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空闺寂 ①这是一篇‘华丽’滴文章,主人公背景超强。或许有筒子觉得脱离了现实,某朵在告诉大家滴是:他(她)们这群人真实存在,他(她)们在普通人眼里是耀眼的,可只有他(她)们自己知道,他(她)们的生活处于半‘霉’状态。 另:只是一篇‘超酷古董女人’的爱情成长故事,没有特重大的现实意义,如果不喜欢,请点击右上方的叉叉。 凌晨两点。 建业森林半岛小区里的路灯已由十二点之前的炫亮张扬调整为黯淡柔和,整个小区也如这无边黑夜一样,似已陷入酣睡之中。 小区分为两部分。临近小区出口的那部分是八幢复式别墅,小区最里面环境幽静、茂林环立的绝佳位置则是数十幢独立的别墅。 此时,复式别墅c幢15楼住户的窗子依稀透出妖媚的淡紫灯光。 区雅芙背依沙发坐在地板上正看碟片,面前的茶几上,淡紫色的笔记本占据一角,中间放着一小瓶矿泉水。 挂在墙上的等离子电视屏幕上,花男绿女仍在酒吧里泡着,ms主角男一号的‘帅虫’双眼微眯,在似睡非睡中仍不断灌着酒。 区雅芙抿口水润了唇后,喃喃说了句,“颓废肆野。” 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顽固的震动着,似乎主人不接它就永远这么震下去。 区雅芙苦笑,哥嫂离婚的事自己也是下午才知道,这鲍志杰远在香港,竟然也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因为能这么晚打电话来的人只有他。 “区,五分钟内上线,要不然我会一直打下去,如果关手机就打固话,若拔固话插头,我直接去你家拍门。”区雅芙刚把手机放到耳边,鲍志杰急切中略带担忧的霸道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回来了?不是前天才飞去香港吗? 虽然知道这个时间段他进不了小区,但他有的是法子折腾她。这人向来说得出来,必做得到。 区雅芙一声不吭,直接按下手机通话结束键。 然后,慢腾腾登录上qq。 【沙华1号02:03:51 区,在? 沙华1号02:03:59 在的话,马上现身。 沙华1号02:04:31 区,你这个夜猫子,出来呀!!!!!(外加愤怒夸张的卡通表情)】 …… 十几条留言一下翻了上来。 区雅芙qq中的好友,男人们统用名为沙华。女人们统用名为曼珠。 曼珠是花妖,沙华是叶妖,传说中曼珠沙华是恶魔的温柔,是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 区雅芙喜欢曼珠沙华。 为什么喜欢?喜欢花本身,还是花的寓意,区雅芙不知道,也不想去深思。 1号,顾名思义就是最常联系的。 区雅芙违恐搞混,除1号外,其他的人统用名后面都会加上后缀。例如:沙华?杨亚军、曼珠?梁思毓。 当然1号就只有一个,其他则都是聊友,有的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发呆未出三分钟,手机再一次震动。 区雅芙的动作依然慢腾腾,把笔记本移到跟前。 【曼珠02:07:56 什么死 沙华1号02:07:59 你哥离婚了?死……事?你的字能不能打的正确点,刚飞回来,脑子嗡嗡的,没精力辨别你的错别字。 曼珠02:08:45 是啊,离了,怎么了? 沙华1号02:08:49 ……,你没事吧?】 发问的人小心翼翼,似乎颇为顾忌被问之人的情绪。可被问的人区雅芙却无力看了眼天花板,身子后仰,依旧靠在沙发上。 她脸带些许无奈看向电视屏幕,那只‘帅虫’仍然在喝。 夜,似乎更静了。 问的人见被问的人没有回答,似乎不敢再继续发问。被问的人见问的人没有追问,就仍保持着没被打扰前的状态。区雅芙的双眼看似盯在屏幕上,思绪却不知飘向了哪里。 可是,这份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五分钟后,她的手机又一次震动。 区雅芙收回目光,双手又开始快速敲击键盘。 【曼珠02:13:45 猪头,我能有什么事,又不是我离。 沙华1号02:13:50 我看看你,真没事的话我就卧了。 看着qq上发来的视频请求,区雅芙回复的更快, 曼珠02:13:53 我穿睡衣,不方便。 短短的沉默后,鲍志杰还是继续发问。 沙华1号02:14:05 呃,你……你没写你那什么……爱情札记吧?】 区雅芙心头怒顿起,也不顾及大开着的窗子,拿起电话回拔过去,“死猪头,管好你自己的烂摊子吧。我写什么,干你什么事。” 鲍志杰没有接区雅芙的话头,因为他知道这是火上烧油。 但区雅芙笔记本上的留言一条挨着一条往上翻。 【沙华1号02:20:12 区,你所谓的爱情札记不过是你记录下来的你自己所知道的别人失败的婚姻,你以一个旁观的身份去总结他们失败的原因,然后比照自身,这么一来,你恐惧,你彷徨,在感情方面你裹足不前,连被爱亦反抗,你知道你这样是不健康的,是病态的。 沙华1号02:21:03 白天,你是万余人规模的集团公司组宣处处长,晚上则像个孩子似的孤独的守候着自己寂寞的心灵。区,你醒醒吧,你才二十六岁,你仍在花季,你想想,你有多久没有泡吧了,咱们‘拼吃拼喝拼快乐’组织的活动你有多久没参加过了???】 …… 鲍志杰并没有挂掉电话,但仍是没有开口。 看着这些留言,区雅芙的思绪再次飞远,直到握手机的手渐渐僵直,手机‘啪’一声落在地上,她才回过神来,目光不由自主向留言看去。 像是最后一条。 【沙华1号03:03:03 区,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永远不可能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即使对象不是我,嘿嘿,我也希望你去尝试,去经营。】 碟片已放完,屏幕上出现刺目的蓝色。区雅芙用遥控关了它。房间里似乎又暗了些,但那淡紫色的灯光却显得越发妖魅。 电脑屏幕变成黑色屏保。 而区雅芙仍沉溺于往事的回忆中。 a市是省会城市。区雅芙的老爸区达明曾是这省的省委书记,现是金鼎粮食物流集团总裁。区雅芙还有个哥哥区建业,区建业旗下的建业地产口碑良佳,区雅芙所住复式楼就是区建业公司建的。按理说,这是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可事实与表象总不太一样。 区雅芙与区建业同父不同母。 区建业的母亲是区达明的‘糟糠之妻’,当年是一位很优雅恬静的官家女儿。她的家庭背景曾让工人家庭出身的区达明迈入了一个全新时代。而当时区雅芙的老妈是靓丽活泼的电视台记者,时常去省里市里采访。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发生了点事,万事有起因就有结局,而这个结局是世界上多了个区雅芙。二十年前未婚先孕不比现在,于是,靓丽的未婚妈妈产下区雅芙后选择了弃女悄悄离去。但这只是结果之一,令一个结果是区达明万分无奈的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幸而‘糟糠之妻’也十分大度,从小到大对待区雅芙也是嘘寒问暖。小时候区雅芙不懂,总觉得老爸横竖看她不顺眼,妈妈虽然柔和,但总少了股说不上来的东西。十六岁那年,区雅芙知道了一切,于是,她一下子成熟了。用区建业的话说,她的脸忽然沧桑的如半百妇人,只有眼睛灵动时才显小女儿家青枚姿态。 区达明虽然爱搭不理区雅芙,但对她的要求却十分严厉。 区建业是家里最喜爱小妹的人,于是他给区雅芙支招,说如果想要自由,结婚前必须得按老爸区达明为她铺的路走,什么时候区达明觉得满意了,什么时候她就自由了。 区达明的满意无非是子女入仕,填初他当补的遗憾。 区建业是个例子,他大学毕业后不入仕,他选择了自己的专业,土木建筑,这个决定让区达明恼羞成怒。直到五年后区建业的公司成立,区达明脸上才阴转睛。但仍不愿对他和颜悦色。 因此,区建业嘴里的‘满意’二字,区雅芙当然明白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她以全省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一了省粮食局的公务员,经过三年的努力工作,她升任省粮食局组宣处副处长的时候,区达明终于同意她出去单住。她果然自由了。用牺牲自己的兴趣获得了自由。人是奇怪的动物,往往置身在哪种环境就不喜欢哪种环境。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欲望,有了这个的时候都想要那个。对于在机关底层默默努力争取升一级的人来说,区雅芙有副好容貌已是令人羡慕的事,而她自己又很上进,工作扎实,为人处事不仅谦和有礼,尺度分寸把握的亦是炉火纯青。因此,她在别人眼里是成功的。可她不这么认为,她渴望穿一身夸张的休闲装,斜挎着宽大背包去步行街逛衣服店、饰品店,虽然那不可能有什么名牌,但那是区雅芙心中的向往。 夏季的天夜短,刚到四点,天已微亮。 区雅芙看了眼窗外后晃动了下鼠标,打开e盘里唯一的文件包。开始记录哥嫂离婚的始末。 这就是鲍志杰口中所说的“爱情札记”。 …… 2008年6月25日凌晨4点。 下午在局会议室开会,正议着行发处的副处长人选。哥哥忽然发了条信息:你哥哥我离婚了,她执意如此,我没有办法。 曼珠总结:嫂子其实特傻,仅因为自己是rh阴性血,没有办法为区家生出健康的孩子。哥哥虽然不在意,可她依然打不开心结,我很迷茫,嫂子的这种选择也是种爱吗? 写到这里,区雅芙再难集中心神,没有办法继续分析下去。因为鲍志杰的留言总在她脑子里晃,‘所谓的爱情札记不过是你记录下来的你自己所知道的别人失败的婚姻’、‘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永远不可能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 记忆中,自认识鲍志杰起,他从没说过这么一大通‘正常’的话。区雅芙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确如此吗?真如鲍志杰说的那样吗? 她翻到爱情札记的第一页。 2000年2月14日下午两点。 哥哥的同学小秦结婚仅两个月就离婚了……。 曼珠总结:结婚像考试,没有准备,肯定考砸……。 2002年6月2日下午15点。 老爸的司机小王离婚了……。 曼珠总结:丈夫,丈夫,一丈之内称之为夫,小王整天随着领导没明没夜的,又不是为自己奔前程,不离才怪……。 …… 爱情札记总共两千多页,全是区雅芙以自己口吻即时写的。 手机震动再起。 区雅芙喝了口水,才拿起电话,“鲍志杰,你还让睡不让了。” “区,我在谢和豆浆买了早餐,现在你们小区门口,你出来一趟。”鲍志杰声音中透着丝疲惫。 “不想动。” “还不到5点,我的车进不去。” 5点之前,没有记录的车不能随意进出,这是小区的明文规定。 “不想吃。”区雅芙再一次拒绝。 “昨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你那……札记的……。”他越说越小声,装腔作势的样子果有几分真。 区雅芙觉得头疼,鲍志杰如果打定主意,她还真拧不过他。但又实在不想出去。 区雅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纱帘一角,往大门方向张望。 晨曦中的鲍志杰看起来似乎正常了些,不像晚上那么阴柔妖媚。区雅芙的腔调刻意迷糊了些,“我还没醒,现在不想起床。你想进来,就在小区门口等到5点后,反正你有我家钥匙。如果不想等,那就走人。” “切。”鲍志杰没说等还是不等,径自挂断了电话。 鲍志杰是省里b市名企双惠集团总裁鲍臧德的二儿子。双惠集团是大型的肉类加工企业,生产链遍布全国,产品畅销东南亚。鲍臧德是b市的特等功臣,同时亦是中国肉类十大功勋企业家,更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家级专家。这么多光环顶着的老企业家自然看不惯鲍志杰率性而为的生活作风,更看不惯鲍志杰身为男人却比女人打扮的还要精致。总之,鲍志杰不仅是鲍臧德不成器的儿子,更是整个鲍家不愿提起的人。 只有区雅芙知道,鲍志杰并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他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干自己想干的工作。他设计的服装品牌‘彼岸’在香港很受欢迎,专卖店本只有香港一家,现在已发展到全国各大城市三十余家。现在的人很怪,国内知名品牌的衣服做工质地都属上层,可人们依然觉得国外的好。即使不是国外的,香港的也不赖,虽说是一个国家,可‘一国两制’也不止是政治上的术语,经济上也一样。鲍志杰的荷包很鼓,但他却不愿向老爷子谈及这些,整个鲍家家族当然也不会知道或许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出自鲍志杰之手。用鲍志杰的话说‘我何苦拿自己的成绩去满足他人’。虽然‘他人’中有他家老爷子。这样的性格导致鲍志杰几乎没有朋友。 区雅芙和鲍志杰有共同点,他们看似倨傲,其实那不是傲,而是深沁入骨的孤独寂寞。 区雅芙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时,曾有一度夜夜泡吧。在昏暗的角落里,她啜着酒冷眼旁观打量着周围的男女。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酒吧内不只她一个人是这样,还有一个漂亮的男人也是这样。那就是鲍志杰,那时候用漂亮来形容他丝毫不过分。当时的他顶着双惠集团二公子的头衔,生活的很不爽,觉得处处受掣肘,走到哪都有人注意。他讨厌这样的生活,于是,他逃了出来,跳出了那个圈子,把头顶上的光环生生打碎,过属于他自己的日子。两个人有不同的遭遇,却有相同的烦恼。于是,自认识起,他们就一直交往着。有个这么长久的朋友对于两人来说都很难得。 未到5点,天际就现出丝橘黄。 门口鲍志杰的车子已消失不见,估计是走了。 区雅芙把淡紫纱帘拉严实,回身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光着脚冲了个澡后倒床就睡。 凌晨睡觉已是她近两三年的生活习惯,试图改,但尝试几次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生物钟的周期已发生改变,要改过来着实很难,但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她是省粮食局组宣处处长,官职说大不大,但掌握着省局及各市局、二级企业领导的政治前途。因此,才二十六岁的区雅芙应酬极多,很难保证正常的作息时间。 所谓应酬,就是说着客套的话,做着心口不一的事。回来后她觉得异常空虚,也许这不是她诚心的追求,所以才觉得累吧?不像鲍志杰,做生意做成了‘空中飞人’他也不觉得累,也从没听他说过苦。 组宣处有四个人,正副处长各人,另有科员二人。昨天开完会后,区雅芙已把工作安排妥当,今天上午科员朱广红会把行发处副处长的任命文件拟好,十点打电话向她复述一遍,她拍板后印发局里各处室,然后利用省局网络oa系统下发各市局及二级企业。下午副处长梁威成带着科员老毛去省局管辖的一家粮库考核其班子成员,明日把考核结果报给她即可。 区雅芙并没有实质的具体工作,所以她很轻闲。 鲍志杰曾戏称,“你们这些公仆拿着纳税人的大钞,开着二级企业孝敬的轿车,……,却整天闲得发慌,不觉得难堪呀?”区雅芙一句话堵了回去,“我的车是自己买的,工作亦一样没落下,纳税人的大钞我自认为拿得起,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当时鲍志杰笑得颇为不屑,“没落下算什么?出了局机关你能干什么?说不定连养活自己都是问题。你大学念得设计,不妨想想我的话,尝试做做设计,大不了我屈就一下,招你这个半吊子设计师进公司。”……。 虽然只是开玩笑时说的话,但闲暇时区雅芙在意了,她不断思索出了局机关她到底能做些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此后,这个问题不断在区雅芙睡梦中出现,梦中的她做过教师、做过鲍志杰口中的设计师,但更多的却是在厨房里系着围裙煮饭,腿边站着个小男孩,一会儿拉一下她的围裙催促‘还没好吗’、‘我能先吃一口吗’……,这时候,区雅芙总是腾出手笑着轻拍一下小男孩粉嫩的面颊,然后回过头看向那个人。那个人影影绰绰出现在眼前,可总不清楚,有时候像鲍志杰,也有时候像大哥区建业,更多时候只是个影像,看不真切究竟是谁。 今天,同样没有例外。这个梦境依然真实无比。 ‘我好饿哦,能不能先吃一口。’小男孩撒着娇。 区雅芙回过头,那个人的眉眼意外的很清晰。相貌硬朗,眼睛不是太大,但眉眼唇轮廓线条异常有型。上身皮质西服经过褶皱后自然做旧,内穿紫色的毛衣,下身则是有口袋的工装裤。这个男人的装扮极为精致,但又和鲍志杰的精致有所不同。鲍志杰是精致的颓废,而这个男人是精致的激扬……。 枕边的电话又开始震动,睡眠极轻的区雅芙登时醒来。躺在床上的她思绪仍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想了会儿,脑中忽然有了个清楚的认知:难道这就是心里最渴望的,成个家,家里有孩子和老公。 手机仍在震。 区雅芙及其他中层领导的手机都不能关,不管是任何时候。这是新上任王局长的规定,以备遇到紧急事件时随叫随到。 今年的粮食世界性吃紧,可中国是农业大国,况且连续五年都是丰收年。紧急事无非是下属粮库收粮有困难。可粮贩子把粮食炒成了天价,粮库不可能高过他们的价,谁能有切实的解决办法?没办法购到粮食,省局下辖企业的粮仓空置一半,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粮贩子再炒,总有价钱回落的一天。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粮食储备总局开始抽查各省粮食库存,这个省里属农业大省,靠粮食储备生活的职工占很大比例,省委省政府不敢有丝毫懈怠。因此,省粮食局相关处室的处长科员都已下乡驻点,欲赶在总局检查组到达之前填完空仓。 这些其实跟组宣处关系不大。但手机不能关,令区雅芙多了不少烦心事。 现在,现在这个电话她必须接。 “区处长,我是老朱。”这是处里的习惯,打电话先报家门,“文件已经拟好,现在你如果方便,我给您读一遍。” 区雅芙头侧到一边清清嗓子,“读吧。”她边听边走出卧室,欲喝口水润润嗓子,谁知一抬眼却见鲍志杰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甜。 这个人还真进来了。 文件千篇一律都一个模子。 区雅芙拎着矿泉水瓶子又回到卧室,“就按这个发下去。”朱广红应下后,又补充了句,“局里没什么事。”区雅芙听后,声音柔和了些,“我十一点前过去。”朱广红‘哦’一声,“知道了,区处,我会提前把您办公室的空调打开。”朱广红已四十多岁,说这话多少让区雅芙有点难为情。于是,她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径自挂断电话。 区雅芙又躺了会儿,才去梳洗化妆。她平素里妆容本就很淡,上班时打扮亦中规中矩,加上她本人甚少和科员们聚集谈笑。因此,年龄虽小,局里的人甚少主动找她谈工作之外的事。久而久之,她成为局里最神秘亦最冷漠的人。目光追随异于自己的人,这是每个人原始的劣根,只不过有的人控制的较好,有的人不去控制。于是,她成了局里女人们关注的焦点。她的一切都是这些女人们的谈资,二十六岁的姑娘,婚事理所当然成了谈资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区雅芙知道暗中流传的一切,知道她们说她清高,说她难以相处,说没有男人会喜欢她这种女人。虽然她在她们眼里很成功。 她拎起包,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就欲开门。 “区,连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了。”鲍志杰腿仍横在沙发上,但上半身已起来,此刻正斜依在沙发上看着她,“早餐在厨房灶台上,你吃了没有?” 区雅芙看了下腕表,距十一点还有五十分钟。而从家到单位只需二十分钟。不会耽误。其实到了单位也是处理一下日常工作,没有急事。不过区雅芙是言谨之人,既然说十一点前到,绝不会十一点之后到。 区雅芙蹬掉鞋子,走进厨房端出早餐,没有放到餐桌,而是直接放到鲍志杰跟前的茶几上。但鲍志杰的目光不在早餐上,而是专注地盯着她的脚。 区雅芙抬脚在他眼前晃了下,鲍志杰没防备,脸差点蹭到脚上,他身子本能往后一闪,“区,我有没有说过,你可以去做凉鞋的模特,做裙子代言亦可。呃,我们公司的短裙代言干脆找你得了。” 区雅芙径坐到木地板上,先喝了口浆,“没有家里打的豆浆香醇。鲍志杰,我只有三十分钟时间,废话就不要说了,省得影响我吃饭。” 鲍志杰双腿终于着地,他身子前探着盯着区雅芙的脸,“区,我说有哪点不对劲,你往日上班就穿这些。”他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我从香港带回来的单款单件专为你设计的衣服呐?你还是你吗?你这样子活着不觉得累啊?” 区雅芙翻眼瞅他一眼,“上班总该有上班的样子。”她的位置恰好自他大开着的衣领中看到他白晰光洁的皮肤,她看几眼后,低头看看自己脚,“你身上皮肤和我脚上的差不多,我若能当凉鞋模特,你可以光着上衣拍泳衣广告了。” 鲍志杰眉毛稍挑,“损我?”区雅芙吃完最后一口,拉了张纸巾,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你一没有胸肌,二没有腹肌,对了,女人不需要这两样。不过,你皮肤细腻如凝脂,我的女伴中你算是数得着的。这样算是损你吗?” 鲍志杰紧握双拳,掂起沙发上的靠枕径向区雅芙扔去,“区雅芙,你的女伴我十分中意你这幢房子的装修,极符合我的审美观点。我要搬过来……。” 区雅芙只当没听见,直接开门向电梯方向走去。 区雅芙脸色一如平日,冷漠中带着淡然。目光看似在眼前的路上,其实并没有聚焦点。她一手拎包,一手把玩着车钥匙缓步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阿姨,我头晕,不想去儿童之家了。”稚嫩的男童声音响在右前方。“贝玺,我知道你是不想去幼儿园,才说自己不舒服的。要乖哦,要不然你爸爸会送你进全托,一个礼拜才接一次哦。”说话的女人声音虽刻意柔和但明显有些心不要焉。男童声音略带哭腔,“爸爸要几天才能回来?贝玺想他了。”女人有些不耐烦,声音比刚才略高了些,“贝玺,不许闹了,……啊。” 区雅芙没有防备,已被眼前的小人撞得趔趄了下。 小男孩的皮肤呈健康麦色,不同于时下其他小孩子的白皙粉嫩。 区雅芙的心没来由的跳得快了些,眼前的孩子似曾相识。他太像她梦中出现过的小男孩。有种奇妙的感觉触动她的心灵深处,使得不由自主蹲下身子,把小孩子脸上的泪轻柔得拭了去。 男儿脸颊火烧,似乎是热感冒。看来男童是真病了,而不是他口中阿姨所说的那样。“这位小姐,对不起了。贝玺,给阿姨说‘对不起’。”已走过来站在男童背后的阿姨脸带焦色,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额头涔出一层细汗。贝玺教养极好,虽然不想搭理阿姨,还是听话的对区雅芙说了句‘sorry’。只是说完后,小嘴一瘪,‘哇’地大哭起来,“贝玺头晕,不想去儿童之家……。” 那三十多岁的阿姨显然已被激怒,但脸上极力保持着和善笑靥,“贝玺要乖哦……。”区雅芙站起欲走,但拎包的手却被男童用力拉住。她止步对那阿姨委婉的说,“这孩子正在发烧,还是带到医院去看看。”阿姨摸摸男童脸颊后秀眉微蹙,“不烧啊,走,贝玺。” 男童大哭着随着阿姨跟区雅芙前后脚走进地下停车场。 区雅芙的代步工具是一辆银灰色雪铁龙,这是她分期贷款购置的。区建业听说后笑侃她脑筋有问题,说放着穷得只剩下银子的大哥不用而跑去跟银行贷款,白白的给银行利息,是不是在机关待久把脑筋待傻了。区雅芙听后,果真应景似的傻傻笑了起来。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区雅芙的房子是区建来白给的,装修也是区建业公司一手包办,家电家具也没花区雅芙一分银子。区雅芙自不会再花区建业的钱。因为区雅芙心里清楚,区建业说是借给她,可她能还得上吗?区建业哪会接她的钱。 把包放在副驾驶位子上,区雅芙戴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得先带去医院,你再等会儿,……早餐还没吃?那家酒店的早餐还是不错的……。”那阿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区雅芙耳中,“……他不愿去幼儿园,……那怎么行,孩子大了会学话了……。你……唉……,行,行,我马上过去……。” 区雅芙的车子还没走到出口,一辆白色本田倏地冲出来。若不是区雅芙反应快,及时踩了下油门,两车必定相撞。虽然追尾的话区雅芙没有一点责任,可她怕麻烦,更没有纠缠的习惯,因此只是自倒车镜中看了一眼就欲加油门。这类水平的司机还是离远点好。可那一眼看过去,区雅芙却改变了想法。刹车,打开车门径向白色本田走去,“贝玺状态不太好,还是带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若是有急事,不妨联系一下他家里人。”闻言,阿姨瞅了眼副驾驶位的手机,又回头看一眼贝玺。 贝玺泪迹未干,神情略显萎靡,缩坐在后座可怜巴巴盯着区雅芙,“pp阿姨,我爸爸出国公干,家里只有我和阿姨。” “不如这样,我今天正好去医院,若相信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我顺道带他去看病。我叫区雅芙,省粮食局工作,住c幢15楼,咱小区的保安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区雅芙一反常态,向眼前的男童阿姨仔细介绍起自己来,违恐那阿姨不信。她不明白她为何有这种冲动,或者说是一种渴望。渴望和这个孩子单独待一会儿。 贝玺快速打开车门,自己下车走到区雅芙身边,牵起她的手。 保安证实过区雅芙的身份后,白色本田车绝尘而去。贝玺执意坐到副驾驶位子上,提起精神扬起小脸,“pp阿姨,我不想去儿童之家。”孩子嘴里的‘pp’就是漂亮,区雅芙觉得好笑。她抬手抚了把贝玺的小脸,“贝玺,叫我区。咱今天不去儿童之家,但有个条件哦,等一会你要乖乖的哦。”贝玺点头,“区,我不喜欢阿姨,每天小朋友们都被接走了,就剩我自己一个人时,她才去接我。”区雅芙笑容柔美,“贝玺,不可以这样哦,阿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嘛。”贝玺似懂非懂的点头后又摇头,“她的工作就是照看我啊。”……。 从贝玺无心的童言中,区雅芙知道贝玺姓凌。他和爸爸凌柠浩住在小区后面的独立别墅区,从小没有见过妈妈。他喜欢吃爸爸做的牛肉面,可爸爸凌柠浩很忙,总没有时间做。他喜欢和爸爸一起去马拉湾游泳,可近三个月,爸爸没带他去过一次。 贝玺果真是感冒,医生说病因估计是晚上冷气开得太足,孩子身体受不了导致。医生诊断后责备区雅芙说‘现在的大人只顾自己享受,哪管孩子受不受得了’,区雅芙赔着笑连连点头说‘以后一定注意。’贝玺在忍不住在一旁插嘴,‘不是区,是阿姨开得冷气。’医生和区雅芙面面相觑,医生尴尬的是批评错了人,区雅芙不好意思的是刚才的一连声‘以后一定注意’。 贝玺打吊瓶时,区雅芙接到朱广红的电话。 “区处,下午三点,五楼会议室小范围会议,局长主持。”朱广红的声音一如她的为人,慢吞吞的。机关待久了是这样,区雅芙明白。 小范围会议的议题一般比较重要,没有开会之前一般不会透露出什么消息来。区雅芙早已习惯事前从容淡定,不刻意关心,亦不过于躲避。因此,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就在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朱广红似是不经意间追加了句,“刚去卫生间时无意中听说的,说铭湖粮库收粮时同一级别的小麦价钱不一,员工往信访办投了匿名信。”既然局长亲自主持,应该是已经调查过,铭湖粮库的领导顶着风头利用差价中饱私囊的事件已是属实。要她这个组宣处处长参加,铭湖粮库班子成员必会有大的变动。区雅芙暗中叹口气,声音依然淡淡,“有这种事?我上午十一点前到不了,有什么事再联系。三点前我会到。文件发下去了?”朱广红‘哦’一声应下。两人分别挂了电话。 ~~~~~~~~~~~~~~~~~~~~~~~~~~ 铭湖粮库五十五岁的主任退居二线,仓库书记暂兼任主任职务。 区雅芙安排完工作,回到自己的单间办公室时,发现贝玺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甜。电脑屏幕上尚显示着未打完的儿童游戏。区雅芙把冷气调高了些,歪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打量贝玺。 区雅芙没有和孩子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也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但今天她却做的得心应手。仅是因为那个梦吗?或许她本身就是渴望亲情的,只是在孩子面前她脱掉了心灵的盔甲,显得更真诚一些。 桌上贝玺的随身小包里‘嗡嗡’响起来,区雅芙打开来,发现这孩子包里竟放着一款黄金珍藏版诺基亚8800。一组没有显示名字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她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接,觉得不合适。不接,万一是那阿姨打来的,岂不是让人着急。 “喂……。”一向沉稳的区雅芙不知该说什么,亦不知该怎么称呼合适。而对方显然也愣了下才开口,“你是谁?楚阿姨呢?”这男人的声音虽然很冷,但很磁性,这是区雅芙的第一感觉。 听语气,应该是凌柠浩。 区雅芙恢复惯常的神情语调,“你是凌柠浩凌先生吧?” 对方‘唔’一声,反问,“你是谁?” 她看一眼睡梦中的贝玺,嘴角微抿,“我叫区雅芙,住c幢15号。今天贝玺身体不太舒服,楚阿姨有急事,我今日恰好要到医院去一趟,就顺路带着贝玺去了医院检查一下。没有什么大事,感冒了。”她心中有丝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何强调‘顺路’两字。 电话中传来‘啪’地一声,听起来似是东西掉到桌子上的声音。 看情形,凌柠浩应该很着急。但声音仍还算平静,“区小姐,您费心了。贝玺呢?麻烦让他接下电话。” 熟睡的贝玺脸上带着纯净至极的笑,嘴里正咕哝着‘……我还要再吃一碗,爸爸……。区……。’梦话模糊不清,但意思很明显,小贝玺正做着美梦。区雅芙有点不忍心叫他起来,于是,她把手机放在贝玺嘴边,“……区,尝尝爸爸做的牛肉……。” 只是不知道贝玺的梦中呓语对方能不能听得到。 区雅芙重新拿起电话,“凌先生,贝玺睡得正香,我舍不得叫醒他。他醒后,我会回拔过去让你们通话。” 凌柠浩简洁地说了句“谢谢。”区雅芙如释重负,她浅浅的笑了,为凌柠浩的信任。 Chapter2梦中人 楚阿姨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自那天后再没回过建业森林半岛。贝玺理所当然和区雅芙待在一起。区雅芙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趁俩父子通话的时候告诉了凌柠浩这个消息。 凌柠浩听说后沉吟几秒,“只要贝玺安全就行,其他的事我回去后会处理。区小姐,还要麻烦你两天,我后天晚上才能回国。”区雅芙苦笑,难怪贝玺不似其他同年龄的小朋友那么泼皮。爸爸凌柠浩过于忙碌,而家里照看的阿姨毫无责任心可言,使得小家伙敏感又没有安全感,每天临睡前都会再三肯求区雅芙,“区,我睡着了你不能走开哦。”、“区,我能睡你的大床吗?这样贝玺就不怕了。”……。 “凌先生放心,我挺喜欢贝玺这孩子。”区雅芙说的是实话,有了这个小家伙,区雅芙生活正常许多,工作上除应付一下日常事务外,应酬则全部推掉,其余时间都陪着贝玺。去马拉湾游泳,去海底世界看鱼等等。更出乎区雅芙意料的是晚上她不再失眠。自贝玺到她家那晚起,晚上九点之前她陪着贝玺玩,九点时贝玺会准时上床睡觉,通常是她哄小家伙睡着之后,自己的两眼皮亦开始掐架。 凌柠浩仍是简洁地说了声‘谢谢。’ 开会是区雅芙的一项重要工作。这天,月度例会结束后,局长单独留下了区雅芙。王局长四十开外,平里安排工作时干净利落。今天却有些异样,似是要说的话不太好出唇。 区雅芙脸上现出人前惯常带着的微笑,“王局,有话不妨直说。”王局长啜了口茶水后轻咳一声,“小区,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如果有事,不妨请两天假,处理好了再上班。” 在局机关,区雅芙的性格可用‘孤僻’来形容。可她工作能力强,又几乎没有私人的事夹杂在工作中,因此,深得王局常识。王局可以说是她的‘伯乐’。 区雅芙站起来,含着淡笑,“是我的疏忽。” 王局微笑着轻点一下头,“自你进局里以来,似乎从没有休息过,近期局里也没有什么事,趁机休息几天也好。” 区雅芙走到会议室门口,又说了句,“如果有事让朱广红联系我。” 区雅芙放了自己的假。 这天,她换下正装,穿上鲍志杰为她设计的单款单件。鲍志杰的设计走极端,要么素淡,要么妖艳。区雅芙挑了身简约淡洁的,上身淡粉体恤,下身宝石蓝绒面长裤,配上简单的夹脚凉拖。站在镜前,她心中有一刹那的恍惚,镜中女子彷若邻家有女初长成,多少年没这么打扮过了?久远的有些想不起具体时间。 贝玺则拍掌雀跃,大嚷,‘区,你真pp。比爸爸公司的杨樨姐姐还pp。’ 昨晚给贝玺洗澡时发现这孩子的脚磨出了个小水泡,区雅芙领着贝玺下楼,取完车子本想去商场为他挑双凉鞋。可贝玺却说自已家中有好多鞋子,不用去买。楚阿姨莫名失踪,而主人凌柠浩尚未回来,区雅芙并不想进他们的家。贝玺却执拗的要求回家换鞋,顺便去后花园去荡秋千。小家伙脸上写满期望,区雅芙只得放回车子,向小区后面的独立别墅区走去。 前面的复式楼用钥匙开门,后面的独幢楼钥匙却是指纹和密码。 贝玺打开院门,绿茵之上的青石小径让人觉得仍走在青草之上。贝玺欢快的冲到房门前打开密码锁,在玄关踢掉鞋子便拉着区雅芙的手上了楼。 这父子俩共用一个衣橱间。果如贝玺所说,他的衣服鞋子很多。只是鞋子虽多,但令人觉得有趣的是几乎都是同一品牌的不同号码。 贝玺拿起一双,穿在脚上,“爸爸说了,鞋子挤脚时,就顺着这个顺序穿。”区雅芙再次失笑,凌柠浩果真是个繁忙的男人,连为孩子准备衣物都能显现出来。 亚白实木地板,窗帘纱幔也是类似颜色。原木色家具,类似色沙发。入目处,房中装饰大气有余,温馨不足。若没有随处可见的玩具,不像家,更像是富丽堂皇的豪华宾馆。 贝玺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区,以后我可以随时找你玩吗?”见区雅芙点头,贝玺才蹦跳着拉着她下了楼。 说是后花园,其实并没有花。只是小区内林木繁多,林荫蔽日,地上又植了草坪,因此,后花园内可谓满眼绿色。左有青石茶桌,配有两椅。右侧即是秋千。贝玺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区,咱们一起荡秋千。” 区雅芙状似无意环顾四周,然后沉吟一瞬,笑着点了下头。 两人笑如银铃,飘荡在半空。 凌柠浩回家听到后心神一震,贝玺多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他循着笑声走到出入后花园的玻璃门边,便站定不再往前走。 眼前的女孩可能是因为个子高挑,显得纤细了些。淡粉上衣宝石蓝长裤,很少见又很别致的搭配,可见她审美品位俱佳。另外,一头短发衬得笑脸越发明亮。 此时,秋千上的区雅芙凉拖已掉落在地。贝玺见状,两只脚互瞪,很快两只小脚丫亦解放出来。两个人四只脚高高翘着,相视一眼后又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凌柠浩的目光凝在那双雪足上,有点不相信,眼前清丽的女人就是区雅芙? 从知道这个名字起,在国外的他便用尽一切办法调查了她。但调查的结果却让他瞠目结舌:区雅芙,现年二十六岁。父亲是省内闻名的粮食界大亨。母亲温婉恬静,家庭主妇。唯一的哥哥是建业地产总裁。她二十岁参加工作,二十三岁提升副处,二十五岁提为正处。虽有十分年轻,但她工作决断十分出色,令工作多年的人都望尘莫及。 没见到本人前,凌柠浩脑中的区雅芙是老成持重的,是不拘言笑的。没有想到模样竟这么端研,笑容竟这么清新。 默站一会儿,凌柠浩猛地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于是,再次向秋千上的两人望去。不知两人正悄悄说着什么,区雅芙唇边蕴笑,而儿子小贝玺明亮双眼忽闪忽闪的,脸上带着捉弄人时才会露出的坏笑。凌柠浩没有走出玻璃门,他有些不忍打断两人。当然,原因主要是想让贝玺开心的笑容多持续一些时间。 日渐西沉,玩累了的贝玺嚷饿。区雅芙笑牵着贝玺的手顺着小径向院门方向走去。两人不知道凌柠浩已经回来,现正在卧室补眠。 贝玺早已熟睡,区雅芙窝在沙发上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打。一周的正常作息,很容易调整了她的生物钟,原来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困难。 今天是凌柠浩回来的日子。区雅芙忍着困顿继续等待。 电视屏幕上方的时间提示已近零点。区雅芙揉揉眼,把晚上两人吃剩下的虾饺放进微波炉,又顺带做了碗玉米羹。 刚把吃食端到茶几上,门铃便有节奏的响起来。恐扰了贝玺睡觉,区雅芙冲到门前开了门,太过焦急,竟记了挂上防盗链。 眼前的男人黑发极短,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微卷着的。眼睛不算大,但光亮奕奕,极有精神。鼻唇轮廓分明。淡紫体恤,米白工装裤。稳重成熟中透着丝帅气优雅。 “他是谁?”区雅芙心中嘀咕。 “凌柠浩。”彷知她心中疑惑,他简短地介绍了下自己,就进门褪下鞋子,光脚走到客厅中央站定后回头看了眼区雅芙,“哪个房间?”区雅芙一愣后才知他问的是贝玺。她犹豫一瞬,还是走过去推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贝玺熟睡中仍揪着区雅芙所用枕头的一角,凌柠浩试了几试,都未能如愿拽出来。稍一用劲,贝玺竟又拉得紧了些,口中咕哝着不清楚的呓语,“区,不许走哦……。”凌柠浩停下手中动作,怔怔瞅着自己的儿子,半响后为难地看着区雅芙,“今晚……。” 依在门口的区雅芙笑着截口,“今晚让贝玺睡这吧,明早我送他回家。”凌柠浩走到客厅中央,说话一如前几日,仍简洁无比,“谢谢。”区雅芙笑摇了下头,示意他不必这么客气。 凌柠浩笑容和煦,风仪静好。 区雅芙的心莫名急跳起来,掩饰地看了眼电视,这才意识房内灯光太过黯淡,刚才太着急开门,忘记开来人时应开的水晶吊灯,而是自己独处时才开的浅紫灯光小射灯。 区雅芙长吸一口气,心神明净了些后缓步过去打开水晶灯。 凌柠浩笑容依旧,貌似不经意中打量了下房中装饰。目光投到茶几上的饺子时,顿了下,看向区雅芙,笑容未作改变,“区小姐,能搭个火吃一顿晚餐吗?我家冰箱里没有现成的菜。” 楚阿姨已经一周没有露面,他家冰箱当然没有现成的菜。 只是,莫非男人都是这么直接,想什么说什么。鲍志杰是,眼前的凌柠浩同样是。可又一细想,刚认识鲍志杰时,他并不是这样,熟稔至极后才是。眼前的男人处事风格不同于鲍志杰,亦不同于哥哥区建业,更不同于局里那些说话含含糊糊的男科员们了。 区雅芙沉默的瞬间,凌柠浩唇微抿,露出两排雪齿,“是我过于唐突了,区小姐莫怪。”区雅芙登时回神,领他走向厨房,“叫我区吧。冻箱还有些海鲜、肉质品,不过化开得等一阵子,亦不太适合晚上吃。晚上我包虾饺时还剩了点馅儿,面皮也是现成的,不如你将就一下,吃这个。” 凌柠浩接过盛馅儿的碗放在灶台上,“区,谢了。” 区雅芙笑过后熟练捏起饺子,而身旁站着的凌柠浩居然也捏得似模似样。 “你……。” “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笑了起来。区雅芙发现自己在这父子俩面前很容易暴露出真实的想法,真实的情感。 凌柠浩双眉微扬,“女士优先。你先说。”区雅芙仰头欲开口,却觉额前短发似是掉了一根,扎进睫毛里,酸痒难忍,她用手背拭了几下,短发仍顽固待在那一动不动。 凌柠浩半响没听到回音,放下手中捏好的饺子看向区雅芙。他很自然的把手伸到水笼头下冲去面,回过头又很自然的开口,“区,抬起头,对着灯光。”区雅芙有丝犹豫,外表淡漠的她其实是羞涩的,只是她不知道,别人亦不知道而已。但凌柠浩是遇事直接的人,不由分说抬高区雅芙的下巴,动作轻柔捏下那根短发扔进垃极桶里。 区雅芙心急跳,熟稔如鲍志杰也没有和她如此接近过。而眼前的凌柠浩似乎轻易的接近了她,近的可以用嗅觉感受到他的存在,那是种清爽的香皂味。她掩饰地低下头专心包饺子,专心的煮饺子,直到饺子煮好她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凌柠浩已离开厨房。 一回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小男人贝玺站在她身边专心的盯着饺子。大男人凌柠浩依着房门专心的盯着她们两个。 “区,我能先吃一个吗?”贝玺没等区雅芙答应,他已拿起筷子扎了一个,举着朝客厅走去。常在梦中听到的童稚声音倏然出现,区雅芙如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区,你怎么了?”凌柠浩发现了区雅芙的异常。 区雅芙抬起头,发现在明亮灯花照射下,眉微皱的凌柠浩面部线条异常分明,淡紫上衣工装裤……。区雅芙有点失神,难道这就是潜意识里不拒绝他,让他轻易接近自己的原因?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透出丝焦虑,区雅芙思绪一下回笼,“没什么,凌先生。” 凌柠浩没有接话,他细细打量着区雅芙眉间神色。 多年的机关生涯,区雅芙快速隐匿情绪已是家常便饭,于是,她笑吟吟地转移话题,“不能再让贝玺吃饺子了。晚上他吃了不少,再吃恐怕会积食。”凌柠浩的脸色也不着痕迹舒缓下来,笑着轻摇头,“以前这孩子吃饭得追着喂,区,你真有办法。对了,别称我凌先生,叫我柠浩或阿浩都行。” 叫柠浩有点过分亲昵,但叫阿浩,似乎两人还没有熟稔到那个程度。因此,区雅芙浅浅一笑,“我还是叫你凌柠浩吧。” 听着忽然间转冷的口吻,凌柠浩虽感诧异,但仍含着笑,“也行,只要不是凌先生就成。” 区雅芙心里有丝恐惧升起,爱情札记的内容亦倏地闪进脑海。 这么一来,席地围坐在茶几周围的两个大人沉默下来。只有不谙世事的小贝玺搅动着玉米羹,欢快地向爸爸诉说着区有多疼自己,自己这几日过得有多开心。凌柠浩笑盈盈听着,不时插嘴问一句,逗得小贝玺更是情绪高涨。不时笑倒在区雅芙怀里。 区雅芙心有所想,脸上虽笑着,但神思不属已是事实。凌柠浩观察入微,吃过饺子后抱着不愿离去的贝玺下了楼。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区雅芙的伪装一下褪去。熄了水晶灯,换上妖魅的浅紫射灯。把茶几上的碗碟收到厨房,然后拿出酒柜里的红酒,放一张悲情的碟片,孤独的守候黑夜的同时,不断问自己:是该相信直觉,还是该勇敢的去尝试。可如果尝试的结果像哥哥、像爸爸的司机……,值得吗? 一杯接着一杯喝,可头脑却越发清醒。区雅芙暗自失笑,多年饮酒的后果就是连想醉倒也这么困难。 午夜时分,手机震动起来。 “区,上线。” “不想敲字。” “那就用手机聊。你这几天忙什么?找你总推说很忙,就你们那养老单位,能忙什么呀?” “什么事?再废话我挂了。” “我的店在北二七路开了一家。周日上午开业,到时候你一定要去。哦,对了,上次去你家时顺带带去几套衣服,我放在衣橱间了,记得穿那件纯黑的。” “知道了。看情况吧,若没有安排,我就去。” “区,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鲍志杰不经意中透着丝担忧。 “没什么,困了。”区雅芙直接挂断电话。 酒瓶很快见底,但区雅芙起伏的心绪仍难平复。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区雅芙站起来走向衣橱间。 左侧那排属平常不常穿的衣服。区雅芙挑了件墨绿的短裙,大开的领口、紧束的腰身,这是鲍志杰口中‘魔幻鬼女’装,据听说极受香港女孩子的追捧。受不受追捧,区雅芙不知道,但她清楚今晚的她需要这副行头去疯狂,她要摔掉心底涌出的那丝温暖,她要恢复以往的状态。配双漆皮黑色圆头平底鞋,区雅芙出了门。 车子一路狂飚,到达‘西部酒城’用时不过十几分钟。 区雅芙在拥挤的酒台群里穿行时,引来无数的注目礼及惊艳口哨声。她浑然不觉,径往旋转舞台走去。午夜的迪巴气氛已臻白炽化,扭动的头颅,甩动的长发,摆动的腰腰刺激着她的感官。只是,她不该穿这身衣服。刚一入舞池,她就后悔了。 年轻‘帅虫’们的脸庞在她眼前晃动。 只是几分种时间,舞台已成了以她为中心的圈子。‘帅虫’们蜂涌而至,互相拥着挤着,争相舞动到她面前演示自己的舞姿。 墨绿裙子在灯光下成了黑色,而区雅芙的皮肤又白如皎雪。黑白交映,成了舞台上一道别样的风景。这种场合,男孩子的过分关注自然会引来嫉恨,几个妖艳的浓装女孩子不经意间‘碰’了她几下。 区雅芙暗中叹气,看来今晚的选择是个错误,这种场合真不适合她。还是去清幽的纯酒吧。正欲挤出去,忽地被人从后面揽腰举起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用手肘捣向那人,那人在她耳边大喊,“是我,鲍志杰。”她暗松口气,乖乖地任由他把她举到领舞区的高台子上。 底下舞台上倜傥的鲍志杰举止神态颓废十足,很快,几个女孩子围了上去。鲍志杰一副玩世不恭态,和几个女孩舞得挺欢实。区雅芙收回目光,忘我舞动。累到崩溃,再被鲍志杰抱离领舞区。拉着她径自出去,打开车门把她塞到后座。区雅芙挣扎着,“你开你的车回去,我能自己开。” 鲍志杰没有开口,而是推回她,打开前车门坐下后径自发动,“区,你平日即使心情不爽,也只是闷在家喝酒,今天怎么了?要说就说实话,不想说就睡死过去,不要敷衍我。” 区雅芙直接摔倒下来,闭上了眼。 鲍志杰似是捶了下方向盘,刺耳的车鸣声登时响彻夜空。 第二天清晨,区雅芙在手机震动声中醒来。 “区处,上午十点省里有个会,各局委组宣处长不得缺席。王局打了招呼,这个会不能由别人代,须你亲自参加。”朱广红语速一如平常,“上周处里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些日常工作。” 区雅芙用手按着左鬓角,“我会准时参加。哪个会议室?” “人大楼十五层a会议室。”朱广红简短地回答。 鲍志杰仍似平时留宿时一样,有客房不住,偏爱睡沙发上。 区雅芙洗漱完毕,往茶几上放杯矿泉水之后才出门。 走到地下停车场口,意外地发现凌柠浩依在车门边。只是他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仍是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区雅芙目不斜视快步自他身旁走过,欲趁他不注意走过去。 天不遂人愿。 “区。” 区雅芙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有事吗?” 凌柠浩快速打量一眼她的装扮,眉毛不易觉察轻挑了下,“哦,出差给同事准备小礼物时顺带给你准备了一份。昨晚忘带给你了,所以在这里等你。” ‘顺带’?区雅芙心里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顿起,但脸上仍只是淡淡笑着,低头看了眼腕表,道:“有心了。” 她冷淡的态度惹得凌柠浩心底有些不痛快,眉梢稍拧,但笑容还在,“你赶时间?” “九点有个会,如果路上不堵,时间还富裕。如果堵车,估计会迟到。”区雅芙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撒这个谎,把本来十点的会说成九点。急于逃开他吗?似乎并不完全是。防备自己吗?似乎有点这个原因。 凌柠浩暗中舒口气,只要不是她不想见到他就行。于是,他释然笑笑,打开车门,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区雅芙。 顺带的礼物包装居然这么精致。 区雅芙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过来,也许拒绝会落了在意的痕迹。只是心中那份抗拒,让她忍不住又说了句,“希望不是名贵的礼物,如果是,我会退给你。” 初升太阳的沐浴中,凌柠浩的笑容异常灿烂,“只是一个好玩的娃娃,不名贵,你可以放心。” 区雅芙招牌微笑再度涌出,笑挥一下拿着礼物的手,向停车场里走去。她不知道背后的那两道目光并没有收回,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于拐角处,凌柠浩才上车离去。他的车开得很慢,脑子里一直想像着刚才区雅芙的穿着及言谈举止。小贝玺口中的描述、昨晚自己的亲眼看到的区和刚才那个冷漠干练的区处长彷若不是同一个人,呈两极分化状态,像根本搭不上边的两个人,但现实却是同一个人。可儿子并没有说谎,他亦没有看错。他想了许久,倏地想起区雅芙煮完饺子有一瞬间的走神,之后她的态度忽然大变,是为什么? 他好奇,他不理解,区雅芙两张面孔的变换,对她来说好似刮风下雨一样平常。就连她的笑也有多种,秋千架下明净的笑容,刚才的招牌假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 到达省委大院时,腕表指针才到九点半。看到对面黑色奥迪a6下来的人时,区雅芙后悔不已,早知这样,还不如开得再慢一点,在路上多磨蹭会。 但是,这个人,她不能视而不见。 区达明站在车边,默看着渐近的小女儿。无意中听闻小女儿身边带着个孩子,他有些担忧,不会是女秉母性,这丫头也爱上了有妇之夫吧?这个想法折磨了他一周。但他不能把她叫回家直接问。孩子大了,有些事不能擅问,否则会弄巧成拙,况且这个女儿从没有亲近过他。想找个时机随口问问吧,女儿不在家住,他找不到适当的时机。于是,他留和曾经的战面李省长通了个电话。终于,他等来了今天的时机。 “爸爸,来办事?”区雅芙瞥了眼陆续前来开会的人,有些不自在。 “找你李叔叔谈点公事。雅芙,抽空见你嫂子一面,劝劝她。尽可能让他们复婚。”区达明知道小女儿和哥嫂的关系挺好,“你先开会,别迟到了。会后到你李叔叔办公室来一趟。” 区雅芙‘哦’一声,转身向人大楼走去。老爸今日的神情有点奇怪,会议中的区雅芙一直猜度着,究竟是什么事。直到旁边的人陆续离开,她才醒过神。 会议结束了,她居然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政府楼是老楼,虽说大气十足,但省委位置正处于高楼环立的市中心,一比对,确实显得陈旧不堪。而从各个办公室走进走出的办公人员也如这楼一般,‘陈旧’无比,男人们百分之八十衬衣西装裤,百分之二十体恤西装裤。而女同胞们和她一样,正装衣裙。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嗒嗒’声一声一声敲在区雅芙心上,她看似平静,心里却七上八下。在工作时间区达明在李叔叔办公室见她。李叔叔是一省之长,公务相当繁忙,可她明白区达明不会介入她的工作,可除了工作外,她实在想不通今日这番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区建业从商之后,区达明把他自己对仕途的设想铺在了她身上,这个认知让她恐惧惊惶,但却不知如何拒绝?也许她根本没办法拒绝区达明,自她知道身世的那天起,她就没办法拒绝区家任何人的任何要求。在她心里,她把自己定位成了区家的罪人。 敲门,进门。区雅芙表面冷静无比。 区达明和李省长谈笑风声。 寒暄过后,李省长笑指了下对面的沙发,示意区雅芙坐下。 不知为何,区雅芙心中不安更甚刚才。 李省长笑看区雅芙一眼,赞道:“老区,你的两孩子都上进,建业的公司红红火火。雅芙工作责任心很强,能力又好,是个好苗子。” “老李,建业就不说了。雅芙这孩子做事沉稳,是比建业成器。”李省长的夸赞区达明似是极为受用。 李省长放下手中茶杯,叹口气,“我那两丫头,大的在美国结了婚生了子,摸不到够不着喽。小的,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一家电视台做了剪辑,死活不愿回来。你说说,剪辑算什么工作。唉。” 区达明眉眼之间蕴着开怀之意,“建业整天不着家,雅芙自己单过,咱们都一样。” 区雅芙如坐针毡,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不离自家孩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果不其然,李省长笑吟吟看她一眼,继而目光转向区达明,“老区,小李毕业多年,去年才自国外回来。高材生,相貌堂堂,工作能力又强,以后的发展不可估量。他父亲又是咱们原来的老搭档。” 区达明笑意迭起,“李国强走马上任前曾戏言,一定要雅芙做他儿媳妇。”李国强自a市调出,现已是某大城市市委书记。这个市是国际大都市,目前其频频出现在中央台新闻之中。 区雅芙头一懵,两人似正合计着给她介绍对象,或许本来就是区达明的意思,让李省长为她挑选’根红苗正‘的夫婿。而且这个对象小李同志是他们俩人的老战友兼老搭档的儿子。她似乎已被套牢,突破口却不在眼前言谈甚欢的两个人身上,而在未见面的‘小李’身上。只希望这个男人心思和她一样。 省委旁边有家迪诺咖啡,很幽静,适合谈心。 区雅芙脑子急转,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慌不忙,慢腾腾搅着咖啡,“出国多年,理应对男女婚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你似乎不该答应相亲,亦不该对相亲对象寄予厚望。”她的开门见山令对面的李泽楷耳目一新,他啜口咖啡,才道:“津巴布韦的女人不适合我。”他成功的看到区雅芙脸上掠过丝惊惶。 区雅芙压下心底的那丝慌张,“津巴布韦?很少有人去那里,靠近南非了吧?” 李泽楷心里暗中喝声彩,对面这个面若朝华的女孩子很机智。 “是的,接近南非。区处……,区小姐,你不用拘束,我只会把结果告诉李省长,至于过程,那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 区雅芙心里一松,笑靥如常,“这也是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实话说,我没有成家的打算,不是对你,而是对所有人。咖啡费a,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李泽楷对区雅芙干净利落的拒绝有些吃惊,他内心虽暗中喝声彩,但剑眉却微扬,“说自尊心没有受挫是假的,幸好原因不是我不够格。不过,我认为今日就结束是为不智。” 区雅芙掂包欲走的动作停下来,星眸带着疑问看向李泽楷。 见状,李泽楷笑容很明亮,“如果今日结束,接下来的相亲会让我们应接不暇,不如……。” 他话没有说完,但区雅芙心里却有了数,她笑着点头,“拿我当幌子?” 李泽楷耸下肩,“和你谈话有压力,你反应太快。婚姻这事,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才好。区小姐,希望你不介意我说这话。” 区雅芙愣了下,笑容有点失常,轻声道:“谢谢。” “泽楷。”不止笑看着区雅芙的李泽楷一怔,连拿起车钥匙欲走的区雅芙也是一愣,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居然是凌柠浩的声音。他认识李泽楷?这个猜想令区雅芙心底莫名一慌,没有想到第一次相亲就能碰到熟人。 凌柠浩不是一个人,他身边站着一位姑娘。女孩子肤如金麦,美目流转。衣着线条明快,极少点缀。看得出其思想敏锐。 他们有相似的气质。这是区雅芙所下结论。这个结论令她心头有丝不舒服,也可以说心底有些失落。但她瞬间调整过来,笑靥温和,“真巧。” 已站起来的李泽楷笑看两人一眼,“你们认识?” 闻言,区雅芙与凌柠浩两人动作一致,都笑着轻点了下首。 金麦美女快速的上到下打量区雅芙一眼,脸上睥睨神色一闪而逝。 一男一女变成两男二女,气氛却仍如方才一般,沉闷而尴尬。 凌柠浩不清楚区雅芙、李泽楷两人的关系,不好说话。而李泽楷同样闹不清楚凌柠浩与金麦美女的关系,同样无法随意说话。区雅芙本就习惯在热闹中沉默,金麦美女似对一身正装的俩机关干部不感冒,根本不屑于开口。 区雅芙正感烦闷之际,包内手机震动倏然而至。她抿唇浅笑,暗中感激这通及时的电话。 对面的李泽楷抿嘴直乐,这个场面看在凌柠浩眼里,胸中一股积郁之气左冲右撞,忍得好不辛苦。 “区。”鲍志杰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在哪?” 区雅芙简短地回答,“省委旁边的迪诺咖啡。”鲍志杰没有了下文,估计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区雅芙有点不耐,但心中已决定要走,欲挂断之时,手机里却传来qq信息的提示音。 她压低声音提醒电话那头的人,“不要动我的文件。” 所谓文件,不过是爱情札记。 鲍志杰知道区雅芙家里的手提是她最个人的东西,房子里任何一样东西他都能用能动,唯有这个电脑是禁忌。他虽然明白,可依然我行多素。用他的话说,谁会对你那札记有兴趣,比起小说来,它少了跌宕起伏的剧情。比起娱乐杂志,它少了靓丽的美女mm。猪不吃狗不啃的东西,谁爱谁瞧去,反正我是不看。区雅芙对于常借宿的他无可奈何,只得见到他用一次,就叮咛一次。每当这时候,鲍志杰的反应通常只有一个字‘切’。 “切,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能不能换下词。”这次他居然多说几句,实属难得,“你不是开会去了吗,怎会出现在那种场合?你家除了酒就是矿泉水,冷藏箱里更是连个菜毛都没有。从早上起来我还没有吃饭,我去接你,咱们去‘bt烤肉’给行者捧捧场,都开业一个月了,拼族成员可就咱俩没去了。” ‘拼吃拼喝拼快乐’,被成员简称拼族。是由聊友‘行者’成立的单身组织,在这里组织里没有地位、名利之分,有的只是吃喝玩乐中找快乐。不知是生活节奏快,还是因为现代人空虚,近两年拼族成员暴增。去年年初参加拼族组织的活动时竟发现了两张熟面孔,从此后,区雅芙很少参与。 “我……。”区雅芙想拒绝。 “我什么我,如果不想下次见面时行者拿刀砍人,你就老老实实等着我接你。”鲍志杰轻易猜出了她的意图,直接了断截断她的话头。 “改……。”区雅芙想说改天去,今天上午的会议精神要上传下达。可刚说一个字又被鲍志杰截断,“改什么改,刚才行者发了信息。今天如果不去,就不是朋友了啊。” 行者今年三十有六,是拼族成员老大哥,一直高唱‘独身主义者好’。可听说最近有结婚的苗头,逢已进围城的前辈就问‘结婚后啥样?’模样倍儿可爱。以前区雅芙参加活动时,总是沉默寡言,引起了拼族首领行者的注意。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朋友。行者什么话都愿给区雅芙说,可区雅芙只听不说。行者开始很不爽,习惯后笑说‘你就一西游记里的金口袋,别人什么话你都能接着,可谁要想知道你点儿啥,巨难’。 行者执意让今天去,估计是宣布好消息。 “区。”凌柠浩的声音虽成功打断了她的神游思绪,但叫法却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金麦美女重新审视身着一身古董装的区雅芙。而李泽楷看一眼区雅芙后,笑瞥凌柠浩一眼,瞳中多了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恐两人误会,区雅芙笑说,“我们住一个小区。”李泽楷笑意加深。金麦美女虽掩饰得很好,但眸底一闪而逝的释然暴露了心事。 见状,区雅芙自嘲一笑,拎起包,“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李泽楷亦站起身,“你的车还在省委院里,我送你过去拿车。” 李省长为促成这件事,特意嘱咐李泽楷开车载区雅芙。 区雅芙含笑说,“我朋友来接,以后有需要再联系。”有需要的意思她知,李泽楷亦知。 凌柠浩一直暗中打量着区雅芙的神情动作,默听她和泽楷打着哑谜,听她说着不露一丝感情的话语,还觉察出她嘴角漾出一丝奇异的笑,似自嘲似释然。凌柠浩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欲做无意状解释一番,却见区雅芙对着吧台方向笑点了下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凌柠浩心里更不安。 区雅芙衣橱里有鲍志杰的备用衣物,因此,此时的鲍志杰已不是昨晚的穿着。现在的鲍志杰不似晚上那么阴柔。若是第一次相见,绝对说他是谦谦君子,且俊秀绝伦的程度可媲美美到至极的韩星标准。 “我下午四点要赶到局里。来不及拿我的车子了,今天你做我的司机。”区雅芙走到站在吧台边不愿再往前走的鲍志杰面前,一副谁让你逼我的架势,“上午的文件精神必须今天传达,再晚就会误事。” 鲍志杰目光一直在区雅芙身上,而对对面三个人的目光置若罔闻。他随手接过区雅芙的包,“是,区处,今天小鲍司机我会光荣完成任务的。” 鲍志杰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以自己的喜好为中心过日子。对他胃口的人,他会掏心窝子对待。不对胃口的就对不起了,只当你是透明人。管你是省委书记,还是企业老总。 区雅芙心里虽羡慕,可毕竟自身所处环境还不允许。因此,她还是回过头向众人笑挥了下手。 Chapter3Triangel 行者要结婚了,对象是和区雅芙同岁的一粮库财务处会计。 女孩很开朗,三言两语介绍完了自身。但区雅芙有点为难,这女孩子的单位属省局下辖企业,她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毕竟在拼族成员中,除眼前的两个男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不知道行者今日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 鲍志杰介绍完自己,冷冷瞟一眼行者后轻拍了下区雅芙的肩,似笑非笑说,“这是我朋友。”女孩虽爽朗一笑,但看行者的眼神已有几分微怒。行者有些尴尬,笑揽一下她的肩,“乖,去拿几瓶酒来。” 女孩身影刚出房门,鲍志杰一句狠话便摞了过去,“你急巴巴找区来,就为这点破事?咱拼族向来只在一起玩,快乐即可,不搞市面上的那套拉拢人际关系。若拼族改了风格,及早通知我一声。我和区及早抽身出去,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 鲍志杰对待看不惯的人或事,向来是掉头就走,从不与人交恶。今日的他有点失常。不止区雅芙讶异,连行者都忘了被指责的人是他。直盯着鲍志杰,“哥们,你不至于吧。”鲍志杰脸上难得现出丝羞涩,起座甩手离去,“去方便一下。” 行者敛去嬉笑表情,“区,以往给你灌输的独身主义思想,今日我收回。有了她之后,我觉得光阴虚掷了许多年。鲍志杰为人处事看似偏执,但他那也是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你们属同一类人,走到一起会是好的选择。” 区雅芙淡然一笑,不点头亦不摇头。仍由行者自说自话。但她心里却他升起一阵温暖,不管那女孩子心中怎么想的,这才是行者的本意。 于是,当那开朗的女孩子再次进入房间时,区雅芙详细介绍了自己,末了,还加了句,如果有困难,力所能及范围内她可以帮忙。那开朗的女孩子刹那间笑靥如花。可不知为何,区雅芙的心却没来由的一沉。 区雅芙与鲍志杰从‘bt烧烤’出来后径往省局方向而去。到达后,区雅芙处理事务,鲍志杰偕同省局的一位司机去省委大院拿区雅芙的车子。鲍志杰知区雅芙有轻微的洁僻,让司机开他的车,他开区雅芙的雪铁龙。这么一调转,鲍志杰无意之中发现了车后座的礼品盒。 区雅芙忙完工作下楼时,远远的便看到半躺在座位上的鲍志杰聚精会神拿着个娃娃玩。她笑着走过去说,“嗜好变了,兴趣亦由女装改为娃娃了。”鲍志杰微怔后,脸上蕴着的些许失落一下褪去,“是咖啡厅中坐你对面,那个穿着周正无比的男人送的?看得出很用心,老爷子介绍的?” 区雅芙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原来鲍志杰并不是没注意他们几个人。 区雅芙看见副驾驶位子上的包装盒,心底莫名涌出一丝别样的情感,顺着他的话音,避重就轻说,“哦,那是老爷子为我介绍的对象。” 鲍志杰淡细的眉梢一扬,笑起来,“省委的?衣着虽古板,但心思挺细,能想到送triangel。” 区雅芙先‘哦’了一声,后心猛地狂跳起来,“只是个娃娃……。” 话说一半她住了口,triangel可不就是娃娃的样子嘛。 鲍志杰把triangel塞回到盒子里,随手扔到副驾驶座位上,“小鲍司机现在罢工,这离北二七路不远。要不要到店里看一下。”区雅芙神思不属,“今天睡得少了些,想回家补一觉。”鲍志杰旁若无人抚了把区雅芙的脸颊,“黑眼圈出来了,是得补眠。路上开车小心点。”区雅芙瞥了眼左右,恨声道:“知道了,姐们。” 区雅芙回到小区停好车子,径往凌柠浩家走去。门铃响了无数遍,始终没有人前来开门。看来和金麦美女的约会还在继续。 回家,踢掉鞋子,穿上吊带家居服,区雅芙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便迫不及待打开电脑。 点开百度,输入:triangel。 triangle一身色彩绚烂的具有欧洲宫廷特征美丽华服,头顶三个尖尖角的帽子,具有郁的异国风情。它们的名字就源于头顶别致的帽子。 …… 传说古罗马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手上有一金一银两只神箭。金箭的作用是撮合人们的缘分;至于银箭嘛,作用正好相反,是用于拆散他认为无缘的人。但是丘比特也会犯错误,所以诸神就创造了这样一个triangle天使,专门阻止银箭,为爱人们守护缘分。 但,如今的triangle有了更广泛的释义。triangle有六种姿势,分别象征着爱情、财富、力量、智慧、幽默和好运。 …… 网上的解释令区雅芙呆怔,原来triangle并不只是是爱人之间互送的礼物。它居然有六种含义。幸亏今天没有找到凌柠浩,若退还给他时说一番义正词严拒绝词。这脸面就丢大发了。 “也许只是凌柠浩表示感谢的一种方式吧。毕竟帮他照顾了几天儿子,虽然是自己愿意的。”区雅芙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礼物,因此才这么安慰自己。 重新掏出triangle娃娃,放在卧室梳妆台上。希望它是‘好运’。估计也应该是好运,毕竟其他释义对于她都不太合适。 开冷气、准备水果、打开电视……,这一系列的事做完,区雅芙才往洗浴房走去,走了两步,想到老爸区达明交待的事,又转回身打开qq。 嫂子自结婚那天起,便不再工作,专心做起了家庭‘闲’妇。不过,她这个闲妇生活的比一般人都繁忙,学古筝,跳各种舞蹈,前阵子还极力游说区雅芙学复古舞。可离婚之后却似失踪人口一般:娘家不见她的人,朋友圈子都说没见到她,手机亦一直关着。区雅芙希望她能上线,区达明的交待是小事,可是哥哥的幸福是重要的。毕竟生不生孩子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她和大哥是相爱的。 打开qq正要转身去冲澡,信息提示音响起。 区雅芙急忙回头,点开,心里却有点失望。 原来是拼族群信息:九月九日到二十九日,巴布亚新几内亚新兴市镇芒特哈根,原始丛林文化,有意者八月二十日前群内报名,以便协调组织。费a。欲参与的聊友,如果确定去,楼下跟贴,银子一并打到组织帐户。*^^* 区雅芙近两年来极少参与拼族活动,不是不想去,也不是没时间,原因虽有部分是多了熟面孔,可更多的却是觉得短暂的快乐过去后会更空虚。这和一直空虚感觉不一样。 用极快的速度冲了个凉,区雅芙大致擦了下便出了洗浴房。酷热的夏季,冲凉虽舒服,但关上水的一刹那,湿气扑面,令人更加难受。穿上家居服,席地坐在茶几前。 【曼珠17:52:02 曦姐,在不 曼珠17:59:52 曦姐,不是哥找你,是我找你。最近闲得发慌,想学复古舞。你知道我没有这类细胞,复杂的也学不来,只有这复古舞节奏动感强,我觉得简单又有趣,又容易模仿,这会特有想学的欲望。 在不?在的话回应一声. 曼珠18:05:14 不在算了,我出去买碟片自己琢磨得了。泪奔……。(抓狂表情)】 …… 曦姐是区雅芙对嫂子的昵称。她曾戏说,嫂子林锦曦是她姐,区建业的这个大哥有‘姐夫’意思。当时,林锦曦极为得意,区建来亦摇头苦笑,大叹‘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子居然是只白眼狼’。 【曼珠曦姐18:36:02 复古舞手部和腿部动作整齐,看似简单其实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背景音乐、舞者心情都很重要,初学者尽量不要跟碟片练习。去东三街26号学。】 看着已经上线的曦姐,区雅芙暗中得意了一下,曦姐虽比她大两岁,可还是孩子心性十足。她知道如何引诱曦姐开口说话。 【曼珠18:36:12 曦姐,晚上一齐去,你知道我不太适应那种场合。== 曼珠曦姐18:37:02 雅芙,你生活圈子太小了。你瞧瞧现在和你同龄的女孩子过得是什么生活,你又过得是什么……】 新一轮的轰炸。区雅芙无语望向天花板,这真是自己自找的。 ‘丁冬’,正在这时,门铃声适时响起。而曦姐的长篇大论似乎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区雅芙瞥一眼不断上翻的留言,起身前去开了门。 小贝玺兴高色烈冲进房门,“区,我想死你了。” 区雅芙抽了张面巾纸仔细擦去他小脸上的汗水,“区也想贝玺了。你来我这,爸爸知道吗?” 小贝玺坐在沙发上,抓了颗葡萄丢进嘴巴里,吃着还不忘此行的目的,“知道。