年夜孤独的和舍友偷偷躲在宿舍煮东西吃。 超级担心舍管员阿姨上来把我们抓个正着。 人家两个人吃煮火锅,我一个人吃煮老坛酸菜牛肉面加火锅料和蔬菜。这是怎样的一个跨年夜哦。 完了还差点沉迷于看抖音的直播,没有及时更新。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文,但是还是祝看文的小可爱们新的一年开心快乐啦 ? ?? ☆、第一世 有那么一瞬间,刘不著想,他可能是喜欢上了李季深的。是前世里喜欢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那种藏在心的里苦涩暗恋的那种喜欢。 但是之后,刘不著的心里剩下的都是慌乱和惆怅。别人的生命是从小数往大数的走,而他的这一世,却将将20岁为起点倒数。 在这几分钟以前,刘不著不管有没有未来,重要的是过好现在就行。 这几分钟之后,他却开始有种悲哀,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能拥有的,也只有当下,刘不著的情绪一下子便低落了下来。 李季深察觉到,以为是自己的玩笑让他不开心了,当下便跟刘不著道起歉来:“怎么啦,生气了?是不是我玩笑开大了,对不起,我错啦,我不应该把你的眼镜取走,不要不开心啦。” 李季深道歉的态度很诚恳,一板一眼的的模样,让刘不著驱散了心里聚拢的乌云。 “我没有生气,我们去观景亭那边看看,然后回去吧?”刘不著挤出一点笑容,说话的语气倒是轻松不少。 “好啊,我们过去看看。” 晚上的观景亭灯光很足,除了外露装饰用的接电灯笼外,还装着一些散发着橙黄色柔和光线的条灯。 灯光照到的范围是碧绿的菏叶和舒展开来的荷花,在月光和灯光的笼罩下多增添了一分温柔。 刘不著和李季深过来的时候,亭子里还有几个摇着扇子聊天拉家常的大爷阿婆。 伴着蝉鸣两个人坐在亭子里纳了会凉,又看了会月色下的荷塘,听了一段唠嗑便回去了。 等两人一路晃悠回到家里,刘爷爷和刘奶奶两个老人早就回来已经睡下来。刘宁宁和弟弟刘钰明几个这个时候也不在家里。 两个人轮流洗了澡便躺在了床上,房间里开了空调,让夏天的那上升气温在一室之内得以变得清凉。 夏天穿着相对来说也清凉,睡衣就是夏天款的短袖或者背心,加短裤。为了预防夜里降温着凉,刘不著翻了两条薄薄的毯子出来,一人一条。 这边的床普遍都很宽大,是请木匠定做的,不同于城市里的商品床。躺着一个一米七四的刘不著和一米八二的李季深也不会觉得太拥挤。 两个人睡一张床,没睡着并排坐着玩手机的时候还好,一躺下刘不著便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特别是他发觉自己对李季深的感情不同已往的时候。 心思在躺下之后开始活跃,刘不著睡不着觉,却不敢多翻身。戴着耳机听歌试图转移注意力,试图让音乐催眠自己进入梦乡。 然而过了许久,明明身体很是疲累却一直不能入睡。久到刘不著按亮了手机屏幕看到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 身边的李季深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安分得紧睡姿也很好,让两个人之间留着一大段空隙。 刘不著索性摘了耳机,努力放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了过去。 睡着的刘不著做了个梦,他梦到和自己结局不一样的前世。梦里自己没有重生,也没有在那场车祸里结束掉自己短暂的生命。 他依旧是那个孤身一人在外省,读着不喜欢的专业,做着令人厌烦的作业,奔波于兼职赚钱,身边没有个交心朋友的他。 然后他实习,毕业,找了一份不怎么样的工作。就算是这样的一份工作也不容易,职场里的门门道道总是能超出一个新人的想象。 他开始变得敏感而又焦灼,在这样人才遍地的时代里,他拿不出一点点长处在社会的风雨里扎根。 他依旧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并且平凡得紧,一天天被生活追赶。一日三餐,上班加班,生活没有波澜,脑中没有梦想。 然后年复一年,年纪到了,没有个对象却被家里催婚,催得久了被拉去相亲。还因为学历不高,工资不高,身高不高(174),为人沉闷孤僻而三番五次相亲失败。 好不容易遇到个差不多的,决定就这样过日子吧。准备要结婚了,以为以后日子便是菜米油盐,妻儿老小。结果不料却是人在家中坐,绿帽天上来,啥也没干倒是喜当爹了。 婚没结成,还惹了一身麻烦。 好在快奔三的人已经过了那个耳听爱情的年纪,结婚大多也不是因为爱情。父母,舆论,责任……很多因素吧,他不过就是这个庸庸碌碌世界里一个同样庸俗的成年人。 然后他不再相信,也没有精力再去开始一段感情,但还是找了个人一起过日子,只是为了过日子。 这回不是异性了,是同性,还养了一只猫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就这样过了好些年,他年纪也大了,养的猫儿子也走了。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临死前的一个晚上躺在病床上最后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像是放电影一样的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片尾的时候镜头剪辑的画面是他跟一个男生表白。 他看着那个眉目稚嫩,清涩而天真的自己对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说:“我喜欢你。” 而那个男生说:“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他撑着一把伞,看着他和别人越走越远。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梦,带着梦中记忆的刘不著醒来的时候,心中全是酸涩,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等他要爬起来找纸巾擦眼泪的时候,看到身旁还在睡觉的李季深,刘不著才恍然回忆起来,他已经重生了。 如果那场车祸没有出现意外,他的人生可能真的就像梦到的一样吧。渐渐活得麻木而平庸,做什么事情不在是出于喜欢才自愿去做,脑子里也不在有梦想。 纸巾就在旁边的床头柜上面,刘不著动作轻悄的拿了纸巾擦干净眼泪,干坐着发了一会呆,又合眼躺了回去。 在这个世界的剧本里,很快他这辈子的好朋友李季深,作为边缘化配角就要出场了,而他也要努力争取成为一个“路人甲”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正文就这样结束了,下章放番外。 毕竟这个故事一开始只是夜来非的晚上突然想的梗,没有大纲没有任何情节,全靠流水坚持了下来。 ☆、第一世(刘不著番外) 我叫刘不著,十九岁,死于一场车祸。然后。我重生了,在我读高三一个平常的早晨,在学校那张硬木板床上带着属于自己和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醒来。 那些记忆写着一个故事剧本,清清楚楚的在每个人的名字前印着各种各样的角色。 主角,配角,路人甲……唯有那个路人甲的名字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在这些故事里,我连个路人甲都不是。 并且重生之后,我还是会以同一种方式,同一天死亡。我想:我重生的意义,那我的重生有什么意义。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这样回答我:看你混得太惨了,让你重来一次。这一回你要努力成为一个路人甲呦! 我不知道作为故事外的人,我为何要努力成为别人故事里面的路人甲。 但是重来一次,我便有机会去改变我想改变的东西。我想要摆脱一年以后的生活,我不想再浑浑噩噩,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轻狂,让自己剩余的生命变得如此煎熬。 带着重新来过的侥幸和这辈子绝无仅有的运气,我遇到了故事剧本里以后的边缘化配角李季深。我想,我要是能和他成为好朋友,连带着在那个剧本里,我不就是一个路人甲了吗? 我像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抓住了便不会再放手。 我没想过和李季深成为朋友居然这么简单,他是一个简单而纯粹的人。我和他谈学习,谈兴趣爱好,谈喜欢听的歌,谈梦想。 到后来我和他无话不谈。 因为有他在,有他的帮助,有他的开解,我慢慢从一个遇事逃避,害怕失败,情绪反复的我,慢慢变成一个更好的我。 在前世的记忆里,李季深是我生命里的路人甲,他只是一个长相周正,身高普通只会读书的学霸。 这一世的李季深,是我生命里的阳光。 他有着我最喜欢的清俊长相,笔直细长的长腿和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有我最喜欢的腼腆的笑容和偶尔的小迷糊,以及一些可以容忍的饮食差异:比如他真的会吃香菜和葱花。 这些真的没有什么,因为后来我也从对这些蔬菜保持中立的态度,倒戈到了和他一个阵营里。 我想和他成为朋友,然后在命运或者是缘分的撮合下,我们迅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真是神奇啊,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的我居然有了这样一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每天放学和他一起吃饭,晚自习后再加班,一起去宿舍楼下面的自习室自习。饿的时候一起去食堂买包子豆浆,有时候就在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逛逛,看看星星聊聊天。 我的成绩提高得很快,很快便和这个班级脱节。那些人言语里的讥讽,令人无所适从的冷漠和排斥,我都不在乎。反正这样的恶意,我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经历多了总会麻木的。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平淡而开心,感觉每一天的疲惫都没有浪费我的剩余不太多的生命。 放假的时候我在大伯家暂住,我的堂姐刘宁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 她是一个沉迷于二次元的宅女,热爱着她所热爱的东西,努力的活成自己想活成的样子。巧的是,我这样一个以前一直自卑懦怯的人却跟她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可我又不像她。 如果一定要说相像,重生一次的我,仿佛是才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性别的她。 临近春节有一次漫展,我回去的时候她正在缝制要去漫展的衣服。漫展她带我去过几次,因为我还是挺喜欢古风的,这一次的漫展我也想去。 为了更加有融入感,我想让她帮我做套衣服,这一次我想带上李季深。她一合计干脆让我们出一个古风耽美小说里的主cp,还让我们把原著小说给看完。 她在我们看小说的时候悄悄的拍我和李季深的合照,后来把图修好了还发给了我。照片拍得很好看,也修得很好看,场景唯美得像是画出来一样。 人们永远会把一些东西美化成他想要的模样,就算那些东西看上去和本真有一些区别。 连同后面拍的很多照片,试妆的,漫展当场cos的,我都好好收藏起来了。出于私心吧,那些照片有一些我发给了李季深,有些没有,然而他也没有问过我。 那篇名叫《忘言》的小说故事,我看完感触还是挺深的,看完就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后来我回了老家,看到了疼爱我的爷爷奶奶。然后和我的家人们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过年,一起看准时燃起的那场烟花。 那些风景,那些建筑,那些人,见一面少一面,能多看一眼便是多一眼。 我后来和李季深开过QQ视频,想带他一起看看这些风景。还带着他看家里的菜地,给他寄我奶奶泡的酸辣萝卜,寄这边的特产小零食。关键是我举手机的角度丑到爆炸他也不提醒我。 不过因为这个,我约了他有空过这边来玩几天,体验一下乡村生活。后来我收到了他寄过来的快递,是保暖的手套围巾,回想起来,当时感觉还是挺复杂的。 后来开学了,人还是那群人,恶意也不曾减少。前面拍的一些照片被培优班的学霸腐女制作成了动态影集,又被流露出去。 和其他几对偷偷早恋被同学发现的同性恋情,暗地里成了腐女站同人cp和吃糖的第一手资源。 后来流言也来了,有人在老师面前谣传我和李季深谈恋爱。 在一高,谈恋爱要是被老师发现可是大事,违者除了被还要被老师勒令分手,请家长谈话,写保证书外还要被学校记一次大过处分。 我被班主任找去谈话了,令我感到愤怒的不是老师的教诲和说道。而是满腔的失望,很奇怪啊,明明没对这些人报什么期望,居然也会觉得失望。 那天中午我没等到李季深一起吃饭,于是我没有选择再等他便独自一人走了。然后有些事情便渐渐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我就像失去了李季深这个朋友,我却觉得仿佛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不对。然后我错过了很多原本应该和他一起度过的时间,有他在的场合。 比如那场和百日誓师一样意义的成人礼,第一次模拟考上台领奖,还有每天的吃饭和晚上一个人加班的晚自习。 好在上天还是再一次眷顾我这个平凡的人,让李季深来找我,然后打破了这个僵局。 那个时候我是在给新种的小仙人球浇水吧,那个小仙人球还是班里一个叫卢思琪的女生给我的。 我知道她前世走了怎么样的路,但是我不会告诉她,我只是在能帮助她的时候帮她一把,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高考之后她没考上本科,但是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她没有去复读。直接报考了一个园林的相关专业,专门学植物栽培养护的。 后来看到她发了一天朋友圈,说现在生活的样子,应该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的样子。我给她点了赞,后来没再联系过。 和那场散伙饭后陪她一起走那段路等车来的时候,我回她的那句话一样,她最终做了自己生命里的阳光。 挺好的。 应该是一切都好吧,新学期的时候我和李季深都是大学生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本科学历了,其实这么说也不是。 因为我还有一点多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会离开了,那张毕业证还是与我无关。 没关系,我已经蹭着李季深的热度成功在剧本男主的面前刷脸,勉勉强强混了个脸熟,完成了成为路人甲的使命。 当然其中很大的因素也包括,我和李季深在一起了。我从他最好的朋友,变成了他的恋人。 在大一上学期期末的那个平安夜。 那天平安夜,我和李季深一起约出去吃饭。路过一座教堂的时候,被那些装扮成圣诞老人衣服信徒拦下发糖果。 那些信徒说,耶稣爱你,有空来做礼拜呦~我们收下了糖果,并且对他们道谢。 看着手里拿着的糖果,我问李季深:“你说神爱世人,是不是让所有信他的人除了得到永生,还能得到神的爱。那要是不信耶稣,也没有人爱那不是很可怜。” 李季深听了之后,把他手里的糖全都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把我的手包起来,认真的对我说:“神爱世人,而我爱你。刘不著,我们在一起吧。” 我觉得李季深的眼睛里装满了夏天夜空里的星星。跟那个暑假他和我一起去十里塘看荷花的那个晚上一样的。 只是当他说出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情绪不在失落,也不再恐惧我短暂并且进入倒计时的生命。 我曾经打过一个比方,用一个故事里主人公的角度问过李季深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不能因为知道终将要结束而选择不去开始。一朵花不能因为花期太过短暂,所以那朵花就不开花。 所以在他说出在一起的时候,我问他,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直到白头,你也愿意吗? 他看着我,坚定的点了头,他说:“我可能不懂得爱情是什么,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日子。只有和你在一起,这个世界在我眼里才是鲜活的。” 我点头答应了他,然后我和他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至于那天晚上收到的糖果,后来被我和李季深吃掉了,那些糖果的味道就像我生命里剩下的不多的日子一样。 全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决定写的李季深的番外,突然不想写了,写不出来。 ☆、第一世(李季深番外) 我的名字叫做回,是一个生活在比这个时空发达数百倍的智能人。我是一个执行者,专门在各个世界故事里穿梭,完成一些任务,这是我的工作。 从刚成为执行者,接触任务的紧张空白到后来的适应和习以为常。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的任务世界,完成过各种各种的任务。 当然,也出过不少次意外,这一次的意外来自我的智能意识(系统)的错误判断。让我进错了世界不说,还认错了任务对象。 等发现的时候,这个世界里的任务对象已经深深排斥着我们,任务对象并不希望我们去改变她原本的生活轨迹,连带着这个世界也对我们产生了排斥。 所以当一切问题被摊开摆在眼前,我选择了更改任务对象。我的任务对象从刘宁宁,变成了刘不著。 第一次碰到刘不著的时候,是在一高的报告厅里,这个白净清秀,笑起来有一对小虎牙,看着像是个软白棉花糖一样男生挤在一群各抒已见的人里,认真倾听却又不说话,显得特别安静。 一路过来,在食堂里他就排在我的身后,一边偷偷看着我,又一遍想事情想得入迷。而当时,我为了符合人设,手里正拿着一本英文版的外国小说。 那一天,他和我打了一样的饭菜,跟在我身后上了楼。坐在我的斜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的看我,还以为我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 直到被两次小情侣怨念的刀眼影响到,他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自己无意中当了别人的电灯泡。 于是他端着餐盘坐到了我对面的空位置上,然后我看到他脸上带着紧张,震惊,和喜悦,几种情绪掺杂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小小翼翼的说对我说: "同学你好,你是李季深吧,理科前五,期末拿特等奖那个。" 我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抬头看看刘不著,然后回他:"是我,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话头一开,要接下去就容易得多了。当两个人都是刻意想要接近一个人时,很多东西的建立,就变得十分简单。 我每天放学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去宿舍楼下面的自习室自习。一起去食堂买包子豆浆,一起在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逛逛,一起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有时候我帮他答题解惑,有时候和他一起讨论问题。和他聊天谈心的时候为他开解,安慰他,鼓励他。 按照人类的感情标准判断,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一开始,我是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任务对象来看待的。当然后来任务对象变换成了他,我也没有拿出对待任务对象的态度来和他相处。 这个世界的任务很简单,仅仅是:当刘不著的好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我只需要保持着这具身体原主的人设和他相处到大学开始,这个任务便可以完成了。 打破这个平淡却又惬意的度假式任务的,是高三下学期一个一如往常的早晨。刘不著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原因是有人传他早恋,而他的早恋的对象,是我。 在这场谈话之后,这个世界开始出现一个不为人察觉的分支。我和刘不著的友情像是在这一个早晨莫名的消失不见,并且两个人还像从来没什么交集一样。 如果不是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提醒,任务栏里,刘不著的好朋友好感度已经变为负数。我的任务可能就因为太过松懈,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为了能够完成任务,弄清楚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原因,我进到了那个衍生出来的分支里。 在我离开的这个时间里,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李季深便会苏醒过来,重新获得身体的支配权。 而由我支配身体做出的所有事情他都会保存有记忆,就像他本人真的经历过这些一样。只是那些记忆在他那里只会像一张被定格的照片,而我才是那个看过照片里鲜活景象的人。 拥有记忆,他却注定不会一样,跟我感同身受。 在那个衍生出来的分支里,刘宁宁或者是他,没有人重生,大家都照着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路走了下去。 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琐琐碎碎的小事和各种喜怒哀乐相伴。 十九岁的时候也没有那场让他结束生命的车祸,若是提起他这个人,也只一句平平淡淡便概括了一生。 在那个世界里,我的隐藏任务终于被触发了,原来都是我这个智能意识(系统)搞的鬼。它是看我任务太好完成了,所以要给我的任务增添一点难度。 在这个世界里,我的任务是:成为刘不著的恋人,从高三到大学。 听到电子提示音的时候,我看到了系统满目的幸灾乐祸。没关系,我笑了笑。在心底告诉自己,等我回去会马上向它们公司投诉,这个系统不会得意太久的。 于是我开始了这个世界攻略,获取着这个世界的刘不著的好感度,然后成为了刘不著的恋人,从高中到大学。 完成这个隐藏任务之后,我返回了这次任务的主世界。就是那个世界的任务是:当刘不著的好朋友,从高中到大学的那个世界。 在这个主世界里,刘不著是个重生者,并且还会重蹈十九岁出车祸死亡的覆辙。 从好朋友变成恋人,再从恋人变为好朋友,作为一个勤勤恳恳工作却还被系统坑的执行者冤大头。 我决定钻一次任务的空子,让自己这个大龄单身狗早日脱单,早日拥我的小娇妻入怀。 毕竟智能人也是人,是人也总会有感情,虽然一出任务世界,这些从任务世界里生出的感情全都会被抽走。 所以克制隐藏自己的感情许久之后,在任务完成的不久。那个平安夜,我约了刘不著一起出去吃饭,路过一座教堂的时候,被那些装扮成圣诞老人衣服信徒拦下,塞了几颗糖果。 看着手里拿着的糖果,刘不著问我:“你说神爱世人,是不是让所有信他的人除了得到永生,还能得到神的爱。那要是不信耶稣,也没有人爱那不是很可怜。” 我听了他的话,把糖果全都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我把他的手包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神爱世人,而我爱你。刘不著,我们在一起吧。” 我知道他那些不能为人所道的所思所想和担忧。所以我看着我,而我坚定的点了头。 我说:“我可能不懂得爱情是什么,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日子。