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缚 作者:羞懒 文案: 姜梦从小就不喜欢盛丛。 不喜欢他手上的硬茧,不喜欢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喜欢他如野狗般狂妄的性格,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看她的眼神…… 后来,盛丛一个卑微的盛家养子摇身一变成了盛家的掌权人。 姜家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姜梦,阴差阳错的成了人人艳羡的盛太太,宛城的人都说盛丛宠她宠得不成样子。 【睚眦必报·遍体鳞伤·浴血而来·惹人嫌弃大恶龙×嫉恶如仇·爱憎分明·身娇体软·众星捧月小公主】 *** 姜梦知道,他们的婚姻从开始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那个从小到大都劣迹斑斑的男人,婚后每天都在变着法的逗弄她,惹她哭是他最大的乐趣。 盛丛心里也清楚得很,他骄纵的小妻子从来就不喜欢他。 可他就是要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求她施舍一丝他从未得到过的爱意。 婚后小剧场: (一) 姜梦:我跟他说了多少次我爱他,可是他偏偏不相信(逐渐暴躁) 盛丛:她是不会爱上我这样的人的,她只是可怜我罢了QAQ (二) 盛·流浪猫·丛:这是我最喜欢的小鱼干和鱼罐头,给你吃。 姜·小公主·梦:我们人类不吃这个,谢谢~ 盛·敏感·自卑·多疑·丛:嘤,她果然不爱我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梦,盛丛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求你,爱我 立意:卑微久了的人,就算是遇到爱意,也会觉得是嫌弃。 第01章 要做点她喜欢的事情 甜品店的门口总是弥漫着浓郁的甜香。 香甜的气息里,夹杂着一股暖流。 烤盘中刚烘焙出来的小蛋糕,氤氲着的应该是这个味道。 姜梦走到门口,指尖还没碰到坚硬冰凉的门把手。 姜裕景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澄澈干净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甜品店里暖融融的香气扑面而来。 姜梦以前也常常和室友来学校附近的这家甜品店。 玻璃门大而厚重,她们每次推的时候,都要费些力气。 远不像哥哥推的这样轻松。 姜裕景握住姜梦悬在半空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小巧绵软。 正在店里工作的盛丛,一眼就看到了姜裕景奇怪的举动。 不只奇怪,还很刻意。 就好像故意给他看到一样。 盛丛还记得高考过后的暑假,他去姜家还姜梦曾经借给他的习题集。 那本习题集在他这里放了很久。 他一直在等姜梦去问他要,但她好像是记性不太好,从来没有问他要过。 她似乎总是那么确信,无论他借走什么,最终都会还给她。 可他偏偏没有按期还给她。 不过,那本书虽然放在他那里很久,里面的习题他每一道都做了,却仍旧被他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涂抹的痕迹。 还书的那天,他没能见到姜梦,却见到了姜裕景。 姜裕景当着他的面,颇为礼貌地接过了书。 盛丛看着姜裕景随意翻看了几页,然后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姜裕景出来见他的那一刻,盛丛就料想过类似的场景。 男人看男人,总是很准。 别人眼中的姜裕景或许是个儒雅随和,待人和善不露锋芒的人。 可是在盛丛眼中远远不是这样。 姜裕景对他当时的行为给出的解释是:“用不到了。” 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轻蔑。 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再配上那种浅浅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你这种人碰过的东西,我妹妹是不会要的。 他那时候因着姜裕景是她的哥哥,所以并未对姜裕景表现出来的恶意做出什么回应。 只是每每回想起来,盛丛总会觉得有所缺憾。 他细心保存的书,她连看都没有看。 准备了很久的话,也未对她说出口。 那天的日头很毒,他仍记得他在她家门前等了很久的窘迫。 想来也可笑,或许,她早已经不记得了罢。 不过盛丛倒对此没有什么怨言,因为他的一切对她来讲,本就微不足道。 所以不需要记住。 短暂的回忆戛然而止。 盛丛来不及去感伤什么。 眼前正发生的事情,一幕比一幕刺眼。 甜品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 姜梦的白色围巾有些厚重,她本意是想将围巾扯松一些,不至于太过闷热。 姜裕景直接站在她面前替她摘了下来。 她乖巧地坐在那里,微仰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姜裕景。 盛丛看着姜裕景一圈一圈地替她摘下围巾。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划过她白皙柔软的脸颊。 盛丛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只觉得…… 盛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从心底发出一丝对自己的嘲讽。 算了,他还是别觉得了。 他怎么能忘记。 在小的时候,他手指上的硬茧划破过她柔嫩的掌心。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姜梦哭。 姜梦从小就很招人喜欢。 也很懂得怎样和别人相处。 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对谁都是很好很好的。 姜裕景喊他过去点东西。 盛丛过去把单子递给他们一人一份。 姜梦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的目光里,惊讶之余似乎有些难堪。 因为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从他们开门进来到点单,他就一直在看着她。 她却刚刚注意到他。 