区,爸爸今晚做牛肉面,我来叫你一起吃。爸爸做的牛肉面可好吃了……。” 小孩子的语言没有逻辑性,只是纯粹想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区雅芙用手接下他吐出的籽,笑问:“爸爸做了几碗,有区的吗?” 小贝玺牵起她的手就欲走,“爸爸做了三人份。爸爸说,过来领你去我家吃面,这是他给我的任务,不完成任务,不是好孩子。” “区还有自己的事……。”区雅芙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曦姐的头像已暗了下去。 区雅芙急忙敲击键盘,希望曦姐是隐身,而非下线。 【曼珠18:36:32 曦姐,就第一次,以后我会自己去】 ……没有反应,区雅芙暗中叹口气。 【曼珠18:38:10 走了? 曼珠18:40:15 曦姐……】 “区,去我家用我爸爸的电脑。咱们走吧?”小贝玺一脸的期望,令区雅芙无法拒绝。于是,她默了一会儿,含笑牵着他的小手下了楼。 玩具仍是扔满地。但桌几明净,纤尘不染。 区雅芙杵在客厅,心里犹豫着进不进厨房帮忙。小贝玺已冲进厨房,清脆童声响起,“爸爸,你的电脑在书房吗?区要用。” 电脑里或许有别人不能见的隐秘。区雅芙正要开口拒绝,凌柠浩已走出厨房,朝楼上一指,“书房在二楼,让贝玺领你上去。” 凌柠浩虽身着家居休闲服,但无袖紧身体恤,使得键朔的胸肌显露无遗。他不同于鲍志杰,鲍志杰像幅没有瑕疵的画,是吸引女人眼球的男人,而凌柠浩则像磁场,是让女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男人。 区雅芙掩饰住自己心头的慌乱,仰起头望向二楼,“我只用下qq,不会打开硬盘。” 凌柠浩默看着缓步上楼的纤瘦身影,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跟李泽楷泡了一个下午,终于不负一番心血,摸清了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见面。原来是区达明为女挑婿,只可惜神女无心,襄王亦无梦。明白的刹那,他心情无比欢畅,这才惊觉,从调查她的背景到今日不过一周多,自己竟然对她这么在意。只是他还分不清是贝玺愿意亲近她的因素,还是自己真对她有了意思? 区雅芙感受到背后的灼灼目光,心中直后悔拗不过贝玺的邀请来了这里。 可贝玺并不明白两人之间内心的波涛暗涌,他喜欢和区在一起,就像喜欢和爸爸在一起一样。他蹦跳跑过甬道打开一个房间门,“这是我和爸爸的书房。” 果如他所说,一大一小两个书桌面对面放着。靠墙而立的书架亦是混用,有凌柠浩的书,亦有贝玺的儿童读物。 区雅芙打开大书桌上放着了笔记本。桌面居然是一张全家福。凌柠浩在左,贝玺在中间,右边的女人很年轻亦很靓丽,眉眼之间依稀像某个人。默想一会儿,才想起是像中午见过的金麦女孩。 贝玺拿着本儿童读物走过来,挤坐在身边,指着屏幕上的女人,道:“这是我妈妈。像不像杨樨姐姐?你认识她吗?” 原来金麦女孩名叫杨樨。 这是凌柠浩私事,区雅芙不方便插言。贝玺是孩子,可以无所顾忌说想说的话,问想问的问题。可她不同,她是成人,亦不习惯背后谈别人。于是,她摇摇头。 在桌面上没有发现qq快捷,程序里亦没有。看来凌柠浩不屑于此道。还要重新下载软件,区雅芙欲放弃,但又着实不想下楼帮厨,直觉中那样太过亲近,她自己会失措,会不由自主走近他。下载软件装上不过几分钟,后登录上去后给曦姐发了条信息,就开始守株待兔。 贝玺翻开儿童读物,只看一页,便又抬起头,“我又喜欢她,又不喜欢她。”听着这自相矛盾的话,区雅芙有些不解,忍不住问,“为何又喜欢,又不喜欢,她是你妈妈啊?”小贝玺挠挠面颊,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告诉爸爸哦。我说的不是妈妈,是杨姐姐,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对爸爸好,不喜欢她是因为爸爸不在时,她不和我玩,有时候我说话她都不理我。” 区雅芙自小得到的妈妈的爱亦是客气的、有距离的。贝玺的话她明白,可她没有想到现在的小孩子会这么敏感,仅五岁就能体会出来。 区雅芙没办法解答小孩子的困惑,亦没有解答的打算。毕竟这是人家家事,与她无关。但又实在不想贝玺幼小的心灵承受太多,她轻柔的捏了下小家伙的脸颊,“唷,人小鬼大。贝玺,以后不能这么想哦,杨樨姐姐如果对爸爸好,就一定是喜欢贝玺的。” 贝玺嘟起小嘴摇头,“她喜欢爸爸,不喜欢我。” “杨樨姐姐喜欢爸爸,就必定喜欢贝玺。因为爸爸爱贝玺啊。” “不是。”小家伙干净利落否认,“她只喜欢爸爸一个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真喜欢贝玺的,你看着我时的眼睛和她不一样。” 区雅芙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得转移话题,“今天在儿童之家学了什么?”毕竟是孩子,听到问话,脸上登时阴转睛,跳下椅子跑到书房中间朗读起来。 此刻,站在书房外的凌柠浩听着儿子声音中透着丝欢快,心里波涛翻涌。没有想到杨樨人前人后会两个样,更没想到才五岁的儿子心里竟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悄悄退下楼,走到客厅中央时才扬声叫楼上的两人,“区,下楼吃饭。” ~~~~~~~~~~~~~~~~~~~~ 看着贝玺一直念叨的很好吃的牛肉面,区雅芙着实吃一惊,肉烂汤鲜,做得不止是有模有样,可谓色香俱佳,连不喜面食的区雅芙瞬息之间有了极好的食欲。 “平常没办法常给孩子做饭,只能挑一样简单的,做精做细。”凌柠浩歉意的看一眼埋头吃面的小贝玺后朝区雅芙无奈苦笑。 一个男人独自带孩子的艰辛可以想像的到,区雅芙心里想说为贝玺找个妈妈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不是她该说的事。同时,她心中升起一丝懊恼,不知道一直对外界漠不关心的自己何以会一而再、再而三说不该说的话,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她状似随口问,“楚阿姨是你请来的?” 凌柠浩吃面的动作停顿了下,眉梢微拧,声带不悦,“听家政公司说她是a市顶级家政师,我才请了她。没有想到她责任心这么差,孩子病了,她不止漠不关心,甚至还携车私逃。幸亏那天你带走了贝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楚阿姨’三个字,贝玺身子一缩,抬起头,“爸爸,我不喜欢楚阿姨。她老订快餐吃,有时候还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听贝玺细数楚阿姨的‘恶行’,凌柠浩脸色越发凝重,“贝玺,为什么不早向爸爸说?” 贝玺挠挠头,脸上带丝怯意,“她说我如果不听话,你会送我去全托幼稚园。我不要去,我要每天都能见到爸爸。别让她来我们家了,爸爸你晚上有事时,我会乖乖待在家里。” 顶级家政师恐吓孩子,携主人的车私逃。区雅芙暗自叹口气,抽张面巾拭去贝玺下巴上的汤汁,“爸爸晚上有事时,你可以找我呀。如果我不在家,可以给我打电话。” 小家伙开心的跳下椅子,跑到区雅芙身边,把她的身子拉低了些,香了下她的脸颊,“区,贝玺好喜欢你。” 区雅芙会心一笑,抬头时却见凌柠浩的目光裹在她身上。她笑容一顿。 “区,你也有应酬,这样不合适。我再想想办法。”凌柠浩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隐去,以退为进试探着她。区雅芙又岂会听不出来,但却装作不懂,亦含着浅笑道:“有些应酬虽不想去,但又不好拒绝。就是推脱也得有借口。”其实心底深处还有个原因她不想说出来,甚至她自己都不愿相信有那个原因。就是,冥冥之中那个梦境似是牵引着她的脚步,她无法拒绝眼前的这个孩子。现在的她,一步一步随着自己的心走。这让她恐惧,可又不愿停下。 凌柠浩听后,心里一阵窃喜,但脸上并未显露出来,只是含笑对贝玺说,“记住区的手机号了吗?”贝玺咬着面点了点头。 席间气氛极好,凌柠浩不停的言逗小贝玺,使得小家伙几次喷饭笑倒在桌边。笑的感染力是强大的,区雅芙的心防慢慢解除,思维亦随着两人的话语跳跃起来。 “凌柠浩,今天就算了,以后在饭桌上不许逗贝玺。小孩子若噎着了,可大可小的。”区雅芙笑着提醒他们父子俩。 “阿浩遵命。”凌柠浩玩笑似的笑着说,“区,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贝玺今年长得快,换洗衣服不太够。男人买衣服总有点不细心,若你得空,帮忙操心留意一下。” “不是不细心,简直是图省事。哪有买鞋子买一模一样的,还一买三双。”区雅芙随口说出,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她已参与到凌柠浩的生活当中。 “所以才让你帮忙。上次去接贝玺,幼儿园阿姨婉转提醒,孩子的衣服需要暴晒,当时我没有反应过来。回到家才回过味,她的意思是说贝玺老穿一身衣服。估计是晚上洗白天穿。”凌柠浩抑住心头喜,脸上神情却未作丝毫改变,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区雅芙不算是女强人,但却没有成婚的打算,虽不知原因是什么,但她排斥婚姻确是肯定的。若明打明追求,铁定碰钉子。利用她喜欢贝玺这点,倒是个突破口。只是过程宜隐秘,要让她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中慢慢溶入这个家庭。 区雅芙‘噗嗤’笑出声,“我们单位对面中环百货童装很多,改天我去看看。贝玺的尺码我知道。” “区,我要和你一起去。”贝玺捧着碗喝完最后一口。区雅芙见他嘴角下巴被汤汁粘满,抽了张面巾递过去,“周六去,行吗?”贝玺接过面巾纸胡乱擦两把,跳下椅子抚掌嘻笑着倒在客厅沙发上,“区,贝玺觉得很幸福。” 面对面坐着的区雅芙、凌柠浩对视一眼,愕然失笑。 凌柠浩站起身,招呼区雅芙去客厅,“贝玺,幸福是什么?” 贝玺躺在沙发上,小脚丫朝上举着,他侧头想了一会儿,“幸福就是每天见到爸爸,还有区喜欢我,还有刚才吃的牛肉面,……。” 小家伙边想边说,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亦毫无逻辑可言,可凌柠浩脸上却不再有微笑,看一眼区雅芙,“原来幸福在孩子的眼里这么简单。” 区雅芙坐在贝玺脚边,“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幸福其实都很简单,但往往看似简单的东西都不易得到。大人承受能力强,能调节自己的情绪,即使心里不痛快也会努力适应眼前的生活。可小孩子不同,他们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且童年的记忆或许影响他以后对事物的判断,所以,尽可能实现他们口中的幸福。” 凌柠浩默看区雅芙一眼,正欲开口。沙发前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区雅芙拿起,看了眼号码,便握在手里,并不准备接。 凌柠浩起身,一会儿工夫端来一盘水果。 电话仍嗡嗡作响,凌柠仍专心削着水果,但小家伙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似想开口问为什么不接电话。这个电话不能挂断,区雅芙只好按键接听,“爸。” “雅芙,小李怎么样?”区达明开门见山,显然对这次相亲寄于厚望。 区雅芙眼睛余光扫了下一大一小两男人,略觉尴尬,觉得脸上亦微微热起来,“还行,再接触接触才能作定论。” 区达明语调明显轻快起来,“再接触接触,小李是个好苗子。将来成就必不在其父之下,要好好把握。” 区雅芙口中唯唯诺诺顺着区达明的话音说,可心底骤然出现的郁积闷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甚至有些压制不住,“会好好把握,你放心吧,爸爸。” 区达明听出了女儿口中带出丝赌气之意,话锋一转问:“能联系上锦曦吗?” 区雅芙心里紧绷的弦一松,口气亦轻松随意了些,“曦姐还在a市,现在还联系不上她。不过,依她的性子不会藏太久,再等一阵子,她会出现的。他们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别人劝,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区达明心里暗赞小女儿的看待事情的通透力,“有空和你哥一起回来吃饭,你妈妈很寂寞。”区雅芙‘唔’一声后区达明挂断了电话。 凌柠浩心知这是省委书记区达明询问女儿相亲的结果。看样子,父亲身居要位的李泽楷很得区达明的赏识。这点让凌柠浩有点担心。虽知他们两人之间暗中约定的是假恋爱,可泽楷那小子还没有对象,而区雅芙外表看似冷傲,但接触几次后便能发现不是这样,难保泽楷那小子也同自己一样,打迂回战术,企图不知不觉中俘虏佳人芳心。如果区家家长一致通过泽楷,而区雅芙又对泽楷产生好感,那自己还有什么戏唱。这么一想,凌柠浩额头倏地涔出些许细汗。不过,担心归担心。表面还是不能露出什么,区雅芙太敏感,若让她觉察出蛛丝马迹来,再接近她会很难。 凌柠浩把切好的水果往茶几中间推了推,“贝玺,你想知道爸爸的幸福是什么吗?”贝玺扎了块西瓜递给区雅芙,自己扎了块桃子咬了口,才问:“是什么?”凌柠浩慈爱的盯着小家伙的脸,“贝玺的幸福就是爸爸的幸福。” 区雅芙目光自贝玺的身上移到凌柠浩脸上,贝玺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岂不是意味着如果贝玺不喜欢的人和事,他不会接受亦不会做。区雅芙有些动容,她还体会不到这种父子血脉相连对一个父亲意味着什么,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金麦美女一腔倾慕要化为东流。她失败在没有诚心爱心仪男人的亲生儿子。她也许相像凌柠浩的妻子而倍受他的青眯,但从今日起,这份喜欢会被凌柠浩深埋起来,直到贝玺接受她,这份感情才有可能得见天日的一日,否则反之。 贝玺理解不了凌柠浩的话中含义,但得悉原来自己的幸福就是爸爸的幸福。小脑袋扬起盯着区雅芙,“区,你明晚还来吃饭吧。今晚我很幸福,因为你和爸爸都在,明天如果你来,我还会很幸福,我幸福了,爸爸才会幸福。” 听着小家伙断章取义,区雅芙失笑,轻柔地抚了把贝玺的头发,“哪能每天让爸爸做牛肉面,你也可以去我家呀。”贝玺点点头,但又接着问:“爸爸也能去吗?” 凌柠浩心里暗自得意,但又不想让区雅芙太过为难,毕竟接受一份感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确定的事,不能逼得太紧。他站起走到电视旁,“贝玺,爸爸买了功夫熊猫,现在看吧?”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贝玺一听凌柠浩买了自己十分想看的动画,翻身坐起,继而站起在沙发上跳,“贝玺好幸福,好幸福……。” 灯光调暗,区雅芙熟悉的感觉一下来了。她心底有丝恐惶,慌忙站起身,“贝玺,区明天还要上班,要走了。”不等贝玺开口,她已快步向门口走去。凌柠浩皱眉望着她的背影,她是怎么了?看样子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她似乎怕什么? 大门‘咚’地一声被关上。 凌柠浩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抬头望了眼黯淡的光线,心里倏地想起那淡紫的灯光,抿嘴笑起来。她克制自己,克制自己远离他们父子的生活,可她有点身不由已,因此,她很失措,又有点慌张。现在这个时候不能逼她太紧,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凌柠浩笑了,贝玺却苦着脸,略显不安,“爸爸,区怎么了?贝玺做错事了吗?” 凌柠浩笑揽贝玺入怀,“儿子,想每天都能见到区吗?” “想。”小家伙异常干脆。 “想的话就要照爸爸的话做,而且不能让区知道咱们俩的秘密。” …… 功夫熊猫已经放映完,父子俩还没有嘀咕完。凌柠浩一脸得意,贝玺脸上更是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而家中的区雅芙觉得异常难受,耳朵火烧火燎的,不得已自冰箱拿了冰块出来,放在保鲜袋里冰在双耳上,还是烧得难受。她暗中咕哝一句,“今晚怎么了,……。” 周五下午天降大雨,周六的天便少了分酷热。微风吹来,竟觉得凉爽宜人。 本想直奔中环百货童装部,可贝玺执意去人民公园玩碰碰车。 摩天轮、碰碰车、海盗船,……,一路玩下去,时间已近下午五点。区雅芙带着小家伙驱车向中环百货驶去。 米黄上衣,纯白马裤,圣大保罗童装一身。 白色小体恤,牛仔短裤,考拉宝罗童装再一身。 “先买两身,小了咱再买。”区雅芙笑拉贝玺走向收银台。 小贝玺从随身小包里抽出张卡,递给区雅芙,“密码是爸爸生日。19780226。”区雅芙眉微皱,“你一直都随身带银行卡?”贝玺虽有些迷茫,不解区为什么不高兴,但仍听话地点头,“爸爸说这是借记卡,不能透支。所以可以让贝玺拿着。区,你不高兴吗?如果不高兴,下次我就不拿了。” 区雅芙当然不会这么狭隘,会因为贝玺拿卡刷费而生气。相反,现实社会中,aa制消费已很普遍,区雅芙倒十分赞同凌柠浩的做法。可是,这么个小小孩子随身携卡消费,会养成不良的消费习惯,没有计划性,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结完帐,走出商场,直到坐进车子。区雅芙仍没忘记这件事,与其搁在心里闹腾,不如一吐为快。是为了贝玺,区雅芙这么安慰自己。 可她的电话还未打出去,副驾驶位子上贝玺随身携带的限量版手机已响了起来。 “爸爸,贝玺惹区生气了。” …… “真的。没有撒谎,区真生气了。” …… 区雅芙伸出手,贝玺把电话递过去。区雅芙打开车门下去,避免贝玺听到,“凌柠浩,贝玺生活上的事你可以大意,可以图省心。可成长过程中的教育上,你竟也这么大意。随身携带银行卡,会让他养成不良的消费习惯,这不是爱他。” 见贝玺一脸紧张贴在挡风玻璃上。区雅芙抑住内心情绪,朝他微微一笑,他才恢复天真,靠在座位上开始摆弄自己的包包。 “我没考虑这么多,从明天开始不会再让他带。”电话那端的凌柠浩心中窃喜,声音力求平静。一切皆朝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区雅芙会慢慢陷进来,会对贝玺越来越放不开手,最后的结果可以预想到。 “我没有其他事了。电话给贝玺吗?”区雅芙硬梆梆甩出一句,不知还再生凌柠浩的气,还是跟自己跟自己生气。 凌柠浩忍住笑,这区雅芙看似成熟,其实也就是毫无感情经验可谈的丫头片子。她跟着自己的心往前走,可走一阵便停下来,想刹车想退回去,可心里翻涌而出的女性本能像草原上的芨芨草一般狂长。她内心挣扎,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向前走。凌柠浩其实有些不忍,可对待区雅芙只能用这种方法,若不然,永远不可能抱得佳人归。 他只顾想像将来的日子,浑不知主管财务部的副总杨樨已推门而入,正聚精会神打量着他,她默默站着,只是想弄明白电话那头是什么人,会让这个‘现代版柳下惠’脸上洋溢出这般的柔情。 “爸爸,区不生气了。我们准备回家呢?”儿子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凌柠浩的思绪。 “哦”,凌柠浩应一声后忽然改变主意,“贝玺,想吃必胜客的烤翅吗?” 门边的杨樨舒口气,原来是他儿子。她悄悄掩门退了下去。准备制造和他相处的机会。 “想吃。” “记得应该做什么吗?” “记得。” “记得要注意什么吗?” “记得。” 通话的两个人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话。 区雅芙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本欲向花园路南端打方向,可贝玺却嚷,“往北。”路口绿灯,不能停下细问,区雅芙按贝玺的意愿驶向花园路北端,“往这个方向我们要兜圈子哦。” “区,爸爸刚才说,晚上我们一起吃烧翅。必胜客的。”贝玺指挥区雅芙往农业路拐,“爸爸在国际饭店上班。” 区雅芙略感为难,心中犹豫着,送贝玺过去后该不该拒绝这顿晚餐。 国际饭店是由原海景宾馆重建而成,组建时经原大河锦江饭店注资,短短五年内,由名不经传的小宾馆一举成为五星级标准酒店。而大河锦江饭店原总裁杨成辉是新加坡籍华人,前年,国际饭店被国家旅游局评审为五星级旅游涉外饭店。 国际饭店共二十七层。第三层为办公区域。 小贝玺刚出电梯,就不断有人打招呼。区雅芙心中明白,这凌柠浩位置必定不低,可没有料到贝玺口中的在国际饭店上班的凌柠浩,办公地点会是总裁室。 总裁的儿子跟在一个年轻女人身边,所经之处,各种目光齐集。员工之间亦开始交头接耳。 原来碎嘴并不是机关里的特有产物。区雅芙苦笑。 外面骚乱惊扰了总裁室里的人,凌柠浩走到办公室门口。 今日的区雅芙米黄小上衣,牛仔裤,漆皮白色夹脚凉拖。随着前行的步伐,上衣、牛仔裤接口处白皙皮肤若隐若现。 凌柠浩暗叹一声,明明可以打扮的随意个性韵味独特,可周一至周五的她居然可以若无其事穿着古董装去上班。 无意中掠一眼格子区男员工的目光,凌柠浩心头有丝不舒服。于是,快步走上前迎过去,然后刻意落后一步,遮住那道纤细身影,进了总裁室。男员工悻悻收回目光,均一副无精打采状。 从楼下回来的杨樨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她冷冷环视一圈,男员工们慌忙噤声,开始忙碌起来。 女人直觉向来十分准确,杨樨径向总裁室走去。 推开门,眼前的场景令杨樨头脑一懵。 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坐在总裁办公室板台后,正用着凌柠浩的随身笔记本。而凌柠浩一腿半跪,往站在落地窗边沙发上的儿子身上套衣服。牌子还未剪,显然是新买的。那个女人不像是请来的阿姨,她带了贝玺买过衣服,前来等凌柠浩一起下班?这个念头一起,杨樨眼前登时有些轻雾涌起。 贝玺穿上两只袖子,笑问凌柠浩,“爸爸,好看……吗?……,杨姐姐。” 凌柠浩笑抚了把儿子的小脸,“帅极了。”然后起身,转身望向门口,“杨樨,有事?”贝玺穿着新衣光着脚下了地,跑向区雅芙,向她膝头爬去,“爸爸说我帅呢。”区雅芙目光没有收回,仍盯qq上林锦曦的头像,“我们贝玺本来就帅。”她不是没听见凌柠浩的问话,而是一直等曦姐回话。好不容易等她上了线,不想因其他人误了自己的事。 杨樨冷厉的目光自贝玺身上移到区雅芙身上,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大喇喇坐在总裁的位置上,不管办公室是否来了人,可谓不懂事之极。可甚中重视礼节的凌柠浩竟这么迁就她,想到这里,心更是被人忽然揪了几把一样难受。 感受到杨樨的灼灼目光,区雅芙自嘲起来。不过用一下电脑,有必要这样么?她浅笑一下,笑容便隐去。一手拿起笔记本,一手牵着贝玺的小手,看向凌柠浩,“有休息室吗?” 凌柠浩走到板台后按了下遥控,书架无声错开一些,后面露出休息室的门。 qq提示音骤起,区雅芙赶忙走进去。书架回复原位。 休息室很大。临窗放着张比外面略小一号的板台,一侧有张床。 【曼珠曦姐18:15:03 去了吗?我等一会要出去,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曼珠18:15:23 局里有点事,晚上应酬多。还没顾得上去。曦姐,想和你见一面,约个时间。 曼珠曦姐18:16:08 想我了?还是因为我和你哥离婚的事?如果前者,我会抽时间,如果后者,我们见不见面结果都一样。你没结过婚,不知道孩子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你哥嘴上虽然说不在乎,可心里确实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与其绑在一起,一年一年虚耗下去,我们的爱亦被这件事折磨的一点一点减少,还不如早点散了,心中还有彼此最美好的一面。】 里面的区雅芙陷入了沉思,浑不觉外面的两人波涛暗涌。 杨樨两颊的麦色皮肤因激动透出丝红晕,“凌总,她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杨樨,有什么事?”凌柠浩重新坐到板台后。 “没什么,刚才在大堂时无意中听大堂经理提起,你们上次去意大利时你买了triangel……。” “我帮你带,不太适合。”凌柠浩不待她说完,就截口打断。违恐休息室里的区雅芙听见。 答应杨樨帮她带triangel时,以为只是普通的娃娃,没想到它还有其他寓意。回程时的飞机上,坐在身边的女孩随口笑说,‘你女朋友挺多。带了这么多套triangel。’他这才知道闹了大笑话,回家当天就把这些娃娃放在贮藏室。可那晚自区雅芙家带回儿子后,他心底忽然有种冲动,觉得应该送给她。他拿出其中一套,先送了好运给她。 杨樨想不明白,为什么凌柠浩对她的态度突变。要知道,凌柠浩对她向来是和颜悦色,酒店从中层到员工都认定她必会成为总裁夫人。凌柠浩不会没有听闻,但他没有刻意制止,态度依然如往常。可杨樨始终没能闹明白,凌柠浩的真实想法。今天,总裁室出现了一个女人,而凌柠浩话中意思亦很明显,她杨樨从来就不是他的什么人。想到这里,杨樨脸色倏然大变,可仍努力挤出丝笑,“凌总想太多了。我只是特想要意大利本土产的triangel。” 凌柠浩盯着那抹郁郁离去的背影,心头有些不安。造成今日的局面,他有百分之六十的责任。杨樨不是她,本不需要他这么呵护。可每看到那张相似的面庞,他就止不住有这个想法,想这么做。他暗叹一声,或许结过婚有过孩子的男人很自私,再婚会首先考虑孩子,然后才考虑与他结婚的女人,他亦不例外。如果没有区雅芙的出现,他会一如既往善待杨樨,也许会跟杨樨结婚,会像对她一样对待杨樨。可如今,区雅芙出现了,他的想法也随着与她接触的时日发生了改变,一周前如果是因为贝玺的话,现在,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休息室内。手机震动令区雅芙回了神。曦姐的头像已暗了下去。 “喂。”区雅芙的声音懒懒的,“什么事啊?” “这几天忙晕,上火亦挺严重的。明日店开张,总不能满嘴泡接待人吧。晚上帮忙熬一锅绿豆粥,今晚顺带借宿你家。”鲍志杰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她答应。 “晚上不行,我会回去晚一些。”区雅芙看向贝玺。小家伙或许玩累了,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遂改口说,“看情况吧,如果回去的早,就帮你熬。” “没办法,谁让只有你熬的喝了有效。”鲍志杰嘻嘻笑贫着,“我忙完就回去,用不用捎张碟片消磨时间。” “我现在作息正常,不需要。”区雅芙说完便挂断电话。 中央空调调得温度很低,区雅芙起身为贝玺盖上夏凉被。回身时却见凌柠浩依在门口,默默盯着她们。脸上神色颇为古怪,似深沉,似欣慰,又似向往。 “看来贝玺吃不了烤翅了。你如果不能按时走,我先带他回去。”区雅芙心中虽疑,但却不愿往深里想。她走到板台后,给曦姐留言。 【曼珠18:30:12 曦姐,是我想你了。哥不知道我找你。有时候打我电话或是留言都行,我等你。】 区建业的确不知道,也不算是说谎。 然后关机,站起身。准备抱贝玺离开。 “贝玺不吃,我们也得吃晚饭啊。先让他睡会,咱们去十八楼吃完饭再回去。”凌柠浩重新把贝玺放回到床上。刻意制造的机会哪能这么轻言放弃。十八楼的旋转餐厅环境优雅静幽,适合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一入脑海,凌柠浩心底如电击般痉挛了下。对,是谈情说爱,因为那久已没有出现过的的悸动再次出现了。 区雅芙歉意的笑笑,“原来就是陪贝玺的,贝玺睡了,我也该回去了。”如果明天鲍志杰满嘴泡泡出现在店里,以后的日子她不会好过,鲍志杰会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时不时敲打敲打她。鲍志杰想要折腾人,做法绝对是一流的。 凌柠浩有些嫉妒起儿子来。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很重,而自己,或许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分量。 ‘时日太短,不敢紧逼。’这是凌柠浩近期总结出的追媳妇计划,还没有摸清区雅芙抗拒婚姻的原因前,不能擅言擅行,吓退了她,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对,她不是豆腐,她会是自己将来的媳妇。这么一想,凌柠浩情绪高涨了些,“酒店没有固定工作日,每日都有人上班。中层随叫随到,员工周六周日轮着休息。不过,工作时间还是固定的。行政人员六点半下班,我们一起走。” 凌柠浩抱着儿子,区雅芙拎着三个人的包,走出总裁室,意料之中又是一阵注目礼。 温馨的一家三口,众员工心里共同的想法。只有副总办的杨樨透过百叶窗间隙恨恨盯着他们一行三人。 凌柠浩担心熟睡的儿子躺在后座不安全,要求三人同乘一车。贝玺睡觉不老实,会不停的来回翻腾。区雅芙知道这些,于是,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凌柠浩开着区雅芙的雪铁龙,区雅芙坐在后座,把贝玺的头放在她的腿上。右手很自然搭在小家伙左臂上。凌柠浩注意到这个细节,心头又是一阵喜。小节上看内心,眼前这个女人果是最适合他的人。 车子拐进小区,驶向地下停车场方向。 区雅芙忽然想起家中的绿豆没有了。于是,回头瞧了眼马路对面的超市,想叫凌柠浩停车。但转念一想,小贝玺现在正睡着,反正也进了院子,停好车回家时再出去一趟亦可。凌柠浩却调转车头向原路返回。 “我家冰箱又空了。贝玺醒了总要吃饭的,一起去趟超市吧?”说话间,车子已驶出了小区。区雅芙有些好笑,男人们都喜欢安排好了,等女人们答应一声吗?不过幸好今日她也要去超市,“正好,我也要买些绿豆熬汤。” “绿豆粥?”凌柠浩好似没有听清,重复了一句,“太难熬了。” “用焖烧锅烧开后先捂半小时,然后小火慢炖半小时,捞出皮,就可以了。”夏季人易上火,这是妈妈的亲传秘方。当时,听得曦姐和她头皮发麻,熬个烫需要一个小时,太麻烦了吧。可试过一次后,区雅芙再也不说麻烦,且时不时就熬一次。鲍志杰借宿后有幸喝过一次,之后每逢他虚火上升,必来蹭喝顺带蹭吃,简直有把区雅芙当成私人保姆的苗头。 停好车,贝玺却醒了。睁眼便嚷着去必胜客吃烤翅。凌柠浩说改天,贝玺嘟嘴不依,区雅芙提议说下周日去马拉湾游泳,如果贝玺想去,今天就得乖乖回家。显然马拉湾游泳较吸引人,贝玺笑颜顿开,率先跑向超市入口。两个大人相视一眼,才一前一后紧跟了过去。 看凌柠浩不停往购物车扔半成品,区雅芙一样一样放回去,“半成品防腐剂含量太高,影响小孩健康。” “贝玺早上、中午两餐在幼儿园吃配方餐,营养均衡,晚上一顿,没关系。再说,我除了会做牛肉面,其他的也不会,总不能让孩子……。” “一顿也不行。” “请阿姨我不放心,一天将就一餐,应该没问题。” “晚上贝玺可以去我家吃饭。” “多谢。”凌柠浩利落的说了句结束语,心里那个得意劲儿想抑都抑不住,那个乐啊。只得掩饰地侧过头望着货架,目光看似盯着物品上,其实眼里什么也没看到。心里只顾回味着‘晚上贝玺可以去我家吃饭’,说这话岂不是意味着每天都能见到她。 区雅芙哪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这些。弯腰欲把购物车里剩余的几盒咖喱牛肉饭放回货架。凌柠浩却又一次阻挠,“我有时候也会凑合一两顿。” 两人手臂蓦然撞在一起,区雅芙脸上微热,慌忙收胳膊,手上的咖喱牛肉饭如下饺子一般掉在购物车里。 “区……。” “区……。” 凌柠浩声音响起的同时,意外的,区雅芙居然听到鲍志杰的叫声在身后。 凌柠浩看着缓步而来的鲍志杰,心中警报倏地拉响。这个男人看区雅芙的眼神不对劲,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另外,这个男人太美了,对,是美,形容女人的词用在他身上,让人觉得特贴切,他身上有女人的美,亦有男人的味,整体看上去可谓着养眼的很,对,是养眼,仍然是形容女人的词,可用在他身上依然贴切。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让你觉得不像男人的男人。 鲍志杰脸上仍带着慵懒的淡笑,目光只在区雅芙身上,彷若他眼里只看见区雅芙一人,其他都是透明人、隐形人,他慵懒的声音响起,“区,看你的车子在超市外,来买绿豆吗?” 区雅芙点了下头,“哦,买绿豆。这位是凌柠浩凌先生,我们一个小区。前面的小男孩是他儿子贝玺。” 鲍志杰的注意力一直在区雅芙脸上,此时见到她看向小男孩时脸上自然涌出慈爱之色,眉不由拧起来,“我先回去,记得买些香菜。”香菜拌木耳是鲍志杰喝绿豆粥时必吃的凉菜。 对于鲍志杰的我行我素,区雅芙丝毫不在意。但凌柠浩却有些心惊胆颤,区雅芙拒绝和他一起用餐,是为了给这个男人准备绿豆粥。还有,这个男人对区雅芙说话时的那份随意,像多年夫妻一般。看来战略要调整。一味的追求不是上策,要想让她像对待儿子那样对待自己,只能让她主动爱上自己。而不是自己去感动她,让她被动爱上自己。 Chapter4暗影戏 鲍志杰踢掉凉拖,顺手开了空调。把碟片放入影碟机后整个人摔躺在沙发上,上午衣服已上架,本想着邀区雅芙一道庆贺庆贺,顺道放松一下近几日紧绷的神经。可转念一起,放松身心还是雅芙的家最舒适。吃顿她亲手做的晚餐,和她一起看碟片打发时间……,她和他一样,都是寂寞的人。其实,还有一层他想撕破可又不敢捅破的窗纸,那就是只有在区雅芙身边他的心才能安宁。 他想撕破,可怕撕开后,后果不是他期望的,甚至连目前的状态亦不能保持。可不撕破,区雅芙似乎越来越不把他当成男人了。 碟片已放映了十多分钟,可区雅芙还没有回来。 鲍志杰心底有丝烦躁,站起身在茶几前踱来踱去。脑中回想着超市中区雅芙看那孩子时的神情。‘母性’,这个词一入脑海,鲍志杰觉得心口一窒。那种眼神是母性,那种母性的光辉出现了未婚的区雅芙眼里。 看来区雅芙虽然对婚姻不抱期望,可身为女人,那份母性是天生的,是无法从她身上抽掉的。区雅芙看似前卫,其实不然,她身上的传统因子十分旺盛。还有那个凌柠浩,虽然刻意遮掩了自己的情绪,可他眼里的那份敌意,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得到。 心头愈发不安,鲍志杰抓起沙发上的电话就欲出门。 正在这时,门‘啪’地开了。区雅芙提着购物袋进门了。鲍志杰接过来,放入厨房。 “区,先把豆泡上。咱们先把这个片子看完再煮。”鲍志杰边泡豆和木耳边提议。 “不行,片子完得两小时。一个半小时后凌柠浩来取绿豆汤。”本来贝玺闹着随着区雅芙一起过来,区雅芙笑着答应。可凌柠浩却恐贝玺乱说话,若在鲍志杰面前泄了先机,可谓得不偿失。他决定先忍一时,待探听清决楚了鲍志杰的身份再作下一步计划。 区雅芙哪知道凌柠浩有这心思,还以为他顾及家里来了客人,恐贝玺添乱。 “哦,刚才在超市的那个男人。他媳妇呢?拿你煮的粥。”鲍志杰出了厨房,漫不经心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他家里就他们父子俩。”区雅芙说得是实话,“凌柠浩不怎么会做饭,绿豆粥是拿给他儿子喝的。” “区,原来你这么喜欢孩子。” “是那孩子特别可爱。” “别人的孩子哪如自己的孩子可爱。”鲍志杰意有所指。 区雅芙走到厨房门口朝内看了眼,“我不准备结婚,当然不可能有孩子。鲍志杰,你不是有对象了吧?如果有了,一定早点通知我,我麻利地把你扫地出门,省得老蹭吃蹭喝还顺带来借宿。” 鲍志杰拿瓶矿泉水,半躺在沙发上喝了口,“区,你真老帽。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了,现代科技这么发达。” 区雅芙侧头想了下,觉得也是。试管婴儿难道是说着玩的嘛,可她能接受,不代表可以做。毕竟未婚先孕子在这个还不算特别发达的城市似乎有点惊世骇俗。 “科技发达,你怎么不生个孩子出来。”区雅芙看了眼腕表,把鲍志杰横在沙发上的腿拍下去后坐下来,“你哥生了个女儿,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挺想孙子孙女双全的。” “切。那就看我想不想了。我若想,等着为我生孩子的女人整一个加强排。只不过,我若真有孩子,我亦不会让他或她姓鲍。不想他们成为二世祖。” “不姓鲍,姓什么?” “姓区啊。” “鲍志杰,占我便宜啊?”区雅芙瞥他一眼,起身往厨房走去。 “区,不妨考虑一下。如果真想要个孩子,我可以提供种子。”这是鲍志杰脑中忽然冒出的念头,“你不想结婚,我亦不渴望婚姻。咱俩可以用试管‘造个人’出来,一方面填补一下你作为女人的空白,二来,我也有了生命的延续。如果你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咱们亦可做一对无性夫妻。”说这话鲍志杰心中有些犹豫,因为他们从没有扯过这方面的话题,他无法预料区雅芙的反应。 区雅芙正准备把购物袋里的物品放入冰箱,听了鲍志杰的提议,随手拿了一个双惠产的风味芝麻香肠砸向他,“要造也不找你。猥琐男人。” 鲍志杰伸出接过香肠,待见是双惠所产,耸了下肩,随手放在茶几上。听区雅芙语调只有嗔怪,没有怒气。他略松口气,以玩笑口吻接着说,“看你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儿子,好心满足一下你的母性需求,怎么就被扣上猥琐男人的帽子了。”说完,他发出一阵开怀坏笑。 区雅芙把泡的豆倒入焖烧锅放在火上,打开火后转身走向客厅,坐在鲍志杰脚边,“不开玩笑了啊。问个问题,要实话实说。” “说。洗耳恭听。” “从男人角度来说,是不是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也不一定。看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了。像我这种的,要不要都成。”鲍志杰摸不准区雅芙的意图前,不敢把话说死。 “你见过我哥,他那样的。” “你哥骨子里很传统,我感觉他会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如果情势所逼,他无法拥有,他可能脸上不表现出来,但他内心会异常难受。” “哎。”区雅芙重重叹口气。 看来哥和曦姐的婚姻没有救了。曦姐比自己了解哥哥区建业。抓起那根小香肠欲去厨房。鲍志杰起身抓了去,边往厨房走边说,“尝尝,看是不是还一个味。对了,今天的粥我煮,你安心等着吧。” “好啊,你学会了,我以后也可以吃顿现成的。”区雅芙懒懒的向沙发靠去,“鲍志杰,明天店里会去些什么人?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别人。” “明天你只需要应酬一个人。她若没有出现,你的工作更简单,只需在店里陪陪我。”鲍志杰吃着香肠走过来,眉梢微拧,“芝麻味不明显,吃到嘴里第一感觉像两个月前出的维也纳小香肠一样。老头子怎么了?” “什么人。”区雅芙有点好笑,这鲍志杰明明很关心双惠集团,很关心他们家老爷子鲍臧德,可嘴里却又不承认,还违恐鲍家知道他很优秀,知道他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宁愿让整个鲍家误认为他是不成器的人。 “我嫂子。”鲍志杰语调中有丝嫌恶。区雅芙收了笑,暗叹口气。鲍志杰的哥哥头脑灵活,人亦睿智机敏,有乃父之风。可他嫂子却相当能折腾,其经常出现在网络新闻上,不是前往欧洲狂扫珠宝店,就是往日韩、香港置衣。鲍臧德是老国企领导出身,亦有三十余年党龄,对于儿媳妇作风十分憎恶,但亦无可奈何,总不能让儿子离婚吧,这样他会更接受不了。 香港知名品牌‘彼岸’登陆a市,还是唯一的一家,他嫂子肯定会出现。区雅芙几乎可以肯定。 “我不……。”区雅芙不想参合别人家事,理智上想拒绝,可感情上她说不出口。毕竟她是鲍志杰唯一的朋友。 鲍志杰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时间到了,该关火焖了,焖半小时,记清楚了。” 鲍志杰预料得十分准确。‘彼岸’开业不到半小时,他嫂子张小娴就出现在了店里。 “志杰,你不是去香港赛车了吗?这里女装店。你怎么会在这?有女朋友了?”听着一连串的问话,区雅芙特佩服这女人语言表达能力:巨强大。 每逢家里问起去香港干什么,鲍志杰总回答赛车赌马。前阵子去香港时接到大哥电话,大哥希望他回双惠集团,他推脱正参加赛车,没时间,随即便挂断电话。想来,现在整个鲍家都知道他又去香港败家了。 鲍志杰笑容淡淡,“朋友的店开业,来捧个场。嫂子消息挺灵,据听说,彼岸开业,并没有在媒体上宣传。”张小娴的目光定在区雅芙身上,蔑视中带着丝惊艳,“老板这么年轻漂亮,身上这件衣服是彼岸的非卖品吧?志杰,你朋友?”鲍志杰‘哦’一声,“区,你帮我嫂子挑衣服,我帮你招呼顾客。” 区雅芙心里哀叹,分明是她帮他,现在居然成了他帮她。 为朋友两肋插刀,忍住满腔不耐,区雅芙陪着张小娴开始挑衣服。 “该称呼你什么?” “我叫区雅芙。” “这店是代理?” “不是,所有‘彼岸’店都属一个老板。总店在香港,你应该知道。” “你们家的企业。” “不是,我不是老板,今天纯属帮忙。老板不喜应酬。” “那你干什么工作?” “省粮食局工作。”这分明是调查户口,放在平日,区雅芙摞头就走,可今日不行,她必须把这个忙帮得圆满些。心里虽明白,可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恨恨瞪向鲍志杰,可他根本不往这边看,正领着一位身姿较好的靓丽女人介绍衣服。背影很眼熟,区雅芙不由多看两眼。待看清,不由有些失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是杨樨。 “具体做什么工作?”张小娴没有住口之意。 “没什么具体工作。” “普通科员。” “……算是。”区雅芙心中的不耐巨增。 “你知道志杰身份吗?” “知道啊。” “就这几身。”张小娴把挑好的十余套衣服扔给区雅芙,走向收银台。 鲍志杰走过来接过衣物,递给售货员后声音压低说,“对不住了。”区雅芙瞟一眼张小娴,苦笑说,“以后这种差事不要找我,巨难侍候。”张小娴似也一直注意着鲍志杰,此时见两个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瞟过来的目光中便多了丝鄙夷。鲍志杰浑然不在意,仍小声赔不是,“你若有麻烦,我帮你。我记得欠你一场子。”区雅芙略感担忧,“她有些误会,刚才差点连我祖宗八代都问一遍。估计是想偏了。”鲍志杰轻哼一声,“不用理会这些。” “很巧,区小姐。” 区雅芙转过身,脸上涌出丝笑,“杨小姐,有中意的吗?” 杨樨的目光从上到下快速扫过区雅芙,“区小姐形象真是多变,见你三次,次次都不同。庄重、可爱、优雅,不知下次相见,你又会是什么形象?” 杨樨的声音听着柔和,但隐着的挑衅不止区雅芙能听出来,就是一直淡淡笑着的鲍志杰亦有所觉察。他笑而不语,静静等待下文。女人说醋味十足的话时,通常是为了男人。只是这个叫杨樨的女人是为了哪个男人?三次,就是说区雅芙除了今天外,有两次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这让鲍志杰好奇又担忧,同时心里又有点难受。 见身侧的鲍志杰依着店中央摆设的沙发边,有闲闲瞧热闹的意思,而眼前的金麦美人不但不走,双眼里凝起的嫉恨亦越来越重。区雅芙有点烦闷,于是,唇边漾出丝嘲弄的笑,“杨小区看起来很聪慧,理应知道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 杨樨一怔,小声重复了句‘爱屋及乌’后,脸上稍变,“区小姐做的也是爱屋及乌吗?” 区雅芙无语望向天花板,“杨小姐,对不住。小店正在营业,不多聊了。”杨樨已被爱冲昏了头脑,多谈无益,区雅芙的提示听在她耳中亦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如今的区雅芙是她情感路上的假想敌。 杨樨挥手招来售货员,报了下货号尺码,把现金交到售货员后便走向门口,站在那等待结完帐后离开。 “区,你也是爱屋及乌?”鲍志杰问了相同的问题,他显然也听出来两个人所指的人是谁。 区雅芙胸中郁积一点一点升起,正欲开口说难听话,眼睛余光瞥见张小娴走过来,硬忍下去,挤出笑意站在原地。 “志杰,下月妈的六十大寿,可别忘了。”张小娴眼里根本没有区雅芙,“不三不四的人别往家领,气倒了两老,你哥可饶不了你。” 鲍志杰微笑顿僵,怔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我的朋友都跟我一个德兴。嫂子,你慢走。” 张小娴笑容依旧,“有空回集团看看,老让你哥一个人撑着。他太累了。” “嫂子的话有理,改天是得回去看看。”鲍志杰嘴角噙着丝嘲弄的笑,如愿看到张小娴仪态万千的身姿趔趄了下。张小娴身影消失后,鲍志杰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样子依然慵懒,笑容依旧淡漠。 区雅芙心中怒气渐褪,“鲍志杰,今天你开业。别因不相干的人生气。” 鲍志杰面色一暖,自嘲的笑说,“连累你被说成不三不四的人。” 区雅芙拍了把他的肩膀,“你以为我在意?” “你若在意这些,你就不是区了。”鲍志杰情绪一下好转。 晚上鲍志杰带前来捧场的香港设计师及附近省区专卖店负责人逛a市夜店,他(她)极力邀请区雅芙一同前往,她推说很累,才得以回家。 站了一天,腿脚发麻,整个人觉得困顿不堪。连晚饭亦懒得煮。 手机震动。 “区,我在门外,开门。”凌柠浩不待区雅芙开口,就简短的说明自己的位置。 打开门,贝玺率先进门,凌柠浩紧随其后。 “区,去幼儿园接贝玺时买了芘萨、冰奶茶,我们两个人吃不完。就上来一起吃,没打扰你吧?”凌柠浩一贯先做事再询问,区雅芙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今日正好没有精力煮饭。 区雅芙去厨房拿刀出来,一大一小俩男人已席地围坐于茶几旁。凌柠浩笑着解释,“边看电视边 吃,方便。” 看贝玺两只大眼睛盯着芘萨骨碌骨碌直转,区雅芙笑着点头后切开了还热着的芘萨。 正是新闻联播时间。 ……xx市委书记前往xx省调研。并在今日下午与xx省李省长洽谈农产品入…… 区雅芙慌忙抬起头盯着电视画面,心里暗呼糟糕。老爸区达明的老搭档李国强来了a市,现正与李省长在一起。 凌柠浩虽不露声色,内心其实焦急无比。泽楷的父亲来了a市,势必会见区雅芙,若两家的老爸一拍板,李泽楷如果对区雅芙有意,再来个顺坡下驴,纵是区雅芙不愿意,相信也不会执拗不允。这点凌柠浩笃定,区雅芙对于父母的话处于服从状态,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她虽不喜欢省粮食局的机关工作却一直坚持工作在那里。想到这里,他顿觉头大。 芘萨尚未吃完,区雅芙便接到了李泽楷的电话。 “区处,看新闻了吗?” “叫我区雅芙。看了,你爸爸来了,你对他提过那事吗?” “还用我提,他和李省长都见面了。他们俩和你爸的关系,不用我提醒了吧。这会儿,他不知道才怪。我们俩今晚是不是见一面?我爸后天回xx市,刚才来电话说,明天中午去你家聚一聚。你爸没打给你?” “还没有。不如对他们实话实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能拖一时是一时,难道你想被逼得日日相亲?” 区雅芙当然不想,于是,无奈叹口气,“在哪见面?” “上次见面的迪诺。” 区雅芙挂了电话,歉意看了眼凌柠浩,“不能陪你们吃了。我要出去一趟。” 凌柠浩抓张面布纸,站起来,“你先换衣服,我去帮你取车。对了,换完衣服后再喝点冰奶茶。你下楼时带上贝玺,钥匙呢?”凌柠浩说的很自然,做得很顺手,但区雅芙有点过意不去,“你们可以在这吃完再走。”凌柠浩笑说,“啰嗦,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早去早回,回来可以多睡会。” 区雅芙牵着小贝玺走到已等在楼下的凌柠浩身边时,小贝玺不愿跟着凌柠浩回家,闹腾着随区雅芙一道走。凌柠浩好说歹说,小家伙都不愿松开区雅芙的手。无奈之下,凌柠浩看向区雅芙,“我们一起去,我在车里等,贝玺跟着你。” 区雅芙累惨了,他的提议像给溺水者的那根稻草一般。于是,她欣欣然点头,“好主意,有司机。谈话谈闷了,还有小贝玺解闷。” 贝玺早已拉开后座钻了车里,并对区雅芙打着手势,让她坐前面副驾驶座。 凌柠浩站在区雅芙身后,悄悄向儿子亮出了大拇指。这么一来,小贝玺情绪更是高涨,“区,快点,快点。” 区雅芙带着疑问坐上车,还未及开口询问,小贝玺已开始指挥凌柠浩,“爸爸,放低座位,区累了,让她躺躺。” 凌柠浩一手打方向,一手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遵命。” 一路之上,欢声笑语不时飘到车外。 晚上的迪诺咖啡,灯光调得很暗,而里面的客人亦是清一色的一男一女。服务生见区雅芙领着个孩子,显然吃一惊。当然,等候的李泽楷同样一愣。 “下班跟上班差别很大么。”李泽楷笑着赞区雅芙,“现在的你不像二十六,倒像二十刚出头。” “你爸……。”区雅芙直接切入正题,但刚说两个字,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雅芙,这几天联系上锦曦没有?”区达明的声音传过来。 “还没有。”一来没见面,二来已知道了曦姐的决定,区雅芙不想给爸爸说得太过仔细。 “明天中午回家吃饭,家里要来客人。” “好,我明天十一点半到家。” 李泽楷静静打量着区雅芙,“你爸爸?”区雅芙点头,喝了口咖啡,“你爸对于你找对象有没有要求?”李泽楷苦笑,“咱们这种家庭,要求你应该知道。” 黯淡的灯光,贝玺倍觉无聊。很快,他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区雅芙往里面坐了点,把小家伙的腿脚放舒服。 “你哥好像没有孩子?”李泽楷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你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哦,他是我们小区一个朋友的孩子。李泽楷,明天他们会问些什么?” “肯定先是含蓄的问,我们谈到哪个地步了。如果我们一副甜蜜状,顺理成章他们就会问我们想什么时候成婚。毕竟,我们俩在他们俩眼里也算根红苗正。” “那我们谈到哪种地步了?” “工作之余吃个饭什么的。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只要过了明天那一关就行。明天饭桌上你要注意,酒类,我不喝白酒,只喝红酒。肉鲜类,不吃羊肉,偏爱墨鱼和牛肉。青菜,不吃油麦,偏爱娃娃菜、西兰花。” 区雅芙好笑的挑挑眉毛,暗道,‘大男人,毛病还挺多。’李泽楷似是了然她心中嘀咕的内容,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窘状,“咱们这代根红苗正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毛病挺多。” 区雅芙笑容一僵,李泽楷说得不错,虽说区达明当年退出政界,可生活的优越,仍非普通人家可比,她也有许多这样那样的毛病,只是自十六岁知道身世后,她逼着自己慢慢改了。在内心苦笑一番,淡淡的开口,“我自己单过,凑合惯 了。没有不吃的东西。你只要记得在我家,不能提孩子。” “他?”李泽楷皱眉望着熟睡的贝玺。 “不是,不要提我哥哥为什么还不要孩子。” 李泽楷点头应下,“还有其他的吗?”区雅芙摇头,“没什么了。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心仪的姑娘。咱们都解放了。”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爸爸区达明不会逼她相亲,她太清楚爸爸对她择偶的期望了。“为什么不是你找到可心的白马王子?”李泽楷觉得区雅芙态度转变得蹊跷,且论调相当奇怪。区雅芙唇边漾出丝若有若无的笑,“因为我是独身主义者。”李泽楷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区雅芙相信他能明白自己口中的别人是谁。李泽楷默默坐着,不知该如何继续谈下去。区雅芙却已掏出电话,拔通凌柠浩的电话,“结束了,你不用上楼。在门口等着就行了。”李泽楷怔怔望着区雅芙吃力的抱着那小男孩,有心想说帮忙,可一想刚才区雅芙眼里闪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便老老实实坐在原处,不敢开口,违恐遭到冷言拒绝。 不止李泽楷有点不适应,凌柠浩更是不安。回家的路上区雅芙一直默着不语,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她内心情绪。可很明显,她不想说话。原因,当然和李泽楷一样,他猜不出来。 其实,连区雅芙自己也困惑,十年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这样。李泽楷仅提了下他自己的成长过程,自己有必要这样吗?于是,她压下烦躁的心情,状似随意闲扯,没话找话,“贝玺这孩子晚上没吃进什么。” 凌柠浩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区,不想说话就不要说。靠着休息一会儿。”区雅芙心里一暖,“哦。” 李泽楷交待的很仔细,但他却少说了一样:他对狗过敏。 而区雅芙的母亲,那位恬静娴淑的女人为打发时间,正好养了条蝴蝶犬,名叫冬冬。冬冬自小跟人黏糊,有个不好的习惯:人来疯。往往来人一进院,冬冬就扑上去‘亲热’一番,常来的人都知道。 可李泽楷第一次来区家,根本不知道有冬冬的存在。后果虽不很严重,但满身红斑却不怎么好看。 饭桌上,区雅芙、李泽楷虽状似关心对方,可看在过来人的两家长辈眼里却不怎么像。毕竟,热恋中的男女,居然不知道对方对狗过敏。 家里冷气开得很足,区雅芙却满额头细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毕竟她在区达明面前没怎么撒过谎,况且这次的谎言似乎有点大。而李泽楷若无其事说,“雅芙,处里小王说对狗过敏的人要常常接触它们,时日久了会慢慢适应的。” 李泽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解除了众人的疑虑。 “不科学。”区达明率先开口,“,素影,以后泽楷来了,别让冬冬出来乱跑。”区雅芙妈妈孙素影柔声音应下。李国强脸上的狐疑渐褪,含笑打趣两个撒谎的人,“看样子,这俩孩子好日子不远了。老区,明年国庆节前把事办了,怎么样?”一口汤呛在区雅芙喉中,还未及开口阻止,就听见区达明朗声笑说,“当然可以。” “可有个条件,你家丫头要跟着泽楷去xx市。舍得吗?”李国强哈哈大笑。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只要我家丫头幸福,去哪我和素影都同意。”区达明笑得更开怀。 “老区,别怪老兄我。a市虽是省会城市,比起xx市来,还是有距离。泽楷在这锻炼两年就差不多了,雅芙也是好苗子,待在这里,可惜了。” “是啊。泽楷自不用说,跟我在一个大院里。不是我夸口,我家这丫头的工作能力,一般人可比不上。” “虎父无犬子。” “唉,如果建业也这么听话,我会更省心。” …… 两人并没有摆出一副甜蜜状,可依然提到了婚事。昨晚谈的一切根本没有用上。相反,没有提起的倒无意中起了大作用。 ‘臭冬冬’,区雅芙在心中悄悄埋怨完蝴碟犬后开始埋怨李泽楷,‘看模样也是挺机灵一人,出的什么馊主意。’可她却忘了,别人出馊主意时,她不止没有反对,还记得挺认真:李泽楷不吃油麦,爱吃娃娃菜和西兰花;不吃羊肉,偏爱墨鱼……。 区雅芙只觉得乌云罩顶,早忘了自己脚上穿的是尖头脚,重重踢向桌子底下李泽楷的腿。李泽楷疼得倒吸口冷气,悄悄打个手势,示意她少安毋躁。丰盛的午餐,可吃在区雅芙嘴里却没什么滋味。一直等着李泽楷扭转局面。可等到最后,区家一家三口送别李国强时李泽楷依然沉默是金。 区雅芙忍耐不住,含笑对李国强、区达明说,“我和泽楷约好了,下午要去个地方,李伯伯,我和泽楷一起走。爸,我先走了。”两老爸交换了下眼神,大笑着说,‘去吧去吧,泽楷,老爸等你的好消息。’、‘雅芙,你李伯伯走时,记得和泽楷约好,去机场送别。’ 李国强的车子疾驰而去,区达明俩口亦回了院子。区雅芙含笑和迎面而来的邻居打了个招呼后,快速坐进车子,车门没关之前摞出一句话,“咱们迪诺见。” “不如你坐我的车子……。” 李泽楷还未说完,区雅芙已快速调过头,风云电掣般驰出他的视力范围之内。他笑摇了下头,自己对自己说,“不同的女人要用不同的追求手段。有时候父母之命亦是种好的方法。” 连续几天频繁出现在同一家咖啡厅,服务生已有印象。因此,李泽楷刚走到吧台位置,那声音甜美的美女服务生便笑指了下区雅芙,“你迟到了哦,你女朋友来了五分钟了。”李泽楷耸耸肩,作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快步向窗边的区雅芙走去。 “你什么意思?”区雅芙语调淡淡,但脸色口气均不佳。 “不是昨晚商量好的吗?”李泽楷作无辜状,“今天真是意外,我不知道你们家养狗。我如果不说那句话,咱俩的事当场就得露馅。” 区雅芙静静打量着李泽楷,“我是不是幌子?如果是,我觉得还有点成绩,最起码成全了一对恋人。如果不是,请坦诚一点,我不想被人当傻瓜耍。” 李泽楷盯着五官相当精致的区雅芙,抑住心底的那丝慌乱,“本意是想少些麻烦。毕竟相亲是一件特费工夫、费精力的事,正好你我都没那份时间。如果你觉得不妥,我爸走时,你不用去送。到时候我会单独向他解释清楚。你爸爸那边,我亦可代为解释,毕竟这个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少些麻烦,区雅芙求之不得,可如果这事弄假成真,亦不是她心中所愿。她想了会儿,带着丝笑说,“机场送行,我就不去了。可也没有必要在机场说出真相,毕竟你爸爸不常来a市,能拖多久是多久。只是从今天开始,除公事外,我想咱俩没有必要再单独见面。经过今天的确定,相信我爸爸近期内亦不可能过分关心我的个人问题。如果他们问起,我们打个哈哈,过去就行了。如果有一天,涉及到实际问题,再说咱俩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总之就是在一起不合适。” 今天李泽楷没有要咖啡,而要了清茶,他按了下桌上的提示铃,“听你的,反正咱俩是互相帮助。本来是减少麻烦,如果因此生出麻烦来,你我都不想。” “以后咱可就是战友了。”区雅芙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话语也调皮起来。 李泽楷抬眼默看她一眼,对走来续水的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战友,有一件事很好奇,为什么你出国选择贫瘠落后的津巴布韦,而不是美国、意大利等。”区雅芙一直心存疑惑,但自制力极强的她甚少打听别人的私事,今日心情猛然间转好,竟暴露了身为女儿家的隐蕴的好奇心。 李泽楷端杯欲喝的动作停下,继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经济发达的国家大都已没有原始的自然风貌,而且定律就是发展的越快,自然的东西消失的越神速。别小瞧这些不发达的国家,它们绝对值得你去看看。看过维多利亚瀑布吗?” 区雅芙含笑搅着咖啡,“你不会是因为那条瀑布才去的吧?它很美很壮观,在a市旅游台看过介绍。” 李泽楷脸上现出丝激动,“真正美的不是瀑布本身,而是其中像巨帘一般的那条彩虹瀑布,它上空的水点折射阳光,从而产生美丽的彩虹。在20公里以外就能看到它。彩虹经常在飞溅的水花中闪烁,并且能上升到305米的高度。这还不算最美,最美丽的时候是在月色明亮的晚上,水气更会形成奇异的月虹。我不是为那条瀑布去的,但却在那条瀑布旁的村落里住了三个月,等待每个有月的夜。” 区雅芙想像不出月虹是什么样,但看李泽楷沉溺于自己思绪里回味的神态,心里不禁有些向往,“可惜在非洲,离咱这里远了一些。” “可惜约定到期了,不能再出去。其实我心里还有个最想去的地方。”李泽楷略感遗憾,“芒特哈根值得一去。” 两个人都有‘可惜’,区雅芙有些好笑,“你可惜的是没有去完想去的地方,我可惜的是根本没有机会去。差别太大了。芒特哈根……。”区雅芙侧头望向窗外路上的车水马流,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耳熟,拼族近期组织活动的目的地,她收回目光,笑问,“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小镇?” 李泽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嗯,回xx市前一定找个机会去一趟。感受一下原始丛林文化的气息,跳一次热情奔放的sings-singsdance。有兴趣没有,如果有,可以考虑同去。” “有兴趣,但没有时间。”区雅芙含着丝浅淡的笑回答,其实嘴里虽这样说,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是‘即使去,也不会和你一道。’ 李泽楷身子稍后仰,靠着椅背上,静静打量着区雅芙,“如果有时间呢?”区雅芙心里一警,抬起头看他一眼,“我不会有这份时间。你有约定期,可以随处游玩,我没有,情况不同。”“约定期是我向老爸争取的,条件是我从政,但二十六岁前的时间我自主掌握。其实你也可以争取,毕竟你哥哥从商,能随你爸爸意的只有你了。”李泽楷似乎不知道区雅芙的情况,这多少让她有点意外,李国强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世。 区雅芙默然一笑,抬腕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公事之外,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 从没有在同一个女人面前接二连三的遭拒绝,李泽楷笑容有些勉强,“区小姐不必重申,我的听力很好。” 乍听李泽楷忽然转冷的口气,区雅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最好,于是,淡然说声‘再见’后便起身离去。 李泽楷默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神色凝重而复杂。 迪诺咖啡无意中挑起的话题,一直旋在区雅芙脑中,搅得她心神不宁。于是,在工作之余查看了拼族群里跟贴欲往芒特哈根的人名单,寥寥几人,看来对原始丛林感兴趣的人并不是很多。这正合区雅芙的心意,只是不确定不到十人,行者还会不会组织去? 这天,忙完手头的日常工作,区雅芙打电话给行者确定。行者情绪不高,声音有些低沉,这让区雅芙多少有些不解,要知道行者身上的快乐因子取之不竭用之不完,是整个拼族最爱笑的人,亦是整天自诩最快乐的人,同时也是受人钦佩的大哥。但区雅芙并不好奇别人的私事,甚至极力跳过这些,她若无其事的问着自己想问的事,行者慢腾腾的回答着她想知道的结果,其间,区雅芙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她心里又异常清楚,所有人的事都必须由自己亲自解决,不可能假手于人。 所幸还好,活动如常,没有取消。 ‘去’,这是区雅芙下得最终决定。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区雅芙的公休假刚批下来。省里各局委干部交流开始了。所谓干部交流就是各个局之间干部互调,而省粮食局党委副书记及主管储运的副局长皆在交流人员之中。党委副书记一职还好,新来的书记会很快上手,但储运副局长一职则成了烫手的山芋。主抓业务,又恰逢储备总局清查库存,原来的省粮食局郑副局长接到任命文件的第二天,连送行宴都推后几日就去新单位农业局报道了,而本该到职的新副局长却迟迟不愿报道。 新副局长理由特充足:业务不熟,不能轻易接任。话外之间亦特明显:清查库存之后再交接。 而郑局的理由同样充分:任命文件已下,离开是理所当然的。 王局长气怒之下,向省里打请示,要求分管储运的副局长不要外来户,需由省局内部提升。省里考虑到特殊时期,不易这么晾着,以极快的速度批复下来,同意省粮食局的请示,并派工作组协助省局的收粮工作。 众人皆以为这是储运处处长的菜,不成想,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王局长提议组宣处处长区雅芙。由于她的工作能力、态度非一般人可比,几乎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一致通过。区雅芙惊诧之下,思路却越发清晰,心中亦明白了省里为什么会派工作组前来协助工作。现在的她找任何人都无济于事,因为省里的任命文件自宣布起,不过一个小时便已下发到省局,快得根本让她没有时间作出反应。 她在局里各色眼光的注意下走马上任。 省里的工作组第二天派驻局里,工作组负责人人选更出乎区雅芙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李泽楷。这么一来,不管是工作组,还是省局的储运工作,全成了外行领导内行。区雅芙无奈,只得用极快的速度熟悉工作,接触储运处处长及处里每个科员分管的工作。上班八小时没有一刻闲暇,下班的时间全和储运处李处长待在一起。这个四十开外的男人有抵触情绪。拉拢必不可少,毕竟这个阶段的工作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李处,我不可能在这个位子上常待,后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个儿考虑。是咱们团结一致做好储运工作,还是你固守自己的阵地,都随你。”区雅芙开山见山,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无须废话,“我可以不把话挑明,不用你,而从处里挑一个熟悉业务的人,我想这不困难。”区雅芙虽不喜欢机关工作,但这节骨眼上,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检查之前摸清全省粮食动态。 略胖的李处脸色凝重,默思良久后说,“区局,是我肤浅了。目前局里储运工作,待在局里看文件解决不了实质问题,必须走下去,随机抽查……。” 两人边喝边聊,两个小时瞬间而过。李处已有些微醉,区雅芙给局里司机打电话,安排好后,取了自己的车子,坐到驾驶位子上才觉自己也有些多。 趴在方向盘歇了会儿,仍觉头重。打给鲍志杰,他居然关机。打给凌柠浩,所幸是通的。 “喂,是我,区雅芙。贝玺睡了吗?” “才睡下,你的声音……你喝多了?” “估计开不了车了。” “你在哪?” “一景洒楼。你来了,贝玺怎么办?” “在那儿等着,可千万别逞强自己开。” 她能听到四周的动静,但身子却一点也不想动。她的酒量已相当惊人,但储运运长常随着原郑副局长检查省辖各粮库,上酒场的次数比在家吃饭的次数多,喝的酒比普通人喝的水还多,酒量称海量亦不为过。虽有心理准备,但她仍没有料到会喝这么多。但久已没有出现过的醉后头脑微懵多少有点让她兴奋。此时的她虽分析不出来为的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心里确实兴奋。 这种兴奋持续到凌柠浩驱车来后,仍没能消失。 凌柠浩把副驾驶位放平,扶她坐下。她这才发现小贝玺坐在后座异常精神。 “贝玺,你不是睡了吗?”区雅芙侧着头,笑看着贝玺。 小贝玺从后座上拿出瓶水,“爸爸冲的蜂蜜水。我本来是睡了,……。”凌柠浩自后视镜里笑看儿子一眼,“贝玺听我说接你,嚷着跟来。”贝玺点头,“区,我一周没见到你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马拉湾游泳呀?”“哦,这周日如果区不出差,我们就去,好不好?”答应过孩子的事不能食言,可眼下去各地市随机抽查亦是刻不容缓,因此区雅芙的话没有说死,只是实话实说。 “出差?外地市粮食系统有人事调动?” 区雅芙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人事调动已与我无关。我区雅芙年仅二十六岁,现如今已是省局一副局长,我够能耐吧?”想压却没有压住的那股子兴奋,或者说是莫名愤怒,还是冒出了头。连她自己亦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公认的言谨之人,又是有名的淡漠女人,但今天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她在心底自嘲,原来自己和局里的那些女科员一样,她也需要发泄诉说。 凌柠浩示意小贝玺靠着休息。小贝玺虽想和区多说两句话,对凌柠浩的提议并不乐意,但看了看爸爸的脸色,仍听话坐下去靠在后座闭上了眼。 “怎么回事?你的工作隶属党务口,怎么会成为主抓业务的副局长,即使升职,也应该是党委书记,不该抓业务,而且也不该在本单位升职。”凌柠浩的一席话令区雅芙诧异,看不出未涉足过官场的他对省机关的职位升迁潜规则这么熟悉。 她侧着头透过迷离醉眼看过去,“你……。” 路灯不住后退着,他的脸色随着倒退的路灯一明一暗,在这明暗转换间,区雅芙发现,他脸部往常刚硬的线条变得柔和许多,看向她的双眼亦隐着丝痛惜,“几个省直单位在酒店有长包房,所以我会知道。区,有人过问过你的工作?”他问得很含蓄、婉转。 “没有人过问过,只是我的工作作风极得王局长赏识。”区雅芙慌忙撤回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高架桥旁的灯火闪烁的大厦,“凌柠浩,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无病呻吟,升官发财是每个人所渴望的,而我正为了其中一项烦恼愤怒。” 车子速度慢慢缓了下来,区雅芙仍仰面靠躺在座位上,一动不想动。