只有和你在一起,这个世界在我眼里才是鲜活的。” 和人类相比,智能人的生活丰富多彩,在感情上却单调得令人发指。没有什么人为特定的契机,也勉强不来,为一人动心通常是随意,随缘,等天定的事。 告白之后有一阵沉默的尴尬,打破尴尬的是他点头,答应我他愿意,然后我和他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可喜可贺,我这个单身许久的智能人终于在工作的时候脱单了。 至于后面我和我的小娇妻剩下不多的日子,当然全都是让单身狗们嗷嗷直叫的甜蜜日常啦。 狗粮什么的,当然管够!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决定熬夜码这个番外,没这个番外感觉内容太过缺失。 ☆、第二世 书生攻&病弱受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漫漫的夜色中,此时,锦城中一座主家姓刘的府邸的偏僻院落里,房中纱帐里躺着的人从梦中惊醒。 紧接着从纱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咳嗽的人像是活生生要把自己的心肺都给咳出来。 纱帐里的咳声一起,旁边的一个小隔间一阵响动,黑暗里亮起一星光亮。闻声而来的小厮喊了急急喊了一句:“少爷!”把手里的油灯往桌上一放,手脚麻利的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往床边走去。 一只细瘦而又白得过分细瘦的手撩开了纱帐,纱帐里的人面色苍白、身体消瘦,是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病怏怏的,周身一股阴郁之前气,没有少年人半分该有的天真朝气。 那病弱的少年半坐着,身体靠在床边,大口的喘着气。拿着茶杯的小厮紧张的看着床上的少年,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等着缓过去,咳嗽得没那么厉害了,少年这才接了小厮递过来的水。茶壶里的水早已经凉了,方才一入口刘不著的眉头便微微的蹙起。 皱眉之后,少年还是慢慢把水喝了下去。这个时候人都已经睡了,也不好再把人唤起来烧水,索性便忍一忍吧。 喝了水,将将歇了一刻钟,咳得将要烧起来的嗓子也舒服了些许。他从枕边摸过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深褐色的小小药丸,就这冷掉的水咽下。 身体里翻涌着的难受和恶心终于消停了些许,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没有了刚才的惨白之色。 少年看着这个一夜被他的咳嗽声反反复复闹起来好几次的小厮。刘不著挥了挥手,打发他放下油灯便好,不必再守着。 他总要缓一缓才有动作,这期间人都是静待在一旁,缓得久了,清醒的人便乏了。加上夜里起夜,瞌睡虫还勾着人,那个给他倒水的小厮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小厮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敌不过汹涌澎湃的睡意,点头应下了。嘴里还一边说着“少爷要是不舒服便马上唤小的。”什么老天保佑,少爷身体很快便会康健的好听话,摸着黑趴回了隔间的小塌上,没一会便陷入了梦乡。 房间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漆黑的屋子里唯有桌上放着的油灯照出的一段昏黄的灯光。 久病缠身的少年合上了纱帐,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被子,躺回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床上躺着的少年是刘府二房先天不足的嫡长子刘不著。出身并不差,无奈是个病秧子,还资质平平没有一处出挑之处。 占了个嫡出长子的位置,本该是这一房被寄以厚望,却因为没有任何价值,是个倒贴钱的无底洞,很快便被人厌弃,漠视。 好在有个不离不弃,处处疼他护他的娘亲周氏。虽然在他之后,他的周氏还生育了一子一女。 纵然周氏精力和爱分成了好几份,刘不著也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部分。 也因为有后面两个出色的子女傍身,才让她得以坐稳正房夫人的位置。地位和手里握着的权力,让她保住她饱受冷落的大儿子。 也得亏就是这份的母爱,才让刘不著从出生便拖着一幅病体得以蜗居在刘府的偏僻院落,挣扎了十九个春秋才离世。 他离世时候约莫一十九岁,正逢严寒冬季。白发人送黑发人,事理上终究是寒了长者的心,未满双十且未娶亲。按照规矩,连祖坟都入不了,丧礼更是不能声张的简略办了。 一个家族里面旁根错落,亲缘关系相互构通,也多的是冷眼旁观的人。 更甚者,那些一直紧盯着的人,暗地里终于快意了一回。 配不上出身的废物,白瞎占了嫡出个好位置,熬了这么多年,如今可算是死了。刘家二房那个晦气的病秧子终于死啦,这回周氏可是伤透了心,平日里瞧她那个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抛却那些为亲者却不亲的,刘不著的亲母周氏得知消息,从来都注重姿态和规矩的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提着衣裙跑着到的偏院,冲进房里看到床上躺着的没了气息的刘不著。整个人刹时便崩溃了,扑坐在床边,一张保养得当,妆容精细的脸上全是眼泪。 扯着自己的袖子直喊道:“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不住啊!”后来更是为了他眼睛都要哭瞎了。 一十九岁,换做旁人,早就金榜题名抑或洞房花烛,娶妻生子,看过这世间繁华,品过珍馐百般滋味。 唯有他,无论是何年岁,整日与病缠绵,一碗一碗黄连一般的药,像是喝水一样的往嘴里灌。 身体好些的时候也只能枯坐房中,从开着的小窗里看看外面的风景。 身边的人除了经常前来探望的娘亲,院落里只有一个照顾起居的小厮,一个浣洗的仆妇,一个厨房烧饭的伙夫,一个传话递信的小丫鬟便没有再多。 当然,也有打着各种小九九,借口探望的兄弟姐妹,叔婶伯伯。不过这些人,多半被她娘亲周氏给拦回去了。 躺在床上的刘不著眼睛虽是已经闭上了,心思却还活络得很。若是谁和他一样碰到这样的事,心情也铁定平静不下来。 因为,他重生了。一个百病缠身,已经死掉的人,像是睡了一觉一样的又睁开了眼睛活过来了,还无端发现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这事搁谁身上一时都不能平静得了,而刘不著从重生到现在,已经缓了好几天了。 重生便算了,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脑子里多出一个故事剧本。刚开始他像是看戏本子一样看这个故事,可是后来他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等等,这个故事里的路人甲的名字怎么感觉有点熟悉。一深究下来,刘不著发现,原来这个故事写的就是他生活的世界。 这个故事像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凡间这些蝼蚁的神明无聊时的随笔,而他在这个故事里,连个路人甲都不是。 他重生之后还是会同一种方式,死在同一天,重生的每一天都是他偷来的,而他的重生,也不过是神明无意中的一丝垂怜和恩赐。 那么,他重生而来是为了什么? 冥冥之中他觉得他的意识里有一个声音这样回答他:看你混得太惨了,让你重来一次。这一回你要努力成为一个路人甲呦! 刘不著羽睫轻颤,心中暗念:我重生,是要努力的成为一个路人甲吗?那成为路人甲之外的呢? 他期待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黑色的漫漫长夜里,室内除了桌上燃着油灯投出的昏黄,昆虫的细微响动和他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 ☆、第二世 出现在刘不著脑子的剧本,里面一个小小的路人甲便是三房里一个不受宠的妹妹。 那妹妹名唤刘芸溪,是个不受宠的庶出,亲娘沈氏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还是三叔喝醉了酒认错了人,有了刘芸溪才勉强抬的姨娘。 三房里的正妻婶婶李氏性子泼辣,处处压底下的姨娘们一头。沈姨娘性子软弱不会争抢,生了女儿之后也不得三叔的疼爱,这些年来日子过得也是颇为凄楚。 刘芸溪也是个拎不清的性子,总是被其他个姊妹糊弄,但是有一天不小心落了水醒来人就突然清明了。 一点点的在三叔和祖母面前得了宠爱,帮着沈姨娘得了三叔的恩宠,有了一个儿子。 后面更是给刘府在长了脸面,最重要的是逼得嫡母不得不为自己谋个好亲事。最后刘芸溪嫁给了自己心意相投,周府那个德才兼备新晋的探花郎周小公子,周靖远做正妻。 周府和刘府不一样,刘府不过是个经商的世家,而周府则是个官宦人家。往远的不说,单说周小公子上一辈的。 周府的大老爷就是户部尚书,二爷又是翰林院的学士,旁的子弟多少也是在朝廷里当差的。 正妻之位也就罢了,周靖远今生还允诺只她一人,永不纳妾。那三房的几个姊妹里,过得最好的也不过这个芸溪妹妹了。 至于刘不著脑中里剧本的主角,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朝中权贵。哪是他一个病秧子能沾得上边的,想想也就罢了。实际些的,不如让娘亲多到刘芸溪那里多走动。 刘不著重生的这个点恰逢刘芸溪落水不久,刘不著醒后便唤了传话递信的小丫鬟瓶儿过来。带话给他娘亲周氏,让周氏废些心,带着东西去刘芸溪那里探望。 周氏得了瓶儿的信,没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东西。倒是巴巴的往他的院里来,更是带了好些精细非凡吃用。 周氏一见刘不著的面便不住的心疼起来,掩面直道他又瘦了。刘不著拖着这幅消瘦病体又是劝慰了周氏好一会。 直到周氏不再瞧着他叹气,刘不著才说起来让她带些东西去探望刘芸溪的事。 听刘不著提起刘芸溪,周氏面色倒是平常。三房的事,她二房也不好多管,因着是妯娌姊妹的亲缘,先前那一会子该有的关心也一样没落下。 后边该过的场子也都过完了,如今再去探望,对于一个不受宠的姨娘生的不受宠的庶女来说太过突兀。 也太吸引了别人的眼球,更让人觉得是别有用心,李氏那边肯定又会起疑心。 周氏看了看刘不著的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为了儿子的请求,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多寻些由头让这个探望显得名正言顺罢了。 三房那边落水之后的刘芸溪果然和剧本里略略提过的一样发生了改变,周氏的探望和略微的帮助也让刘芸溪慢慢的对二房嫡出这一脉有了些许好感。 就在刘不著以为一切发展顺利,只需要一直走下去,他重生回来成为路人甲的目标指日可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刘不著的嫡亲弟弟刘子虞今年不过十岁,从私塾归家却不慎落水感染了风寒,大夫看了好几个,药方也换了好几张还是不见好。 直把周氏和刘不著那个爹急得够呛,连祖母都日常挂心着人来探望。刘不著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压根没有发生刘子虞落水这件事。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是重生带来的小小改变。 刘子虞感染风寒久不见好,平时朝气蓬勃的人整个很快便消瘦了下去,样子跟刘不著更是多了几分相象。 虽然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可是跟他相象却不是什么好事情。两个儿子都病体缠身,平日里不信鬼神的周氏这个时候也开始拜起菩萨来。 周氏去庙里进香回来后,脸色便极差,半个月也没踏进刘不著的院落半步,小丫鬟瓶儿去传话也不见她回过半句。 又过了几日,刘不著没见着周氏,倒是见着了祖母身边的萍妈妈带着一众丫鬟小厮,并几大抬的东西来到了院里。 那萍妈妈见了刘不著先是说了些个吉祥话,接着把祖母对他的关怀摆开了台面的说。接着把话扯到刘子虞的病上面,又说到周氏和老太太的忧心,最后又明里暗里的提到孝道。 等刘不著如愿的接了她的话应下来,萍妈妈这才把这一趟来的目的摆出来。 说是周氏在白湖寺里求了一签,卦上说要想刘子虞的病要想好,还得委屈他这个兄长去寺里为弟弟祈福。 白湖寺离刘府两地相隔不到百里,马车一日便达。只是刘不著体弱,这样的车马劳顿少不得又得病上些许时日。 一个聪慧康健的小儿子和一个病弱平庸的大儿子。孰轻孰重,周氏还未做决断,倒是祖母这边替她作了选择。 这种求拜佛的事,灵不灵也不知道,但好歹能让人心安一些。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刘不著想想便点了头应下了。 并不是周氏不理,而是因为刘子虞的事情烦恼,到处求医问药的奔波并不在家中。 二房的气压一直都低沉,加上祖母的吩咐,在周氏的面前的下人们对此半句都不敢多提。 就这样瞒着,等刘不著已经到了白湖寺,周氏还不知道这件事。 刘不著一到白湖寺,便又病倒了。 在寺里特意为他的客房不过躺了一夜,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沉,眼前迷蒙,只觉天旋地转。喉中烧的厉害,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伴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窝在墙根干草堆里的清瘦身影从梦中苏醒。 那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年纪不过双十,身形虽是有些单薄,相貌倒是不差。 听着刘不著咳得死去活来,不知从哪拿来个缺了个豁口粗陶碗,碗里盛了一些水凑过去给人喂了下去。 水是冷水,入口一路从喉管冷到了胃里。刘不著病得迷糊,身子打了个哆嗦,嗓子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烧了。 等刘不著的眼睛慢慢能够睁开,聚焦,他发现头顶并不是白湖寺的净色幔帐,而是漏光的破屋顶。而身下不是白湖寺清静客房的木板床,而是破庙的角落脏污泥泞的地板。 就连眼前给他喂水的俊秀青年,都不是他熟悉的照顾他起居的小厮。 刘不著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现在什么情况,难不成他这是在白湖寺病死了,一睁眼又重生到了别人的身上?! ☆、第二世 刘不著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喂他喝了水之后,把他挪过自己先前睡的干草堆上。 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收回手便出去了。 刘不著病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脸色依旧苍白,只有刚才喝水时碰到水的唇游有些水色,不过他连唇色都是那么的浅淡。 这样的一个病弱秧子躺在这样一个破庙里,可能一个不注意的空当,便会断了气。 刘不著睡去没一会,白日里并不太好的天色慢慢变得黑压,好在没有下雨。 书生打扮的男子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倒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小沙弥。 这个小沙弥站在破庙外面看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进破庙里。 破庙既然是破庙,里面已经多是一片狼藉,梁木和墙体已经倒塌大半,唯一一块没倒塌的屋顶也是四处漏光。 小沙弥手里握着念珠,一边往里走,越得近了才发现里面的墙跟干草堆里还躺了个气若游丝的人。把他吓了一跳,等回神来,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沙弥念完,弓着身去查探刘不著的情况,发现他实在是病得太重。小沙弥一时间没了办法,遂在刘不著的身旁盘腿坐下,念了一段祈祷的经文。 等他把祈祷的经文念完,黑压的天也没有下雨。 小沙弥站起身来,走出去几步不放心,又返回身把自己的念珠留在了刘不著身侧。 他这才摸着黑走出了破庙。一出来外面已经是狂风大作,顶着大风往寺里的方向快步走去。 雨很快落了下来,又急又大。雨势渐大时,一早出门的书生冒着大雨跑回了破庙。 破庙里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淋了雨的原西行,一路磕磕碰碰摸索着走到了刘不著睡着的墙根。 原西行他从湿透了的衣裳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又摸索着把湿漉漉外袍脱掉,只留下依旧滴水的中衣。 雨中有轰隆而响的闪电,凭着漏雨的屋顶一闪的亮光。原西行勉强确定了刘不著的躺的地方,把小瓷瓶里的药水给刘不著喂下去。 原西行合着湿透了的中衣,又缩在墙根,闭上眼。这样的天气,淋了雨又不换身干的衣裳是很容易生病的。 生病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躺在他身边那个随时都要断气的病秧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他实在没有第二套能够拿出来换洗的衣服了。 破庙里没有火种,他也没办法生火用来烤干自己的衣服。至于把衣服全都脱掉,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实在有辱斯文。 虽然这个黑漆漆的破庙里也就两个人,大家同为男子,另一个还病得不清醒。 大雨里,实体化的黑色浓雾的从地底蔓延出来,紧接着这些黑色浓雾像是活物一样一寸寸的将破庙包围起来,就是像是一张牢固的黑布把破庙牢牢网住了。 天上落下的雨,依旧穿过这层浓雾,落在了破庙的地上。破庙里的人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从外面看怕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妖邪肆虐之处,活人岂有生还的可能? ……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白湖寺的晨钟声从由远及近,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窗外鸟鸣声清脆,薄薄的雾气在树林的空隙里慢慢地串行。 刘不著起来之后由着身边伺候的小厮伺候着洗漱。等吃过寺里提供的早食再由一个小沙弥引到佛堂。 只是今日刘不著醒得早,早还未到吃早食的时候。他洗漱后趁着小厮帮他找着零嘴垫肚子的时候,便披着披风出去了。 这个时候出去,只看得到一个小沙弥僧在洒扫。小小的沙弥手里拿着个大扫帚,他手里的扫帚挥动一下,所到之处那地上厚厚的落叶变被清得干干净净。 在寺庙里,连一个扫地僧手里都有自己的功夫,一下接着一下,很快便把院子大部分都扫干净了。刘不著站在旁边看得入迷,就像是在活动的扫帚见窥见了什么真谛一样。 不等他继续沉迷于看小沙弥洒扫,整个白湖寺突然一阵混乱。扫地的小沙弥把大扫帚往旁边一放,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方院落里,只剩下刘不著一个人。耳边听到的喧闹声,眼前看到的清冷砖瓦,空气里的焦灼气息……在刘不著的心底交织成奇异的感觉。 恍惚间,刘不著听到有人大声喊道:“邪祟作乱,后山上佛塔长明烛将息!”声音里的不安和惶恐落在刘不著耳中被瞬间放大。 这座后山上的佛塔不供奉舍利也不供奉经卷,供奉的不过是一炳名叫”长明烛”的法物。“长明烛”从供奉在这座石塔伊始便是亮着的,从此千年不灭,以佑一方平安顺遂。 听起来跟传说中由人鱼膏所打造而成的“长生烛”有些许相似,不过也仅仅是相似罢了。 听闻喊声,刘不著条件反射的抬头,透过树木稀疏的遮挡看到寺院背靠着的苍郁青山。山腰处耸立着一座石筑的佛塔,而佛塔的顶层,烛灯明灭。 刘不著就像是被蛊惑了心神一样,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寺里的和尚。和急成一团的僧侣们一样心急如焚。 刘不著奔出院落,按着记忆往上山的小路上跑,刘不著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个走一步喘三下的病秧子。 找着了糕点给少爷垫肚子的小厮正走在回去的路上,闻此动静利索的把手里的糕点揣怀里。等奔走的和尚都过去,他这才小心的贴着墙走,原路返回住的院落。 回到院落的小厮里外都找遍了,就是不仅不见刘不著,可是这乱成一团,和尚四处奔走的寺庙他到哪里去找人啊。 找不着少爷的小厮丧气的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直叹气。 寺里的和尚急成一团,但是往石塔上跑的却只有刘不著一个人。 刘不著此时心急如焚,只想着千万不能让佛塔上的长明烛灭的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个事。 佛塔的门开着,不见平时守着武僧。刘不著冲进佛塔,顺着狭窄和的走梯,从底楼往佛塔的顶楼爬。 若是平常,长明烛的烛光可以照耀整个佛塔。如今长明烛将息,以至于佛塔内烛光忽明忽暗。 刘不著爬到佛塔顶层,未察觉四面的布置悄然改变之时,耳边“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猛然划过。 顶层中间的镂空石刻高台上,有一盏装饰繁复华贵的荷花灯盏。里面供着一直成人手臂粗细的红烛,而如今烛光渐如黄豆。 镂空石刻高台之下则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而镂空石刻高台则罩深井在上面。 刘不著绕着石刻高台走了一圈,沿着刻画的纹路,试探着在各个地方按下。 镂空的石刻高台发出沉闷的响动,一会儿功夫便撤开了一个空当。 那方深井就这样显露在了刘不著的面前,刘不著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闭上眼就要往深井里跳,身殉作灯油! 意识却在他垂睫闭眼之际清明,那黑漆的深井赫然浮现出一张只有妖邪才有的巨大凶恶,张口嘴吃人的脸! 刘不著猛然一吓,双目瞪大,返身便跑下楼去。 长明烛已然熄灭,佛塔内的走梯狭窄而昏暗。他先前发了疯一样的从寺庙里跑到佛塔来,只觉得自己身体强健。 如今意识清明,身体松懈一身倦累,脚沉得跟绑了二十斤的铁石一样。不过这会刘不著心里怕得发紧,却只逼迫自己赶快逃离才好。 好在老天保佑,顶楼那张吃人的脸没有追上他,让他一个人,完完整整的到了底楼。 可是到了底楼,刘不著更是发觉不妙。周遭的布置全都变了,抬头环视佛,塔的布置已经变成了楼阁的布置,所见之处这座楼阁每一处都积着厚厚的尘灰。 原本属于佛塔的大门变成了普通的楼阁大门,门扇大开,外面已是艳阳高挂的响午。 刘不著往门口跑去,可是他的衣裳一接触到阳光便开始灼烧,连他的皮肤都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炙烤。 “你是想死吗?!”随着一声呵斥,一只瘦弱却有力气手从旁边伸出,一把将刘不著从阳光下扯回这座诡异的楼阁里。 ☆、第二世 刘不著被扯得有些懵了,站了一会才缓过来。这个把他扯回来的人站在他的身前,看着是个年轻的书生。 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身影高挑,却清瘦得紧。眉目清俊,脸部的线条柔和,并不是那种强硬的英朗冰冷。只是因为刚才情急之下的呵斥,紧抿着的唇让他看上去有些拒人千里。 整个阁楼呈圆型环绕状,每一层楼里都有几十个房间。里面并不昏暗,像是在圆型空白中部的楼顶,开了一扇巨大的天窗。 天窗的周围还铺着很多透光的,叫不出名字的瓦片,让阁楼里面的光线变得像是月光。 在这样光线下,刘不著发现自己身旁的这个书生的身影,竟然有些透明。细密的恐惧和猜测像是一只只虫子,慢慢的爬上刘不著的心头,让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刘不著定在那里,眼睛紧盯着他,防备着四周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的样子,让原西行无奈的吐了口浊气。 