果然,他真的很不起眼。 盛丛看到姜梦微低着头。 好像是在认真地看着单子。 其实他知道,她只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跟他讲话而已。 是在照顾他的自尊心吗? 可是,他并不需要。 他内心在极度渴求着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想她对自己打招呼。 但她仍旧很专注的在看甜品单。 他看到她这样,真想说一句:“不是常常来吗?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了吧。”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对她说不出那样刻薄的话。 她不跟他讲话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 不喜欢他。 姜裕景点完单之后,盛丛把单子交给操作台。 姜梦才稍稍抬起头,坐直身子。 刚刚盛丛在她身侧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她想跟他说话来着。 可是说什么呢? “你在这里兼职啊?” “好巧啊。” “诶,是你啊。” “辛苦了。” “谢谢。” 她在低头看甜品单的时候,想了很多的话,但是都被她一一否定了。 因为,她觉得此刻什么都不说更好一些。 这样盛丛很快就会忘记她来过这里。 她的到来不会让他感到任何的不适。 她记得有次放暑假,她买错了回家的机票。 所以几乎是最晚离校的那一个。 当时她是晚上的飞机,准备下午坐地铁去机场。 学校门口就是地铁站,她在等地铁的时候,看到了盛丛。 盛丛跟她一起坐了好几站,她以为他也是去机场的。 可是,她却没见到他手中有任何行李。 地铁上的空间有些挤,她的小行李箱不小心撞到了盛丛的腿。 她连连道歉。 盛丛没有回应她的道歉,而是瞥了一眼她的行李箱,淡淡地说了句:“回家啊。” 她点了点头。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她没看到他的行李箱,所以觉得他跟她应该不是同一天回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回家。” 她眨了眨眼,突然有些紧张。 每当盛丛看着她讲话的时候,总会让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让她很想逃离当下所处的空间。 从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 出于种种原因。 姜梦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低着头轻“嗯”了一声。 然后伸手扶好了自己的行李箱。 她听到盛丛在她的头顶上说道:“我暑假要去做兼职。”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是在跟她分享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虽然平时不太熟,但是她不接话好像不太好。 她抬头对他问道:“在哪里呀?我有段时间,也想去做来着。” 盛丛轻笑。 他知道她在说谎。 她根本用不着做什么兼职。 这不过是她的沟通技巧。 她讲话好像总是担心会伤害到他。 可笑,根本不会。 他是盛家上不得台面的养子。 他明明和那个家的人有血缘关系,可偏偏要被当做养子来对待。 因为他是那个家的污点,是被众人嫌弃的存在。 一个孩子倘使在自己家都受不到优待。 那可想而知,在外面会遇到什么。 他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一切不善,也从小就很懂得去反击别人。 爷爷曾经评价他像条乱咬人的疯狗。 笑话。 周围一群豺狼虎豹,他不去咬别人,是要等着被人咬吗? 和姜梦不一样的是,教养这个东西,在他身上时在时不在。 姜梦可以对着任何人,说着让他人感到舒适的话。 哪怕那个人,她并不喜欢,可是却也不会表现出来。 他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姜梦的妈妈在教姜梦。 “人或许会因为生活习性,性格差异或者种种原因去讨厌一个人。” “但即便是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表现地太过明显。在对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仅仅是因为你不喜欢就对他人表现出明显的恶意,是很不礼貌的。” “那个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你恶意对待的人,是很无辜的。因为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你讨厌。” 一想到这些,盛丛就很想笑。 因为,姜梦是个小傻瓜。 姜梦妈妈讲的这些话,几乎每个有妈妈的人,都会教。 可是,几乎没有哪个孩子会听。 小时候不会听,长大后更不会听。 像姜裕景就没有听。 只有姜小傻瓜会听。 姜小傻瓜对着他这样讨厌的人。 又是照顾他的情绪,又是担心会伤害到他。 有趣。 他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地问,所以也就不那么真心地回答。 “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微微点头:“哦。” 看她这样子,盛丛故意逗她:“知道为什么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姜梦摇摇头。 盛丛低头在她耳畔说道:“因为,我害怕被同学看到啊。” 他说完故意观察着她的神情。 他想看看她会怎样掩饰她的怜悯。 结果看到她瞳孔微颤,可转瞬又平静下来。 他听到姜小傻瓜对自己认真地说道:“能够在这个年纪,自己赚钱养自己的人,很厉害。比我这样的人厉害多了。” “不,不只是我,是比伸手问家人要钱的同龄人厉害多了。” “你不要因为这个害怕别人说你什么,那些都是还没有长大的人。自食其力的人,有什么错呢?更应该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这个世界呀。” 盛丛虽然同姜梦当了很多年的同学。 但他们的关系好像一直不远不近。 所以鲜少听她讲这样的话。 尽管他并不需要这些话,因为他本来就不在乎,只是想要逗逗她。 可是听完之后,他竟然觉得有些开心。 