车子完全停下,凌柠浩转身把已熟睡的小贝玺身子放平,然后发动车子径向郊外驶去,“升官和发财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有的人是为了生存,有的人是为了理想,也有的人是为了实现别人的遗愿,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觉得为之奋斗是有意义的。而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似乎总在被迫接受,你口中的升官发财没有给你带来相应的成就感。你烦恼,你愤怒,但你脑中并没有解决之法,换言之,是你的意识中根本没有考虑过彻底摆脱这些。区,你很聪明,亦很敏感,但在这件事上,你的态度很奇怪,你不喜欢你的工作,但仍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似乎……。” “我是我爸爸的希望。”区雅芙苦笑。 “唉。有人让你孝顺也是种幸福。”他似有所指,可区雅芙哪有心情分析这些,她一直琢磨着凌柠浩的话。是的,她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摆脱这些的想法,像鲍志杰一样,彻底打破原有的生活圈子,重新开拓自己的事业,兴趣与工作结合的天衣无缝。 可她行吗?她自问不行。她和鲍志杰情况不同。爸爸区达明的搭档李国强原不如他的职位高,政绩亦不如他的好,如果没有区雅芙母女的出现,区达明不会无奈退出政治舞台,或许他的成就不会在李国强之下。虽然男女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可小时候区达明处处看她不顺眼,难道没有这个因素吗?还有区家现在的这个妈妈,虽然貌似慈爱,可每每望着她的容颜走神时的那种眼神,根本不应是看女儿时应该有的神色。所以,她不愿逆区达明的意,努力按他希望的路向前走,试图弥补本不应该由她来弥补的一些东西。鲍志杰的调侃‘出了局机关你还能干些什么’,还有今日凌柠浩的‘你的意识中根本不想彻底摆脱这些’,他们似乎都明白她目前的处境,可她又能怎么样?一个非婚生出的女儿,似乎生来就带着污痕,她只能做好人们眼中公认的应该做的事。她只有让别人觉得满意了,她那努力隐藏起来的污痕才不会被揪出来。 没有灯光的混淆,郊外的夜空中星子光芒分外耀眼。 凌柠浩打开车子天窗,继而把座位靠背放低一些。 两个人默躺着,听着车外不知名的虫鸣声。区雅芙觉得连枕在头下胳膊上腕表的‘哒哒’声亦越发清晰起来。 “凌柠浩,你的工作是兴趣吗?” “近三年才是。三年之前纯粹是为了实现理想。” “觉得累吗?” “很忙碌,但说不上累。” “真羡慕你们。” “你们……?” “你,我哥区建业,还有鲍志杰,甚至是李泽楷,虽然入仕并不合自己心意,可亦二十六岁之前游历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似乎只有我这么不幸运。” “是你不幸运,还是根本没有尝试去做?”凌柠浩脑中闪出那美若女人的男人面容来,他就是鲍志杰? “我……。”区雅芙语塞,是啊,自己根本没有尝试过,根本没有向区达明要求过。 “好好想想,你以后想过的生活,这才是重点。你是想满足别人而压抑自己活着,还是想随心所欲活着。当然,你要全面考虑,毕竟家人的意思也不可忽视。”凌柠浩分析的异常有条理,“出差去哪?” “各地市有国家储备粮的粮库。”区雅芙心里感慨良多,“你的工作可以接触很多人,想来也可以见到各种趣闻。可我的工作,除了职位升迁,就是金灿灿的粮食。以前还能看看有的人升迁前后不一样的嘴脸,而以后,会更单一,整天跟口粮打交道。对了,凌柠浩,你家如果缺粮食了,跟我说一声,我去哪家粮库给你拉几袋子回来。” 他抑声笑起来,似恐扰了后面躺着的小家伙,“知道开玩笑,就证明心情平复了。酒醒的差不多了吧?” 区雅芙一怔,这才发觉头已不沉,连思维亦跟着两人的一问一答活跃起来。微微的醉意早已过去了,“醒了。谢谢你。” 听到‘谢谢你’三个字轻快的从区雅芙口中说出来,且不带一丝一毫感□彩。凌柠浩双眉稍拧,这个女人太过理智,刚意识到自己已清醒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同时他心中升起丝悔意,早已知她这脾性,还不如不问她酒醒了没有。如果没问,他们之间随意的谈话还能多持续一会儿,而现在,只能选择调转方向回家。若让她觉察他对她的别有用心,她会迅速消失,再也不可能接近她一步。 “明天还上班,回去吧?”凌柠浩边升起靠背边淡淡的开口。 听到车子的发动声,区雅芙心底涌出丝失落,虽说不清为什么?但眼前还不想回冷寂的家是事实,可要怎么开口?毕竟凌柠浩已提议回家,难道自己开口说自己还不想回去,言外之意岂不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这不合适。 “开慢点,郊区路不太平坦,别颠了贝玺。”区雅芙亦升起靠背,目视着前方。“开发区工厂较多,货车来往频繁。这路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总体来说修得还是不错。不会颠了贝玺。”凌柠浩车速比在市里行驶时快了许多。“还是太快了,觉得头晕。”区雅芙口是心非。凌柠浩若有所思扭头看一眼区雅芙,“哦,那我开慢些。” 道边路灯下,一对小情侣手挽手缓步走着,他们头紧紧凑在一起,说着甜蜜的悄悄话,那神情那举彷若天地之间除了他们外再无其他。区雅芙默看着,她没有过恋爱经历,不知道初恋、热恋、婚恋这个过程中女人的心路过程,更不知其中蕴含着什么滋味。小情侣的身影慢慢被车子甩在后面,可区雅芙仍从倒车镜里望着。 直到倒车镜内没有他们的身影,区雅芙才收回目光,侧过头的一瞬间骤然发现凌柠浩默盯着她,两人视线相撞,凌柠浩脸上表情不变,但双眼却有了笑意,“初恋时都这样。” 区雅芙有丝慌乱,掩饰地按下车窗,撇过头望向车外,心里想着没有初恋不是丢人的事,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空调关了吧,郊外的空气很好。” “你的初恋是大学时,还是工作后?”一直沉默的凌柠浩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并没有住口的打算,但口气又不似想刻意问什么,仅像是朋友间闲话家常一样。 区雅芙目光未收回,不答反问,“你的呢?是贝玺的妈妈?” “不是。是我大学同窗,初恋很美好,但像镜中花水中月,她毕业后去了美国,说是会回来,可仅过半年便没有了联系。贝玺的妈妈是我第二个女朋友,陪我奋斗三年,我的事业起步了,她却遇难了。”凌柠浩声音有些低沉。 “遇难?”难怪贝玺对自己的妈妈没有印象,其实区雅芙心里早有预感,毕竟即使离婚,也该回来看看孩子的,“是交通事故吗?” “空难。”凌柠浩的脸色柔和渐褪,恢复了惯常的硬线条,“贝玺妈妈是新加坡籍华人,a市的xx大学是她父亲的母校,所以她来这读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新加坡选择留在a市。我们成婚后第四年,当时贝玺半岁,她的父母亲邀请我的父母亲去新加坡游玩,我工作忙走不开,她又不放心两老单独出行,而当时小贝玺正生病,她虽舍不得,但仍陪着两老前去,准备到达后新加坡后即刻返程。可惜,……。” “对不起。”区雅芙没有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引来了别人的伤心事。 凌柠浩唇边漾着丝浅淡至极的笑意,“没关系。已过去近五年了,再大的伤痛也被时间磨平了。只是可怜了贝玺,从小没有妈妈。” 贝玺似有所觉,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凌柠浩速度渐降,力求减速时车子平稳。 “区,……马拉湾……。”小贝玺梦话中仍念叨着游泳,“……答应过……。”“区一定陪你 去。”区雅芙侧着身子轻轻拍着小家伙。贝玺嘴角挂笑,睡得更香甜。 Chapter5马拉湾 区雅芙和李处长仔细分析了省内粮食主产区和粮库近两年储备粮轮换情况,决定先抽查省里最南部的一个地区c市,其次是双惠总部所在地的b市……,抽查顺序只有他们两人及工作组组长李泽楷知道。 准备工作完成后,区雅芙向省工作组请示下乡,工作组负责人李泽楷爽快答应,“区局思虑周全,不愧是省局精英。我们工作组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不过今日已是周五,也得留两天时间让各地市准备准备,毕竟我们抽查的目的不是找出问题,而是解决眼前的难题。还是周日晚上走。”工作组成员纷纷点头赞同,区雅芙亦不好反驳,看着李泽楷问:“周日晚上会议室集合?”李泽楷环视一眼众人征求意见,见众人无异议,他点了下头,“周日晚上八点,十二点之前应该赶到,休息后周一直接去粮库检查。” 李处招呼工作组众人离开,区雅芙起身欲随众离开会议室,李泽楷叫住了她,“区局,你留下来?” 众人脚步声远去,区雅芙把会议记录放在会议桌上,“李组长,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叫区小姐不太适合,叫区局又有些生分,毕竟咱们也算早就认识,叫你区雅芙算了。区雅芙,还是叫我李泽楷吧。指示不敢当,只想给你说一句心里话:总局抽查,非同小可。此时接任副局长,是一种考验。” 经受住考验,工作会上一个新台阶,可这并不是区雅芙的愿望。可如果经受不住考虑,遭殃的决不会是她自己,那是从上至下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区雅芙虽不顾念自己的职位,可不能不顾念这一连串人的职位,做千古罪人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李泽楷,各种新闻讯息都在说世界性粮荒的事,虽然今年是丰收,可老百性愿意不愿意卖粮很关键,这就需要各地政府宣传,向他们讲述国内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们不会缺粮。政府行为会让老百姓放心的。至于粮贩子炒粮价借以囤粮,我们粮食系统会解决,毕竟囤粮也是为了卖粮,而卖粮的最佳对象,还是粮库。因为面粉厂和面食加工业不会大宗收购粮食,囤粮会积压资金,影响生产链的事他们不会干。”区雅芙侃侃而谈,李泽楷暗中赞赏,难怪老爸李国强暗中了解过区雅芙后,未正式见面前便欣然同意区雅芙做他们李家的儿媳妇。 “我清楚了,到地方后我会和当地政府接触。”李泽楷合上会议记录本,“区雅芙,晚上有安排吗?” “有什么事?”区雅芙心里警觉顿起,“我习惯公私分开,下班后不会再谈公事。” “孙阿姨打电话给我,让我晚上去你家。”李泽楷暗中咬咬牙,她就不会柔和一点吗?整天硬梆梆的,温柔一点又会少点什么吗?还有她干净利落的拒绝人的时候,那份轻快,那份从容,的确让人恨。可他知道他恨不起来,既然出身决定了自己以后的路,那么枕边人是一路相陪、是可以倾谈诉说的对象,将是他最宽慰的事。可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哦,我晚上约了人,怕回不了家。”老妈孙素影并没有打给她,她可以光明正大拒绝李泽楷。 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起工作会为他创造机会的。李泽楷想到这,心情才稍好一些,“既然这样,我先走了。” 出了会议室,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区雅芙想了想,“记得在院门外打声电话,让我妈把冬冬拴起来。” 李泽楷回头笑说,“这才是朋友间应有的样子,我会给阿姨打电话。不会再闹笑话。” “上次怪你自己,谁让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让我记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什么不吃羊肉,偏爱墨鱼……。”区雅芙的话没有说完便住了口,因为李处长忽然自办公室门紧闭着的局办公室走出来。 李处长表情平静,但目光自李泽楷、区雅芙两人脸上一扫而过后,快得难以捕捉的亮光在他双眼一闪而过。那是发现可以利用的契机时的快意,多年的组宣工作,区雅芙太了解这种目光的含义。她心头有丝不舒服,朝前面的李泽楷说,“李组长,周日我们再见。”李泽楷含笑点了下头,“区局,周日见。” “区局,住宿已安排妥当,办公室朱主任确认过了。”自那晚敞开畅谈之后,李处长一直对她恭恭敬敬,区雅芙则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寡言。在她看来,工作捋顺之后,上下级同事之间无须攀太多交情,工作完成的出色最能说明问题。因此,她口气淡淡,“细节上注意一下,周日八点启程,不能有误。”李处长谦恭应下。 去停车场取出车子,刚驶出路口,便看到中环百货挂着巨型海报,似是促销活动。区雅芙心中一动,泳衣似乎去年没怎么用,不知道还能不能穿。思绪既到,区雅芙开车驶向商场。 停好车子,拿出电话,“凌柠浩,我在商场,用不用给贝玺买件泳衣?” “你在哪家商场?你们单位对面的中环百货?” “嗯。我明天准备带贝玺去马拉湾,先前答应他的是周日,周日我要出差,明天有时间。” “他的泳衣不用买,不过泳帽上次游过泳后找不到了,估计是冲洗时丢的。” “那还是掂一套吧,颜色不搭,不太好看。” “区,我车子拿去修了,你能顺道来接我一起回家不?” “车坏了?我买完东西就去接你。” “转向灯坏了。还是现在来接吧,我也要买些东西。” “好。十分钟后到,你可以五分钟后下楼。” 凌柠浩挂断电话后,心里特高兴,暗中欢喜生了个讨人喜的儿子。他略为收拾了下办公桌,便步履轻快走出办公室。 “凌总,能搭个顺风车吗?”迎面而来的杨樨美得精致,精致得如同从油画里走出来。阁子办公区的男女未婚青年目光偷偷瞟向这里,等着听凌总答应香车载美人,可没有想到听来的却是,“我有人接,如果你有事,让酒店司机送你。”自有一次杨樨酒后驾车撞了人后,她的驾照已被吊销,规定时间内她不可能再开车。 “打的也挺方便,就不麻烦司机了。”杨樨笑靥一顿,姣好的面容失了些颜色。凌柠浩恍若不觉,含笑说,“走吧,如果顺路可载你一程。”杨樨急剧下跌的心一一点一点回升,但随着凌柠浩下了电梯走出酒店大门看见门口车内的人时,回归原位的心再一次跌得粉碎。 区雅芙正在接鲍志杰的电话,没有留意同时出来的是两个人,而坐上车的是一个人。杨樨唇边的笑容虽一直浅浅挂着,不曾卸下,可心里的苦涩愤怒却在心里翻涌着、撕扯着,她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含笑朝凌柠浩挥了下手,“我们不顺路,我打车比较方便。”已坐到副驾驶位的凌柠浩笑着和她说‘明天见。’ 区雅芙朝凌柠浩笑了下,仍和鲍志杰通话,“……后天出差,明天?……明天我约了人,你到底什么事?……出差去哪里?先是c市,然后b市……,对,是你们家所在的那个b市,国内有和b市重名的吗。你秀逗了吧。好了,挂了啊,有什么事晚上再通电话。” 发动车子后,区雅芙问,“几点接贝玺?”凌柠浩仍在猜想那通电话,b市,区雅芙有个b市的朋友,听两人谈话关系非浅,这是个信号,如果是男同志,有危险,如果女同志,亦是个拉拢的机会,毕竟闺中密友最爱分享的就是爱情,最爱谈论的就是男人,“七点半之前。还有一个半小时,没问题。” 凌柠浩所谓的买些东西,只是去商场地下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小区对面亦可买得到。 贝玺见到区雅芙自然又是黏糊着不愿离去,凌家父子自然又是在区雅芙家一起用了晚餐。贝玺晚上九点准时瞌睡,凌柠浩抱着熟睡的儿子离去。收拾完碗筷后,区雅芙感觉到困顿,这让她有丝讶异,但转念又想,或许是工作太过忙碌所至,因此她并没往深处想,不到十点她已回房休息。 依然有梦,梦境如故。 …… “区,住我们家好吗?”小男孩咽下口中的皮蛋粥,仰起小脸写满期待渴望。 “为什么呢?”区雅芙笑捏了把他的小脸,“现在不好吗?” “因为他想你做他的妈妈。他离不开你,我也是。”左侧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梦中的区雅芙恐惶得看过去,那个男人的面目模糊不清,有点像鲍志杰,又像李泽楷,仔细看过去,又似凌柠浩。区雅芙心中五味陈杂,不喜欢他们父子吗?喜欢吗?还是根本是因为那个梦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心中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定定望着那个似很熟悉又觉陌生的影像,慢慢的他竟清晰起来,他谁都不是,而是一个相貌猥琐的陌生男人。看着他伸过来欲摸她脸的手,她惊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灯被打开,门口出现鲍志杰担忧的脸。 “区,做恶梦了?” 还不能适应刺眼的灯花,区雅芙伸手遮住,“哦,做恶梦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二点左右吧。别睡了,做过恶梦马上接着睡,梦容易连起来。”鲍志杰坏笑起来,“买了碟片,一起看,怎么样?还有我打包回来的奥尔良烤翅……。” 区雅芙丝毫不感兴趣,冲他摆摆手,“出去出去,我要睡觉。” 鲍志杰悻悻关上房门,而区雅芙再无睡意。那个梦境一直不停往她脑子里钻,搅得她觉得头大。最后索性翻身坐起,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心中一直念叨着:我是独身主义者,我习惯独处,根本不能适应婚姻。 开门声起,鲍志杰再次出现在房门口,“我说你睡不着了吧。偏不听话,起来吧。我还带回了一瓶红酒……。”不等他说完,区雅芙已跳下床,“我确实很想喝点酒。” 鲍志杰依在门边,默看着区雅芙,“区,最近我有些忙,似乎露掉了什么?你怎么了?” 区雅芙笑哼一声,“没怎么?就是我区雅芙在单位的称呼有了些改变,‘区处’换成了‘区局’。可喜可贺吧?” 鲍志杰心中释然了些,鄙夷地讥嘲她,“看你还能撑多久。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不喜欢,偏要强撑着做。我公司还留了个设计师位置给你,不妨考虑考虑。” 区雅芙一口喝完杯中的酒,随口开起玩笑,“我堂堂一个省局副局长,会屈就你那尊小庙?喝高了吧你?” 鲍志杰伸手掸了下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糊话连篇。” 马拉湾海浪浴场是a市前年兴建的水上主题乐园,以母亲河黄河为背景,与丰乐农庄国家3a级旅游景区融为一体,浴场设施面积十万平方米、采用国际第三代真空造浪技术的人造海啸,高达三米的浪花,逼真的像海风卷浪时的真实海景一般,这个海浪浴场让a市这个内陆省份的人足不出省便能享受到可媲美海滨浴场的乐趣。 周六的马拉湾特火爆。 巨浪翻涌而来,凌柠浩和区雅芙两人被浪托起,岸上的小贝玺笑倒地在沙地上,“区,你真勇敢。”虽套着泳圈,可小家伙依然对汹涌而来的水浪恐惧,说什么也不下愿下大海啸,每次前来只去儿童戏水城堡、露天温泉鱼疗、漂浴谷等几个地方。 从浪尖上滑落下来,区雅芙有些狼狈,别说小贝玺害怕,就是她被浪花抛上半空时,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虽说不上是恐惧,但心里不安还是有的,“凌柠浩,陪贝玺去其他地方玩吧?” “嗯,行。”凌柠浩甩甩头,短发上的水珠横飞,“今天领他去阿酋湾,去尝试一下梦幻滑道。在幼儿园他很喜欢滑梯,这两者性质一样,他会喜欢。男孩子,胆子太小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小贝玺一听有滑道,雀跃着绕得圈子欢笑。可真正见到梦幻滑道时,小家伙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区,我不去。我不喜欢这样的滑道。” 区雅芙亦觉得难以接受,“凌柠浩,这滑道太陡,从上面滑下来速度太快,一个不提防肯定会灌几口水。孩子太小,这绝对不行。” 凌柠浩瞥了眼悄悄后退的小家伙,轻声说,“区,你瞧瞧滑道上,也有和贝玺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胆子从小不练,会越来越胆小。” 区雅芙回头向贝玺看去,发觉小家伙注意力已转向黑泥体验馆,她心中一动,朝凌柠浩沉默的点下头,凌柠浩双眉一扬,就欲跑向贝玺捉他回来玩滑道练胆子,可区雅芙却忽然笑靥顿开,笑着跑着离开,“我也比较对泥塑感兴趣,如果你坚持玩梦幻滑道,我们在泥馆等你。” 凌柠浩一愣后心里一阵得意,这个女人虽然表面冷傲,可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在不知不觉中令她敞开心扉,回归青春少女的本色,就如今天一样。她是他的,他在内心告诉自己。 黑泥体验馆既可让人体验泥塑的乐趣,又可美容护肤,因此馆内人虽多,但大多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极少踏足。刚走进去的凌柠浩觉得异常,环顾一眼四周后扭头就欲出去。小贝玺拽着他的手不松,“爸爸,你说过今天是陪我和区的,你不能走哦。”区雅芙噙着丝笑,率先走进内馆,等了会儿,小家伙兴高采烈拉着凌柠浩走进来。 凌柠浩目不斜视,“贝玺,爸爸帮你涂。” “不,爸爸,我们先帮区涂。”小家伙一脸期待,等待区雅芙的表扬。 区雅芙两颊倏地染上两朵红去,“还是让爸爸帮贝玺涂,区的自己来就可以了。”幸好凌柠浩似是没有发觉她的窘境,她才松口气,小贝玺却又皱起了眉头,“爸爸,区生病了吗?脸红红的。” 凌柠浩只得抬眼看向区雅芙,声音压得极低,“我只帮你涂背。”区雅芙掠了眼周围众人略显诧异的眼光,“哦,好。谢谢。”凌柠浩懊恼顿起,同时心里又无比痛恨是谁发明了‘谢谢’这个文明用语。每次她说出这个词时,就意味着她已恢复惯常的冷漠。 区雅芙像木偶一般被他们父子二人涂着,小贝玺不断尝试自己的新发明:两手并拢,一齐涂下,区雅芙白皙的腿上便多了道黑白相间的泥印。小家伙看着自己的杰作,开心不已,“区,你看,我涂得好吗?” “嗯,好。”区雅芙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她的注意力不在腿上,而在背后。凌柠浩动作很轻柔,似是涂得很精细,区雅芙能感觉得到。她的心怦怦猛跳,头脸亦火烫起来,为了掩饰,她慌忙抓了把黑泥涂向颈部、两颊。但凌柠浩的指腹在她背上温柔地游走的感觉像火种一样,所到之处,区雅芙便感觉自己的身体燃烧起来。 “凌……凌柠浩,好了吗?”区雅芙身子不着痕迹前探了些,离开了他的手。 “哦,马上就好。”凌柠浩迟疑了下,有些犹豫该不该坚持涂完,“等会晒日光浴,不涂好,可能会晒伤皮肤。” “哦。”区雅芙为掩饰方才的动作,弯腰抓了把泥开始涂手臂。 凌柠浩动作依然无比轻柔,涂得依然细致无比。区雅芙虽和小贝玺说着笑着,但心跳却如擂鼓,每一下都提醒着她,背后那个男人慢慢影响了她。而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凌柠浩涂完后还仔细检查了下,笑说,“女人,是该有男人呵护的。”区雅芙笑容一下僵了,还未想出应对之策时,凌柠浩又开了口,“贝玺,要记得自己是个男人哦。” 原来是玩笑话,区雅芙紧绷的神经登时松懈。她伸出手把指端的泥点在贝玺眉心,重复着凌柠浩的话,“小男人快快长大吧,长大了赶快娶媳妇。” 小贝玺听爸爸和区嘴里都说自己‘男人’,一时之间颇为自豪,小胸膛一挺,“贝玺和爸爸一样,我们是男人,区是女人,以后我和爸爸会呵护区的。” ‘呵护’二字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有点好笑。可区雅芙脸颊却再一次烧起来,幸亏是脸上涂了黑泥,已自背后走到面前的凌柠浩不会发觉。 “唷,小子。人小心可不小。”凌柠浩笑拍了小贝玺的脑袋一下,然后开始为自己涂泥。 身上看得见,脸上自己却无法看见。区雅芙与凌柠浩两人脸上都没有涂均匀。 “脸是最重要的。别晒伤了。”凌柠浩很自然的说出来,又很自然的伸手帮她涂。 区雅芙心里踌躇着,还没有做出决定,凌柠浩又说,“帮个忙,难道你想让我顶着花脸去饭店上班。” 他说得轻描淡写,表情亦是坦荡无害,区雅芙暗责自己想得太多了,于是,浅笑出声,“地图脸?” 凌柠浩一瞪眼,脸上却逸出丝笑说,“小心你自己是地图脸。” 区雅芙胡乱给他涂两把,便蹲下身子问贝玺,“区脸上的黑泥涂均匀了吗?”贝玺重重的点头,“均匀了。” 凌柠浩蹲在区雅芙身边,“爸爸的呢?”贝玺摇头。 区雅芙轻咳一声,伸开手掌,“还没有涂完呢?”凌柠浩把脸伸过去,“这次最好涂均匀,否则我要使用秘密武器了。”贝玺一听,笑着跑开,边跑边提醒区雅芙,“区,爸爸的秘密武器是挠痒痒。贝玺最怕爸爸这招,先躲开了哦。”区雅芙抑住笑,“涂好了。不信,你问问别人。”说完,尾随贝玺而去。背后的凌柠浩再一次得意。 三人的日光浴结束后,小贝玺仍不愿离开。他要求再去死海漂浮。凌柠浩没有同意亦没有拒绝,只是把征询的眼光投向区雅芙。区雅芙本想回去可以收拾一下出差必带的日常用品,因为周日中午势必要回家一趟,毕竟这次的出差不可能一两天就能回来,应该和妈妈告个别的,她知道爸爸区达明不在乎这个,在他面前,她只要把工作干好就是最大的孝心。可以后几个月想抽时间陪眼前这个惹人疼的小家伙也不容易,于是,她笑着点头,“今天的宗旨是要贝玺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听了这话,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闪出凌柠浩眼里。只是前面笑着奔跑着的两人没有发觉。 死海漂浮蕴含饱和的死海矿物卤盐,人一进入,强大的浮力托着你,漂不漂便由得你了。三个人并排漂躺着,小贝玺许是跑累了,躺了会竟熟睡过去。这么一来,两个大人相视一笑,凌柠浩率先开口,“明天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准时启程。” “苦差事。” “嗯,是苦差事。当然苦差事办好了,亦是个机会。”区雅芙自嘲。 凌柠浩抬起头,侧着脸看向她,“你稀罕吗?” “稀罕不稀罕,这就是个机会,我不用,别人亦会强加给我。” “你可……杨……。”凌柠浩语气突变。区雅芙看他脸上笑容尚在,可眼里却分明有丝鄙夷、有丝恼怒隐着,她心中‘咯噔’一下,印象中,这个男人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什么问题摊在他面前,他似乎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会轻而易举解决这个问题。究竟什么人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区雅芙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出乎意料,居然是一身火红泳衣的杨樨。 金麦、火红绝对是抢眼的搭配。 但凌柠浩的目光似乎不在杨樨身上,而在杨樨身边的那对中年男女身上。 “爸,妈,你们来a市,怎么不通知我。杨樨,麻烦你了。”凌柠浩的神色已瞬间如常。 “不用谢杨樨。在血缘关系上,她比你近。”驻足望着贝玺的中年男人收回目光,看向凌柠浩时笑容有些冷,“相信你亦没有心情在这漂浮了,不如回酒店,我们细谈一次。哦,对了,我们住大河锦江饭店。离开这么多年,没想到它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发展,如果当初是交到你手上,相信不会是今天所看到的,不会令我这么失望。”男人身旁的女人目光一直定在区雅芙身上,等男人话音一落,不等凌柠浩开口,急问,“她是你女朋友?” ‘大河锦江饭店’、‘爸妈’、‘血缘’这些字眼,联系上那男人所说的血缘,区雅芙心中大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这个男人必定是大河锦江饭店原总裁杨成辉,凌柠浩父母空难离世,杨成辉是他的岳父。只是没有料到杨樨和凌柠浩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去浴场附近的万亩葵园吧?离这近,单幢楼也清静。”凌柠浩没有回答岳母的问话,径向杨成辉提议。但他岳母似乎没有罢休之意,追问,“她是谁?”而杨成辉似乎亦等这个答案,仍静静望着慢慢靠岸的凌柠浩。 凌柠浩回过头,“区,麻烦你带贝玺先回去。”区雅芙没有介入别人私事的习惯,当然不会主动介绍自己,在她看来,没有这个必要。“哦,你忙你的,有事打电话。”区雅芙自动无视另外三个人的六道目光。 车子刚驶进小区,小贝玺便醒了过来。望了眼左右,疑惑地问,“咱们怎么回来了,爸爸呢?” “爸爸有事要忙,晚上跟着区好吗?”区雅芙不确定小贝玺知道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存在,所以不敢在未明事情真相前向他说得太过明白。“好耶,我喜欢区熬的各种粥。”小贝玺双眼放光。 鲍志杰似乎一整天没有出门,大白天的,窗帘仍拉得很严实。自窗透进来的几丝缕暑气,也被黯 淡光线化解了。 “一大早出门,原来是去做保姆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落地灯被移到茶几边,鲍志杰正趴在满茶几的乱纸堆里。 “pp叔叔,我叫贝玺。你做作业吗?”小贝玺松开区雅芙的手,光着脚丫跑向茶几,“不是作业,你画衣服做什么?” 席地坐着的鲍志杰身子后仰,人靠在沙发上,“小伙子,咱们是男人,男人不应该用pp来形容。应该用帅,记得以后叫我帅哥。”小贝玺注意力完全被设计图所吸引人,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 鲍志杰懒洋洋看向区雅芙,“你所谓的约会就是带孩子?区,脾性大改啊。” 想起昨天他的那通电话,区雅芙有些歉意,“鲍志杰,到底什么事?昨天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害我猜了半宿。”他轻哼一声,脸上仍是方才嘲弄的表情,“不要说那个恶梦是因我的电话没有说清楚才做的。我不信,要编也找个好点子。半宿?我还猜一天呢。我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现在的区怎么了?日日忙碌,连周六周日都忙得不见踪影。”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似责怪似调侃,区雅芙心头有些不高兴,“到底什么事?说,别磨磨叽叽的。我也纳闷呢?往日对人漠不关心,以我行我素闻名于圈里的鲍志杰也会对别人的行踪感兴趣?” “你是别人吗?”一向冷静的鲍志杰言语之间带出些许怒气。 区雅芙心里一虚,自己无理在先,还是收敛一点,先平息眼前鲍志杰的怒气为良策。于是,她破天荒的赔着笑,“先说说,是什么事?” “大陆人和香港人的区别是,香港人个性张扬,而大陆性格内敛者居多。选衣服必然有偏差。大陆各地专营店越开越多,像a市这种不算发达的城市也不在少数。我和几位设计师商量了下,设计路线要多样化。这是我的大致思路,想找你参谋一下。”鲍志杰对工作的严谨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事业成功的人,用平时为人处事的方法给他下定论,绝对是个错误。 “我很少逛商场,所穿衣服也多是你置办。因为并不知道今年的流行趋势,所以只能按照我个人直观感觉和所学专业评论。说对了是瞎撞,说的不好,你也别笑话。” “机关病。好话歹话全让你一人说完了,真佩服你们。区,别在我这费话了啊,过来看看。” 区雅芙做下后,一页一页翻了几张,忽然抬起头看了眼周围,起身去拉开了窗帘。鲍志杰挡住无处不洒的光线,埋怨区雅芙,“刚才不挺好的吗?现在多刺眼。” “这样不是更好,阳光普照。”区雅芙笑着走回来,坐在茶几边细细看起来。凌柠浩听着区雅芙随口说出的话,心神不由一恍,白天拉上窗帘开着灯不是区雅芙常做的吗?她确实变了。这个结论令他心里有点恐惧。 心思不同,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画面。区雅芙注意力在图纸上,鲍志杰的注意力在区雅芙身上。而小贝玺欢快的拿着鲍志杰的笔在一张空白纸上胡乱涂鸦。 “你的图纸没在我脸上画着吧?”区雅芙头未抬。 鲍志杰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闲闲的开口说,“区,什么时候检查到b市?” “怎么了?要尽地主之宜?” “正好我妈生日,我要回去一趟。白天工作,晚上总要消遣的吧?难道你想整天对着你们那群机关干部?” “说不准,得先看在c市进展情况。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区,我的提议考虑过吗?” “检查完再说吧。” “你确定知道我所说的提议?” “不是进你公司做设计师吗?” “这只是其一,还有前一阵子的。” “什么?”区雅芙抬头狐疑地问,他还有什么提议吗? 鲍志杰不说话,眼睛却望向小贝玺。区雅芙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微怒骤起,“想听难听话了吧?想的话直接提出要求,我马上满足你。” 鲍志杰悻悻收回目光,嘴里却咕哝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着也比别人的孩子好。” 区雅芙见小贝玺满脸疑问抬起小脑袋,心头怒增了一分,强压下去后笑着指使贝玺,“去把窗帘拉上。要开灯了。”小家伙又瞅鲍志杰一眼后才站起身。 区雅芙压低声音,含怒说,“以后再提这事,就不是朋友了啊。” 鲍志杰嘴角挂着丝浅淡至极的笑,笑中讥讽自嘲齐蕴,默盯区雅芙一阵,猛地站起身,胡乱收起茶几上的样稿,“晚上和设计师讨论讨论,不回来了,走了啊。” 凌柠浩晚上并没来接贝玺。周日早上,凌柠浩仍没有出现,区雅芙本欲回家和妈妈辞行,可凌柠浩上午却打来电话,歉意十足的说‘估计回去得下午三四点了’,区雅芙没有办法,只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出差前回不了家,理由是正做前期准备工作,妈妈的声音依旧温和柔美‘工作要紧,我跟你爸说一声,别担心了’。 下午三点,贝玺午觉未醒,区雅芙整理晚上要带的东西。门铃声忽然大作。区雅芙去打开房门,意料之中,是凌柠浩。 区雅芙看他神色疲惫,本想询问的话也咽下,只是说了句,“先歇了一会。中午煲的烫还有一些,喝不喝?” “盐的,还是甜的?”凌柠浩没有客气,或许是已没有精力客气。 “银耳莲子,甜汤。” “区,盛一碗。”凌柠浩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声音很是低沉。 区雅芙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什么事让他觉得这么累?她一手端着汤锅一手拿着汤碗,放在茶几上后自己席地坐在凌柠浩对面,“喝完汤,你去客房休息会,我走之前叫醒你。” 凌柠浩浑混纷乱的心绪似是突然间清明了开朗了,“这汤是刻意为我准备的?” 区雅芙习惯性的想掩饰,可凌柠浩一反往常的落寞神情令她受到了蛊惑,思维也慢了半拍,“是为你……和贝玺准备的。”总算在最后关头醒过神,区雅芙暗呼好险后补充解释说,“昨天玩得太疯,贝玺上火了。” 凌柠浩火热的目光黯淡下去,端起碗喝了一口,“区,有时候怀疑你是南方人,你煲的汤、煮的粥很有火候。” 他刻意绕开了敏感的话题,区雅芙暗松口气时,脑中倏地想起那天杨成辉夫妻看贝玺的眼神,这事一直搁在区雅芙心头,每次想起,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你岳父岳母自新加坡飞来,跟贝玺有关吗?” “有。”凌柠浩简短的回答令区雅芙有丝慌乱。 “要带走他?” “从法律角度,孩子还是要跟着父母,他们带不走贝玺。可他们毕竟是晴晴的父母,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 “晴晴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现在的想法是把偌大的家业要交给长大后贝玺。” 凌柠浩叫睛睛时的那份神情令区雅芙心神震荡,她声音不由得低下来,“可这跟贝玺在哪生活没有矛盾啊?” “他们恐我再娶。再婚后的孩子会争这份家产。” 区雅芙冷笑起来,“如果是真正爱贝玺,就不该这么安排。父母安排的路,孩子不见得接受,也不见得喜欢。” “区,我很累,我们改天再谈这个话题好吗?”疲惫再袭上他的眉梢眼角。“去休息吧。”区雅芙指向客房房门。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Chapter6一抹红 区雅芙出差所用的丰田商务车是省局下辖的一家粮库所购,自购买之日起就归省局使用。七座。李处长坐在副驾驶位,三个省局工作组成员一上车就坐在后排,中间的两人连座理所当然是留给李泽楷和区雅芙的。 上车和后排工作人员寒暄了会儿,区雅芙就闭上双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你昨天中午没有回家?”身旁的李泽楷声音虽刻意压低,可车子本身空间也不大,身前身后的几个人自然能听得到,区雅芙这才回过味,为何李处长和三个工作组成员这么有默契。 “哦,有点事。”区雅芙轻描淡写,摆出不愿多谈的架势,李泽楷岂有看不出之理,身子亦向后靠了靠,也闭目养起神来。 司机征询了众人的意见后关了空调,打开了车窗。司机似在享受速度的快意,车速飙升,夜风吹过的沙沙声亦成了呼呼声。思绪被风打乱,区雅芙的脑子仍定格在凌柠浩疲惫的脸上。如今社会酒店之间的竞争异常残酷,而国际饭店屹立于人们的视线里,不仅数年不倒,还有越发展越好的势头,这说明凌柠浩不但有极好的商业眼光和人脉外,同样亦说明了一件事,他的行事手段必然强硬。能让他感到棘手的事,仅是贝玺的归属问题吗?多年的官场生涯,区雅芙知道不会是如何简单。 “区……区局,你的电话好像响了。”想得太投入,丝毫没有留意包里的手机嗡嗡直响。不过,这也正好给他们几个人一假像:她确实是累了,并非不愿和工作组成员交流。 “区局,说话方便吗?”声音有些熟悉,但区雅芙想不起究竟是谁。“你是……?” “我是行者女朋友王霞。”爽朗依旧。“哦。你们回来了?”区雅芙的印象中拼族的芒特哈根之行启程才五天,理应不会这么快回来。“我没有去。你说话方便吗?” 王霞的再次询问令区雅芙心生警觉,她的称呼是‘区局’,说得必然跟工作有关。区雅芙有点无奈,“还行,有事说吧。” “我们单位竞聘中层,我们财务处有副处名额,我竞聘了,可是,我担心……。”王霞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想让区雅芙为她说句话。偏偏是行者出国之时,区雅芙暗叹口气,虽然对她来说只举手之劳,可举过手之后就没事了吗?区雅芙犹豫着。电话那端声音又起,“我现在是会计师,工作能力不是自夸,在处里数得着。”“按正常程序走吧。既然工作能力屈指可数,相信会如你所愿。”不说车里有省里的工作组,就是有李处长,区雅芙都没有办法说得太过明白,即使她帮王霞这个忙,亦不希望被王霞知道,她希望这是一个开始,同时亦是个结尾。但这话,她只会给行者说,而不是王霞。 王霞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听到区雅芙官事官办的口气,谦恭声音转为生硬,“打扰了,区局长。”区雅芙径直挂断电话。她再次陷入沉思。 ‘啪’地一声,惊了车里的几个人。 司机慌忙解释,“刚才旁边那辆货车上掉下的石粒。”众人各自靠回去养神,区雅芙淡淡的开了口,“车速有150了吧?”区雅芙在省局从未高声说过话,可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没有人敢挑战,因此,司机没敢答话,而且不着痕迹的降下车速。 两侧麦田内秸杆被焚烧后的烟味随风飘入车内,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这次工作的难度。而区雅芙仍在继续着自己的思绪,她在考虑如何向王霞所在的那家粮库主任开口,又如何应对以后因此而出现的问题。身旁的李泽楷并没有随众人议论,而是不动声色打量着区雅芙:她有为难之事。 ~~~~~~~~~~~~~~~~~~~~ c市是小麦主产区,因而201号国家粮库中储备粮数量庞大。够年限的小麦已轮换出去,可急等填仓的小麦却迟迟收不上来。粮库主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有才能,可没有当地政府腰,有些事还是办不了。因此,一见到有省里工作组带队,真正是喜出望外。 工作繁忙,区雅芙眼里除了麦子还是麦子,觉得连看到的人都成了麦子颜色。所幸有了省里的工作组,地方政府组织大量人力入乡入村宣传,农民眼里政府是天,天说不缺粮食自不会缺。终于,粮库外有了大大小小的粮车。粮库收粮纳入正规,这就意味着工作组在c市的工作完成了。 从c市到达b市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区雅芙先给鲍志杰发个信息,然后开始进卫生间洗漱,准备好好睡个囫囵觉。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补眠。洗漱完毕后却发现未接电话七个。打开一瞧,全是鲍志杰。 她抓起电话回拔过去,“我到b市了。” “住哪家宾馆?” “b市市直机关管理中心。” “你等着,我马上到。” “不用……。”区雅芙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鲍志杰已挂断电话。 区雅芙出差所带衣物中并没有鲍志杰设计的单款单件,她考虑到自己年纪过小,而各粮库领导多半是四十开外,即使是当地政府也少有三十岁往下的领导干部,她担心震不动,她害怕被糊弄被推诿,她耽误不起时间。她之所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官场中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的工作做不好,不是她自己的事,会牵扯到省局、省里的相关领导。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清楚,各级政府的领导同样清楚。因此,工作时衣着颜色相当老气,她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她要以势压人,这是她初任组宣处副处长时,老爸区达明教给她的第一条,其实她并不需要人教,她的势与生俱来的,与她的人本身是浑然天成的。因此,挂断电话后她换上衣服是中规中矩的套装。她心里敢肯定会被鲍志杰会从头到脚奚落一番。 门铃响,区雅芙哈欠连天去打开。 不是鲍志杰,是李泽楷。 李泽楷快速扫她一眼,“准备出门?”“不是。朋友来访。怎么,你有事?”区雅芙精神登时饱满起来,李泽楷此时来找她,应该是商量他们在b市的工作如何开展。出乎她的意料,李泽楷的右手自背后举到她眼前,“c市负责接待的人在临行前送了几瓶红酒,本想和你喝上一杯,不过,既然是朋友来访,应该会妨碍到你们。” 李泽楷虽这么说,但人却没有走的意思,区雅芙向后退一步,“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喝一杯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平日似乎不太注重交际,没想到朋友却是遍及全省。”李泽楷进门时随手虚掩了门。 区雅芙注意到这个细节,不觉微微一笑,他很注重外人看法,不过此举也算是对她的尊重。“遍布全省谈不上,我确实没什么朋友。这位朋友是我a市的死党,回来给他妈妈过生日。”“家在b市,工作在a市?”李泽楷问得似乎过细,但区雅芙却不愿由她的口说别人的事,因此有意扯开话头,“b市也算是省里的重点扶植市,地方政府应该会更卖力。”“工作之外的时间不谈工作,是你的原则,怎么,今天忘了。”李泽楷笑说。区雅芙含笑点头,打开电视,率先做到沙发上。 酒是好酒,李泽楷对红酒的见解亦颇多。区雅芙的精神慢慢放松,话题也趋轻松。 “仕途对于男人来说,是种能力的证明。”高脚杯里的红酒在晕黄的灯光下散发着眩目迷人的光芒,区雅芙的双眼凝在杯里不算艳丽的红色里,声音少了白天工作的冷脆,多了丝柔和。李泽楷双眼微眯,“那么对于女人呢?”“负累、枷锁。”区雅芙的倦意再一次袭上头脑。 “不知是哪位品酒家说过,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酒,就看你是否耐心等待,与它相遇。如果你不喜欢品酒,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喜欢的味道。”李泽楷暗自惋惜,工作上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你的这杯酒虽然是你爸爸强塞给你的。但从中,你却喝出了味道,是这样吗?”区雅芙目光自杯中那抹红里移开,倦意褪了些,相应意识随之清醒。李泽楷亦笑起来,“或许青春年少时抗拒这些,只是当时的逆反心理作怪。中国有句古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的我,正享受后者。”“享受的同时是否失去了自我。”区雅芙每次探讨这些时都异常认真,她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想借用别人观点给自己找理由,可次次失望,在曾有相同心理的李泽楷面前,似乎仍没有突破。李泽楷重新倒上一杯,“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享受的过程是展现了自我呢?” 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区雅芙顿觉红酒亦失了味道,笑着岔开话题,“你很喜欢红酒?”他笑笑,“你知道婚礼中新郎新娘的交杯酒为何红酒是首选?”“白酒太烈啤酒不雅,惟有红酒能配浪漫的场景。”区雅芙的笑容澄清明朗,谈工作之外的话题,在一个还算是个朋友的人面前,她并不是少言的人。李泽楷微抿一口,“女人在婚礼上是她人生当中最美的时刻,喝上一点红酒,在新郎面前小小放肆一下,那份美,是最值得回味的。”区雅芙心里一顿,“我不懂酒。不了解这些。”李泽楷笑容未变,“你应该喝过不少酒。”“我喝酒只为应酬。和牛嚼牡丹一个性质。”区雅芙对他的试探有丝反感。她喝酒一为应酬外,还有心事,这事除了鲍志杰隐约知道外,很少有人了解。 想到鲍志杰,她心中有丝狐疑,路程再远也该到了啊。这死小子,用着他时总不见影踪。她不想对李泽楷下逐客令,原因一方面是在c市时工作李泽楷做得异常出色,省了她不少工夫。而另一方面,如何恰巧说到这里逐客,她没有理由,推说困顿,李泽楷知道她在等人。 “雅芙,能告诉我你不愿结婚的理由吗?”李泽楷忽然改变的称呼令区雅芙慌乱,“独身主义者需要理由?”“你……。”李泽楷放下杯子,正欲再说,区雅芙随手放在桌边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你在八零几啊?”鲍志杰来得正是时候,区雅芙心中暗爽。“八零九。你在几楼?” 电话挂断的同时,房门被推开,“我就在前面八零八门口,你……。”鲍志杰看到房间里不止区雅芙一个人便住了口,他眼里依旧看不见任何人,而本已站起来的李泽楷见他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脸上有丝尴尬,“你朋友来了,明天见。”“嗯,明天见,谢你的红酒。” 区雅芙送李泽楷出门后打个哈欠,“你电话挂得挺快,本想给你说,明晚再联系。在c市没睡一个囫囵觉,困死了。”“是我妨碍你和机关干部品酒了吧?”摔坐在她身边的鲍志杰拿起了酒瓶子。听他话里戏谑成分十足,区雅芙用脚踹他一下,“怎么了,姐们。吃味了。”他放下酒瓶,瞥她一眼,“是啊,我吃味了。怎么着,补偿一下。离这不远有家阿炳按摩,陪我一起去。”区雅芙心中小小的被感动了一下,但仍顺着他的话音,“我就发发慈悲,陪你走一遭。” 两人刚出房门,就听到虚掩的八零八房间传出李泽楷的声音,“……,雅芙的工作能力你还不知道,叔叔,你就放心吧。……,嗯,刚从她房间出来……。” 鲍志杰笑看她一眼,却没有打趣她。她急走两步,按下电梯按键,“想笑就笑呗,憋坏了可跟我没关系。”两人进了电梯,鲍志杰才笑出声,“说你什么好呢?出个差身边都带个奸细。区,你瞧瞧你这身打扮,想干什么呀?扮中年妇女啊,你不觉得难为情?”区雅芙先瞅一眼鲍志杰的打扮,可低头瞧瞧自己,笑起来,“我有什么难为情的,我怕你觉得难为情。”“你什么时候难为情过。”鲍志杰轻哼一声。他说得倒是实话,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看来阿炳按摩在b市生意很火爆,停车场几乎没有位子。小保安快步跑过来,歉意声隐着得意,“对不起了,没停车位了。”“双惠集团的车位也满了?”鲍志杰无奈报出自家名号,在平常这是他不屑的。区雅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鲍志杰,算了,改天再来。” “有,有,有。”小保安连说几声,“我去前台报一声,让服务生先去开冷气。” 区雅芙眼睛盯着小保安的背影,“双惠在这种场合也有长包?” “做生意吗?总要接待些有特殊嗜好的人。”鲍志杰话里有丝不以为然,“就像以前局机关一样,有自己的定点饭店。” “你回来几天了?” “你周日晚上走,我次日回来。在b市会待几天?” “说不准,不过应该比c市时间短。工作已有模式,进行的会快一些。” “什么时候回a市?” “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说话间两人已上了九楼。楼层里没有闲杂人,很幽静。 服务生笑迎过来,“鲍先生,为您开得是九一九。”鲍志杰无视美丽服务员的笑靥,“谢谢,把阿炳和他大徒弟找来。”“对不起,阿炳师傅现正在九一二。你是等等,还是另换一位。”服务生跟着进了房间。鲍志杰随手扔下车钥匙,“九一二是谁?”服务生回答,“鲍太太。”鲍志杰淡淡的开口,“换个手艺好点的。”服务生含笑应下后离去。 多日奔忙,纤细单薄的区雅芙早就疲惫不堪,只是有股子意念顶着。此时,经按摩师傅按摩穴道,她精神彻底放松,人也有些昏昏欲睡。而鲍志杰似乎知道她的疲倦,自按摩师傅开始工作,他便一声不吭。 这时,房间门忽然被推开。前面站着张小娴,后面站着紧跟着过来一脸惶恐的服务生。 “志杰,听服务生说你在这个房间。我以为听错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了吗?”张小娴和鲍志杰说着话,目光却定在区雅芙身上。 区雅芙睡觉极轻,在房门响时,她已醒了过来。只是听到张小娴的声音,她不想睁开眼,仍装着已然睡熟了。 “嫂子,不知道你在这,如果知道早过去给你打招呼了,有什么话咱明天回家说。我朋友睡了,别把她吵醒了。” “原来是她啊。在彼岸帮过忙,机关小科员。”张小娴声音不但没低,相反,还高了一分。 “嫂子,请出去。”鲍志杰声音冷厉。 “志杰,我说过的话你像没记住。”张小娴仍是笑着说。 以张小娴说话音量的分贝,区雅芙再装睡有些说不过去,“哦,来人了。是你啊,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当然高兴了。”张小娴意有所指。估莫是被想成削尖脑袋往鲍家钻的女人,区雅芙微微一笑,便不再开口。 鲍志杰隐去怒气,口气转为淡然,“嫂子如果有兴趣一起按,让服务生开个三人间。”区雅芙依然微笑着,张小娴略觉无趣,“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她走后,美貌服务生讷讷地解释,“鲍夫人问起这个房间是谁,我如实一说,她转眼就往里面走。我不是故意的……。”鲍志杰眼皮也未抬,挥了下手,“没你什么事,下去吧。”服务生如获大赦红着脸离去。 “她似乎不喜欢你?” “双惠是股份制,而我和大哥持的股一样。她当然不会喜欢我。” “不在b市待,又不让家里人知道你做生意的头脑。真难为你了。” “我困了。”鲍志杰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跟她不喜欢谈论单位的工作一样。 两人在按摩中过程中睡着,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区雅芙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致电李泽楷,“李泽楷,我半小时之后到。你们在哪?” “在c市都没睡好,这会儿大家刚吃完早餐。你在哪?” “哦,我也在外面吃早餐。”区雅芙撒了个谎,若让老爸区达明知道她和一个男人按摩中心过一夜,以后的日子甭想安生了。因为鲍志杰虽然在她家借宿过无数次,可毕竟没有人知道。森林建业半岛的隐私保护还是做得极到家的。 “b市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为咱们安排了两辆车,给你留下一辆,钥匙在总台。我们先去三三零仓库了。” “如果是带档的,就不用给我留。多年没挂过档,路又不太熟,我不敢开。” “不带。要不我留下来等你。” “不用,有什么事安排李处。” 等区雅芙挂断电话,鲍志杰已经洗漱好,“区,在b市的日子,我当你司机。”区雅芙向卫生间走去,“哪能呢。你鲍志杰在b市谁人不识,我可不想当公众人物。” “你就贫吧。我是待在家里难受,想给自己找个事干。”区雅芙掬把水准备洗脸,却见跟过来的鲍志杰依在卫生间门口,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看情形不用他,他肯定想法捣乱,于是,区雅芙笑说,“那好吧。小鲍司机,咱们马上启程。先载我回酒店换衣服,然后去三三零仓库。” 回到酒店,意料之外,李泽楷竟在前台等着。看到区雅芙身上仍是昨天的衣服,身旁又跟着鲍志杰,他神色一黯,但瞬间如常,“担心你不知道路。既然你有朋友陪,那我先走了。”区雅芙刻意忽略掉他生硬的口气,含笑的语气客气十足,“总之,还是要谢谢你。”李泽楷脸色越发难看,疾步向酒店外走去。 “够狠的。”鲍志杰跟着区雅芙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口气闲闲的,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他不该在我爸爸面前表现出正跟我热恋的样子。我倒真想看看他如何收场。”区雅芙仍为昨晚无意中听到的电话耿耿于怀。 “别引火烧身。你逆过你爸爸的意吗?”鲍志杰笑容隐去,刻意提醒。 “婚姻问题上,我不会让步。”区雅芙意思虽明确,但口气却不那么坚定。鲍志杰轻哼两声,不再接话。 区雅芙工作时,鲍志杰的确一副司机的样子。不是待在车里,就是待在粮库办公室准备的休息室里。 今日的李泽楷工作时特别认真,众人皆能感觉到,看区雅芙时自然多了分探询,她却恍若不知,甚至眉眼间连不适都没有。太过平静的表现令工作组成员及李处摸不着头脑,越发猜度不出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结束一天的工作欲回酒店时,鲍志杰接了个电话。电话挂断之后,直接调转车头向反方向疾驰,“你给他们打声招呼,晚上你有应酬。” “什么应酬?”区雅芙回头看一眼,见李泽楷开得那辆车速度降低,“鲍志杰,你搞什么鬼?” “一个特无聊的聚会,但我不得不去。权当是陪我。”鲍志杰的声音没有一丝求人之意,相反,还有种反正你在我车上,由不得你不去的架势。区雅芙看看自己的鞋头的土,那是在收粮现场看得结果,“我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去。”鲍志杰扫视她一眼,“当然不会。” 鲍志杰打电话在一个酒店预定了钟点房。驶进停车场后,他打开后备箱拿了套衣服扔给区雅芙,“样品,但是洗过了。201房间。洗洗身上的灰尘,换上这身衣服,我就不上楼了,在车里等你。” “号合适吗?”区雅芙有丝迟疑,鲍志杰的设计,有的她能穿,有的她根本穿不出来。鲍志杰看透她的心思,“绝对能穿。” 白色的公主裙,上移的腰线处被有艳红的腰带,白色的漆皮鞋,红色小包。 区雅芙上车就开始埋怨鲍志杰,“我哪穿过这类衣服啊。不合适,如果时间富裕,去商场一趟,我挑身衣服去。”“不好意思,时间来不及了。我肯定是最后一名去。”鲍志杰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 区雅芙虽觉不合适,但转念又一想,反正b市她没什么熟人,穿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真正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区雅芙后悔不迭。 “这是我爸爸。” “叔叔好。我叫区雅芙,鲍志杰的朋友。” “我妈妈。” “阿姨好。” “我哥哥。” “你好。” “我嫂子。”鲍志杰挨个介绍。 “你好。” 双惠集团总裁鲍臧德眼神犀利,威严的脸上逸出丝笑,“雅芙,坐你阿姨旁边。服务生,加座位。”鲍志杰的妈妈面容慈爱,区雅芙刚一落下,她便拉起区雅芙的手,“志杰这孩子,今日会来贵客也不给我们说一声。”“阿姨,我碰巧来b市出差,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也没带什么礼物。”区雅芙看了眼桌子中心的大蛋糕,心里暗责鲍志杰的同时也报怨着自己。鲍志杰没有什么朋友,车上又说这是特不想参加又必须得参加的宴会,肯定是家宴。真是忙晕了,没往深里想。“这孩子,这么客气。”鲍妈妈装作生气。 “省机关就是省机关,小小科员也有出差机会。”张小娴丝毫不理会鲍大哥不悦的表情,仍笑着说完了想表达的内容,“妈,这位区小姐是省里某局的工作人员。”鲍妈妈笑容如常,“工作辛苦不辛苦?”区雅芙笑着摇头,“这阵子忙一些,但还谈不上辛苦。等中央清仓查库过后,会轻闲一些。” “昨日和c市市长见面,闲谈时,他极力夸赞省粮食局的一位区副局长。雅芙,难道是你?”鲍臧德有些动容。刚坐到区雅芙身边的鲍志杰眉眼间有丝不悦,“爸,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鲍叔叔,是c市市长谬赞了,雅芙刚接手储运工作,没有这么优秀。”区雅芙不想让这场家宴成为鲍志杰的批斗会,鲍妈妈不会以身份取人,可鲍臧德、鲍哥哥说不准,张小娴句句都含刺,难保鲍志杰不会被激怒,搞砸了鲍妈妈的生日宴,鲍志杰便多了一宗罪。只是没想到她区雅芙也会做出自报家门以提高身价的事。 鲍臧德再看区雅芙时,眼里便多了分赞赏,“志杰抗议了,我们开始。”张小娴的气焰顿去,低头抿着茶水,再也不吭声。 鲍家虽是豪门之家,但所点的菜并不多,用少而精形容最为恰当。区雅芙心中暗中钦佩鲍臧德,可当服务生端来各种酒时,区雅芙才意识到自己肤浅了。 白酒,红酒,葡萄酒,一应俱全。 白酒没有人动,除鲍妈妈是葡萄酒外,其他人都选了红酒。 鲍妈妈环顾一圈,极为满意,“你们父子三人,白酒以后都少喝一点。”鲍臧德笑说,“寿星最大。”鲍哥哥亦笑涌满脸,“今天妈说啥是啥。”鲍志杰俊秀的脸上更是挂着少有的特喜庆的笑,“我向来是最听妈话的。”鲍妈妈笑容虽浓,但眼里落寞责怪之色却不经意间现出,声音很低,“你若真听话,就不该整天瞎跑。” 区雅芙装作没有听到,含笑品酒,但桌边众人神色则尽收眼里。鲍臧德默看鲍志杰一眼,双眼隐蕴期待。鲍家大哥微微笑着,“志杰,甩手掌柜也当了几年了,该收收心回集团了。”听了这话,张小娴僵硬的笑定格一瞬,随即低头欲掩饰住自己的在意,可握着高脚杯泛白的手指节却暴露了她的心事。 “妈,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让我待在集团,会影响员工激扬向上的情绪。”鲍志杰的目光从杯里媚红的液体中移向鲍家妈妈,“今儿你生日,咱不说这个了。”鲍臧德双眼中笑意瞬间抽离,鲍家大哥无奈的轻叹口气,张小娴面色放松,笑容也正常了些,“妈,生日就说生日的话题,其他的改日再谈。”鲍家妈妈勉强笑笑,“就是不回集团,也该成个家了。” 鲍家妈妈勉强笑笑,“就是不回集团,也该成个家了。” 席间众人目光一致投到区雅芙身上,她的面色瞬间和杯中液体成一色,嗫嚅着想说不是,可又考虑到并没有人点破对象是她,一时之间坐立难安,幸好鲍志杰知道区雅芙个性,及时开了口,“妈,你总得让你儿子我睁大眼睛好好挑个称心的人吧。” 区家妈妈笑意更浓,目光游离于鲍志杰、区雅芙两人身上,欣慰之色溢于言表。鲍臧德表情虽冷肃,但双眼之中隐蕴的暖意任谁都能觉察得到,“志杰,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鲍家哥哥也开了几句不疼不痒的玩笑话,席间气氛颇为温馨。 接近尾声时,鲍臧德接了个电话,然后给寿星佬含笑道了声歉,“李省长在隔壁香莲厅,我去打个招呼。”区雅芙眉头皱起,怎会这么巧,记忆中李姓的省长只有一人,就是和她老爸区达明走得极近的那一位。鲍家妈妈笑容不变,点了点头。随即鲍家大哥亦是同样接了个电话,致歉离去,张小娴随着离开。 包间只余三人时,鲍家妈妈的笑才淡下来,“志杰,晚上陪妈妈说说话,行吗?”鲍志杰离座,坐在方才张小娴的位子上,他和区雅芙一左一右坐在鲍家妈妈身边,“晚上听儿子安排怎么样?”鲍家妈妈脸上的黯淡骤然褪去继而转为容光焕发,声音里的兴奋想抑却抑不住,“今年的生日总算跟往年不一样。志杰,我们去哪玩。雅芙,最想去b市的什么地方?” “……b市我不太熟。”区雅芙心里想拒绝。“不太熟没关系。志杰负责挑地方,咱们俩只管跟着玩就是了。走。”鲍家妈妈一手拉着鲍志杰,一手拉着区雅芙,站起身往包间外走去。鲍志杰刻意退后一步,自他妈妈身后用眼神问询区雅芙‘去吗?’区雅芙遥指了下隔壁包间,示意鲍志杰带着他妈妈先走,以防遇到李省长出门。 鲍志杰会意,“雅芙,你和你同事们打声招呼。我和我妈在车里等你。”这个理由一则可暗示她来参加这个生日宴并非刻意,二则她不用和他们一起下楼,避免正好碰上李省长,回a市后自少了番唇舌解释。区雅芙觉得特完美,亦甚合她的心意。 怕鬼遇鬼,区雅芙刚出包间房门,便见鲍臧德、李省长两人低声谈论着迎面走来。 区雅芙想躲却已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 “雅芙。” “雅芙。” 李省长、鲍臧德几乎同时开口。区雅芙心里叫苦不迭,这么一身打扮,居然被李省长看到。如果再得悉缘由,势必会向区达明委婉提出。 “李省长。鲍……鲍总。”区雅芙觉得这样称呼最合适。 意料之中,鲍臧德微怔,默默打量她一瞬,便不再开口。而李省长脸上却露出诧异不解,“你们认识?雅芙,泽楷在前面餐厅,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起来吧。”鲍臧德笑脸上透着丝冷清,“老兄你认识所有省局的领导们?”“哪里,每个局委都有七八位正副局长,我哪记得过来。老鲍,雅芙的爸爸是区书记。”李省长似是有所误会,误会鲍臧德先认识区书记,继而才认识书记的女儿区雅芙。鲍臧德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老兄你若不提醒,我还真不知道雅芙是区书记家眷。雅芙,志杰呢?” 官商交情,无非各为所图。区雅芙无心介入这些,当然不关心两人言语之间的互相试探,“李省长,鲍总。雅芙先走一步。”李省长和蔼一笑,鲍臧德对区雅芙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则暗露赞赏。 鲍志杰对于玩之一道向来精通,因为领了老太太,所到之处亦是高洁之所。鲍家妈妈彷若年轻了十岁,品酒、k歌兴致盎盎,三人累极后尽兴而归,鲍家妈妈极力邀请区雅芙住于鲍家,但区雅芙觉得任务业已完成,无须留给别人假想敌的机会,也不想再次成为张小娴口中的炮灰,于是,推说明日检查工作繁重,早饭前需和工作组成员沟通交流,鲍志杰哪会不知区雅芙心意,心里虽想附和妈妈的说辞,但又顾虑区雅芙的性子,“妈,如果喜欢雅芙,不妨去a市住一阵子。” “你们每个人都各忙各的,我去哪都是一个人守着套空房子,去哪都一个样。”鲍家妈妈欢颜已无,又是满脸落寞。区雅芙暗叹一声,暗忖:区家妈妈不是和眼前的她一样吗?如果她不喜欢见到自己,隔阵子叮嘱哥哥回家一次还是有必要的。 如区雅芙所料,工作捋顺之后,由工作组出面要求各地市政府协调宣传,省内有国家储备粮的粮库收粮工作已然步入正规。最后,工作组成员检查到一个地级市粮库时,那里的收粮工作竟已至尾声。 区雅芙这才长舒口气,精神乍一松懈,顿觉整个人疲惫不已。李处适时提议,工作之所以这么顺利,与省里工作组的大力支持分不开,工作已差不多完成,不如请工作组成员放松放松,顺带捎些地方土特产,花钱不多,又由粮库出面买单,也可算省粮食局一点心意,一举几得。区雅芙默然笑笑,不发表意见,李处多年来的机关心得,自然知道区雅芙所表达的意思。 几日后,丰田商务车的角角落落塞得没有下脚之地。区雅芙心头有丝不悦,但又不便明言。临行之际,李泽楷对工作组年龄偏长的老张说,“我和区局有点事,你们先走一步。至于车子,我们自己解决。” 众人对李泽楷、区雅芙二人的关系早就心存狐疑,因此,听了李泽楷的提议倒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均以为两人想单独多待一阵。区雅芙心里虽不情愿,但见丰田车内箱、坛、筐……,顿觉心里堵得慌,“李处,路上要好好招待几位省里的领导。” “区局放心。”李处的目光在区雅芙的脸上停驻一瞬,似想了解区雅芙不随丰田车走的真正意思,可见她脸上表情一如往日那般淡漠,根本无从分析,于是,匆匆收回视线,交待司机启程。 “你的那位朋友是双惠集团总裁的二儿子。”等待地方政府送车的空暇,李泽楷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昨晚听李省长无意提起。” 无意提起,还是刻意为之。区雅芙暗自叹气,不知道李省长会不会在老爸区达明面前也会‘无意提起’。区雅芙‘哦’一声,李泽楷沉默一会,转移了话题,“没想到咱们俩在工作会这么有默契。” “总之,我代表省局谢谢你们了。”区雅芙不愿和他扯个人关系。 李泽楷声音有点闷,“你一个小小副局代表不了省局,我也同样不需要区区一个省局的感谢。” 这话够恶毒,区雅芙无语,于是,两人再次沉默。气氛变得异常尴尬。一个及时的电话倏然而到。 “区,我是贝玺。我想死你了,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刚通,小贝玺一连串的问题传了过来。 “哦,区也想贝玺了呢。现在正在等车,马上要启程回a市了。”区雅芙心情一下大好,声音柔和,笑靥顿开。 李泽楷看得眉头直皱,‘贝玺’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可马上用名字对上人,他想不出这个‘贝玺’到底是何方神圣,更想不起他长几只鼻子几只眼。 “告诉爸爸你在哪,我们去接你。……,区,我是凌柠浩,你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们去接你。不要说‘不’,贝玺会伤心的。”他似乎轻易猜出了区雅芙下一步的反应。 “我和省里工作组的同志在一起,……。”区雅芙迷茫时人有点磨唧,说话不利落,反应不灵敏。这个特点早被凌柠浩发现,他不由分说截断话头,“在哪?我和贝玺在三环,正准备出市。” 区雅芙略感为难瞥了眼李泽楷,心里安慰着自己,人家凌柠浩车子都快出市了,拒绝人多不礼貌呀,其实她忽略掉了,她答应凌柠浩的同时正在拒绝李泽楷。 “在xx市市委招待所。” “知道了,一个半小时会到。你先在房间休息一会。”电话那端的凌柠浩心里得意起来,儿子贝玺是福将,每次区雅芙想拒绝、想后退的时候,用小家伙当借口,区丫头绝对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李泽楷看着疾步而来的司机,心里那份懊恼甭提多闹心了。近两个月的检查工作,除在b市品过一次红酒外,没有机会单独和她在一起,也可以说她根本不给他机会,日常接触中他发觉她有洁癖,这才有了同乘一车的机会,可刚才她接的那通电话……。 “我是市委办司机班小王,我把车钥匙给你,还是……?”司机很会察颜观色,言语之中试探着李泽楷,是想自己驾车载美人,还是需要他这个碍眼司机? 其实,李泽楷心里多么希望是自己载美人,可是现实却这么令人懊恼,他淡淡看那小司机一眼,说,“小王,还要麻烦你把我送到a市。”小王礼貌地应一下,转身向停车场走去,“我在车里等你。” “我先走一步。”李泽楷声音中隐着丝落寞。 “a市再见。” “会很快再见的。”疾步走向门口的李泽楷声音中透着坚定。区雅芙心中有丝不安。想再多问一句,可疾步走向酒店大门的他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区雅芙内心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一个小时后,凌柠浩的电话响起,“下来。我们在酒店门口。” 区雅芙梦游似的拎包走下楼,贝玺在副驾驶位上睡得正香甜,凌柠浩把他抱到后座放好,才看向区雅芙,“脸色不好,很辛苦?” 区雅芙摇摇头,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神情有些恍惚。她一直琢磨着李泽楷的‘很快再见’,她几乎可以肯定回a市后必定会发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区雅芙回过神,看了眼腕表,“不到一个半小时,你飞车吗?” “天气炎热,路上车少。”他发动车子,再次转移到方才的话题,“工作进展不顺利?” “不,很顺。” “到底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只是觉得困顿,在外面住总睡不踏实。”区雅芙确实很辛苦,但不是身体上的辛苦,而是心理上的辛苦。凌柠浩一直追问的同时,她倏地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辛苦:身边多了两个男人,凌柠浩与李泽楷。而且身边的另一个男人,鲍志杰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她的累来自于他们。这是区雅芙结论。 回a市后结束这些。这是区雅芙的决定。 清心寡欲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这是区雅芙的想法。 得到的同时总要失去。如果不想失去,最好没有想要得到的奢望。