看来这个病秧子根本不记得在破庙里自己喂了自己喝水的事。也是,他都病得这般迷糊了,哪能认得了人。 吐出一口浊气,原西行说道:“你怕什么,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闻言,刘不著低头看自己的摊开的手,居然可以透过自己的手,看到脚下的石板砖。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刘不著惊疑到几近失语。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疑惑,为什么自从他重生以来每次醒来都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过了好一会,刘不著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难…难不成,我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是个鬼魂?” “我也不知道,在破庙里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这样了。”原西行一边说着,一边往阁楼里面走。 将要走上楼梯的时候,他停下来又说了一句:“比起这个,你还是先看看刚才有没有伤到哪吧,我先上楼休息了。” 原西行整个人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是温润无害的,可他说话的方式却让刘不著觉得这个人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像月光一样的光线将他笼罩住,逆着光让他整个人又透明了一分。 刘不著不敢接话,只是看着他慢慢走上楼。脑海里又浮现出深井里那张巨大凶恶,张嘴要吃人的脸。 刘不著看着原西行上楼的身影,几次张楼想提醒他,嗓子却干得出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阁楼里没了两个人的声音再无任何响动,也让刘不著觉得背后发凉,鬼气森森。 这时候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像是涨潮一样,开始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刘不著的神经。腿已经软得支撑不住他,刘不著摊坐在地。 等身上的疼痛减弱,刘不著能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之时。大开着的楼阁大门外已是明月高挂,皎白的月光洒进了门里。 刘不著艰难的站起身子,朝门口走过去了。白天里阳光碰到身体的灼烧感让刘不著心里一阵后怕,此时只敢出伸手试探着触碰那些月光。 苍白消瘦的指间轻触门外洒进来的月光,两物相接处有青烟凭空腾起。疼痛让手指反射回缩,指尖来的灼烧感一点点的打破刘不著内心的防线。 刘不著退回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的坐在地上,包双手住自己的双膝,痴痴的看着门外的月色。 身体上的病痛依旧在折磨着他的肉体,就连心口都在隐隐发疼。他活过一世,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而又崩溃。 “阿娘……”他好想回去,好想阿娘。 可是弟弟病了,阿娘正在四处奔波给弟弟求医问药呢。 而他,现在也回不去了。 恍惚间,刘不著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看去,原来是那个书生,草木皆兵的他又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原西行站在他身后几部的地方,看着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懂得好好歇着。你说你这样,你阿娘到哪里都得记挂着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这么晚了,你要是不想睡觉不如上楼陪我看看书吧。”一边说着,原西行把刘不著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刘不著怂得要缩成一团,原西行架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又蹲到地上去。 原西行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那天早上在破庙里,我还喂你喝过水呢,你怕是病迷糊了也认不得人。” 刘不著慢慢才想起来,那天不知怎么的他在就到了破庙里,还病得不清。喉咙烧得难受的时候是有人扶他起来喂了水。 原来,不是贴身照顾他的小厮,而是这个书生啊。刘不著略微有些羞赫,连连向他道谢,一边记起来问他的名字。刚才一个人窝着的自欺自艾,倒是被他抛在了脑后。 “原西行。原,是原来如此的原,西行是往西边去的西行。”刘不著跟着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夸原西行的名字起得好。 原西行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把瘦弱得跟个小鸡崽一样的刘不著扶上楼去。 许是刘不著的反射弧比较长,反应比较迟钝,等原西行把他扶进了二楼的屋子里坐下。刘不著才斟酌着开口问道:“你叫原西行,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在书案前正在给刘不著找着话本解闷的原西行看着刘不著愣了一下,这才在书堆里翻找起来。“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弟弟?” 刘不著又问:“你弟弟是不是名叫原西游?” 原西行的眸光暗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弟弟今年几岁了?”刘不著急急发问。原西行心中疑虑,却也如实作答:“舍弟今年一十有六。” 末了,原西行看了看刘不著,又添了一句,“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年纪。” “!”这回愣住的反倒是刘不著了,原来他没有在重生之后,再次病死重生到别人的身上。 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他熟悉的世界,虽然结合现在的情况,这个世界……嗯,略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前面曾说到的,他重生之后脑子里多出了一个剧本。里面的路人甲是他刘府三房的不受宠的庶女,刘芸溪。可是究其到底,还是她嫁了周小公子才在这个剧本里露的面。 周小公子中的是探花,而那一届状元郎的名字,可不就叫原西游! 原西游作为一个状元郎,在这个剧本里还是拥有了不少戏份的。而他也是走运,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原西游的哥哥,原西行。 刘不著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剧本,却发现文中对原西行的着墨寥寥。 有的也仅仅是,在官场上原西游被人诬陷,收关牢房之时,回忆起家中老父的嘱托。让他用功读书,莫像他兄长一样,辜负了老父的殷切期望。 由此可以猜测,原西行科举考试并没有中举。刘不著不由得多想,原西行后来如何了,却在剧本里找不到只言片语。 思衬间,原西行已经为他找好了用以解闷的话本。将话本递给刘不著后,像是感觉房间里光线并不充足,原西行随手一拂旁边的灯盏便亮了起来。 惹得刘不著又多看了他几眼,这点灯的手法不似平常人的手法。原西行瞥了他一眼,用手里的书指着他手边的灯盏道:“奇怪?你自己对着灯挥下袖子试试。” 刘不著按着他说的,轻轻挥了下袖子,手边的的那盏灯像是碰着了火种,一下就亮起来了。 手里的话本,被刘不著攥紧了。 ☆、第二世 说实话,那盏灯被他轻轻拂袖便点燃,以及最近经历的种种。刘不著做为一个平常人,甚至是一直困在房中多年,不曾历世观念陈腐的病秧子来说。 冲击程度不亚于人死后又重生,而且还重生回到了几年前。 脑子里多出来的剧本和冥冥中的解答之后,他好不容易通过各种方式说服自己接纳重生并继续病痛缠身的生活。 可是回来的生活却不肯像前世一样平静的过下去。 从自己的嫡弟落水感染风寒难愈,到他白湖寺祈福之行,再到一觉醒来身处破庙。 一觉又回到白湖寺,佛塔长明烛将熄他差点以投身深井作油灯,还有深井里那张可怖的脸,再到这个诡异的阁楼,挥挥袖子便点燃的灯盏…… 细数这离奇的一桩桩事,每一件都以颠覆以往认知的方式不断在刷新,让刘不著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神仙鬼怪。 不过神仙他还没遇到,却是清楚鬼怪已经被他碰上了。 心中猜测无数,到后面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样,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刘不著用手给自己顺了顺气,一边慢慢让自己攥紧话本的手放松。 原西行坐在书案前执笔写画,而刘不著则坐在对面拿着话本看。两相无言,在静谧诡异的阁楼中也好似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原西行给他找的是本志怪话本,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插画。画上是一只同体异首的走兽,一头满目獠牙狰狞得很,另一头则温顺可爱。 同体异首之外,这只四足兽还有几尾毛绒的长尾,就像是狐狸的尾巴。刘不著没敢细看便翻过插画,看起话本正文来。 话本上书,上古天地初开,混沌分离,诞奇兽名异洹(同欢字音)。同体异首,则一头相清,一头相浊,常盘于阴阳分隔之界。 后面则是世人对奇兽异洹引发的猜测,而编纂出来的故事。 说这只名叫异洹的兽,面目狰狞的那一头在阴阳分界的地方待得久了,无聊了,想要跑到人间来玩。 而温顺可爱的那一头死活不同意,说他们一到人间来搞不好会给人间带来灾难。意见不和的两个头就这样发生了争执,并且越吵越凶。 有一天,那个满目狰狞的头趁着温顺可爱的那个头睡觉的时候,找了一把剑,把温顺可爱的那个头砍了下来,自己带着身体跑到人间来玩。 那个温顺可爱的头,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的身子没有了,旁边丢着一把沾着血的剑。 这个温顺可爱的头一想便知道另一个头为了跑到人间去玩,竟然把它的头给砍断了。于是这个头很生气,它操纵着自己的一颗脑袋,一直滚呀滚呀,一不小心滚到了阴界的一条河里。 那条河底有一只会眨眼睛还会说话的石龟雕像。专门哄骗落水的鬼魂和动物说它身下的沙地里有一个宝贝,只要他们在自己的石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帮助它封印破除,事成之后就把宝贝送给这个人。 但是往往听信这只石龟花言巧语的人,一靠近石龟,或者在龟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便会被它吞进了肚子里。 异洹的头沉到河底之后,这只石龟又开始哄骗这个头。温顺的头被狰狞的头背叛之后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乃至东西说的话。 于是它假意听从石龟的话,一过去便张开嘴巴露出深藏的尖牙把石龟的眼睛给戳瞎,紧接一下就龟壳给咬碎了。 这只石龟被破了防身,一下就变成了一阵浓浓的黑烟,慢慢消散在河水里。不过在石龟卧着的地方,真的放着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温顺的头咬开木盒子之后,发现盒子里是一个晶莹剔透的镀着一层浅光的丹药,在水底散发出强烈的药香。 散发的药香很快就会把河底更深处的东西引来,温顺的头一口把丹药吞下。异洹的头很轻易的变成了一尾相貌普通的鱼,快速往河面游去。 吞吃了丹药的头,一出水便由鱼化作了一个穿黑衣的妙龄女子。身姿窈窕,容貌艳丽,脸色是冻如寒冰。 温顺的头以人类女子之躯,回到以前经常待着的阴阳分隔之界,捡起了那把将她砍下来的剑。 用剑把自己的手割破,将血滴在地上,结成了一张只有自己才可以操控的网。随后带着那把剑跑到了人间寻找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狰狞的头。 失去了身体的头便不能称为异洹了,因同体相残而生,所以这个头的名字叫做长怨,名字的含义一目了然。 少了一个头异洹到了人间,一开始还好,可是很快果然如长怨说的一样,异洹给人间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光明照不到黑暗处催生出了许多为祸人间的邪祟。 这些妖邪鼓动这只头脑简单的异洹占领人间,并推举他为王。异洹很快被这些妖邪蒙蔽,为他们做挡箭牌,让妖邪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没等天道做出什么反应,长怨很快来到了人间,杀掉了这些妖邪,并且开始追杀异洹。于是这就变成了异洹两个头之间的事情,其他异兽也没办法插手。 浑然不觉这便是话本结局的刘不著,再翻过去已是空无一字藏蓝色的书页,这志怪话本只写到这里。 刚开始的类似《山海经异兽》的介绍,再异洹的两个头稚子一般的争吵。狰狞的头为了去人间游玩竟将竟一个头儿戏一样砍掉。 再到愤怒出离,滚落河底遭石龟哄骗,靠武力反击,吞吃丹药化为人型,设下血网,人间除邪追杀异洹。 故事情节十分出乎人的意料,尽管话本很快便看完,但情绪被代入,久久令人旧不能回神。 带着意犹未尽之意,刘不著向原西行问道:“这本话本还有第二册吗?” 原西行依旧执笔写画,不便这个时候停下。他用下巴向刘不著示意旁边书架的某一格:“话本都在这边,你可以过来找找。” 怀着对话本强烈的求知欲,刘不著手里拿着话本便走过去了。随后在他示意的那一格翻找了起来,可是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和这本一样,封面写着异洹字样的。 无奈,刘不著只好换了一本,封面写着青牛的二字的话本。寻到下一本解闷的书,刘不著转身要坐回刚才的位置。 却在无意中看到书案上摊开的,原西行正在描绘的书画。刘不著以为自己看错了,停下来定睛一看他画的什么。 这一看吓一跳,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在上。刘不著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人的画能画得如此抽象。 原西行见他返身回来看自己的画,嘴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让他的面容在橙黄灯光的照耀下温润如玉。 原西行放好墨笔,问道:“你看我这画,画得如何?” 刘不著停在哪里,看着那卷上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泼墨,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原西行并不逼着他回答,他转而问道:“那你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抽相的涂鸦旁边有几行题字,如果硬要定义这是字的话,那便是字迹潦草,扭曲得如同蜗牛爬过的银色地迹。 刘不著很想用自己不识字这个借口来搪塞对方,却想到自己连话本都看了,再说不识字借口也未免太拙劣。 面对原西行自信满满的笑颜,硬要他评价的话,刘不著也只好违心的夸道:“挺好的,写得挺好。” “可是为什么我父亲和弟弟看着我的字画总是叹着气直摇头呢?唉,以我的才学,考了好几次了还是不第,这也不应该啊。” 原西行坐在椅子上,脸上是书生多年考取功名,却总是名落孙山的颓然之色。 刘不著这下总算明白了,原西游的父亲为何嘱咐,让他用功读书,莫像他兄长一样,辜负了老父的殷切期望。 先不论才学如何,原西行这样的字画若去科举,一张卷面就已经让阅卷官头疼心烦了。 怕是长了书生面貌身姿,却永远中不了举,也当不上状元郎。不过这也比他好太多了,身体消瘦的书生也总好过弱不禁风,久病缠身的病秧子。 ☆、第二世 原西行脸上的颓然之色很快便褪去了,冷静的样子让人难以和方才只能孤芳自赏,恰巧碰上人奉承的模样做出对比。 刘不著换了一本话本,坐回去不到半响,便觉肚中绞痛,一阵接着一阵的疼。手里的话本再也看不下去,整个人痛苦的蜷起了身子。 原西行咂然,快步走过来察看他的情况。没想到跟他一起困在这里的这个瘦弱少年,比他想象的还要弱不禁风,不是这里痛,就是哪里不舒服。 过了一会刘不著的情况也没有好转,原西行看他难受得很,挥了下袖子,暗道一句“麻烦”却也打开门出去了。 没过一会,原西行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茶壶。把茶壶里的东西倒在茶杯里,扶着刘不著喝了些下去。 温热而甜蜜的液体填到空荡荡的胃里,一杯接着一杯的被刘不著喝下去。身体里一阵一阵的绞痛慢慢的被压了下去。 原西行拎着茶壶晃了晃,问道:“你到这里,多久没进食了?” 他的话说出来之后,过了好一会刘不著才苍白着一张脸,抬着头一脸疑问:“应该有一日未进食,在这里,也是要吃饭的吗?” 书生白净的脸上一副:阁下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肚子饿总要吃东西的,这是常识,不进食怎么活下去呢?” 刘不著只觉一阵目眩,却脱口而出一句:“我们不是……!” 原西行看着他的神色,估摸着他又往另一个方向想去。一阵汗颜,扶额说道:“瞎想些什么,我们当然是人。你肚子疼,那是饿出来的。” 刘不著到了这里遇到的人不过一个原西行一个。还是联想到脑中的剧情,这才对他稍微放下戒心,听到他斩钉截铁的确定。处在这个境地里的二人还是人类,刘不著心里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他认出原西行,问他是否有一个弟弟名叫原西游,却没有道出自己如何得之。这也就算了,刘不著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他却也不问。 刘不著素来爱胡思乱想,甚至有时也会钻牛角尖,这个时候倒是记得跟人道出自己的姓名来。 刘不著说道:“我空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却从未告知公子自己的姓氏,实在是失礼。我叫刘不著,从小身体就不好,萍水相逢承蒙照料,给公子添麻烦了。” 刘不著也不管,只是想起来,便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段话,好歹也算是谢过他的费心照料。 “留不住?”原西行念了一遍,“最是人间留不住。你爹娘怎么会给你起这样的名字?” 刘不著听他念,也知道他曲解了那个zhu字,便为他解释了一下。好在原西行也是个寒窗苦读想要金榜题名的书生,一点他便了悟了。 虽然刘不著这个名字,是真的起得太过于贫贱。看着和他身上精细的衣着,不缺吃穿用度的样子不太相符。 两人到此时也不算深交,他不好为外人道内里的事情,刘不著只好说这个名字,是求的某某寺,某某得道高僧起的。 俗话说是贱名好生养,不过还别说高僧不愧是高僧。最是人间留不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命不久矣。 著,形声。从艸,者声。“艸”长在地面上,表示显露。义思是:明显,显著;突出。 不著,不明显,不突出。就像他上辈子除了一身病,平平无奇的一生。 原西行对此并不纠结,拎起茶壶往楼下走,顺道问刘不著要不要跟着下去熟悉一下这栋阁楼里有吃食的地方。 刘不著闻此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虽还是虚弱,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知道自己肚中绞痛是饿出来的,这个时候听到原西行的提议,虽然暗中懊恼,还是应该跟着他出去走动,熟悉一下环境。 为了照顾刘不著,原西行放慢了步子带着他下了楼。 一边下楼,原西行一边主动说起自己那天在破庙里给他喂了水,再回来睡一觉便身处这个古怪地方。 刘不著一边听,一颗心不由得慢慢提了起来。 原西行和他经历的不同,他一觉睡醒便到了这里,对这个阁楼的了解比刘不著好上太多。 从楼上下来,到达一楼。原西行领着刘不著穿过一排屋子,过了一扇门,拐到了像是后院的开阔地方。 院子倒是寻常的院子,一边有石磨等寻常器具。另一个边则有一口井,用来打水的木桶就放置在井沿上,再者还有旁边的一颗桂花树。 这个后院的布置实在简洁得很。 原西行拎着茶壶往水井边去,跟在他身后的刘不著看着他走出去,停住了脚步。 原西行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走出来吧,这个月光跟外面的那个不一样。” 刘不著一听他解释,这才敢往院子里走。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轻柔如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靠近水井,刘不著却不敢再跟着原西行走了。 原西行站在井边,将茶壶放在地上。 握住打水的转轴,把井边上放着的木桶缓缓送往井里。就着绳子让木桶倾倒装水,然后再转动木转轴将井水打上来。 木桶装了七八分满,有些重。看到刘不著盯着井人却还站得远远的,原西行便招呼他过来帮一下忙,搭一把手。 院子里月光明澈,光线照得每一个院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清清楚楚。 可是深井给刘不著带来的惊吓和恐惧实在难以磨灭。以至于他现在看到井,都怕井里有什么东西。 原西行也只是个文弱书生,两手稳住木转轴便腾不出手来把水桶拎到井边上。只用一只手,单靠一只手的力气,水桶也只能落回井里。 原西行对他颇多照拂,他这个时候都不能帮一帮他,那自己也太过没用。 刘不著在心里谴责着自己,一边克服心中的恐惧往井边走过去。 到了井边,刘不著闭上眼睛也不敢往井里看。一探身,使出浑身的劲,居然把吊在井沿的木桶给提了出来。 木桶经过大力一提,放到地上的时候洒出来一滩水。 刘不著闭着眼,感受到水桶落地,登时便放了手,蹿出去离水井几米远。 井水一提出来,原西行稳住木转轴的手里感觉猛然一轻。他之说让刘不著过来帮下忙,没想到他一个劲就把水桶提出来。 离水井几米远的距离之后,刘不著总算舒出一口气。 再看自己的手,细嫩的掌心一片红紫,是猛然勒了重物那种刺激皮肤,火辣辣的疼痛。 刘不著倒抽一口气。 原西行快步走过来察看他的情况,摊着的手章一片红紫。原西行叹了一口气,把水桶里的水灌满水壶,又把刘不著拉过来。 感受得到刘不著那种靠近水井的抗拒,原西行只好把水桶提过来一些。 招呼刘不著靠过来蹲下,等刘不著照做之后,他抓着刘不著的手浸泡在了木桶里。 清凉的井水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刘不著手心火辣辣的疼痛,却因为不注意,把他和原西行的袖子也浸在了水里。 “好些了吧?”原西行问道。 月光下,两个人面对面一起蹲在一个木桶边,一双手扶着另一双手。 刘不著想不出这是什么缓解手心疼痛的办法,但是这样真的有些效果,于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原西行说道:“这个阁楼里唯一的吃食便只有这口井里的水。清甜似蜜水,虽比不得其他,多喝一些却也能够勉强饱腹。” 说完怕刘不著误以为他这话是信口开河,又接着道:“我从一开始便是靠这井水挨到今日,方才你腹痛之际喝的也是这井水。” 刘不著回忆起自己腹痛之时喝下肚的水,果真如原西行所言一般清甜似蜜。很快也接受了这井水便是以后来赖以维持生活的吃食这个无奈的现实了。 只是这样再看着这个被他们两个拿来泡手的木桶,就有些糟心了。“这个木桶,被我们这样拿来泡着怕是不妥吧?” 原西行听了莞尔一笑,说出的话倒是把刘不著噎了一下:“再洗洗便好了,现在也找不出多余的木桶。” 听了这话,刘不著又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改不了瞎讲究的毛病。 没泡多久,原西行托着刘不著的手从木桶里出来,细嫩苍白的手掌中的红紫消了不少。 一出来,两个人的浸了水的宽袖子便在地上滴出一小滩水。 原西行扶着刘不著站起身后,自己拎着水桶走到桂花树底下把水倒在树根处,再把水桶放到井边,拎起茶壶又带着刘不著进了阁楼里。 