盛丛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然后被包裹在柔软的天鹅绒里。 盛丛起了继续逗她的心思。 他故作为难地说道:“难道不会暴露自己的家境不好吗?” 姜梦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你家不是那样的。”说完姜梦又后悔了,因为,盛丛虽然家境还可以,但是他不太受重视。 一句错,句句错。 盛丛抓住机会对她问道:“可是被家人嫌弃,也挺让人瞧不起的不是吗?” “不是。” 姜梦想对他说更多。 可是从小到大,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他性格的变化,她也都能理解。 所以,说什么好像都是徒劳,根本安慰不到他分毫。 而她的确因为过往的一些原因,不喜欢盛丛。 不过和他的家境没有任何关系。 有其他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就是那次在地铁上狭小闭塞的空间里的谈话。 让姜梦知道了一些,盛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觉得,现在在甜品店不和他说话比较好,这样她可以让盛丛觉得她没有注意到他。 可是盛丛并不知道此刻姜小傻瓜的想法。 因为他只记得那时候她微颤的瞳孔,还有竭尽全力地安慰他却又小心翼翼讲出来的那些话。 姜小傻瓜总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她也不想想,这都放假了,他就算在学校附近做兼职,又能被谁看到啊。 他那天也根本不是去什么很远的地方去做兼职,只是单纯地想要送她去机场而已。 姜裕景那段时间恰好在国外,赶不回来。 她自己买票都能买错,让她自己去机场,他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 他想过跟她一起回去的,他不准备进自己家门,只是在机场看到她的家人来接她就离开。 只是,一来他们两家离得不算远,她稍一打听就会知道他并没有回家,太容易让她起疑了。二来他想过若只是跟在她身后,全程都不被她发现的话,这样不仅操作起来有些困难,而且一旦被发现势必会让她感到不适。 呵,她已经够不喜欢他了。 他就别再惹她讨厌了吧。 要做点她喜欢的事情,才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她喜欢上。 盛丛早就知道姜梦常常会来这家甜品店,这家甜品店去年的时候就被他买下来了。 一直都是雇的原来的员工在打理。 他今天看到姜裕景来了,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到姜梦真的来了,盛丛觉得他简直是气运之子。 如果没有姜裕景在她身边就好了。 碍眼。 上好甜品和茶饮后,他就坐在角落里去了。 现在店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余的客人。 他一直盯着她的话也不太好。 当然主要是他并不想看到姜裕景跟她相处的场景。 他没有嫉妒。 他从来不嫉妒别人。 可是,姜裕景能不能消失啊! 盛丛随手拿起一颗摆放在桌上小盘子里的松露巧克力。 撕开包装,往嘴里放了一个。 百无聊赖之际,他注意到桌上的号码牌有些反光,而姜梦似乎在望着自己。 然后他又往嘴里塞了几个,吃相异常狼狈。 姜裕景伸手将姜梦嘴角的奶油擦去:“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边吃东西一边发呆。” 姜梦回过神来,甜甜地对着姜裕景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东西太好吃的缘故。” “咦?是因为东西好吃吗?难道不是因为你不太专心吗?吃着吃着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就像忘记自己在吃东西一样。” 姜梦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好像,也有点这个原因。” 第02章 她曾经被盛丛“咬”过…… 姜裕景托着腮看着姜梦吃东西。 姜梦好像习惯了姜裕景这样温柔的注视。 在家的时候,妈妈也很喜欢这样看着她。 盛丛从自己桌上反光的号码牌上观察着他们的一切。 他不羡慕。 一点都,不羡慕。 盛丛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仿佛坐在姜梦对面的是他自己一样。 他伸出手去摸号码牌上倒映出来的幻影。 冰冷坚硬,不是她脸颊的触感。 他其实轻碰过她的脸颊的。 但他忘记了是什么感觉。 因为他只记得那时的紧张和忐忑。 那是初三突击集训,练体育的时候。 体育分算入中考成绩,可是姜梦体育有些差。 不去练的话,会白白丢分。 所以那段时间,她常常午休的时候出去练八百和扔实心球。 不只是她,分数没有达标的,都会自觉地出去练。 练完回来已经累的不行了,她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姜梦睡得很熟。 下午第一节 课的老师来的早一些。 因为要讲解试卷,所以需要找人提前把这些试卷发出去。 盛丛装作去接水的样子,恰好被老师看到了。 大部分的同学还在睡觉。 发试卷的任务就交给了盛丛。 他发的很快。 很快就看到了写着她名字的试卷。 他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很美。 她写的字也很美。 姜梦。 在他看来就像是美梦一样。 盛丛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试卷轻搭在她的书架上。 试卷的篇幅很长,有一部分垂了下来,轻扫着她红扑扑的侧脸。 他本可以扯着试卷的另一角,往远离她脸颊的方向拉去。 但他没有。 盛丛看了看四周,大家还在睡觉。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蹭着她的脸颊,捏住了试卷的一角,将那份试卷轻折了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他那只不怎么好看的手,去触碰她柔软的脸。 只是碰触,一触即离。 却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心力。 那场试卷发下来,他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好不容易发完坐下之后,盛丛发觉自己的心仍旧在剧烈地跳动。 一直到下课,他的心情都没能平复。 