这是区雅芙的解释。 可小贝玺呢?也不见他了吗?区雅芙心里有点堵,转身向后望时脸上便多了分不舍。凌柠浩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色虽平静,心里波澜却早已掀起万丈:这丫头有心事,而且绝对跟他们父子有关。她的这种眼神,像分离前的告别一样,揪心又不舍。 到a市外环时,贝玺总算醒来。从后座挤到区雅芙身边,站在她身前,张开手臂,“区,我好想你。” 区雅芙香了香小家伙的脸蛋,“区也想贝玺。” “那贝玺晚上能睡区的床吗?”不知为何,贝玺对区的那张床有着特殊的感情,总找机会要求睡在她家。 区雅芙心里斗争着:一次斩断,还是慢慢分开。 凌柠浩目光专注盯着前方的路,心里却焦急等着区雅芙的答案。没有出差前,每次贝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区雅芙总会满足。可是,今天的她犹豫了。 “当然可以啊。”毕竟他是小孩子,还不能分辨成人的心思,还是慢慢来吧。区雅芙作了这样的决定。 听了这个答案,凌柠浩心里本来一松,可待看见区雅芙脸上神情时,心一下揪了起来,与其让她心安理得慢慢放下这份感情,不如让她心里不安担忧,让她牵挂着他们父子俩,然后利用同住一个小区制造几场偶遇,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让她无法忘怀,主意一定,他说,“贝玺,听话哦。区很累,要好好休息,等会乖乖跟爸爸回家。” “爸爸……。”贝玺撒娇。 “贝玺,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凌柠浩诱导儿子顺从自己。 “呃,那好吧。”贝玺一下安静下来,转过身子依在区雅芙腿上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路人,显然心里极不乐意。 区雅芙暗叹口气,去逗小家伙,“贝玺可以陪区吃饭啊。” 小贝玺不回答,偷偷打量凌柠浩一眼,凌柠浩恍若不知,目光盯在前方,“省新闻台对新粮入仓有专题报道。前几日还看到了你和泽楷的镜头。” 听到这个名字,区雅芙心头再起烦扰。李泽楷临走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亦再次闪进她脑中。她笑容顿僵,“哦。省里派的有工作组,省台有跟踪访问很正常。” 凌柠浩状似不经意掠她一眼,心里有了结论:果然跟李泽楷有关。这个工作组成员本身就是特设,为人特设。 Chapter7凤求凰 在不安中度过一周,没见有什么事发生,区雅芙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抽查工作异常顺利,得以在中央检查组下来之下圆满完成收粮任务,省局得到省委省政府的通报表扬。王局长脸上有光,在局大会议室组织召开了庆功茶话会。 习惯在热闹中沉默的区雅芙依然在众人中间沉默着。 会前改成震动的手机震起来。 是老爸区达明。不想接且不便接。区雅芙心安理得兼光明正大掐断后,发了一个特省字的的信息:开会。 区雅芙知道区达明理解。只要跟工作有关的一切,他都会理解。 “晚上回家,有客人。”十分钟后,区达明的信息传了过来。从不发信息的人居然也发了信息,虽然间隔的时间长了点。这只说明一件事,这个客人很重要,而且跟她区雅芙有关。 她觉得头疼,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不知这位客人跟李泽楷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又会是什么关系? 心中烦闷,越发觉得会议室吵嚣声刺耳。又忍了会儿,区雅芙低声向王局告了个假,借口是老爷子有圣旨,要她回家。王局止住高谈阔论,压低声音说了句‘带我问老书记好’。区雅芙点头后目不斜视走出会议室。去自己办公室拿了车钥匙,看还有些时间,决定先回自己住处。 区家晚上七点半开饭,区雅芙七点二十分准备出现在阿区家的独门小院中。 ‘冬冬’飞扑而来,咬住区雅芙的裤角,她略松口气。冬冬在院子里,李泽楷应该没有来。只是她庆幸的过早,刚踏入客厅,便觉头脑一懵。 和妈妈并排坐在沙发上闲话家常的中年女人站起来,“几年没见,雅芙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泽楷这孩子眼光不错。” 李泽楷长相较像他妈妈。 “你好,阿姨。”区雅芙这才明白了李泽楷话中含义,“妈,爸爸还没有回来?” “早回来了,在书房和泽楷说话。”她妈妈听区雅芙语气淡淡,眉头微攒了一下,但瞬间展开, “雅芙,叫他们出来吃饭。” “……叔叔,我妈的意思是两边同时进行,我们这边先订婚,xx市的工作同时开始活动。正好这次抽查工作证明了我们俩的能力,相信工作上的应该难度不大。”听到李泽楷如分析工作一样说着跟她有关她却不知道不了解的事,心头怒乍起,猛地推开书房的门,“爸爸,我和想李泽楷单独谈谈。” 区达明怔了下,他没有看到过一向柔顺的女儿恼怒的样子,“给你们二十分钟,二分钟后开饭。雅芙,记住今晚家里有客人。” 听到区达明的再次提醒,雅芙心头怒不但未褪,反而高涨了些,口气不觉强硬了些,“爸爸,我已经二十六了,分寸自会把握。”区达明又怔了下,女儿太反常了。但他没有说什么,走出去顺带虚掩了房门。 “李泽楷,请问你征求过我的意见吗?”区雅芙一反常态,情绪有些激动,她走到门口关严房门,“你觉得这种婚姻我能接受?我应该明白向你表达过,我是独身主义者。” “还有么?一次说完。”相反,书房前坐着的他异常平静。 “我希望你向你的父母马上说明情况。至于我的父母,我自会解释。” “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假扮情侣,是为了抗拒相亲。” “我一直很投入,在我心里,没有假扮。” “你……,你先前的说辞都是假的。”区雅芙有些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我和你一样,也曾反抗过。但这两年,我明白了,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不可能跳出这个圈子。既然如此,何不找个志同道合的枕边人。无疑,我们俩是绝配。当然,这只是外在因素,主要的原因是我喜欢你,你也并不讨厌我。你抗拒我,只是你抗拒婚姻的一种表达方式。” “我不喜欢你。”她想起了那个梦境,继而很自然想起了凌家父子,“我不讨厌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跟我无关。” 李泽楷的表情很受伤,“我不会放弃你,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暂不订婚。” “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别费工夫了。” “为那个接你的人?” ……区雅芙不愿开口。 “他是谁?” 区雅芙依然不说话,李泽楷再一次体验到她的沉默是金。 “你不是独身主义者么?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他?”李泽楷表情如困兽,似自语似疑问。 半个小时后,区雅芙的妈妈在外面敲门,“泽楷,雅芙,出来吃饭。”“哦。妈妈,我们马上出去。”区雅芙听到脚步声渐无,“李泽楷,今晚在家人面前还是不要表现出什么异样,毕竟来者是客,我不想让我爸妈要客人面前失了面子,同时不想伤害你妈妈这个客人。” 李泽楷双眼定定盯着区雅芙,深黑的双瞳里氤氲着悲伤“我们会是最适合的伴侣。你记住我今天说过这句话。”几分钟后,他眸中悲伤悄然隐去,面色亦慢慢变得舒缓,又过几分钟,他呼吸平顺,面色如常,最后,唇边竟有了丝笑意,“再不出去,他们三人马上会破门而入。” 两人走出书房,果不其然,两人的妈妈已相偕而来。区雅芙暗叹一声,微微笑着走过去。 定婚之事并没有拿到桌面上说,但李泽楷的妈妈并没有即时离开,而是住了半月有余,时而来区家做客,当然区雅芙在妈妈的电话提醒下次次作陪。不得已,区雅芙只得再次致电提醒李泽楷, “把真相告诉你妈妈。如果你觉得难于启齿,今晚上我开口。” “我妈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我向她说明白。”李泽楷腔调听似如常,但话筒里传来微弱的叹气却暗显心事,“雅芙,为何工作上头脑清晰如你,现实生活中竟这么执拗呢?我们如果在一起,或许不是最幸福的,便绝对是最适合的。” “我父母这边,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区雅芙干净利落地摞下话,然后再干净利落的挂断电话。然后长舒一口气,把电话随手丢在办公桌上。 这半个月以来常常回家吃饭,回到森林半岛自己的住处总是已近十点,没见到小贝玺,当然亦没有见到凌家另外一个男人。想到凌家父子,她心中有种异样的情愫升起,区雅芙强自压下去,自己提醒自己:拒绝了李泽楷,疏远了凌家父子,潜移默化中改善了和鲍志杰的关系,那么现在的区雅芙仍是原来的区雅芙。 其实,她忽略了一件事:从起点出发走到中途返回,并不说明他没有走动过,她现在的起点永远也不可能是原来的起点。 今晚李泽楷会和他妈妈摊牌,他们母子两人理应不会再出现在区家。区雅芙顿觉胸中积郁慢慢消散,拿起桌上的电话和车钥匙准备闪人。 走廊里,来往众人不断问好。区雅芙脸上挂丝着笑,不住点头。 走到储运处办公室门口,李处长疾步走出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随着省领导陪中央检查组的王局打回来电话说,中央领导口头表扬了省里的粮食储运工作。区雅芙沉吟一瞬,转身走进储运处办公室,处里几个科员急忙站起,脸上表情不同程度现出紧张。 区雅芙盈盈笑着,“储运工作不止受到省里的好评,连中央检查组也在表扬。我们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检查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会请示局里在物质上表彰我们处。”众人紧张情绪一下消失,抑着高兴,“谢谢区局。”“这是李处领导得当,要谢也得谢你们处长。”区雅芙深谙用人之道,岂会独享赞语,况且她根本不需要亦不在乎这些。可李处长需要,她很清楚。果然,李处眼里现出激动感恩,“有了区局的理解,咱们理应再接再励,做出更好的成绩才是。”众科员迭声说是。区雅芙笑意漾开得更大一些,转身走出储运处,拐进电梯里向楼下而去。 机关里职位越高日常工作中越空闲,这是升任副局后区雅芙的亲身体验。自从抽查工作结束,她几乎没什么具体的工作,多是批阅文件、开会、签字报销,这些都没有时,就在办公室上网耗时间。区雅芙不愿这么耗着,每逢这时候,她都会选择回家消磨时间。 刚到局里停车场,区雅芙接到一个电话,意料之外,是王霞所在的粮库主任,“区局,自从你主抓储运工作起就没有来过我们库视察工作,什么时间来指导指导工作?”他语言活络,但绝对意有所指。 区雅芙向来以不变应万变,“工作上有需要时自然会去。” 他拐弯磨角扯了半天,区雅芙心里明白了这通电话的意思,他觉得王霞工作能力很强,很适合财务处副处长的位子。 本已忘记这档事的区雅芙心思急转,“粮库内部竞聘属内部行为。如果觉得工作能力不错,当然不能埋没人才。” “可是,xx是新来副书记姑姑家小姨子的二堂哥,他的工作能力也不错。不过,他来仓库不过半个月……。”粮库主任心中已有决断,但在等她的一句话。 “同等能力的员工,还是工作年限长的了解业务流程。”区雅芙为行者破了第一个例。她不愿为这事让行者挨埋怨。 车速不快不慢,驶进小区时太阳仍高挂着。前面的白色本田很眼熟,后车座的小脑袋更眼熟。那是被楚阿姨带走的车,小脑袋的主人是贝玺。 一路跟着驶进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后,区雅芙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悄悄打量对面本田驾驶位子上下来的人。 那蓬勃朝气的女孩子绝对不是家政师。 贝玺自己打开车门走下车,怯生生看着那个女孩子,“姐姐,我饿。” “不要叫姐姐,要叫阿姨。”女孩拍了下贝玺的脑袋,可能拍重了,贝玺苦着脸缩了下身子后走开一步,不叫姐姐亦不叫阿姨,径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女孩边向停车场外走边说,“阿浩晚上有应酬,要很晚哦。我们去小区外吃麦当劳。” 贝玺小跑着跟着她,“我已经吃了五天汉堡了,今天想喝粥。” “粥?麦当劳有啊。”女孩头未回,步子虽不是很快,但总归是大人,贝玺已由小跑改为快跑,“我要喝煮的粥……。”“……太费时间……。”声音已远去,区雅芙仍坐在车里。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给凌柠浩打电话,如果打通她又该如何开口问。内心斗争很久,感情战胜了理智,她还是拿出了电话,找出凌柠浩的电话拔过去,但只响一声,她又忽然后悔,急忙挂断。 既然刻意疏远,又怎能半途而废。 她匆忙下车,往自己家走去。刻意不去看走在前面向小区门口方向而去的两人。 “区。”很意外,是行者的声音。 已拐进c幢大堂门口的区雅芙转过身,见行者满面笑容自小区门口方向而来。区雅芙的目光不自觉越过行者看向小区门口。 前面的女孩似是正打电话,欢快的步履走的极快。后面的贝玺小胳膊急剧甩着,看样子很吃力。 区雅芙的目光再也收不回,待看到小贝玺一个不小心摔倒,整个人趴在地上的时候,她越过行者时说了句,“等我十分钟。” 贝玺的两手肘,右膝盖摔破了,腥红血丝不断涔出。 那女孩左肩膀夹着电话,用右手拽起贝玺,仍没有挂断的意思,“……,什么?……新款式?……裙子么?……好,晚点吧,他睡了之后。” “区。”小贝玺两眼噙泪,但却忍着不哭。对于区雅芙的到来,脸上虽现欣喜,但却不愿走近她。 那女孩更是根本没有发觉区雅芙的存在,电话依然未挂断,拉着贝玺的手径往小区外走。小贝玺在女孩的拉扯下,身子踉跄,右腿更是一瘸一拐,回头看向区雅芙时已是泪沾满脸。 “小姐,贝玺的腿摔破了,需要处理一下。另外,不适合再走路。”区雅芙火自心头起,快步截站到那女孩面前。 那女孩显然惊得呆了下,低头看看贝玺的腿,又仔细打量几眼区雅芙,这才挂断手中电话。“这位大婶,我家贝玺的腿摔破了,你着急个什么劲。碍你什么事啊。” 区雅芙没有与人当街吵闹的经验,听了女孩的抢白,她顿时语塞。女孩见状,眉间闪着得意的神色。 行者已跟过来,站在区雅芙身边。 那女孩看了行者手臂上的翠绿巨型纹身后,嚣张气焰褪了不少,弯腰柔声说,“贝玺,咱们去药店买邦迪去?” “丫头,这孩子腿上伤口中有泥沙,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不等区雅芙开口,行者已弯腰抱起贝玺,“你想跟来就跟着,不想跟就在这等着。区,我们去中医一辅院。” 行者的车在小区外超市门口的停车场。省去了回去拿车的时间。 女孩忿忿的坐进副驾驶位,有些敢怒不敢言。 贝玺脸上泪迹已干,缩坐在车门边。不住偷偷打量区雅芙,溜圆的大眼里闪着渴望,但小脸却显着犹豫,似是正做思想斗争,考虑着要不要靠近区雅芙。 区雅芙心里掠过丝失落、难过,“贝玺,你爸爸呢?”“爸爸工作忙。总是我睡着之后回来,睡醒之前又去上班了。”贝玺的脸一直带着丝惊恐,这令区雅芙心疼又不解。“贝玺,腿流血了,要不要告诉爸爸?”贝玺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不要,爸爸说我是孩子汉。” 女孩听到这里,暗舒口气,脸色也趋舒缓。 行者专注的开着车,似对车里几人情绪的暗自变换无所觉察。 区雅芙不知道这十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想亲近贝玺,但眼前的情况似乎并不容易。 考虑了许久,还是在医生为贝玺处理伤口时,在医院走廊里打了个电话。 “我是区雅芙,现在说话方便吗?”区雅芙清楚的听到了电话那端轻柔的音乐声,显然凌柠浩不是在酒店里。 “哦。方便,区,有什么事吗?”人声如音乐,也带丝蛊惑。 “贝玺的腿摔破了?现正在医院处理伤口。”区雅芙甩甩头,声音刻意明快,尽量显出自己不在意。 “男孩子,应该坚强一些,没关系的。”凌柠浩强忍着心疼,装得比区雅芙更不在意。 “即便是男孩子,可他还小。他摔一跤不打紧,可他需要吃正常的三餐,也需要有正常的家庭教育。”区雅芙瞥了眼身边路过的患者及家属,声音尽量压低,但心头微怒却是再也抑不住,开始责怪起凌柠浩来。 “区,你怎么了?你知道我不可能带着儿子工作的。”凌柠浩近十几日的郁积顿时消逝,心里一边暗暗得意,一边觉得特对不起儿子贝玺。 “我……,凌柠浩,那个女孩子是谁?” “是杨穆吧?她是……是贝玺外婆的家人。” “哦。”区雅芙稍微放心一点,亲戚总比家政师强,“她会煮饭吗?如果会,尽量让贝玺在家吃家常饭,老吃汉堡喝饮料,对孩子发育不好。不多说了,回聊。”不等凌柠浩说话,她径挂断电话。她没有背后说人的习惯,因此,刚刚的那番话说出来,她觉得头脸微烫起来。回过头,她更觉难为情。 行者抱着贝玺站在她身后,那女孩子瞪视着她站在行者身后。 “区,我想喝粥。”贝玺的样子委屈万分。 “区?区小姐,我还赶时间,请尽快送我们回小区。”杨穆口气不善,走到行者跟前,向贝玺伸出手,“听话,阿姨带你去喝粥。” “贝玺腿疼,不想走路。”贝玺眼里的惊恐又起。区雅芙看得眉头直皱。 “丫头,你能抱动他吗?如果能,就抱着他,如果不能,就跟车回小区。”行者的四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杨穆张了张嘴,却没敢说什么。 目送杨穆、贝玺进入别墅,区雅芙转过身,“行者,麻烦你了。芒特哈根之行怎么样?” “很独特的文化,群空间有照片,你看过之事绝对后悔自己没去。区,王霞给你添麻烦了吧?” “也没什么,她的事应该没问题。下午,她们单位老一给我打了电话。行者,别怪我,你知道我不喜此道,希望只此一次。” 他叹口气,“还是晚了一步。今日我来,一则退还你打到账户的费用,二则想告诉你,王霞的事你别插手。”区雅芙一怔,行者苦笑,“有些女人是不能有权的。我中午没吃饭,被刚才的小家伙一提点,挺想喝粥。咱们找个地儿边喝粥边谈。” 原来王霞对仕途异常感兴趣,而行者担心身处财务部门的她会犯错误,因为依照他的观察,他认为王霞有这个倾向。 依旧是他说,区雅芙听。行者说得越多,区雅芙心里的不安越强烈。 从太阳落山到华灯初上,行者仍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的困惑和难处。期间鲍志杰打来一次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她只说是应酬。自上次之后,鲍志杰对行者意见很大,若鲍志杰得悉行者为王霞的事再一次找区雅芙。鲍志杰必会再次口出狠话责难行者。 桌边的手机再一次震动。区雅芙一看,居然是贝玺的号码。 “贝玺,怎么还没有睡?”区雅芙没有料到小家伙会打电话过来。 “区,我的腿被烫了。好疼,呜呜。”贝玺哭声很弱,这令区雅芙诧异。 “杨穆呢?” “她出去了,门也反锁了,我出不去。” “打电话给爸爸了吗?”区雅芙快速起身,拎起包向外冲去。行者被她的神色吓坏了,紧跟而出。 “爸爸手机打不通。” “贝玺乖,先去卫生间打个冷水冲洗,区马上就来。” “区,我好困。”贝玺的声音越来越小。 腿被烫伤,对大人来说,也是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可小贝玺居然泛困,区雅芙心中恐惧起来,“贝玺乖哦,区现在很无聊,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告诉区,你怎么会被烫伤呢?” “姐姐买了冷粥,我想热热,……,站在塑料凳上……,锅打翻了,……烫了腿。”贝玺已经语不成句。 行者的车子没有出入证,保安罗嗦不休。行者打量一眼脸色煞白的区雅芙,方向一打,车子已冲入小区,按着区雅芙指点的方向疾驰而去。 保安拎着警棍在后面追着跑。 “贝玺,不能睡哦。站起来,把天然气开关关上。”区雅芙心惊胆颤,声调亦吓得变了,“贝玺,贝玺……。”电话那端已没有反应。 别墅围墙很矮,行者一个翻跃已进入院内。区雅芙艰难翻过墙头,跳进院中,却发现行者仍团团绕着圈子,进不了房间。 “敲玻璃啊。”区雅芙大嚷。 “他们的玻璃是经过处理的,没有工具根本敲不开。”行者在院子里根本找不到可以砸门锁的工具。 尾随而来的保安经理虽然着急,但仍克守小区规定:没有经过主人允许,不能进入私人区域。 他们在围墙外观望着。 “区,你先打急救电话。然后想办法联系他们家里人。这里交给我。”旁观者清,行者有条理的安排着。区雅芙头脑瞬间清醒起来,她翻过围墙,走到保安经理面前,“请以最快速度给里面的人找工具,敲开门窗。耽误了救人时机,你脱不了干系。” 保安经理被骇得脸倏地变白,迭声答应。 区雅芙以媲美飞车的速度到达国际饭店,直接走向大堂经理,“你们凌总去哪了?” 大堂经理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但见区雅芙神色失常,精神似是焕散,越发不敢轻言凌柠浩去向。区雅芙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聚集起来,这时候已濒临极限,丝毫不知此时的自己是多么骇人,她抓住大堂经理的袖子,“快告诉我。凌柠浩的儿子有可能煤气中毒,……。” 正陪着客人路过大堂的一个年青男人看过来,待看清区雅芙的容貌,对客人含笑致歉后走过来,“你是去过总裁室的那们小姐?我在三楼办公,见过你。” “凌柠浩去那了,贝玺出事了。”区雅芙似是漂浮在海上快要溺水的人,突然发现了远处漂来一方浮木。 浮木神色大变,“跟我走。凌总在西部酒城陪新加坡的客户。” 灯红酒绿中,凌柠浩、杨樨和四名不认识的两男两女正喝着酒,沐浴在霓红灯下的他线条异常柔和,笑脸也显得越发温和。杨樨巧笑倩兮,坐在他身边,犹如小鸟依人。 她的出现,众人均讶然。只有凌柠浩脸上颜色一变,他很快站起身,“区,你病了吗,脸色很差?” 区雅芙却答非所问,口气异常冷淡,“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儿子贝玺煤气中毒,门却反锁着,没有人进得去。我来时,贝玺打电话告诉我,他想睡觉。不知现在睡着没有?” 凌柠浩呆了一瞬,来不及向众人打招呼告别,拉着区雅芙的手向出口冲去。桌与桌的距离很小,区雅芙的腿被撞了几次。 上了车,行者打来电话,“区,我们在急救中心。那孩子抢救过来了,现在在观察室。” “去急救中心。”挂断电话,一直强撑着的区雅芙一下虚脱了。 凌柠浩长长吁口气,“抢救过来了?是吧,区。” 区雅芙缩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车子停在急救中心门口,凌柠浩关上车门,区雅芙抬头望了眼‘急救中心’四个红光闪烁的字,“在观察室。”凌柠浩默望她一眼,大踏步走进医院。 尾随跟来的年轻人递过来车钥匙,区雅芙默然接过,“谢谢。”年青人摇摇头,疾步离去。 区雅芙没有进医院,而是依着车门给行者打了个电话。行者下来后,区雅芙淡淡的笑了,“行者,谢谢你。” “刚才那个男人已经谢过了。”行者仔细打量着区雅芙的神色,然后意味深长笑了,“是我走眼了。” 区雅芙苦笑起来,“一直以来我不愿相信,有这么明显吗?” 行者点点头,“很明显。鲍志杰发现了吗?” 区雅芙摇摇头,行者脸露诧异,区雅芙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表达不明确,“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这很重要吗?” 发动了车子,行者仍是点点头,“对他来说很重要。外人看来他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不是这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他当然不在乎,但如果是他在乎的人,他会表现的很死心眼。而你,应该是他最在乎的人。” “你抬举我了。”区雅芙自嘲,“送我回家,我累了。” “我讨厌功利的人,但我却爱王霞。这看似矛盾,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这并不矛盾。感情的事跟理智无关,只要随着自己的心走,走到哪是哪。” 区雅芙一直咀嚼行者这句话,直到上了楼,打开房门仍在想着。 “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鲍志杰仍是品酒看碟片,当然,还有区雅芙的笔记本放在他的跟前。待区雅芙光脚走进客厅,鲍志杰才感觉到她的异样,“瞧瞧你身上的衣服,草屑、沙土,你去哪了?” 区雅芙看一眼茶几上的高脚杯,不答反问,“刚回来?” 他点了下头,仍追问,“你这身土哪来的?” “我去冲凉,给我准备个酒杯。”区雅芙摆明不愿多说,鲍志杰轻哼一声,“没受伤吧?” 腿上火辣辣的,定是在西部酒城碰撞的结果。区雅芙的嘴角耷拉下来,“估计有点伤。”闻言,鲍志杰站起身子就欲过去‘验伤’,区雅芙快步走向洗浴房,“我还是冲凉,这么一身坐在沙发上,明天你洗沙发罩啊。” 区雅芙不喜欢真皮沙发。觉得夏天沾皮肤,冬天冷硬冰人。因此,她的沙发选择了布艺的。可布艺沙发清洗异常费工夫,区雅芙不愿请家政,每次清洗时她都直后悔,认为选择布艺沙发是个错误。 隔着洗浴房外间的门,鲍志杰扬声交待,“区,千万别有用洗浴用品。” 他说得有点晚,里面的区雅芙先痛呼几声,紧接着大声责怪他,“怎么不早说啊。” 鲍志杰耸耸肩,转身先打开水晶吊灯,然后走向阳台靠边的储藏柜,取出药箱,自言自语说,“笨女人,常识谁不懂啊。就这生活能力,还出来单过。” 区雅芙的两小腿自脚踝到膝盖,青红色连成一片,看得鲍志杰双眉拧起,“怎么回事?这伤哪来的?”区雅芙不愿说出今日之事,于是,笑着打岔,“伤在这,你往那边涂药算怎么回事啊?手笨得像脚一样,给我给我,我自己来。” 区雅芙每每用四两拔千斤之术躲避他的关心,往日他总是一笑而过,并不与她计较,但见今天她的伤这么重,又想起近日她越发异常的表现,鲍志杰心底掠过丝恼怒。看她伸手来夺棉签,鲍志杰重重拍回伸来的手,用棉签蘸过酒精后不打招呼直接摁在伤处。区雅芙小腿一下子缩回,咬着牙嚷痛,“鲍志杰,你想谋杀我啊。” 鲍志杰的心随着那一缩也隐隐疼起来,他轻柔的拉回区雅芙的腿,换了根棉签继续擦拭伤口。 区雅芙明白他方才的动作为的是什么,可她只能装作不知,只有这样,她才能把两人的友谊维持下去。她不愿两人之间变了味道,不愿失去这个朋友。虽然她知道他对她早已变了心思。可她仍做着最后的努力,努力拨乱反正,使之归于原位。 可是,真能回到过去吗?她无法预知。 用酒精完全擦拭一遍后,区雅芙已疼得冷汗淋漓。鲍志杰抽张面巾纸,区雅芙伸手欲接,鲍志杰避过,轻柔的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随着鲍志杰的动作,抱膝坐着的区雅芙身子慢慢变得僵直,“只是小伤,别搞得我像伤残人士一般。” 鲍志杰轻哼一声,把纸扔进垃圾桶,然后把趁她洗澡时拿来的高脚杯拿到茶几一角,“伤好之前,不能喝酒,煮饭时不能用生抽或是老抽,……。” “没有科学根据。”区雅芙想扭转刚才尴尬的气氛,声调刻意欢快。 鲍志杰抿口酒瞥她一眼,淡淡开口说,“你想看碟子就安静看会,不想看就去卧倒,别鸹噪个没完。” 鲍志杰显然不想多说话。区雅芙识趣地起身瘸着腿往卧室走去,“别熬太晚。” 背后的人当她是空气,根本不搭理她。 第二天醒来,双腿青红已变成青紫,疼痛也加剧了些。区雅芙给李处长打了通电话,便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客厅里亦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鲍志杰还没有醒。 区雅芙又开始默想行者的话。她表现的果真有这么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声让她醒了神。是贝玺的电话。 “区,贝玺好想你。你能来医院陪我么?”贝玺的声音虽然仍有些虚弱,但声调很欢快。 “爸爸不在吗?” “在呢?爸爸一直在病房。” “区工作有点忙,过不去哦。” “呃,忙完过来,行么?”贝玺的声音透出失望。 “不过,区可以用电话和你聊天哦。贝玺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昨天晚上……。” ……。 电话两端的人专心的聊着。两人旁边的人心中滋味却难于表述。 贝玺病床边坐着的凌柠浩眼巴巴望着儿子,他多么希望儿子把电话递过来,奶声奶气的说‘区找你’,可是一直等了半个小时,儿子仍是欢快的聊着,丝毫没有觉察他这个老爸落寞的神态。看来区丫头是真生气了,她虽然挂念贝玺,但只要他在,她便不会前来。 而默站在区雅芙房门的鲍志杰的心更是一点一点凉了,床上的区雅芙注意力全在电话上,浑然不觉有个人站在她眼前。 贝玺,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爱屋及乌’,鲍志杰苦笑起来,只怕彼岸开业那天区雅芙说出这个词时,用意虽是提醒金麦美人,可却是她潜意识中自己的想法。她也是爱屋及乌。 电话粥仍在继续煲。 病房内的凌柠浩暗叹一声,不再心存奢望。 而区雅芙卧室门口的鲍志杰轻轻掩上房门,蹑步退回两步,然后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房门,“区,我赶时间,先走了啊。早饭在餐桌上,要记得吃。” 正值盛夏,窝在家养伤的区雅芙未出家门半步,吹了一天的冷气,鼻塞口干,异常难受。 傍晚,阳光不烈时,正欲下楼去小区对面采购日常用品的区雅芙接到了老爸区达明的电话,“即刻回家一趟,我现在在家等着。” 区达明口气异于往常,区雅芙很快便猜出他为了何事如此,“我正好也准备找爸爸说点事。” 区家书房里。 区达明沉脸端坐于宽大的书桌后,“泽楷哪里不好?” “爸,我正好和你说这件事。我这阵子和李泽楷交往是他的提议,假装恋爱借以逃避相亲,他不喜欢我,我亦不喜欢他。我没有预料到李阿姨会前来,更没有预料到会说到订婚……。”区雅芙说了百分之九十的真话。 区达明并没有等她说完,便截断她的话,“泽楷很喜欢你,这是其一。其二是,泽楷根本不需要假装恋爱,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会轻易为他介绍对象。” 区雅芙无法接口,区达明说得是事实。她应该想到这个问题,但她却没往这方面深想,因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李泽楷身上。她的目光盯着书桌一角的多功能笔筒上,想了会,抬起头盯着区达明,“爸爸,近期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你只有一个选择,和泽楷订婚。明年工作关系调走之前举行婚礼。雅芙,爸爸不会害你,这是最好的路。”当年知道儿子区建业的选择后,区达明长达几个月失眠,他觉得特别失望伤心。幸好还有一个听话的女儿,雅芙虽不喜繁杂的人际关系,这在仕途中是大忌。可她工作能力强,知道如何用人管人,凭这点,他就觉得骄傲自豪。他希望女儿按他的设想走下去,嫁入李家,往上再迈一个新台阶,有了李家的铺路搭桥,依女儿的能力,将来成就不可估量。更令他满意的是,李泽楷深爱雅芙。仕途中,有太多权势结合后貌合神离的婚姻,区达明觉得这门婚事是最完美圆满的,也是他最满意的。 “你们可以从现在开始恋爱。泽楷很优秀,你会喜欢上他的。九月份,你们订婚。”区达明说了自己的决定,他希望女儿如往常一样答应下来。 可是他的希望很快变成了失望。 “我不会和他订婚。也不会和他结婚。”区雅芙垂下眼睑,默等着区达明的训话。 区达明没有区雅芙意料之中的愤怒,相反,他像是忽然苍老了十岁,“雅芙,我答应过你妈妈,会好好照顾你。” “妈妈……。”区雅芙眼神有点凄迷,这是她在区家第一次听到的正面提起她的亲生妈妈,“她在哪?活得好吗?” “她在新加坡。五年前我出国公干,偶遇了她,她过得似乎很好。”区达明轻轻叹口气,“她希望你嫁个好人家。害怕你在婚姻上走弯路,害了自己。她听过泽楷的条件,她很满意。” “你和她还有联系?”区雅芙还是无法叫出‘妈妈’二字,“爸爸,别伤害我现在的妈妈。” 区达明点点头,“我再不会伤害素影。” 书房外似是有人抑声抽泣,区雅芙和老爸互望一眼,区达明起身快步走出书房。为这次谈话划上结束语。 可区雅芙知道这事并没有结束。 一周过后,区雅芙的腿伤完全好了。于周六下午叫出妈妈孙素影,母女俩相偕逛商场。 孙素影情绪不高,逛了许久,也没说几句话。区雅芙心中有些不好受,“妈妈,对不起。” “傻孩子,为什么无缘无故道歉。”孙素影轻拍了下挽在她手臂上区雅芙的手。 区雅芙低下头,声音很轻,“她伤害了你,而且和爸爸还有联系。所以,对不起。” 孙素影秀眉皱了下,拉区雅芙走进商场一角的茶餐厅,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雅芙,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他们有你,时常通个电话,即便我心里不好受,也能理解。别为这个影响咱们母女的感情。” 区雅芙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单子,为自己点了咖啡,为孙素影点了冰奶茶,“妈妈,还有一件事,得你去跟爸爸说。” “是不是泽楷的事。”孙素影直接点破,区雅芙忙不迭的点头,“我不喜欢他,无法想像和他一起生活。” “建业令你爸爸失望了,导致他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你身上,工作上,婚姻上,他都想一手包办。泽楷虽是好孩子,但我看得出,你不喜欢他。这件事我会劝劝你爸爸,如果真的不行,也会另想办法,不会让你们父女起正面冲突。前面已有建业的例子,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我的女儿也不愿踏进家门。”区建业每次回家,区达明都不愿与他同桌吃饭,久而久之,区建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区达明如果有什么事交待区建业也是孙素影、区雅芙传话。 区雅芙叹口气,她也是因为不愿和区达明正面冲突才想到让妈妈劝。 孙素影所谓的别的办法,竟然是找到区雅芙亲生妈妈的电话。区雅芙看着电话号码犯了难,不知该不该打。打过去,她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不打,无法阻挡老爸区达明每天一个电话催问订婚之事。 从下午五点一直到晚上七点,区雅芙仍是盯着茶几上的电话号码。 太过专注,电话的嗡嗡声吓得区雅芙一个激灵。电话显示是老爸区达明的号码。区雅芙任它响,她没有办法再接。连续响了四遍后,区达明终于放弃。 区雅芙重新拿起电话,按着那个号码拔过去。 “你是谁?请讲话。”声音很温和淡雅。 “我是……我是区雅芙。” 听筒里一阵沉默。 正在这时,响亮的门铃尖锐的响起来,区雅芙有心不开,但门外的人很执拗的不肯离去。走过去,打开门,是凌家父子。 “你好吗?”电话里声音努力保持原有的温和,但激动却暗显出来,“电话号码是你爸爸给的?” 区雅芙把门外的两人用手势招呼进门,“不,是我妈妈。”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是你妈妈……,有事吗?”妈妈两字她咬得很重。 “听爸爸说,你认为李泽楷条件很好。可是,有件事你忽略了。”区雅芙恢复了冷静理智。 “什么事?”电话那端的她的声音却沉了下来。 “我不喜欢他。所以,要你帮个忙,劝劝我爸爸,取消九月份的订婚。因为他告诉我,你要求他好好照顾我。他认为这就是好好照顾的一种。”区家的妈妈才是妈妈,这是区雅芙能冷静分析事情的原因。 “我会马上给他打电话。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母女间用了‘对不起’,区雅芙自嘲的笑起来,“谢谢,我挂了。” “雅芙,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区雅芙声音略高,“对不起,我妈妈叫孙素影,太太,你说笑了。”她很快挂断电话,因为她不敢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她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区雅芙扔掉电话,用双手抱头蜷缩在沙发一角,静静的一动不动。 “区。”是贝玺怯怯的声音,区雅芙这才意识到房间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深吸口气待情绪平复才抬起头,笑问贝玺,“什么时候出院的?” “今天中午。”贝玺欢颜顿现。 区雅芙把他抱到沙发上,褪下小家伙的长裤,右小腿全是红色的痂。她的目光越过贝玺,瞥一眼凌柠浩,“大夫有什么交待。” “每天涂药,不能接触水,以防生脓疮。”凌柠浩似是无法直视区雅芙的眼光,微低下头,目光盯在自己的紧握的双手上,“那天陪新加坡的客人,没想到杨穆……。” 区雅芙及时截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这些,贝玺是你儿子,你有权力决定谁带他。贝玺,伤好之前不能再乱跑哦,否则会留下疤痕的,这样女生就不喜欢你了哦。” 她转移过话题后,眼里就再也没有凌柠浩的存在。只是一直逗着小贝玺,“明天还去幼儿园么?” “不去了。爸爸带我去酒店,他办公,我在爸爸办公室玩。” “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么?”区雅芙没有发觉自己有多罗嗦,凌柠浩似乎也没有觉察到,小贝玺却挠挠头,“区,你交待n遍了。”区雅芙用手指轻削了下他的鼻尖,“唷,小家伙,不耐烦了?” “区,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小家伙稚嫩的表情特严肃,区雅芙想笑又抑住,点了下头示意他说。 “你喜欢贝玺么?” “当然喜欢啊。” “可贝玺在医院时,区没有去过一次。我问爸爸,是不是区不喜欢我了。爸爸说,让我直接问你。”小家伙溜圆的双眼一眨不眨,眼巴巴等着区雅芙的答案。 “前阵子区有点忙哦。”区雅芙想趁机断掉和这两父子的联系,可每次真正见到这孩子时,总不由自主忘掉自己的打算。她有些分不清,如果开始有那个梦的因素,现在还有吗? “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吗?像你出差前我们去马拉湾游泳时一样。”贝玺强调着。 看着眼前纯真清澄的大眼睛里写满渴盼,拒绝的话哽区雅芙在喉中。贝玺见她点了头,雀跃着蹦下沙发,冲向阳台把装他的玩具的整理箱拉到客厅,自个儿玩起来。 两个大人依然沉默着。 区雅芙打开电视,目光虽盯着屏幕上。可神思却飘忽起来。 如果老爸区达明能听进新加坡那个‘她’的话,李泽楷的事就能完美的划上句号吗?区雅芙不敢确定。 可至少,区达明不会每天一个电话催促,这事可以确定。区雅芙暗叹一声,心底有丝苦涩涌上来。 “如果想永久解决难题,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凌柠浩忽然开了口。 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区雅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结了婚的女人自不会再被人逼婚。”凌柠浩目光静静凝在区雅芙身上。 区雅芙默想许久,再次看向凌柠浩时,脸上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结婚。你是住在这里,还是住我家客房,随你高兴。我们婚后,你可以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 “对于你来说,我们结婚似乎没什么意义。” “对我来说,参加宴席时,我有了女伴。对于贝玺来说,他多了个好妈妈。怎么说没有意义。” 她对他来说,只是多了个装点门面的女伴。区雅芙心里涌出丝苦涩的同时又升起丝庆幸,庆幸这句话及时阻挡了她心底那慢慢涨起的如潮水般向他涌去情感,她很庆幸及时知道了这个事实。 “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婚呢?”区雅芙觉得赌注太大,斟酌许久,还是开了口。如果结婚的结果是心彻底沉沦,那么她还有逃离这条生路。 凌柠浩眼里有丝痛楚闪过,但区雅芙没有捕捉到。她只顾沉溺于自己的思绪里,等待凌柠浩的回答。 “我会放你走。”凌柠浩很平静,彷若在说别人的事。 这个答案听在区雅芙耳中,既让她松了口气,又刺破了她心底最后的期望,她自嘲说,“我们需要拟份契约书吗?” “如果你感觉有这个必要,我会先拟出草稿来。”凌柠浩脸色依旧很平静无比,口气依然轻描淡写,似是不带一丝感□彩,可细看过去,却能发现他深黑的眸子里隐着丝难于用笔墨描述的情绪,两颊更是隐隐抽动着。他极力抑制住一吐为快的念头:区雅芙,你难道没有心吗?即使没有心,你清澈的大眼也看不出我的焦灼、我的不安、我的担忧是为的谁吗? 可区雅芙哪还有精力分析这些隐匿起来的情绪,她的注意力全在凌柠浩说出的话语上。如此的轻描淡写,如此的忽视淡漠,如此轻视她嘴里不屑心里却无比神圣的婚姻,这是她心中的凌柠浩吗? “我需要。如果我觉得可行,也许会同意你的提议。”区雅芙冷冷一笑,“但眼前我还有一个难题没有解决,无法这么快答复你。” “九月份的订婚?”凌柠浩双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冷漠的女人。 “我父亲曾因个人原因淡出政治舞台,他对我的期望值很高,你既然认识李泽楷,理应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既然心里决定同意这项提议,区雅芙觉得应该把目前的难题告诉他。 “这事交给我,我会圆满解决的。” 凌柠浩的话有点出乎区雅芙的意料之外,“你有解决办法?” “李国强在a市做省委书记期间,正好赶上大河锦河饭店为国际饭店注资。”凌柠浩微笑起来,“也就是那时候认识泽楷的。总之,目的只是让泽楷罢手,不会出现别的问题。” 官场上那点事,区雅芙心知肚明。她唇边漾出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每个人在你手中都有利用价值。” “区,你打算以后都有这种状态对待我们的生活吗?你的变化原因是什么?你出差之前,我们不是挺好的吗?”凌柠浩的语调中终于有了丝感□彩:真诚而恳切。 有贝玺这个媒介,以后的日子想必接触会更频繁。陷得越深就越伤人,拒绝他的接近,最起码可以令她慢慢收回那颗沉沦的心,“结婚之后,我们可以随意出入对方的家,这主要是为了贝玺。至于我们,我觉得目前就挺好。” “找纸来。”凌柠浩温和的口气再转冰冷。 区雅芙自书房拿出张打印纸,放在茶几上。凌柠浩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一份契约极快拟成: 甲方:凌柠浩 乙方:区雅芙 甲、乙自愿结婚,婚期定于二00八年九月二十九日。期间双方保持一般朋友关系,无须履行夫妻义务。如果乙方有离婚要求,甲方需无条件答应。 甲方签字:乙方签字: 二00八年八月一十九日 区雅芙有点怔,甲方签字处,凌柠浩已签上自己的大名,她只需在乙方签字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她的婚姻大事就算定局。她忽然之间有些犹豫,手里的笔迟迟落不下去。 她遇到跟自己有关的事特磨叽,这点凌柠浩太了解了。但他不愿给区雅芙后悔的机会,于是,出言相激,“怎么了,你不敢了,后悔了。” 无论女人多么聪慧机敏,在感情上也只会是蹒跚学步的孩子,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且一方语言最易挑起另一方的情绪,区雅芙听他略带嘲讽的话,心中一怒,抓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凌柠浩唇边现出丝淡淡的笑,快速收起契约折好装在口袋里,“明天给你复印一份。贝玺,收拾好玩具。跟妈妈说再见,咱们该回家了。” 正拿着遥控玩汽车的贝玺走过来,“妈妈?妈妈不是在电脑里么?” “唷,傻儿子。以后区就是你妈妈,喜欢么?”凌柠浩抚了把儿子的小脸蛋。 贝玺扔掉遥控器扑到区雅芙腿上,“妈妈。区是我妈妈喽。妈妈……。”区雅芙有点不适应改了的称呼,试图让贝玺改口,“贝玺,还叫我区,好么?” 贝玺小脸一黯,回头看了眼凌柠浩。凌柠浩含笑摇头,贝玺回过头,盯着区雅芙,“贝玺也觉得‘妈妈’好听。” 区雅芙顿觉满头乌鸦。 婚事并非一帆风顺。 区达明无法容忍听话的女儿拒绝前途似锦的未婚小青年,而选择带着小拖油瓶曾结过婚的男人。一气之下,卧病不起。 区雅芙穿棱于家和区院之间。可区达明始终不愿开口跟她说话。似乎比前几年哥哥选择建筑时更为气愤。 这是希望完全破灭之后的绝望,区雅芙能理解。 区雅芙削好苹果递过去,“爸爸,吃点水果。” “雅芙,泽楷哪里不好?”区达明没有接苹果,却说出了自生病起的第一句话 “不是李泽楷不好,而是我根本不喜欢他。”在父亲面前说爱道情,令区雅芙有点难为情。 可区达明却锲而不舍追问,“你喜欢那个结过婚的男人?” 区雅芙把苹果放在茶杯盖子上,“我喜欢他。” 区达明重叹口气,“罢了。你好自为之吧。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区雅芙拉开病房门时,却见李泽楷默站在门外。他指了下楼梯间后率先举步走过去,区雅芙暗叹口气跟了过去。 这家医院设施极好,电梯也较多,因而楼梯上没有一个行人。 李泽楷依在楼梯上,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叫贝玺的孩子是柠浩的,早在认识我之前,你们便认识、相爱。你的独身主义只是幌子。” 区雅芙不可置否,她觉得无谓再纠缠这个话题。她简短说了句,“对不起。泽楷。早日回xx市吧,那里更适合你。” “没有想到听到我最想听的‘泽楷’两字,却是这时候。雅芙,我的那句话我仍坚持,我们是最适合的两个人,是绝配。我会在xx市等你五年,五年后,如果你生活的很好,我就放开心胸接纳别人。如果你生活的……,我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 不等区雅芙说话,他扭头就往楼下走,走得极快,只是一瞬间,除了下面楼梯上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外,已然不见他的身影。 区雅芙背靠着墙,觉得楼外那温湿燥热的空气透过对面小窗子里直灌进来,瞬间充满这方小空间,她有些喘不上气。老爸说不愿见她时的神色,李泽楷仓皇逃开的模样,交替闪在她在脑中。她从不想伤害人,可却伤了最不想伤害的老爸,还有因她一时糊涂答应假恋爱的对象李泽楷。 其实,她心中最难受的却是鲍志杰的反应。 决定结婚的第二天,她给他发了条短信:我要结婚了,对象你见过,凌柠浩。 从那之后,鲍志杰彷若消失了一般,没有人能找得到他。电话打到‘彼岸’香港的总部,总设计师告诉区雅芙,鲍志杰没有去香港。鲍志杰在a市的家,已落了层灰,显然主人已好久没回来过。常去的酒吧、夜店,也没见到他的人。 区雅芙拉毯式的寻找没有一点效果。 进楼梯间休息的护工的出现,使区雅芙回了神。 护工讪讪笑笑,急忙拎起抹布转身走了出去。 区雅芙漠然笑笑,一步一步往楼梯下走。 等在车里的凌柠浩带着探询的目光看过来,区雅芙摇摇头。凌柠浩有些失望,“你爸爸仍是不愿见我。” “不是你,是我们。他同样不想见到我。”区雅芙苦苦笑起来,“有人说再婚是一项系统工程,原来结婚同样是一项系统工程。一个环节处理不好,带来的就是连锁反应。凌柠浩,我很累,找个地方喝杯酒。” 凌柠浩轻车熟路驶到一家不起眼的胡同里,“酒还是别喝了。这间饭馆老板心思很细,做得全是家常菜,粥尤其好。你目赤唇干,估计虚火上升,咱去喝粥。” 仍是先做事后询问。区雅芙抿唇失笑,不过她的笑容仅保持到饭馆门口。因为她发现角落坐着的鲍志杰,他神情颓废,极注重仪表的他衣服有些皱,另外,他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有动,但一瓶白酒却已见底。那不是什么好酒,是品质低劣的二锅头,是很烈的酒。 他想醉,而普通的酒根本不能令他醉倒。区雅芙有过类似的经历。 区雅芙走过去坐在他面前。 凌柠浩踌躇一瞬,转身坐到另外一张较远的桌子。 鲍志杰抬头瞟了眼区雅芙,“你爸病好了没有?” “没什么大事,你这阵子去哪了?”区雅芙把酒瓶子拿到自己面前,“你怎么喝上二锅头了,太烈了,伤胃。” “定日子没有?”鲍志杰只问自己想问的,至于区雅芙问的,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 “九月二十九日。”区雅芙有点绝望,“我一直在找你。鲍志杰,别这样,我们还如以前一样,好吗?”区雅芙觉得自己有点乞求的意味,可她不在乎,她不想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 “你的婚纱我设计。”鲍志杰双眼迷离,言谈间却不似醉酒,“前阵子设计的衣服上市了,很受欢迎,我鲍志杰依然是天才。” 区雅芙摁住欲走的他的手,“到底我怎么做,我们的关系才能恢复到以前。” “我们不曾有过什么关系,也谈不上恢复或是破裂。”鲍志杰慵懒的笑笑,“区,不要求人,即使对象是我。你不是这样,这样也不是你。” “我不想失去你。”一直在区雅芙双眼里打着旋的两汪清泉还是倾泄而下,桌前顿时湿了一片。 鲍志杰重新坐下,右手紧握着玻璃酒杯,“不想失去我,那就维持以前的生活状态。我不相信你这么短的时间内会爱上一个人。爱情对于你、或是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我们不相信它,更不奢望它。得到,意味着失去的开始。” “不想失去,就永远不去尝试得到的喜悦吗?鲍志杰,行者曾说过,认识王霞后,他认为光阴虚掷很多年,现在的我,就是这种心情……。”区雅芙未说完的话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了。 腥红的液体从鲍志杰手中淌出来,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张扬。 那抹红色闯进区雅芙的眼里、心里的同时,痛楚也扎进了她的心窝。 “我还有其他事。再见,区。”那只扎着玻璃的手在她眼前消失,她转过身,入目处,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通向门口。 区雅芙病了,一直低烧,大夫检查不出病因。孙素影暗自落泪,一个月之内,身边两个亲人躺进了医院。 病床前的凌柠浩俨如家属,忙前忙后。 贝玺特乖特懂事,抚着区雅芙的额头,轻声说,“妈妈,别生病了。爸爸和贝玺都好难过。” 孙素影听了,喃喃说了句,“你放弃了抚养自己的女儿。现在你的女儿,却为别人抚养儿子,果真是因果循环吗?” 鲍志杰对区雅芙来说,是比区建业,也可以说是比爸妈还要亲密的家人。她伤害任何人,都不想伤害他。躺在床上的她,觉得脑子里全是红色,连带看人也出现了异常。 陪床最为费神,孙素影已是体力不支,精神垮了下去。凌柠浩带着贝玺陪护几次,大人尚好,贝玺却也发起低烧来。经检查,热感冒。区雅芙给嫂子林锦曦打电话,所幸找到了人。孙素影与凌柠浩父子这才放心离去。 区雅芙住得是单间,所谓陪床,也只是在另加的床铺上睡一夜。这天,已是深夜两点,林锦曦已经熟睡。而区雅芙却大睁双眼盯着透窗而入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里有个人影,区雅芙慢慢看上去,问,“手好了没有?” 他伸手晃了下,“没什么事?你怎么样?” “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忙着给你设计婚纱,今天才知道你生病了。”他声调如以前,慵懒又淡漠。 区雅芙坐起来,觉得眼前的红色慢慢褪去,“我们仍是朋友吗?” 听她问的小心翼翼,他闷声笑起来,“朋友,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区雅芙心里升起一股希望,眼前看到的颜色也正常起来。 “你朋友我特想去芒特哈根,可没有伴的旅程无法想像,结婚前陪我走一趟,怎么样?”他的声音轻松而无害。 “没问题。”只要她还能留着这个朋友,不要说芒特哈根,就是伊拉克,她也必定会去。 “我来之前去你家拿了护照,我们即刻启程。你的衣服我一并带来了,至于内衣裤,你可在机场买。”他坏笑着扔来一套衣服,“喂,隔壁床的美女,记得跟区的妈妈说一声。” 林锦曦应声坐起,笑说,“介意多带一个人吗?” 走到病房门的鲍志杰扔进来一句,“介意。”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Chapter8天堂鸟 芒特哈根是巴布亚新几内亚新兴市镇,位于新几内亚东北部,莱城以西约560公里。这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地方。 下飞机,转乘汽车,一路不停。 鲍志杰和区雅芙在向导的带领下到达目的地时已近黄昏。向导建议,直接杀向最终地点:镇外土著居民区。理由很充分,因为这样可以赶上当地土著居民的晚上节目。土著居民区没有电视、电脑、甚至一切跟现代化接边的娱乐设施。因而,晚上拢堆篝火,跳自编而成的sings-sings-dance是生活在很重要的一部分。 几天的低烧,外加舟车劳顿,区雅芙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区,镇上住宿条件稍好一点。要不,今晚我们住镇上?”鲍志杰有点后悔没等区雅芙的病好利索上再出来,“我看了行者拍的dv,土著居民区条件很差。” “芒特哈根的治安可谓是新几内亚内最坏的城市。我这么个大美女住这,你看得住么?”区雅芙试图宽慰他。 “切。” “走吧。你不担心我,我倒很担心你。” “为什么?”鲍志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容颜绝美呗。”区雅芙笑跑着向后退。 “你……哎。”鲍志杰向她伸出手僵在半空,脸上神色又古怪又好笑。 区雅芙还没来得及往身后看,已感觉撞到坚硬的‘柱子’上。后脑勺有点疼,她皱脸揉着脑袋转过身。 这根‘柱子’,海拔有点高,需仰起脖子看。颜色有点黑,是那种泛着光亮的黑色。区雅芙心里有点怯,头脑有点懵,“sorry,sorry……。” 柱子黑白特分明的双眼盯着区雅芙。 区雅芙一动不敢动,违恐那‘黑柱子’一巴掌拍下来,不死也得重伤。而背后的鲍志杰和向导没有任何声响,她心里哀叹,应该和行者那种满脸横肉的主前来这地儿玩才是上策。 “绣花枕头,死小子。”她在心里暗咒鲍志杰。 彷若听到她心里的不满,鲍志杰走过来,“这是向导帮忙找的当地保镖。这地方,还是找个随身保镖稳妥一点,如你所说,咱们俩来到这里,也称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帅男美女。” ‘黑柱子’咧唇一笑,露出可媲美皎雪的两排白牙,并快速拉起区雅芙的手,轻吻一下。 短硬的胡茬子扎得区雅芙手背红一片,她讪讪一笑,抚着心口后退一步,“该说sorry的是我,没撞疼你吧?” 问得很假。黑柱子却含笑摇摇头。 鲍志杰斜瞥她一眼,唇边漾出丝苦笑,“其实应该早些出来转转。” 区雅芙离黑柱子远一些,紧贴着鲍志杰站,“上个月拼族组织你又不来。偏是看过人家拍的dv后才来,鲍志杰,你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出差忙死,哦,对了,是因为你妈妈生日。”区雅芙听他问得古怪,这才反应自己也参加过那个晚宴。 鲍志杰唇边挂着苦涩的笑,深深看她一眼后说,“也对,是我妈妈的生日。这一次玩好是宗旨,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区雅芙心底一甜,但眼睛余光却见他幽黑双瞳悲伤淹留,凝聚不散,丝丝甜登时消失,继而心口闷闷的,但她仍是含笑点了点头。 鲍志杰匆匆撇过视线,偕向导走向租借的车子。 sings-sings-dance,是特有的高地民族的传统舞蹈。 鲍志杰、区雅芙一行四人到达向导联系好的村子时,几截篝火早已拢起,冲天火光的外围,一群男女头带天堂鸟羽毛饰品,颈带贝壳项链,脸涂彩色油漆,在毛竹的伴奏下,踏着强有力的鼓点,或扭动腰肢,或欢跳舞步。 区雅芙下车的那刻起,就被这场景所吸引。 “想跳就加入呗。这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你是xx省的‘高级’干部,当然也不会有人注意你所谓的‘光辉’形象。”说完,不等区雅芙开口,便径拉拉着她的手挤入人群。当地居民估计常见到他们这种游客,丝毫不感诧异,热情的拉起他们的手舞起来。 火堆之中点点火星溅起又落下。 区雅芙被队伍牵引着,随着鼓点即兴成舞。纷扰的人际关系,尴尬无奈的身世,……,似乎都变得遥远。她头脑渐渐清澄,心境亦慢慢平和。鲍志杰漫不经心掠她一眼,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口气异常柔和,“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随时出来游玩。” “我哪有你自由。”区雅芙随口说出。 他轻哼一声,随即扯唇冷笑着说,“是啊,你即将为人妻为人母,哪像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一样,可以来去自由。” “我根本不是这意思,你成心给我添堵的吧。”区雅芙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用指甲恨恨扎了下他的手心。 “难道是因为你是一名国家干部,要时刻关心国计民生,没有玩的时间。”鲍志杰丝毫不顾及手心的疼痛,说话口气虽然缓和了些,但看得出心情仍不爽。 拉着区雅芙的土著居民已开始注意争执的他们俩人,试图松开她的手,区雅芙朝她抿唇笑笑,然后反握过去。她在心里暗叹一声,自己对自己说,这次旅程专为陪他,即使他言语有异于往日,也应该包容。毕竟,自己似乎是愧对他的。 其实感情之事又有谁愧对谁呢。喜欢或是不喜欢,是心决定的,而不是嘴决定的。 但这点区雅芙没有意识到,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和鲍志杰长达数年的朋友之情,超越了其他一切情感。甚至是她对凌柠浩刚刚萌生的爱意。 “在前面镇子里你还说玩好是宗旨,拜托拜托,别说这些令人生厌的事了。”区雅芙破天荒的第一次撒娇,听得鲍志杰眼梢眉角笑意隐现,“原来结婚也令你生厌。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你竟然和一个才认识不过四个月的男人结这个令人生厌的婚?” “玩好是宗旨,原来是骗人的。应该改成‘给区雅芙添堵是宗旨’,哼哼。”区雅芙不愿意提起她的契约婚姻。 “罢了,反正我是不相信婚姻的。改日你若撞破了头,至少还有我这个疗伤的地方。”鲍志杰语调轻松,可话题并不轻松。 区雅芙甩开他的手,走出舞场,边走边忿忿说着,“果真是给我添堵的。还没往前走,就盼望我撞个头破血流。” 鲍志杰随后跟来,“我刚才是实话实说。你不乐意听,我以后还懒的说了呢。” 区雅芙目视前方,决定暂不搭理他以作小惩。 鲍志杰估计也累了,斜依在车门上,一声不吭。 小伙子、姑娘们已开始舞动着穿过对方的队伍,晚会这才算进入白炽化状态。 前来接应我们的家庭主人eric已站在向导身边。向导站在车旁。 车很招眼,一会儿工夫,已有几拔丛林姑娘试图前来拉鲍志杰。eric怒容相向,几拔姑娘大笑着退了下去。 “不管什么地方,爱情总是人们向往的。原始如他们,爱情也是生活的重点。”鲍志杰忽然说了句特正常的话:语调正常、用词正常,就连说话时的神色也是正常的。 区雅芙若有所思瞥他一眼,心里突然有个主意,于是,朝他招招手。 鲍志杰瞟她一眼,慢腾腾走过来,“叫我来找堵的吧?” 区雅芙故作神秘朝他勾勾手指,鲍志杰双眼微眯盯她看一瞬,身子才凑过来。区雅芙趁其不备推他进入‘舞场’,热情的姑娘们蜂涌而至。把鲍志杰围在中间。 丛林姑娘的爱情是大胆直接的。爱慕者众多,分出优劣才能和心爱的男儿共舞。姑娘们展示自己时似乎有特定的先后顺序,区雅芙看得入神,浑然不知丛林小伙子们已慢慢靠近。待发觉时,已和鲍志杰情况相同,被围在中心。 区雅芙心底的那丝幸灾乐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鲍志杰总归是男人,被人亲上几口也算是美人仰慕,可她毕竟是女人,况且她骨子里传统因子相当旺盛,根本不能接受,也不能想像初吻被陌生人夺去。 鲍志杰看出她的惶然,但却□无术。 文化不同,爱慕的表达方式亦不同。她因慌张焦虑而绯红的脸颊,在丛林小伙子看来只是娇羞的表现。丛林小伙子们更加兴奋,舞蹈也越发热烈。 无奈之中,区雅芙把目光投向向导和保镖。 ‘黑柱子’似对英雄救美之事期待已久,区雅芙一个眼神过去,他已大踏步而来,闯入人墙揽腰抱起区雅芙,走向丛林姑娘的队伍。而把鲍志杰领向丛林小伙子的队伍。 见状,愣怔许久的村民欢呼起来,土吉它、鞋底敲打竹筒相混合的音乐越发欢快。 两队角逐的结果是:丛林小伙子队,鲍志杰胜出。丛林姑娘队,区雅芙胜出。 胜出的他们被推到中央,其余众人皆围坐于周围。 音乐仍在继续,鲍志杰、区雅芙两人傻站在中央,不知下一步该干些什么。众人哄笑,孩子们亦开始站起来围在他们俩周围闹腾。eric走进来,“你们要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爱意,要表达出自己有多爱对方。” 区雅芙登时呆怔,两人怔怔的目送eric回到向导身边。 “怎么办?”火光映衬下,区雅芙两颊酡红,“来之前,你没有问行者吗?怎么不告诉我有这种事?” “行者的dv中多是风景。这种好玩又有趣的事,他哪还顾得拍啊,肯定玩疯了。”鲍志杰目光避过区雅芙,“不知道是不是表达完就能结束,会不会还有其他的?” 区雅芙听得头一懵,“什么其他的?”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这样猜测。” “现在怎么办?” “表达啊。” 第一次表达,鲍志杰香了下区雅芙的额头,区雅芙蜻蜓点水似的啄了鲍志杰的脸颊。不止围观看客们看不过去,鲍志杰也笑言讥嘲,“我脸上没有种菌,不会传染人。” 没有过关,理所当然有第二次表达。鲍志杰把区雅芙搂在怀中,脸颊贴着脸颊。 “这次够深情了吧。”区雅芙问。 …… “已经很久了。”区雅芙再次开口。 ……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区雅芙又一次开口。 …… 拥立几分钟后,鲍志杰唇触向她的耳垂,区雅芙一阵慌乱,正欲推开他,他却柔声说,“要深情一些,他们才能确定。”区雅芙欲推他的手慢慢垂下,“没想到这里有这种风俗。” 又是没有过关。 众人一致意见是:如果爱,就表现出来。如果不爱,刚才比赛要重新来过,再挑胜出之人示爱。 第三次表达前,鲍志杰漫不经心开了口,“想过关吗?” “当然想了。”区雅芙哪里经过这种事,当然想尽早结束。 “哦。我也想。真累了,觉得快散架了。”鲍志杰依然有些散漫。 “速战速决。”区雅芙也觉困极。 区雅芙呆了,她没有料到她要求的速战速决是这样。 有点惶恐,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思绪停顿,只知道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那张美到至极的脸。心跳如擂鼓,区雅芙整个人呆若木鸡。 鲍志杰没有回避区雅芙的目光,两人四目相望。 唇印着唇,眼对着眼。 区雅芙想推开他,可觉得又不能推开他。她分不清是因为愧疚,还是担忧很可能出现的第四次表达。另外,鲍志杰仅是一动不动唇印着她的唇,她想,这应该是为了这个表达吧? 直到音乐倏地停下,四周掌声响起。区雅芙才惊醒似的退后一步,低着头,“很累了,想休息了。” 银色月光下,两人一站一躺,成了静止的画面。 “哦。”鲍志杰回答的简短异常。 令区雅芙更呆的还有一件事。驱车到eric家时,区雅芙发现为她和鲍志杰准备的棚屋只有一间。 鲍志杰虽然经常借宿于区雅芙家,但休息时却是一人在卧室,一人在客厅。而眼前的棚屋只有六、七个平米大,除了木榻外,没有其他多余的物品。显然两人要睡在一张榻上。 鲍志杰也觉不妥,但向导、保镖两人一齐解释,这是安全需要。在这里,没有归属权的女人是男人们角逐的对象,难保不会出点什么事。 想想丛林小伙子黑亮强健的胸肌,区雅芙连连点头。心想,还是把自己暂时归属鲍志杰了吧。 虽然心里明白,可真正躺在一张床上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背靠着背,身体均是僵直,均默着谁也不先吭声。 棚屋外,eric事先点燃了干药草,游、爬类虫蚁已被熏得无法近前,可丛林之中,除了地上走的,还有飞行类蝇蚊。 晚上,正是蚊虫忙碌时。 ‘啪’地一声,区雅芙率先忍不住,翻身坐起开始拍打起来。可黑灯瞎火的,只能听到‘嗡嗡’声,哪里看得到准确目标,虽然拍打频率很高,但真正发觉时,身体上已是麻痒一片。 “区,如果睡不着,咱们出去走走。”鲍志杰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困倦至极的区雅芙的赞同,“走 走蚊子就不叮了?” “总比躺着好多了吧?” 区雅芙能感觉到翻身坐在她身后鲍志杰温热的呼吸吐呐。 她心想,这倒是实话,躺着不能翻身,翻身时两人必定有肢体接触。与其坐着喂蚊子,真还不如出去走走。况且,自飘匆的棚帘间隙,可见月色正好。 两人随兴缓行。所经之处当地居民所住棚屋漆黑一片,偶有细微或是热烈呻吟声,虽未成婚,可都市男女的早熟,这是什么声音两人心知肚明。区雅芙脖颈火烧,噤声闭气,前行的步子越来越快。 “我们往山上走。这些棚屋是居民区,有什么好转的。”鲍志杰的声音有些哑,气息有点急促。 “不会有虎豹吧?我可不想当它们的点心。”区雅芙努力保持镇静,声音也力求像往常一样。她想转移话题,扭转这尴尬的局面。 鲍志杰岂有不知之理,“如果有,它们也早成了居民们的点心。丛林之中,称王的不是它们,而是当地土著。” 两人顺着一条蜿蜒山路越走越远。每逢走到岔路口时,鲍志杰不住打量周围环境,最后确定出该走的路。 区雅芙心中疑惑不解,“你是第一次来么?” “你怀疑?自我们认识,我哪一次出门没有给你交待。” “可你今晚的表现像向导一样?” “什么叫男人,男人就是在三岔道口给女人指出条正确的路。”鲍志杰恢复了惯常的冷幽默。 “男人,前方之路通往何方?”区雅芙问得一本正经。 “女人,你跟着走就是了,无须多问。”鲍志杰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胜一筹。 两人笑起来,惊醒了头顶上方休憩的鸟群。‘扑棱棱’一阵盘旋低飞。待两人止了笑,展翅的声音方停下来。 月色清朗澄明,洒在湖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鲍志杰席地坐下来,“人少了,蚊虫自然也少了。” 他的话和这景、这色忒不搭调,区雅芙没有接话,而是走到湖边,头微扬面朝皎月,习习微风拂身,她心神没有一丝杂念,静静享受着这静谧、这祥和。 “区,我们可以一直过这样的日子,随心所欲的游历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鲍志杰低沉的声音似溶入了这方天地,令区雅芙产生了幻觉,她不再理性,只是感性的随着话题说,“我怕宠坏自己。” “即便宠坏,又能怎么样?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 “你不是一直过自己的日子么?” “我说的是我们,不是我。你如果满意眼前的状态,我们可以不举行仪式,如果你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做一对无性夫妻。我们结伴生活、结伴游历、结伴一直往前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结婚’两字一入耳,区雅芙的意识倏地清醒,“鲍志杰,我已决定了嫁给凌柠浩。” “你是爱凌柠浩,还是试图改变他儿子贝玺目前的生活状态?”鲍志杰问得出乎区雅芙的意料,可她却被问了怔了下,她心底亦掠过丝疑惑,可她不愿再深究,她知道她对凌柠浩是有感觉的,和凌柠浩在一起她是快乐的,“你不是说过爱屋及乌么?” “他们父子,谁是第一个屋,谁又是第二个乌?”鲍志杰一反常态,问这些时语调有些咄咄逼人。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区雅芙鸵鸟的逃避话题。 鲍志杰低下头,轻声笑起来。笑过之后,头微扬,和方才区雅芙动作一样,面朝月亮闭目不语。 十分钟后,鲍志杰姿势依旧。 区雅芙心里有些不安,“鲍志杰,我们是永久的朋友,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 半小时后,鲍志杰依然一动不动仰望明月。 区雅芙坐在他身后的草地上,仰望着他孤寂的背影。 …… 一个小时后,鲍志杰似成了一尊雕塑。 区雅芙努力睁开双眼,喉间咕哝一句,“如果在他那碰了壁,最起码我还有你这个朋友,如果在你这撞了墙,那我将是一无所有的人。” 欢快的鸟鸣灌入耳中。 区雅芙睁开双眼,眼前呈现一片斑驳艳丽的色彩。 它们有五彩斑斓的羽毛,有硕大艳丽的尾翼。腾空飞起,犹如满天彩霞,流光溢彩。 “是天堂鸟?鲍志杰。”区雅芙翻身坐起,并以极快的速度站起跑到鲍志杰身侧,依然仰望着那片色彩。 “左边体态最为华美的是蓝天堂鸟,而右边身材玲珑小巧,典雅俏丽,尾翼较长的是长尾天堂鸟,最前方领路的是大王天堂鸟。”鲍志杰如数家珍。 “大王天堂鸟?”区雅芙觉得名字有点怪异,“像猴子要有猴王,虎群要有虎王一样么,天堂鸟 中的王?” 鲍志杰脸色柔和,语调亦一反往日,竟异常温和,“大王天堂鸟得名由来并不是外形,而因其禀性。” “禀性?” “其中一个原因是,雄鸟、雌鸟一朝相恋,就会对爱情忠贞不渝,会终生相伴,永远地互相关心着,互相爱护着。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伴侣,另一只鸟绝对不会改嫁或另娶,而是选择死亡。” 