两人走到楼上,进的却不是刚才看书的房间。 原西行站在新的房间门口,轻轻挥了下沾着水的衣袖。屋里的油灯全部凉了起来,暖光色的灯光把屋子照得并不黑暗。 茶壶放在房里的圆桌上,原西行对着还站在门口的刘不著道:“进来吧,以后你便歇在这间房。我就在你隔壁那一间,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我。” 原西行把话说完,刘不著还是站在门口不肯进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原西行看着他再次道:“进屋吧,还愣着干什么,把外袍换下来,早些休息。” 刘不著依旧站在门外,犹豫了许久,艰难的开口祈求道:“我……我…我害怕,我能不能和你睡一个屋里?” ☆、第二世 原西行觉得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都是能当爹的年纪了,还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 不过思考到现在两人的处境,看着这个年龄和自己弟弟相仿的病弱少年,原西行犹豫过后还是心软了。 “好吧。”原西行招了招手,刘不著这才走进了房里。见他走进来,原西行道:“你先收拾一下,我到隔壁去抱一床被子过来。” 刘不著点了点头,等原西行走出门去这才把湿掉的外袍脱了下来,床上的被褥整齐,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被水打湿的不仅只有袖子宽大的外衣,里衣的袖子也碰到了一些。没有换洗的衣服也只好将就着穿在了身上。 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还是能察觉有些凉意。风从窗户缝里跑进来,刘不著掩着口鼻狠狠打了个喷嚏,整个人就像是一颗恹恹的小白菜。 抱着被子的原西行走进来,看到他还站着,便让他赶紧到床上去,自己则是把被褥铺在了离床靠近的地上。 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刘不著,看着认真铺被子的原西行嘴里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别扭得紧。 他原本不是这么想的,两个人睡一个屋比较有安全感。可是也不是让人睡地上的,这怎么好意思。可是两个男子睡一张床,他也觉得别扭。 再多的,让原西行睡床,自己睡地上,却是被原西行一口否决了。 原西行说刘不著瘦弱不堪,身体羸弱,窗户里漏点风进来都能咳嗽,哪能睡地上。 刘不著只觉得像是嗓子眼里塞了一口痰,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是难受得紧。 原西行可不管他心里又想了什么,铺好了被褥,脱掉湿袖子的外袍放在一边,躺进被子里舒坦得很。 末了还叫刘不著挥一下手,把屋里的烛火灭了,还劝他早点睡。 见着人都躺下要睡了,也顾不得什么纠结了,刘不著应了一声,挥了下手,灭了屋里的烛火,拉着被子躺下了。 屋子里就这样静了下来,刘不著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外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刘不著躺在床上,脸朝着外面还是能看到屋子里的窗,虽然已经关上了窗,皎洁的月色还是将窗的轮廓映亮了。 外头的风越来越大,沙沙声也变得越来越大声。光听着声音,刘不著就能想到那些树被风压弯了细细枝条。 也不知道外面种的是什么树,他被困在这个诡异的阁楼里,白日也开不得窗,见不得日头。不过月光倒是能见的,今日已经晚了,明晚再看吧。 刘不著脑中思绪活络,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再好奇去看窗子,想着窗外种的什么树。 皎月高挂的天上,黑压压的密云渐渐遮蔽了住了明月。刘不著房间的窗子也由透亮变得暗暗的。外面的风依旧刮着树叶,沙沙沙沙…… 夜色中,一个个白纸剪成的纸片小人绕着这座阁楼的外围飘飞,每个小人手里提着一盏圆灯笼。 一个纸片人大概巴掌大小,只有大概头和四肢的轮廓。但是在头的轮廓里剪了三个大小一样,狭长而两边尖细的镂空,算是充当了纸片人的眼睛和嘴巴。 而它们手里提着的灯笼,有的黑不溜秋,只隐隐的透着光,那些灯笼有一些的还垂着黑色长长的流苏。有的则是镂空的,透着过薄薄的质地,透出莹莹的光。 风把遮月的浓云吹散,露出一轮诡异的血月,就连方才皎白的月光都变成了朦胧的血光。 血月当头,纸剪的小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像是在逛人间的花灯庙会。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听来却像是被风吹过的树叶,沙沙沙沙—— 这时候才能看得清楚,纸片小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哪是什么寻常的灯笼。 黑不溜秋是一个个的人头,挖空了里面的脑髓,把灯点在里面。垂着的也不是什么黑色的流苏,分明是人的头发。 而另一些镂空的灯笼,是一个个白骨骷髅头。灯笼里面点着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的油灯,流动的灯油都用人身体脂肪炼出来的人油。 窗外风刮树叶的声音不停,一只鸟儿不知栖息在外头哪颗树上。一声声不紧不慢,单音节的长啼显得聒噪而又不详。 像是乡下人家忌讳的,报丧鸟的啼叫。 黑鸟啼叫,血月下逛庙会一样的纸片小人却犹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窗外的风渐渐缩了下来,慢慢的听不到风刮树叶的声音,聒噪的鸟啼声却在窗外持续不停。 很久之后血月渐渐褪去血色,皎白的月轮重新挂在夜空,啼叫的黑鸟也停下了啼叫。 不过这些变化睡着的原西行和刘不著是注意不到了。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昨夜不知何时才睡去的刘不著还深陷睡梦之中,便被原西行给摇醒了。 “天亮了,快起来。”原西行一边利索的穿起外衣,一边催着刘不著快起。昨夜那件被他随意放在一旁的衣服今早已经干透了。 刚醒来的刘不著睡眼惺忪,呆呆的像是一只小兽。听到原西行的催促依言穿起了自己的外衣鞋子。 “等天大亮,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连院子也去不了。你快些,我们拿着脸盆布巾到院里去洗漱,再把水装回来。白日里院内那口井水和晚上的不同,不能当成充饥的饭食。” 经验丰富的原西行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矮架上拿了脸盆布巾,顺道把昨天放在桌子上的茶壶也拎了起来。 听着他的话,刘不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自己现在处的这是什么龙潭虎穴还不知道呢。 走出屋子前,原西行特地问了刘不著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现在记得就得带上。 好在刘不著孑然一身,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束发的发带和他这个人便再无其他。 见他准备好了,原西行这才踏出房门去。刘不著跟在他的身后走,看他他出房门后却在门口,很是疑惑。 原西行抿着唇,闷不做声,拎着茶壶的手往房里送了送,示意刘不著往屋里看。 这往里一看,可是差点把刘不著的魂给吓飞。 明明是昨夜歇息的房间,等人一跨出房门,却成了掩映在夜幕下破败不堪的房屋废墟。 那房屋废墟里梁木碎瓦尘杂,挂着厚厚的蜘蛛网。细看之下,废墟里隆起一个个土包,未被黄土掩埋的白骨和穿插在梁木里惨白的魂帆。 刘不著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睡在了这样的房间里。只要一想自己怕是中了障眼法,睡在这样的废墟里,他便头皮发麻。 连带着站在他身旁的这个人,刘不著心底的信任都开始动摇。好在原西行没让他看了多久,便抬脚“啪”的一声把房门给关了起来。 把手里的茶壶往刘不著的手里塞,原西行又开始催促起来。“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当务之急我们现在得趁太阳还没出来,去院子里洗漱。” 刘不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原西行下楼,又帮忙在院子里打水洗漱的。 等一切该做的事情做完,原西行把昨夜盛在茶壶里的水倒在碗里递给他。刘不著也只是麻木的接过,然后喝掉碗里的水。 清甜的水从嘴里经过喉管进入胃袋,空荡荡的胃像是饭食下肚一样被填满。就这样简单的一碗水,驱散了所有的饥饿。 刘不著的脸上仍然带着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不安以及提防。 原西行温润俊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仿佛已经对这个阁楼里的诡异习以为常。 两人之间的沉默,终于在刘不著默默的喝完原西行给他倒的第二碗水之后被打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但是你要试着习惯这个地方,一不留神便会丧命。” 看着刘不著的神色未变分毫,原西行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任何人,那你就坚定的去相信你自己。” 原西行说完,放下了碗,一个人上楼去了,空荡的一楼又只剩下刘不著一个人。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阳光又让这座诡异的阁楼亮堂了起来。阁楼的大门一直没有关上,一小段的太阳从大开着的门投射在阁楼内里。 愣神间,阁楼里走进来好几个家丁打扮和打手打扮的人领头开路。 中间走着一个穿花带绿,脸上化着浓妆,手里拿着团扇的女人,一个身着华服身影臃肿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好些个下人打扮的人。 一行人都没有说话,说话的只有那个穿花带绿女人和那个富态臃肿的中年男人。 “哎呀,王老板,您这话说的可是不厚道了。谁不知道我李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是春香楼的头牌,我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么。 再说了,这笔生意您做得肯定亏不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也希望您呐,少拿那些个话来搪塞我。” 女人说完这些话,拿着团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一双美目娇嗔的看着这个王老板。 王老板一对上李妈妈的眼睛,笑着打了几个哈哈,继而说道:“哎呀,王某人不是这个意思。李妈妈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这楼里的生意莫不是会蒸蒸日上,到时候我少不了来楼里捧场。” 王老板的话说到这里,停下来顿了顿继续道:“你也知道这个地价,这个价钱已经买了人情给李妈妈了。 唉,要说让王某人再让步也不是不行,咱们打个商量。听说李妈妈最近又寻到了些颜色娇艳的姑娘……王某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到了这个楼里,李妈妈和王老板的交谈声在这个阁楼里是听得清清楚楚。 刘不著定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也不知这些看能不能看得到他。 他再次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依旧是连带着衣服都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恍然间刘不著的喉咙一阵发痒,一串止不住的咳嗽又让刘不著不自觉弯了腰。尽管用手掩住了嘴,阁楼里的咳嗽声依旧清晰可闻。 正巧正在谈判的李妈妈和王老板一行人边聊边看,已经朝这边走近了。 身形和咳嗽声会让刘不著一下就暴露在人前。 旁边也没有地方能够遮蔽和躲藏的刘不著心里一阵慌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没想单是他的咳嗽声就已经让他暴露,再说这旁边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躲避的地方。 领头的家丁越走越近,却不见那些家丁打手有任何发现他的表现。 刘不著还猜测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已经闭上了眼睛,静待被家丁抓住那一刻的来临。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群人有发现他的反应,刘不著这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刘不著放才站起来,那个李妈妈便朝他走了过来,刘不著躲避不及,以为会撞上,结果那李妈妈却是从他身体里穿过了。 “……!” 谈妥了生意的李妈妈打了个哆嗦,暗自道了一声:“怎么突然这么冷。”引得他旁边的王老板笑呵呵的伸长了手要把人揽进怀里。 李妈妈轻巧了转了下身,避开王老板的咸猪手,虚假的笑道:"可能是起得太早,晨雾薄凉的又一个不小心,让王老板见笑了……为了谈妥王老板这笔生意啊,奴家可真是不容易,希望王老板可要说话算话才是。" “诶,一定一定……”王老板应道,一边浮起油腻腻的笑容。 在两人虚伪客套的交谈声里,一行人渐渐走出了阁楼,只留下一个慢慢认清自己处境的刘不著。 ☆、第二世 许是那个叫李妈妈的老鸨和那个王老板谈妥了生意,这几日一直有不断的人抬着各种布置的物件进来,收辍布置这个阁楼里的各个房间。 自那日之后,刘不著便没和原西行碰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蜗居在这座诡异的阁楼里,天黑时去后院的井里打水,留作维系第二日填饱肚子的物食。 至于洗澡,只能忘记这夜里的井水的不同,当做寻常井水,一桶一桶的搬到屋里的大澡盆。洗着洗着觉得自己像是泡在蜜水里,一出来浑身都透着一股清甜之感。 多想也是极为恶寒的。 至于前面看到睡了一宿的房间踏出来的景象,刘不著也不得不去适应。 他也发现了,这些屋子,无论如何每一间都不一样,就算是昨天同一个位置,只要踏出屋子就再回不去了。 日落,是再正常不过的屋子,日出便会化为各种可怖的景地。 好在这几日开始进到阁楼里的人越来越多,好歹有了一些人气的热闹,虽说他和那些人相碰不到,就像两个世界有人。 白日里他便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阁楼里到处走动,夜里依旧孤零一个人。辗转反侧的时候也想着很快便会夜尽天明。 尽管他现在还要喝那些夜幕下打上来的井水,洗漱,睡觉。可是刘不著还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夜里窗外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隔夜出现,那只不知名的鸟雀,令人不安的长啼也从不缺席。 刘不著曾在夜里好奇的想打开窗子看看窗外种的什么树,却从未能够把窗打开,像是被牢牢的锁住了。 破晓醒来之时,他曾打开的窗外,只见空荡荡的一片,并没有什么树。 阁楼一直在收拾装修,就这样过了个把月,刘不著又见到了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妈妈。 李妈妈指挥着几个壮汉搬个好几个箱子和细碎的物件抬到楼上的房间,跟着的几个小丫鬟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下午。 接着一批批花枝招展的姑娘,高壮的护院,谄媚的龟公……也搬进了这座阁楼里。就连后院的灶间也充盈了起来,不苟言笑的老厨子和她的几个徒弟和小学徒的到来,也厨房散发出独特的烟火气。 阁楼里的房间一间又一间的住人,刘不著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随便打开一扇门倒头就睡。一层,二层,层数越高,住着的人越少,刘不著也只能往更高的楼上去挑房间。 入夜,睡梦中的刘不著眉头紧皱。 他又一次看到顶层中间的镂空石刻高台上,有一盏装饰繁复华贵的荷花灯盏,里面供着一直成人手臂粗细的红烛,而如今烛光渐如黄豆。 镂空石刻高台之下则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而镂空石刻高台则罩深井在上面。刘不著绕着石刻高台走了一圈,沿着刻画的纹路,在各个地方按下。 镂空的石刻高台发出沉闷的响动,一会儿功夫便撤开了一个空当。那方深井就这样显露在了刘不著的面前,刘不著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闭上眼就要往深井里跳,身殉作灯油! 意识却在他垂睫闭眼之际清明,那黑漆的深井赫然浮现出一张只有妖邪才有的巨大凶恶,张口嘴吃人的脸! 刘不著猛然一吓,双目瞪大,返身便跑下楼去。 “……!”刘不著猛然从梦中惊醒,梦中那种心悸萦绕在心头,夜里的黑暗让不安,忐忑,还有恐惧无限的放大。 哪里也不敢去,甚至不敢在这样的夜里睁开眼睛,刘不著大被蒙头,整个人战战兢兢的缩在被子里。 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响亮的破风声突兀的将夜的寂静划破,接着是短兵相接的打抖声。 这些声响里,夹杂着像是背景音一样厚重的钟声,一声又一声像是撞在人的心上。 刘不著怕得要死,又被些声响弄得整个人焦躁不已。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他像是一个喝醉酒的莽夫,一股劲气冲头,抛弃了心中的这些负面情绪。 猛然掀开被子,刘不著气冲冲的拿起旁边架子上的外衣套上,套好鞋袜刚要冲出去。 他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摔了个狗啃泥。 不多时便到破晓之际,已有蒙亮之意的窗外驱散了室内的一些黑暗。 在这样的昏暗中刘不著弯腰摸索,入手之后凭着感觉,可以判断出绊倒他的是一串佛珠。 佛塔里那张可怖的人脸,让刘不著对有关佛的东西印象极差,本能的抗拒之意也让刘不著差一点便反手甩出去。 然而他并没有将那串佛珠甩出去,反而揣到了自己的兜里,气劲上头的刘不著往发出巨大声响的地方跑去。 阁楼的中部空地上,身着白衣和黑衣的人正在打斗,声响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声音可以传到刘不著睡觉的五楼,却吵不醒这风月场里的百来口人。 刘不著一头热的往下奔,近一些才发现那人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白衣,女子身着黑衣,同样的是两人用的都是剑。 一番恶斗让刘不著不敢靠近,只在二楼的栏杆边不声不响蹲下。几声公鸡啼叫之后,外面的天亮忽然大亮,像是大风吹开了浓雾。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白衣男子手里长剑划破了黑衣女子的左臂,同时,黑衣女子的剑尖也将白衣男子的脸划破,鲜血顺着着蜿蜒而下,滴在滴上像是绽开一朵又一朵花。 天色大亮,方才不死不休的两人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控的傀儡一样的顿了几息,白衣男子掉头奔走,黑衣女子紧追其后。 刘不著这下看清楚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脸。 那张脸,不是原西行是谁?至于那个长相美艳,神情冷冽的黑衣女子,刘不著没有印象,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疑惑在刘不著的脑子里生根,得不到解答。 黑衣女子被白衣男子甩开了,然而下一秒李妈妈尖锐的声音在楼里惊起。 “这丫头要跑,快来人给我抓住她!” 几个黑衣壮汉闻声而来,轻易的就把那个黑衣女子擒住了。人被抓住了,李妈妈啐了一口,嘴里骂着“小贱蹄子”,一甩手给了那个黑衣女子一巴掌。 李妈妈一边吩咐那几个壮汉把人压到柴房里关着,两天不给送饭食过去。 被擒住的黑衣女子挣扎着叫喊起来,是清脆少女的声线。 刘不著再去细看她的面容,这哪里是他方才看到的,美艳成熟的脸,那分明是一张陌生的,清秀稚嫩的少女面庞。 一个人的面容怎会变化得如此之快,若不是他看走了眼,那其中定有古怪! ☆、第二世 那个面容清秀少女的被一个壮汉压着,关在后面柴房里。刘不著跟在后头,看到那个少女一路都在奋力反抗,眼里冒着眼泪,嘴里冒出来的都是骂那老鸨的话。 李妈妈也跟在后头,脸上满满的不屑之意,她看着少女被推进柴房,在房门关上之际轻呵一声。 李妈妈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要怨,我也没有办法,可你得想想是谁把你送到这窑子来换钱的。 收了钱,就得交人!难道你一撒泼,我就怕了你了,我这又不是善堂,你不干活我还得供你吃,供你喝!你若是听话一些好好做事,我这个妈妈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李妈妈说到这里,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那表情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可你若执迷不悟,我也不怕这一两条人命。若是真不想活,那便不要活了!" 说完一挥手,旁边的人便"啪"的一声,把门重重合上了。从阁楼到柴房有一段没有遮挡的地方,刘不著碰不得太阳,只好从另一边穿了墙到柴房去。 刘不著踏进柴房的时候,那个面容稚嫩的少女把自己缩在两堆柴禾的中间,不停的流着眼泪。 他猜测这少女是被人卖进这窑子的,正常的良家女子就是再穷,也没人想过这样身不由己的日子。 可见她想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还是被这院里的人抓回来了。身为一个旁观者,刘不著就是再唏嘘,再觉得她可怜,也没有一点办法。 更何况,他可没忘记他们两人交手,黑衣女子那张艳丽冰冷的脸。 刘不著站着看了一会,又到别处游荡去了。 这个空寂诡异的阁楼随着这个赋春楼开张,一天天的变得热闹起来。 那个被关在柴房里的少女被饿了两日,出来以后就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样。 李妈妈让她做什么,她便乖顺的做什么,让学什么便学什么,指东绝不往西。像极了前面千百个不愿认命而又被迫认命的姑娘,毕竟想死很简单,却又那么难。 她很努力,也越发出落得不拘于尘世,是这赋春楼里不同艳俗的风格。可是她到底也没有成为赋春楼新的花魁,因为这楼里又来了一个新人。 冰肌玉骨,眉目如画,遗世独立得恍若下一秒便乘风归去。这样的仙人儿却不知为何跌落到这滩烂泥里,叫人扼腕叹息。 面对这样的人,总有很多人按捺不住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隐秘的想法。 别人怎么想的刘不著不知道,因为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他不过是成天在阁楼里游荡,和平常一样找一间屋子睡下。 屋子里的布置每次都不同,他也没留意,反正第二日破晓之际走出房间,一切都会像镜中月,水中花一样消散。 可他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楼里风头最劲的明月姑娘。明明铜镜里,他还是那张脸,清秀之中透着病气。 那张脸虽然有些稚气,却不至于让人认错性别,服侍他洗漱的丫鬟是个练家子,进门唤他起床时发现他不对劲,一下便把他控住了。 没有冒犯之意,一边伺候他洗漱之后梳妆,却是苦口婆心的劝他该听话。 她看到了他,并且可以触碰到他,在他自己眼中自己的样子从未变过。可在她的眼中自己却是另一副样子,一个孤高而又绝世的仙子。 诡异得很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刘不著知道自己这具病弱身躯根本逃不掉,只能顶着这个身份见机行事。 