从号码牌上映出的映像来看,姜裕景好像对姜梦说了什么。 他想听。 可惜距离太远,他听不到。 姜裕景有些颇为惋惜地说道:“如果你留在当地上学就好了,这样还能天天回家。我见你的时间也多一些。” “嗯……” 姜梦每次跟哥哥聊到这个话题,都不知道要对他讲什么。唯有很顺从的听着他说的话。 “为什么不报离家近一些的学校呢?” “我报了的,只有这个离家远一些,其他几个都是离家很近很近的。” 她对哥哥说谎了。 她报的每个志愿,都是离家很远很远的。 为什么呢? 姜梦的目光不自觉地再次落在盛丛的身上。 她想起他刚刚吃松露巧克力的样子。 应该是很饿了吧。 高中的时候,盛丛成了她的前桌。 盛丛的个子很高,原本是在最后一排的。 但是班主任为了公平起见,使用了“三排轮换”制。 每两星期换一次桌。 前三排、中三排依次后移,后三排往前移。 两个星期之后,依次轮换。 所以,原本在第一排的姜梦,后移去了第四排。 原本在最后一排的盛丛,前移去了第三排。 盛丛的个子很高,上课的时候总是挡到她。 不过,并不只有她有这样的困扰。 那一排的同学大多都有。 她也找盛丛说过几次,希望他可以不要坐的那样直。 但是,没有什么用。 盛丛的背像一座小山,每当他坐过来的时候,她就感到纸上落入了一片阴影。 后来有一天,盛丛下午没有上课。 她的眼前一片空旷。 临上晚自习的时候,盛丛才回到教室上课。 外面下着雨,他的校服淋得湿透。 盛丛将校服脱了下来,随意卷到了桌兜里。 姜梦看到他穿了一件雾蓝色的毛衣,应该是很舒服柔软的触感。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那件毛衣脱线了。 右手边的袖子和肩膀衔接的位置,像是被人用大力拉扯过一样。 已经脱落下来形成了一个小黑洞,留着长长的弯曲的线头。 姜梦并不想总是盯着盛丛的衣服看。 所以就继续低下头来做数学题。 这道题应该是裂项相消还是错位相减来着? 乱七八糟…… 她突然找不回刚刚的思路了。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心烦意乱。 他穿什么样的衣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是披个麻袋来上学,也不关她什么事。 可是,她不禁想到,他是被欺负了吗? 盛丛那么厉害,会被谁欺负呢? 或者是,他的衣服一直都是这样破破烂烂的。 只是之前在外面套了校服,所以不容易被人看到。 盛丛他……为什么要被人这样对待? 姜梦总觉得,盛丛身材比例很好,脸长得也好看。 这样好的外在条件,囿于并不适合他的衣服里。 可惜了。 盛钰走过来,扔了一个变凉的烤红薯给他。 她没有看错,是扔。 像是在喂狗一样的动作。 以盛丛一贯的性格,大概会把红薯甩盛钰脸上。 然后再把盛钰的头按在地上摩擦。 姜梦默默护好了自己桌上的书,担心待会儿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殃及池鱼。 可是那天他们并没有打起来。 她看到盛丛慢慢地弓起了背,低下了头。 啃起了红薯,好、好像连皮都没有剥。 吃红薯本来没什么。 不剥皮吃也没什么。 只是,他的吃相,她从他的背后看来,隐约觉得应该不会太好。 她身后突然围过来了一群人,凑在她周围举着手机在拍盛丛吃东西。 这些人胆小却又喜欢犯贱,不敢到盛丛面前去拍,只敢暗戳戳地在他身后拍。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盛钰嘴角噙着的笑。 姜梦把笔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有点吵。” 那些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看了盛钰一眼,就纷纷散开了。 盛丛也轰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好尴尬。 她的话明明不是对他讲的。 姜梦不常对人发火,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发过火。 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发火的事情。 但是,那些人凑在她周围,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盛丛刚刚为什么能忍得下去。 盛丛以前每次和人打架都闹得轰轰烈烈的。 有次热闹到别的班的同学都跑过来看。 盛丛的性格像野狗。 待人狂妄,而且咬住就不会松口。 一般的人,都只会对他感到害怕。 可惜,在豺狼虎豹面前,野狗仍旧处于弱势。 所以,唯有拼尽全力地去撕咬,才能保一夕安寝。 常常跟盛钰玩在一起的人,他们的家长也大多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她在报考志愿的时候,就看到班级群里在讨论。 有人说大学在哪里上,基本上以后就会留在那里,因为那几年积累的人脉大多都在那里。 盛钰那个小团体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从小就结成的同盟关系,怎么会轻易放弃。 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需要经营,而经营就免不了有经营成本。 有了成本,就会想到利益。 班上的那些她不喜欢的同学,大多都选择留在了本地读大学。 分数相近的甚至报了同一所学校。 为了巩固已有的人脉资源,也是为了今后的事业做打算。 本地已经有足够优质的教学资源,自然不需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 姜梦因为那次的事,不想和这些人再待在同一个地方。 即便不在一个学校,只是同处于一个大学城,都会有不可避免的遇见。 她并不需要积攒这样的人脉。 当然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再见到盛丛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盛丛,总是会让她觉得难过。 她无力改变他的一切,却见证了他所有的不堪和屈辱。 人生在世,各凭造化。 姜梦虽然不怎么喜欢盛丛,但她希望他能有大的造化。 她并未深究自己这样想的原因,只是觉得他就应该有很好的生活,才不会辜负他这一路的坎坷。 姜梦报了离家很远的学校。 这里几乎没人知道她的过往,不会有人刻意地去做一些讨好她的事情。 她也没有那么多,需要经营的“朋友”。 日子过得平凡且安心。 唯一的意料之外,是盛丛和她报了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 不过,他们上大学之后的关系,似乎更生疏了些。 