区雅芙敛去嬉笑惊艳,心底升起丝崇敬,“它们是为爱而生,又为爱而死。” 鲍志杰默盯着落在枝端的大王天堂鸟,“区,借一下你的肩膀。”区雅芙一怔,可他并未等她的答应,径拉她入怀,“就借一会儿,不要拒绝,也不要说话。” 鲍志杰表情冷肃,令区雅芙心底掠过丝惊慌,昨晚情形再现脑海,躲避似乎不是办法,她默了片刻,决定改变策略,于是,语含揄揶,“应该是女人借男人的肩膀吧。” 鲍志杰径把下巴依在她的肩头。 枝端鸟儿依然欢鸣,林下两人沐浴在晨曦里,默着久久不动。区雅芙由惊慌变为失措,“我饿了。” “煞风景。”鲍志杰抬起头,唇边挂着丝淡淡笑意,“连恋爱都不会谈的人要结婚了,真不可思议。” 话题仍在结婚上打转,区雅芙顿觉这次旅程特辛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鲍志杰,我又饿又累。” “说饿还说得过去,累?昨晚睡得像猪一样的人是谁呀。”他总能轻易拆穿她的谎言,看破她真实的想法。 “我是女人,你是男人,当然不可能一样。我睡得像猪,难道你睡……。”区雅芙没有往下继续说,因为她发现他的双眼血丝密布,右颊连带胳膊有几个豆大的红点,似乎是蚊虫叮咬所致,“这里好像没有蚊子,你脸上……?” 他掩饰地撇过头,看向湖对岸,“可能我的血型较受蚊子喜欢吧。” “蚊子分区域么?昨晚在棚屋时似乎就咬我一人。”区雅芙侧过身子向昨晚她睡过的那片草地望去,两个像芭蕉却又不是芭蕉的硕大绿叶在地方放着,她心里疑惑顿起,“昨晚你一直帮我驱赶蚊虫么?” “反正睡不着,权当做一善事。你目前归属权在我,我的女人我当然要全权负责了。”他回头瞥她一眼,边笑边沿着湖岸向前走,“那边树下有吃的,下午我们才回去。” 他说得轻巧,可旅程的辛劳区雅芙了解,她心里升起丝异样的情绪,但她不愿往下想,更不愿让这股情绪左右自己的思想。她甩甩头,猛地转过身子向那棵树下走去。 区雅芙确实饿了,拎起食品后返回到他身侧跟着走,“怎么是我们带来的?” “这里的食物你吃不惯。”目视前方缓步前行的鲍志杰似沉溺于眼前的景色里拔不出来,对她的问话不太在意。 区雅芙撇撇嘴,“吃不惯的是你吧。爱吃的吃到肚爆,不爱吃的一口不尝,不是你的习性么?既然来到土著人居住区,应该吃吃他们当地的食物。” “晚上有mumu大餐等着我们品尝。”鲍志杰语调异常,区雅芙抬起头看向他。 鲍志杰双眼微眯,脸上亦慢慢逸出丝淡淡的笑,那抹笑似倾慕似陶醉。看得区雅芙满腔狐疑,顺着鲍志杰的目光朝前看去。 前方的花丛分为两部分。一半红,鲜红似血。一半白,皎白似雪。 在这满眼的绿色里,花丛来得奇异而突兀。但却特别吸引人的眼球。 区雅芙把手中食品袋子甩给鲍志杰,快步走上前。 花瓣窄而反卷,花蕊长而密集。 “鲍志杰,能如愿看到天堂鸟,已是奇迹。没有想到还能看到这么美丽的花,很像彼岸花,但又不太像我见过的彼岸花。是鹤望兰吗?有天堂鸟的地方应该有鹤望兰。”区雅芙已完全被满眼的花所吸引。 鲍志杰掏出仔裤里的手机,探着身子拍花的近景,“真正野生的曼珠沙华。鹤望兰在不在湖边,在林子里,如果你想看,我们明天上午再来。” 野生彼岸花?区雅芙也蹲下身子细看起来,“嗯,明天再来。” 鲍志杰拍了一阵子,找了块干爽的草地处坐下来,眼睛依然盯着眼前的花景,“如果你是曼珠,你会为了见沙华一面,而心甘情愿被打入永远不能再见的轮回吗?” 鲍志杰拍了一阵子,找了块干爽的草地处坐下来,眼睛依然盯着眼前的花景,“如果你是曼珠,你会为了见沙华一面,而心甘情愿被打入永远不能再见的轮回吗?” 区雅芙被他悲伤的语气所感染,思绪也凄迷起来,“我不会见。不见,可以疯狂的想念着对方,心里会一直有股渴望支持着自己。一旦见面,思念倾泄而出后,却又永生不得相见,会心碎至死的。鲍志杰,你呢?如果你是沙华,你会和曼珠见面吗?” “几个月前,我的答案是不见。”鲍志杰的目光终于收回,他看着区雅芙,“但如今,我的答案是见。” “为什么?” 他唇边漾出丝极苦涩的笑,“如果有一天沙华发现,他的曼珠虽然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但心灵深处的那股子期望却慢慢减少了。她对身边的鹤望兰,或是其他,滋生了别样的情感,沙华该怎么办?” “如果真有这种可能,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沙华眼里的曼珠根本不是属于自己的曼珠。”区雅芙丝毫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鲍志杰,你亵渎了曼珠与沙华之间的爱情。” “不是属于自己的曼珠?”鲍志杰表情愣怔一瞬,然后低头苦苦一笑。 坐在花丛边上的区雅芙伸手抚向艳红的花瓣,“远离的高楼大厦、汽车、通讯器材,觉得想法也感性许多。鲍志杰,说句心里话,这次旅程不是我陪你,而是你陪我。” “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上错了车,你会怎么办?”自到达芒特哈根起鲍志杰问的所有问题都透着丝古怪。 区雅芙收回手,自树叶间隙仰望着湛蓝天空,“许多人都会选择赶紧下车,换乘另外一辆车,继续自己的行程。但是,我有两种选择,一是慎重选择后要尊重自己的选择,然后竭尽全力去经营、去保护,让车子最终按照预定的方向前行。如果前行受阻,非人力可以控制时我会下车的,但不会再搭乘另外一辆车,而会选择踌躇独行。虽然会辛苦,但不至于再错搭车。” “你九月份结婚已经决定了吗?不再改变了?”如果区雅芙低头,她会发现鲍志杰脸上的伤悲令人不忍多看,可她的目光却被忽然从头顶上方枝桠上飞起的一对大王天堂鸟吸引住了。 五彩尾翼美的炫目,它们翩翩翻飞,似嬉戏似起舞,尽情释放着它们的美丽。几分钟后,体态略小的那只动作慢慢缓了下来,飞行似感吃力。 鲍志杰轻叹一声,“不舍不弃的爱终会毁灭一切。” 区雅芙的心陡然一颤,。 鲍志杰话音刚落,体态略小的那只已直直坠向红色的花海。花丛密集,几枝被冲力折断的花茎瞬间被周围花枝所遮盖,彷若从没有吞噬那只美丽的鸟儿一般。 区雅芙呆呆望着空中那只独自悲鸣的孤鸟,心神被瞬间涌起的伤悲攥住,眼前也模糊起来,“鲍志杰,借借你的肩膀靠靠。” 他坐过来,区雅芙依在他的肩头。 两人头微扬起,目光凝在半空依然飞舞的鸟儿身上。它俯冲下来,贴着花海表面飞一圈,然后,自坠落处飞钻入花丛中,半晌没有动静。 “它就这样陪着它的伴么?”区雅芙觉得眼窝酸酸的。 “可能吧。”鲍志杰轻拍一下区雅芙搁在膝头上的手。 “太凄凉了。” “爱的终结总是凄凉的。” “它可以好好活着。” “如果它的感觉是生不如死呢。” “你……。”区雅芙希望鲍志杰顺着她的意思说,可鲍志杰句句与她的意思相反。 “既然生不如死,还不如彻底解脱。”鲍志杰淡淡的声调中透着冷静。 区雅芙不愿再开口,注意力仍在鸟儿坠落的地方。 十几分钟后,出乎两人的意料,后来的那只鸟竟冲出花海飞入半空。区雅芙心里升起丝希望,“原来生死不离只是传说,我以为……。” 鲍志杰不赞同的摇头轻笑,伴随着他的笑声,区雅芙咽下了的未说完的话,因为她发现冲到半空的鸟急剧俯冲下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花丛分伏,坠下的鸟埋于花海之中。 周围异常安静,连丛林常有虫鸣声也消失了。 区雅芙呆呆望着眼前越发艳丽的红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九月份的婚期决定了?”鲍志杰再一次开口问。 “定了。”区雅芙的头离开他的肩头,“鲍志杰,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以后会像以前一样?” 鲍志杰淡淡笑了,笑容少了往日的慵懒,多了分云淡风清,“当然是了。我想去借宿时,不管谁在,我都会去。我想喝粥时,一定会去蹭吃喝。区,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能力所及,一定会答应。”听了他的话,区雅芙心里轻松起来。 “从今天起,只穿我设计的衣服。”鲍志杰的笑依然极浅,盯着她的双眼依旧深得看不到底。 区雅芙抚抚心口,“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以为是什么难办之事呢。单款单件的大师手笔,拒绝的人是傻子。我答应。” 他的笑浸到眼睛里,“先吃点东西吧。我也有点饿了。” “晚上有mumu大餐,我这会儿还是少吃一点。” “随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还是现在多吃点。” mumu大餐的做法与射雕英雄传中叫花鸡的做法相差无几,即是在地上挖出个地洞,把一些土豆、香蕉放在一个烧得极烫的石块上垫底,然后把鸡对半剖开覆盖在香蕉和土豆上,最后在鸡上放置一些国内没有的蔬菜后用铁锅盖严严实实地盖住,焖烧几小时后取出。可两者差别却是,叫花鸡中尚有各种香料,而mumu大餐中的鸡肉却是连盐巴也没有。 看到用洗脸盆当餐具,区雅芙当时有点怔,再看到盆里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整只鸡,她已经有点傻了。 难怪鲍志杰在湖边提醒她多说点自带的食品。 热情的主人eric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区雅芙,她心生为难,不吃,似乎是不尊重他们的文化。吃,肯定是自己为难自己。 和向导闲聊的鲍志杰笑看着eric,“她刚才吃了很多东西,再吃,估计会闹肚子。” 生病是丛林原始生活中令人头疼的事,鲍志杰这么一说,eric了解的点点头,“香蕉可以吃,不会闹肚子。” 香蕉带皮,区雅芙尚能接受。可拔开皮后,她再一次后悔,mumu大餐中焖烧过的香蕉已没有一点水份,已不是往常所吃的香蕉。 对于当地土著来说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大餐,对鲍志杰、区雅芙来说实难下咽。但在这里浪费绝对是一件不能容许的事,当鲍志杰接过区雅芙咬下一口的硬香蕉后,不着痕迹对向导使了个眼色。 向导咽下口中的土豆后向eric建议,让站在门口咽口水的其他家庭成员一起来吃,eric看鲍志杰、区雅芙并不反对,高兴的招呼家人进来围坐在脸盆边一起吃,大人尚有顾及客人的存在,小孩子却不考虑这么多,eric的一对小儿子撕扯着鸡胸,吃得满嘴流油。 鲍志杰看了眼区雅芙微蹙的眉头,微微笑起来。他知道区雅芙绝对没有看轻土著人的意思,她的不适来自于自己有轻微的洁癖。 又一次被鲍志杰轻易看穿心事。区雅芙掠他一眼,放在腿边的手向脸盆方向伸去,鲍志杰面色一苦,眼里现出丝求饶神色。区雅芙伸出的手半途收回,作为掩饰她捋一把额前的短发。 主人eric一直留意着两人的神情变化,此时见了区雅芙别扭的动作,尴尬看一眼只剩鸡骨头的脸盆,赔笑小心的问两人,要不要再准备些食物。 大餐尚且如此,普通食物可想而知。区雅芙忙笑着转移话题,“eric,明天麻烦你去集市采购食品,然后召集全村人,鲍志杰请大家吃mumu大餐。”eric惊喜之色全在脸上,迭声道谢后交待大儿子马上奔走相告,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个喜讯。 鲍志杰掠区雅芙一眼,脸上泛出浅浅的笑。 这含着丝落寞的笑容看在区雅芙眼里,心里倏地涌出股莫名的帐然的同时,一丝淡淡的苦涩自心涧蔓延开来。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鲍志杰对待感情却有这么执着的认真,这让区雅芙始料不及,她以为他会像对待其他事情一样,淡然一笑后不再提起。以后仍以慵懒的面目出现在她面前,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过着自己特认为舒服的日子。 她沉默下来,这才发觉她并没有完全了解鲍志杰。 可她知道,即使如此,她也不会改变决定。具体是为什么,她说不出理由,她更说不清楚的是对凌家父子的感情,到底是缘于那场梦,还是她内心深处对正常生活的渴望? 目前她和鲍志杰的生活不正常,她异常清楚。他们俩个像徘徊着这个社会周围的人一样,无法溶于这个社会,又离不开这个社会而独立存在。 她知道自己是矛盾的综合体,她心底暗嘲世俗,可又被世俗眼光所累,背负着身世的枷锁。她享受着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放纵,可又不断反复思考这么生活的对与错。 大餐在区雅芙飘忽不定的神游中结束,她随着鲍志杰向他们所住的棚屋走去的时候思绪仍如放僵野马一般,没有任何聚集点,而是任意驰骋着。 “区,芒特哈根之行仅是我们旅程的四分之一。下面的行程由你决定。”鲍志杰停步,等区雅芙几步,然后并排缓行,“是繁华都市,还是山清水秀的地方,随你高兴。” 仓促出行之前,区雅芙仅给单位打了个电话,告知她会请十天假。她不担心别人的看法。可清仓查库刚刚结束,国家储备虽已确保无虞。囤粮的粮贩子势必恐慌,这是省级储备、市级储备收粮的大好时机。压低价钱,借以填充因仓促之间收国家储备而造成的亏损,这是大好时机。在这重要时刻,主抓业务的副局长竟不在岗位上,区雅芙觉得不合适。虽然不是她特喜欢的工作,但对待工作,她从不马乎敷衍。这也是区达明看好她的其中一方面。另外,她仅留给凌柠浩一纸便签:我去国外散心,会很快回来。我们的婚事不必大事铺张,单位同事均不请,只要亲人朋友出席即可。 区雅芙、鲍志杰没有开通国际漫游,因此出国之后的他们俩彻底解放了。 “区,想回去了?”鲍志杰脸上挂丝淡淡的嘲讽,“担心影响你的婚期?” 区雅芙暗叹一声,现在的鲍志杰只要自己不顺他的意,他便用婚事来堵她。可她又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话,于是,只得无奈解释,“总局刚查完国家储备,余下的工作还有很多。我只请十天假。” “不愧是光荣的□员。”鲍志杰脸色稍缓,但调侃语气渐浓。 “随你怎么想,死小子。”区雅芙笑哼道。 两人走到棚屋外,相视一眼后有默契地向居民区外走去。鲍志杰沉默一会儿,说,“那对大王天堂鸟临去之前的空中飞舞,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摇摇头,“为什么?” “为了能把自己的美丽再一次完全释放,也要把对方最美的瞬间永远记住。”鲍志杰淡淡的话言中忧伤甚重。 区雅芙步子微滞,她没有这么刻骨的经历,尚不能完全体会这种情感,只是鲍志杰的神态语调感染了她,使得她不由自主的也觉悲伤,“把对象刻在心中,然后死在曼珠沙华花丛里,难道是为了下一世相逢时的相认?” “也许先死去的并不知道自己的伴侣会追随而来。它只是自私的渴望伴侣记住自己。”鲍志杰微微垂下的笑脸上掠过丝魅人的光芒。 但区雅芙没有留意他神情的变化,当然没有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异样。在这清秀质朴的原始丛林里,一向理智的她似乎总能轻而易举感性起来,“理论上是很自私。但很感人,也可以被理解。” “区,下一站我们去巴厘岛,怎么样?”鲍志杰仍未放弃他计划中这次旅程的四分之三。 但话题转移之快竟令区雅芙有些不适应。 “地球离开我,照样会转。既然有人诚心邀请,我索性恭敬不如从命。”区雅芙决定再次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内小小放纵一下,“只是,有件事我要食言了。我要开国际漫游,保持通讯畅通。万一局里有什么事,也可第一时间联系上我。” 鲍志杰头微仰,看向初升的圆月,“你已经让了一步,我如果不答应,似乎有点不通情理。” 区雅芙含笑说,“那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Chapter9巴厘岛 巴厘岛是印度尼西亚著名的旅游区,四季绿水青山,万花烂漫,林木参天。巴厘人生□花,处处用花来装饰,因此,巴厘岛又称‘花之岛’。 沙努尔海滩,是巴厘岛景色最美的海滨浴场之一,这里沙细滩阔、海水湛蓝清澈。 区雅芙一身米黄泳装,腰上系着丝质彩飘,像筒裙一般。她身侧的身着黑色泳裤的鲍志杰,跟着她站起来,随手掂起沙滩椅边放着的印尼传统服饰系在胳膊窝下。 “鲍志杰,我想散散步。”左边不远处的蹦极乐园似是被人包下了,半空之中吊着摄像人员,估计正做着节目,尖叫声时不时传过来。区雅芙略感烦躁,向相反方向走去。 鲍志杰瞅了眼蹦极乐园,眉头微皱了下,“区,要不明天我们去库达海滩?” “不,明天我想出海。”区雅芙没有想到巴厘岛游客如此之多。昨天,她甚至看见了工作上的熟人,她趁没有被发现前及时避开了。 海滩上游客众多,出海倒是个极清静的去处。 两人挑人少的地方信步缓行,没有目的性。 “区,慎重考虑一下你的工作,如果不喜欢,要及时抽身出来。凭你对服装流行趋势的敏感,你会是一个出色的设计师。”自出国门的那刻起,鲍志杰的话题一直很跳跃,但都很实在。 “自十六岁起,我第一次逆了老爸的意,害得他住院很久。我不敢想像如果再提出辞去省局工作,他会怎么样?”区雅芙苦笑着实话实说。 “区,一次失望跟十次失望效果没什么不同。”鲍志杰深有体会。 区雅芙虽明白,但感情上还是接受了。 他们两人已走过海滩西边的林子里,林中各色花草密布,空气里充满了沁人幽香。 “走一步说一步吧。”这是区雅芙的鸵鸟心理,鲍志杰明白,但他不愿强逼她。她和他相似,但又有不同。这点他清楚。 “买个吊床,在这聊天休息,怎么样?”鲍志杰轻扯嘴角浅笑一下后提议道。 林子里行人虽少,但善于做生意的巴厘人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因而林中小径边上有简易摊点。 区雅芙点头,“清静世界里听听虫鸣、风声,享受静谧带来的安宁,也是种幸福。” 两人并没有如愿享受区雅芙口中说的幸福,他们刚在两棵树之间绑好吊床,从林子里忽然疾步冲出一男一女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两人均是帽子压得极低,看不清容貌。 鲍志杰充耳不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区,如果不喜欢这里,我们提早去下一站,爱琴海。” “最后一站是哪?”区雅芙坐入吊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看着他笑着问。没有想到仓促出行的这一趟,会走这么多地方。 “马尔代夫。”鲍志杰边说边懒洋洋抬起头。 “李孝琳。” “鲍志杰。” 快步跑来一男一女中的少女和鲍志杰同时开了口。 区雅芙望过去,待看清来人后,她一怔。 她惊奇的不是这少女和鲍志杰很熟。而是,这少女无论身材、还是长相居然和她神似。 可这名叫李孝琳的少女没有时间和鲍志杰细说,她脸色慌张,越过两人就欲往小径上走。走两步后,忽地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把帽子扣在满脸惊异的区雅芙头上,随即回头挎住鲍志杰的手臂,“帮帮忙。后面有记者。” 不知道这少女是什么人?出行游玩居然有狗仔跟踪。 鲍志杰低头看一眼被少女紧抓住的手臂,又抬头望望区雅芙头上的帽子,眉慢慢蹙起,声音有些不悦,“李孝琳,你够能耐的,这些狗仔从香港跟到巴厘岛。” “帮帮忙,他家里很低调,无法容忍子女登娱乐版头条。” 区雅芙翻身坐起,似笑非笑瞟鲍志杰一眼,然后扭头望向尾随而来渐近的两名狗仔,最后看向那那个‘家里行事特低调’的男人,问,“需要帮忙吗?” 他抬高帽沿,瞥一眼李孝琳紧紧挎着的鲍志杰,眉微皱了下,才轻声朝区雅芙道了声谢。 区雅芙微微一笑,走到鲍志杰身侧时,用手肘轻轻捣他一下,低声说,“我先回去。对了,你若不想身上多两个‘目光射穿的洞’,最好把搭在人家姑娘肩头上的‘摩爪’拿开,好歹人家男朋友看着呢?” 闻言,鲍志杰的手是收了下来,但却径往那姑娘腰间伸去,他笑看着怀中美女,话却是对区雅芙说的,“怎么,你吃味了。” “切。”区雅芙低语,“我身边的人至少有点男人味呢?怕吃味的是你吧。” 区雅芙和那男人已从林子里走到小径上,因而区雅芙并没有发现背后的鲍志杰长长睫毛下覆着的是温柔至极的笑意。 鲍志杰和李孝琳笑谈着,可眼睛余光却紧随着区雅芙。芒特哈根之行,他知道他的话题过于沉重忧伤,区雅芙并不很愉快。来了巴厘岛后,他刻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两人相处时情况虽有好转,但区雅芙始终不能恢复到a市时两人相处时的状态。但就在刚才的那一刻,区雅芙调侃他时,他觉察到他的区情绪终于正常了。 而已走出林子,踩上细软沙滩的区雅芙却看到一个不算很想念,但也算挂念的人时,她的那份‘正常’便轰然倒塌。连走在她身侧的男人也觉察到她的变化,“如果你不方便,我自己回去。” 区雅芙正要说‘可以’,可望向海面时的眼睛余光却发现两名之中的一名狗仔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现在走开,似乎刚才所做的掩饰便算是前功后弃。于是,她含笑说,“没关系,跟朋友打个招呼。” “总之,麻烦你了。”他的帽沿又拉得很低。 凌柠浩显然也发现了区雅芙,他眉微皱,目光一直打量着她身边的陌生男人。 “区,他是谁?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凌柠浩直奔主题,问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 “凌柠浩,眼前有我还有点事。”区雅芙根本没有和他细谈的打算,“完了,我给打电话。” “为什么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哦,你怎么来这了。贝玺呢?”区雅芙前行的步子停下,但问得重点却不是凌柠浩。 “还是回来再说吧。”凌柠浩心里有丝不痛快。 把那男人送到他要去的目的地蹦极乐园之后,尾随而来的狗仔失望而去。 区雅芙见凌柠浩仍在原地站着遥遥向这边观望,她缓步走过去。 “他是谁?”见她起步,也往这边走的凌柠浩继续这个话题。 “不熟悉。”这是实话。区雅芙暗叹口气,她知道说实话的结果就是她必须追加解释。 “你怎么认识的?”凌柠浩果真锲而不舍。 “他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得很绕口,说完区雅芙有些大喘气。 “什么时候回国?要不和我一起回去?” “预定行程还没有逛完。估计还得半个月、或二十天的样子。”已经答应过鲍志杰的事,她不想食言。 凌柠浩的目光落在蔚蓝的海面上,“区,这桩婚事,你就这么不在意吗?现在已是八月中旬,一个月后就是婚期。拍照、婚纱、请柬……,还有很多事要办……。” 区雅芙匆匆截断他的话,“我们家的孩子结婚不能大释铺张,酒席也只是请亲朋好友,用不着这么繁琐。凌柠浩,婚纱我已备好,你只需准备你的就好了。” “你的,我的……。”他的目光倏地收回,盯着区雅芙,“区,有些事既然决定了,何不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也许结果会是自己期望的。” 出了国门,似乎每个人都变了些:爱说教。鲍志杰是,眼前的凌柠浩同样是。 区雅芙侧身看一眼尾随在身后的其中的一名记者,那记者留意到她的动作后,慌忙停步转身面朝大海,做欣赏海景状。区雅芙心里暗笑起来,再回头说话时,唇边便不自觉带出丝笑意,“如果感觉很好,自然会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可如果感觉累时,我会逃开。” 凌柠浩顿觉心情大好,说出来才知道症结在哪。原来出差归来她态度的转变缘于她累了,并不是他所顾虑的原因。 “既然出来了,就放开心胸尽情玩。”凌柠浩微垂头,默一会,又说,“旅途安全一定要注意。晚上若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你怎么会来巴厘岛?”区雅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公兼私。陪人前来,顺带考查当地酒店。” “客人呢?” “出海了。” 区雅芙有心想问凌柠浩为什么没陪着去,但略为想了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唇。她知道凌柠浩所陪之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一来,如果是普通人,以凌柠浩目前的身份地位,不用他亲自前来,只需派个部门经理即可。二来,需要别人拎着钱袋子陪的人不会是企业领导,只会是政界中人。 凌柠浩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人影响了饭店生意。二是,这个人能给国际饭店带来巨大的收益。否则凌柠浩不用抛下生意,下这么大本钱,要知道陪政界中人前来游玩,不仅仅是玩乐与住行的问题,而是要达到这位客人满意的全方位服务。 “贝玺谁带着呢?”区雅芙的十分注重隐私,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个人空间。况且,即便是她决定与凌柠浩结婚的那一刻,她亦没有介入他私生活的打算。 区雅芙没有追问他为何没有出海,凌柠浩浅沾笑意的双眼里掠过丝失望,“入了全托。周五下午接,下周一上午送。” “今天不是周六么?”区雅芙的目光自西边林子方向收回,步子停下,站在翻卷上岸的浪花里。 凌柠浩脸上略显犹豫,区雅芙若无其事收回目光,低下头。看海水退去,她一双雪足上蒙了层细沙。她转过身子,面向大海前行几步,等待下一次海浪涌来。 “杨樨暂时带着。”凌柠浩轻叹口气,“爸妈意外去世,而身为独子的我又无兄弟姐妹可以帮得上忙。区,能理解吗?” 海浪再一次涌来,这次浪花掀得极高。区雅芙身上的彩飘被水浸过,湿答答贴在她修长的小腿上,“只要不出事……,有人带就行。”说完这些,区雅芙即刻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说得多余。杨樨心系凌柠浩,对待他的儿子自会小心无比,虽不清楚是不是发自她内心的,可凌柠浩不在的日子里,自不会愚蠢到让他儿子有磕磕碰碰的事情发生。 “杨穆的失误,杨樨不会重复。”凌柠浩走过来,和她并排站着。他没有穿泳衣,亦没有穿当地传统服装。而是无袖v领紫色紧身体恤,下身磨白牛仔,站在海滩上虽显不溶,但气质风姿绝对是海滩上别样的风景,“杨穆与杨樨是晴晴堂姐们的女儿。睛晴的父母希望我续娶的妻子会是杨家人。” 难怪贝玺会叫杨樨、杨穆姐姐。也难怪杨穆纠正贝玺的叫法。 “你什么时候回去?”区雅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后天。”凌柠浩心底再次叹气,区丫头分明是不想介入他的生活,即使是成婚后,她仍不会过问他的私事。这个认知一下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比刚才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时犹过。 不知鲍志杰他们两个是在林子里,还是已经回了酒店。如果已经回了酒店,他会不会前来找自己?如果仍在林子里,出来时势必能看到她和凌柠浩。区雅芙不愿因此而影响余下旅程中鲍志杰的情绪。于是,她‘哦’一声,用一个字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凌柠浩眸中神色顿黯,留下来似乎是自讨没趣,可走开,他心里着实不想。可不想也必须掉头就走,否则必会引起这丫头的反感。 正在这时,区雅芙却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区局,方便接电话吗?”李处语气很恭敬。 “方便。局里有事?”区雅芙目光投向不远处出海而归的船只上。转身欲走的凌柠浩犹豫一瞬,停了身来。 “一一三粮库有职工举报,反应粮库收省级储备粮时,粮库领导利用差价中饱私囊……。”李处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刹住了。 如果纪检部门查实,只需局里按规处置粮库领导即可。做事干练精明的李处说话吞吞吐吐,区雅芙心里一警,“是不是牵扯到了其他事?” “粮库领导以单位名义给局里写了情况说明。大意是为了应付总局工作组检查,收购国家储备粮时,粮食入库没有过筛,造成库存与台帐不符,为了补齐这部分亏损,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李处声调中透着不安。 粮食入库不过筛,意味着粮食连带杂质一起入了仓,简而言之,就是数够量不够。且,粮食质量没有当时检验的标准高。 粮库领导之所以本可以低价收购的粮食,帐面上却是高价收购的。他们利用这个差价补了亏损。 情理上虽说得通,可这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大问题。 另外,这种现象是个别,还是普遍。 区雅芙额头登时涔出一层密集的冷汗来。 区雅芙额头登时涔出一层密集的冷汗来。 “你带着处里职工,先去调查情况。我们是业务口,不能用纪检部门调查的结果。切记,叮嘱处里职工不得声张,如果有泄露风声者,就不用回储运处工作了。至于王局那边,由我解释。”区雅芙对待工作时,无论有什么状况突发,她总能快速冷静下来,然后有条不紊的分析,直至做出决断。 区雅芙挂断电话后,直接拔王局长电话,“王局,我明天回去。一一三粮库的事,我会处理好。” 王局长说,“雅芙,从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们所说的利用差价补足亏损只是掩饰中饱私囊的事实。李处和粮库领导关系不错,因此,你必须即刻回来亲自带队检查。” 区雅芙有点意外,这个新情况让她觉得有些棘手。 风似乎疾了些,海浪向岸上翻卷的次数亦开始频繁,区雅芙的思绪也像这浪头一般,翻滚不停。 李处常跟原郑副局长检查粮库,与粮库领导相熟本也正常,可既然局长刻意提醒,足可证明他们关系匪浅。而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无非为一个字‘利’。区雅芙清楚自己不可能马上回到a市,可是这件事不能拖,拖则生变。总局检查组口头表扬过的省份出现了纰漏,这个耳光看似打在了总局脸上,实则是打到了省局连带着省里的脸上。这个错误,不止她区副局长担不起,省局同样担不起。 既然为利,就用利来摆平这件事。 区雅芙向王局建议,一一三仓库主任的最佳候选人为李处。王局听后大笑同意,并加了句‘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区雅芙挂断电话后,径自再打向李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是省局不能背这个黑锅。二是,能不能把‘处长’换成‘主任’,全看李处的工作能力了。 机关干部不如企业老总肥,这是明面上的事。 安排完这一切,区雅芙轻舒一口气,站在原地,遥望着远方。天水相接,如纯白纸张被泼了淡兰的水彩一样。很洁净的世界,连吹来的风都是清爽的,没有一丝污秽之气。她轻叹口气,转身欲回酒店时却意外发现凌柠浩没走,“等客人回来?” “你明天回去?”凌柠浩抑住心头暗喜,不答反问,和她并排走。 “这要看酒店的订票速度。”区雅芙有顾忌,心里并不想和他一起回酒店,因此,见他跟上来,她前行的步子却缓了下来,“你……,前面下船的人是不是李国强?” 凌柠浩眉头一皱,“区,如果你不想见他,可稍等一会儿再回去。我过去打个招呼。” “你要陪的客人是他?”区雅芙希望凌柠浩和她一样,只是偶然间看到了李国强,而不是她心中猜想的那样。可事实却很快摆在了她面前,凌柠浩已疾步走了过去,含笑和下船的几人寒暄着,似是问询他们玩得怎么样? 区雅芙层层包裹着心的盔甲似乎一点一点开始剥落,这让她恐惧,更让她不安。对于凌柠浩能快速让李泽楷偃旗息鼓答应不再提订婚之事的方法,区雅芙怀疑过,也担忧过。无论什么时候,民不与官斗,这是真理。从商多年的凌柠浩不可能不懂。如果没有今天的偶遇,她区雅芙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凌柠浩的难处。 为了找一个装点门面的女伴,他似乎不用这么大费周折。想到这点的区雅芙心底涌出丝别样的情感,可只是一瞬间,这种情感便消失了。因为自西边林子里缓步走来的两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鲍志杰似乎也发现了船边的凌柠浩,他前行的步子停了几秒,然后和李孝琳直接向酒店走去。 世界如此之小,区雅芙苦笑。对人生愧的感觉太过糟糕,几分钟前,她只对鲍志杰有这种感觉,可此刻,她觉得对凌柠浩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一些。 她找出鲍志杰的号拔了过去,“你在房间等我,我有事给你说。” “知道了。”他的声音透着丝久已没有出现的慵懒,只简短的说了三个字,便干净利落挂断了电话。 鲍志杰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或事,鲍志杰是不屑于开口的,他不会问跟他无关的一切。虽然凌柠浩是她区雅芙未来的丈夫。而他正带着凌柠浩的准新娘,可他定会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在他眼里,区雅芙结不结婚,或许并不能成为影响他带她出门旅游的障碍。 向四处观望的李国强注意到沙滩上的区雅芙,他脸上笑容一顿,再看向凌柠浩时,脸上便有了些异色。区雅芙清楚这里面的内容,她保持笑靥迎面走上去。 除了牵扯到家庭之事,她遇事从不退缩。 李国强心里的刺不止是凌柠浩一个人扎进去的,对于区雅芙,李国强同样有不满。 “李叔叔,见到你很高兴。”区雅芙笑着站在李国强左侧。 李国强眼神冷厉,但脸上笑容却异常温和,“是雅芙啊。这么巧,也来了这里。” “和一个朋友来玩。刚才恰巧遇见凌柠浩。原来他是陪你们来的。”区雅芙语调舒缓,似无意似有意,但说出的话听起来并不轻松,“阿姨也好吗?” 出国考察工作,似乎不会来这里。而凌柠浩与区雅芙的关系,李国强亦心知肚明。如果凌柠浩用的是‘赎’的话,区雅芙的话绝对是‘点’。 “老区怎么样?”李国强眼里掠过丝赞赏,但脸上笑容却淡了下来,“你阿姨很好。” “我爸爸心脏不太好,还在医院。”来到巴厘岛,她开通国际漫游后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妈妈孙素影的,妈妈告诉她,区达明身体已恢复,精神状态也良好,很快就会出院,让她不要担心。说既然出去了,就好好玩。 “老区,唉。”李国强轻叹一声,但脸色却稍缓。区雅芙心知目的已达到一半,她走到凌柠浩身边,笑眸飞瞥凌柠浩一下,“这事怨我,在没向泽楷说清楚的情况下贸然答应他,和他假扮情侣,借以推脱各种相亲。连带着让大人们也跟着受累,实在是我的错。” “也怪我和老区不识趣,孩子们的事也想插手管。”李国强心结尽解,大笑起来,“不过,你们这帮孩子也是胡闹。这么上进的丫头,即使做不了儿媳,当个闺女也不赖。回去我就给老区打电话。雅芙,走,回酒店。” “李叔叔,实在抱歉,我还有朋友。你们先走,柠浩,好好招待李叔叔哦。”区雅芙婉转推辞,如果能定上明日的机票,今晚势必要给鲍志杰解释清楚她为什么要提前回去。她内心清楚,这是个不怎么好解释的事,原因当然是凌柠浩的出现。 可令区雅芙意外的是,她回到酒店推开鲍志杰虚掩的房门时,却见他笑容满面,和李孝琳聊得正欢实,见她进门,也只是随手指了下他对面的沙发,然后把桌上的冷饮扔给区雅芙一罐,“孝琳,选大陆哪个市场?” “xx市。”李孝琳先朝区雅芙举了下手中饮料,才回答鲍志杰的问话,“毕竟是国际大都市,影响力大一些。” xx市市委书记正是李国强。但区雅芙一贯对别人私事不插言,因此,朝李孝琳微微一笑后便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向海滩边观望。 “xx市有两家‘彼岸’。你是准备进商场还是开专营店?”鲍志杰谈工作时绝对专注,和往日大不相同。 默听着两人谈话,区雅芙大致猜出这李孝琳也是时装设计师,和鲍志杰一样,有自己的服装品牌和专营店。由于志趣相同、设计理念接近,两人相识于香港,并且一直保持着联系。李孝琳 的服装品牌正准备进军中国市场。 两人谈得投入,区雅芙默默喝完手中整罐饮料,把空瓶随手放于窗台边,走向房门,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巴厘岛(四) 两人谈得投入,区雅芙默默喝完手中整罐饮料,把空瓶随手放于窗台边,走向轻易的房门,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找出酒店服务台电话,询问订票相关事项。 服务台工作人员时常处理这类问题,因此,很快便有了回应:旅游旺季,中国游客很多,明天机票早已预定完,只有后天下午的机票,而且是经济舱。 区雅芙直接订了两张。 “明天就不用我送你到机场了吧?”鲍志杰的声音突响房门处。 他语调之中虽听似平静,但隐忍的怒气区雅芙却能轻易听得出来。区雅芙明白他误会了她开通国际漫游的原意,也误会了两张机票的用途,她有心解释,但忽然而至的厌烦念头让她懒得开口,也不想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选择径把电话拔到服务台,把预定票由两张改为一张。 他走过来坐到她对面,默默盯着她看。 忽然而至的心累让区雅芙觉得双肩沉重,虽然不困,但却只想闭着眼歪靠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明天怎么安排?”鲍志杰率先打破沉寂,“仍按原来的计划,出海么?” 区雅芙眼皮未抬,在沙发里找了个最舒适的是方窝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这会特累,想睡会儿。回去时顺带锁上门。” 区雅芙没有听到应声,亦没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过了很长时间,她头脑朦胧有些晕晕欲睡时,鲍志杰紧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收回去。他站起身,把区雅芙仍穿在脚上的夹脚凉拖脱下,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站在她身前怔怔盯她很久,才转身向外走去。 鲍志杰锁门的力度极小。 区雅芙在心里暗暗叹气,她终于体验到‘求’的累。她太害怕失去鲍志杰这唯一的朋友。因而从芒特哈根开始,她便以‘求’的心态努力迎合鲍志杰,不可否认,她也有身心愉快的时候,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不安的、担忧的,这让她觉得累,这种感觉异常糟糕,她想逃开。 区雅芙心想,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鲍志杰真得不能接受她的婚姻,也只能由他去了。 区雅芙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天色竟已至黄昏。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顺手拿起手机,发现有五个未接,查看后,一个鲍志杰的,三个凌柠浩的,另外一个陌生号码。 她失笑,看来是真累了。虽然震动,但她破天荒竟没有发觉。 先打给鲍志杰。 “睡着了。没听到手机震动。”区雅芙简要的解释了下后,又一次失笑。她发现来到巴厘岛后,她的生活里好似就只剩下了解释。对不同的对象说着不同的解释语。 对李国强,对凌柠浩,对鲍志杰,她都做了解释。 “晚上吃什么?”鲍志杰故作随意。 “不怎么想吃。”区雅芙实话实说。 “知道了。”鲍志杰先挂断电话。 …… 再打给凌柠浩。 “睡着了。没听到手机震动。”一次不差的复述。 “晚上一齐吃饭吗?” “不怎么想吃。” “不吃怎么行。如果不想过来,那我过去,方便吗?” “回a市再见吧。” “ok。”凌柠浩没有再坚持。 …… 陌生号码的数位有点奇怪,区雅芙拔通后才知道是谁的电话,“李孝琳?” “是啊。晚上我朋友的圈子有活动,我很想参加。想再次拜托你和志杰。”李孝琳虽然很客气,但甜甜的娇声如同孩童一样清新,区雅芙不由得对她产生好感,笑问,“几点开始?” “他们在吃露天小吃,我和志杰正准备过去,如果你还没有用餐,能和我们一起吗?”区雅芙心里暗自叹气,看来今晚还必须和鲍志杰在一起。只是刚拒绝过,然后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略觉为难,“我不怎么想吃。你们吃好后,再给我电话。” 李孝琳倒没有过分坚持,只是听口气有点失望。 海面上最后一抹橘红也隐去,光线慢慢黯淡。但沙滩上并不平静,双双对对的情侣们或依偎或缓行,出海晚归的游客三五成群说着笑着结伴向各大酒店而去,而当地巴厘人收了摊铺后开始架设烧烤所用的铁架子……,区雅芙正看的出神,握着的手机再次震动。 “区,我和李孝琳在大堂等你。”鲍志杰只说这一句,并且不等区雅芙回话,便径直挂断。 巴厘岛的风味小吃确实独特,比起芒特哈根的mumu大餐,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区雅芙清楚它们的文化氛围不同,不具可比性。可她的胃口确实很好,吃得的确很愉快。更难得的是席间鲍志杰言谈正常,区雅芙慢慢放松起来。 活动很有趣,有点像a市娱乐台常播的节目:寻爱。 李孝琳的朋友圈子里均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成员中的女人编上号,由一号开始依次叫号。叫过号后,女人背对着男人,然后轻音乐响起,对女人有意的男人手持红玫瑰走出自己的队伍,站在女人的背后。然后由女人选出心仪的男人,在这过程中,男人可表演才艺吸引女人。最终走到一起的是为找到了真爱。没有被选的女人及最后仍未被选中的男人淘汰。 出人意料,区雅芙人气最高,李孝琳人气第二。 区雅芙有心暗示李孝琳选自己朋友,可她注意到李孝琳的目光不时瞥向外围围观的人群。果真有两张熟悉的面孔。不得已,区雅芙选了孝琳朋友,李孝琳选了鲍志杰。 节目很活跃,区雅芙没有考虑其他的时间和机会。见她情绪正好,鲍志杰适时提出建设:明日太阳出来之前带足水、食物出海,玩上一天。 这样的话,记者不可能近距离接触到他们。李孝琳和朋友两人率先同意,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区雅芙。如果拒绝似乎是不可能的。区雅芙只得点头同意。 节目接近尾声,两记者悄悄拍了几个境头后相继离去。 李孝琳和朋友有了相处的机会。理所当然,鲍志杰、区雅芙相偕离开。 “区,去海边转转去。” “嗯。” “还有机会一起出来玩么?” “会有的。” 一个挎着花篮的小姑娘走向鲍志杰,鲍志杰买了朵花准备插在区雅芙发间,可区雅芙的是短发,根本没办法固定。试了几下,鲍志杰笑起来,“区,不知道你长发会是什么样?” 区雅芙伸手欲接花,两手相碰时,她的手被鲍志杰轻柔握住。鲍志杰手心湿漉漉的,区雅芙顿觉自己的手湿热一片。 她挣了下,没有抽出。 “区,我还有机会牵你的手么?”随着他凄迷的声音中那朵花慢悠悠落在地上。 “鲍志杰,刚才活动时,为什么那些男人会选我和李孝琳?”区雅芙仍让他握着。 “你们俩个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鲍志杰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他的手虽松了些,但却没有完全放开的意思。 “我们性格脾性相似,属于一个圈子。”区雅芙觉得这个说辞有些牵强,可除了这个理由,她不知如何拒绝。 “区,我想抱抱你。”他脸上掠过丝惨淡的笑。 巴厘岛(五) 夜色中,两人默立着。 海风似乎小了,显得周围越发安静。 鲍志杰动作很轻柔。 区雅芙人虽被他抱着,思绪却飘了很远。她知道她期望的结果已永远不可能实现,她知道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只是,鲍志杰会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吗?会像对待陌生人对她视而不见吗?如果是那样,她清楚她会伤心,她会难过,她虽然感情内敛,虽然自制力特强,但不代表她冷血,不代表她没有感情。近十年的友谊,就这么断了。 心底涌出的酸涩感染了她的情绪,使得她不由自主张开僵硬的双臂。这个举动如同送正馋嘴的孩子一颗糖,鲍志杰臂膀的力量顿显,被他紧锢在怀里的区雅芙有些窒息。她一下惊醒,用头顶开他摸索而来的头脸,避开了他的亲吻。 他身子再度僵直,双臂慢慢垂下,但脸颊仍挨着她的脸颊。区雅芙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区雅芙欲向后退一步,鲍志杰却再一次飞快抱紧了她。而且没容她反应过来,已亲在她的锁骨上。 感受到他唇畔的温热,区雅芙有片刻的慌乱,双手刚欲伸出推开他,鲍志杰已匆忙转身,疾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向酒店方向而去,区雅芙转过身子,踩着细沙向前走一会儿,然后坐下来,下巴支在膝盖上,望着黑黝黝的海面。 “你很在乎他?”听到凌柠浩的声音,区雅芙抬起头,“近十年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很自我。”凌柠浩坐在她身边 区雅芙又恢复刚才的姿势,目光依然望着前方,“那是他处世的方式,他只是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这点你们相似。”凌柠浩暗叹口气。 区雅芙不想在凌柠浩面前讨论鲍志杰,她觉得那是对鲍志杰的不尊重,“很晚了。你回去吧。” “你呢?”凌柠浩有心想让她解开心结,想让她明白感情之情非人力可控制。想让她明白如果不喜欢鲍志杰却仍和他牵扯不清,最终受到伤害的仍是鲍志杰。可区雅芙显然不想在他面前谈起她的朋友。 “我想独自待会儿。”区雅芙再下逐客令。 “别太晚。回到房间后给我打个电话或是发个信息。”凌柠浩知道她在意个人空间,因此,他虽担忧,仍起身往酒店走去。 夜深风冷,沙滩上已没有游人。区雅芙两臂抱胸,仍觉凉意袭人。于是,她起身向住处走去。 沙地极软,但区雅芙却觉背后似有声音,这个发现令她心里警铃大作。景区袭击游客的事件曾在电视上报道过,她步子渐快,但身后那细微的声音仍亦步亦趋,离酒店还有距离,呼救喊人似乎是徒劳。 “是我。”鲍志杰的声音懒洋洋的,乍一听到,像刚刚睡醒的人的呓语声。 “哦。”区雅芙抚住心口,因恐惧而咚咚直跳的心慢慢舒缓下来,她吁出一口气,有意放慢脚步,可背后的人并没有和她同行的意思。她慢,鲍志杰也慢。 鲍志杰明明是担心她,才会去而复返。但他不愿和她多说话,确也是事实…… 一个在前,一个跟在后面。默默走向酒店,到大堂时,她接到凌柠浩的电话,“区,回去没有?” “现在在酒店。” “早些睡。” “知道了。” 她接电话时,鲍志杰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阖上,他空洞而淡漠的目光也没有向仍在电梯外的区雅芙投去一眼。 第二天出海如常。上船时,区雅芙和孝琳朋友一艘,鲍志杰、李孝琳一艘。漫无目的驶向一片海域后,两船靠拢,两男人对调。 两船分开一些,但仍在彼此视线范围内。 自上船起,鲍志杰眼里似乎就没有区雅芙的存在。他打开瓶酒,拎着个高脚杯走出船舱坐在甲板上。 橘黄火盘跃出海面,他开始喝。 …… 亮灼红日挂在头顶,他仍慢慢啜着。 …… 夕阳余晖温柔洒下,他身前的那瓶酒终于见底。 …… 鲍志杰喝得极慢,用时一个白天喝完整瓶酒。其实,他更多的时候不是喝酒,而是静静望着海面出神。 区雅芙站在船舱挡风玻璃后面,一整天都不曾挪动脚步。眼前的鲍志杰像雕塑一般,似和这天、这海、这景完美的溶和在一起。他把她划在了他的圈子外面。他不屑于和圈外跟他无关的人发生任何交集。 巴厘岛紫外线很强。 从区雅芙站的方向看,鲍志杰胳膊上似是起了皮,微微翘着。但他浑若不觉,或许是根本不在意。 区雅芙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心里清楚,上前搭讪必定是热脸贴冷腚,可这么站着,滋味更是难受。所幸,夜幕低垂时,李孝琳所乘游轮慢慢靠过来。两船并拢的轻微碰撞终于使鲍志杰回过了神。 “谢谢你们了。”跨过来的李孝琳看了鲍志杰后,笑容有些古怪。区雅芙含笑说声‘客气了’。鲍志杰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收起酒瓶、杯子放回船舱。 这么一照面,区雅芙才发现鲍志杰嘴唇干裂,而涔出血丝亦早已干了。 “鲍志杰……。”区雅芙情不自禁叫了声。可鲍志杰步子并未因此而停下,而是纵身跳上来船。与站在甲板上的李孝琳说起话来。 两船启航,驶向酒店方向。 回到酒店后,鲍志杰没有用餐,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区雅芙几次走到他的房间门口伸手欲敲门,可伸出的手总是没有敲到门上便缩回。他把她看成路人,路人在他眼里,甲、乙、丙、丁都是一个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一夜不成眠,熬到窗外曙光乍现,区雅芙匆匆洗漱后来到鲍志杰房外,可令她讶异吃惊的却是鲍志杰已不在房间。区雅芙心中有丝不安,拉开柜门,果如她所想,鲍志杰的行李箱也不在。 正收拾床上用品的服务生含笑说,“这位先生临行前交待,如果有人问起他的去处,就说他去下一站了。” Chapter10十分爱 区雅芙到了机场,意料之外,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刚到机场,居然在人流里发现看见凌柠浩。 凌柠浩走过来向区雅芙身后望一眼,才接过她的行李,“这是自我们见面后最早的回国班次。我等了半个小时,以为你没预订上票呢。” “来这么早?”区雅芙不想说话,但又不愿无缘无故给人脸色,因此,她脸上的浅笑很勉强。 凌柠浩默看她一瞬,眸底神色虽黯,但脸上却带出暖如春风的微笑,“区,如果还没有玩好,处理完单位的事后,如果还有时间,你再过来玩。即便是婚后,你想出来玩,也随时可以啊。”区丫头远不像表面那么冷酷,她感情很细腻,亦很长情。从她对待鲍志杰便可见一斑。他希望终有一天,他也会有这份幸运。但他期望的这份幸福,不是其他感情,而是爱情。 两人走进候机室,区雅芙的笑容仍是淡到彷若无,“哦。” 候机、登机……。两人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区雅芙默望着云朵,心绪如岸边翻涌的海潮一般,起落不停。 她心里没谱,不知道鲍志杰会不会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十年的友谊就在她的婚姻拉开序幕时散了,她没有想到本为维系友谊的芒特哈根、巴厘岛之行竟成了天堂鸟最后的弄舞,成为她和鲍志杰友谊的终结地。 “小姐,能交换下座位吗?”凌柠浩礼貌的声调中恭维隐蕴。 区雅芙身边那四十开外的妇人登时笑容满脸,微胖的手抚了下自己的右额处,眉眼含情娇羞掠凌柠浩一眼,好似随着凌柠浩的称呼真成了小姑娘一般,“当然可以。” 凌柠浩如愿坐到区雅芙身边,“我们很少有机会单独待在一起。趁此机会,不如我们谈谈。” 区雅芙略显悲伤的脸扭过来面对凌柠浩时已转为淡然,“谈什么?” 她的话令凌柠浩微受打击,但他深知这是解开她心结必须走的路,“譬如婚后你住在哪里?” “我家。”简短的两个字,区雅芙根本不用多想。 “贝玺呢?” “我没有应酬时,都可以跟我。我有应酬时,跟着你。” “这样会不会影响贝玺对家庭这个概念的判断?”凌柠浩清楚只有说到贝玺时,冷漠的区丫头才会有顾虑。他的本意只是近水楼台‘终’得月,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想先慢慢得到她的心,既而成为真正的夫妻。 果不其然,区雅芙听了这话沉默起来。从凌柠浩身侧经过手推餐车的空姐柔声询问是否需要饮品,凌柠浩要了两瓶水,递给区雅芙一瓶。 区雅芙接过,“我尽量住你们家。我原先的想法过于理想化,生活中可能会出现很多实际问题。 现在讨论为之过早,当问题显露时,我们再沟通。确保不影响各自生活的前提下解决问题。”对于这桩婚事,她心里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于想当然了。 凌柠浩暗自叹气,这区丫头整个人如被岩石包裹着,阻挡着一切外来的‘骚扰’、‘引诱’,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属这两种,可区丫头拒绝一切外来的情感是事实。这种女人情感上必属被动,追求者需有莫大的勇气和耐力。 在这个爱情如速溶饮品一样的社会里,会为此付诸行动的人可算凤毛麟角,可凌柠浩在内里却下了无比坚定的决定:让她甘心情愿成为他的妻。 “我们发现问题时,要及时提出,千万不要窝在心里暗自猜测。”沟通意味着交流,时常有交流,必会增进两人的感情。久而久之,彼此就会埋于对方心中。想到这里,凌柠浩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他对自己说,不能急于一时,区丫头会慢慢褪去盔甲,会接受自己的。 区雅芙少年时惊闻身世,从此之后便全副武装,除把心层层包裹起来外,还用冷傲当成盔甲,她努力做得让老爸满意,她做着人们眼里认为该做的一切。她成为了人们眼里成功的女人,年纪青青便身居要职。 可,即便聪慧即便冷漠,区雅芙终是一个女人,她需要有一个心灵上可以依赖的朋友。无疑,她的心刚刚包裹而起,还尚未坚硬时所结交的鲍志杰便是这个朋友。 鲍志杰所说的话影响着她,他说的那句‘除了局机关你还能做些什么’让她不断思索,思索虽没有实际的意义和结果,可自那时起出现的梦境对她影响力之大,让她始料未及。梦境中的那对父子像长在她心里的一棵嫩芽,随着凌家父子的出现,这个芽开始茁壮成长。和他们接触得越多,这棵芽长得越快。 她开始迷茫,她曾在心里问自己,向他们父子展示真实的她时,究竟是梦境作怪,还是根本就是她自己想接触他们。还有,她更不清楚的就是,之所以答应这桩婚事,是不是嫁给了她心中的梦? “区,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各自好好的生活。毕竟生活中若有不快,很影响心情。”见区雅芙半天不吭声,凌柠浩又作了番解释。 区雅芙思绪顿断,掩饰地抿了口水,“嗯。有问题会及时和你沟通。” “除了贝玺,可能还会有各种需要带爱人出席的场合。”凌柠浩决定再次向前探一小步。 这一次区雅芙回答的很快,“我知道,装点门面嘛。” 凌柠浩一下说不出话来。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寂。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下了飞机,推着行李走出去。 “爸爸。”贝玺从等候的人群中冲出来,直向凌柠浩飞扑而去。可跑到半道,忽然看到凌柠浩身后跟着的区雅芙,“妈妈。” 凌柠浩张开双臂,怔了一瞬,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身。却见儿子贝玺搂住区雅芙的双腿,“妈妈,你怎么和爸爸一起回来?是爸爸接你了么?” 区雅芙蹲下身子,拭去小家伙额头的细汗,“爸爸正好遇到到了在外游玩的区……妈妈。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好耶。妈妈,我们回家吧。”贝玺拉了区雅芙的手,走到凌柠浩身边,抬起头,“爸爸,咱们回家。贝玺想吃牛肉面。” 凌柠浩温柔的眼光掠过区雅芙娇美的笑靥,推着行李,“走,儿子。咱们回家。”他们一行走向杨樨,凌柠浩语调轻松,“杨樨,这些日子多谢你了。这小子没调皮捣蛋吧?” 杨樨似笑非笑,目光在凌柠浩身上停驻一瞬,继而投向区雅芙,“只是两个周末,谈不上麻烦。况且,我情愿带你儿子。” 对于杨樨的口头挑衅,区雅芙不作回应,她觉得没有必要,她微笑着晃一下小贝玺的手,“想喝奶茶么?”小家伙欢快地点头。 区雅芙买了杯奶茶,和贝玺打了辆车直奔市区,途中接到凌柠浩的电话,得知区雅芙两人已快到a市时,他轻轻叹口气,“杨樨,是晴晴的外甥女。从辈分上讲,她应该叫我姨父。” 旅途辛劳令区雅芙精神倦殆,“这跟我无关。我先回家,行李你先带到你家,我抽空去拿。”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 回到省局,李处在第一时间内向区雅芙汇报了检查结果。 一一三粮库收购省级储备粮时,党政一把手仓库主任及主管储备的副主任同一粮贩子达成协议,该粮库的收购渠道局限于该粮贩子一个人,收购价也会比市价高一分,但这一分并不支付给粮贩子,仅是转手,财务支付粮款后,粮贩子把这一分转到这两人帐上。黑幕交易总有难于出口的后患。这粮贩子依仗于此,所送粮食杂质严重超标,但在相关领导默认下,以次充好,装入了仓库。可有杂质的粮食放在仓库里总像定时炸弹一样,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扯出事来。收粮刚刚完毕,一一三粮库便找理由倒仓,粮食出仓时过筛,除去杂质,粮食理所当然会有减少。为弥补这个差额,粮库财务账面收购价又提五厘,用此五厘再收粮补差。 倒仓动静甚大,相关处室职工看不过眼,当然也有酸葡萄心理,凭什么钱都被他们两人挣了。于是乎,省局信访办便多了份匿名信。 李处熟悉收粮流程,又主抓储运多年,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况且,这里面还有他的前程,当然调查的越发详尽。 “李处,有些事,自己得把握分寸,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一一三粮库事件牵扯四个处室,不可能每个人的嘴都堵得住。希望这是警钟,而不是榜样。”区雅芙说得很直白,她很少说这种提点的话,因为她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自己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果是什么。她之所以提醒李处,跟她提议他的任命有关。 “谢谢区局提点,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李处感恩神色挂在脸上,他没有想到他事业的转折点会来得这么快。他先前以为最快也是区局离任,才会有他的戏。 李处彷若年轻了十岁,连往日厚重沉稳的脚步声也透着轻快。区雅芙整理了下李处准备的资料,去了王局长办公室。 一一三粮库事件定了性,但处理方式仍是省局内部调整。参与事件一一三粮库的两位主任退还粮款差价,停原职变为该库调研员。可提议的李处继任并不顺利,王局暗示省里相关领导打了招呼,一一三粮库将另有人接任。至于何人,王局却不愿透露。 “以后省局的储运工作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负责。这点要在党委会上明确。另外,我在任期间,李处的任何错误皆可原谅,我会包容到底。”区雅芙明白这是逼迫王局长,可她知道只能用这个办法,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她不想因此事毁了李处。 板台后的王局叹口气,“雅芙,你知道我挡不住。” “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她知道王局的难处,但眼前,似乎只能这么说。并且,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补充了句,“李处是我代王局默许过他将来前程后才去调查的。” 连续一周,区雅芙正常上下班。她没有再找王局,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默默等待消息。 周五下午即将下班,王局打来一内线,内容很简单:下周一局党委开过会后,会发文件任命李处。 区雅芙挂断内线,直接打李处电话,“下周一任命文件会下。” “区局,谢谢你。我想今晚带处里的人聚一下,你有时间吗?”李处声调中的欢娱抑不住,区雅芙能听得出来。 区雅芙自入省局,第一次参加了这种聚会。 处里职工极少有人接触工作时间之外的区雅芙,刚开始吃饭时,大家颇为拘束。区雅芙刻意表现的很轻松很随和,终在饭局结束时,大家气氛高涨起来。李处适时提议,去西部酒城再喝。西部酒城晚上十二点之前是节目,十二点之后是蹦迪时间。区雅芙并不反感这种场合,于是,欣然同意。默默打量着她的脸色等待的科员们登时雀跃欢呼起来。 舞台上正说带‘色’的荤段子,区雅芙一来碍于身份,二来并不欣赏,自舞台收回的目光不经意见掠见对面的一帮人。 是凌柠浩、杨樨……。人群中有张面孔很熟悉。区雅芙默想了会儿,才认出他是贝玺出事那晚的‘浮木。’ 估计凌柠浩和她情况一样。 她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贝玺谁带着。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看到凌柠浩掏出手机,看一眼后向旁边寻找起来。舞台下光线很暗,如果不是光束恰好投到身上,根本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人是谁。况且,区雅芙坐的地方属边位,光束很难照到。 “你在哪?贝玺在酒店,工作人员看着。” “你身后。和处里的科员在一起。没什么事了,我不发了。” 凌柠浩站起来,挨桌找来。区雅芙只得站起来。 “一起坐吧。”凌柠浩向区雅芙建议,“我那边是行政部和财务部的员工。” 李处长站起来,笑问区雅芙,“区局,这位……?” 区雅芙有些不自在,幸好光线黯淡,可掩饰她的尴尬,“这位是国际饭店总裁凌柠浩,我一位朋友。这是我们局储运处长。” 李处很会察颜观色,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两人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想通不点破一向是机关干部的处事哲学,“区局,出来玩人多热闹些。还是一起坐吧。” 区雅芙见众人目光聚于她身上,拒绝倒似掩饰什么,于是,她笑说,“玩好是宗旨,你们没意见,我当然不会反对。” 省局的六人,国际饭店的二十余人,坐在一起,颇为壮观。只一会儿工夫,众人已由生疏转为熟络,笑闹声不时响起。李处已与‘浮木’聊得风声水起,浮木极力介绍着国际饭店。 只有凌柠浩、区雅芙、杨樨三人目光投在舞台上。 “区,明天有什么安排?”凌柠浩试图打破这难捱的沉默,但这种场合声音小了,即使在身边也未必听得到,声音大了,身边的几人势必都能听到。 “明天电话联系。”区雅芙的婚事并不希望单位同事参加,一来区达明身份特殊,不愿生出事端,区建业的婚事特低调,她区雅芙当然也不会例外,二来,区雅芙并不希望在这么多人面前谈及私事。 凌柠浩岂会不知她的想法,于是,笑点了下头。 十二点,节目准时结束。 省局的科员年纪偏大,顶不住太震憾的音乐,李处带着他(她)们一行离去。国际饭店的员工也走了过半。 一身正装的区雅芙也觉不适合出现在炽热的舞台上,“凌柠浩,我先走了。” 凌柠浩略感为难,为员工组织这种聚会很难。因为员工有部分已成家,很难保证下班时间恰好有时间。而上班时间根本不可能。他身为组织者,提前走,势必影响气氛。 他在心底暗叹一声,柔声交待她,“你喝了不少酒,别开车了。打车去饭店吧,贝玺在十七楼1708房间。” 区雅芙摁了下眉心后朝他微微一笑,“哦。” 可刚走到吧台位置,迎面而来的精致男人令区雅芙止住了步子。 她想喊他,可又担忧他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于是,她就这么傻着在路中间。 他走到跟前,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借过。” 区雅芙没有移步子,也没有开口。两人僵持着几秒,他略带不耐抬起了头,淡漠的面色如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两人就这么看着,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去爱琴海了么?”区雅芙声音很小,她不确定他能听得到。 “我说过,不要求人,也不要对人低三下四。无论这人是谁。这不是你,你也不是这样。”他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声音有点冷。 区雅芙心里有点难过,不错,他说得很对。她区雅芙从来都是面色淡然,极少笑,绝不轻易动怒或是发脾气,遇事冷静。见到违反工作纪律的职工向来都是平静的审势着他(她)们,当他(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她也只会淡淡说一句‘不希望再犯类似错误’。另外,日常生活中,如果她认为有些人有些事和她无关,即使发生在她眼前,她仍会不置一词默然走开。 她压下如泉涌一般自心底升起的苦涩,试探着敛了所有情绪,淡淡说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她如若往常的淡漠声调,他嘴角才逸出丝自嘲的浅笑,“你关心么?” “当然关心了。”区雅芙看似平静,其实心已提到嗓子口。依她对鲍志杰的了解,他们的友谊似乎没有终结,因为他没有把她当作陌生人,掉头就走。这个想法令她的担心、不安骤然散去,愉快开心涨满心胸。 “既然关心,那我可以告诉你。我飞到爱琴海的当天就订了机票,第二天送孝琳回去,第三天从香港飞回来。”鲍志杰侧过身子,让出条道。自外进来的两个年轻人或许急于去蹦迪,速度有点快,区雅芙闪避不及,被蹭了下,身子斜斜向道旁的桌子撞去。 鲍志杰一个箭步,向区雅芙伸出了手。可他却晚了一步,区雅芙已斜斜跌入一个人的怀抱。 “区,怎么样?有没有撞伤?”听到凌柠浩的声音,区雅芙暗叹口气。 “借过。”鲍志杰恢复淡漠,慵懒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鲍志杰,你……。”区雅芙慌乱站起身子,但声音中又不自觉略带乞求。 鲍志杰似是暗叹了口气,他随手把车钥匙甩给区雅芙,“你忘了在巴厘岛答应过我的事。我后备箱有个袋子,里面的衣服样品干洗过了。本想晚上送你到家的。换好来找我。” 区雅芙一怔,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你等着。” 鲍志杰头也不回走向舞台。 凌柠浩盯着区雅芙,他不知怎么样开口。因为,区雅芙从不给他插言她和鲍志杰之间所有事的机会。每每他提起,总引起区雅芙的不快。 区雅芙却没有顾虑到凌柠浩的感受,她径自向大门方向而去。 凌柠浩身后站着的杨樨默看着区雅芙的背影,又若有所思回头寻找溶于舞台的鲍志杰。舞台上的那个男人很眼熟,他异于别的男人,很自我很随性。 她想了会儿,忽地想起了曾经在‘彼岸’多次见过这个男人。 “你的结婚对象似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杨樨心底掠过丝快意。 凌柠浩默看她一眼,“那是她唯一的朋友。我理解她。” 杨樨恨恨咬了下牙,但脸上的笑却更为妩媚,“原来是这样。” 米黄大开v领短款上衣,低腰水蓝多口袋牛仔休闲膝下裤,黑色夹脚凉拖。白皙的纤腰,修长的小腿。整个换了个儿人。 区雅芙把换下的衣物放在车后座,向西部酒城走去。走到吧台边却发现凌柠浩仍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离去。 “凌柠浩,如果有事明天再联系。”区雅芙越过他时就说这么一句。 “区,你朋友很有眼光。挑得衣服很适合,像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凌柠浩没有顺着区雅芙的话音说,他双眼的注意力在区雅芙刚换的衣服上。他不明白鲍志杰为什么随时携带女装,他不是双惠鲍臧德不成器的小儿子吗? 这话听得区雅芙心里一揪,“我去跳舞了。” 鲍志杰设计的每一款每一件都是以她的尺寸为标准。虽说她穿得是样品,可都是单款单件,以此而做的成品都是又改过的。 “这就是凌总孤陋寡闻了。区小姐的朋友是‘彼岸’的人,区小姐身上所穿衣服彼岸虽也有卖,但款式又有所不同。估计不是限量版,就是特意设计的。”杨樨对品牌服饰很了解,区雅芙出现在她视力范围内的一刹那,她便看出了门道。 为了气氛,旋转舞台设计的并不是很大。因此拥着挤着扭动的红男绿女之间没有一点间隔。国际饭店的那帮年轻人开辟了一方小天地,把杨樨和凌柠浩围在中间,舞得特欢实。 舞台上的大灯已经关了,偶有彩色光束打过来。不难发现鲍志杰的神态看似颓废十足,但注意力却和不远处的凌柠浩一样,一直在区雅芙身上。 被两个男人注意着的区雅芙却浑然不觉,她的思绪停在了自己的猜想上,她很想开口问鲍志杰,他们还是不是朋友?但是,这个问题她已问了很多遍,她不知怎么样开口合适。 她就这么思索着,苦恼着。直到叫嚣喧闹的音乐骤然停下,舒缓悠扬的轻音乐响起。 神游太虚的区雅芙随着人流就欲下舞台。 “区。不继续么?”鲍志杰脸上虽挂着丝微笑,但淡漠的神情却一如过往。 区雅芙转过身看向他,笑说,“你不是从来都不跳慢舞么?”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鲍志杰已向她张开双臂。 身旁的人都已开始起舞,站在舞台上的两人显得特突兀。区雅芙意识到这一点,右手放在他的左手上,左手轻放于他的肩头。 鲍志杰轻哼一声,“你顾虑什么?如果不想跳,我们这就下去。” 区雅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已觉他放在她后腰处的手一收,她的身子已贴向了他。两人中间再无空隙。但这样还不算完,就在区雅芙恍神的瞬间,鲍志杰已把她的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处。 “这……。”凌柠浩、杨樨恰好出现在鲍志杰身后,区雅芙略显尴尬。 “这什么,你瞧瞧周围。不都这样么?”鲍志杰不给她思想喘息的机会。 “好歹咱们俩也‘同居’好几年了。跳个贴面舞还有什么顾忌。”区雅芙嘴角挂着自嘲的淡笑,声音压得很低。她不确定鲍志杰听不听得到,但她想说出来。只有在鲍志杰面前,她才可以无所顾及说出心底真正想说的话。 她眼睑慢慢低垂,目光盯在鲍志杰脖子的饰品上。