梳妆过后,有小丫鬟把早食送到房里,从这些精细的早食中可以得知,这些人并不曾怠慢这个"明月姑娘"。 用完早食有人引着他去见了这个赋春楼的主人,李妈妈。李妈妈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浓妆艳抹,不过对他倒是显露出一种过分的热情,掏心掏肺像是他亲生母亲一般。 只不过这个掏心掏肺像是她亲母一样的李妈妈同他说的,却是"明月姑娘"竞拍初夜的事。 她面上的喜色完全遮不住,像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金榜题名后特地风光的回乡,就为了接她这个乡下的老母亲去过好日子。 刘不著只觉得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看她一张一合的大红唇,像是吃人的嘴巴。 正在难熬之际,有人打开了门进到房里,刘不著抬目,看到来人却是那个先前被关在柴房里,现在唤作常月的少女。 李妈妈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了,面对刘不著的那种过分的热情也收敛了三四分。 她用着平淡如水的语调问常月"怎么了?"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看她,只顾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刘不著倒上了茶水。 常月站在那里,若有深意的看了刘不著一眼。房间里谁也不说话,只有人轻微的呼吸声。 到等刘不著把李妈妈倒的那杯茶喝完,李妈妈这才招手吩咐方才带他来的小丫鬟:"明月姑娘累了,你先送她回去。" 等刘不著出了门,房门掩上,房间里的人才开始说话。 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这个刘不著就不知道了,作为楼里不与流俗的仙人"明月姑娘",他现在只能任人摆布。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总是在流逝,这世间再如何忐忑难挨的日子总会过去。 经过李妈妈的精心筹备,"明月姑娘"的初夜竞拍会,这样的轰轰烈烈的在一个夜幕降临之时开始了。 外面笙歌满满,气氛奢靡。 刘不著早就被抓过来沐浴梳妆,还换上了一身仙气得不能再仙气的华丽白衣。 令人费解的是,衣服从里到外,款式都是男款的,并且一点都不露骨,是最正经不过的衣服。 不知李妈妈在台上说了什么极具煽动性的话,在一片起哄调笑声中,刘不著被人从房间里推了出来。 房门正对楼梯,回过神认清自己的处境,也就只有下楼这一条路可走。刘不著硬着头皮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没有人催他走得快些,也没有了刚才的起哄和调笑声。阁楼里一片安静,台下那一群人只用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直到他走到台上,排山倒海的议论刹时响起,李妈妈在人声中叫了一嗓子,有人重重的敲响了锣鼓。 底下的这群人红了眼睛,嘶吼,叫喊着价格,有人想爬上高台,被台上的大汉一甩手丢到了人群里,摔个四仰八叉。 场面混乱得很,这不是竞拍,这是在买卖一个珍贵难得的物件。 那些毫不掩饰的露骨目光像是吸血虫一样紧紧的扒在刘不著的身上,这让他感到恐惧个不安,浑身发凉,却又无法逃离。 恍然中,有一个人喊出了天价,让这群不断加价,如滚沸热水的人一下冷却了下来。 李妈妈喜悦到走音的喊了一句成交,锣鼓又重重的响了三响。 ☆、第二世 成交的锣声响后,刘不著被人送到了准备好的房间里。 坐在屋内桌边,刘不著不安的握紧双手,旁边还站着个一声不吭的丫鬟。 刘不著现在紧张不已,只恨他逃不掉,地上也没有个洞能教他钻进去躲着。 他因病体缠身,自小困于一室。他母亲也曾给他请过启蒙的先生。但是要像寻常子弟一样一直把书念下去却是不能的。 一来他的身体和精力不允许,二来他母亲周氏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莫为了这些累坏了身子。三来他这样的,先生教起来也困难,天天给一个动不动咳嗽吐血的学生教书压力还是挺大的。 到后来他也只是身体状态好一些的时候,看些杂书话本的解闷。 可是他自从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成了赋春楼的"明月姑娘"。临近竞拍初 夜的几天,李妈妈给他塞了一堆春宫图画本,还细致的给他解说了一番其中门道。 他从未看过春宫图,这些画本里甚至有一两本说的不是男子与女子,而是男子与男子。 李妈妈顾不得他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只怕他不看,还要亲自盯着他看。 那些书里的内容,他是真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和先前的境地一样,打破了他十几点的认知。 见他面色有异,李妈妈温声宽慰他,让他放宽心,还嗔怪的给他塞了一些瓶罐,送了几件不一样的衣衫。 若不知那是什么还好,可李妈妈对他这番上心,倒叫他什么都知道了,反而水深火热得紧。 这个时候,任他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没法,因为另一个丫鬟已经把人领进来了。 来人是这场荒谬至极的竞拍最后的胜者。 刘不著垂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猜测来人是高矮胖瘦,是年轻是老态,是英俊还是猥琐。 他现在盘算的是,现在冲过去跳窗还来得及吗,这个高度跳下去怕是死不了,但是能避免将要面对的生不如死的境地。 胡思乱想间,旁人都退出了房间,有人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声唤了声"异洹"。声音温柔而缠绵,像是落在耳边。 刘不著打了一个哆嗦,往旁边避了避,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但是好歹抬头看了来人一眼。 那张脸,他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熟悉是因为,那人的眉目五官分明就是和原西行一模一样。可是来人却没有原西行的温润如玉,也不像原西行让人一看便是弱质书生。 熟悉的眉目透露出宝剑出鞘的锐利感,看着他的眼神情深似海,说的话温柔缠绵。 看到刘不著避躲,"原西行"的脸上透露出委屈,他扁了扁嘴巴,那神情是幼稚孩童一样的天真。 他委屈的又唤了一声异洹,稳了稳心神,刘不著疑问道:"原西行?"被叫了名字的原西行脸上的委屈疾风一样的褪去,换而是纯粹的欣喜。 措不及防,刘不著便被拥住,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他的后背,起伏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 刘不著吓得不敢动作,连呼吸都屏住了,但是这阻止不了他发热又红得要滴血的耳垂。 原西行还在温柔缱绻的唤着异洹,忽然发热的耳垂突然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有些湿润。 刘不著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耳垂被身后的人含住了。 原本不敢动的身体因为这个认知大力挣扎起来,环着他的双臂却将他牢牢的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像是惩罚一样的,刘不著的耳垂被牙齿轻轻的咬了一下,而后轻柔的舔舐却像是挑逗,一下又一下让刘不著的身体莫名发软,同时升起一丝燥热。 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刘不著已经被原西行压在了柔软的床上。惊慌失措间,却对上原西行布满笑容的脸,相貌俊美,笑容明媚,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西行笑着,起身放开了他,却是跪在床上,解了自己的腰带,脱了鞋袜外衣。刘不著惊恐的爬了起来,奔逃下床,往窗边跑。 才跑出去没两步,又被原西行长臂一伸捞回了床上压住。腰带被抽走,外套被扒掉,刘不著闭上眼睛,却从眼脸间流下了一行清泪。 他恨自己的软弱,也恨自己的无能,恨这一切太过荒谬。 结果原西行只是用手环抱住了他,和他面对面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张被子。刘不著的眼泪流下来打湿了一小块枕头,原西行只是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 等刘不著的眼泪流了有一会,原西行这才把脸凑了过去,他柔软的唇印在刘不著的眼上。 薄薄的眼皮可以感到到眼珠的转动,炽热的交缠的呼吸倏而远离,刘不著听到原西的声音,他说"是咸的。" 原西行说眼泪是咸的,刘不著知道,眼泪当然是咸的。 环抱住刘不著的手臂收紧,刘不著的额头碰到了原西行的颈脖,他们像是一对相拥的有情人。原西行轻柔的给刘不著顺背,像是母亲哄孩子睡觉一样安慰他。 等刘不著放轻松了一些,他又轻轻的咬了咬刘不著柔软饱满的耳垂。惊得刘不著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样弓起身子,他又把人紧扣在怀里。 原西行在笑,声音清朗愉悦,他似是梦魇般念着异洹,然后低头吻上刘不著的唇。 唇上一软,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原西行的舌头缓缓的渡了过来,轻轻撬开了牙齿,触舔着刘不著的唇舌。 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刘不著心里一片抗拒,害怕,不安从心底蔓延而上。 更多的却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受,慢慢的最深入爬上来,痒痒麻麻,酸酸胀胀。 像是误入精怪设下梦境的路人,从开始的惊慌无措,到沉浸其中流连忘返。被迷惑了心魂,不知今夕何夕,姓甚名谁,神思迷离沉沉浮浮,一切水到渠成。 漫漫长夜,赋春楼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室内春意无边。 ☆、第二世 室内一片暖融,窗外有鸟雀的叽喳声,刘不著醒来,床上只躺着他一个人,睁着眼盯着帐顶。 昨夜的记忆渐渐开始回笼,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出乎意料,荒唐得像是一场违背伦理纲常的梦。 有人在这时推门进来,不是原西行而是常月。她坐着喝了杯茶,然后打开了窗让外面的光线照进屋里,然后拿起针继续没完成的刺绣。 两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看常月的神态,却像没有他的存在一样。 刘不著转头看到了进到房间里的人,再也躺不下去的起了床,却发现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整齐,身上也一点异样都没有。 仿佛昨夜他不过是和衣睡下,身上也并无一丝不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变化,而后归于寻常的游魂状态,才让他意识到。 那一夜不过只是一场梦,一场春梦了无痕,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个还停留在梦中不愿醒来的可怜人。 又没有人能够看到刘不著了,也没有人能够碰到他。他晒不了太阳,出不了阁楼,他在每日破晓之际醒来,在夜幕下在后院打水,只饮那井水饱腹。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阁楼里,他和常月仿佛绑在了一起。无论他在哪里游荡,总能碰到常月,有时候他还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常月的房间里。 楼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个"明月姑娘",也从未听人提过"明月",大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没有"明月姑娘"的出现,常月已经是赋春楼里最负盛名的花魁了。她不用像寻常的姑娘,接不想接的客人,一整天顶着一张假脸迎来送往。 她是花魁,是李妈妈的摇钱树,她有了一些特权,可以选择自己的客人。 有一天楼里来了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指名道姓的要找常月。李妈妈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女子,收了足够多银子还是把人放了进去。 那个女子进了常月的房里,确定的喊出了常月原来的名字,却是给常月送了一封大红烫金的请柬。 别人可能不知晓,但是因为两人冥冥之中注定要遇到的缘故,刘不著这个时候是在常月房间里的,也正巧看她哭花了妆。 然后带着一脸怨毒的,把那封大红烫金的请柬狠狠踩在地上,之后却是笑得畅快,前后的变化实则莫测。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又叫人打了水重新洗脸,常月遣了丫头去向李妈妈告病,这几日便不能见客了。 第二日楼里风声渐起,她进楼前的事也被扒了出来。 说她爱上了一个书生,和书生私奔了,却被书生骗着卖进了赋春楼。 那书生拿着卖了她的钱赴京赶考,碰巧救了商人,现下要娶一个富家千金便是那商人的女儿,那个送请柬的女子便是那富家千金派来。 自己被推入泥潭,却看着害了自己的那个人站在云端,陪着那人的,高高再上的嘲笑着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的她。 这是下马威,也是伤口上撒盐。曾经付出过的真心,付出的感情,都变得极其讽刺,不仅仅是拿真心喂了狗那么简单了。 若是刘不著来自后世,便可以感叹,这真是好大的一泼狗血。那个书生也真是个败类,枉费顶着一个读书人的名头,所做之事,是这样的丧心病狂。 但是他并非来自后世,此时也不由得同情这个可怜的女子。 常月身边听了风声的小丫鬟也隐隐向她说起那么一两句,而常月只是勾起一个轻浅的微笑,堵得小丫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常月告病的这几日总会打开房里的窗,凭着窗看月亮。 ………… 老厨子的二徒弟张五已经歇下了,翻了个身这才记起来收拾厨房的时候,剩下的一些吃食给他藏起来,忘了拿给厨房那个新打下手的小伙计。 家里有个病着的老娘,底下还有两个弟妹靠他拉扯。张五也是看他可怜,在容许的限度内,凭着心里那点心软,能帮一点是一点。 今天忙得忘了,东西没给出去,但是也不能留到明天,等明天人一来,发现了脸上不好看。 厨房的钥匙他手里是有一份的,正想着,张五点了灯,披上外衣悄悄的出了门。 张五拿着钥匙打开了门,进了厨房。这时天上的月亮被风吹散,露出的是一轮血月。 厨房的角落里青烟一样飘起一个巨大的影子,张五到了今天藏吃食的地方,弯腰把东西拿起来。 从角落里弥漫而出的青烟,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像一只张着大嘴的凶兽,它慢慢的靠近张五,伺机而动的凶兽一下便找到了最佳出击的时机。 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青烟里被扼住了喉咙,活生生挖掉了心脏,双眼。 然后青烟渐渐散去,一个外形和张五一样的"人"走出了门,反身把门锁上了,回屋睡觉去了。 和张五一同从厨房里出来的还有两只毛色雪白,双眼猩红的小兔子。 两只兔子一蹦一跳的到了水井边,又一个蹦跳扒在井边,对着井里露出了和兔子不同的尖牙。 倒映着天上血月的井面,水波轻荡,先露出井面的是两个黑色的尖角。接着是一头浮在井里像是水藻一样的黑发。 一张雪白,两颊带着鱼鳞的少女的脸,仰头看着井口露出尖牙的两只兔子,一张嘴也是满口的尖牙。 两只兔子从井口退去,一蹦一跳的窝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被困在井里的鲛人敛去尖牙,一张嘴美妙而惑人的乐音流泻而出。 刘不著在后厨的人都歇下时,去后院的那口井里打水。这个时候月如白玉盘,皎白的月光照亮了这个院子。 就着木桶里的水洗了个脸,擦干脸上的水再睁眼时,刘不著眼尖的看到旁边的桂花树下卧着两只毛色雪白的兔子。 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是着带光泽的宝石。 刘不著心里猜测可能是送到后厨的兔子,趁着没人,偷偷从笼子里跑出来了吧。 他洗完脸,装了需要用的水,把木桶放到井边,却不敢转头再去细看那兔子的眼睛。 一阵歌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像是前面,像是后面,又像是……从井里传来。 有黑色鸟雀从赋春楼的方向飞来,"扑棱"一声停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 报丧一样的长啼又响了起来,刘不著头皮一麻,快步走到阁楼里去了。 ☆、第二世 夜已深,刘不著从院子里回来后,和平常一样到楼顶随意挑了间空房当作今晚歇息的地方。 刘不著躺在床上的时候,院子里桂花树下白兔子的红眼睛,还是会从他的脑海里浮现,还有隐约像是从井里传来的歌声。 …… 街上浓雾阵阵,有一队行走在雾里的人,看得不太真切,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在浓雾里倒是听得清晰。 刘不著记得自己睡着了,可他却出现在了一条空荡的长街之上。 头上挂着一轮明月,说是街道在浓雾的笼罩下,两旁的店铺远看去却像是一道道深宫里的高墙。 刘不著听到远处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恐惧和不安立刻从心底蹿了出来。下意识的,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那些拿着锁链的人抓住。 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也可能,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而是生不如死。 刘不著弯着腰,将自己尽可能的掩在雾里,然后往发出锁链声音的反方向跑。 置身的迷城不知多大,也不知道要躲避的人有多少。掩在浓雾里,和他一样拼命奔逃躲避着那些拿着锁链的人有很多,每一个都像惊惶的,抱头鼠窜的蝼蚁。 他们不敢结伴,不敢相信人心,只身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躲藏着。 刚刚和刘不著错身而过的一个人在拐过一条街之后,只剩一声凄惨短促的叫声。 没有听到锁链声,那个人被另一队人举着火把的人抓住了。但是他们和那些锁链的人是一样的,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在阁楼里的那段时光虽然处处透露着诡异,但是习惯了便是平淡,这让他身上的病痛不再那么经常的折腾他。 以致于让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的差劲。 刘不著已经跑不动了,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他挨着墙尽力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明明想剧烈的喘气,却还是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过分寂静的地方,喘气声也会显得突兀,这很危险。 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刘不著闭上眼,掩住自己口鼻的手更加的用力,拼命憋着气。 一道道黑影从浓雾里飘过,锁链拖在地上,被捆住的是人被生生抓出体外,恐惧得缩得小小的生魂。 浓雾里的那些黑影都不是人,它们没有五感六识。仅仅靠着人类的生息判断方位,然后抓住它们。 那些锁链声在他附近响了一会,然后空气又沉寂了下来。刘不著眼里都是泪花,他要被自己给活生生憋死了。 刘不著不敢再像无头苍蝇一样的跑,可是他也知道待在此地也不安全,体力已经恢复了些许,正要从地上站起来。 隔着浓雾刘不著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刘不著:"……!!!" 月色映长街,一身黑衣的女子像是一抹飞速掠过的黑影。 黑影落在一座华丽堂皇的府邸,府上应该是前不久刚办过喜事,红灯笼,红绸和纸剪的囍字都还没有摘下来。 有一对人喜结良缘,拜了天地,结为连理。 黑衣女子落在新人房间的瓦上,揭开一片瓦。 房里燃着的红烛滴泪,床上躺着的只有新夫人,本该陪伴在侧的姑爷却不见踪影。 若是刘不著在场,看到那黑衣女子明艳的面容,肯定认得出来。那分明就是和原西行在赋春楼里交手的那一个。 可是等原西行消失后,被赋春楼护院抓住的不是她,而是常月。 黑衣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潜入房中。长剑挥去,剑光一闪,献血溅红了床幔。 她就站在房里,手里握着长剑,鲜血从剑上蜿蜒流下,聚成一滩。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个喝得醉熏熏的人推开房门,喊了一声"娘子"踉踉跄跄的往房里走。 醉得迷糊的年轻公子一身酒气的撞上了房里站着的人,他笑着又喊了声娘子。 黑衣女子对着他笑得温婉,抬起手,很干脆的一剑便将年轻公子的胸口戳了个穿。 毫不拖泥带水的抽出剑,献血溅了一地。有人离去,室内只留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背叛,她最厌恶,也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 有烟雾从室内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里飘起来,一个温润,一个冷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最终合成了一个。 又是一张刘不著熟悉的面目。 刘不著被浓雾里的那双红眼睛追了一路,它不紧不慢,像是在逗着刘不著玩一样,直把刘不著逼到一条河边。 月光下的河泛着水光,被逼无奈的刘不著跳进了河里。水一沾身,身如重山覆山,容不得刘不著挣扎便沉入水底。 扑通一声,有人一同跳进了河里。 沉入水底的刘不著被人扯住了衣袖,搂入怀中。一只冰冷的手伸入他的衣襟,刘不著只觉左胸口一痛。 像是左胸口破了一个洞,冰凉河水迫不及待的灌了进去,已经缺氧的他睁不开双眼,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感觉那人莫名的熟悉。 后跳入河中的人,挖掉了前一个跳入河中的人的心脏,后者安慰的吻住了前者的唇。 两人落入河底时,后者把那颗逐渐失去血色的心脏埋入一只大石龟的身下,他说:"你再也不欠她什么了。" 所以,这场梦是该醒了。 ☆、第二世 再醒过来的时候,刘不著人在白湖寺的客房里。 贴身照顾的小厮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他醒了,放下手里的碗赶忙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他醒了也不说口渴要喝水,一双眼空洞的看着什么,视线却没有焦距。 照顾他的小厮名叫刘小包,是刘府的家生子。大少爷一到白湖寺便病着,天天躺在床上,可把他给急坏了,这个时候别说什么为小少爷祈福的话了。 刘小包一看情况不对,已经请了大夫过来,还有寺里的大师,信也早就给周家传去了。 大夫看过开了药,说药喂着喝下,过段时间便能好。而寺里的大师看了,什么也没说,只领着刘小包天天给他家大少爷烧香,可把他给吓坏了。 但是大师就是大师,挂心刘不著情况的刘小包每天操持里外,给他熬了药喂下之后,还是乖乖的烧了一柱香。 就这样药喝了将近七天,也没等到周府的回信,他家少爷却是醒了。就是醒来的少爷情况有些不对,不说话,也不进食,只双眼放空的望着一个地方。 刘不著不肯喝药,刘小包只能先到厨房去给他熬粥,末了又拐进小佛堂给烧了三支香。 刘小包再端着米粥进来的时候,刘不著主动的跟他说了话。他说饿,刘小包赶忙过去给他喂粥喝。 