其中所有的缘由,她不会对哥哥讲。 这是她难以启齿的秘密。 她和哥哥不一样。 哥哥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既定的人生轨迹。 他觉得那样的人,很蠢。 她不蠢。 只要她不说,他就永远都不知道。 “哥哥这次来这边谈点事情,大概要一周后才回去。” 姜梦听完恍然一怔。 一周后,她就要放寒假了。 哥哥是有意待到那时候的吗? 应该不是。 她还没有跟家人说。 姜裕景对她问道:“放假时间定了吗?” “定了,下周六。” “那就一起回去吧。” “好啊。” 一切都无比自然流畅。 姜裕景顺着她似有似无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 “你怎么总是看那小子?” “嗯?谁?” “就盛家的那个什么,叫什么草来着?” 姜梦眉头微皱:“盛丛。” 哥哥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 不,哥哥和那些人不一样。 应该,应该只是记错了。 姜裕景迅速捕捉到她脸上的细微的情绪,便对她哄道:“奥,是我记错了。怎么能那样说人家名字呢?” 姜梦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姜裕景下一秒说道:“可是,一棵草和一丛草,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都是一样的,低贱。” 姜梦刚吃进去的蛋糕瞬间就不甜了。 “为什么会联想到草呢?也有丛林这一说不是吗?而且,草怎么就低贱了?” 因为不曾被人好好对待,就是低贱吗? 姜裕景哂笑,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 他对所有接近姜梦的人,都抱有着不小的敌意。 更何况是盛丛这种,毫无资源,只是挂了个盛家的名,却妄想着靠着他妹妹一飞冲天的,凤凰男。 想都不要想! 不得不承认盛丛长了一副好皮囊,去做特殊的服务工作者倒还勉强够格。 就看他会不会哄了。 不过,他估计盛丛不会。 盛丛那种性格,很得罪人的。 “姜梦。” 被姜裕景突然这样喊,她不由自由地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我,我说的不对吗?” “对。或许他不像你说的那般低贱,可是疯狗就是疯狗,这种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毫无底线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想要咬谁就咬谁,为了保护自己,应该远离这样的人。” 听完姜裕景的话,姜梦心里蓦地一痛。 因为她曾经被盛丛“咬”过。 不止一次。 所以她讨厌他,很讨厌他。 姜梦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姜裕景去柜台那边结账的时候,姜梦自己在位置上围围巾。 坐在角落里的盛丛,觉得她手中那条白色的围巾,摸起来应该很舒服。 他本来只是想在这里看着的。 只是远远地看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盛丛走到她面前。 姜梦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 他是要准备收拾东西了吗? 那她更要快点把围巾弄好了,越着急就越是有些手忙脚乱。 盛丛忽然握住了她围巾的一处。 握在手心里的触感跟他所想象的相差无几。 她的围巾上有淡淡的清香。 他的目光在她的颈间徘徊,很想咬上一口。 盛丛开口说道:“需要帮忙吗?” 不等她拒绝,他已然上手将她的脖颈用柔软的围巾层层裹住。 他的动作不算快,轻柔且缓慢。 但是却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盛丛虽然身处温暖舒适的甜品店,可他身上仍带着一股冷硬寒凉的气息。 她不喜欢。 但还是轻轻道谢。 盛丛其实在围巾刚刚搭上她颈间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她不喜欢他这样做。 指关节处的薄茧轻蹭过她的脸颊,他感觉到她不适地往后躲了一下。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觉察到的样子,卑鄙地利用她的怜悯,利用她从不对人轻易发火的好教养,行使着他苟且阴暗无处安放的欲念。 如果他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的话。 他会做的比姜裕景还要好。 他要她像跟姜裕景那样相处一样,对着他柔柔地笑。 盛丛身后传来姜裕景讥讽的声音:“服务真是周到呀。” 姜裕景走到他面前,往他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一百块钱。 然后伸手攥住了姜梦的手,带着她离开了。 盛丛看着姜梦乖顺地跟在姜裕景身侧。 他们肩膀挨的距离很近。 那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的亲密距离。 盛丛心想如果在她身旁的人是他自己,她也会是这样毫不设防的吗? 大概不会。 她讨厌他,他知道的。 第03章 他的卑劣,几乎在她面前展露…… 盛丛垂眸看向姜裕景塞进自己口袋里的小费。 他知道姜裕景的意图。 姜裕景故意在姜梦面前这样做,为的就是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时至今日,已经再没有什么人能羞辱到他了。 啊,这样讲好像太过自负。 其实还是有的。 姜梦的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地羞辱到他。 她只要对他露出一点排斥的目光,都会让他陷入无限的自卑之中。 她的排斥比其他人任何言行上羞辱,所带来的自卑感都要重。 盛丛坐在了姜梦待过的座椅上。 看着桌子上那块她并没有吃多少的奶油小蛋糕。 拿起盘子里的小勺,学着她的样子,轻挖了一小块蛋糕,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奶油的味道醇厚香甜。 蛋糕质地柔软,入口即化。 好吃。 他想象着她吃东西时的心情,又往嘴里送了一块。 很甜。 这样甜的东西,他生平吃的并不多。 盛丛记得高中有一次,盛钰为了羞辱他,故意扔给他一个已经变凉的烤红薯。 他知道盛钰是故意挑衅,盛钰找打那他就要满足他。 但是想到姜梦正坐在他身后,他突然间就不想去跟盛钰打架了。 