因而,她又一次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鲍志杰掠了眼一直在身前身后晃动的两个人,继而双眼微眯看向区雅芙。她的头一直低着,近十分钟了,仍没有抬起的意思。凌柠浩与杨樨仅跳了个贴面舞,她就这么在意么?他觉得自己的心痉挛了下,那感觉似疼痛又似麻木,他有些分不清。一直挂在他唇畔的笑意大了些,但细看就会发现那抹笑是那么苦涩。 两人都是思绪飘忽,因而舞步也微乱了些。区雅芙更是一脚踏上了鲍志杰脚上。 鲍志杰衣着一贯很潮。今晚,他白色短袖衬衫,齐膝宽腿牛仔,脚上和区雅芙一样,纯黑夹脚凉拖。 没有阻隔物,踩上去当然巨疼。 “想什么呢?”鲍志杰轻呼一声,继而出言调侃区雅芙,“如果心里不舒服,咱们先闪。” “说错了。不是心里不舒服,是身体不舒服。刚才脚被咯了下。”区雅芙边笑说边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多年以来练就的克制自己,从不在第二人面前流露出心事,怎么在鲍志杰面前屡屡忘记。 “是么?要不,我也不舒服一下?”鲍志杰脸露出丝坏笑,但眼里却是落寞与心疼交缠,心里更是苦甜参半。眼前的区雅尚知掩饰,证明她还没有陷进去。真正陷进爱情不能自拔的女人,如果遭遇眼前这种状况,正常的反应该有两种。一是掉头走出去,二是直接走过去。区明明在意却装作不在意,只能说明她心里在乎,但用情尚不深。 “鲍志杰,记得你是男人。别小气巴拉的。”区雅芙赶快低头看向他双脚的同时,她自己的双脚跟着齐跳了下。 鲍志杰抬起扶在她腰间的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曾记得某人一直叫我‘姐们’,是我听错了,还是某人叫错了。据说,女人心胸较男人狭窄了那么一点点,既然狭窄,那被人无故踏上一脚,正常反应应该是上去回报一脚。” 听他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区雅芙决定举白旗投降,“鲍志杰属年轻小伙,听力绝对超好。肯定是某人叫错了。是吧,心胸巨宽阔的男人你。” 鲍志杰收了笑,故作深沉点了点头,“某人应该以后不会再叫错。”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区雅芙赔笑迭声重复着。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鲍志杰表情一反刚才,看起来似乎有点严肃,有点认真。 “衣服的事?”她问。 他点头。 “上班也必须穿你设计的?”区雅芙又问。 他再点头。 区雅芙有心辩几句,但又异常清楚鲍志杰的脾气。况且,这也确是她自己答应的。于是,她双肩耸了下,笑说,“有免费衣服穿,何乐而不为。从明日起,我上班也穿‘彼岸’。” “我会为你设计几套上班穿的。”鲍志杰岂会看不出她的为难。 音乐声、台下喧闹的人语声交杂,他们两人恐旁人听见,因而说话声音很低。这种场合下,声音低又能听得清晰,只能近距离才能实现。他们两人头凑得很近。看在外人眼里,像是热恋中男女旁若无人说‘爱语’一样。 凌柠浩心里如被人硬生生塞进一团棉花,他无法理解区雅芙与鲍志杰这种感情,他们是正常的男女,但是他们之间绝不是正常的男女感情。他可以确定那美到至极的男人绝对深爱区雅芙,可区雅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始终揣摩不透。更令他苦恼的却是,区雅芙、鲍志杰之间似被罩上了一个无形的网,他看得见网中的他们,但他却无法走进去,甚至想伸进一只手也是奢望。 他的注意力在区雅芙身上,而杨樨的注意力却在他身上。看他这样,杨樨眼里掠过丝怨恨之色。 区雅芙突觉脊冷飕飕一片,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区雅芙突觉脊冷飕飕一片,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区小姐,交换一下舞伴怎么样?”杨樨的麦色皮肤在光束的照射下异常美艳。 区雅芙觉得应该征求鲍志杰的意见,毕竟他对不怎么感冒的人根本不屑于搭理。她的擅自作主,最直接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她和杨樨同时碰一鼻子灰。谁知,她刚回过头,目光还没有投到鲍志杰脸上,便听到凌柠浩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杨樨。咱们该走了。” “凌总,我只是想让区小姐的舞伴指点一下秋季衣服的流行趋势。”十几天前,凌柠浩突然宣布婚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犹如当头一棒,杨樨至今都无法接受。她没有预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曾幻想通过上班接触,下班搞饭店联谊活动,占尽他休息之外的全部时间来夺取他的心。她知道事业心极重的他,在事业与家庭之间选择,事业在他心里占的比重较大。 凌柠浩脸部线条分明,双眼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杨樨的气焰慢慢消逝,神色有些不自然,笑对区雅芙、鲍志杰两人说,“我们部分员工明日要正常上班,不能太晚。那改日再请教了。” 他们一行准备往下走,很意外,鲍志杰对她的提议不止有兴趣,且兴趣浓厚,“择日不如撞日,以后再见的机会不会太多。” 一直对外人不理不睬的鲍志杰忽然开口,不止区雅芙微愣了一瞬,就连凌柠浩也停下往舞台下正走的步子。只有杨樨唇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拒绝似乎不太礼貌。凌总,咱们再玩一会儿。” 凌柠浩双眼神色转为冷厉,默盯杨樨一眼,“我们在下面等你。” 杨樨有点骑虎难下,凌柠浩虽没有明言阻挡,但话语之中的冷意令她不安。她略感为难望向鲍志杰,鲍志杰却一脸淡漠朝她伸出手。 国际饭店队伍里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们太年轻,又或许是刚参加工作,分辨不出别人话中含义,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她们一致要求凌总多玩一会儿,并打趣说,杨副总都说了交换舞伴了,人家区小姐还站在舞台上呢。现在下舞台,多不合适呀。 凌柠浩向区雅芙走来。 四个人重新分为两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鲍志杰带着杨樨向舞台边沿移动动。 “婚宴上需要一张我们的结婚照。另外,结婚证书上也需要两寸彩照。如果明天没什么安排,咱们去照相怎么样?”凌柠浩微微笑着,他心里虽然很想知道刚才她和鲍志杰谈论的话题是什么,使她这么高兴。但他知道他不能问,婚前他不能,即便婚后,她区雅芙的不想说的事他同样不能问。 “明天是周六,……,没什么安排。”区雅芙准备这个周末抽出一天时间,自国外回来她一直没有回家,期间只是打给嫂子锦曦一通电话,由此知道老爸区达明已经出院,开始了正常上下班。但婚前她必须得到老爸区达明的谅解,一来是她的婚礼希望她老爸出席,二来,区达明也需要这个台阶。 她的计划是周六回家,周日和她大哥区建业碰个面,她希望和区建业商量好,她们俩个每个周末回家一次。老爸虽然嘴硬,但每每妈妈孙素影提起区建业时,老爸区达明眼里的神色告诉区雅芙:人老了,是需要亲情的。况且,她的亲生妈妈突然有了消息,妈妈孙素影虽然嘴里说理解,可是心里的结真能解得开吗? 这桩婚事虽然有契约性质,可里里外外都是凌柠浩一个人在忙乎。区雅芙不止没有插手,甚至连进程都没有问一声。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还需要什么,明天一并办了吧?”区雅芙环在凌柠浩脖颈上的双臂僵直,头也微微向后仰,“婚宴酒店定了么?” “客房重新装修了下,床上用品还没买。如果明天时间充裕,一并买了去。酒店定好了。西花园。” “定金也交了?” “还没有。本来想在国际饭店,可是,熟人太多,保证不了清静。恐未来岳父不喜欢,定了西花园。总经理是业内的朋友,不需要定金。” “这两天我会回家一趟,征求一下我爸爸的意见。或许他会另有安排。”大哥区建业结婚时,本来定好了的酒店被老爷子一口否决掉,理由很简单,他区达明的子女婚事戒铺张。 凌柠浩点头,“你家人如果有什么想法,及时告诉我。还有时间,来得及改。” 区雅芙摇摇头,“也许只是场地会有变动。至于其他的,不要太铺张就好。” 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着婚事转。 狂烈叫嚣的音乐又起时,两人已沟通的差不多了。 国际饭店的员工陆续走下舞台,杨樨朝鲍志杰点了下头后尾随众人走了。而凌柠浩脸带问询看着区雅芙。区雅芙摇摇头,走向鲍志杰。 凌晨两点,迪巴清场。 区雅芙、鲍志杰两人出了迪巴,向停车场走去。 “区,去奥斯卡大世界看夜场电影吧?” “有什么好片子?” “全民超人、赤壁(上)、十分爱,还有几个,记不太清楚。” “全民超人、赤壁你都买过碟子。十分爱,谁演的?” “邓丽欣、方力申。里面没有腕,只是觉得片子的宣传语很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区雅芙有些好奇,究竟是部什么片子,居然令看片只为消磨时间的鲍志杰觉得有意思。 “宣传语是:是生活太过安逸还是爱情本身就迷离?是备受爱的煎熬还是欲念酣畅放纵?是红杏出墙还是玫瑰陷阱?激情燃烧的青春,暧昧迷离的情事!围城内外,欲望都市,谁在迷失?”这么绕嘴的一大通话,鲍志杰居然说得异常流畅。 区雅芙拿出车钥匙,站在她的雪铁龙边,“用这当噱头的电影我不感兴趣。” “其实这只是电影院的宣传,这部影片真正的含义是对爱情与婚姻,激情与责任的沉思。”说到爱情与婚姻时,他特流畅的表述停顿了一瞬。 鲍志杰的意思,区雅芙岂会听不出来。他想让她明白,红尘之中,爱情、□、婚姻等等都只是过眼云眼,只是生活的附属品。他想她和他一样,生活在这个圈子之外,过自己的生活。但是,她心底却有着自己执拗。当闪婚、七年之痒……,这些都成了年轻男女嘴里为婚外情感、离婚开脱代名词时,区雅芙思索过、观察过,从身边的例子也不难发觉,即便相爱的男女结婚后,经过岁月的沉淀,曾经承诺的地老天荒的爱情终会变成左手握右手的亲情。她很想过像鲍志杰期望的那样,生活在红尘之外。 可是,她必须结婚。 因为她是区达明的女儿,因为孙素影哺育了她,因为……。有太多不似理由的理由摆在她的面前。 既然不得不结婚,就结个婚来堵着大家的嘴。她心里想,只要把心留在自己身上,在感情面前她便能百毒不侵。 因而,对于今晚鲍志杰有意的行为,她仍是打哈哈装作不懂,“如果没有你说得精彩,我很有可能睡着哦。” 晕黄路灯的照射下,鲍志杰脖子里挂着的坠子反射出炫目的光芒。他没有接区雅芙的话,却问了个和电影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明天有事?” 区雅芙一怔,“怎么了?” “没怎么。你看不看,如果看,我们就去奥斯卡,如果不看,我们回家卧倒去。”鲍志杰的双眼一反刚才的透明有神,转为淡泊,“快点决定,深夜杵在这儿,别把巡警招来了。” 照相顶着熊猫眼确实不怎么好看,况且她对这部‘十分爱’兴致并不高,“我有些困。” 鲍志杰点一下头,向自己的车子走去,“还能开车么?” 区雅芙是喝了点酒,可这些酒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距离喝酒已有五六个时辰,开车没有任何问题。 她边开车门边回答他,“能开。” 鲍志杰外表柔美,骨子里却侵着狂野不羁。高架桥上,他的车速可媲美夜空中的飞行物速度。 区雅芙跟了会,觉得心跳随着车速呼呼往上狂飙,手心更是汗津津。又一次超车时,被超的那车子司机露出一浑圆的大脑袋,扬声吼一嗓子,“赶着去火葬场的吧。” 骂的话够恶毒。 但区雅芙觉得她和鲍志杰的车速确实是招骂行为,也怪不得别人。想到这儿,右脚猛一踩刹车,她觉得上身微微往前倾了些,心也随着上飘又落下。车速骤然降低。 后视镜里,大脑袋又一次探出来,“姑奶奶,刚才当我放了一屁。你老能不能离我的车远点?” 她抑住笑,下高架桥时,车速渐渐缓慢。 两分钟不到,前面鲍志杰的车子已不见影踪。 过了十二点,又不到凌晨5点。鲍志杰连同车子被拒于小区大门外。仍是老规矩,他在对面超市停车场泊好车子在小区门口等,区雅芙的车子一到,他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区,为我办个出入证。太麻烦了。” 区雅芙内心有点犹豫,想了会儿,才说,“我试试。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 “难道你们小区没有一家两辆车的。” 这个理由确实有够蹩脚,区雅芙讷讷的住了口。 停好车子,电梯间内,鲍志杰打了个哈欠,“早上不要叫我。” 一天的蹲班,外加一夜的疯玩。区雅芙觉得有些体力透支,因此,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扔下包,径往洗浴房走去。 她忘了一件事,虽然不算大事,但绝对是令人万分的尴尬:昨天清理卫生间时,把常备在洗浴房外的睡衣拿到房间了,而且连晾在洗衣房的浴巾也忘了拿进来。 区雅芙站在镜前,犹豫了几分钟,转过身子,把卫生间的门拉开一条缝儿,向沙发上看去。 鲍志杰已躺在沙发上,不知有没有睡着? “鲍志杰,鲍志杰,鲍志杰。”区雅芙连叫三声,沙发上的脑袋仍是一动不动。 他还真是睡着了。 区雅芙头有点懵,看一眼卫生到卧室的距离,有点远,况且她没有穿着内衣经过客厅的勇气。再回头看看正在搅动的洗衣机,她心里不住哀叹:鲍志杰为啥米不是女滴啊。 “咚咚咚。” 区雅芙快速抬起头,自门缝里往外望。 门外,鲍志杰面朝电视方向,“怎么还不出来?” 他神情有点古怪,区雅芙慢慢低下头看一眼仅着内衣裤的自己,厉嚎一声‘啊’,然后‘啪’地一声关上门。 “睡衣放哪了?”一门之隔的鲍志杰已知她无法出门的原因。 她的衣橱间鲍志杰常进,因而她的内衣、睡衣根本不敢放在那里‘展览’,是以鲍志杰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卧室五斗橱第三个格子里。”她听到光着脚丫走路的细微声音响起时,猛然间又想起一件事,“鲍志杰,不要乱翻。” 门外的他根本不理她。 一会儿工夫,门又一次被敲响,“开条缝。” 区雅芙躲在门后,把门打开一条细缝。当她看清伸进来的手里拿的睡衣时,头脸骤然热烫的同时大吼一声,“不是交待你不能乱翻了么?” 这件黑色小吊带短裙睡衣,是去年陪锦曦逛街时,锦曦买完后硬塞给她的性感睡裙之一。 鲍志杰常来借宿,她根本不敢穿,因此被她放在柜子最底一层。 “爱穿不穿啊。”他晃动着手臂,抑着的笑声有点哑。 区雅芙夺过睡衣,顺势重重拍了下他准备收回的手臂,“猥琐的臭男人。” 手臂快速抽回,“超级保守的傻女人。只是一件睡衣,又必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么?在我看来,你所有的睡衣中,就这件还有那件水兰色的能穿。” 那件水兰色的同样是锦曦所挑。 区雅芙在门外鲍志杰不断的炮轰声中穿好了睡衣。 深v领,蕾丝边裙摆仅能遮住底裤。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身材虽显骨感,但仍不失为性感妩媚。难怪结过婚的女人热衷于这类睡裙,连女人都觉得……,遑论是视角动物的男人了。 区雅芙觉得和没有穿没什么区别,她根本无法出门。 门外的鲍志杰没有动静。 闷在卫生间的区雅芙已是香汗淋漓。恰在这时,洗衣机工作完毕时尖锐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区雅芙轻舒口气。 她走过去,打开烘干按钮。然后重新冲凉。 穿上回来时的那身衣服,手里紧攥着那件睡裙,她气恨恨的向沙发走去。 举起的手正要落下去,她却发现鲍志杰双眼紧闭,唇边挂着微笑,呼吸很均匀,显然早已进入梦乡。 “死小子,你就折腾我吧。”她含笑骂一声,转身向卧室走去。 她卧室门阖上的刹那,鲍志杰脸上的笑一下收了去。躲在沙发上他坐起来,看着卧室房门,喃喃的说了句,“如果我是你的姐妹,为什么不敢在姐妹面前穿这种睡衣?你放下身段一再迁就我,真是仅是因为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么?” 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时候,区雅芙被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惊醒了。 “喂。”她仍闭着眼。 “还没睡醒?要不要再睡会儿。”凌柠浩听似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丝柔和。 “半个小时后楼下等我。”区雅芙一下清醒过来。婚期逼近,时间紧张,一昧躲着也不是办法,有些东西,还是得她出面才行,譬如今天的照相。 “再睡一个小时。”凌柠浩不容区雅芙开口拒绝,“一个小时后,你家楼下见。早点我准备,你在车上吃。” “没……。”区雅芙刚说一个字,便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挂机后忙音。 脑子已经清醒,已不可能再睡着。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想着十天之后的婚事。 昨晚上发生的小插曲,婚后在凌家会不会时不时上演。毕竟同住在凌家的一个屋檐下,这些事情再所难免。她要怎么要求凌柠浩居家时也穿得整整齐齐,重新拟定契约,似乎有点郑重其事,但不要求,她无法想象会有多少这样的小插曲发生。她斟酌很久,觉得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能一次解决。 “唉。”她重叹口气,意识到这个婚事答应的过于仓促了,现实生活中似乎很多的实际问题会出现。 电话再次震动。是大哥区建业。 “雅芙,你怎么回事?大哥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结婚的。” “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说。”区雅芙词穷。 “出国前是来不及。走得匆忙了些。出国后呢?”区建业责怪的话中透着丝揶揄之意。 区雅芙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含笑说,“你怎么知道我走得匆忙?” “锦曦说的,行了吧。小丫片子。”区建业浑厚的男中音绝对的吸引人,“妈妈告诉我,你住院了。我一大早去看你,结果没见到你,倒看见锦曦在床上呼呼大睡。” 孙素影的用意很明显,她想让儿子区建业复婚。因此,她才会选在前儿媳锦曦陪夜时让儿子区建业去探病。 “锦曦姐又胡嚼什么了?”区雅芙有点兴奋,锦曦不躲避大哥了么?能在大哥面前‘谈笑风声’ 了么? “我问一句她答一句,能胡说什么呀。”区建业高扬的情绪低迷了些,声调也变得有点闷,“就是说到拐你走的帅哥时,才多说了两句。” “什么拐我走啊?是鲍志杰想出国玩,让我陪他。” “让你陪你就陪。你什么时候也陪陪大哥。” “他是我朋友啊。死党级的朋友。”区雅芙辩解。 “我还是你至亲的大哥呢。”区建业抓住这个问题追问。 “大哥。”区雅芙决定举白旗,她的撒娇绝对能摆平大哥,她几乎可以笃定。因为这个方法在区建业面前她屡试不爽。 可今天似乎有点失灵。 “雅芙,你眼里的爱情到底是什么?能给大哥说说么?”区建业沉稳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哥。”区雅芙再一次词穷。 “唉。”区建业先叹口气,又说,“婚前能让我见见未来的妹夫么?” “今天上午我们去拍照。中午应该有时间。”区雅芙老老实实的汇报着,“明天我回家,你回不回去?” “我回去干什么?老爷子一见到我,盛怒之下还能听得进去你说的事吗?”区建业很明了小妹回家干什么。 区雅芙无语,她知道区建业说得是事实。 “要不,中午再见。”区雅芙的心情黯了下来。 “给妈妈打个电话。”区建业挂断电话前又交待了她一句。 侧躺着的鲍志杰熟睡未醒。他衣服都没有换,仍是昨晚的装束。只是,白色衬衫像揉搓后挤出水份准备做泡菜的白菜叶子一般,皱巴巴的裹在身上。这是辗转反彻的结束,看来他睡得并不安宁。 本来准备叫醒他告知自己去处的区雅芙迟疑了下,决定留张便条给他。 便条内容:上午有事,中午和大哥吃饭。冰箱是满的,自己做着吃。 她蹑着步子走向房门,然后轻手轻脚拉上门。 鲍志杰再一次在房门阖上的刹那睁开眼,他长久的注视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拍照地点在二七塔东侧的梦娜丽莎,这是a市最有名的婚纱摄影名店。化妆师、摄影师都很专业,而区雅芙要求拍摄的数量远远小于凌柠浩所选价位应有的张数,因此,速度很快,一个上午全部搞定。 只是,区雅芙一直想像着以后会出现‘小插曲’,因此脸上笑容一直是淡淡的,而凌柠浩一直注意着区雅芙,所以,脸上的笑也不算很开怀。 三人中属小贝玺最高兴。 …… “爸爸,这一张能让我和妈妈拍么?” …… “妈妈,爸爸亲你的左脸,我能亲你的右脸么?” …… 每次听到这些,区雅芙、凌柠浩都是相视一笑。摄影师也觉得好笑,“先上车后补票的我见多了,儿子这么大了才补仪式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 秋老虎,天仍燥热如夏。 外景拍完,回市区的路上。 “我哥要见你。”区雅芙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 “今天?”凌柠浩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区雅芙。 “哦。”区雅芙的目光自他的右颊上收回,“只是想看看我要结婚的对象。” “地方定好了么?”凌柠浩的声音平静无澜,可他心底却高兴起来,自结婚提到日程上以来,他没有见过除区家妈妈之外的任何一个区家人。即便是见过区家的妈妈,可那娴淑的妇人也从没有问过有关他们婚事的细节,在他面前甚至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儿子贝玺出院后,从区雅芙的电话中,他知道区雅芙不是区家妈妈的亲生女儿,区雅芙的亲生妈妈似乎有区达明还有联系。他不清楚这种家庭背景下,父母儿女、兄妹的关系怎么样?曾有一度,他很为区雅芙难过,很心疼区雅芙,觉得耀眼光环下的她是那么的孤独寂寞,享受不到正常的家庭温暖,他也在内心暗暗发过誓,婚后绝对让区雅芙享受丈夫完全的疼爱,让她享受家庭生活。 可今天看来,他的猜想是错误的。在区家,至少这个大哥是关心区雅芙的。他不仅仅是想看看区雅芙要结婚的对象,区建业来检查这个准妹夫够不够格。区建业事业上是个果断干练的男人,在生活中,他不知道是否也是这样? 贝玺‘阿嚏’一声,区雅芙探着身子把空调扇叶调到一侧,“等我哥哥的电话,地方他定。”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凌柠浩故作轻松,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其实还有有点紧张的。多年来,遇到各种难道都是迎难而上,用各种方法克服。因此,这种忐忑,这种不安已是n年已没有出现过的感觉了。 区建业选的地点不止区雅芙没有想到,似乎连凌柠浩也没有预料到。是凌柠浩的老巢,国际饭店。 餐厅仍正常营业,可服务员的眼睛尽是盯着凌柠浩这桌上。区雅芙觉得有些不适,心中暗自嘀咕,“哥怎么选这地儿啊。” 凌柠浩微微笑着,为区雅芙续水,“今天,我只是餐厅客人。” 区雅芙抽出张面纸,擦去贝玺面前桌上洒出茶水,“公私分明啊。” “是啊。下班时间不谈工作。这些服务生上面有餐厅经理和主管,做的不对时自有他们两个管。餐厅内,我只管好这两个人即可。” 凌柠浩的话刚说完,区雅芙便听到‘啪啪’两声击掌声响起。 她和凌柠浩同时向声音来源看去。 区建业含笑站在两米开外,见到两人望过去,他走到凌柠浩对面坐下来,“经营理念很不错。可见凌先生很有生意头脑。” “哥,你晚了十分钟。”区雅芙提醒区建业不守时。 几人寒暄了会儿,贝玺悄声告诉区雅芙他要嘘嘘,孩子嘴里的嘘嘘即是小解。她笑牵他的小手站起来。区建业双眼微眯,默默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 孩子的思想总是跳跃的,当时看到什么就会引起莫大的兴趣。贝玺同样是,回来时,他看到走廊 上走动的大厨带着高高的白帽子时,他很想拿下来瞧瞧。这么一耽误,就错过了饭桌上两人的谈话。 当区雅芙回到桌边时,正听到区建业的最后一段话,“……,她对人有疏离心,不喜欢与人搭讪,同样不喜欢刻意靠近以求融合。怎么说呢?她像寂然不动的岛屿一样,遵循着属于自己的漂移规律缓慢应对变化。这样,让她觉得安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很少与他(她)们对话。她对身边的人没有兴趣……,她像社会边缘人。所以,你确定自己是爱她?还是男人的猎奇心理? 仔细看着凌柠浩脸上表情变化的区建业丝毫没有注意渐近的区雅芙。而柠浩背正对着区雅芙,也没有发现她。 她在两桌之间的过道停了步子,她没有料到她也会在意这个答案。可是,她没能听到答案,因为她忘了手里还牵着个孩子。而孩子,是最没有耐性的。贝玺默等一会儿,见她仍没有往前走的意思,他抬起头,“妈妈。” 区建业、凌柠浩有默契的住了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饭局尾声时,区雅芙接到锦曦的电话。 “雅芙,在哪呢?” “国际饭店。” “和你未来老公。” 锦曦嗓门很高,区雅芙有点难为情,她身子往旁边侧了些,电话紧紧贴到耳边,“哦。” 锦曦一听来了兴致,“我就在农业路,五分钟后到。上次去医院,刚好他走了,没有见到真容。这次绝不能错过。” “我哥……。”电话那端已没有声音,显然已被挂断。区雅芙瞥了眼区建业,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锦曦来了会有什么反应? 区建业挑了下剑眉,“锦曦么?” 区雅芙点点头,“我还没有说你在,她就挂断了电话。” “还是毛糙脾气,你们中和一下就刚刚好。”区建业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后,笑着对凌柠浩说,“雅芙的前嫂子。” 凌柠浩从区雅芙那学到了一项‘常识’,在区家,与已无关的不要多问。于是,他含笑点头,“上次区生病,她陪护过。” 锦曦风风火火的走进餐厅,看到区雅芙后笑挥了下手,疾步走到半道,发现区建业也在,姣好笑靥登时僵了,步子骤停,迟疑了会儿,才慢慢走过来。 聊了会儿,锦曦紧握着杯子上的水松开,向众人告辞,“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锦曦姐,妈想让你这两天回家一趟。她昨天打你电话,你好像没有开机。让我转告你一声。对了,哥,你刚才不是说要走吗?顺带送送锦曦姐。”早上和区建业通过电话后,她打给了妈妈孙素影。孙素影告诉她婚前回家一趟,因为区达明问了几次婚礼准备到哪种程度了?孙素影希望她能在婚前和区达明打开心结。她告诉妈妈,她本来就准备周日回家和爸爸谈这件事。 “哦,我会打给……妈妈。”锦曦的声音越来越低。 “柠浩,长兄如父。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爸工作忙,雅芙的事他没有时间管。婚前我们再见一面,商量一下具体细节。锦曦,等等我。”低头快步走向餐厅出口的锦曦步子停了,但却没有转身。区雅芙再次轻叹,锦曦心里根本放不下大哥。她这个样子如同初涉爱河的青涩少女一般。 “好。我等你电话。”凌柠浩的话音落,区建业已推案而起,向锦曦走去。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Chapter11鸳鸯居 区雅芙和老爸区达明沟通过以后,打电话给凌柠浩。告诉他,婚礼地点不用西花园,用黄河迎宾馆。 黄河迎宾馆地处市北郊,馆内林木葱郁、绿草成茵,是市区那些金碧辉煌的星级饭店比不上的。那满眼的绿是一抹绝好的风景。 凌柠浩满口答应的同时心里还是有些许遗憾,婚前他没能够踏进区家的大门,这点让他感觉很不好。 婚礼地点选在宾馆后的草地上。这天,一扫前几日的沉闷燥热,天意外的异常凉爽。周围的葱郁林木是界限,把客人、婚礼宾客有效隔开。 蓝天白云下,连绵的红地毯从迎宾馆婚房直铺到绿茵之上。 婚礼不奢华,但绝对不简约。 区雅芙知道这是大哥和凌柠浩费了心思的。既不显铺张,又别具匠心,想来大哥区建业没少折腾凌柠浩。 双方请来的都是亲戚,区家亲戚较多,区雅芙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而亲戚本不多的凌家,由于凌柠浩父母双亡,显得越发少了些。 人少,自然所有人都可兼顾到。即便婚礼进行中的区雅芙也能一目了然。她发现,观礼人群中,有一位身着白色裙装的娴雅中年妇女默坐着。a市属内陆城市,还不算发达,除新娘婚纱外,婚姻中极少有宾客穿白色衣服。因此,她坐在人群中极是醒目,从头到尾,她没有和身边的人交谈,也没有取饮品喝,总之,除了一直注视着婚礼中的她和凌柠浩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凌柠浩见区雅芙总往那个方向看,他的注意力才从身边姣美妻子弯月般的笑眼上移过去,他说,“有点面熟。” “是你家亲戚?”区雅芙随口问。这女人的神色异于其他客人,但她显然不是区家的客人。听了凌柠浩的话,区雅芙侧头望向他,“我家面熟的亲戚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是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来在哪见过。”区雅芙侧头回眸间,耳边的坠子在阳光照射下异常晶亮,凌柠浩似被这丝亮光晃了眼,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怔,连带说出的话都不似平日里的简洁沉稳,声音有些飘。 “哦。或许男人们都不爱在亲戚间走动,所以记不起来。我大哥也记不全我家亲戚。”见他神色有异,区雅芙心底有些慌乱,她掩饰地从身旁经过的服务生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一杯红酒,向孙素影的大妹——她的大姨走去,“大姨,萱萱什么时候回国?” 萱萱是大姨的独女,每次提起,大姨总会高兴得合不拢嘴,今日似乎有点异样,大姨冷脸遥望一眼区达明,又看一眼她身边和亲戚笑谈的孙素影,然后,口气僵硬,“圣诞节会回来。雅芙,陪你妈妈去招呼一下亲戚。” 大姨为人精明,说话向来很活络,今日却仿佛和谁堵了气。区雅芙虽然心中有疑虑,但仍是含笑点头,走向妈妈孙素影,轻揽了下她的肩头,“妈妈,累么?” “嫁女儿,光顾高兴了,哪会觉得累?”孙素影的笑脸很明净,可依女人直觉区雅芙总觉妈妈孙素影神色有异,她仔细观察了下,发现妈妈虽然脸上有笑,但眼底却略显悲伤。 区雅芙若有所思盯着孙素影‘强颜欢笑’,联想到刚才大姨愤然望向区达明的神色,心中不由敲起了鼓,能让妈妈孙素影如此在意,又让大姨敢对区达明怒目相视的,似乎只有一件事。 她心头巨震,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老爸区达明的身影。人群之外,区达明独自站在林荫道上打电话。老爸自成立集团以来,工作上向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因此他的电话很多,没有上下班时间之分,集团里有什么突发事件,即使是深夜,仍有可能有电话打进,区家人都已习以为常。可今天,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目光收回时,余光瞥见一个白色身影沿着红地毯向草坪外走去。 是那个白色裙装女人。很巧,她也在打电话。 区雅芙手一抖,杯中红酒洒出少许,落于裙摆,礼服上已有斑斑酒渍,可她浑然不觉,目光只顾在区达明和那女人的背影间游走。 “雅芙,带着柠浩给你大姑敬酒去。”孙素影边向区雅芙交待边向凌柠浩招了下手。凌柠浩急忙向身边的人点头致歉后向这边走过来。 区达明父亲早逝,大姑对区达明这个幼弟有着似姐姐又像母亲般情感。孙素影很尊敬区达明的这个大姐,连带着也要求两个子女也必须像她一样尊敬她。 区雅芙答应过妈妈后,再抬头却见区达明已打完电话,正往这边走来。而那女人已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等人么?”凌柠浩顺着她的目光往草坪外的通道看去。 区雅芙笑摇了下头,和迎面走来的堂弟含笑打了个招呼后,向凌柠浩简要介绍了下大姑的情况以及区家对大姑的感情。 凌柠浩的笑容温和而宠溺,“我不止多了爸爸妈妈,更多了个和善的姑母。区,我很渴望这种大家庭的生活。” 区雅芙笑而不语,她哪里听不出凌柠浩话中的含义。可她不愿对自己的生活作出规划,她异常清楚计划远远不如变化来得快。她也许会在日常接触中深爱上身边这个男人,但还有种可能是,她发现自己无法适应婚姻生活,她会选择逃离。 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她也许是自私的女人。如同她和鲍志杰的相处,她明明清楚,她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因为她坚信,她和鲍志杰之所以相互陪伴度过这么多年,适当的距离是关键,她无法预知没有了距离之后,她和他会是怎样的局面。可她又不愿放开鲍志杰握着她的那只手,她希望他们这种关系维持下去,即便鲍志杰会结婚。 因为,她不相信这么美好的情感会出现在婚姻生活之中。 凌柠浩笑容未变,他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知道暖化这块万年玄冰需要时间。他坚信,他能够做到。 白发苍苍的姑姑握着丰神俊仪的凌柠浩,一直小声惋惜,“女婿是不错,带着个孩子有点美中不足。” 区雅芙有点尴尬,姑姑身边的堂姐堂妹们纷纷开口截断话头,说你们俩招呼其他客人,这有我们就行了。 草坪上,小贝玺和几个孩子玩得特欢实,区雅芙收回目光看向凌柠浩,“对不起,姑姑年龄年龄大了。” “没什么。”凌柠浩脸色有些古怪。 “你有电话?”人声喧哗,听不到手机震动声。但区雅芙注意到他的口袋微微震动,看形状应该是手机。 凌柠浩拿出电话看一眼,可却没有接的意思,“是晴晴的父母。” 区雅芙朝他笑了笑,“我去找我哥说点事。”说完,朝凌柠浩微微一笑,转身向区建业走去。 “那天送锦曦了么?”区雅芙坐在区建业面前,随手拿起一个干净的叉子,扎进他盘子里水果沙拉丢进嘴里。 “小心弄污礼服,哪有新娘子像你一样不顾形象的。”区建业闲闲靠在椅背上。 “你们去哪了?”区雅芙边吃边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柠浩怎么回事,一副不爽的样子。”区建业嘴角轻扯。 “你送锦曦去哪了?” “问她去。”区建业笑哼一声。 “那个白色衣服的女人是谁?” “不知道。”区建业笑容如常,“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她?”区雅芙把叉子放在桌上,声音低沉下来。 “这跟你无关,是他(她)大人之间的事。”区建业的处事哲学是,每个人都应承担所做的事的后果。即使他的父亲曾有外遇,而且伤害他的母亲。他仍然认为,父母亲应该自己解决。 “可是……。”区雅芙欲言又止。 “你今天的任务是做一个漂亮的新娘子。其他都是次要的。”他望着前方的目光变得深沉,眉也拧了起来,声音有些不悦,“那女人是谁?” 区雅芙见侧过头。 杨樨一袭艳红裙子站在凌柠浩面前,不知说着什么。凌柠浩面色铁青,手里似乎握着手机,他握得很用力,以至于区雅芙看来,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凝聚在了手上。 区雅芙不愿过去,她向区建业伸出手。要了区建业的手机,起身走开了些。 “是我,她来做什么?”她问。 凌柠浩向区雅芙看过来,“他们想贝玺了,让杨樨来带过去。” “去新加坡?” “他们来a市了。”凌柠浩似是极力压制着怒气。 “哦。别让亲戚们感觉出异样,我爸很好面子。”区雅芙说的是实话,如果让区达明得悉凌家还有这档子事,势必又是一顿责难。 “知道了。我先领贝玺去宾馆的休息室。如果有人问起,你可以说我领贝玺嘘嘘了。” 区雅芙在他挂断电话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个穿白色衣裙的女人,你能确定是你家亲戚吗?” 凌柠浩有些意外,“应该是。我对她有印象。估计是远亲。我也有些奇怪,我并没有请她。” “哦。”区雅芙紧揪了心放下了一半。 凌柠浩从玩疯的孩子中拉回贝玺,有意和杨樨拉开距离向草坪外走去。区雅芙收回目光准备回去时,猛然间想起已连续三天没有联系上鲍志杰。虽然她知道现在打给他不应该,但她又安慰自己,或许仍如前几天一样,他仍在关机玩消失中的吧? 很意外。鲍志杰的电话居然是通的。 “谁?”更令区雅芙意外的,话筒里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声音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听过。 “这是不是鲍志杰的手机?”区雅芙问得很小心。 “是,不过他无法接听,他喝……。谁?”前面仍是那女人的声音,最后的‘谁’字慵懒而模糊。 “是我。”区雅芙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罐,什么滋味都有。交杂在一起汇集成了苦涩,“你在哪?” “酒吧。” “晚上有空么?” 沉默很长时间,他低沉而嘶哑的声音才传过来,“有事?” “想和你喝一杯?”区雅芙像做错事的孩子。似想用这来博得原谅。 “没空。”鲍志杰拒绝的干净。 区雅芙揪在半空的心急剧落下,“哦。明天呢?” “去xx市。” “干什么?” “朋友的店开业,去捧场。”鲍志杰的声音有点飘。 区雅芙倏地想起了那娇美声音的主人,“哦。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哦。” “还有事么?” “……。”沉默几秒,区雅芙还是不知该如何措词。她心里有点难过,在鲍志杰面前她也需要‘措词’了。 “没有?那我挂了。” “有……。”那套要求朋友关系不变的说辞她无法出唇。因此说了个‘有’字后,她再一次词穷。 “有什么?”鲍志杰追问。 区雅芙再一次沉默。 “想好了再打给我。记得用自己的手机。陌生电话我不会再接。” 估计他误会了手机的主人是凌柠浩,因此,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区雅芙急忙解释,“你误会了,这是我哥的。” “我误会什么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陌生的号我有可能不接。” 区雅芙再一次语塞。 “区,你……。”沉默几秒后,鲍志杰开始吞吞吐吐,“你……。” 最后,他仍没有说出口。 “我怎么了?”区雅芙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但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往哪方面说。似乎随着婚礼拉开序幕的刹那,他们之间便多了层东西,她无法清楚的说出那层东西是什么,但很明显,它阻碍了两人的相处,亦改变了两人目前的关系。 “没什么。你忙吧,我挂了。”鲍志杰的音调再度转冷,且不容区雅芙再开口,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区雅芙握着电话呆呆站了会儿,一回头,见区建业双眉蹙着望着她,她忙压下纷扰杂乱的心事, 装作随意走到区建业面前,把手中电话递了过去。 “怎么回事?柠浩的妻子不是离世了么?那女人是谁?”区建业常年在商海打滚,干净的、污秽的……,什么场面都见过,说阅人无数也不为过,刚才的麦色美女能轻易激起冷静的凌柠浩的怒气,令他心里起了疑。 区雅芙何尝不知区建业的想法,但她根本不想家人为她的事操心,也不想家人介入她的契约婚姻,于是,她笑吟吟的讥嘲区建业,“你是高估了她,还是太小看了你貌美如花的妹妹。凌柠浩的心里不会有别人。” “凌柠浩?”听到这个自自然然由区雅芙口中叫出的名字,区建业微眯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脸登时严肃起来。 “以前叫习惯了,柠浩已经抗议几次了。”区雅芙掩饰的大声笑起来。 区建业没有接话,眼中那抹亮光虽敛了去,但脸上疑虑并没有完全消失。 笑声引来了孙素影,她笑容和煦,责怪中带着慈爱,“你们这兄妹俩躲在这,柠浩也没了人影。这么多客人,你们准备让我和老区招呼呢?” “妈妈,柠浩领贝玺嘘嘘去了。我刚才问哥锦曦姐的事,算不得偷懒吧?”区雅芙把妈妈摁到椅子上,笑着揶揄区建业。 对锦曦这个前儿媳,孙素影很满意,。因此,才对他们的离婚耿耿于怀。此时,自女儿嘴里听到儿子和锦曦还有联系,脸登时笑开了花,矛头直接指向区建业,不断的询问他和锦曦在哪见面了?准备不准备复婚?如果要复婚,她就要着手准备了。区建业极感无奈,双眼盯着区雅芙,“你礼服上洒了酒渍,回去换一套。还有柠浩,去了半天了,去瞧瞧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果不其然,孙素影注意力马上转移,“雅芙,去换衣服时顺道看看柠浩怎么回事?” 一比一扯平。区雅芙笑瞟大哥,抚了下鼻子,转身向宾馆走去。 ================ 这章的区让我有点鄙视,但又有点可怜她…… 此文不坑人。 鸳鸯居(三) 区雅芙的婚房是宾馆为金鼎集团准备的预留房,不对外,因此,很清静,没有闲杂人等出没。所以,说话声也就显得越发清晰。 “……,杨樨,你觉得我能接受你或是杨穆?”凌柠浩不是很冷静,口气有点冲,“我今天结婚,他们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他们的。区雅芙没有出现前,我们的出双入对算什么?在我心里,我对你是始终如一,而你是移情别恋。”杨樨惯常的冷傲丝毫听不出,她极力保持的平静音调下悲伤乍显。 区雅芙停下步子转过身,头也不回向外走去,走到电梯口时才意识到她没有带手机,不可能通知他们后再进去。她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酒渍,觉得不太明显,尚可应付下去。况且如果没有区建业的那句话,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会过来。 她摁了电梯下楼键,抬头望着不断闪烁的红色数字。 “妈妈。”电梯门开,区雅芙刚要往里面走,却听到走廊里贝玺委屈的声音传过来。 她后退一步,扭头看过去。被凌柠浩牵着的贝玺甩开爸爸的手,飞奔而来,跑得太疾,前冲的身子趔趄着。区雅芙急忙跑几步弯下腰,贝玺扑进她怀中。只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她差点摔坐在地。 “妈妈,我不想走。”贝玺双眼里有两汪清泉。 “贝玺乖,听爸爸的话。”区雅芙只能这么说。 “妈妈。”小家伙拖长了音软声求着。 “贝玺乖,随着杨姐姐先走。晚上爸爸去接你。”凌柠浩蹲下身子,平视着区雅芙怀中的儿子,“区,只能先让她带走。我不想搞砸我们的婚礼。” “他们会不会带走他?”区雅芙轻声问。 “不会。杨樨刚才保证过。”凌柠浩双眼显出疲惫、无奈,默几秒,他又强调一句,“他们毕竟是晴晴的父母,不会伤害孩子。” “贝玺叫我妈妈。”区雅芙拉开在她怀里缩着的小家伙,牵着他的小手站了起来,“今天日子特殊,我也就不再坚持。从明天起,我希望知道贝玺的行踪。” 凌柠浩为难神色一扫,双眼掠出丝异样神采。目光从区雅芙脸上移到小家伙身上,停留一会儿后又看向她,“你放心,以后我们父子俩的行踪你都会知道。” 杨樨嫉恨神情骤褪,鄙夷的轻哼一声,“贝玺的血管里一半是姓凌,一半姓杨。似乎和姓区的没什么关系。”说完,默看凌柠浩一眼,强行拉着贝玺的手,头也不回向宾馆外走去。 婚礼结束后,两家至亲家属要求参观婚房。于是,一队车队向市区浩荡开去。途中,孙素影悄声询问贝玺的去向,区雅芙含糊其词,大致解释说今日孩子的外公外婆恰好来了a市,想见见孩子,便搪塞了过去。可竖耳细听的‘临时司机’区建业却满脸疑虑,看凌柠浩时已有几分不悦。 虽然提前做了准备,凌柠浩的卧室也颇有几分新房的喜庆样子,可比起精心准备的,还是有所欠缺。众人倒也没有觉察,纷纷夸赞新房大气,孙素影却暗自伤感,对区雅芙悄声耳语说‘新房该大气吗?不该。新房就应该有新房的样子,要温馨、要舒适,你瞧瞧你哥和锦曦的婚房。雅芙,妈觉委屈了你?’区雅芙笑揽着孙素影的腕子,笑说,“傻老妈,委屈的话我会嫁吗?” 区建业的目光不离区雅芙,此时,扫了眼新房,脸上虽挂着丝笑,可眼里的不悦甚是明显。 一行人终于离去,凌家恢复宁静。 “区,累吗?”凌柠浩解开领结,随手放在沙发上。 “不累,有瓶装水吗?”区雅芙走向厨房,径向冰箱走去。 “没有,冰箱有果汁。” 区雅芙合上冰箱柜门,走出厨房,坐在沙发上,瞟了眼饮水机,“不太想喝果汁。” 凌柠浩走到厨房切了片柠檬,然后放进杯子里,冲了水递给她,“这杯子是我亲手做的。” 马克杯呈类圆柱体,杯侧面有区雅芙的画像,画像上她的笑脸特别明净。她翻来覆去看了会,“很精致,a市有这样的工艺店吗?还有,这照片你从哪来的?” 凌柠浩走到窗边拉了帘幔,遮住无处不洒的阳光。房间光线登时成了温暖的晕黄色。 区雅芙心里有点失措,她掩饰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谁知出现的图像正是热恋男女拥吻的境头。换台到新闻台,正播着她不感兴趣的国际新闻,“你什么时候接贝玺?” “说了晚上,再等两个小时过去。杯子不是在a市做的。至于这张照片……。”他缓步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双眼意味深长望向她,“是我凭第一次见你时记忆自己画出来。” “自己画的?”区雅芙禁不住好奇,“第一次见我?” 凌柠浩双眉微挑,用力点了下头。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晚上,在我家。” 他摇头否认。 两人住一个小区,也许是见过,但依区雅芙的性情,她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刻意记着一个陌生人。也许是他真见过她,这么一想,她越发不自然,“住一个小区,有见面的可能性。” 凌棕浩笑看着她故意轻描淡写,心里却翻江倒海:要不要告诉她,这杯子的画像是秋千架上的她。要不要告诉她,自那一天开始,她就进驻了他的心里。要不要告诉她,睛睛虽然还在他心底的一角,可她已经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一直犹豫着,说还是不说。说出来,是表达出了自己的爱慕,可是,会不会适得其反吓跑了她。不说,她会一直以她只是他装点门面的女伴,她会一直封冻自己的心,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两人各有各的顾虑,因此,都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于是,新闻台的国际新闻成了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嚷嚷半年了,这油价还是飙升。”区雅芙脸上很认真,神情很专注,双眼盯着电视屏幕。 “根本不会降。私家车费用不可能降。”凌柠浩心里暗嘲自己:都娃他爹了,怎么还像个青涩小伙子一样羞涩…… “呃。也是。”区雅芙没有开局里的配车,因此,她的车保养、维修及各项费用都由局里实报实销。她虽然认同,但体会不深。 …… “你领着贝玺在后院荡秋千时,是我第一次见你。”谈论了半小时的‘国际新闻,’凌柠浩还是决定说出来。只是,说出的同时他的心也随之揪起,他直视着区雅芙静静观察她的反应。 “你下午就回来了?”区雅芙有点意外,两人目光一触,她心一下慌乱起来,目光更是忙不迭移开。 凌柠浩苦笑着暗叹一声,“呃。看你们玩得开心,就没出面,直接回房休息了。” “哦。” “区,我……。” 不等他说完,区雅芙已仓促起身,“我回家拿些日常用品过来。记得早点接贝玺。” “我提前准备好了。”凌柠浩有些懊恼,果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她仍选择逃避。 “洗漱用品,我挑牌子。” “我知道。我用过你家卫生间。” “我把电脑提过来。” “婚假期间,又不用办公。如果看新闻,去书房用我的。累了一天了,别来回折腾了。” “我拿家居服。”极感无奈,区雅芙摞下一句。家居服概念很广,凌柠浩不可能为她买贴身衣物。说完后,她逃也似的离开凌家,回到前面自己家。冲洗休息,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九点。 拿起床头电话,打给凌柠浩,电话居然关机。打给贝玺,也是关机。区雅芙心里有点狐疑,又有点不安。她翻身坐起,简单梳洗后拿了身较为保守的睡衣,又拿了手提向凌家走去。她边走边想,也许她的新婚之夜就是泡在网上。 凌家一片漆黑,她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见到凌柠浩父子俩。心底的不安加剧,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理应不会外出。另外,他们是外出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回来?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区雅芙有些坐不住,楼上楼下踅了几圈,拉开门,站在院子里向外观望。 深黑夜空犹如被重墨波染过一样,致使小区里炫亮张扬的灯光也似比往日黯淡了些。时间的发条如被拔慢了,区雅芙不停的低头看手机显示屏。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她再也按捺不住,回房拿了车钥匙,拉开院门向车库方向跑去。城市那么大,找几个人很困难。但她知道一个信息,那就是大河锦江饭店曾是杨成辉的产业,而且,杨成辉对这个酒店仍有很深的感情。 a市的夜生活虽比不上发达城市,可这个时间段仍是车流的高锋期。车子走走停停,到达大河锦江饭店时,已近十一点。 冒昧的问客人资料,区雅芙觉得不可能问得出来。她站在前台,声音很低,“请问杨成辉住几号房?” 服务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她一眼,“对不起,我们不能泄露客人资料。” “我姓杨。”区雅芙的声音又低了些。 “杨成辉先生虽常住我们酒店,不过,近两个月他们夫妻没有来。”服务员冷漠的声音转为热情十足。 “谁找我爷爷。”声音很清爽,但听在区雅芙耳中,却暗呼不妙。 服务员的笑脸越发明亮,“你好,杨小姐。找杨先生的是这位杨小姐。” 服务员的解释为本已觉得尴尬的区雅芙再添一层难堪。 果不其然,杨穆看清是区雅芙后,鄙夷的冷冷瞥一眼她,“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姨父的续弦。小贝玺的后母。听说你姓区,怎么刚一结婚,就改成小姨的姓了,小姨父还真是念旧。” 已经问了自己想问的,区雅芙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因此,她淡淡看杨穆一眼,转身向酒店外走去。 “你不用有压力,没有人跟你抢。我和杨樨想嫁给凌柠浩,并不是因为我们爱他。你不需要沾沾自喜,我们也不是爱情路上的失败者。”杨穆脸上挂着不屑的笑。 “因为不爱他,就虐待他的儿子吗?”现在想来,那次的煤气中毒事件仍让区雅芙打了个冷颤。 “你以为我想啊,我也没想到那晚贝玺会开煤气灶。如果我不来a市,爷爷就会减少在我爸爸公司的订单……。”杨穆仍是个孩子,虽然意识到自己有错,可依然想辩解。即便是在陌生人面前,甚至是被她看作了敌人的区雅芙。 “杨穆。你说的是真的?” 这个声音深刻在区雅芙的记忆里,她觉得脑子瞬间空白,这个声音的主人来了a市,而且认识杨穆。似有一股冷冽的风从门口吹过来,身着短袖裙装的她竟激凌凌打个寒战。 眼前的她仍是一身白裙,但今日的装束更显她的温婉娴静,她蹙眉盯着杨穆,显然有些生气,但那生气的样子让人感觉仍是那么柔淡和煦。 原来真是她,她参加了她的婚礼,难怪妈妈孙素影会笑意惨淡,难道大姨会对老爸区达明怒目相向。区雅芙紧绷而起的神经慢慢松懈,她暗中咬牙,硬生生压下骤然而起的各种莫名情绪,她告诉自己,她的妈妈叫孙素影,眼前这个女人只是陌生人。 “妈妈。没事,只是碰到了一个朋友,你怎么下来了?”杨穆的声音很乖巧,和刚才的恶言相向有天地之别。 面对面站着的区雅芙无比平静。 三个人呈三角站在酒店大堂。 杨穆狐疑的目光在区雅芙和自己的妈妈身上游离。怔愣几分钟后,她向自己的妈妈走去,担忧了叫了声音‘妈’,可她的妈妈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回房’,杨穆对母亲极为顺从,虽不情愿,仍听话向电梯方向走去。 “雅芙。” 区雅芙冷淡的盯着她,“你不该去参加婚礼,你惹我妈妈伤心了。” “雅芙,当年我并不想丢下你。可是当时的情况……。”她没有说完。 看着两人中间隔着两米距离说话,来往客人都疑惑的投来了目光。区雅芙转身向外走去,她没有任何犹豫尾随而出。 区雅芙车内。 “我没有办法给你安定的生活。”她双眼含泪。 听着这话,区雅芙默盯着方向盘上自己的修长的手指足足有十分钟,才说,“跟着你,我至少不用对妈妈产生愧疚,至少不用在爸爸面前努力做到最好,至少我累了的时候就可以停下来,不管是耍赖还是撒娇,甚至是叛逆,我可以有所选择,选择我喜欢的人生。”多年来闷在心中的话倾泻而出时,区雅芙一直忍着不落的泪也抑不住,顺脸淌下来。 母女俩谈了很多,但多数时间是当母亲一直在询问,区雅芙多是有问就答。觉得无法回答时就选择沉默。她母亲问完自己想问的,就开始诉说当年离开a市后的行踪,当说到在香港认识了杨穆的爸爸时,区雅芙心中一动,但她脸上仍很平静,目光直视着挡风玻璃外的马路上,“除了杨穆外,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同母妹妹?” 她母亲一怔,“认识杨穆的爸爸前,为了生活,我曾做过一次代孕妈妈,当时生下来的孩子,我并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句时双唇已开始哆嗦,紧握的双手也颤抖起来,这件事出乎区雅芙的意料,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因此,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又是长达十几分钟难捱的沉默,区雅芙觉得心口很闷,她边发动着车子边说,“看来你有遗弃孩子的习惯。你以后可以给我打电话,但请不要再联系我爸爸。我妈妈很善良,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雅芙。”她母亲语带恳求。 区雅芙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妈,请原谅我的冷酷。但既然有了选择,就要尊重自己的选择。相信杨……杨叔叔也是个善良的男人,杨穆也是孝顺的孩子。” 她的母亲仰脸苦苦一笑,“雅芙,妈很安慰。以后我不会踏足a市,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 区雅芙如无魂野鬼一样没有目的向前驶着,逢路就走。她恨自己的冷酷,她恨自己的理性,她心底其实更渴望的是抱着亲生妈妈大哭一场,向亲生妈妈诉说这十余年的委屈,诉说自己是多么的孤寂。 可她能吗?她知道她不能。 一个心里藏有负疚近三十年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弥补这份愧疚,区雅芙无法预知。除了宣泄一下自己的心情外,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并且,很有可能令亲生妈妈更加频繁联系老爸区达明,会慢慢渗透区家,令区家的妈妈伤心,继而慢怠杨家父女…… 一道亮光闪过,区雅芙醒过了神。抬头望了眼刺目的红灯,赶忙一脚踏下刹车。幸好没闯过去,要不,车祸是免不了的。她轻叹口气,这电子眼拍一下也不是好玩的,想起去银行交罚然款的长队,区雅芙就直觉得心里犯堵。 等红灯的空当,区雅芙发现她竟在东开发区。偶遇了杨家母女,竟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她刚拿起电话准备拔号,凌柠浩已打了进来。 “你在家?” “没有。你们在哪?” “在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有车子鸣笛声,你不在市区?” “在外面转转。” “哦。”凌柠浩知道不能擅问,区雅芙不想回答时,谁问都是枉然。 区雅芙默了会儿,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贝玺没事吧?” “没事。”凌柠浩声音有些飘。 区雅芙又默了会儿,“你们先睡,我今晚回我家。” “哦。” 区雅芙挂断电话。调头往市区飞驰。她觉得很累,但精神却有些亢奋。她记得家里还有些酒。 淡紫灯光下,鲍志杰背靠着沙发席地而坐,茶几上的酒瓶已空了一半。 推门而进的区雅芙有点意外。 但鲍志杰更觉意外。 两人呆呆相互看了会,都笑起来。 笑容虽相同,但意义却不同。 区雅芙的笑,是她没有失去他。 鲍志杰的笑,是新婚之夜居然碰到新娘子独自回家。 两人都清楚笑容的内容,但都没有点破。 “你……。” “你……。” 很有默契的开了口,又很有默契的同时住了口。 鲍志杰起身拿了个高脚杯,“我带来了三瓶,够喝了吧。” “喝着看。”区雅芙踢掉鞋子坐在他旁边,“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 “有些事既已无法改变,何不爽快的接受。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但目前我仍希望咱俩是朋友。或许有一天,我感觉很不好,我就会离开。”鲍志杰盯着电视屏幕,右手却慢慢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因此,你并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包括我在内。” “明天去xx市,是……李孝琳的店开业吗?” “呃。” “她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其实区雅芙想问李孝琳过得是否幸福?可话到嘴边,她咽了下去。 鲍志杰喝了口酒,侧过身子漫不经心盯着她,“接着往下说。” 区雅芙被他说得微怔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曲解了她的意思。她唇边漾出丝笑,拎起酒瓶子为自己和鲍志杰各倒了些酒,“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必须结婚的理由。因此,不需要找适合结婚的对象。”鲍志杰深深看她一眼后淡淡收回目光,“所以,不用你拉皮条。” ‘拉皮条’,亏他想得出来。 一口酒呛在嘴里,区雅芙低头咳嗽起来。 鲍志杰伸手轻拍她的背,“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又叫‘现世报’,知道了吧。” 他虽说这么说,但语调里并没有得意之色。相反,他说得很柔和温厚。 区雅芙拍拍心口,抬起头瞪他一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根本没有‘拉皮条’的意思。” “那么对别人很少关注别人的‘区君子’,刚才你是何意?” 区雅芙自嘲的笑笑,“我也不瞒你,我和她估计有血缘关系。” 鲍志杰的戏谑神色一收,默默灌了口酒,“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很疼她。” 区雅芙淡淡笑笑,“似乎三个女儿中就我最不开心。” “今天下午行者给我打了电话,是孝琳接的。我还没给他回电话,你的电脑呢?”鲍志杰有意扯开话题,起身往书房走去。 “没在家。” “哦。”不同于白天的冷漠,今晚的鲍志杰很随兴,很淡漠。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开口询问。彷若区雅芙仍是以前的区雅芙,鲍志杰仍是原先的鲍志杰。 鲍志杰走回来重新坐在地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准备拔行者的号。这时,区雅芙却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我,李泽楷。这是我xx市的新号。” “哦。工作还好吧?” “仍在市委。”李泽楷情绪低迷。 “哦。”区雅芙不知下句该说什么。李泽楷临走时许诺的五年之约,虽说不至于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可是,每逢想起,她就觉得心里异常沉重。 “今天幸福吗?” “哦。” “柠浩在身边吗?” “他睡了。” “区,我会等你五年。” “李泽楷。我想,这个五年之约对于你、我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我们始终是平行线,我们没有交集的可能。”区雅芙觉得这么说很残忍,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会让李泽楷解开心结。 区雅芙不愿因为自己,再伤一人。 “柠浩的性格我很清楚,你的性格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你们生活在一起,注定没有共同的语言。况且,柠浩的家庭背景并不简单,对于你来说,只会是掣肘、麻烦。随着岁月,爱情被渐渐磨平,你会发觉共同语言才是维系夫妻感情的基本。五年是一个临界点,我愿意等。”李泽楷的声音有点激动。 “失败了一次,我自不会再第二次踏足。”区雅芙决定结束这个电话,“已经很晚了。” “那……打扰了。” 区雅芙重重叹口气,把电话随手丢在身后的沙发上。 鲍志杰放在酒杯,重新拿起他的电话,拔通后交给区雅芙。 “志杰。”行者声音有些异样。 “他在我身边,是我,区雅芙。” “区,王霞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区雅芙心提了起来,东郊子公司出事之后,集团纪检部门成立了几个工作组,随机抽查下属各子公司的库存,工作组行动很迅速。请了婚假的区雅芙并不知道进行到哪个地步了。只是听闻查处了两个子公司领导。 区雅芙希望王霞不是因此事而出事的。 但她的担忧很快变成现实。 随着行者的诉说,区雅芙知道了原委:王霞公司的总经理犯错误时,帐面票据全是王霞所做。查出后,为减轻处罚,总经理把收取的金额推到王霞头上五十万。 五十万在a市月挣两三千的工薪阶级已是天文数字。 王霞家境并不富裕,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 一惯潇洒的行者又潇洒了一次,卖了为结婚准备的新房,为王霞交上了救命的五十万。 王霞被辞退公职后,在bt烤肉帮了几天忙,可前天她突然消失了,只给行者留一纸条‘我走了,不要找我’。 区雅芙觉得有些对不住行者,她认为如果王霞没有在副处长的位置上,根本不可能犯这个错误。可行者却说,王霞本就是个野心大的人,她根本不适合做财务工作,出这事怪不得任何人。 末了,区雅芙问,“觉得悲伤吗?” 行者潇洒的朗声一笑,“说不悲伤是傻子。区,你知道我犯了个什么错误吗?” “什么?” “我一早就发现,我这座小庙根本就养不了她那尊大神。可我却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现实。”行者的笑声有点凄凉,“所以,在爱情的路上,没有固定的模式。因为每个个体都有差异。没有试过,是没有发言权的。” 行者不愿再多说,他说他的心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挂断电话后,区雅芙一直在思索行者的最后一段话。 Chapter12水迢迢 区雅芙成婚后的第二天。 鲍志杰在区雅芙醒来之前已出发去xx市。 九点多钟,区雅芙仍在赖床发呆的时候凌家父子来了。 凌柠浩安排了他们的新婚旅行。 地点很特别,不是名山大川,也不是欧美日韩,而是省内南部一地级市的风景区—南湾湖。 区雅芙她们一行三人吃住均在岛上,远离了繁华都市,再关上手机,整儿一个世外桃园。 应贝玺要求,花时三天分别观赏了鸟岛、猴岛、花鲢岛等五六个小岛。 第四天,小家伙兴趣才淡下来。 于是,区雅芙终得一日闲,便在所住的消夏岛上闲逛起来。 南湖水极清、极纯。清纯透明,又带了些微绿。清晨朝阳才起,微风轻拂过的水面带泛着金色的光芒。 眼前的景色很美。可站着在岸边的区雅芙只是呆望着水面,默想着这几日来发生的事。 虽是夏末,但避暑的游客还是很多。因此,本来准备要两个标间的区雅芙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可能,岛上房源很紧张,她和凌家父子只能住一套房。没有办法,只得区雅芙和贝玺睡那张双人床,凌柠浩在客厅睡沙发。 三天四个晚上,小插曲不断,尴尬多多。 凌柠浩虽也算是谦谦君子,恐惹区雅芙难堪。晚上,他很注意自己的衣着。但小家伙贝玺却只是个孩子,他不懂这么多,当然也不会有顾虑,况且小孩子精力特充沛,晚上总是睡房客厅两边跑,房门根本成了摆设。区雅芙苦无他法,只好每晚早早躺下。并且,不管她困不困,都是紧闭着眼。小家伙倒还知道体谅他的区妈妈,每逢这时,总是轻手轻脚去客厅找爸爸,熟睡后由凌柠浩抱进来放在区雅芙身边。 没有眼神暧昧、没有语言失当、更没有肢体接触,但区雅芙感觉上仍是怪异。因为除鲍志杰外,在晚上,她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别的成年男人。 想到鲍志杰,她忽然想打个电话,“在哪?” “xx市。”鲍志杰那边有点吵,似乎有工人正在作业。 “顺利吗?” “孝琳设计的品牌多供香港、日、韩。大陆知道的人并不多。要打开大陆市场,前期宣传免不了,我估计得待上一阵子才能回去。她在大陆没什么朋友。”鲍志杰虽状似很随意,但听得出来,他说得很详细。 “哦。你走之后我看了衣橱间的衣服。上班穿,会不会不显成熟?”区雅芙对这个不确定的妹妹有些许关心,但她主要的还是想闲聊。 电话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估摸是正在装修店面。鲍志杰似乎并没有和她闲扯的心情,“区,你找堵得吧。” “得、得。当我没说还不成。”区雅芙赶紧打住,再说下去,招顿奚落是免不了的。 “你去哪了?大早上出去吹风呢?”他问得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区雅芙这才意识到风果然大了些,呼呼作响,“呃。在外面吹吹风。” 鲍志杰默了会儿,才‘呃’一声,“立秋了,天气渐凉,要注意身体。我挂了。” 区雅芙‘哦’了一声,两人分别挂线。 风越来越大,湖面水波已翻涌上岸。 区雅芙觉得有点冷,转身准备回去,可一抬眼却见凌柠浩大步走来,“区,该吃早饭了。” 区雅芙朝他微微一笑,算做回应。 两人并肩往回走去。 其实,笑脸明净的凌柠浩看到区雅芙手中握着的手机瞬间时,心底的喜悦倏地淡了许多。他虽然清楚他必须给她完全的自由、完全独立的空间。可那难以抑制的失落、打击犹如万千虫蚁啃噬着他的心。他保持着微笑,告诉自己:凌柠浩,你是男人,而且是成熟的男人。你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这个婚姻是你的选择。你必须好好的去经营去维护。你的区虽然已经二十六岁,可在感情世界里,她只是个孩子。所以,你心里应该首先把她当作女儿一样,要疼爱她包容她。然后才能去轻叩她懵懂的情感大门。继而才能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即便你永远也打不开她心底的那扇门,你也不应该逼迫她,让她伤心,让她为难。 想是这么想的,可心里的酸涩难忍仍压不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以为区雅芙没有听到。 其实,刚一转身的区雅芙便发现了他双眼之中突然而起的黯淡。也听到了他轻不可闻的叹气。 但她不愿多想,理由当然是那份契约。 推开门,恰是贝玺醒来时。 区雅芙笑着拉起大睁双眼却赖在床上的小家伙,开始为他穿衣服。 凌柠浩双手抱胸依在房门边,双眼盯着床上的两人,脑中思绪仍没有停。他想,新婚之夜区雅芙的驾车出市兜风,是猛然转变的环境的令她不适,还是自己的那些表白吓到了她?如果是前者,她自己会调整过来,可如果是后者,她觉得身心不畅时,她会选择离开。他几乎可以想像的到,如果过于急进,区雅芙随时随地都会要求离婚。因为,在他看来,区雅芙对婚姻的期望值并不高,也可以说,她对婚姻没有寄于希望。 区雅芙和贝玺仍在床上闹腾。 凌柠浩在心里作了个决定: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会刻意淡化她脑子里的男女界限,先把她的防备心去掉。他不会再向她表白,他会用实际行动感动她,让她慢慢离不开他们父子,他要让她主动开口表达爱意。他知道这个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他愿意等。 想到这,他转身走到客厅,重新歪靠在沙发上,静等着房间的两人。 凌柠浩不着痕迹的改变,令新婚旅游回到a市仅偶尔夜居凌家的区雅芙慢慢放松起来。 精神放松,她不再紧张,不再无措。 当然,在凌家居住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 偶有小插曲发生时,她甚至还能和凌柠浩开句玩笑掩饰过去。 