喂着喂着,脸色苍白的刘不著突然冒出了一句,"小包,我的心好痛。" 这话要是放在寻常公子身上,指不定是受了什么情伤,可是放到他家公子身上,那肯定是真的,心脏痛啊。 刘小包心里一紧,手上一动作把人扶到床上,马上就要奔出去找大夫。刘不著却拉住了他,让他继续给他喂粥。 那碗粥被刘不著喝了大半碗,刘小包这才抽得出身来,奔出去给他找大夫。 刘不著现在的情况说不上有多好,前面发生的事情,像是被人剪成了一个片段,一股脑的堆在他的脑子里。 混乱得让他分不清楚,那些记忆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一身病痛又缠了上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刘不著一咳,这一回是把血都咳出来了。 用帕子把手里的血擦掉,刘不著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瘫在床上。不算厚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仿佛都能把他这具身体给压垮。 刘不著放空了脑子,什么都不去想,偏偏有关原西行的片段像是鱼儿一样的往他的脑子里钻。 好像,他和那个书生的关系,也没有特别的熟啊。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一夜呢? 那一夜?是了,那一夜,他认错了人了罢。 那最好和他一样跳进河里的人是谁?是他吗? 刘不著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笑了,那些记忆肯定都是做梦,他从来没有认识过什么人,也不会有人真的对他有什么情义。 特别是,对方还是个男子。 不过就是做了梦,他在梦里也是被认错,顶替了别人。 谁能真心对他呢?可能这世上也就他娘亲一个人了吧。是了,都是做梦,这世上只有他娘亲对他最好。 刘小包找了大夫过来了,诊了脉摇了摇头,给他开了一些药,刘小包送走了大夫,药都来不及去抓,便进来安慰刘不著。 "大少爷放心,只要按时把药喝了,这病就好了。您宽宽心,要是闷了我给您找些书来解闷,就是在寺里,只能找到些经书来看了……" 刘小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的话,刘不著从来没发现他这样,好像他一觉醒来,刘小包跟他亲近了不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去抓药吧。得空把经书纸笔备上,等身体好些我抄些经书。" "嗯。"刘小包应下了,正要出去,刘不著问:"我病倒的时候,你给家里去过信了吗?" 刘小包退回来,点头:"去过信了。"等刘不著再问:"回信了吗?子虞好些了吗?"刘小包却答不出来,已经过了八日,信早就该送到了却一直没有回信。 刘小包犹豫答道:"信还没回,怕是这几日下雨,路上耽误了。" 刘不著这才刚醒,也不知道他昏睡过去的这些日子是否下过雨。当下他也只说,再修书一封送回家去,好让他娘亲周氏切莫挂心。 另一边的刘府。 刘不著离家好几日后周氏才知晓这件事。刘子虞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刘小包送的信没送到周氏的手上,被老太太(也就是刘不著的祖母)截住了。 老太太看着信哼道:"就是个克亲的祸害,本来就不该留,却一定要强留。他一走,病的人都好起来了。" 说完把信丢在了地上,贴身照顾的萍妈妈给老太太递了茶。一个小丫鬟弓着身把信捡起来,送进了旁边放着的炭盆里。 喝了茶,顺了气的老太太吩咐道:"若是白湖寺再传信来,不用过二夫人的手,都送到这里来。" 老太太越过她,直接把刘不著送到白湖寺的事让周氏气恼不已,身为媳妇总被婆婆压一头,却又无可奈何。 老太太本来就不喜老二,也不喜欢周氏这个媳妇。 周氏本就不得她眼缘,却是是刘家老二执意娶进门的,不喜二房,连带着也不喜欢生下来便病秧秧,一副活不下去的刘不著。 老太太这番作为也不是为刘子虞这个二房的小孙子出头,她充其量就是给二房找不痛快而已。 前段日子刘家大爷纳了个欢场的妓子进门,弄得大房的后院鸡犬不宁,老太太奈何不了不肖的大儿子,却把气撒在了二房头上,刘不著不过是被她迁怒的一个。 刘子虞的病也慢慢的好了,周氏便寻思着把白湖寺里的大儿子接回来。 但是她一有动作,老太太便百般给她添堵,让她抽不开身,就连她派去的人,送去的信一并都给拦住了。 从白湖寺送到周氏那里的信只回了一封,让他继续待在白湖寺给刘子虞祈福。 刘不著也没起疑心,于是继续待在白湖,身子好受些的时候,还抽空抄了经书给弟弟刘子虞祈福。 三房的庶女刘芸溪自从落了水便改了性子,越发变了个样子。出落得越发不凡,一方面越来越得刘三爷和老太太的重视。 当刘芸溪那个那个不受宠的沈姨娘被发现怀有身孕的时候,老太太对周氏这边的控制也弱了一些。 当刘不著收到周氏最新一封寄来的信,提及三房那个芸溪妹妹还有怀有身孕的沈姨娘时。 刘不著重生之时脑中浮现的剧本此时已经发展了起来,要他成为路人甲的使命在这个时候被他记起。 在使命的召唤之下,刘不著吩咐刘小包收拾好东西,近日便回刘府。 得知他要离开白湖寺,寺里的玄空大师却出乎意料的邀他到大殿话别。道法高深的玄空大师见到他,自顾念了一段晦涩难懂的经文。 念完经文,玄空大师这才缓缓开口,讲了一个故事。刘不著觉得玄空大师说的故事有些熟悉,好像他曾经在哪里看过一样。 末了玄空大师领着他到了一个小佛堂里烧香,送他出佛堂的最后一句话,说的话却是:"施主的一世,是来还债的。债还完了,便了结了。" 玄空大师说的话,就算刘不著重活了一世,也没有能彻底了悟。 还债,他该还谁的债? 这一世还了上一世的,那这一世欠下的呢,下一世在来偿吗?那如此反复,什么时候都到不了头,又怎么能说是了结呢? ☆、第二世 白湖寺和刘府两地相距不算太远,马车一天便能到,为了避免在路上过夜,刘不著一行人早上便要出发。 这次返程并不是刘家来人接人,所以马车是刘小包在白湖寺脚下那个县城里雇的。 赶车的把式是个姓李的老头,身量矮小看着挺精练。 刘不著和玄空大师话别完,刘小包自己把东西都收拾好,搬上了马车,就等刘不著了。 等正主上车了,车把式沉沉的"呦"了一声挥下马鞭,马儿迈开了蹄子,带着车厢里的人慢慢的离这个地方越来越远。 通往四处的道路说不上有多平坦宽阔,绕是刘小包提前准备了软垫,凝神静气的熏香等,坐在马车里的刘不著还是被颠簸得很难受。 一路颠簸,午时的时候刚好经过一家路边的邸店,刚好停下吃顿热饭,再买些路上打发的零碎。 刘不著一坐上车便被颠得精神萎靡,也吃不下什么,路上的打发零碎也只是刘小包执意要准备的。 李老头看着刘小包把刘不著扶下车的时候,也是暗暗想着:这富家公子身子骨可真是娇弱得紧,要是放在他们这样寻常百姓家,还不一定能养得活。 一边想着,李老头叫了一大碗素面,并两碟小菜。 刘小包麻溜的把板凳擦了几遍,刘不著这才被扶着坐下来。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刘小包唤来小二哥,麻烦给拿一壶新烧的水过来。 热水过来,刘小包先是给烫好了杯子,倒了水,这才一边询问刘不著吃点什么。 刘小包提了几样,刘不著都摇了摇头,只说想吃些带汤水的。刘小包思索一下,干脆利落的念了几个名,这餐的菜色便定下了。 因为是路边的邸店,往来的都是赶路的人,店家上菜的速度也很快。看着被人服侍着喝水吃饭的刘不著,李老头埋头大口的开始吃起自己的素面来。 喝水吃饭都有人伺候的富贵命,自己这如同野草一样一抓一把贱命,又操的什么心呐。 人各有命啊,生得好比什么都好。可是生得好,却没个健康身体,有钱也没命享。 等赶完这趟车回去,可以在镇上给小孙女买根糖葫芦,新出生的小孙孙是个大胖小子,家里还得添置很多东西。 李老头想着自己满村子跑的小孙女,觉得穷点就穷点吧,有钱得有命享啊。 刘小包在刘不著的身边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很是懂得刘不著的喜好和忌口。 刘不著虽是颠婆得难受不怎么有胃口吃东西,点的这些吃食一碟吃一些,一顿下来倒也饱了。 刚吃好了饭,坐着要歇息一下再动身,天上便降下瓢泼大雨,这下一个店里的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原本天色清朗,是不该有这一场雨的,店里一些着急着运货的商人被这场大雨打乱了计划,着急的在店里一边发牢骚,一边走来走去。 雨往门里飘,打湿了进门的半丈宽的地面,一个小二走过去要把门合上,不然雨都要飘到坐在门口的客人那里了。 大门正要合上之际,匆忙的跑进来个被雨淋湿的人,把店小二吓了一跳。那个跑进来的人背着一个书篓,浑身湿透弯着腰对店小二说着:"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对不住,对不住。" 小二关上了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来人,看来人是个模样白净俊秀的书生,不以为意的摆了下手,招呼道:"客官浑身都湿透了,不如先叫上一间房好好收拾一下。若是还未用饭,也可在店里要些吃食。" 小二哥招呼得热情,被迎进店里的书生连连点头,一边跟着小二哥到柜台前去了。 雨下得突然,很多人都望着门口盼望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所以这书生一到店里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刘不著。 来人的打扮和身形让刘不著觉得有些熟悉,这让他探究的目光追逐着这个书生。 书生在掌柜那要了一间房,付了钱,转身跟旁边的小二说麻烦他准备些热水,被雨淋湿实在难受得很。 一个小二点头去准备了,一个小二带着书生到楼上房间去。 书生转身跟小二说话,刘不著这才清楚的看到打湿的头发之后的那张脸,长眉若柳,目如点睛,俊秀非常。 原西行?! 这个念头一在脑中形成,刘不著差点忍不住喊出这个名字。之后九曲十八弯的思量却让他只是目光追逐着这个被小二引上楼去的人的背影。 刘不著望着邸店被关上的大门,心绪翻涌,一切都是梦,可是梦中种种却不能让他一下释怀。 刘小包看着刘不著一直往着门口,以为他是想看着雨什么时候停,被这场雨一耽搁,到刘府怕是天要黑了。 被雨耽搁也是无法,刘小包只好出言宽慰他,刘不著不以为意,只是应付的"嗯"了几声。 李老头也往门口望,看这雨势,不仅是一下停不了,怕是今晚得宿在这邸店里了。所以他开口提醒道,正在宽慰刘不著的刘小包顺口提了一句,刘不著也只是点头应下了。 外面的雨果然如李老头预料的一下一直停不下来,刘小包很有先见之明的顶了几间房。要知道这困在店里的人不少,晚了可不剩什么好房间了。 反正也赶不了路,干坐在大堂不如在邸店要间歇一晚,也好早点收拾了好好歇息一下。 比一些人早早想得通的几人订了房,刘小包负责把包袱物拾都搬到房里,又忙前忙后的伺候刘不著。 等刘小包忙完,房间的门也被人敲响了。因为时间渐晚,楼下被困住的客人也绝了等雨停下赶路的念头,不甘不愿的订房要在邸店住下。 路边的小邸店忙着迎来送往天南地北从这过的路人商贾,不比城里的客栈有那么多的房间能住人。 没有订到房的人,打听到刘不著主仆车夫三人订了三间房,便想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匀一间房给他们。 麻烦小二来询问的是穿越遥远的两地往来的行商,刘不著听小二说他们一队二十来号人连同货物挤在五间屋子里,便点头同意了匀一间房出去。 商人们的意思是委屈刘不著住一间房,小厮和车夫一间。 刘不著身体虚弱,经常夜里睡不安稳要起夜和喝水,平常刘小包是要歇在刘不著房里的小榻上的。 邸店没有小榻,只好多订一间房,好让刘小包有地方睡觉。如今匀出去一间,刘小包只好抱了被子今晚在房里随便凑合一下了。 如此刘小包只说是便宜了李老头,可以舒坦的睡一间房。 小二代那些商人道了谢走了,不一会儿又折回来敲了敲门,带了东西过来,说是那些商人为了表示感谢送给他们的。 刘小包接了过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一个巴掌大的粗布里不知装什么什么东西,摸着有些硬邦邦。 刘小包一边往刘不著那里走,一边说,"感觉不像是银子。"他拿着布袋,没有一下就把布袋递给刘不著,而是把布袋放在桌子上。 得了刘不著的点头这才打开了布袋,布袋子里有几块石头一样的东西,说是石头也不确切,因为这些石头又像是一种玉石的颜色,有些透亮。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是挺漂亮。 商人往来各地,见过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和稀罕物件,这可能是在哪个地方见着,看这些石头有些漂亮便当做小玩物给带走了。又刚巧把这些石头当做一点谢意送到了他手上也说不定。 刘不著看过了点点头,见少爷并没有不喜,刘小包把这个布袋子收了起来。 一番折腾,天也黑了下来,窗外的雨势也渐小了。 晚上的饭食是送到房间里吃的,刘小包伺候得周到,一番洗漱之后便让他早早上床休息,养好了精神明天好继续赶路。 窗外雨声淅沥,有节奏的雨声无端的催人入眠,也让人在梦乡里陷得更深。 ☆、入梦 风雨大作,一道道银蛇将天幕撕裂,轰隆的雷声不绝。 山脉绵延,深林叠嶂,一处黑黢黢的山洞里蜷缩在草堆里的小兽被雷声惊醒,发出一阵声响。 不多时,一只小兽从黑黢的山洞走出透着光的洞口。映着外头闪过的雷光看,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 这是一座高山之上,站在洞口可以俯视底下的一片青翠,也可以看到沐浴在雨里的远处村落。 那只小兽的视线朝着村落的方向,在洞口站了一会,身后几条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摇摆,不消片刻毛色雪白的小兽转身回到山洞里。 破晓时下了一夜的雨方才停歇,伴着雨声睡了一夜的人们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村庄里飘起炊烟。 清明的天光照射在洞口,山洞里的白色小兽摇摆着毛绒的几条尾巴从山洞里出来。 名唤异洹的小兽站在洞口了往着村庄的方向往了望,隔着洞口陡峭的山石一跃而下,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乡间小路本就是泥路,碰了雨水便泥泞不堪,路不好走,还是有人大清早出了门。 出了各自的房屋,有人往田间去,有人往村口去。村庄的末尾位置,有个年轻男子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子,直直往西面去。 村庄的西面连接着群山,山脚下有一方天然形成的深潭,潭水深幽感觉深不见底。 大旱年间时水位下降,河湖皆被烤干。深谭露出被太阳烤干的谭壁,让深谭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碗,但是往下,谭中央依旧水波荡漾。 深谭边沿和缓,越往下越深幽,给人潭水只通地狱之感。有村民拉了绳索,铤而走险下谭取水维以生存。 下深谭取水的起初是豁出去为了活命的青年人,三道两次皆平安无事之后,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抛开对深谭的畏惧,到深谭取水。 村庄里的老人合计之后,请了几个道者在深谭做法祭祀,全村的人便都在这里取水。时日一久,这方深谭成了这片村庄的供水之地。 这场旱灾维持了一年左右,夏时有善凫水的孩童下谭摸鱼。几个人嬉闹起来要比赛谁能闭气潜得最深,要探一探谭底的深度。 许是小孩子不知深浅,有个半大的孩童闭着眼潜至下方谭壁下深处,以为是摸到了底,伸手探去,呲溜游过窄窄的壁,再游却破水而出。 那个孩童探出水面,长长的吐出胸中浊气,深深的呼吸。扭头看着四处是石壁的空间。孩童惊叹:原来谭水连接着山底的水道。 已经游进了山底水道,再往前去便游进山底回不去了,弄不好就死在这地底的水道里。 思及此,他调整好状态,深吸一口气,沿着进来的方向又游回去了。 这个孩童顺利的游回了深谭,出水时那几个和他一起下谭的伙伴早就游回来了,还摸了不少谭底的螺。 原来说好了比赛,只有他一个人真的潜到那么深的地方,这几个玩伴担心被家里的人训,只是做做样子潜了几米。 一见他出水,几个玩伴还调侃他还真下去了,他们等了许久要是他再不上来,他们真着急要下去捞人了。 有大人下谭来取水,见着几人叮嘱赶紧回家去,莫在这边玩水。几人把摸的螺匀了一些给潜下谭水的那个孩童,几个人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后来旱灾结束,慢慢的水源充盈起来,潭水上升,四周野草灌木生长。有在山脚放牛的人曾目睹有蟒蛇从深山爬出,压折一路野草,入深谭里游水嬉戏,水花翻起丈余。 回去之后消息四布,热闹过的深谭又变成了村民心中畏惧的存在。 昨夜下过大雨,路上泥泞,原西行独自出门的时候碰上了村里的人。原家的大儿子原西行疯疯癫癫,有人还拉住了他,问他这么早一个人去哪里。 那人问一句,原西行便答一句。一来一往,有条有理显得再正常不过,仿佛和那个人说话的俊秀年轻人不是个神经失常的痴傻之人。 拦住人的村民也没问出什么,便放开手让他走了,自己则扛着锄头到田间去了。 再没碰到其他的人,原西行一路走到了村庄西面的群山脚下,野草深深,掩映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原西游本不想出门,可是无法,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家里根本找不到他大哥,怕是已经偷偷跑出去了。 原西行今年一十有七,却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好好的一个年轻小伙却无端失了智,认知完全像个孩童。 原先他是这个村里最正常不过的孩子,慢慢的大家却发现他和其他同龄的人有些不一样。等年纪再大些,这些细微的变化暴露出来,这才真正确认下来。 原西行觉得自己神智清醒得很,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其他的人只是对他笑笑,说一些哄着他的话。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雷声轰隆,吵得他一夜都睡不安稳。躺在床上,睡梦迷蒙间断断续续想的都是那年夏日的事。 他和那几个玩伴在深谭里游水,比赛谁先下潜探到谭底,在梦里他和另几个玩伴都当真了,几个人都一起往下潜。 他也的确从潜至下方谭壁下深处,呲溜游过窄窄的石壁,然后再破水而出。但他不是一个人,他们一行四个人都游进来了。 大家探出水面,长长的吐出胸中浊气之后大家都愣住了,眼前四处是石壁。石壁上刻画着令几个人眼花缭乱繁复精美的壁画。 远远的一边出水处有几个石阶,石阶分两边,之上堆满了森森白骨。水声击打的细微声中,有森然诡笑,从水里,从石壁里传出,声声入耳。 泡在水里,冰冷滑腻的感觉像是无法言说的什么东西,从毛孔里钻进去,丝丝缕缕,纠纠缠缠。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漆黑,原西行感觉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他孤身一人从这样的境地原路游了回去。 从谭里出水的时候,他果然又碰到了已经摸了一小篓子的螺的几个玩伴。他们说只有他一个人把这个比赛当了真,他们只是潜下去了一些,还摸了一堆的螺。 他抹去脸上的水,目然的看着这几个明明很熟悉,却莫名很陌生的玩伴。他笑着看他们跟他赔罪一样,把摸到的螺一人分了他一些。 原西行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玩伴,他们就像是深谭下那方石洞里,壁上刻着的繁复精美的壁画上的人。 顶着人的皮,内里却是冷冷硬硬的虚假。 这时有大人来取水,叮嘱他们早点回去,不要在这边玩水。 半梦半醒间似是梦的片段和真实记忆的交织折磨着原西行,天色大亮,风雨停歇。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赶紧往村庄西边的深谭去,于是天才刚亮,他便起身收拾独自一人出去了。 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深谭边的芦苇和野草压低了一些。少年人的衣角就像在花间翩翩飞舞的蝴蝶一样,可是蝴蝶往花丛里飞,少年人却是往深谭里跳。 "噗通"一声,粼粼深谭溅起一米来高的水花。一个大活人像是石沉入水般,没有丝毫挣扎往谭底沉去。 溅起的水花落回水面,水波荡漾时,细长如蟒的几道黑影在谭底来回游动,像是等待投食的兽,紧盯着沉入水中的人。 一只毛色雪白的四足小兽,站在离深谭有些远一颗树梢上,瞧见谭底的黑影,弓身蓄力便往谭里跳,激起高高的水花。 原西游还在村里各处寻找原西行,有人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来,气都没喘顺的说:"快……快快。你……你哥,你…哥掉谭里了!" 原西游也是愣了,谭里,掉谭里!他们村旁边就一个谭,要是掉谭里还能是哪个谭! 脑子里的弦顿时绷了起来,想不到问有没有事,撒丫子便往村子西边跑。报信的人又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又追在原西游身后喊:"还好给人救起来了,救起来了!" 深谭边围了一群闻声而来的村民,人群中间有个浑身湿透了的年轻人躺在了地上,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空。 等原西游跑到深谭边,大家伙已经准备架着原西行要把人送回原家,一行人见到原西游便七嘴八舌的讲起话来。 原西游十三四岁半大个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也乱得很,左耳进右耳出的囫囵拼凑出他大哥独身一人跑到谭边,落水被救起来的事。 等原父原母知道,又是气恼又是庆幸,原母止不住的落泪,又是一阵埋怨。 进了家门给原西行换衣裳,差人请大夫,摘柚子叶去邪,烧香,请道士来家里做法,总之是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入梦 其实也不必经历这一阵鸡飞狗跳的,但是巧就巧在,原母流着泪跟躺在床上的儿子说道。 "你怎么跑到深谭边去了?一个人大清早的偷偷出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让为娘怎么办!我知道你从小就会水,可你也不能就这样往谭里跳啊,要不是给人救起来,你是想把命留在那水里是吗?" 原母坐在床边对着自己的大儿子絮絮叨叨,泪眼婆娑间对上原西行冰冷得不像是看生人的表情,还有嘴里吐露的的森然冷语。 原西行说:"我要去找王大武,刘钰和于平安,他们在等我。等我一起玩,娘,我不要回家了,你和爹还有弟弟好好的在家里,我出去了,他们在等我。" 原母瞧着不知道演的哪出,说的什么话的大儿子,一下子忘记了流眼泪。 她问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王大五,刘钰还有于平安都在他们家里,你要找他们不去人家家里,往谭边跑做什么。" 抛开大儿子说的,要玩耍不回家的事,原母纠正了原西行的话,接着道"还贪玩呢,王大武几个人再过不久都要娶媳妇了,可不像你。" 可是原西行却说,"你骗我,他们不在家里,在家里的那几个不是他们。他们在谭水底下等着我,昨天晚上下着雨呢,雷声轰隆轰隆的。我听到他们问我,我怎么还不去找他们玩。 他们等了我好久了,谭底下特别好玩,他们都把谭底的螺子摸遍了。所以我想啊,等天亮了,雨停了,我就去找他们一起玩。 原母感觉这屋里冷嗖嗖的,阴森得很,再对上原西行的幽深的眼睛,没有表情的面目,他话音刚落原母已经被吓得尖叫出声。 所以才请了大夫还不够,还要摘柚子叶煮水去邪,烧香,请道士来家里做法,一阵鸡飞狗跳。 而痴傻疯癫的原西行则是被原家锁在了家里,再出不了家门半步。对外原家的人都对原西行落水之事忌讳如深,任是谁问都只说是不小心失足落水。 至于为什么原西行大清早要往谭子那边走,不慎落了水,碰巧被人救起来,还有把他救上来的人是谁,又在哪里。 这些问题的答案没人猜得到,却从不妨碍大家的好奇和八卦以及丰富的想象力。 当然这些想象并不会太过离谱,无非是自己给自己的猜测圆一圆。偶尔有偏离方向,往请道士做法的方向深想的,都在心里强行阻止,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省得真的传出去或者印证了反而闹得人心惶惶。 大部分的人不会想得那么复杂,原家大儿子不过就是个痴傻的,痴傻的人能懂个什么呢?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了。 不过就是不小心落个水而已,没闹出人命,让村里的人都注意着点就行了。同时他们也选择性的遗忘了,原西行小时候便是村庄里善长游水的那一批。 