相较于从盛钰那里失去的尊严,盛丛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她的目光,她的怜悯。 他将头埋得很低,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个已经变凉的烤红薯。 其实凉了的烤红薯更甜一些。 但是姜小傻瓜不知道。 盛丛知道有很多人在他背后拍他。 可是他不在乎。 他的眼中只有她。 同时,他也在赌。 赌她会不会出声阻止。 他对此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因为他了解她,她几乎不会和人有争执。 他甚至觉得,姜梦不懂得怎样发脾气。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需要她去主动要,主动争,都会有人主动给她送过来。 但是她偏偏出声阻止了。 她阻止的方式也很有意思。 不是带有倾向性地明确地告诉别人不要拍他,而是直接说“有些吵”。 她很聪明。 不会给那些人说出“我们拍他,又不影响你”这种话的余地。 也不会让人看出她在帮一个被众人嫌弃的人,从而在心中暗自骂她伪善。 她那样讲,反而让那些凑在她周围的人心生愧疚。 在高中的时候,影响别人学习,是大忌。 盛丛在姜梦说出那句话之后,心里很是开心。 开心到被咽下的红薯噎住。 他又吃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去。 但不过是徒劳。 后来他赶在姜梦发现他噎住,后背的起伏异常之前,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了出去。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让她见到他的狼狈。 她周围的人几乎和她处于同一水平上。 那些人要么会继承全部家业,要么会获得家人的牵线搭桥,去往能为家族牟利的地方,要么会靠着自己分到的股份安稳度过余生。 只有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他,不过是给那些人工作的命。 旁的人轻而易举的就能获得她的目光。 他们的相处是那样自然。 那时候他常常听到别人和她的聊天,他们谈论的话题他大多都听不懂。 他这样的人,要用什么才能吸引到她呢? 落魄、不甘、邪恶、不服管教、面目可憎…… 他只有这些。 或许,他还可以考出很好的成绩。 但是那样太过扎眼,他需要保存实力。 盛家的人根本就不愿意让他有什么大的出息,他们只不过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他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那个家里没有人把他当自己人。 盘子里的小蛋糕已经被他吃完了。 盛丛看向窗外,外面下起了雪。雪花轻轻柔柔的,飘洒在他的心上,缓缓融化开。 他极少有这样的闲情去欣赏生活里这些寻常的景色。 外面的行人似乎并不被纷飞的雪花所困扰。 大家都在悠闲地走着。 盛丛忽然觉得,他好想她。 他也很想跟她一起漫步在雪中。 刚刚他为什么不追出去呢? 可是下一秒他又想,即便是跟上去又能怎么样呢?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他深以为然的不配以及她从不张扬的骄傲。 盛丛想过很多次,姜梦以后会和怎样的人在一起呢? 那个人应该比姜裕景还要好一些。 要懂得保护她,要知道爱惜她,最重要的是她喜欢。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他这样的。 从小到大,他的卑劣,几乎在她面前展露无遗。 那个圈子里的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 他们觉得他和他们身处在同一个环境中,是对周遭环境的亵渎。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盛丛拿起来点开消息框,是关于姜裕景的消息。 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而后又稍稍舒展开,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呵,姜裕景原来也有秘密啊。 盛丛换下身上的侍者服,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应该,赶得上。 甜品店离学校很近。 姜梦几乎和姜裕景吵了一路。 姜裕景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做错什么,盛丛给她戴围巾,是一种服务,他给点小费怎么了。 姜梦不这么觉得。 她虽然不知道盛丛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但他绝对不是为了要小费。 她觉得哥哥是故意那样做,为的是让盛丛难堪。 他们兄妹俩其实吵架的时候不多。 在家几乎不吵架。 姜裕景大多时候都喜欢哄着姜梦,无论她的想法有多幼稚可笑,他都不会同她背道而驰,故意惹她生气。 可是,他真的很讨厌盛丛。 讨厌他的不自量力,讨厌他像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盛丛这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 不能对他施舍一丝怜悯。 因为他尝到甜头后会愈发地想要更多,会渴求更多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姜梦如果不主动远离这样的人,是会被当成供血包的。 盛丛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狠戾偏激,不懂得怎么爱人,甚至不会有爱这种情绪在。 所以,姜裕景断定,盛丛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姜梦竟然为了这样的人跟他吵架。 姜裕景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没关系。 盛丛是用什么把他妹妹的心一点一点勾走,他就会用同样的方法一点一点拉回来。 学校门口,姜梦只闷闷地给姜裕景留下一句:“我到了,你回去吧。” 就准备离开。 说话间却被姜裕景一把拉住。 姜裕景伸出手想要轻抚下姜梦睫毛上沾到的细碎雪花。 姜梦微微偏头躲开:“我走回宿舍还要好一会儿,天快黑了。” 