凌柠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但他仍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他不想有什么意外让区雅芙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 令凌柠浩头疼的是儿子贝玺,小家伙时不时就要求到妈妈家住一次。区雅芙是有求必应,贝玺要求一次,她便答应一次。 他苦恼,他郁闷,但并没有好的办法来解决。毕竟有些事,他无法向年龄尚小的儿子说出来。 区雅芙哪知道他有这些想法。 她心中庆幸结婚那天的表白事件没有再次重演。在凌家,她开始觉得轻松,觉得温馨幸福。她慢慢接受凌柠浩穿着家居服在她眼前晃,她也开始穿较为保守的家居服。 更令她开心的是,自xx市回来的鲍志杰也恢复了几个月前的状态。 他绝口不提她的婚姻,仍时而打来电话,他们俩个仍会去bt烤肉涮行者,去西部酒城蹦迪,去她家喝绿豆粥,他不想走时,仍有借宿。这时候,她便会在家住,两人仍是坐在沙发前的地上,喝酒看碟片。 从表象上看,这个婚姻似乎没给区雅芙带来实质性的幸福,同样,也没有带给她实质性的障碍。区雅芙得益于这个婚姻的似乎只是从此之后不用再应付相亲,不再应付陌生的男人。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感觉变了,她虽然仍顾及鲍志杰的情绪,但心底却开始牵挂凌家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两个月前的某天,因鲍志杰前来喝粥借宿,她打电话给凌柠浩,说那晚她要在家住时,心底倏地涌出愧疚让她震惊、慌乱、无措。 这个发现,让她促不及防间难以相信。 于是,她开始慢慢思索,也慢慢开始观察每晚都在眼前晃的‘大’男人。 她这些细微的变化,并没有瞒过鲍志杰的眼睛。他打给区雅芙的电话渐渐减少,近半个月,更是一通也没有。 初雪落时,凌柠浩朋友的饭店‘如一坊’豆捞总店开业。 凌柠浩携妻儿前去庆贺。 a市冬季很冷,因此,这家高档火锅店内宾客、食客爆满。 凌柠浩看着不断涌进的客流,含笑向主人请辞,意思很明显:食客优先,宾客可以择日再来。 店主人自是不同意,两人寒暄推让间却见美艳的杨樨款款走过来。 “凌总,老朋友见面,可不能走哦。区……,哦,不,应该是凌夫人。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用餐吧?”杨樨柔美的脸上挂着笑意,双眼却显冷厉。 业界朋友多少知道一些凌柠浩与杨樨之间的事,因而,凌柠浩打过招呼的几位朋友已看过来。 凌柠浩略觉尴尬。他并不想答应,可不答应,这杨樨似乎没有罢手之意,如果答应,区雅芙必会心中不快。 区雅芙感受到四周的灼灼目光,她盯着杨樨的脸,浅浅笑了,“恭敬不如从命。” 杨樨的挑衅,她丝毫不想应对。可眼前情势她觉得只有这么说才算最佳。 凌柠浩听后,心中刚涌聚而起的的积郁一下消散。他的区没有掉头就走,或置之不理,她开始为他着想了。 他心头开始狂喜。 显然,区雅芙的回答也出乎杨樨的意料之外,她怔了一瞬,准备牵小贝玺的手向外边靠落地窗的餐台走。可小家伙灵巧的躲了去,挣着身子向拉区雅芙,根本不让杨樨碰。 杨樨尴尬神色一闪而逝。 席间,区雅芙一直为贝玺布菜,丝毫不插言凌柠浩与杨樨的谈话。 “凌总,昨天下午我爷爷打来电话,说是准备抽去原来的注资。我们财务部门准备着手清算。”杨樨吃完一块牛仔骨后,漫不经心摞出一颗重型‘炮弹’。 凌柠浩沉默一会儿,声音有点冷,“公事办公时间再说。” 抽资,意味着国际饭店要从自己的资金链中拿出注资方案的规定资金,如果流动资金全部抽去还不够的话,凌柠浩很有可能用处理固定资产来应对。这对发展势头正好的国际饭店来说,绝对是个考验。 听完凌棕浩冷漠的回答,杨樨嘴角抿起一丝冷冷的笑,“眼前的凌太太也算是‘公事’之中的一个因素。因此,现在说我觉得更合适。” 凌柠浩脸色更黯,握筷子的手青筋已起。显然是对杨樨的咄咄逼人,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与其为了利益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不如回自己家的企业贡献自己的力量,也许可以扭转局势,不用再把自己当作筹码。”区雅芙不知道眼前的杨樨是否和杨穆一样,根本不爱凌柠浩,仅为自己家族的企业。还是两者兼顾,既为自己家族,又为自己的爱情。 杨樨脸色一变,端起身前的饮品恨恨盯着区雅芙,“不要做无谓的猜想。除了杨晴晴外,我坚信我是最爱柠浩的人。” 看到杨樨的动作,凌柠浩已飞快把区雅芙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背护住了她。可一举动更是激怒的杨樨,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颤着。 “很热闹啊。”一声凉凉的调侃声适时传来。 凌柠浩放开区雅芙,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同时看向来人。 贝玺率先开口,“pp叔叔,很久没见你了。” 鲍志杰先探身摸了把贝玺的脸蛋,然后径自拉开桌边闲置的一张椅子,“杨小姐,举着不累吗?” 杨樨把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所幸客人较多,声音嘈杂,这声音还不足以引来他人注意。 鲍志杰目光闲闲看向区雅芙,“行者也来了,要不要过去聊一会?” “呃。”区雅芙应下后柔声问贝玺,“你去吗?” 小家伙早已吃好,哪里还坐得住,拉着区雅芙的手跳下椅子。不过,幸好还没有忘记给自己的爸爸的打声招呼,“爸爸,我和妈妈跟pp叔叔去玩会儿。” 凌柠浩心里哀叹,“这个傻儿子,不知道眼前这绝美的男人是老爸的最大敌人么?” 不过,哀叹归哀叹,他无法拒绝,只得礼貌的笑着点头。 行者很平静,绝口不谈王霞之事。但区雅芙看得出来,他很伤心,王霞与他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骤然出现的变故令他无法接受。 区雅芙并不善于劝慰开导别人。 桌边的几人沉默了几分钟。 “行者,她的出走是无法面对你,还是另有隐情?”鲍志杰率先打破沉闷,问了一个区雅芙也想知道的问题。 行者的潇酒豁达,如果没有接触过他的人,是无法想像和估量的。上次电话中他能对区雅芙一吐为快,说明他已看开想透了,可今天行者的情绪、状态都表明他仍在意,他仍放不下。 行者再灌一口白酒,脸上带出的笑在外人看来,是惨淡、是自我解嘲,“她侮辱了我。” 鲍志杰双眉一蹙,低头沉思起来。 “她不爱你?”区雅芙问得小心翼翼。 “如果只是这样,对于我来说只是悲哀。”行者的脸涨得通红。本就微横的四方脸显得越发‘狰狞’起来。坐在椅子上的贝玺有点害怕,扯着区雅芙的袖子往她身边凑了凑。 “那个人是谁?”鲍志杰突然抬起头,盯着行者问。 “她们粮库总经理。”行者两眼几欲喷出火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以前因为身份还有所顾及。现在王霞就在本市,他们已经双宿双飞了。” 区雅芙这才明白为了王霞的副处位置,那总经理亲自打电话的含义。她暗叹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早点想到。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子公司总经理哪能这么放心把假帐交给她做,她毕竟只是副处,如果没有上面领导撑腰,有些事她根本无法做到。只是没有料到这两人在出事后,居然走到了一起。果真有感情么? “这个世界真污秽。”鲍志杰眯眼望了眼窗外湛蓝的天空,“他们双宿双飞的房子是用你的五十万买的吧?” 行者无声的笑笑,两眼居然有些湿润,“是啊。那个男人是有妻室的,根本不可能拿出大笔资金用在王霞身上。” “你爱她么?”鲍志杰状很随意的问了句,可表情却很严肃。 “你说呢?”行者擦了把脸。 “那你不必悲伤了。现在的她是幸福的,这就够了。”鲍志杰说话时嘴角的笑意柔和而温暖。 听了这话,行者动容,区雅芙心惊,因此,都没有注意到鲍志杰低头的瞬间,眸底倏然升起的巨大悲痛。 “哥们,我不如你。”行者默思良久后扔出一句话。 鲍志杰的感情是纯粹的,在他的观念里,感情就是感情,与名利地位、家庭背景丝毫无关,甚至可以是没有结局。 区雅芙手中的筷子悄然落下,双手慢慢握起。她脑里只有一句话‘现在的她是幸福的,就够了’。 场面再一次沉寂。 “喂,别一副吊唁时的样子。吃饭都觉得没味。”鲍志杰再一次打破僵局,“区,你打拳么?还有你那筷子,不吃就放好,如果还吃,就拿起来。再过四年就‘三张’了,别跟你身边的孩子一个样啊。” 行者一反刚才的情绪低落,他爽朗一笑,“哥们,印象中,你比区大一岁。” 区雅芙向行者晃了下大拇指,然后,掠一眼鲍志杰,笑哼一声,“还说我,你可是再过三年就‘三张’了啊。鲍志杰,哪有饭店开业,你就在哪现身,这毛病还改不掉啊。” “享受美食有什么不好。”鲍志杰的笑容明净起来。 “区,这次是我提议的。”行者一脸坏笑。 “墙头草,一会我这边,一会他那边。”区雅芙笑着调侃行者。 自新婚开始,凌柠浩工作之外的时间大部分待在家里,可‘如一坊’用餐之后,凌柠浩似乎忙碌起来。早上,区雅芙醒来时,他已出门。而晚上,总是在凌晨时分,躲在自己房里上网消磨时间的她才能听到凌柠浩回来的脚步声。 区雅芙心中担忧,她很想问关于抽资的事,他处理得怎么样了?可是,她又觉得开不了口。 连降几日大雪,小区里林木均穿了层姣白的衣裳。 区雅芙站在落地窗前默望着满眼的白。 凌柠浩于一周前出差新加坡,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她想打电话问问,可矜持自制让每每拿出手机拔号的她顿失勇气。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因路上积雪抢运不及,交通阻塞的厉害,幼儿园通知放假一周。 仓储企业最繁忙的收粮季节已过,现阶段的工作也就是安全储粮问题,这对于仓储企业来说是最基本的,因而公司的储运工作告一段落。区雅芙闲了下来。为缓解交通压力做份贡献,她选择二十四小时开机,但不再日日按时上班。她知道自己有假公济私的成分,但实际情况摆在眼前,确实无人照看贝玺。 “快了。”这是区雅芙千篇一律的回答。 小家伙不知道‘快了’有多快,但既然妈妈说快了,肯定就是快了,他每听到这个回答都会雀跃欢呼,今天同样没有例外。 茶几上的电话‘嗡嗡’作响,小家伙跳下沙发,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拿着电话递到区雅芙手里,“是pp叔叔。” “能早点下班么?”鲍志杰声音有点迷糊,估计刚睡醒。 “中午一起吃饭么?” “想问你点事?” “什么事?” “见面再说吧。我在你家。” “我等会过去。” “呃。” 两人挂断电话后,区雅芙给小家伙穿上羽绒服,带上帽子。两个人都裹得特严实后出了门。 房间暖气开得很足,以至于窗子的玻璃雾蒙蒙的。 鲍志杰一身纯黑家居服,窝坐在沙发上。他看着为贝玺脱外衣的区雅芙,“你没有上班?” “呃。单位近期没什么具体工作。” “我刚打的豆浆在灶台上。喝不?” “我们吃过早饭了。”区雅芙把衣服挂起来,坐到他身边,“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想问什么?” 他细细打量一眼她,双眉微微攒起,“他在家不?” “去新加坡出差了。还没有回来。”区雅芙如实说的同时,心里‘咯噔’一下,她紧盯着鲍志杰,等待着他继续。他要问和事跟凌棕浩有关,她几乎可以肯定,如若不然,他根本不会提起凌柠浩这个名字。因为在鲍志杰的概念里,凌柠浩除了是她区雅芙的老公外,跟他自己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区,他爱你么?” 区雅芙无法说‘爱’或是‘不爱’,她虽然能感觉到凌柠浩对她的温柔体贴,也能感觉到凌柠浩眼里里深蕴的默默关切,可拟定契约时的两人的谈话一直提醒着她,她和凌柠浩之间只是契约关系,她为他装点门面,他替她挡去相亲之苦,只是双赢而已。 “你爱他么?区,不要有顾虑,只凭自己的感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很执拗于这个话题。 “他不在家时,我很牵挂他。他有事时,我会担心他。还有……。”区雅芙觉得无法启齿,她觉得如果说出来,对眼前的鲍志杰绝对是个打击。她觉得她区雅芙不能凭借鲍志杰的纵容,去说一些对鲍志杰来说很残忍的话。 “还有什么……。”他仍锲而不舍的追问。似乎这个问题不弄明白,他会一直问下去。 “没有什么了,就是这样子。”其实区雅芙未出唇的话是:她已把自己的角色定位成了凌柠浩的妻子,夜不归宿时,她会想给他解释清楚,她愿意和他探讨关于他工作中的难题……。总而言之,就是她想参与到他的生活中去,不再做一个旁观者,不再做局外人。 鲍志杰的双眼紧盯着电视屏幕,似对那场服装秀特感兴趣,他嘴边漾出丝极淡极浅的笑,“照你所说,虽没有达到爱的程度,但绝对是已经喜欢上他。既然喜欢就好好把握,该关心的时候要表明自己的关心,该问时一定要问出口。表达出来很重要,别吃这方面的亏。” 区雅芙沉默了。她沉溺于自己的遐想里。浑然不知身侧的他目光已自电视屏幕上收回,直直的盯着她。 贝玺坐在地板上,拿着遥控指挥着小汽车满屋跑。而两个大人则各怀心事,双眼都是直愣愣盯着电视,心里却各想各的。 临近中午,鲍志杰接了李孝琳的电话,然后便匆匆忙忙出去了。 区雅芙犹犹豫豫,直到十二点小家伙嚷饿时才下定决心,拿起电话拔了出去。 “是我。区。” “区,有事么?”凌柠浩有些担心,区雅芙从不主动跟他联系,乍一接到她的电话,他有些慌乱。 “你什么时候回来?”仅这几个字,区雅芙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说到‘回来’两字时,已低至自语。 但是,听在凌柠浩耳中却如同天雷一般震撼,“你……,我前晚回来的。因为清算进入尾声,所以一直在饭店住。” “呃。贝玺想吃饭店的剁椒牛柳,我想带他过去。”区雅芙觉得脸有些烫。她居然撒谎了。小家伙的确是饿了,但并没有要求去饭店。可小孩子思想‘单纯’,尚不能分辩领会大人话中的多种含义。听到妈妈与爸爸通电话,小家伙一骨碌站起来,“妈妈,我不想吃剁椒牛柳,我要吃糖醋软熘鱼焙面。” 小家伙声音异常清脆,凌柠浩听得特清楚,他内心欢愉起来,他的区想见他。但他知道他必须装作没有听到,“我给餐厅安排一下,你们过来吧。” 区雅芙牵着小家伙的手刚踏入大堂,大堂经理已笑迎过来,“凌总在办公室等着你们呢。” 区雅芙笑点了下头,走向电梯。 三楼办公区域仍很繁忙,员工表情严肃,脚步匆匆。区雅芙顿时有种感觉,她来错了。估计她的到来在外人看来是添乱的。 杨樨等饭店领导层从总裁室鱼贯而出,身影交错的瞬间,果真有几道冷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凌柠浩最后现身,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笑看走近的两人,“已安排餐厅做了,做好后他们送下来。” 区雅芙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心里有些忐忑,“我是不是影响你们谈事了。” “我们也要吃饭啊。怎么可能影响我。”凌柠浩笑着走向已跑到板台后坐在宽大转椅中的贝玺,从小家伙手中硬拽出一支笔。小家伙悻悻地瘪瘪嘴,有些不痛快。 见状,凌柠浩失笑。自打印机里拿出一张空白纸,把笔递给他,指了指休息室,小家伙脸上才阴转晴,飞快蹦下椅子,但不是跑向休息室,而是冲到沙发前的茶几前,趴着开始胡乱涂鸦。 窗外雪花渐大。 区雅芙沉默良久后才开口,“抽资进行到哪一步了?流动资金能不能应付得了。” “当年注资的背景是饭店刚落成,那时根本没有流动资金可言。经过近六年的运营,轻而易举可应付过去。只是,动用了大量的流动资金,硬件的维修和保养就不能过分集中,只能慢慢来。”凌柠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路上的车水马龙。 “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哥。”在资金方面,区建业父子和鲍志杰可以帮上忙,但她知道,能找的只有大哥。 默站着的凌柠浩心头巨震,他转过身盯着区雅芙,情不自禁说了句,“区,你终于过问我的事了。我很开心。” 区雅芙心底莫名一惶,仓促撇开视线。新婚之日他的第一次表白,她心底有丝抗拒,但这次,她只有慌乱,只有不知所措,她想掩饰,于是,她辩解说,“我哥总开玩笑,说他穷得只剩下钱了。为了减少他的贫穷感,我这个妹妹给他找个花钱的方法,他会答应的。” 只要是区雅芙开口,区建业当然会答应。她这么说,显然是为了掩饰她自己的尴尬和凌柠浩的不安。 “哦。如果需要,我会开口的。”一丝失望从凌柠浩心底掠过,她还是鸵鸟心态,她还是本能的躲避。但转念又一想,他的区毕竟已经知道关心他了,这就是一个可喜的信号,不能逼她,要让她一步一步不由自主走向他。 外面出现些嘈杂声音,凌柠浩走出办公室,笑着朗声说,“大家辛苦了,今天中午餐厅员工亲自下楼服务,算是小小的犒劳大家一次。清算工作完成后,会组织联谊会,让大家尽兴玩。” 掌声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来,“看来我们是沾了总裁夫人的光了。”众员工轰然大笑。凌柠浩声音又起,“也算是。我也是沾了夫人的光,才得以歇息两小时。”员工再次大笑。 总裁室内,小贝玺抬起懵懂的小脸,透过百叶窗望望外面喧哗的员工,又回头看看区雅芙,“妈妈,他们喊什么?” 区雅芙两颊早已染上两朵红云,“妈妈也不知道哦。” “他们说贝玺有个好妈妈,你爸爸我有个好老婆。”凌柠浩推门而入时正听到儿子傻气的问题,看着他美丽的妻子羞赧的样子,他顿觉多日来的劳累辛苦都不算什么。 区雅芙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准备走向休息室。可敲门声适时响起,两个厨师端着托盘站在门口。 剁椒牛柳、糖醋软熘鱼焙面及两个爽口菜。看到放在茶几上的菜色,区雅芙的脸越发的红。看来,凌柠浩听到了电话里贝玺的要求,见状,凌柠浩状似无意随口说了句,“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特想吃鱼。” 凌柠浩最终还是没有张口,他独力解决了抽资的事。 他开始在家中谈论酒店的事,区雅芙偶有插言出谋划策。凌柠浩想过之后,总是大赞她想法独特。 凌柠浩对饭店筹建时就跟着他的老员工总是心怀仁慈,他们偶有工作失误时,凌柠浩总有不同程度的包容。而区雅芙工作时则是排除一切私人情感,她的工作思路是对事不对人,这是凌柠浩的软肋,因而区雅芙总能轻易找出症结所在,提出的建议往往也是最对症的。 资金抽离后的第一个月,员工工资是凌柠浩筹借朋友的资金。他背负了所有的压力,可在家里,他依然欢声笑语。 夜晚来临时,区雅芙不再躲在自己房间消磨时间。她会陪他们父子看财经新闻,看动漫。偶有失眠时,她会像在自己家时一样,关掉大灯,放张碟片,一个人独自啜酒。每当这时,凌柠浩总像隐形人一样,让她独自享受深夜的静谧安详。 区雅芙彻底溶入了这个家庭。 外人看来,凌家一家三口是温馨的。凌家夫妻两个人是幸福的。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他们仍是各住各的房间,他们仍有特独立的空间。 其实,区雅芙的心并不安宁。 鲍志杰失踪了,至少是在a市失踪了。 手机没人接。他没有去香港。她打遍了她自己所知道的‘彼岸’连锁店的电话,众口一词‘他没有来’。 区雅芙慌了。 她每隔半小时打一次鲍志杰的手机。并且二十四小时挂在线上,期望能在网上见到他。 她不断的给他留言。 这些均无果后,她打给了行者。 “行者。这阵子见过鲍志杰么?” “没啊。这哥们像冬眠了一样,不见行踪。” “你给他打过电话么?” “打了,没人接。我的店新请了个厨师,上了新菜式,本来想让嘴刁的他提些意见。不成想,这哥们儿玩失踪。” “b市他家的电话,你知道不?” “区,这这么关心他,不怕你老公吃味?” “切。扯什么呢?到底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呃。”区雅芙恹恹挂断电话。 她轻叹口气,准备关电脑回家。 可这时,敲门声和qq提示音同时响起。 如果是单位内部的人会先打个内线。看来这个不速之客是外面的人。 【沙华1号16:03:26 冬装在‘彼岸’,已经干洗过,自己配靴子。】 敲门仍在继续。可区雅芙没有工夫应声。 【曼珠16:03:38 晚上见个面,我在家等你。】 【沙华1号16:04:01 我不在a市。】 【曼珠16:04:03 你在哪?我去找你。】 ……。 没有回答。 【曼珠16:05:08 你怎么了?……】 依旧没有回答。 不知是仍隐着身,还是已经下了线。 仍执着敲着门的人轻易挑起了区雅芙的怒气,她口气不善,“进来。” 很意外,居然是王霞。她很局促,笑容也有些不自在,“区副总。” 区雅芙冷冷看她一眼,指了个板台对面的椅子,“坐。” “想找你帮帮忙。”她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放在区雅芙面前。 区雅芙心中鄙夷渐起,她随手拿起,打开封口看了眼,“用别人血汗钱为自己办事的感觉很好吧?” 王霞满怀希望的笑容一下僵了,她讷讷开口,“行者那笔钱,我还给公司了。” “是吗?” “当然。” “找我什么事?” “能不能在其他子公司给我找个工作?” “于公,我不分管人事,于私,我是行者的朋友,跟你却没什么关系。对不起,我赶时间。”区雅芙把信封扔回到她面前,站起身,自衣架上取下大衣。她要尽快赶到‘彼岸’,说不定还能见到鲍志杰。 王霞脸涨得通红,快速收回信封塞回包内,疾步走出办公室。 清扫过的积雪并没有完全运到市外,因此,‘彼岸’门口同样有堆积雪,但不同于别家门前的是,‘彼岸’前的雪被堆成了雪人,那雪人也不是平常的雪人,而是表情栩栩如生,身上还配着小丑的衣服。很搞怪,同样也很招人注目。 区雅芙刚踏入‘彼岸’,靓丽机灵的的售货员便笑提着几个纸袋子放在沙发上,“区小姐,这是鲍总派人送来的。” ‘派人送来’四字入耳,区雅芙暗叹一声,看情形只会有两个可能。一是这鲍志杰确实躲着她,二是,他被什么棘手的事绊住了,他无暇□来a市。 来时的期望与走时的失望反差太大,区雅芙觉得双脚疲软无力。她的目光只注意身前,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她身边走近‘彼岸’的两个女人。 她踏出‘彼岸’的刹那,两女人中的一个开了口,“区小姐。” 区雅芙再次暗叹,心情万分糟糕时居然偏遇这个话语尖锐的女人。她无奈转过身,“你好。……,阿姨,你来a市了。” 居然是鲍志杰的妈妈和嫂子。 “雅芙,是你。”鲍妈妈的笑容很勉强。 区雅芙心里不安起来,担忧的话脱口而出,“阿姨,志杰在b市么?” “在。”鲍妈妈轻叹一口气。 “他,他没事吧?”区雅芙知道她问得不合适,可是,她又忍不住。 “区小姐,我们家志杰正在b市准备婚事,哪会有什么事。”张小娴轻蔑的看她一眼,脸上虽笑着,但双眼含恨是事实。 “什么?”区雅芙瞠目。 “我弟媳是新加坡人,又时尚又高贵。配我们家志杰,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张小娴很看重身份,这区雅芙异常清楚。 新加坡人,又特时尚。不知为什么,那抹红影艳影突然闪入区雅芙脑海里,“是杨樨?” 鲍妈妈看着区雅芙,默听着两人的谈话,“是杨樨,你认识她?” 杨樨的心在凌柠浩身上,现在却要嫁给鲍志杰。她猛然间想起‘如一坊’豆捞发生的事及在她家中鲍志杰的追问,浑混的脑子里似被人突然注入一股冰水,她登时清醒起来,把前尘往事连在一起细想一遍。区雅芙脸一下子成了白纸,呼吸也急促进来。她手中的纸袋子‘啪’地落在地上,怔愣了会儿,轻呼一声拔脚冲了出去。 “你去找他也没有用,杨樨可怀着我们鲍家的‘龙子’呢。……。”背后张小娴恨声又扔出一句。 “小娴,……。”是鲍妈妈的厉声责备。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Chapter13心梦破 路面有冰,高速被封。 区雅芙顺着国道向b市疾驰。 她要问鲍志杰娶杨樨的原因。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鲍志杰断送自己的幸福,而且是为了她才断送掉的。 她脑中只有这个意念,浑然不觉车速飙升。 随手扔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没有精力接,也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可手机一直震。 “说话。”耳机忘记带了,区雅芙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 “是我,鲍志杰。你见到我妈妈了。”看来她的慌乱失措惊到鲍妈妈,她打电话通知了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 “跟你没关系。”他的声音很淡漠。 “真实原因。我不傻子,别糊弄我。”区雅芙情绪有些失控,声音有点像喊。 “你在开车?”他声音略高。 “为什么?” “先停下车。” “为什么?”区雅芙脑海里就这三个字。 “停车。我五分钟后打过去。”他不由分说,挂断电话。 区雅芙已经不理智,她仍执着的向前开着车。 五分钟后。 “停车了么?” “为什么?” “我说过跟你无关。”很明显,他根本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你爱她么?我知道她不爱你,她爱的人是凌柠浩。为什么对象是她,而不是别人?你们约定了什么?她会这么短时间内甘愿为你们鲍家生孩子,你到底答应了她什么?”区雅芙眼前模糊一片,根本没有留意到车子已经驶进相反方向的车道。 前方,正在一辆货车迎面而来。 一声巨响响起。 区雅芙的车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撞进国道旁的土沟里。 “雅芙,怎么了?”正在医院陪杨樨做b超检查的鲍志杰咆哮一声,拔开挡道的众人,冲出了医院。 货车司机呆呆看着土沟里走形的车,哆嗦着嘴唇,“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冲到这边道上的,责任全在她,跟我没关系。” 他步子虚浮,慌忙上车逃离了现场。 鲍志杰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他希望得到b市移动公司、交警部门及急救中心的援助。因为,他无法预料区雅芙在哪出的事。 鲍臧德答应的很爽快。他很喜欢这个办事果断的丫头,他曾希望这丫头能改变他的小儿子,虽然知道现在可能性很小,这丫头已不可能嫁入他们家,可他仍希望能尽自己的能力帮助这个丫头。 鲍志杰车子轮胎虽绑了防滑带,但他的车速仍让前后的车子咋舌。 终于,在出了b市不足二百米的地方发现了区雅芙的雪铁龙。 但他不敢擅动,因为区雅芙的车子已经变形。他只能站在破碎的车窗边,一遍一遍叫着,“雅芙,醒醒。你不能睡……。我不结婚,我永远都不结婚。我会一直陪着你,你醒醒,千万不要睡……。你忘了,你还欠着我的帐,你还要陪我去爱琴海,陪我去马而代夫……。”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有越下越疾之势。 鲍志杰再一次催促救护车。 可时间却似定格了一般。仅二十分钟,鲍志杰却觉过了一个世纪。 赶来的救护人员呆了,跟着来的鲍臧德同样呆了。 眼前的鲍志杰已被盖了层白雪,抓着车窗上双手被破碎的玻璃扎破了,血顺着车门染红了一片。 可救人哪容耽误时间,鲍臧德拉起傻了一般的儿子,“志杰,不要耽误救人。” 医务人员来得及时,抢救措施也十分到位。诊断结果出来的极快。区雅芙左腿骨折,左臂及左侧头部被车窗玻璃划了几道,虽不至于破相,但她左颊耳下那道长约两厘米的划痕却必须缝合伤口。 伤口小,却在脸部,外科联合了整形科主治医师,可遗憾的是,整形科权威告诉鲍志杰,会留下细小的疤痕。 鲍臧德默望着区雅芙病床前的儿子,冷峻的脸上多了丝狐疑与不解。但他知道,医院不是问的最佳地点,此刻也不是问的最好时机。他的目光在儿子握在区雅芙的手上停驻一瞬,转身离开医院。 因没有伤及内脏,区雅芙在腿部夹板两个小时后苏醒过来。 “区,痛吗?”鲍志杰仍紧握着她的手。 区雅芙觉得他手心濡湿的都是汗,她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环顾周围满眼的白,这才觉得疼痛从左腿一波一波送向大脑,脸登时一苦,“疼。” “不是让你停车了么?” 车祸之前的情形一下闪入她脑中,于是,她抽离他握着的手,继续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且作为鲍家的儿子,我有义务为鲍家添丁,这也是我唯一能为鲍家做的。”他口气很平静,目光很清澄,直视着区雅芙,彷若要看到她心里去。 “为什么是杨樨,我相信凭你鲍家二公子的这个头衔,想找结婚对象,会有整打的美女挤破脑袋。为什么你选了杨樨?” 区雅芙问得重点是为什么是杨樨,而鲍志杰似乎总在回避这个问题。 “我认识的女人有多少,你也清楚。况且这杨樨也算半个熟人。我同意,她也同意。” “比起杨樨来,李孝琳和你更熟。” “李孝琳有男朋友。你见过的。” “这……。”区雅芙词穷,怎么忘了这儿茬。 “区,如果不是杨樨,而是其他人,你可以接受吗?”冷场几分钟后,鲍志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区雅芙语塞。是啊,她会同意吗?她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鲍志杰双眼渐渐流露出希望、兴奋等诸般情绪。 区雅芙心里一紧,不自觉握起双拳,这个动作导致正在输着液的左手一阵刺疼,她双眉骤然皱起,看得鲍志杰心里一抽,慌忙把她的手扳平,轻呼一声,“区。” 区雅芙垂下眼睑,陷入沉思。 “区,能接受吗?”鲍志杰犹豫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唇。 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以至于他目不转睛直直盯着区雅芙。 可区雅芙却如同失语了一般,十分钟、半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没有开口的意思。 鲍志杰心中陡然涌出股巨大的悲伤,可他脸上仍平静无比,面部动作也仅是轻扯了下薄唇,淡淡笑了下。 区雅芙心里一直不断的思索:“如果不是杨樨,自己会这样吗?会这么失措、悲伤、心疼吗?”思来想去,她自己没有任何答案,因为情感不是假设出来的。因此她不敢看鲍志杰,双眼一直盯在对面的雪白墙壁上,几个小时后,她双眼酸涩,头脑昏沉,最后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床边静坐的鲍志杰唇边的笑褪去,丝缕悲伤自黑瞳之中涌出。他一点一点松开握着区雅芙的那只手,微颤着伸到区雅芙左脸边时,停顿了一下,等手止了颤才轻柔地抚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一躺一坐,仿佛成了一副静止的画。 半个小时后,鲍志杰唇边又涌出丝苦涩的笑,探起身,在区雅芙额头轻吻一下,然后走到窗边。 病房内的画面再次静止。 自进医院,两个人的手机同时被鲍志杰关了。因而他们没有外界的任何信息。 期间,鲍臧德来了一次,他和区雅芙笑聊了几句,宽慰她伤势恢复了很好,临走时若有所思瞟了眼已长出胡茬并且连续几日没有换洗衣服的儿子,面色现出丝凝重之色。 而区雅芙与鲍志杰之间似乎再无话题,病房内时常是长达数小时没有声音。 这天,区雅芙斜坐在床上,正默望着窗外飘忽慢落的雪花。忽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病房里。 “志杰。”是一位服饰笔挺的年青人。 “李经理,大哥找我么?” “是。” 鲍志杰回头看区雅芙一眼,示意自己马上就回来,然后对李经理点了下头。 区雅芙坐直身子,“志杰,我的电话……。” 已走到病房门口的鲍志杰停下,但并没有转过身,语调有点冷,“在床头柜的最底一层放着。”说完,仍是没有回头,只是走路步子僵了一些。 拿出来开了手机,区雅芙却犯了难。 打给谁? 凌柠浩么?她该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锦曦?似乎更不可能,那是个说话毫无遮拦的人。她知道了,就等于妈妈知道了,妈妈知道了,也就是家里人都知道了。 大哥?绝对不行,如果让大哥知道她出车祸的原因,他会如何看待她和凌柠浩的婚姻,如果让他得悉他们的婚姻有契约性质,他会直接让她离婚。然后他会关注的她的生活,他会担起家长的角色,她的终身大身会是区建业生活的重要事情。 可她如今的情况,又怎可能单独开车回a市。况且,她的车被撞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正常行使都是她不清楚的。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手中的手机上,根本没有发觉病房门口多了一个人。确切是说,是一个女人,一个眼蕴恨意的美艳女人。 “区小姐果真不是凡人,有一个老公还不能满足你,还要来纠缠别人的老公。”门边人显然不想再无谓的等下去,她的语调很轻,但意思相当恶劣。 区雅芙轻咬了下牙,面色平静抬起了头,“杨樨,你爱鲍志杰码?”她不想和杨樨多费唇舌,她只想问自己想知道的。 “这重要码?”杨樨轻摸了下看起来仍很平坦的肚子,然后缓步走过来,她轻蔑的盯着区雅芙,嘴角涌出丝奇异的笑容。 “爱吗?”区雅芙面色依旧平静,但心却紧紧揪成一团。 “你爱柠浩吗?”杨樨笑容褪了,她双瞳中喷出恨的火苗。 “……。”区雅芙语塞,她对凌柠浩的感情是发展到了喜欢,可说到爱,似乎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杨樨瞳中恨意慢慢扩大,俏脸上也多了层寒霜,“你这种女人不应该活在世上,这次车祸应该让你下地狱。你对柠浩没有爱,如果有,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柠浩面前和志杰纠缠不清。你这样的行为,是用生锈的钝刀把柠浩的心一点一点割成了碎片。……” 区雅芙头脑一昏,心里更是一抽一抽的疼,而杨樨冷冷的声音仍响在她耳边,“……,你对鲍志杰才是真正的舍不下丢不开,你爱的是鲍志杰。男女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把爱情演变成左手和右手之间的亲情。你的潜意识中早已把志杰当成了你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部分,他早已是你的手,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怎么样?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很糟糕吧?” “左手,右手……。”区雅芙被杨樨的话惊住了,她边喃喃自语边不住打量自己的左右手。 “你摘走了我的心,我拿走你一只手。这是一桩还算公平的生意。”杨樨似乎很满意眼前的情形,她妩媚的轻笑起来。 区雅芙慢慢抬起头,见她虽说是得意之色挂在脸上,可眉梢眼角却满是悲伤,区雅芙在心中苦苦一笑,“这就是你嫁给志杰的目的?” “我得不到柠浩的痛苦,现在能让你区雅芙体会到一些,我很开心。我要去做检查了,不奉陪了。”杨樨转身的同时仍不忘冷冷交待了句,“鲍家不是一般的家庭,以后请区小姐自重。不要纠缠有妇之夫。” 区雅芙直起的上半身重重的摔倒在床上,导致脸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她却丝毫不顾。 原来这就是杨樨嫁给志杰的初衷。 她弓起的身子如虾米一样缩成团,一手紧握着被角,一手抱着头,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原来志杰的婚姻是因她而成的。原来……。 落在床边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使得她轻颤一下,泪终于还是喷涌而出,她的声音开始呜咽,“志杰,是我害了你……。” 几分钟后,她仍是这个姿势缩在床上,嘴中仍重复着这句话。 一小时后,她仍是先前的姿势,嘴里还是那句话。 “唉,真搞不懂你们年青人。”鲍妈妈的声音突然响在病房中。 区雅芙抑住泪再次坐起来。 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进病房的鲍妈妈,打了声招呼,“阿姨。” 鲍妈妈坐在床边椅子上,“我以为你会成为我的儿媳妇。真没有想到……,杨樨的话是真的吗?” 看来她听到了区雅芙和杨樨的对话,可是她的问题区雅芙却无法回答。 鲍妈妈再次轻叹一声,“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决定了,也已经形成事实了,就顺其自然吧。毕竟婚姻生活中除了爱还有其他的,比如说责任和义务,在我眼中,它们比爱情更重要。志杰对杨樨是有责任的,对我们鲍家也是有义务的。杨樨说得是难听了些,可有个意思她表达对了,志杰已经是有妇之夫,……。” 鲍妈妈的意思相当明显。 区雅芙默默听着、思索着,她不知道鲍妈妈什么时候走出了病房,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几个小时后。 区雅芙头脑清醒,目光却很空洞。刚进病房的鲍志杰眉微微拧起,“雅芙。” 区雅芙目光自窗边收回,说了句看似摸不着状态,可对鲍志杰来说相当于灭顶之灾的话,“如果不是杨樨,我可以接受。” 鲍志杰骤然停步,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打量着区雅芙,他发现她很平静,嘴角甚至漾出了丝微笑。 他脸上的血色迅速抽离,但脸上却淡淡的笑了,“那我就安心了。你好好养伤,我回集团一趟,大哥让我办件事。” 区雅芙面带微笑看着他步子虚浮仓惶离开病房。 心思定了,也知道电话该打给谁了。 她拿起手机,号码还没有拔完,就有一通电话打入。 看到号码,区雅芙笑了。 “你在哪?”凌柠浩的声音很焦急,“儿子很一直嚷着找妈妈。” “我在b市人民医院xx号病号,你来接我吧。”她脑子里一直是鲍志杰步子踉跄的背影,那抹背景一遍一遍的闪现,她已顾不得电话那端凌柠浩的想法,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全身的力气似是瞬间抽离了一样,软软地倒在床上。 “医院?你怎么了?”凌柠浩的声音开始慌乱起来。 “被撞了下,没什么大碍。”她头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回答着凌柠浩的问话。 “出了车祸?”凌柠浩惊呼。 “快来接我,我想回家。”区雅芙的声音极是疲惫。 “马上就来。” 三个小时后,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区雅芙坐进了凌柠浩的车子。区雅芙神色恍惚,凌柠浩的注意力又全在她身上,因而两人并没有发现,病房楼的一扇窗子前有一道孤寂冷凄的身影,他默默注视着凌柠浩的车子缓缓离去,直到车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仍似一尊瓷像般立在原地。 而车上的另一个男人凌柠浩心里同样不是滋味,自见面起区雅芙就一言不发,她的神情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可她却不愿意对他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无法开口询问,区雅芙会出现在b市,必是为了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的事,她从不给他插言插手的机会。 凌柠浩侥幸的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区仍会变回以前的区,可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外面的雪融化了,树草均露出黄色的青芽,可区雅芙心中的‘冰雪’仍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区雅芙腿上的石膏拆了,行动自由了些,可是,她的状态仍是自b市回来时的样子:沉默寡言。本就对身边的人和事没什么热情的她更加孤僻,连儿子贝玺的撒娇都不能让她发自内心的笑一次。不仅他能感觉的到,就连儿子贝玺同样也觉察到了,他带着探询的目光悄悄观察着他的爸爸和妈妈,他忽然间像懂事的大孩子一样,不再纠缠区。 凌柠浩突然想起区建业的话,‘她像寂然不动的岛屿一样,遵循着属于自己的漂移规律缓慢应对变化。这样,让她觉得安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很少与他(她)们对话。她对身边的人没有兴趣……,她像社会边缘人……。’凌柠浩觉得区建业分析的太透彻了,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子了。 凌柠浩考虑了许久,他觉得他必须打开区的心结,否则她的区将永远不能快乐。他们永远不可能过上他所期望的那种和美幸福的家庭生活。 这天,贝玺又如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就去了二楼卧房。而区雅芙却意外的没有回房间,而是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凌柠浩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自厨房端出削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而区雅芙仍如往常,对于他的到来熟视无睹,仿佛这个空间只有她自己存在,她仍像静静的盯着电视屏幕。 “区,我们谈谈好吗?”凌柠浩先暗叹了口气,区雅芙的状态令他觉得他和她谈谈的决定做得太晚了,他应该早点行动。于是,他先理了理思路,然后开了口。 “呃,谈什么?”虽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节目,但区雅芙的注意力却仍在电视上。 凌柠浩看看电视,又看看区雅芙,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关上了电视,“谈谈怎么样才能让你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什么……?”区雅芙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自果盘中拿起一片西瓜,面带些许迷茫之色看向凌柠浩。 “在b市发生了什么事?”凌柠浩决定开门见山,他知道这是一次艰难的交谈,他也无法预料这次交谈会带来什么结果,但他却知道,他必须这么直接开口问。 区雅芙咽下嘴中西瓜,放下叉子后才说,“路面滑,我被对面的车撞了。” “鲍志杰知道吗?” “知道。”区雅芙面色平静,但心里却再次闪出鲍志杰问‘如果不是杨樨,你会接受吗’时神情,是热切的、是满怀希望的。她的心陡然一揪,心中突然有种感觉:b市之行或许是个错误。 “你不想让他送你回来?”凌柠浩问得极其小心。 “他有事,走不开。”区雅芙回答的看似很坦荡。 “你为什么在那种天气去b市?”虽然一问一答间区雅芙很配合,凌柠浩知道区雅芙说得也是实话,可是,内情她却一字未露却也是事实。因此,他又一次开口问。 “志杰结婚,我去道贺。”区雅芙目光自茶几上收回,坦然看向凌柠浩。 “哦。”这个消息对于凌柠浩来说很突然,因为在他看来,鲍志杰那小子有非区雅芙不娶的劲头。他没有办法再问下去,因为区雅芙已经站起来,看样子准备上楼,但这样的答案他已经满足了,原来他的区消沉的原因是那小子结婚了,他心中一阵窃喜。 区雅芙走到楼梯口停下来,“这阵子我状态不是很正常,我自己会调整过来,你不要担心。” 听了这话,正在收拾水果盘的凌柠浩又是一阵开心,但他侧过身子看向区雅芙时,这小小的一阵开心一下子消失了,区雅芙脸色淡漠,凌柠浩确定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心情,她仿佛说得是别人的事。他脸上笑容虽未变,但好心情却落至谷底,他的话有点言不由衷,“不要勉强自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担心我们。” 区雅芙微一抿嘴,算是笑了下,然后不再说话,径自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凌柠浩无奈轻轻摇一下头,他已经无招可使,更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正确的,他重重靠在沙发背上,陷入了沉思。 虽是早春,但寒流仍不时来袭。昨晚的一场丝丝细雨更是把刚刚升起的温度一下子扯了下来。 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区雅芙决定开始上班。 她打开衣柜,却见那包年前在‘彼岸’拿回的衣服仍放在柜角。打开拿出来,恰是春装,她穿在身上走到镜前,上衣为长袖裙装样式,下身紧身仔裤,所配鞋子是与仔裤颜色相近的平跟皮质鞋,端庄不失优雅。这种风格稍异于鲍志杰往常的设计,想来是为了她的上班装专门设计。 她鼻头有些酸,眼睛有点涩,正在调整时门轻轻被打开了。 贝玺的小脑袋悄悄探起来,见到区雅芙已起床,他的小脸一下子灿烂了,推开门蹦跳着进来,“妈妈,爸爸让我看看你醒了没有。如果醒了,我们就开饭。” 区雅芙努力压下心底那丝难以抑制的情绪,挤出丝笑,“当然醒了,区的病好了,当然不会赖床了。” “不是区,是妈妈。”贝玺耳尖地挑着区雅芙的语病,‘妈妈’这个词自他开始叫起,就不愿意再改口。 “走,和妈妈一起下楼吃饭。”区雅芙回头看了眼尚未整理的卧室,心想只能吃完饭再收拾了。 小家伙高兴地牵起区雅芙的手,刚刚走出房门,便大声向楼下老爸凌柠浩‘报告’,“爸爸,可以开饭了,妈妈早醒了,今天妈妈打扮的可漂亮了……。” 区雅芙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真漂亮吗?” 正缓步下楼的小家伙回答的异常干脆,“是真漂亮。比街上任何一位阿姨都漂亮。爸爸,你说贝玺说得对不对?” 站在餐桌边的凌柠浩放下筷子,仰起的笑脸很明净,“对,贝玺妈妈是靓女,穿什么都好看。” 区雅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脸上刚起的热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凌柠浩心里一沉,这衣服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 饭桌上,只有小家伙情绪高涨。两个大人附和着孩子扯了几句闲话。 Chapter14新加坡 这场春雨致使许多人生了病,凌家除了小家伙贝玺外,两个大人都患上了重感冒。 区雅芙挂了两天吊瓶后,高热得到控制,大夫交待只要按时吃药,过上几天便会痊愈。可是身体一向极好的凌柠浩的感冒却得不到控制,一直发着热。 小雨仍是未停,小贝玺站在落地窗前脸上乞求,“妈妈,今天能不去儿童之家么?” 不等区雅芙开口,凌柠浩的眉毛已稍稍拧起,“贝玺,不行。” 小家伙瘪瘪嘴,委屈地看了眼凌柠浩,然后把目光投向区雅芙,拉长声音软声求着,“妈妈。” “今天不行,妈妈要陪爸爸去医院。”区雅芙笑着摇头拒绝。 凌棕浩看一眼区雅芙,嘴角挂着浅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用去医院。” 他这么一说,情绪低沉的小家伙情绪一下好了起来。脸上更是阴转了晴,双眼发光望向区雅芙。 “即便是不去医院,你也必须去儿童之家。区,以后他的穿戴及房间让他自己做,从明天起我不会帮他做,你也不要。我们要锻炼他的独立能力。”凌棕浩目光掠过小家伙盯着区雅芙,听了这话,小家伙脸色迅速晴转阴,低头向楼梯口走去。 区雅芙好笑地看一眼小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开始收拾碗碟,“等上了小学就没有这么自由了,让孩子再放松几年吧。你还是上楼帮他收拾房间,这点东西,我自己就收拾了。” 凌柠浩动作不停,并顺手拿起区雅芙手中的碗碟向厨房走去,“从小锻炼,对以后成长有利。” 区雅芙也向厨房走去,她是正常人,哪能让患者干家务。但步子刚迈出两步,‘哗’地一声脆响自前面传来。 前面地上碗碟碎满地。 “‘岁岁’平安,旧的不去……。”区雅芙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凌柠浩的身子晃了几晃。 区雅芙疾走两步,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凌棕浩脸色很苍白,“昨晚没有休息好,头就点晕。” “是吗?”凌棕浩的状态令区雅芙有点担心,“今天我们用一辆车,先送贝玺,然后去医院。” “没事……。” 区雅芙截断他的话,“你说一个坚持不去医院的理由。” 凌柠浩闭了下眼,站了一会儿后脸色才稍好,有了些红润之色,“好。听你的话,我们去中医二辅院。” “去人民医院吧?”区雅芙知道老妈孙素影的好友在那家医院。 “那家医院人多,小感冒不用过于麻烦。中医二辅院距饭店近,上午饭店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凌柠浩似乎没把自己的重感冒当回事。 医院等候区。 凌柠浩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出接进,都是为了公事,区雅芙不想也不便插言,于是,她静静默等验血结果。 抽血区与验血区的等待区相隔很近,仅隔一个走廊。 此时,抽血区正逢抽一个孩子的血。‘哇哇’尖叫哭声打扰了等待区的平静,正通电话的凌棕浩向对面卫生间相对稍静的方向走去。 将近一个小时,区雅芙见身边左右前后等待结果的人相继离去,可凌柠浩的结果却仍迟迟没有消息。区雅芙有点疑惑,于是,她起身向验血窗口走去。 清秀的眼镜大夫仔细翻查一遍检验单据后,朝区雅芙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没有出来。 区雅芙前几天刚检查过,她知道是半小时出结果,她眉头微皱,“怎么回事?普通血细胞分析报告结果通常只要半小时。” 眼镜大夫估计是刚分进的大学生,面对质问,讷讷地回应着,“血液送来很长时间了?” “一个……。”区雅芙还没有说完,凌柠浩的声音便响在她身后,他的电话终于告一段落,“患者名字是凌柠浩,请帮忙再查一下。” 听了这话,清秀医生正准备再翻查结果单,他身后检验台前的一个女大夫抬起头,“刚才孙大夫来了,说凌柠浩患者他认识,他取走了,他走时交待说会给患者打电话的。” 区雅芙看向凌柠浩。 恰在这时,凌柠浩手中的电话开始震动,“孙宁,你什么时候来了这家医院?……,在几楼…….,感冒了…….,我哪这么娇病,是我太太不放心,硬拗着来的……,太太家里人不想过于声张,不是不通知你,改日改日……,哪能啊……。” 阴绵小雨不断,虽是白天,医院走廊仍开着灯。 区雅芙踩着自己的影子默跟在凌柠浩身后。她看似平视前方,其实目光聚光点在地面上。因此,凌柠浩的突然转身,她没有预料到。 区雅芙整个人一个贴在了他的怀里。也许往日遭遇这种情况,她会脸微烫心急跳,但今天,她只是快速后退一步,脸色极是自然望向凌棕浩。 凌柠浩心中一凉,但仍笑着,“是我的高中同学,言谈之间比较自由放肆。待会他可能会开我们的玩笑。” “没关系。”区雅芙笑容淡淡。 果如凌柠浩所说,那位叫孙宁的大夫关上病房门,房内只有他们三人时‘涮’字便一句一句的冒了出来,“柠浩,难怪你藏着掖着不让见弟妹,不是弟妹家人不想过于声张,而是你小子害怕吧?” “都是普通人,你小子就涮吧。”凌棕浩虽难掩得意之色,但言谈听起来还是比较‘谦逊’。 “柠浩,你就得意吧。咱们那群哥们儿可是……。”孙宁笑得异常阴险。 听了这话,凌柠浩作投降状。 对于两人间的笑侃,区雅芙只是保持微笑默听着。 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区雅芙自己的感觉,她总感觉凌柠浩脸色有点不同于往日的苍白。她脸上盈盈微笑未褪下,趁两人的话都还未出唇,截口问,“孙大夫,凌……柠浩的感冒不是病毒性的吧?他脸色不太好。” 孙宁笑瞄凌棕浩一眼,揶揄口气甚显,“弟妹,叫错了啊,应该叫孙大哥。柠浩的……感冒没什么大问题,是你太紧张了。” 听到这个结果,凌棕浩似乎松了口气,“我就说么,我身体一向倍棒,哪能会让一场小小的感冒摞翻。” 区雅芙心中疑惑仍有些未解,“今天早晨他有些头晕,也是感冒症状么?我们……。” 凌柠浩含笑截断区雅芙的发问,“雅芙,孙宁都说没问题了。别担心了,小子,你还不开药。” “你这个大忙人,即便是开了药,你能保证按时吃。还是打针吧,一天一针,我保证每天都不忘提醒你。”孙宁笑得很贼。 凌棕浩笑看区雅芙一眼,干咳一声后笑说,“提醒倒不必,能上门服务则更完美。饭店大门在哪,你小子知道。” 孙宁正在坐诊,长聊不现实也不可能。况且,这种笑侃的谈话方式并不是区雅芙所喜欢的,于是,区雅芙率先站起身,凌柠浩随后跟起,“走了啊。小子,别忘了上门服务。” “什么叫妇唱夫随,今天我可是明白了。哦,柠浩。”孙宁口气依旧。 凌柠浩伸手遥点他几下,随区雅芙走出了病房。 出了门诊楼,区雅芙吸入一口清爽凉气,“今天我送你上下班。” “雅芙,不要介意孙宁的话,他就这德行。”凌柠浩直接坐上副驾驶位。 “同学之间难免的。”区雅芙开始发动车子,“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休息几天。” 几天后,凌棕浩的脸色看起来虽然还是不佳,但感冒症状已经消失了,区雅芙的心终于放下。由于腿伤她的工作落下不少,她待在集团的时间相对长了些,每晚回家他们父子俩都已入睡,每天的见面只是早晨的餐桌上。 连绵几天阴雨,这天,天终于放晴。 区雅芙打开窗子,虽有一股凉意透入,但却异常清爽。她站在窗前扭了扭脖子,再准备晃晃腰时听到房门转动声。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只是反常的是小家伙居然不出声。 区雅芙有心逗他一逗,想来好些日子没和小家伙闹着玩了。于是,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装作不知道有人进来。 几分钟后,小家伙仍是不吭声。区雅芙回头,却见小家伙很安静很认真地在床上叠被子。 他小脸嘟着小嘴巴瘪着。看样子很不开心。 区雅芙回去坐在床上,拿过小家伙手中的被子,逗他说话,“贝玺,今天又不想去儿童之家了么?” 小家伙猛地抬起头,盯住区雅芙,嘴巴咂了两下却没说话,只是,双瞳湿气上涌。看起来是满腹委屈却又不想说。 区雅芙脸上的笑容一下褪了,“告诉妈妈,怎么了?” 小家伙‘哇’地一声哭出声,“妈妈不喜欢贝玺了吗?” “妈妈怎么不喜欢你呢?这几天妈妈单位太忙,忽略你了,妈妈向你道歉。” “那为什么要我去新加坡?” “去哪?”小家伙的抽咽声让区雅芙没有听清楚。 “新加坡。去找电脑里面的妈妈。” 区雅芙有点吃惊,莫不是晴晴的父母又向凌柠浩施了压。可凌柠浩明确表过态,不会放弃小家伙。并且,从法律角度来说,也没有这个可能,凌柠浩毕竟是小家伙的亲生父亲,而睛睛的父母只是外公外婆。但是,她没有办法向孩子解释这个问题,她只有和凌柠浩沟通之后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贝玺的哭声惊动了凌柠浩,不等区雅芙找他,他已经出现在了房门口。 “贝玺乖,先回自己房间。妈妈有事和爸爸谈。”区雅芙柔声哄着小家伙。 小家伙揉揉泪脸,听话地点点头。 “怎么回事?”区雅芙口气不算很好。 凌柠浩坐到床边,“晴晴的祭日到了,想带贝玺去新加坡一趟。” 原来只是去一趟,想来是小家伙没有理解。区雅芙舒口气,“是应该带贝玺回去。多长时间?” “如果不回来,你会想我们吗?”凌柠浩紧盯着区雅芙。 “习惯了这种生活,我想我会想贝玺的。” “我呢?” 区雅芙一愣,他有多久日子没说过这么露骨的话了? 今天的他有点反常。但忽然又遇到这个话题,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有点饿了,下楼吃饭。” 凌棕浩苦苦一笑,在喉间嘟囔着,“就这么难回答吗?” 走到房门的区雅芙没有听见,她脚步未停,直接向楼梯走去。 凌棕浩起身走到门边,然后回头仔细看一眼房间的角角落落。眼里露出些许留恋与不舍。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连小家伙也没了往日的活跃,噤声闭气,专心致致的吃着早餐。 送小家伙去幼儿园的路上。区雅芙有意逗情绪不高的他说话,“上次妈妈房间的被子也是贝玺整理的吗?” “今天是第一次。”小家伙抬起小脑袋,“以后贝玺会帮妈妈收拾房间的。” “第一次……。”她有点傻,那次穿上志杰新设计春装的那天早上,她分明记着自己忘记收拾房间了,而晚上回去后发现房间很整齐。这还不算,最令她不安心的是:她的笔记本分明是没有关,那晚她写的内容是分析这些年她和志杰的种种,而这些内容都在所记札记的下面……。 家里只有三个人,且没有请过钟点工。 她没有收拾,贝玺也没有。 当然只能是凌棕浩。 她想得太过出神。 “妈妈,红灯。”小家伙急呼。 区雅芙一脚踩下刹车,惊出一身冷汗:差点没有追尾前面的车上。 凌棕浩看笔记本上的内容没有?新加坡之行有没有这个因素?还有今天早上凌柠浩的话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区雅芙很后悔自己的大意。 “绿灯。”小家伙继续提醒,“妈妈,要专心开车哦。” “哦。”区雅芙慌忙集中精神。 这个问题困扰区雅芙几天,直到他们父子俩飞去新加坡。她突然间像是明白,但事实上是她更迷惑了:她在意的是凌柠浩看了她分析的内容,还是他窥探了她真实的内心? 是前者?还是后者? 没等她拗过心里的这道弯,一位不速之客便出现在她的生活。 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电话。 并且,出现在了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区小姐,能来饭店一趟吗?” 对方声音很冷,但很熟悉。 区雅芙想了一阵,“杨樨?你不是在b市吗?” “请你马上、即刻来饭店一趟。”杨樨口气不善,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请说明有什么事?”区雅芙边把玩着手指间的签字笔边淡淡的开口问。 “柠浩的事?” “他不在国内。” “他在新加坡。他有一样东西托我转交给你。” 签字笔‘啪’地掉要桌上,区雅芙有点迷茫,继而有点震惊,“他出了什么事?” “来不来随你高兴。”杨樨不再多说,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杨樨这时候会出现在饭店,况且凌柠浩竟托杨樨向她转交东西。还有去新加坡之前,小家伙无意中的那句话:找电脑里的妈妈。 这都是信号,是提示。 凌柠浩不会再见她。 区雅芙抓起车钥匙匆忙出了办公室。 来往员工纷纷投来诧异目光,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往常冷肃严谨的区雅芙难得有慌乱急促的时候,但快步向集团大门走的区雅芙却顾及不了这些。 饭店总裁室。 上腹已显膨隆的杨樨坐在板台后,不屑的目光中恨意依旧明显,“面容还是如此娇俏清丽,只是无情了些。” 杨樨的口气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东西?”一来杨樨是孕妇,二来区雅芙根本不想多费无谓的唇舌,于是,在杨樨面前她仍是选择径入主题。 ‘啪’地一声,杨樨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到区雅芙身前的地板上。 这个动作有点出格。 区雅芙心中虽然微怒,但是她觉得在言语刻薄犀利的杨樨面前发作是为不智,她弯腰拾起文件转身出了总裁室。 坐上车,打开文件袋,区雅芙呆了。 她虽然有一点点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东西:离婚协议书’。 五个大字赫然入目,区雅芙有点傻。 凌柠浩竟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不告而别。 内容很简短:大意便是性格不合,无法共同生活。财产分割一项中,他们目前所居别墅归区雅芙所有。 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感在区雅芙胸腔撞来撞去,她没有想到她的婚姻会是这种结局,更没有想到会是凌柠浩率先提出,并且是以这种方式。 其实,区雅芙性格中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孤傲。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会平静的接受离婚这个现实,但那幢别墅她不会要。 她把文件袋随手放在副驾驶位子上,拿出手机拨出了这些日子最常拨出的号码,凌柠浩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半个小时后,仍是关机状态。 一个小时后,仍是这种状态。 区雅芙联系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她把别墅内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打成包,塞进车里,然后驱车停到自己楼下。 当她提着第一包东西进门的时候,她怔住了。 房间内的两人同样怔住了。 鲍志杰和行者两人分别坐在沙发前茶几两侧。 茶几下的地毯是新买的。 用脚趾头想也是小鲍同志所买。只是不知道他在这住了多长时间。 鲍志杰眉峰微挑,但却没有开口问。 行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一阵,笑着站起来,“怎么?不欢迎你老哥?楼下还有没有?” 区雅芙愣了一下,见行者盯着她手中的包裹,才明白他的意思,“还有两包,给,车钥匙。” 行者接过钥匙开门走出去。 鲍志杰一言不发,站起身走过来接过包裹就往区雅芙卧室走,刚走到卧室门口,包裹最上层放着的离婚协议书‘啪’地落在地板上。 区雅芙不愿让他看见。 可由于距离的关系,协议还是被鲍志杰抢先一步捡起。 区雅芙往前冲的动作一下刹住。 她在心里暗叹一声。 “以后都在家住?”看了文件内容后的鲍志杰脸上的表情似惊似喜似怒,总之,看在区雅芙眼里什么表情都有。 她有些分辨不出鲍志杰的真实心情。 “都在家住。”区雅芙转身走到茶几边,坐在地毯上,她为自己倒了杯酒,“你这阵子都在这住?” “嗯。” “杨樨呢?” “我家。” “她身子不方便,这样会不会……?” “她有随身看护。” “你作为……。” 鲍志杰不等她这句说完,脸色已急转为愤怒,他低吼一声,“你结这种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目前这种局面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是啊,这是她要的结果吗?她抿起嘴角苦苦笑起来。 “是你要的结果吗?”他声音凄厉。 区雅芙手中杯子一晃,已有少许酒洒到桌子上。鲍志杰的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她根本没有料到她的婚姻是这样收场的。 “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机会?为什么这么仓促决定……?”鲍志杰白净的面孔已是通红。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行者提着东西进门了。行者瞟他们两人一眼,“我先走一步,改天我们再聚。” 行者把钥匙扔到区雅芙身后的沙发上,轻轻带上门离去了。 “因为我不适合为人妻。”应该是札记内容刺激了凌柠浩,但她不愿说,因为那只是她猜测的事。 “既然不适合为什么还结婚?”鲍志杰依然很激动。 “试过了才知道不适合。” “为什么不和我试?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 区雅芙被他逼进了一个死胡同,她不知道还怎么继续两人的谈话。于是,她提起酒瓶子往自己嘴中猛灌。 鲍志杰仰起头闭上双目,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流下。但只是一瞬间,他恨恨扔掉手中的那份东西,快步走到区雅芙身边夺过酒瓶,并用力把她揽入怀中。 “什么都别再问了。好吗?志杰。”区雅芙胸中难以抑制的莫名郁积之气慢慢升到眼眶里,聚集成两汪水雾。 “区,我什么都不问了。”鲍志杰听着这似乞求似委屈的哽咽声,身上心里绷着的一股气一下泄了。 两个人静静抱着,谁也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似乎怕稍稍一动,就会变了味道。 可是,他们却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很凑巧,正当鲍志杰心中犹豫该不该有所‘行动’时,区雅芙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两人迅速分离。 区雅芙有点尴尬,以至于慌乱到没有看清号码就接能了电话。 “你好。”区雅芙的‘官方’用语。 “是我。”对方很轻柔的声音。 “你是……新加坡……。”区雅芙一愣,居然是她的亲生妈妈。 “最近过得好吗?” “有什么事?”区雅芙迅速整理情绪,语调中已丝毫不带感□彩。 “柠浩……。” 听得出,她很犹豫说还是不说。 凌棕浩在新加坡,而杨穆一家和凌棕浩的前岳父杨成辉有亲戚关系。这时候她的电话肯定跟凌柠浩在新加坡的事情有关。 她的电话对于区雅芙来说很及时。 因为区雅芙心中有太多疑问。 “凌柠浩怎么了?” “你不知道?柠浩得病了。”听了区雅芙的话,她的亲生妈妈有点吃惊。 “什么病?”不止区雅芙有点急促,就连收拾残酒的鲍志杰也止住了手上的动作,盯着区雅芙注意听她们的通话内容。 “白血病。” 区雅芙呆了。 这和绝症没有什么分别。因为凌棕浩父母双亡,而且没有兄弟姐妹,靠亲属骨髓移植配型治疗的可能性极小。 区雅芙傻了。 原来这才是那份离婚协议书的真正原因。原来凌柠浩把自己的爱隐藏得这么深,原来这个婚姻里她区雅芙只是个傻子,而且是超级的。 “麻烦告诉我,他现在住在新加坡哪家医院?”区雅芙心中有了决定,她静静的站起身边向卧室走边问。 她要马上即刻赶往新加坡。 有句话鲍妈妈说得很对,婚姻里责任与义务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照顾凌柠浩是她区雅芙的责任,抚养小贝玺是她的义务。 “杨氏疗养院。”她的亲生妈妈声音很低沉,应该是为了女儿的不幸而难受,“我去接你机。” “不用了。”区雅芙客气的拒绝。 对方叹口气,挂断了电话。 鲍志杰起身抓起外套,“我在车里等你,就只带证件吧。尽量节省时间。” 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虽然没有办法知道区和那个男人离婚的原因。但如今那个男人病了,于情于理,区都应该过去照顾。 他快速穿上鞋子,拉起门柄就准备出门。 可区雅芙心中已有了决定,她默然转过身惨笑着说,“志杰,今天只当我们没有见到过。你也没有见过那份文件。我仍是凌柠浩的太太,你仍是杨樨的老公。……我们之间划上一个句号吧。” “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你要尽快赶到他身边。” “已经错了太多。我希望以后不再错。所以,今天算是正式的结尾吧。” 鲍志杰动作停下。手中的车钥匙滑过指尖,落在地上,那声脆响如同心脏裂开的声音一样,他们心里异常清楚,两颗流血的心将越走越远。 沉默。 再沉默。 空气似乎凝结了。 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房间只剩下两颗心滴血的声音。 鲍志杰听得很清楚。 区雅芙听得更清楚。 最终,鲍志杰拾起钥匙快速开了门,“你只当我是出租车司机。” 他担心她这种状态无法开车。 区雅芙知道 两人一路无语,目光都是呆呆望着车外。 新加坡。 杨氏疗养院。 区雅芙并没有见到凌柠浩。 因为,这家疗养院属于高级私人疗养院,他们有严格的探视制度:没有当事人同意,是无法踏入疗养院大门半步的。 而凌柠浩的病房更为特殊。据门卫说,这个病人入院前已声明拒绝见任何人。 区雅芙能做的只有央求门卫值班员去征求凌柠浩的意见。 值班员态度异常坚决:这是不可能的事。原因之一是制度,原因之二是凌柠浩这个病人身份特殊。至于如何特殊法,值班员沉默了两个小时后,见一身疲惫的区雅芙仍没有走的意思,才小声说,这个病人是院长杨成辉的女婿。 区雅芙无声苦笑。 凌柠浩这种选择是为了贝玺。他为了托付小家伙。 他把儿子托付给儿子的外公外婆,因为除了他们夫妻外,儿子的外公外婆会是最疼爱贝玺的人。他把公司交给了杨樨,他知道杨樨会心甘情愿做得很好。 她只是他安排身后事的局外人。 但她并不因此而伤心。 她想她知道他这么安排的原因。 “我从国外来,是患者的太太。请问,怎样才有办法见到他?”区雅芙没有别的念头,就只是想即刻见到凌柠浩,她要尽为人妻的责任和义务。她不能让一个爱她的男人带着心痛、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从她知道这个消息起,她就知道她错的有多离谱,补救似乎为时过晚,她觉得她能做的就只能照顾好凌柠浩,继而是抚养贝玺。 