这件事情的热度在村庄里并没有持续太久,人们的注意力又被哪家的小子要娶哪一家的姑娘,要了多少的彩礼。哪家的媳妇又生了个女儿,都把婆婆都给气晕过来了,以及地里的收成这些事情吸引住了。 原西行在家里被关了十天半个月,每天做在窗子前发呆,也不哭不闹安静得很,只是看着有些渗人。 原西游这几天跟着村里的猎户到山上去打猎,回来时被原西行吓了一跳,一抬头便见到原西行站在门口幽幽的望着他,也不说话。 原西游平复了一下心情,挤出一个笑脸,用着刻意的愉悦的声音说道:"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一只像是狐狸一样的走兽,它有好几条尾巴!看着挺稀奇的,本来想着猎到它,带回来给你当做玩具解闷的。但是它跑得太快了,我的箭没射中它,唉……" 听完话的原西行这回没再做出什么奇异的举动,只是轻声说道: "回来了,吃饭吧。"然后自己转身走回了房间。 原西游放下今天带的弓箭小匕首等物,把今天猎到的一只野鸡拎到厨房。又在厨房走了一圈,出来碰到喂完鸡鸭刚好走进屋里的原母。 原西游问道:"娘,饭呢。"原母睨了他一眼,回道:"什么饭啊?"原西游又道:"我刚才回来哥叫我吃饭,我以为饭煮好了。" 原母朝原西行的房间看了一眼,转头看着小儿子"吃什么饭,这才什么时辰?这还没煮呢,饿的话在厨房拿个馒头垫垫肚子。" 原西游点头应下,往厨房去了。晚上,菜刚上桌,原西游饭都没盛便伸了筷子。盛饭的时候还压了压,吃饭吃得狼吞虎咽,活像是饿死鬼投胎。 每天煮多少米都是定量的,原西游这顿下来出奇的盛了三碗饭,到后面家里几个人吃到的米饭比平时还要少许多。 加上原西行窝在房里,喊了好几次都是回道不吃饭,还被原母唠叨了几句。原西游听着顺口提了一句:"我回来的时候厨房没有馒头,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可能是哥吃了,不饿,这顿就不吃了。" 一边说着原西游迅速的往嘴里夹菜,扒着米饭,吃得那是一个满嘴流油。 "慢点吃,慢点吃,不要噎着了,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说出去人家还说我不给你饭吃,饿着你了。"原母用筷子拦下原西游夹子菜要收回去的筷子,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 收拾碗筷的时候,原母看着满桌的杯盘和见底的米盆无奈的摇了摇头。 乡下人家平常的日子是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为了省些火烛,几乎在入夜后不久便开始休息。 夜色越浓,慢慢的,各家的烛火也都吹灭了。原西行的房间里还亮着烛火,从窗子里漏出微弱的光。 外面有风刮过,有只小兽踏着月色进入了这个村庄,然后在一座普通的房屋门前停下。跃过墙头,穿过篱笆,有一只小兽像是猫一样趴在原西行打开的木窗台沿上。 这只四足的走兽毛色雪白,长得不是特别小巧可爱,身后却拖着几条毛绒绒的尾巴。看着有些像是狐狸,脖子上有一道嫩红色的断痕,像是不久前被刀剑伤过。 若是此时原西游见到定能认出来,这便是他在山上见到,却猎不到的有着几条尾巴的走兽。 异洹趴在窗台上,胡乱的叫唤了两声,终于吸引到了屋中人的注意力。原西行的眼睛注视着这只走兽,一边慢慢的靠近窗子,像是怕惊了这只小兽怕它跑掉一样。 然而没有,这只小兽根本就不怕他的样子,歪着头,用一双带着灵气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还带着一些疑惑。 原西行慢慢的伸手,像是那些有钱的千金小姐宠着她们名贵的波斯猫一样,把这只小兽捧起来,搂在怀里。 第二天,原西行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和他一同被吵醒的还有睡在他枕边团成一团的异洹。 原来是有人一大早敲响了原家的大门,急急忙忙的跟父说了什么,原母吓得惊叫了一声。 同时传来的还有隔壁李大娘止不住的大嗓门,被惊了的鸡叫声,和小孩子还有婴孩的哭声。 原西行走出房门,原父原母已经同来人匆忙出了门。原西游也被闹得睡不着,起来走到外面去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一脸诧异。 李道士没了!今天早上才被人在深谭里发现的,是溺水而死,尸体就飘在潭水里,看样子已经泡了好几天了。 可是听李家的人说,老爷子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异常,吃好喝好还跑几个村子做了几场法事,昨晚上还好好的还在家里吃了晚饭,歇下了,今天一早就发现人没了。 这里说的李道士,他并不是一个住在道观里的道士,只是他自幼对鬼神之事就不同于人。后来跑出去问道,过了几年又回来了,说是学了本事,回来坐镇乡里。 好在真有些本事,也就这样过下来了,名声也渐渐远扬。 李道士的一大把年纪,三十好几拿出去能给人当爷爷的时候。说是那么一天他掐指一算,突然跟他爹说要娶妻,随即便出门去了。 不久便带回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李道士就娶回了个贤惠能干又孝敬公婆的媳妇,三年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这李道士也是被十里八乡经常挂在嘴边的人物了,没想到竟然这样就没了。 然而李道士的事只是个开头,后面发生了更多的事情让附近几个村庄都人心惶惶。 而西边山脚下的深谭,成了人们心中越加禁忌的存在。 ☆、入梦 李道士的死亡着实蹊跷,李家人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惊疑到接受事实的操办丧葬转变得很快。 事情一出李家来人将尸身敛了回去,不报官,也不声张甚至是急迫的将后事操办,趁着天未破晓夜色蒙蒙,一行人抬着棺木悄摸的进了山。 下葬也仅仅是将棺木埋在地底,不堆土,不立碑,也没有燃香烛烧纸钱。若不是土地有翻动的痕迹,压根没人知道这块土地下是一个亡人最后的归宿。 风光了半辈子的李道士到了头却没能风光的死去。没了丈夫的李家娘子悲从中来,抽咽着掉着眼泪。 主持这场白事的法师握着手里的罗盘桃木剑心里暗道一句晦气,故意的清了清嗓子。 李家大娘拉了拉儿媳妇,李家娘子立马收住了眼泪。人声一停,四周寂静,穿着道袍的法师心下稍稍满意,这才开口念了些常人听不懂的经文。 未几,法师长吁一口气,道"走吧。"一行人趁着天未破晓匆匆离开了此地。 李道士的蹊跷死亡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爆出的星火,然而这个星火却像是一个燎原之火的火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道士才下葬不过两日村子又出了事。 极其寻常的一个夜晚,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惊呼划破了夜的寂静,接着是女子崩溃的哭喊声。 听着哭声是村东头张家娘子的声音,张家婆媳妯娌关系都不错,小两口感情也和美,前年还添了个大胖小子,这大半夜的什么事情弄得哭得鬼哭狼嚎的? 漆黑的屋子里渐渐透出橙黄的烛光,住得近的人家被惊呼声从睡梦中唤醒。乡亲邻里的,免不了起身去瞧瞧旁边家的出了什么事。 有久久等不到自家男人回来的女人起身披了衣,点着一盏油灯出了门,往隔壁张家去。 院子角落里,张家娘子穿着单薄的褥衣,脚上的鞋丢了一只,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疯癫一般哭喊着抓自己的头发。 她旁边有一口缺了一个小口的大水缸,盛着水的水缸里浮着一个灰褐色的麻袋。那麻袋的口袋打开了一半,露出一角白色的东西。 闻声而来的乡亲有七八个人,都是住在旁边家里的顶梁柱,然而他们此时都站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屏着一口气看着哭喊的张家娘子。 不是他们不想上前,而是眼前的张家娘子根本不让他们走近一步,只顾哭喊的张家娘子也压根不理会他们的询问。 来的几个都是已经成家的汉子,碍于男女之防,除了站着也没什么能做的。 但是大家伙还是纳闷,媳妇折腾着这样厉害,这个声响在屋里的人能睡得着才有鬼了,也不见家里的一个人出来管管。 正在大家一时摸不着头脑,打算回家去的时候。蹲在地上一边哭喊一边抓着自己头发的张家娘子猛的站起来。 对着水缸温柔的喊着"虎头"一声一声,像是母亲哄着自己的孩子睡觉。接着她用像是看诱拐她儿子的拍花子那样的看着众人,一边警惕一边温柔的将水缸里的麻袋抱在怀里。 众人摸不着头脑,看着她把麻袋抱紧紧进怀里,那麻袋里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站着的汉子里有人出声了,"张家妹子,这么晚了——" 举着油灯出来的女人这个时候踏进张家的门,扒开人群挤到前头去。 张家娘子见到来人,凭空的又尖叫了一声,把抱在怀里的麻袋扔了出去。 装着东西的麻袋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坠在地上的时候还滚了几圈。张家娘子这一抛,没有将麻袋里装着的东西裹着更紧,反倒把麻袋的口子打开了。 站到前面来的女人反射性的女人低头一看,原先残存的睡意都被惊飞了,凉意从脚底爬满了全身。 那麻袋里露出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婴孩的头肩,剩下的身子裹在麻袋里,细看那婴孩的样子多半是溺死的。 女人,也就是李翠萍惊叫一声,不敢多看地上的婴孩一眼,她紧闭着眼,脚肚子发软的往门口的地方挪。 显然李翠萍身后站着的七八个汉子也被麻袋里的婴孩吓到了,但是男人的胆子总归是大一点。惊吓之后,还是敢再看第二眼。 有人个高瘦的汉子看着地上的麻袋,迟疑道:,"虎头!这……这……这不是,不是虎头嘛?!"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大叔急急问道:"张家妹子,这是怎么回事?!" 虎头,也就是张家娘子前年才生的大胖小子的小名。平时白白胖胖的可爱得紧,如今却被装在麻袋里没有了声息。 几个汉子这个时候也像一群妇人一样,七嘴八舌一堆的问题砸向张家娘子。 而张家娘子经过刚才的疯癫的哭喊,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安静得一句话也不说。被头发挡住的大半张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模样在夜里看着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女鬼。 李翠萍的男人两步走过来给自己媳妇搭了把手,好让她不至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几个汉子的话不知哪里刺激了张家娘子,张家娘子一个箭步往人堆这边蹿,惊得几个汉子闪身一侧。 只见张家娘子把地上打开的麻袋裹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便把麻袋提起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将麻袋丢进了旁边的水井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将麻袋丢进井里的张家娘子风一样的撞开房门,跑进屋里,屋里不知点了几盏油灯,亮堂得很。 房门大开,站在院子里的人们目光跟着张家娘子的身影从外转到内。 亮堂的主屋房梁上像是晒了什么从水里捞出来的东西,一滴又一滴像是一串线一样往地上滴。 隔得远,大家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挂在了房梁上,谁会往主屋的房梁上晒滴水的衣服呢。 也赖这夜里来查看情况的几个汉子是热心肠,张家娘子没了儿子,人还疯疯癫癫。扔了没生息的孩子到井里也不是个事,这家里的男人又是个怎么回事,到这个时候也没个声响。 七八个汉子这是要进门找这张家的男人讨个公道了。七八个人都在,总不能随便污蔑他们中的哪一个。 除了扶着自家媳妇回家的刘双全,剩下的六个汉子一合计,一边大声喊着张家两个男人的名字一边往张家主屋走。 一行人这才走到主屋门口,领头的人一只脚也没踏进屋里半步,魂都被吓飞了一半,像是被惊了的鸟一样返身便跑。 其余的人只看一眼也都见了鬼一样的止不住惊叫,慌慌张张的跑出张家。 张家主屋里点着不知道多少盏的油灯,亮堂得紧,这也让人抬头一眼便清楚的看到房梁上挂的。 房梁上挂着滴水的不是什么从水里捞出来的衣服,房梁上挂着的,是人!滴下来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 赤身裸体的人,被两根黑色拇指粗细的铁挂钩钩住,铁钩的末端钉在房梁的主梁上。两根铁钩一左一右,从锁骨处露出尖锐的钩尖。 人就这样被钩住,像是任人宰割的鱼,从胸口正中一路向下,开膛破肚。人的脏器,肠子,从破开的躯体里垂挂在地上。 被挂在房梁上的人,整个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皮肉整齐的外翻,那平齐的刀口让人不敢想象在人身上下刀的人是怎样可怕的人。 若是人不是人,就像是一只没有清理内脏,便片出花样的鱼。 屋内燃着的油灯好像要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人的血像是水滴一样有规律的往地上落,地上淌着一滩粘稠的血。 今夜对于进过张家大门的人来说,注定是一个胆战心惊的不眠夜。 惊惶了一夜的人到了白日才将那种恐惧驱散了一些,但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刻在骨子里。 昨夜从张家里传来的尖叫惊呼,让村里很多的人特地围到这边,不明就里进入张家的人被吓得不行。 原本聚在张家门口的人鸟雀般四散,离张家远远的。住得近的人家不安的收拾了轻便的行李住到外面去了。 这一回有人报了官,官府的人过来同知情人确定情况的时候,张家的宅子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塌了。 有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报信,说张家其余老小今天被人发现了,全都溺在了村子附近,山脚下的那汪深谭里。 几个捕头,村长和村里的一干人听闻这个消息脸色一变,赶忙往深谭那边去了。 除去躲在已经塌了的房子里的张家娘子,被挂在房梁上的张家大儿子,被张家娘子扔进井里的,麻袋里的虎头。 张老太,二儿子,儿媳,四儿子,并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张家所有人的尸首全都飘在了深谭上。 谭边夜草漫长,天色沉沉的不见半点太阳的影子,合着漂在水面的的尸体,骇人得紧。 半个村子的人都围在了深谭边上,还有陆陆续续的人赶往这边。 人群里的李家娘子以袖掩面,泣涕涟涟。众人以为她是触景伤情,几个好心的媳妇大婶还温言宽慰了她几句。 那几个县城里的捕头见这着场面也是愣了一会,这才指挥着村民把尸体打捞起来。 村民七手八脚的开始拿绳子竹竿等物,大家都断了划船或者下水去捞人的心思。 不等一干村民把尸体打捞上来,从谭底游出几条巨大的看不清的黑不隆冬的东西,不知道是鱼是蛇。大嘴一张,水花翻飞间,这谭水里哪里还有尸体的踪影。 众目睽睽之下,竟发生这样的事! 人们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爆发式的议论起这件怪事,一边赶忙离开了深谭边。 从家里溜出来的原西行挤在人群里,怀里抱着毛绒的小兽,恰好围观了这一幕,眼中似有异样的神彩。 被抱着的异洹动了动,原西行宠溺的给它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饱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深谭,敢在他们发现之前回了家。 不明所以的人尚且恐惧,窥知一二的人更是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最能勾起人心底恐惧的,除了悄无声息丢失的人命,还得再加上事出蹊跷而又死状凄惨,还查不出人为痕迹的事情。 邪祟鬼怪的种子总是藏在人的心底,旦凡有些似是而非的苗头,便能将这颗种子催发成苍天大树。 而这回,大家都没有猜错。 ☆、入梦 如今这一遭对离深潭最近的村庄,乃至附近的几个村庄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那天镇上来的捕头回去后便没了关于这事的声息,那些忙天忙地的青天老爷再没关注过这个事。 张家的屋子已经无故坍塌,先不说死状凄惨的张武子,就是惊叫着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现在不明生死的张家娘子。 一联系起深潭里的那一幕,村子里张家的亲朋一下子没了动静,怕是惹祸上身,给自己家找晦气,张家的烂摊子就摆在那里。 直到天气热起来,张家的废墟里传出阵阵腐烂的恶臭。 原本住在隔壁的人家自深潭事发那一天,家里做法事的铃铛声,早晚烧的香就没停下过。 更加有夜夜噩梦缠身,苦不堪言的人。自一家的小媳妇夜里受了惊吓流掉了一个孩子,便哭闹个不停,折腾得一家不得安宁。 念及镇上有亲戚得以帮衬,那家小两口咬牙搬离了这里,只留下两个担惊受怕却固执不愿离开的老人。 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口子一样,张家附近的人家能离这里多远就离这里多远。 天气越来越热,雨水已经很久没有落在这片土地上,滋润这片土地上的植物。隔壁村的家畜蹊跷的死了一溜,带着最近的肉价都上涨了一些。 直到有一天,原西行拿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渔网,闹着要去抓鱼的时候。平日在镇上私塾念书,这日回家的原西游这才惊觉河里的水位,原来已经下降得这么低了。 更多的,是被热气逼得停止劳作,跑回家中纳凉的村民。 外面的太阳十分毒辣,被原西游拉住的原西行把渔网放在了自家院子的角落里,又窝到房间里去了。 原西游到房间里温书,脑子里灵光一闪而火,自家里没有渔网,这渔网估计还真是是原西行从哪里捡来的。 都说长兄如父,这句话在原家可是反过来了。作为长子的原西行神智如孩童,小了几岁的次子却聪慧稳重,对着自己的哥哥操着老妈子的心。 念头一起便压不下去,原西游从刚坐下的凳子上站起身,要去找原西行,让他下次不要什么东西都忘家里捡。 推开原西行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在床上乱成一团的被子里爬出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 原西游一下便认出了这只小兽,这不就是他那天在山上没猎到的那一只吗?就是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哥哥的房间里。 雪白的小兽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一看到来人便停住了动作。原西游往前走一步,它便对着人龇牙咧嘴,露出了一口锋利的白牙。 不等原西游有什么动作,这只小兽像是一支离弦之箭,嗖的从开着的窗户蹿出去了。倒是把原西游吓了一跳。 从原西行的房间出来,原西游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院子里。原西行放渔网的位置看去,放着渔网的地上空空如也。 渔网不在,房间里的原西行也不在,他先前还闹着要去捕鱼。深潭的事情原西游是知道的,原父原母此时都不在家里。 原西游怕自己的这个哥哥一个人跑到河边去不安全,这下也急急忙忙的出门寻人去了。 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原西行被原西游拉住又送回房间里。可是他哪里会这么容易消停呢,一见到原西游进入房间,他便偷偷的出了房间拿着院子里那张渔网跑出门去了。 王大武,刘钰和于平安约了他出去玩好几次了,他一次都没有去。他再不去,他们可要不高兴了,他们几个都在潭水底,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在家里。 要是他们几个以后都不跟他玩了怎么办,那怎么能行。他今天带了渔网,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网鱼了。 可是他们家没有渔网呀,没有渔网就不能去网鱼了。那他下去和他们几个摸螺吧,可是他们天天在潭水底下摸螺都摸烦了。 原西行记得张叔家里有渔网的,那张渔网可真结实。张叔把渔网往深潭里一撒很快便网上来那么大,那么大的一条鱼。 那条鱼又大又漂亮,一整条鱼从头到尾都是银色的鳞片,两条鱼须特别的长,鱼眼睛还黑亮黑亮的。 鱼被从深潭里打捞上来,被张叔带回了家。原西行觉得那张渔网真是一张好渔网,那么结实,一撒下去,那些深潭里的鱼儿都跑不了。 原西行想着要网一堆的鱼,才能让自己的几个伙伴开心,张叔家的渔网那么结实,或许自己可以借来用一下。这样他也可以网到一堆那样漂亮的鱼了。 他往张家的方向走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快到张家的时候抱在怀里的异洹从他怀里跳了出去,一溜烟跑进张家的门。 原西行敲了敲开着的门,对着院子里的张家娘子高声喊了"张婶",原西行表明来意说借渔网,在院子里玩耍没几岁的虎头迈着小步子,扯出一张渔网来。 原西游在村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原西行开始着急起来,又在村子外围逛了一圈,问了人都说没见到。 回到家里的时候原西游一进门便看到了原西行,他把厨房的木盆搬到了走廊里,一个人挽着袖子蹲在木盆前。 原西游快步走近,眉头皱着问道:"你刚才一个人去了哪里?" "鱼!我去网鱼了!今晚吃鱼。"原西行指着侧躺在木盆里,除了扇动鲜红的鱼腮呼吸之外翻身不得的大鱼说道。 原西游的目光落在了木盆里,然后他吃了一惊。 木盆里没有放水,里面躺一条很大的鱼,最寻常的黑色鱼鳞,看不出什么品种。鱼宽一尺,长两尺有余,看起来至少有二三十斤。 原西游道:"鱼要养在水里,你这样放在盆里它很快就要干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舀出满满的一瓢水。 他往木盆子里倒水,一边停不住的问:"你怎么网到这么大的鱼的?你和谁一起,去哪里网的?" "我借了渔网去的,我和异洹还有王大武刘钰还有于平安一起去的,去的山间下的那个潭子……" "谁让你去哪里的!原西行,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原西游一听他跑到深潭那边去,"深潭"这两字就像烙印在心底的禁忌,他爆竹被点燃了火气。 "渔网呢?",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张渔网,原西游冷冷的问。 "我还给人家了。"原西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原西游脸色变了,顿时就像一只缩在墙角的兔子。 "你还知道还给人家,你找谁借的网?"水瓢里的水已经全都倒在了木盆里,木盆挺大,单单一瓢水只在没过木盆底部浅浅的一层。 原西游原想再去舀水,好让木盆里的鱼不至于□□死,可是他听到原西行的回答却愣住了。 "我找张叔借的,我没有白借,我送了一条鱼给他们了。张婶婶说不要,虎头在旁边说想吃鱼,张婶婶这才收下鱼的,我没有白借人家的渔网。" 原西游愣住了,他再次问了一次,"你说哪个张叔?" 原西行一脸你怎么不知道呢的表情,却是看着木盆里的大鱼说道:"张叔啊,你不知道吗?张武子,儿子叫虎头的那个啊。" 原西游听着这话一惊,手里的水瓢拿不稳掉在了地方,发出了声响。"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原西游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对着原西行这一脸理所当然,脸色变化莫测。 静默了几个呼吸,原西游问"你今天到张家去了?还见到了张婶和虎头?" 原西行点了点头,原西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捡起水瓢转身进了厨房里。再端着盛满水的水瓢出来时,走廊上只留下一个有些水的木盆。 院子的水井边趴着一个原西行,他正往井里探着头看。水瓢里的水洒出来一些,落在地上的水很快便被蒸发掉了。 "你趴在井边做什么,这样很危险。" 原西行往井里一指, "鱼,我在看鱼啊。