姜裕景轻叹一口气,对她妥协道:“我以后不那样对他了。” “你和他以后怎么会再产生交集呢?” 姜裕景很少听到姜梦这样略有些阴阳怪气的讲话。 他倒很想听听她为了那个人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故意说道:“我不太懂诶。” “我听说,如果做错了事,就要当面致歉。不要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因为有的人可能只是在机缘巧合下见一次,就再也没什么别的机遇见到了。可是你说的以后不这样,又算什么?算是你高人一等的施舍吗?” 姜裕景用略带些玩味的目光看着她。 他觉得姜梦似乎是对盛丛格外的怜悯和偏爱。 这可不行啊。 他以前怎么没察觉到呢? 他记得姜梦以前很讨厌盛丛的,讨厌到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姜裕景假意征求她的意见:“那我要现在回去和他道歉吗?” 姜梦快要被姜裕景气哭了:“你不要再刺激他了好吧。” 姜裕景思索道:“他应该,没有那么敏感吧。” 盛丛敏不敏感姜梦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哥哥这次做的真的很过分了。 为什么对她很好的人,要对盛丛这么糟糕? 盛丛是不是遇到过很多像她哥哥这样的人?或者是比她哥哥还要恶劣的人? 把真心帮助当成是讨好服务。 盛丛应该会很伤心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出来,她没有想在姜裕景面前哭,但是她完全忍不住,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着流淌着。 姜裕景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对她哄道:“他目的不纯接近你,我对他怎么样应该都不为过吧。” “他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姜裕景嗤笑一声,当局者迷看来是真的。 她见他笑,以为他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可以在任何人那里受委屈,就是不可以在我这里受委屈。” 姜裕景有些严肃地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别再问我了。” 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他在其他地方遭遇什么她都管不着,就是不能在她面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会很不舒服。 姜裕景并不想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 他对她说道:“我有机会的话,会补偿他的。” “怎,怎么补偿?” “他在盛家的话不是一直生活的很艰难吗?而且,就算毕业之后去找工作,有盛家那些人的干扰在,估计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我可以安排他去合适的地方。” 姜梦将信将疑地看着姜裕景。 姜裕景摸摸她的头:“小公主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受委屈的。大家都是一边受委屈,一边赔着笑生活的。没有人可以例外。爸爸妈妈不例外,我不例外,盛丛也不例外。” 姜梦和姜裕景自小生活在同样的环境,姜裕景能看到的她也同样能看到。 所以这些就算姜裕景不告诉她,她也明白。 但是,她就是不想盛丛因为自己,被哥哥这样对待。 姜梦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知道这些,但,他已经好惨了。” “嗯。所以,哥哥会帮他,让他不那么惨。” 姜裕景觉得姜梦有被哄好的迹象。 现在对她说一些事,是最合适不过了。 他酝酿了一下感情,颇为惋惜地对她说道:“哥哥这次来看你,没有想要惹你哭的。” 她闷闷地不理他。 他继续说道:“哥哥这次可能没有办法陪你一起过年了。” 先示弱讨好让她接纳自己的存在,然后再表示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离开。 拉扯之中,她的心就会转回到他的身上。 她缓缓抬头看着他问道:“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吗?” 姜梦记得她小的时候,爸爸也有过几次过年没有回家,好像也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情。 “嗯,这次的事情有些特殊。所以在把你送回家之后,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哥哥就要走了。” “那提前过去处理不可以吗?或者等过完年再离开呢?” 姜梦的心隐隐作痛,哥哥这次来应该是知道过年没办法在家陪她,所以想要在这里跟她多相处一些时日的。 但是他们之间却发生了不可预料的争吵。 而且,过年的话,本该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 哥哥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应该会很孤单吧。 姜裕景没有直接回答,他伸手将姜梦揽入怀里,揉了揉她的头:“这次的事情完成之后,以后的每个新年我都在家和你一起过。” “我们以前不是一直都一起过年的吗?今后自然也会一起过年啊。” 姜裕景摇了摇头:“以前是以前,今后是今后,不一样。”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对他轻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逃避着她的问题,将她的围巾裹得更严实了些:“快进去吧,到宿舍不是还要走一段路吗?天快黑了。” 姜梦嫌他故意吊自己胃口,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对着他轻哼了一声,转过身离开了。 姜裕景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渐渐与小时候的那个喜欢闹他的小女孩儿重合。 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姜裕景直到看不见她身影,才转身离开。 