因为她不能破坏鲍志杰的婚姻,因为还牵扯到杨樨腹中的小生命。 门卫一愣,仿佛区雅芙说得是可爱至极的笑话,又像是认为区雅芙扯了瞒天大谎,“杨院长的女儿不是已经……。” 区雅芙不能得罪眼前的门卫,只得实话实说,“我是他现在的太太,并不是杨院长的女儿。” 门卫眼里的疑惑顿时转为同情,他左右打量了一圈后才小声说,“下午四点多他……你们的儿子会来探望爸爸。你在这等着,就有一丝机会的。” 区雅芙道了声谢,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这种情形有点可笑,她区雅芙居然有一天会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路旁边,但她顾及不了这些,她太累了。自知离婚消息起,她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并且,自下飞机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也没有喝过一口水。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已感觉头晕目眩。 她的体力已严重透支,但她仍硬撑着。 区雅芙坐姿一直没有变换,她一直回忆自认识凌柠浩起的点点滴滴。 直到一辆银灰色轿车‘嘎’地停到她的面前。 她才回过神。 小贝玺怯生生站在车门边盯着区雅芙,似乎正犹豫着,是走过去还是坐回车里。 “贝玺。”区雅芙急忙站起来,长时间的蹲坐她的双腿已没有感觉,所以刚站起来身子便向一侧倒。 “妈妈。”小家伙冲跑过来,扶住了区雅芙。 “贝玺。你爸爸……。”看着眼前这张略带委屈双瞳却依旧清澄的小脸,区雅芙心里忽然涌出巨大的悲伤。 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她至少有亲生父亲和继母,还有疼爱自己的大哥。 不久的将来,如果凌棕浩不幸离世,贝玺会有什么? 年迈且陌生的外祖父母,一个不知情的继母。 比起小家伙来,她的童年似乎还算是幸福的。 “爸爸生病了。”贝玺瘪瘪嘴,“可他不愿意贝玺打电话给妈妈,说妈妈知道了会很伤心。我现在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妈妈来了。” 小家伙口中所说在她的预料之中,凌棕浩的不告而别、选择那样的离婚方式……,都是为了她着想。 区雅芙忍住悲痛点了点头。 “贝玺。”威严声音中带着丝微怒。随着这叫声,已自车内走出一位妇女。 曾在马拉湾见过,是凌柠浩的岳母。 小家伙只是回头望了外婆一眼,拨打电话的动作却没有停,“爸爸,妈妈在医院外面,是真的……。” 小家伙还没有说完,电话已被妇人夺了去,“柠浩,我带贝玺来看你了。” 说完这句,似乎并没有等凌柠浩开口,就挂断了电话。并且把贝玺的电话拿在自己手中,显然不想再让小家伙通风报信。 “杨太太,……。”区雅芙声音中带着请求。 “贝玺,上车。”杨太太向贝玺伸出了手。 小家伙身子一缩,站在区雅芙身边,“我要和妈妈一起进去。” “她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叫杨睛睛。我是你亲外婆。”杨太太在小家伙面前有点无可奈何。 区雅芙并不愿意利用孩子,可目前的形势,眼前的女人根本不会让她进疗养院,似乎只有这一条路能见得到凌柠浩。因此,她没有开口劝慰贝玺,也没有再求杨太太。 正在僵持,妇人手中悦耳电话铃骤然响起。 杨太太没有接,她走过来准备硬拉小家伙。 “爸爸会自己下来接我和妈妈的。”贝玺或许知道自己无法要回自己的手机,但他却有自己的见解。 杨太太一怔,收回伸出的手,她轻叹口气,还是接通了电话,“柠浩,什么事?” …… “是有一位小姐。” …… 不知道凌柠浩说了什么,杨太太一直在沉默。 几分钟后,杨太太才又一次开口,“你不用出病房,我带她进去。” 果被小贝玺说中,小家伙眼中隐藏着得意。 几天没见,凌柠浩似乎变了个人。尤其是精神,看起来相当颓废。 “你还是知道了。”病床上的凌柠浩无奈叹了口气。 “我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也会是一个好妈妈。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区雅芙走到病床上,盯着凌柠浩。 “区,我并不想瞒你。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凌柠浩含笑指了下床边的软皮无靠背沙发。 “那次感冒时检查出来的?”区雅芙坐下,开始回想,那天虽然孙宁一直笑侃着两人,但神色是有点古怪。只是她区雅芙没有察觉罢了。 “孙宁本来就是白血病的专家,那天会坐诊纯属是因为你陪我去了医院。” “骨髓移植并不限于亲属之间。”区雅芙虽不通医理,但常识还是略懂一些。 “我并不是没有努力,但a型rh阴性血的全匹配的骨髓相当难找,况且骨髓移植过程中,需要补充大量rh阴性a型血血小板。孙宁联系了半年,也没有任何结果。”凌柠浩笑得很坦然,看来在死亡面前,他已有了充分的准备。这个认知让区雅芙更难受。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我们还要牵着手看着儿子长大成人。还要……。”区雅芙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这种安慰很苍白很无力,但是,这确实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 但这话很真挚,凌柠浩听得出来。 那天看到她电脑记录的她与鲍志杰的种种时,凌柠浩的心的的确确碎了,他的的确确的灰了心丧了气。 今天,他的区态度大变,他知道是因为他的病,但也清楚她现在的心思全在他身上。 这就够了。 于是,他很开心的笑了,虽然他明白她的真实内心。 “我会面对现实,但绝对不是意味着放弃。”凌柠浩觉得胸中烦闷一下散了,看向区雅芙的眼神异常的温柔。 区雅芙坦然回望着他,含着笑点了点头,并伸出手握住他的,“柠浩,我们一齐努力。” 画面很温馨,但他们两人都异常清楚,这是夕阳落山之前的余晖,虽然瑰丽温暖,但太短暂。 门外传来一声轻叹,“难怪柠浩喜欢,这丫头跟睛睛一个德行。”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Chapter15孕之谜 终究还是因为血型原因,在凌柠浩治疗的最佳时间里疗养院还是联系不到完全匹配的骨髓。 另外,过多输血也导致了凌柠浩体内染色体异常,疗养院白血病专家暗示杨成辉夫妇,即使以后会找到完全匹配的,也将难以手术。 不知道凌柠浩从哪里得悉这一切,他突然拒绝接受化疗,身体机能越来越差,免疫力急剧下降。 最终,疗养院大夫表示爱莫能助。 杨成辉夫妇摇头苦叹,却毫无办法。 除医生外,凌柠浩已拒绝见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区雅芙和他自己的儿子。 杨成辉夫妇对区雅芙的态度由敌视转为和蔼。 为方便照顾凌棕浩,暂居于杨家的区雅芙只好终日陪着贝玺捱日子。 这天,站在杨家别墅二楼阳台上的区雅芙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早上杨成辉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们夫妇面色凝重匆匆离家,区雅芙心中有种不祥之兆,直觉上她觉得这通电话跟凌柠浩的病情有关。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a市?” 现在,只有稚嫩的贝玺尚不明白他即将会失去至亲的亲人。 “会回去的。”区雅芙转过身,蹲下身抿出丝笑看着小家伙,“爸爸病好后在新加坡做生意,贝玺跟妈妈两个人回去,好不好?” “我们等爸爸忙完一起回去,不是更好吗?”小家伙很天真。 “好。”区雅芙眼底有点涩。 “小姐,电话。”一楼传来仆人亚姐的声音。从区雅芙第一天进杨宅,杨氏夫妇就交待她这么叫。 “疗养院的?”区雅芙快速起身,疾步向楼梯走去。 “是。”一楼的亚姐仰头看着她点点头。 “雅芙,柠浩已经过世了。他不希望你和贝玺看到他最后的样子。但你杨叔叔还是想问你自己的意思?”杨太太语调很悲伤。 这通电话应该是他们夫妇俩违恐区雅芙留下遗憾,才违背凌柠浩的意愿通知她的。 “我希望我和贝玺能送他最后一程,对于贝玺来说虽然残忍,但我不希望他长大之后觉得遗憾。”区雅芙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反而比较平静。 “柠浩交待的其他事,等后事办完之后再说吧。”杨太太声音哽咽,“让司机送你们过来吧。” 车上的区雅芙不止思想没有聚焦点,投向车窗外的双眼同样是。 车辆如棱,行人如织,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能醒来,再也不可能出现在阳光明媚的春光之下。 泪无声顺脸着她的脸流下,滴在胸前的上衣上。 再也止不住,她觉得两眼如小泉一般,‘扑簌扑簌’直往下落。正和手中魔方作战的小家伙终于觉察到了。 “妈妈,你怎么哭了?” 贝玺慌乱扔下手中玩物,挤站到区雅芙腿前,伸出小手为她拭泪。 “如果以后只能在电脑上见到爸爸,贝玺会难过吗?” 区雅芙的泪有越擦越多之势。 “跟睛睛妈妈一样么?”小家伙侧着脑袋皱着眉问。 区雅芙点点头。 “贝玺当然会难过了。”小家伙已经开始瘪嘴。 区雅芙捧起他的小脸,“爸爸太想睛睛妈妈了,想去陪她几年。等贝玺长到十八岁,就会回来找贝玺,这样行吗?” 区雅芙心里决定只要小家伙看凌柠浩最后一眼,记住自己爸爸最后的样子,而不让他参加葬礼。 “睛睛妈妈有妈妈和贝玺重要吗?”贝玺提出了自己心底的质疑。 “对于爸爸来说,是一样重要的。”区雅芙只有这样诱导孩子。 “不陪她爸爸会难过吗?” “当然会难过。”区雅芙的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那好吧。”小家伙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我不舍得爸爸离开我们这么久,但也不想让爸爸难过。” 听了这话,区雅芙猛地把小家伙揽入怀中,无声痛哭起来。 小家伙有点慌乱,“妈妈,我都答应你了。让爸爸去陪晴晴妈妈了,你别哭了。” 疗养院的停车场。 下了车子的区雅芙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贝玺要跟下来。 区雅芙交待他先待在车里跟司机叔叔玩。 小家伙恐惹妈妈伤心,虽然心底有丝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区雅芙向杨氏夫妇说明了自己的本意和担心。 杨氏夫妇听后很感动,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曾仇视的女人会这么疼爱晴晴的孩子。 他们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后,电话通知司机领着贝玺进了病房。 恰有一束阳光照在凌柠浩的脸上,为他瘦峭的脸上渡上一层金色,使他看上去不至于太苍白。 “爸爸还在睡?”小家伙蹑手蹑脚走到病床旁边瞧了会儿,才抬起头问区雅芙。 区雅芙忍住不停向心头翻涌的悲伤,抿了下嘴角点了点头。 这情形看在杨氏夫妇眼里,杨成辉还好,杨太太已控制不住,向外侧过身子开始默默流泪。 “贝玺,一定要记住爸爸的样子哦。”区雅芙声音有点颤。 “妈妈,让睛睛妈妈回来不好吗?我们一起住,这样爸爸就不用离开贝玺了。”小家伙显然还是舍不得让爸爸离开这么长时间,小脑袋里开始想折中的办法。 区雅芙摇摇头。 小家伙垂下头想了会儿,才说,“那好吧。我记住爸爸的样子。” 三个大人不忍再看。 小家伙仔细看了会儿,突然探身向凌柠浩的左脸颊亲了一口。这么一亲,小家伙发现了一个问题,“爸爸着凉了,身上很冷。” 区雅芙倒吸口凉气,“贝玺,帮爸爸盖上毯子。一会儿就暖和了。” 小家伙虽然疑惑,但是区妈妈说了,他听话把薄毯为凌柠浩盖好。 杨成辉暗中示意区雅芙可以让小家伙走了。 区雅芙强挤出丝笑,诱哄着让贝玺跟着司机先回杨家。 按凌柠浩去世前的要求,葬礼极其简约。 由杨成辉主持。 杨氏亲属来了不少。 杨穆及她的妈妈一直注意着区雅芙。 可区雅芙的神思焦点一直聚在前方的墓碑的照片上。她觉得一切都是轻飘飘的,连同她都是这样。她一直想,凌柠浩的灵魂一定轻飘飘的飘进了天堂,在那澄明清朗的世界里,追寻五年前逝去的爱妻了。 人陆续离去。 只有一身黑装的区雅芙呆呆站在墓地。 细雨如丝般由天幕斜斜的垂下来。 雨水顺着前额流入眼里,再由眼里滑落下去。 她木呆呆地站着,眼前两块墓碑有点模糊。两个人都是这么年青,却又都是这么急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柠浩,有了睛睛的陪伴,你一定不会伤心孤独了。”区雅芙觉得嘴里有咸咸的味道。 她拭了下脸,抬头望望天,暗想,“雨怎么是咸的?” “傻孩子,想哭就哭吧。”区雅芙身后传来杨太太怜惜的声音。 “阿姨,我想尽快带贝玺回a市。”区雅芙想逃离,她突然觉得身世、工作……,一切的不如意都不如这个打击来得致命。如果她是深爱着他的,她只会觉得心伤,不会觉得心愧,可如今,这种惭愧后悔如毒蛇噬心般让她无法忍受无法支撑。 “孩子,这个阿姨不能答应你。”眼前的杨太太摇头拒绝。 “阿姨,你……。” “这是柠浩的决定。他留有信给你,原因应该写得很清楚。”杨太太叹口气,继续说,“他是为你好。你一个年青女人带着个孩子,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贝玺生活在新加坡,你随时可以来看他,放假期间他也可能随时回a市。” “可是……。”一来舍不得,二来区雅芙想尽力弥补对凌柠浩的感情亏欠。 “不用可是。你杨叔叔也说了,这个他会按照柠浩的想法做的。雅芙,我们五年前失去了女儿,而今又失去了儿子,难道你连孙子都不想给我们留下吗?”优雅的杨太太老态顿显。 这点区雅芙没有想过。 可在情理上,她似乎是该这么做。毕竟杨氏夫妇已是垂暮之年,天伦之乐对他们来说弥足可贵。 “我会常来新加坡的,希望阿姨叔叔能谅解。” “十分欢迎。”杨太太握住区雅芙的手,往墓地外走去,“对我们来说,是多了个女儿。” 区雅芙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在心底说,“柠浩,永别了。” 和贝玺分别的场面,区雅芙无法想像。 于是,她选择了悄悄离别。 她希望长大后的贝玺能理解今天她的不告而别。 杨氏夫妇坚持把她送到机场。 临别时,杨太太把凌柠浩的信交给了区雅芙。 信上说得很明白,凌柠浩希望儿子生活在新加坡,成年后则由贝玺决定自己生活的地方。信末,凌柠浩希望区雅芙尽快整理自己的情绪,忘掉关于他的一切,他希望区雅芙尽快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他说那是他最大的心愿。他还强调,如果区雅芙不幸福,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宁。 信在区雅芙的手里,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泪再次濡湿双颊,引来身边人注意时,她来收起来,把泪脸扭向机窗,望向外面的白云蓝天。 回到a市的区雅芙异常沉默,她一趟也没有去别墅。 她不敢进去,她甚至不敢往后面的单独别墅区走,因为她无法面对房中的任何一样物件。那里的每样东西都能勾起她的回忆,回忆起她能柠浩的冷酷、她对柠浩的无情……。 她的生活成了家和集团两点一线。 集团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冷寂。 区达明当然有所耳闻。 这天是周六。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洒在床上,区雅芙愣愣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从凌晨惊醒到现在,已有五个小时了。她睡不着,也不想起床,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对自己的生活已没有任何安排。 “叮咚叮咚……。”门铃响个不停。 区雅芙仍是原样躺着。 “叮咚叮咚……。”这次是门铃夹杂着拍打门的声音。 区雅芙忍了两分钟后,跳下床向客厅冲去。 打开房门,很意外的,锦曦的大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区雅芙叹口气,无奈转过身,“你不是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吗?” 锦曦甩手关上门,“本来是决定那样睡的。可是,……。你快换衣服,爸妈还有你哥在楼下等着呢?” “什么?”区雅芙有点怀疑,一家人全聚齐了? “你哥提议去郊游,所以全家都来找你。”锦曦脸上有丝红晕,看来和区建业发展不错。 “爸也同意?”区雅芙觉得不可思议:爸爸和哥哥一起去郊游? 锦曦点头后朝卧室门口张望一眼,坏笑着问,“妹夫还没有回来?” 区雅芙心里一痛,“哦。” 她没有向家人说起凌柠浩已经过世。向集团请假时,王副总曾无意中问她为什么请假,她也只是说去新加坡有些事。想来近日的状态引起了区达明的注意,区达明必会暗中了解。 了解的结果她不得而知,但有一样是确定的,就是全家都认为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如果不是这样,不会有今天的郊游。 果不其然,锦曦状似无意实则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后,不着痕迹收了脸上的笑,推她进卧室,“快点,老爸很少等人的。” 下了楼,区雅芙在家人关切的目光中坐上了区达明的车。 郊游并没有成功。 因为路上区雅芙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 “雅芙,能联系上志杰吗?”电话那端的鲍妈妈声音很焦急。 “他怎么了?”区雅芙有点心惊,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失踪两个月了。现在杨樨在省妇幼待产,手术单必须他的签字,才能剖宫产,可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联系上他。”鲍妈妈的声音更急促,想来情况已十分危急。 “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不过,我可以试试。”这种事不能耽误,否则就是一尸两命,区雅芙觉得凉意从后背一下渗入了心窝。 鲍志杰的电话根本无法接通。 她所知道‘彼岸’专卖店的职员都说近两个月根本没见过他。行者说得更绝,‘那哥们儿不是上了天就是入了地,我都联系他无数遍了。’ 一直仔细倾听的区达明停下车,把车钥匙交到她的手上,“我和你妈妈坐建业的车子,你先去忙吧。” 区雅芙来不及向众人说原因,接过车钥匙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疾速返回市区。 杨樨已经提前破水,但却没有生产的迹象。 大夫建议立刻剖腹产。 可是,现今医院这样的手术没有产妇爱人的签字根本无人敢动手术。 病房里张小娴陪着的鲍妈妈已经满面苍白,见到区雅芙便急忙问,“联系上没有?” 区雅芙摇摇头。 鲍妈妈身子一晃,脸上的血迅速抽离,她喃喃地自语,“这个傻孩子,到底在哪里啊?”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区雅芙感到心里一阵一阵发冷。她一遍一遍拨打着鲍志杰的手机。 可还是无法接通。 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杨樨突然开了口,“妈妈,我想和区雅芙单独说些事。” 鲍妈妈面色犹豫,似恐如果不答应杨樨会不高兴,但如果答应,她根本无法预料会出什么事。隐约之中,她知道眼前这两个女人和自己儿子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 张小娴脸上看好戏的神色一闪而逝。 鲍妈妈仍是不敢轻易离开病房。 “阿姨,目前一切以杨樨的意愿为主吧。”区雅芙的话带有暗示和安慰。 鲍妈妈听后,和张小娴离开病房。 “柠浩的身后事办完了?”杨樨的眼角湿润了,声音也没有往常的尖锐刻薄。 这个名字是区雅芙心底的隐伤,她一直逼着自己不去触碰这块疤。因此,此刻杨樨一问,她已显单薄的身子轻晃了下,她努力止住头脑的懵晕,点了点头。 “他去得平静吗?”泪从杨樨的双眼边急速流下来。 “很平静,也很安详。”区雅芙实话实说,从凌棕浩的脸上她可以感觉到。 “也许他和睛睛已经相聚了吧?”杨樨流着泪微笑起来。 区雅芙双眼一闭,泪也落了下来。 “你背叛了爱情,亵渎了婚姻。所以爱情远离了你,婚姻放弃了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的一意孤行害了四个人。如果没有你的介入,我或许不是柠浩最爱的,但绝对是最适合他的。而你与志杰会是绝配。现在呢?我心中装着对柠浩的思念却在为鲍家生孩子。而你呢?心里爱着志杰,却会终生徘徊在鲍家的门槛之外,因为我不会离婚。即使志杰再也不会出现在鲍家,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杨樨说得很平静,但却直刺人心。 ‘背叛了爱情,亵渎了婚姻。’不错,她区雅芙确实是这样,她无话可说。只是,心裂碎正汩汩向外流血的感觉让她无法支撑。她努力走到墙边,扶着向病房外慢慢走去。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杨樨声音依然柔和,“我们志杰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我们不愿意有肢体接触。” 原来这个孩子是试管婴儿。 区雅芙觉得双眼之前一片灰黑。 病房外一直等待的鲍妈妈见到区雅芙的脸色,吃了一惊,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快步走进病房。 全身力气骤然间自区雅芙的身体里抽离,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边,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的真实故事。因此,区雅芙的异于常态在外人看来,并不觉得诧异。 大夫、患者或是家属在她眼前走来走去。 没有人理睬她。 可是,眼前匆匆而过的大夫突然多了起来。 区雅芙稍稍有了些意识。 是杨樨病房出了什么状态。 医护人员脚步匆忙的进进出出。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口。 危急时刻,走廊尽头跑来一个男人。印象中好像是鲍家大哥,他把大夫引起走廊的一边,两人的谈话隐约传了过来,“我是孩子的爸爸,在哪签字。” 面无表情的大夫指了下手中的单子,ms鲍家大哥的人大笔一挥。 那男人签完字后进了病房,几分钟后又疾步走出,身后跟着鲍妈妈。那男人说,“妈,我要尽快赶过去,那个合同订不下来,集团会有损失。” 鲍妈妈点头,“幸亏你赶来了。也幸亏医生没有核对身份。” 那男人匆忙离去。 ‘是孩子的爸爸’、‘我们不愿意有肢体接触’……,区雅芙脑中似乎有个想法,但她又不确定。她又实在想弄清楚,虽然她知道可能性极小。 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跟了出去。 医院大门外的停车场。 那男人已走到一辆宝马车旁,自口袋掏出了车钥匙。准备驱马离去。 “鲍大哥。”刚出医院大门,两人仍有一些距离,区雅芙声音只好提高八度,她违恐他听不见。 “区雅芙?”鲍家大哥记性还不差,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 区雅芙快步走过去点了点头,“你能联系上志杰。” 区雅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问。 鲍家大哥似乎也不想隐瞒她,“只有我能联系上志杰,但却不知道他在哪。” 鲍妈妈会想到让她联系志杰,说明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直有联系。可是,鲍家大哥这么做,仅是因为兄弟情吗? 那个想法又跃入区雅芙脑海中。 她看了眼左右,并没有行人,“杨樨的孩子不是志杰的。” 鲍家哥哥表情未变,眉头皱起,“区小姐说话似乎欠考虑。” 他很镇定,区雅芙突然矛盾、动摇了。这不是儿戏,即使是真的,在她面前,他们都不会说一丁点的。 况且,杨樨似乎并不清楚。 区雅芙清楚,这不是志杰的性格。他不会瞒着当事人杨樨做这样的事。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区雅芙转过身,朝老爸的那辆车子走去。 “名份对于志杰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只是不知道区小姐介意不介意?”鲍家大哥眉头隐着丝说不清的情绪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区雅芙一愣神的工夫,他已坐进了车子。 车子并没有发动。 区雅芙转过身。 司机位子上的鲍家大哥默看着她。 她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 鲍家大哥把车开到市北郊一处僻静处停了下来。 “我们鲍家不允许出现离婚。” 这话杨樨曾经说过。 “即使志杰和杨樨的婚姻是交换。” 今天的区雅芙很容易脆弱,连带说话的口气都软绵绵的。有点乞求的味道。如果让鲍志杰,肯定招顿奚落批判。但此时此刻,区雅芙已顾不了这么多。 鲍家大哥侧过头深深看她一眼,“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些。” 他的意思是他走眼了。 “是的,我不在乎。但这个婚姻的起因或许跟我有关系。”这是区雅芙耿耿于怀的心结。 “这已经不重要了。”鲍家大哥笑了。 “你想告诉我志杰在哪?” 鲍家大哥点了点头,“志杰唯一能做得只是设计了吧。这是‘彼岸’所有店的地址。” 有很多专卖店区雅芙也是今天才知道在哪个城市哪条路。她接过那张纸,“你调查过他?” “我们该回市里了。有份合同等着我去签。”鲍家大哥已启动车子,他没有回答区雅芙问题的意思。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小说结局TXTChapter16寻找爱 近几年国内天气异常,尤其是春天特短。只是转眼工夫已接近暮春。 区雅芙亲自打扫了别墅内的角角落落,她要让十八岁的贝玺重新看到他和他的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然后,她把‘彼岸’之外的衣服全部丢掉,她把她和志杰唯一的合影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她想,或许志杰会偶尔回来一趟的。 最后,她给老爸区达明打了一通电话。告知他,她会休息五年,五年之后,无论她身在何方都会回a市,继承他的事业。 出乎意料的是,区达明不再勉强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老爸还能撑上十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有回集团的意愿,那就回来吧。” 安排完一切,她翻出了十天前收到的包裹。 她本来以为她要一个店一个店的去找,她以为她会跑遍国内的城市。不成想,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她收到志杰寄来的包裹。 打开,那是几套夏装,浅紫色系。 区雅芙笑了,他就像她身体的某部分一样,设计总是很合她的心意。 她把衣服放在身边的沙发上,把包裹上的地址抄下来。是李孝琳所在的城市,当然那地方也是李泽楷的老巢。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区雅芙向机场赶去。 区雅芙翻出鲍家大哥给的地址,然后直奔目的地,那是xx市‘彼岸’专营店。 生意很火爆,店员没有工夫应付区雅芙太长时间。她们客气地说,她们的boss近期没有来店里。 是志杰的刻意交待,还是他确实没来这。 如果是刻意交待,她区雅芙还真没有任何办法。但如果是志杰近期确实没有来店里,那包裹的寄出,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代寄,二是他在xx市有另外的去处。 代寄的可能性极小。这是她的直觉。 而志杰在xx市另外的去处,区雅芙能猜的出来:李孝琳的店面。 前来置衣的女孩同样挤满店面。 李孝琳的记性很好,“区雅芙。” 区雅芙点头,直接问了自己想问的,“见过志杰吗?” 李孝琳捋了下额前发,笑说,“当然见了,志杰的朋友并不多,而我恰好是其中一个。” 区雅芙心里一阵激动,“他还在这?” 李孝琳笑意大了,“志杰哪会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他一周前就走了。” “知道他在哪吗?”希望瞬间成了失望,区雅芙心里有点难受。 “他啊。现在有点神经兮兮的,每天不是设计改样,就是窝在住处打发时间,想找他,只能先知道他去了哪,才能知道他在哪?而他去了哪,向来不会给别人说。”李孝琳对于志杰的怪异性格很了解。 区雅芙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如果他来了,请给我打电话。告诉他,区会一直找他。” 李孝琳姣美的笑脸依然明净,她耸耸肩,“你们还真是一样的怪。” 区雅芙掂起随身简单小包向店外走去,她要赶快赶回机场,去另外一个有‘彼岸’专卖店的城市。 她还没有走出两步,李孝琳忽然叫住了她,“区雅芙,志杰有样东西落在这了。你要不要帮他捎走,我估计他近期不会再来这里。” 李孝琳递过来的是一个水晶吊坠,透明晶亮,越发显得刻在上面的花红艳。 是曼珠沙华。 区雅芙胸中一亮,接过坠子向店外走去。速度太快,蹭了几个挑选衣服的女孩,招来几道白眼。 芒特哈根。 没有伴,更没有保镖。当地人的眼光让区雅芙惧意横生,可她已顾不了这么许多,她只是租了辆车便往土著居民区行进。 幸好如愿找到了那个村子。 幸好eric还认得她。 eric知道她羞涩,因此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拥抱结束了对她的欢迎。 然后开始了艰难的沟通。没有向导,语言不通。也幸好这个村落有中国游客,当然也有语言相通的向导。 区雅芙问,“我的朋友来了吗?” 向导向eric解说后eric摇摇头。 区雅芙有些六神无主,“能确定吗?还是来过又已经走了?” eric仍是摇头,“自上次后,我并没有见他来过。” 区雅芙有点绝望。 夕阳余晖洒在棚层林木上,反射出金光点点,刺得区雅芙有点眼酸,酸的结果就是区雅芙的眼睛有点湿润。 eric问,“需要给你准备棚屋吗?” 区雅芙低头掩饰住自己不良的情绪,点了点头,eric听向导翻译后,高兴的向自己的棚屋方向走去。上次鲍志杰的大方让他在寨子很是风光了一把,他心中感激这个美丽的姑娘,他乐意为她效劳。 向导有点担心她的安危,建设她加入他带领的中国游客团,区雅芙摇头拒绝了。向导无奈摇头离去。 区雅芙没有去eric的棚屋,而是朝那条山路走去。 那片花,仍是红的鲜红似红,白的皎白似雪。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它们的季节,向世人张扬着它们残缺的爱。 区雅芙大致分辨下方向,找到当初她和志杰曾坐过的地方躺了下来。 微风吹来,花瓣拂过她的脸。冷冷的,那凉意一下渗透她的皮肤,流到她的心底深处。 慢慢的,她觉得身上没有了一丝温度。 可她仍不愿动。 志杰,你在哪里? 她心中在喊。 她心中没有一丝主意,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是哪? 她就这么躺着。直到太阳落山,银月弯在半空。 区雅芙姿势未变,双眼依旧望着天空。 银月渐渐西移,星子的光芒也渐弱。 夜很静。连虫鸣声也消失了。 区雅芙脑中开始浑沌,意识也有些模糊。她的体力已严重透支,她已没有一丝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微弱。而这时,东方恰好慢慢升起丝橘色。eric黑色健康的脸适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但她还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一个月后。 eric家的招待棚屋。 骨瘦风清的区雅芙已没有已往的神采。她眼神散淡,彷若生命已自她身体内慢慢的抽离。 这天,太阳很晒,火辣辣的好像能将人烫伤。 正值盛午。当地居民及游人几乎都在自己的棚屋中。外面的人很少。但区雅芙丝毫不顾及吐着火焰的烈日。她无目的的向山林中踱去。 ……. ‘什么叫男人,男人就是在三岔道口给女人指出条正确的路’, …… ‘女人,你跟着走就是了,无须多问。’ …… 昔时话语犹在耳边,可他呢? 区雅芙盯着自己的的脚尖一步一步向前走,她努力回忆着那晚的点滴。 湖仍是那湖,树仍是那树,可他呢? 区雅芙默然停步,呆呆望着前方的碧湖。 烈日下,如镜湖面闪着点点金光。 慢慢的,区雅芙眼前只剩下团黄晕。那是日光刺的,可她不想闭上眼,她头脑中没有聚焦点。 原来刻骨的思念这么蚀人心。原来自己这么伤过志杰。区雅芙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痛。 她慢慢瘫坐到草地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婉转的鸟啼猛地惊醒了她。这才发现日晕如酡,天已近黄昏。 “鲍志杰,鲍志杰,鲍志杰……。”区雅芙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她哭着连声喊,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坚持了,她绝望了。她觉得或许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哭,她觉得目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真实的心情。 双眼的泪澎涌而出顺腮肆意流下。 “鲍志杰,鲍志杰,鲍志杰……。”慢慢的,区雅芙从痛哭高喊变成了喃喃自语。 “hi。”那是不确定的带着探询口气的招呼声。 区雅芙抬起头。她内心惊喜,原来是黑柱子保镖,她一下子站起来,试图跑过去,她急切想问他有没有见过鲍志杰,可她忘了她已跪坐了一下午。双腿酸麻,根本不可能马上活动自如。 黑柱子一个箭步恰好赶上英雄救美,“果真是你。” 区雅芙根本没留意自己还在黑柱子的臂里,她又生出丝许希望,“你见过鲍志杰么?” 黑柱子点点头。 “什么时间,他又去了哪里?”区雅芙没有意识到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黑柱子虽然见过鲍志杰,又如何得知鲍志杰的下一站会是哪? 黑柱子耸耸肩,“他一个月前来过,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 “不过什么?”区雅芙有点急切。 黑柱子腾出一只手指向旁边的一棵树,“那里有他的物品。” 区雅芙这才觉察出两人的姿势有多别扭。她已顾不得这些,她顺着黑柱子的手看向那棵树。 只是当地一棵常见树。 区雅芙走过去围着树转了一圈。 红艳的曼珠沙华拥围着树。 似乎以前并没有这些花,区雅芙蹲下身子。果然,花丛下的地上的干黄的枯草。那是草地被翻过的痕迹,这些曼珠沙华是近期移植的。 这是鲍志杰种的。区雅芙可以肯定。 就是这些么?区雅芙抬起头望向黑柱子。 “埋在地下。”黑柱子露出一口白牙,“这花有刺,用帮忙么?” 区雅芙摇摇头。她要亲手取出来,她的心再次一揪一揪的痛起来。鲍志杰要埋在这里的东西肯定和她有关。 手背上血珠一颗一颗落下。 黑柱子看得不忍,几次试图帮忙,但都区雅芙摇头拒绝。 半小时后,区雅芙的指尖终于触到了鲍志杰埋藏的东西。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涔着血的双手止不住轻轻颤了起来。 她一点一点扫去那东西上面的土。 那是一个淡紫色的笔记本。 和区雅芙的一模一样。 外面的一层塑胶似乎是防腐防水材料,因此,笔记本虽被埋于地下一些时日,但完好无损。可惜的是,土著居民区没有电,区雅芙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来时的区雅芙没带什么行李,走时的她也不必收拾什么。她和eric道别,感谢这个月他们一家人对她的照顾后就急切的离开了。她急于知道笔记本里记录些什么。 芒特哈根市的一家度假村。 区雅芙踢掉鞋子,把包里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取出来,接上电源,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她觉得像是用自己的本子一样。她打开e盘,果不其然,这个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包,文件包的名字是‘爱情札记’。 泪骤然涌出湿了满脸,区雅芙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鲍志杰。 打开文档。 …… 1999年2月14日。 ……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形容她,就这样说吧,从她进来的那一刻,我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我知道这不是惊艳,虽然她很漂亮。我只是觉得她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孤独里,外面的快乐幸福走不进我们的世界,……,我的心告诉我应该走过去结识她,和她交个朋友。但我只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敢迈步,……,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她……。 1999年2月15日 她没有来,……。 1999年6月28日 我终于知道区为什么郁郁寡欢了,原来她父亲是区达明,从爸爸口中听说过这个家庭,……。 可怜的区。 …… 2005年6月30日 区今天大学毕业。我们准备去庆祝一下,这是我早已答应她的……。我们俩的酒量虽然已非常人可比,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区还是喝多了……。 区说不想回家,我想应该是因为区不想去区爸爸的公司吧。我们俩感兴趣的都是设计,可是……,唉。 我们俩去了我的住处,……。 我偷偷吻了她的额头。 我明白自己的心,这辈子我心里的位置只会是区的……。 …… 2007年10月1日 区终于从家里搬出来了。我们的庆祝仍是喝酒看碟侃山,不同的是这次是在区的住处……。 …… …… 2008年1月1日 又是一年,我和区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么?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等待,等待着我的区明白我的心意,可是,区对婚姻的态度令我恐惧。她根本不相信爱情,更遑论是婚姻。就这样吧,即使成不了爱人,能成为一辈子的至亲朋友也是好的。我的世界只容得下她,她的世界也不容许别人走进去,这就够了。 区,我的区。 2008年6月22日 这阵子区变了。她变得明朗快乐,虽然这是好事,可我心里却一直不安。今天,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们一行三人像是一个家庭,还有区的笑容是那么甜美。我还要等待么?我有点恨自己。那个男人我见过,区相亲时坐在正主旁边的那个男人。他是什么人?是那次认识的区么? 2008年8月30日 我做的任何努力区都装作不知道,这丫头知道我的软肋。 怎么办?怎么办……。 …… …… 窗外灯火一片,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笔记本微蓝的光芒。 区雅芙潜意识里不想再往下看。因为她觉得她已到了极限,再看下去她会崩溃,她没有料到她会伤他这么深,她也从没有料到他的内心这么煎熬过。但是,不想归不想,她仍要看下去,至少要看日记的后面,她希望能从这上面找到他的线索。于是,她顾不得擦脸上的泪痕又看了下去。 …… 2009年1月5日 这阵子心情不爽,本想转变一下,于是,q来行者陪我去吃豆捞,谁知在那里竟然见到了区,当然也见到了那对父子。本想掉头就走,也许眼不见就不伤心了吧。可当时的情况让人迈不开步,场面很明显,那个叫杨樨的女人咄咄逼人,而那姓凌的男人显然不仅仅是顾及面子这么简单,他不会对杨樨怎么样。但我不会让我的区受到委屈,……。区虽与我们坐在了一起,但心思显然不完全在这里,冷眼旁观,那姓凌的男人与杨樨之间很不简单。……。我第一次通过大哥的关系网做这种事情,调查来的结果原来是这样,真世上果真没有净土,原来凌柠浩与杨樨之间有亲戚关系,那杨樨只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可悲的女人啊,哪知道真情的可贵。但这也许是个机会,是可以让区完全幸福的机会。……。原来这么简单,几乎没费什么事儿杨樨就答应了。在我看来这么神圣的事情原来在别人眼中这么简单,简单到可以用交易来完成。我知道我会对不起这个孩子,他或是她并不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能为鲍家做的也许只有添丁这件事了。……,区撞车了,我没有料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我们还有机会么?……。 …… 2009年4月18日 不知道凌柠浩生了什么病,但显然这病挺严重,不然区不会说那一番话。放手吧,鲍志杰,消失在区的生命中吧。放手吧,鲍志杰,放手吧……,彻底地从区的生活中退出去吧。 放手,你一定要放手。离开吧,离开吧……。 区雅芙‘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却发不了声,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仍遮不住脑中的那一行行字,‘放手吧’,‘离开吧’,‘退出吧’……‘让区完全的幸福’……。 札记的内容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闪现。 完全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的她觉得自己已不能呼吸。 无处可藏的感觉令她思维有些错乱。 她抓起被子捂住脑袋趴在了床上。 芒特哈根条件简陋,因此一个月的休养并没有什么作用。在这种打击下,区雅芙的意识开始模糊。 区雅芙被度假村的工作人员送到当地医院,并通过护照联系了国内。因此,区雅芙睁开眼的一刹那她有些错乱。 区建业好看的剑眉微微拧着,他指着笔记本,“雅芙,你真糊涂。爱与不爱都分不清么?还有,为什么不告诉大哥,你不想想万一出了事,你让爸妈怎么活。” 区雅芙集了几日的泪一下倾泻而出,“大哥。” “区建业,你能不能待会儿再训人。雅芙身子还弱着呢?”歪靠在窗边沙发躺椅上养神的林锦曦听到两人对话后几步冲到床边,蹙着秀眉冲区建业喊。 “丫头,你先不要喊。雅芙这丫头……。”区建业的冰山脸上暖了一角。 “临行前妈说了,不要逼雅芙,她想说就说,不想说也随她。”林锦曦朝区建业吐了下舌头。 区建业伸手抚了把林锦曦的后脑勺,脸上冰山完全溶化,他把目光从林锦曦脸上收回来看向区雅芙,“来这里只想找到他,谁知找到了这个。” 见他指着笔记本,区雅芙苦笑着点了点头。 “还要继续找吗?”区建业盯着她的眼睛。 区雅芙不闪不避,她点点头,“找。” “那交给大哥吧。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有消息之前你必须跟我回家。”区建业说。 听区建业的口气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过,退一步说,她这种找法根本不可行。于是,她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个夏天异常闷热,常有近四十度的高热天气出现。 区家两位老人内心如这天气一样异常煎熬。虽说女儿回国后住到了家里,儿子带着刚复婚的儿媳也住回来了,可家里总也热闹不起来。儿子儿媳状况还好,而女儿却如冬眠的蛹一样,躲在自己编织的壳内整日里没有声息。她对任何事情都不热心,话也越来越少,她整日里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是窝在床上大睁着眼就是上网打发时间,曾暗地里嘱咐儿媳瞧瞧女儿浏览的网页是什么内容,儿媳的回话令他们心里更难受,女儿浏览的内容均是服装界新闻。看似平静的区达明心里做了个决定,他决定暗中接触一下鲍藏德,他想知道这个令女儿如此肝肠寸断的鲍家小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想知道那个小子的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清楚女儿的性格,她不是胡闹的人,她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如果那个小子婚姻幸福美满,女儿即使伤心即使难过,但不会是今日这种情况。他要弄明白女儿和这个小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这天,天公作美。午饭后烈日终于被云层遮住了些,树稍微动,竟有清凉微风扑面而来。 区雅芙关掉冷气打开了窗子。 这扇窗正好对着院落的门。 区建业就如往常一样在这个时间跨进门槛。 区雅芙也如往常一样,飞快向客厅走去。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好消息?她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鲍志杰就如上了天入了地一般,影踪不见。 大哥带回的消息也和在网上内容差不多。 这半年来‘彼岸’发展迅速,已完全打开东南亚市场。它风格多变,色调新颖大胆。完全符合现代女性个性张扬的特点。生意大了自会引人注目,风头正劲的一位国际巨星成了彼岸最好的宣传大使,于是,彼岸的首席设计师及总经理成了业界的焦点,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娱乐圈子的‘狗仔’们追堵围截除了增加他们的神秘性外没有任何作用。 区雅芙和正在客厅闲谈的婆媳俩都目不转晴盯着区建业。 区建业先向妈妈打了个招呼才看向区雅芙,“雅芙,9月9日‘彼岸’秋季服装发布会在米兰举行。还有半月时间,你收拾一下,我陪你先去米兰打点。”区建业想法很周全,他们不是服装界人士,不会有邀请函。而没有邀请函,根本就不可能进入秀场。 希望再一次变为失望,区雅芙挤出丝儿笑,“谢谢大哥。” 这么多年来鲍志杰都没有出现在服装发布会现场,这哪里算得上是消息。但区雅芙却不能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区建业确实尽力了。 “据一个还算可靠的朋友传回的消息说,这次他应该会出现秀场。”区建业轻易瞧出了她内心的失落。 “真的。”区雅芙本略显苍白的双颊因激动而现出酡红色,“真的会吗?” 区家妈妈站起身走到区雅芙身边盯着区建业问,“消息确实可靠?” 区建业接过林锦曦递来的绿茶,喝下一口,“除非那小子突然发生了意外。” 区建业心中对这折磨自家妹子的鲍家小子有很大的意见,因此言谈之中对鲍志杰十分不满意,区雅芙心中知道怎么回事,因此,她不在意这些。只是有鲍志杰的消息就行了。 区雅芙抑住激动问,“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区建业瞥一眼林锦曦,两人眼神交流后都笑起来,然后一起看向区雅芙,林锦曦说,“看来我们家要有喜事了。” 区建业扫了一下林锦曦的小腹说,“是双喜临门。” 区家妈妈听出了两人的弦外之音,她太过激动引得身子一晃,“我们家终于雨过天晴了。” 区雅芙心口酸酸眼窝涩涩,真的要雨过天晴了吗?志杰马上要有消息了,大嫂也有身孕了,爸爸也原谅了大哥了,她的生活会慢慢步入正规,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享受正常的家庭温暖。她觉得泪已涌出眼窝,她已经不能再抑制内心真实的情感,她需要释放出来,她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她努力把步子走得平稳些,走到楼梯拐角处,身子还是趔趄了下。楼梯正对窗子,正好一阵凉风吹来,她深吸一口气,望了下天。漫天烈焰不知何时已完全褪去,灰黑云朵压在半空,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米兰之行并非区家兄妹一起前去。因为临行之前的深夜林锦曦突然见红,区家众人一起去了医院。虽然区建业千叮万嘱要区雅芙等他,可区雅芙却认为区建业帮到这里已经足够,她不愿意他再为她而影响自己的生活,毕竟这个孩子的到来对区建业的婚姻生活来说异常重要。 米兰是世界时装之都,其城市建筑也集意大利之精华,异常迷人。 区雅芙却无心领略这些,她在进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便找到了秀场所在。秀场已经封闭外人根本不能进入。‘彼岸’工作人员似乎还没有到来,因为布置秀场的工作人员清一色的意大利本土人。 定力是区雅芙在工作上的优点,也是区达明最欣赏之处,可是,在接下来等待的过程中在区雅芙身子却丝毫看不出。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秀场外面溜达,惹得工作人员向她频频注目,甚至有一天一个工作人员向她翘了大拇指,“你是最敬业的娱记。”区雅芙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被误认为是做前期侦察的娱乐记者。 虽说是度日如年,但日子总会一天一天过去。在区雅芙焦心的等待中,服装秀日终来是在眼前了。 这天,小雨霏霏,空气中流动着清新的味道。 区雅芙看着前方进进出出的黄皮肤,她希望能有一个熟面孔。可是,他们都是一口粤语,想来是‘彼岸’总部香港的工作人员。她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想通过这个途径进入秀场的可能性为零。 “hi。”是一声俏皮的招呼声。 区雅芙闻声侧过身子,原来是几日前在此地偶然遇到的一位上海姑娘。她淡淡笑着招呼,“这么巧。” “呃。我等朋友吃午餐。”上海姑娘纤纤玉指指向正往这边走的黄皮肤男子。 区雅芙内心阴霾一下消逝,她心里暗自庆幸无意中结识了这位上海姑娘。因此,对于两人热情的邀请她没有拒绝。 但她不知道这看似无意中的无意让她和鲍志杰陷入了一个难堪的境地,令她失去了和鲍志杰重逢的机会。 区雅芙没有料到服装秀可以这么美,这种美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现场除了惊艳的唏嘘声就是闪光灯的咔嚓声。秀场内的人完全被这场秀震撼了,所以他(她)们忘掉了赞美忘掉了议论,忘掉了秀以外的一切。直到模特们簇拥着首席设计师出来,他(她)们才以雷鸣般的掌声给这场秀画上了绝美的句号。 区雅芙紧紧盯着t台中央的那个男人。 他仍然精致,但身子那股子阴柔却没有了。她有些说不上来,但她能确定他的变化不仅仅是这些。 区雅芙的目光仍紧紧裹着鲍志杰。 t台上的他笑容很明净,他对自己的设计侃侃而谈,他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看他微微笑着和台下的大师们相互交流,区雅芙强忍的泪还是滴了下来。身边的记者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让失神的区雅芙快速的找回了自我。她没有料到那上海姑娘是香港某娱乐周刊的记者。她心底希望那上海姑娘不要过于敏感,不要怀疑她的身份。 但希望总归是希望。 就如鲍志杰没有料到区雅芙会出现在秀场一样,区雅芙没有料到鲍志杰会点到那家周刊,也没有料到那上海姑娘对她的主动搭讪是有意为之,更没有料到那姑娘办事效率那么高,居然会查到那么多的资料。 区雅芙没有料到两人的重逢居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当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区雅芙时,鲍志杰也看到了她。 两人人呆呆望着对方,目光里闪着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懂的内容。 但他们忘了这是秀场,他们身外不仅仅是服装界的人,秀场一隅还有无孔不入的记者。而鲍志杰正是这些娱记望眼欲穿的‘猎物’。 “请问您一直是‘彼岸’的首席设计师吗?”这是众多媒体都想知道的问题,这个问题问得中规中矩。 鲍志杰目光仍在区雅芙身上,“是。” 他回答的异常简短。 “自你结婚起便一直和妻子分居,是为了您的设计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姓区的女人?”这项提问无异于是一个炸弹。秀场一下沸腾了,记者们交头接耳,类似这样的问题才是娱记感兴趣的话题。 区雅芙一下回了神,她回头冷冷盯着那上海女孩,那女孩有良好的娱记心理素质,她坦然和区雅芙对视一眼又看向鲍志杰,“如果您感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那我们谈下一个问题。据闻双惠家族不允许离婚,可据闻你的妻子已向你提出离婚,这与区姓女人对于长达一年的追寻有关系吗?……。” 上海女孩这次的问题很长,因此她没有说完便被‘彼岸’的工作人员打断,并向全体娱记再次重申,总设计师只回答关于这场秀的问题。 可这个话题既然开了头,娱记们哪会让这么容易结束。 下面的问题已由不得‘彼岸’方控制。 于是,记者会草草结束了。 许多记者不愿离场,他(她)们准备找机会再度接近鲍志杰。见状,‘彼岸’工作人员簇拥着鲍志杰准备离去,可是,鲍志杰双脚却挪不动,他的目光仍绞在区雅雅芙身上。 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但这种情况下,区雅芙又怎么要能走上前。 场面即将失控,上海女孩挤站到挪不开脚步的区雅芙身边,她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鲍先生,我们能约个时间单独采访吗?” 很显然,区雅芙的存在对现在的鲍志杰是个要挟。 区雅芙内心的愤怒无法表达,她用力甩开上海女孩准备向秀场外走去。但上海女孩又一次贴近了她。 这激怒了鲍志杰,他推开身边的工作人员直接跳下t台。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区雅芙被他拥在怀里,他推开人群向后台特别通道挤去。 ‘彼岸’工作人员对他们boss的怪异行径见怪不怪,他们丝毫不觉诧异,他们自觉地善着后。而记者似乎没见这么不羁的主儿,毕竟这‘主儿’是名人,应该要避讳记者的。 在记者们瞠目结舌中,鲍志杰和区雅芙已消失在t台拐角处。 “不怕他们乱写吗?”鲍志杰身上的味道如以前一样,干净清爽。熟悉的味道让区雅芙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鲍志杰仍是以前的鲍志杰,她区雅芙仍是以前的区雅芙。 “你觉得我会在乎。”鲍志杰也力求语调轻松。 他们俩个心里异常清楚,经历过这么多事后他们都已经回不到以前了,他们只能重新开始。而这个开始和两年前的开始有本质的区别。鲍志杰有妻有子。区雅芙不能是第三者插足。这是现实的问题,可此时此地重逢的两人谁也不愿率先提到这个问题。 区雅芙轻轻甩甩头,“如果在乎你就不是鲍志杰了。” 虽然只是极其轻微的一个动作,可鲍志杰还是觉察到了,他心中愁苦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区,我们去喝酒吧。我找到了一瓶好酒。” 秀场外已是夕阳西沉晚霞灿烂 区雅芙心神都浸在相逢的喜悦中。丝毫不知秀场之外有什么等待着他们。等她觉察到异常时,杨樨已走到两人面前。 “你想让柠浩不得安宁吗?”杨樨语气不似以往那么尖锐。这个变化让区雅芙有点诧异,因为单从外表来看,杨樨不再美艳,她显得端庄娴雅,浑身上下她都散着母性的光辉。 区雅芙抬头望了下天。 有道蓝灰色暗弧在天际,暗弧外镶有耀目亮弧,它们上升的同时,西方有道迷人的紫光。紫光随着夕阳一点一点下移,接近地平面时突然消失不见。瑰丽壮观却很短暂。 美好的总是不长久的。 区雅芙收回目光,眼神黯淡下来。这么做凌柠浩真的会会不得安宁吗?她无法回答杨樨伤悲的问话。 “杨樨。”鲍志杰淡淡的责备着,“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杨樨阴郁愤怒的神色一闪而过,“我们的约定中并没有说你可以完全不顾及我们母子。” “妈妈抱。”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在三人之中。 原来是保姆抱着孩子走了过来,保姆解释说小孩子嚷着要妈妈,所以才自车内抱过来。 杨樨没有接,她看向鲍志杰,“我们的儿子你还没有抱过。” 孩子粉粉嫩嫩,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鲍志杰。 鲍志杰似乎没有料到孩子会随着杨樨来,这个要求不过分,他不能也不会拒绝。 区雅芙的心迅速沉下去。 ‘咔嚓’几声惊扰了区雅芙。 从秀场出来的记者已纷纷围上来。 接下来会出什么状况,区雅芙无法预料,但现场有孩子,她不能不考虑。毕竟孩子是最无辜的。 她迅速抽身离去。 接下来该怎么走?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区雅芙觉得她不能再主动接触鲍志杰,毕竟在小孩子面前,鲍志杰做不到问心无愧,还有,这个孩子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跟鲍志杰的选择会有很大的关系。她小时候经历过的,她懂。 一年来的寻找有了结果,但却突然发生了她无法预料的事,她头脑有点懵。回国,还是留下来? 她一直仰面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以至于眼镜有点花。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区。”鲍志杰关切的声音传来,“两个小时后我去找你,把酒店房间号给我传过来。” “她来……。”区雅芙心头涩涩。 “找我回国办手续。”鲍志杰声调没有异样,区雅芙判断不出他情绪如何。 “离婚手续?”区雅芙有欣喜有质疑又有丝难过,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那孩子……?” 这是区雅芙的心结。如果孩子得不到妥善安置,她内心得不到安宁。但怎么才算是妥善,她又没有主意了。 鲍志杰没有立即回答,显然他内心对这个孩子也无法安置,几分钟后他才说,“这个你不需要操心。” “……。”区雅芙苦笑一声。 “躺着休息吧。两个小时后见。”手机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鲍志杰迅速挂断了电话。 区雅芙哪里睡得着。 她姿势不变躺了两个小时。 直到鲍志杰推门而入,她仍是一动不动。 鲍志杰皱眉看着她,“心里想这辈子跟着我么?我是说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想又岂会找到这里来,区雅芙淡淡笑了,“你觉得呢?” 鲍志杰轻舒一口气,“不想说就算了,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国。” “我们一班机回去?”区雅芙一下坐起身。 鲍志杰已开始帮她收拾行李箱,“我是从机场来这里的。她们上班机。” 区雅芙心里有太多想问的话,但她却不知从何问起。杨樨曾说过她不会离婚,可如今为何主动前来?还有还孩子和鲍家大哥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默默盯着鲍志杰,犹豫了再犹豫她才开了口,“或许你大哥愿意帮你抚养孩子。” 鲍志杰把区雅芙的行李箱内的物品分类放好,然后合上盖子,他转过身子默看区雅芙几秒钟后说,“我会和大哥沟通一下。” 说过这话的区雅芙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她这些提示会出什么效果。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但是如果不说,她知道这个孩子会是她一生的心结。 回国后的区雅芙没有再住回父母家,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家。鲍志杰也没有多停留,他匆匆赶回了b市。 临行前他交待区雅芙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也不要在意网络上乱七八糟的新闻,她只要等他的消息就好了。 区雅芙没有料到鲍志杰这么一走竟这么长时间。 长达半年的时间内,他们之间全靠电话和q联络。她和他有默契的不说也不谈这件事的进展。他们似乎完全回到了从前,聊天侃山谈酒。 但,区雅芙却一直注意着媒体。 网络上消息满天飞,说鲍家二儿媳杨樨率先提出了离婚;说劝说无效后鲍家长辈无奈答应;说为此事鲍家老爷子与二儿子鲍志杰脱离了父子关系;说鲍家长子同意抚养侄儿;说鲍志杰的股份已全转到一岁稚子名下;…….,还说,鲍家与二儿子脱离父子关系只是一个姿态,这样只是成全鲍家不能离婚的说辞,其实是早已默许了本省某集团千金……。 夏去了,冬来了。 雪溶了,叶绿了。 区雅芙的生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不清楚鲍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鲍志杰确实被鲍藏德驱出家门了,省内各类报纸大篇幅转载过。不过,鲍志杰却仍没有出现。他没有说原因,区雅芙也没有问。 就这样,凌柠浩的忌日到了。 区雅芙没跟任何人说,她只身飞往了新加坡。 墓地周围碧草如茵。 墓碑也擦拭得很干净,可见杨家照料的很用心。 区雅芙单薄的身子裹在白风衣内似是要随风飘起。 “柠浩,一年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区雅芙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和晴晴在一起,你开心吗?……,我没有去见贝玺,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你的去向。” 泪濡湿双颊,区雅芙问了心中想问的,“柠浩,八个月前我找到了志杰,我这样做伤害你了吗?” “柠浩不会怪你的。”回答她的不是凌柠浩,而是杨成辉夫妇。 区雅芙凌晨来祭就是不想遇到他们夫妇,没有想到他们也这么早。因为她不知道杨氏夫妇对国内新闻是否留意。 “阿姨,叔叔。”区雅芙低声打了招呼。 杨太太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傻孩子,背着包袱活着多累啊。要向前看,走得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不仅要好好的活着,还要活的幸福才会让走的人心安。这是柠浩留下的信。他去前交待我,说他的忌日如果你是一个人来,就把它交给你,如果是两人来,就不必再拿出来。” 凌柠浩很了解她,这个认知让区雅芙有点难受,她想或许杨樨是对的,对鲍志杰的追逐对凌柠浩或许真是种伤害。 她有点不敢打开信。她害怕看到凌柠浩处处为她着想的语句。 杨太太轻叹一声,把信塞进她的手里。 杨氏夫妇仔仔细细擦去两座墓碑上照片的浮尘后默默离去了。 雾气散去,太阳升起。 区雅芙仍默站在凌柠浩的墓前。 “乞求柠浩原谅吗?”杨樨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区雅芙又看一眼凌柠浩的照片后转身准备离去。 “你不好奇志杰为什么一直没去找你吗?”杨樨的声音依旧很冷。 这是区雅芙想知道,因此她停住了脚步。 杨樨却住了口。 区雅芙等了十几分种,见杨樨仍没有说的意思。区雅芙暗叹一声转身就走。玩弄她讥嘲她,是杨樨是乐趣。她知道,但她不怪杨樨,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错。杨樨恨她,但她却不想做杨樨逗弄的那只耗子。 “你拆掉了所有人的幸福,你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吗?” 杨樨的冷嘲热讽她默默忍受着。她仍慢慢向前走。 “那个孩子让鲍家翻了天。没有处理好之前鲍志杰怎么可能去找你。”杨樨声音低沉起来。 区雅芙心里一苦,这是她最担心的事。她转过身子却没有看杨樨,“你和志杰约定了什么?” “你想知道吗?”杨樨突然笑了。 区雅芙仍没有抬头,她看着被草地上露珠打湿的鞋子,“想。” “那你过来。”杨樨收了笑,声音很平静。 区雅芙没有犹豫,她走到杨樨面前,抬起了头。 杨樨突然抬手甩区雅芙一个耳光。 区雅芙觉得嘴角有股湿热液体流下来,但她没有擦,她只是静静盯着杨樨,她发现打过她的杨樨并没有很得意,相反,杨樨的泪哗哗地流着。 杨樨这样,区雅芙松了口气,“你给鲍家添丁,鲍家扶植你家的生意?” 杨樨微闭泪眼,“不是扶植,是双惠集团在新加坡永久唯一的承销商。” “只是这样?”这时区雅芙才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起来。 杨樨睁开眼看向区雅芙笑意惨淡,“双惠集团在新加坡这个市场没有利润。从此之后,我们家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只是,只有我和鲍志杰知道那孩子只是我的孩子,跟鲍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鲍志杰是个干净的人,他不屑于世俗眼光。” 如果只是这样鲍家哪至于闹翻天。 区雅芙觉得脑袋似被人敲了一棍,“你不知道捐精者的身份?” 杨樨摇摇头后厉声笑起来,泪在她的笑脸肆意流淌,“我的一生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一股冷意忽然窜上区雅芙的后背。 杨樨却不再理会她。她一寸一寸的擦了凌柠浩的照片。然后默默离去。 春日虽不吐烈焰,但也有暖融融的气息在空气中徜徉。 那丝冷却一直浸在她的脊背里。 许久过后,她抽出一直握着的那封信。 那封信很短,字也有些散,估计应是凌柠浩患病后期时写的。 …… 区,我不希望你能见到这封信。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能健康快乐的生活着,当然,我希望你的快乐中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和你的爱人一起。鲍志杰是值得你爱的人。那个男人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人,他对你的爱不掺杂任何外在因素,他在乎的只是你本身。雅芙,我一直以为你是晴晴走之后我最爱的女人,可这几天我忽然发现不是这样,我内心深处只有一个人的位置,那就是晴晴。对晴晴的愧疚,只能用好好抚养照顾儿子来弥补。这就造成了我儿子是我生活的重点,是我所有考虑中的优先因素,我之所以追求你,绝大部分因素是因为我儿子喜欢你。而后不断向你表白,当时的我以为是爱,现在想来应该是急于想给儿子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另外,作为男人,总会有男人自尊心作祟,想去征服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人。区,对不起。原谅我吧。 …… 区雅芙觉得她进入了一个怪圈,她自己困在里面,冲来撞去却总也出不来,而圈子之外的人无情的嘲笑着她。她忽然觉得阳光是那么刺眼,以至于有点眼晕脑眩。 她倒下去的瞬间,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区,一切都过去了。”声音异常的温柔。 眼前的黄晕慢慢的褪去,鲍志杰明净的笑脸越来越清晰,两道清泉流下来,区雅芙微微笑了,“志杰,志杰……。” 鲍志杰把她揽在他怀里,在她耳边柔声说,“从此之后我们随着自己的心意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志杰。我真的能过幸福的日子么?” 鲍志杰用力地揽她一下,他语调刻意轻松些,“我说过我们是绝配。” 区雅芙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低声哭起来。 是啊。结束之后又有新的开始。此生与彼岸距离有多远,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