我把鱼养在井里,天天看它,鱼真可怜。" 明明才说今晚要吃鱼,一转眼的功夫就把鱼放在了井里,说要养鱼了,真是小孩心性。 "你小心一点,不要掉到井里。"原西游拿着水瓢走到院子里去拉他。 原西行挣脱开他的手,又趴回了井边,一边开始念着"鱼鱼鱼鱼,养在井里变成大鱼,变成大鱼。" 原西游看着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乱得很,把水瓢放回厨房,一边不停的告诉自己别去在意原西行说的一些胡话。 于是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纸笔开始练字。 要想把字写好,急躁是写不好的,需得专注,凝神静气。 原西游渐渐进入了状态,波动不平的心绪慢慢的化为平静。 院子里的原西行还顶着阳光趴在井边,探着头往井里看。不同的是这回和他一起了趴在井边的多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 原西行的目光像是在说:鱼鱼鱼鱼,养在井里,变成大鱼,变成大鱼。 毛色雪白的异洹像是在说:鱼鱼鱼鱼,养在这口井里,变成人鱼,变成人鱼。 ☆、入梦 雨夜,窗外雨声淅沥,有节奏的雨声无端的催人入眠,也让人在梦乡里陷得更深。 刘不著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赶回刘家的途中,被一场大雨拦住,只好留宿一夜,白日雨停再赶路。 可他如今眼皮一掀,映入眼帘的便是风雨大作,天上一道道银蛇将天幕撕裂,轰隆的雷声不绝。 不仅是这样,他此时站在一座高山之上,身后是一个黑得不见五指的山洞,站在洞口可以俯看到低处和远方的景色。 从天上的落下的水像是永不停歇,可以让人得以落脚的,除了脚下这座高山,皆是翻腾不止的汪洋。 像是炉灶里烧开了沸腾不止冒着泡的水,天幕将倾,万物不复的压抑,沉闷和恐惧直击着刘不著的心。 刘不著有种直觉,那片汪洋的底下,是被水淹没的村庄。晨曦炊烟,鸡鸣狗吠……那片水底有不知道多少无辜而脆弱的生命。 在那片看得并不真切,说不清是浑浊还是粘稠的,正在翻腾的水里,他分明感觉到下面几条身躯细长的黑色生物在水里肆意而畅快的游弋。 那些东西像是从地底的深渊里爬出来的蛇,冰凉,黏腻,阴暗。刘不著心里对这些东西既害怕又抗拒,可他控制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他想要投身进入这片汪洋。 刘不著走出了洞口,冒着雨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一路扶着山石树木往山脚的方向去。 他像是被精怪迷惑住了心魂,非常迫切的想跳进水里,让水浸湿和吞没自己,就像是扑火的飞蛾。 被雨湿透的头发贴在了刘不著的脸上,湿透的衣衫也贴在了他的身上,鞋子衣角皆是泥泞,刘不著站在山脚离水面两米左右的一块山石上。 一个巨浪迎头打来,人就这样轻易的被卷进了水里。人一入水,黑色身躯细长的生物像是敏锐嗅到血腥味的捕食者,从远远的地方速然靠近它的食物。 捕食者长尾一卷,带着它的战利品沉入水底。 这片姑且被称作汪洋的"海",水质并不干净,如同想象般的浑浊之外,还飘着些许黑色的絮状物,像是空气里的烟,又像是雾气。 刘不著被大浪卷进"海"里,脑子也像一团浆糊一样,天旋地转,听不见也看不见。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水里并没有呼吸不了要溺死在水里的窒息感。 卷着刘不著的黑色长蛇生物,带着刘不著穿过被水淹没的深林,游过房屋林立的村庄上方,直到一片长得老高的芦苇野草,长蛇像是见到了自家一样,潜了下去。 越往下石壁越拥挤狭窄,长蛇擦身穿过石壁越往里游。若是这片没有淹没一切的水来看,就像是山旁边的潭水水面往下游,游到山体底下的水道里。 山体里有一处隔水的四处是石壁的空间,带着破水声,水里的黑色长蛇把人往石阶上一甩,又钻入水中不见。 这处空间四处是石壁,石壁上刻画着令几个人眼花缭乱繁复精美的壁画。 一边出水处有几个石阶,石阶分两边,之上堆满了森森白骨,水声击打的细微声中,有森然诡笑,从水里,从石壁里传出,声声入耳。 刘不著就被黑色长蛇甩在了石阶上,白骨在身下硌得刘不著的背生疼。意识清明的那一霎,刘不著想起了他初到白湖寺那些诡异的回忆。 等他能够睁开眼睛,入目是精美的壁画,刘不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呛得直打喷嚏。没错,他是连续打着喷嚏——而不是被水呛得咳嗽。 因为打喷嚏而微微躬起的身躯,又随着动作落回地上,后背再次碰到硌人的东西。刘不著用手去摸,拿到身前的是一根森白的腿骨。 森然诡笑,从水里,从石壁里传出,声声入耳,配着这根腿骨,惊悚不已。饶是经过前面的惊吓刘不著的脸色仍是苍白了几分,手上的腿骨也随之脱手而出。 刘不著胆子不大,属于越活越没有盼头和希望的那种,却偏偏经历重生。重生说要努力成为路人甲也就算了,这个样子分明不是给他机会。 反而像是命运的捉弄,让他重生便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怎么诡异惊悚吓人怎么来,原以为人清醒了就过了这一遭,没想到牛鬼蛇神连他睡个觉也不能放过他。 耳边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其中夹杂着粗哑低沉的呵斥:"快点,快点!" 有一队人从一个隐蔽的旁道走出来,刘不著屏气凝神,努力不踩到石阶上的白骨,挪动着位置把自己藏进黑暗的角落里。 没等他把自己藏好,一只粗糙的手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拎小鸡仔一样的把他从角落里扔了出去。 刘不著的身体在这只手的主人眼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就这么一甩,把他给甩到了队伍末尾的人的身上。 那人被撞,倒在了地上,又麻溜的自己爬了起来。那人脸上没有表情,也不曾喊一句,甚至没有看刘不著一眼。 反倒是把刘不著拎出来的人,咧开嘴"嘻,嘻,嘻,嘻,嘻"的笑个不停。没错,是咧开他僵硬的嘴,一个字一个字停顿的笑。 把刘不著拎出来的那个人并不高大,反而矮小得像是个两三岁的孩童,但是他的手很粗糙,力气也很大。 他把刘不著拎出来后只是对着刘不著笑,前面传来刚才刘不著听到的"快点快点"的催促,另一个领头的人这才被刘不著注意到。 那个领头的人跟这个矮小却力气大得很的不同,看着是个身板挺拔的中年人。他面色黑青,手里拿着一柄拂尘,像是鞭子一样挥动着打在这些人身上。 拂尘挥到了刘不著的身上,带起一阵疼痛。直到刘不著试探着排好跟在队伍的最末尾,那拂尘才没有再落下来。 拿着拂尘的领头人带着队伍七拐八拐走,一路上除了"快点,快点"这两个字,这个中年人仿佛别的话都不会说。 倒是队伍后跟着的矮小的人除了会僵硬的"嘻,嘻"笑,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自己跟自己玩。 前一个,后一个,这让刘不著根本找不到机会逃脱,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 ☆、入梦 道路四边都是凿出来的石壁,表明凹凸不平,有时候还会突出来一块。光线暗,一不留意人的脸都要撞上去了,这一撞上去,脸得糊出一脸血来。 这地方道路交错纵横,七拐八拐的把刘不著绕得七荤八素的。 这下不说能够甩开这个队伍逃跑了,跑不出去不说,就是死在哪个角落里估计都没人发现。 拿着拂尘的领头人,把这一行人带到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便和那个跟在队伍最末尾的人离开了。 既没用绳子把人绑起来,也没有在这地方设个门,然后把门锁起来。 真是随意得不得了。 方才领头的人在,队伍里除了诡异的"嘻,嘻"笑,没人说一句话。这会看守的人都走了,排在他前面的这些人也不说句话。 准确的说,他们不仅一句话也不说,从那两个人离开后,他们一动也没动。 空气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刘不著只听见了自己呼吸的声音。 没人守着,这边也弄不清楚什么情况,本能让他逃离了这个不是牢房的地方。 那些人,僵硬得像是傀儡,又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怕领头人没走远,刘不著谨慎的弓起了身体,弯着腰努力把自己隐匿在黑暗里,照着不是特别清楚的记忆里的路线,慢慢的摸索着"原路返回。" 刘不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他可能是在梦里。因为很多次地点的转换总是在他睡下之后发生的。 在现实里他是个走三步路都能喘一喘,犯起病来身上哪哪都疼的病秧子,而在这些地方,他不过只是身型看着文弱了些,身体康健得很。 刘不著在脑子里乱想一通,一边在地道里乱走一通,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 这边正猫着腰走着,却被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人紧紧抱着腰,拖走了。 刘不著拼命挣扎,却难敌抱着他的人紧紧把他的腰身箍住。被人紧紧箍住,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在了一处,难受却又吐不出来。 这个人抱着他的腰,把他拖到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宫殿里。 恍然间他看到连接着宫殿的一座窄桥下,算是翻涌着的黑色的河水。远处有个穿着黑色纱衣的姑娘坐在河里的一块巨石上歌唱,歌声飘飘渺渺。 让刘不著不合时宜的想要昏昏入睡。 身体一轻,刘不著感觉自己被扔了出去,身下一片柔软。睁开眼,原来是人被扔到了床上。 把他拖到这里的人不等他喘一口气,爬上了床,八爪鱼一样的抱着刘不著,还哭着喊着"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呜呜呜,异洹……" 听着哭声这人,是个年岁不大的成年男子,哭哭啼啼的样子却像个小孩子。 刘不著努力把人扒开,一边开口解释:"你认错人了,松手,你认错人了。"那人听了反而把刘不著勒得更紧,这下刘不著不敢动作了,任由这个人抱着自己哭。 到最后刘不著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够睡去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他和这双眼睛的主人,昨天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两个男子。 这并没什么,刻意忽略掉像是做一场春梦的一夜,刘不著在心里道,反正我又不是断袖。 原西行见他醒来,却不理自己,便委屈的问:"异洹,你怎么不理我了。" "我不是你说的异洹,我不认识你。"眼前人的模样陌生得很,刘不著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上的衣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刘不著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已经想好了后续和结局了,不出三章应该会完结啦,毕竟不想坑。 悄悄说一句,补写完后续的大纲,我连在最后一章作者的废话都写好了。 然后最近又控制不住挖了个坑,文名《入俗》写的不怎么言情,勉强算种田文,就是想表达一下女主的纠结和认命的。 不知道在说什么鬼。 ☆、了结 刘不著被巨浪卷入水中之前,所见的这一片汪洋原本是原西行生活的村庄。 前言曾道隔壁村的家禽蹊跷死亡,水位下降。这样的境况持续了下去,原西行院子的水井渐渐的也打不上水来。 原西行日日趴在井边,问他在干什么。他说看着井里的鱼,再问下去,众人发觉他又在说着一些胡话。 再到了后面,水位下降,连续五六月不降半滴雨,附近几条大河大湖的水都干涸掉。山脚下的那个深谭又想多年前一样,露出了当年取水而修筑的石阶。 石阶再往下,是一片泛着水光的幽深。 方圆几十里,只有深潭里边有水。可是先前发生的事,让村民们心里都有几分忌惮,谁也不知道这谭水下面有什么。 这片地上再往后的事,原西行是不知道了。他只记得一天夜里一家人都歇下后,日夜都陪伴着他的,那只名叫异洹的雪白小兽从家里跑了出去。 原西行的心像是被异洹叼着跑掉了,原本心脏的地方空落落的,于是他跑出去追。明明异洹就在他不远处,可他还是追不上异洹。 那一夜的月亮特别的大,也特别的亮,原西行记得自己跑了很远,穿过田野山道,转过几座桥。 后来原西行也不记得他有没有追上异洹,他的脑子里只有沐浴在月光下的小兽口吐人言,它对原西行说:"妖邪。" 等原西行再有记忆时,他们已经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庄,到了他不曾到过的繁华城镇。 曾在月光下口吐人言的雪白小兽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少年,皮肤白皙,眉目精致带着一些久病的弱气,雪白的颈边有半圈去不掉的红痕。 异洹说他还不曾见过这些繁华的景致,山川河流,各地风土人情,来人间一趟应该四处走走才是。 原西行的脑子里再记不得别的,那些生长在乡间的记忆像是被一页翻过的书页。他觉得异洹说什么都是对的,想去哪里他就陪他去哪里。 就这样两人结伴四处游荡,不知疲倦,不畏寒暑,也无需进食。他们化成一阵风,化成一只飞鸟,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地方,看过烟花三月的扬州,也见过大漠里的落日。 所有美丽的景色像是被人带走了灵魂,而带走这些东西的"人"却浑然不知。 直到有一日,他们在海边见到了一个被冲到海摊上的人——他的弟弟,原西游。 那一页翻过的记忆又被翻了出来,原西行脑子里关于父母,弟弟,他这十几年从小到大的记忆又翻了出来。 他欣喜的叫道:"弟弟!" 原西游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恶意,他说:"我没你这个哥哥,我哥早就死了,你这个妖邪!" 原西游的话像是遮盖住的真相被人狠狠揭开,露出□□的真相,遗憾的是制造出一切的凶手,自己还被自己给蒙骗,而不自知。 下一秒海里的巨浪突然袭来就让我没有防备,把原西游给卷了进去,再不见半分踪影。 原西行只听到了自己的喊声:"弟弟——" 待大浪退去之后,原西行对异洹说:"我想回家看看。" 站在他身侧的少年点了点头,而下一秒,原西行的表情变了,眼眸里的颜色也变得幽深,他看着异洹的眼里是一惯的满目的温柔。 原西行说:"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异洹反问道:"不是说想回家去看看?" 原西行牵住了他的手,语气轻松又带着愉悦,"这人间,不都是我们的家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异洹却听见这海里,脚下踏着的土地,哀鸿遍野。 异洹这时才发现自己真的做了错事,这人间早就不是原来的人间了。而身边站着的人,也不是原来那个疯疯癫癫的原西行。 不管身边的原西行如何推拒,两人还是踏上了"回家"之路。这个家指的是原本原西行原西游生活的那个小村子。 两人到的时候,往昔的一切都不负存在,大水淹没了附近方圆百里的土地,使这里变成了一片"汪洋",不知两人那一夜离开这里后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终结来得比异洹想象的都要快。 异洹看到一个身着黑衣,拿着长剑的女子站在这边"汪洋"边的一块巨石上,那原本是一块山石,这地下原本是座山。 女衣的面容艳丽无比,脸上的寒意像是万年不化冰霜。这张脸他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异洹知道,这是他曾经拿剑砍下的另一个头。 她来报仇了,她手里拿着的长剑,异洹很熟悉。 异洹并不打算反抗,他选择了束手就擒,他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站在他身边的妖邪并不认同他的做法,他跟他来报仇的头打起来了,应该说,"原西行"跟"长怨"打起来了。 原西游说的没错,他哥哥原西行早就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个为祸人间而不自知的妖邪! 那个盘踞在从深谭底的妖邪,也是孤独的,它也想出去看一看这人世间的景色呀。这空荡荡的地宫,除了那几条无知无智的长蛇日日游水嬉戏便再无其他。 有一日,几个孩童游水,窥得地宫真形却叫盘桓着的小鬼勾了魂。它赶巧附在了一个快要溺死的孩童的身上,跟着他回了家。 若不是后来那孩童遇到那只异洹,它又把一颗心落在了那只异洹身上,应了自己的劫,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地了吧。 它是妖邪,一出世便会给人间带来灾难,可它是想跟着异洹去看遍这世间景致的。 心不动则矣,一动满盘皆输,可它是妖邪,它也有心的吗? 长怨这一遭是迟早的,异洹欠了因,她该来讨回果。 天道是该偏向来讨债的,它败是在意料之中。 异洹坦然接受这果,束手就擒。作为妖邪,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它反抗,只是不甘就此失去异洹。 可它最终还是败了。 长怨手里的剑锋利无比,斩杀妖邪从来没有手软过。 被斩杀的妖邪身躯落在翻着巨浪的水里,人类一样鲜红的血染红了这一片水域。 持着剑的黑衣女子轻步而来,面上依旧布满寒霜,鲜红色的血顺着剑尖滴到地上。 "你可知错?" 化为兽身,自断其几尾的异洹凄然道:"我错了。" 画本总归是话本,而真相只有少数人得以窥之。 ………… 长怨压着异洹走后,水里一只青色的水牛显露出身形,把人类原西行残破的身体拽到水底的最深处——妖邪的地宫。 这只青色的水牛本是一条犯错被贬的罪龙,在那只妖邪跟着异洹离开这片村庄之后,有一日从深潭里爬了出来,以青牛的形态。 然后这只青牛被附近的村民拉了回去,准备宰杀了一个村的人都分些肉吃。 这附近村落里的家畜已经全部都死光了,就是连饥荒年里剩最多的老鼠都不见一只。天又大旱,没水喝,也见不着一条鱼。 虽然对深潭有几分忌惮,但是对着只或许只是从哪里走来喝水的牛,村民们并不打算放过。 村里的青壮年要杀牛的时候,已经死掉的李道士的媳妇曾经冲出来劝,大喊着"杀不得,杀不得!"也拦不住一心想要吃肉的村民,反而被几个村妇架回了家。 一头健壮的青牛被宰杀掉了,整个村每家每户多少都分到了一点肉。念在死去的李道士的恩情,他家捣乱的媳妇也分到了牛肉,不过是一条牛尾巴。 李家媳妇大骂着作孽,把牛尾巴丢出门去了。 村里家家户户都吃着牛肉的时候,有个打扮奇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敲门,问着村民能不能借宿一晚。 家里的牛肉刚摆上桌,就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村民全都摆手拒绝了这个人的请求。 到李家的时候,李道士的媳妇倒是想同意,可她的公婆不同意,孩子这时也哭闹了起来。他家公婆忌惮地把人赶走了。 这个奇怪的人在村里走了一遍,最后敲响了原家的家门。原西游的姥爷病了,老早就念着想吃肉,可是附近的家畜全都死掉了,山上,镇上都没有肉。 原家分到了牛肉,赶着把牛肉送到隔壁村姥爷家去了,哥哥原西行出走,如今生死不知。这个人来问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见这人打扮奇怪,原西游也不敢贸然收留他,在这个人折回来再敲响家门,说村里没人愿意收留他,他一个人饥寒交迫再次请求借宿时,原西游终于心软,把人迎进了家门。 这个奇怪的人进了家门不问吃食,也不睡床,就缩在厨房的柴草堆里睡。原西游劝不动,就由着他去。 睡到半夜,原西游只听见一声震天的雷响,久违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在屋顶的瓦片上。 原来是下大雨了,这下大旱终于解了。 原西游心下一舒,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而屋外,附近的数个村庄已被漫天的雨水淹没,天上的雨永不会停歇一样,不知疲倦落下。 ………… 原西行在地宫里醒的时候,走遍了地宫里的每一个角落也不到异洹。 他蹲在地宫外迷宫一样的隧道角落里哭得昏睡过去时,早就死去的李道士,还有张家娘子的儿子虎头变成的傀儡人遍会把他带回地宫去。 原西行在宫殿里醒来后又会跑出来,每一日他都能看到那条鱼,在宫殿外的河里唱歌。他问她有知不知道异洹去了哪里,她却从来不理他,只顾着唱她的歌。 那是他网到的,养在井里的那条鱼,因后来的水位下降,顺着地底河道游回了深潭的底部。 山脚下的深谭,底部的河沟通了冥界,后来那条鱼真的修成了鲛人,日夜坐在地宫外边,冥河的中间的石上唱歌。 鱼变成了人鱼,可是人鱼也不理他。 最爱在外边游泳玩水的几条黑色长蛇原西行也认得,他们是王大武,刘钰和于平安。 他早说他们在深潭底下等着他一起玩,可是村里的人总不信他的话。偏说他们各自都待在家里,还要娶媳妇的人了,不能再跟他一起去玩水摸螺。 原西行出不了地宫,不能去外面游水,只能生活在地宫里。 可他一直在找,一直在等异洹。 异洹是谁呢?异洹长什么样,原西行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异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一定要找到他。 等他见到异洹,他一定会知道的。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真的等到了他的异洹。 ☆、曲终 贴身小厮刘小包端着洗脸盆进来,拧好的洗脸的布巾,把刘不著唤醒了。 这一回醒来,刘不著已将梦里一切尽数忘却,忘掉了不光是昨夜的,还有之前那些超出常人认知外的那些梦。 那些记忆就像雾一样渐渐被吹散。 刘不著洗漱过后到楼下吃了早饭,他身子弱,没什么胃口,就着开胃小菜也只喝了半碗稀粥。 刘小包担心他路上会饿,又收拾了一些吃食带上。 赶车的李老头昨夜睡着很沉,一夜无梦,一早醒来神清气爽。见着雇主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坐到另一桌去吃早饭。 一个大厅里坐着吃饭的人不少,大伙都忙着赶路。 昨天进来躲雨的那个书生就坐在刘不著旁边的那个桌,慢条斯理的喝着稀粥,有时候抬眼看看刘不著。 雨已经停了,早上太阳便露了头,慢慢的把地上的水气蒸发掉。 吃过早饭,就该赶路了刘不著和刘小包乘车半日,便回到了刘府。 马车停在刘府门口,引来了刘府的下人注目。这马车没什么标识,他们府可不许什么马车随便停在门口。 刘小包先下了马车,转而把刘不著扶下马车。府上的门房小厮见了刘小包和刘不著,一边迎上去,一边差人去报信。 他的回来蹊跷的并没有引起府里人的注意,刘府的人,包括生母周氏都没差人来看看,也没有过问。 刘不著还是住在他以前的偏僻院落里,刘府给他的吃穿用度一直也没有变,日日汤药续命,过得和以前一样,现在只是被众人遗忘脑后。 弟弟刘子虞的病已经好了,三房的芸溪妹妹和他重生之时脑中剧本写的一样,一步步的实现着人生逆袭。 刘芸溪和探花郎成亲的那段日子,刘不著病得更加重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贴身照顾他的刘小包也越发小心谨慎。 日日病痛缠身,刘不著实在没有精力和气力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努力的活在别人的生命里,做一个路人甲了。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跟上辈子重叠在了一起,又好像在哪里拐了个弯。 哪里不一样呢?他记不得了。 重生的记忆渐渐模糊了,他觉得活着就像是做梦一样。 真真假假,沉沉浮浮。 外面开始下雨,雨飘进窗子来了。刘不著觉得今年的雨可真多,一直下个不停。 刘小包把药碗端进来,抽身赶忙把窗给关了,院落里的景色被窗子挡住了。 像是临终的人慢慢合上的双眼。沉重,缓慢。 刘不著躺在床上,也闭上了眼睛。残破的身体里的灵魂像是灯盏里下一秒就会熄灭的微弱火苗。 恍惚间他听到刘小包唤他的声音。 刘小包喊:"少爷,有个书生在外面敲门,请求进来避一避雨!" 刘不著住在刘府的偏僻院落里,出了院落一拐,旁边才是刘府的后门,哪里能有避雨的书生能进了刘府的后门,走到他们院子门口敲门避雨。 刘不著听到自己回应的声音,"让他进来躲躲雨吧。"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