盛丛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姜梦的身后。 他的手上多了一杯鲜芋奶茶。 这些年的默默守候,足以让他了解她的全部喜好。 她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喝一点甜的东西。 刚刚他围观了全程。 可是碍于距离太远,他不知道她哭的原因。 只知道姜裕景惹她生气了。 他本来是想这样一直跟着她回到宿舍的。 但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于此。他想把她喜欢的奶茶给她,却不知道怎么给她不显得突兀。 其实他们在校园里偶遇的次数不少,但她对他总是冷淡疏离,礼貌客气。 她大概不会贸然接受他的任何东西。 “姜梦。” 盛丛竭尽全力,却只发出了极小的声音。 小到她听不到。 “姜、姜,姜——” 他喊不出来。 后面的梦字,像中了魔咒一般卡在他的喉咙里。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姜梦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到了他。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来不及躲闪。 姜梦自己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会对周围的环境异常敏感。 她刚刚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 可是等她仔细听的时候又没有了声音。 所以,她才会转过身想着看一看。 第04章 他好笨拙 姜梦看到盛丛怔怔地站在原地。 是他在喊自己吗? 为什么她听起来声音那么小? 她印象里的盛丛,好像就没有小声讲话的时候。 姜梦朝着盛丛走了过去,对他问道:“刚刚是你在喊我吗?” 盛丛太过紧张,所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姜梦对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盛丛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 怀里温热的奶茶,本应该立即递给她,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现下像是被封印了一样,每动一下都很困难。 姜梦在说完话之后并没有离开。 她在犹豫要不要因为刚刚姜裕景,往他口袋里塞钱的事情道歉。 没有直接对他讲是因为她害怕,自己掌握不好解释的话语,会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她肯定是不能讲,“他无心冒犯,请不要在意”这类的话的。 在交际的话语里,这类话一旦出现无异于拉偏架。 明明已经冒犯了,却还要表示无心。 甚至让他人不要去介意。 肯定不行。 盛丛又不傻,不可能察觉不到姜裕景的恶意。 她要说什么呢? 要说些什么,才能稍稍挽回一些他受伤的自尊。 姜梦思索之际,盛丛忽然将手中的奶茶捧到她面前。 盛丛艰难开口道:“给,喝吧,你。” 啊啊啊啊!他在干嘛! 他本来是想用更柔缓的语气讲说“给你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就说成了这种鬼样子。 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就跟在命令她一样。 而且,特别的生硬! 盛丛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好笨拙。 姜梦起初没有懂盛丛的意思。 她知道他话的意思,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奶茶。 但是她在看到他这样做之后,下意识地把因为天冷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甩了出来。 对,没错,就是像受到惊吓一样的甩了出来。 她本来没有想过做的这么突兀的。 妈妈从小就告诉她,当别人给你礼物的时候,要双手接住他人的心意。 她没想接盛丛的东西,但就是觉得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很不好。 可是急匆匆地甩出来之后,又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她愣在原地,所以就显得很尴尬。 盛丛以为是他刚刚的话吓到她了。 但是他又讲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将手中的奶茶往她的方向又递进了些。 姜梦这时候终于想到盛丛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给她奶茶了。 一定是,一定是—— 一定是盛丛担心她把在甜品店遇到他的事情讲出去。 他想要收买她! 姜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盛丛捧过来的奶茶推回了他的怀里。 她诚恳地说道:“你不用这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盛丛没有听懂她的话,他们像两个跨服交流的人。 他只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拒绝。 盛丛的眼中顿时出现难掩的受伤之色。 姜梦以为盛丛不相信她,她重复道:“你放心,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不会让你难堪的。” 他们之间说话的机会很少,唯一说的比较多的就是—— 盛丛恍然间想起他那次在地铁上为了逗她才讲的话。 她竟然一直都当了真。 他最终只是苦笑着,对着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姜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啊。 但她不知道缘由,好像也安慰不了他什么。 既然事情已经讲完了,也打消了盛丛的后顾之忧。 姜梦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让他继续难堪了。 她礼貌跟他告别:“那,回见。” “嗯。” 下雪天,路有些滑。 姜梦转过身之后,走的有些快。 因为她没有听见盛丛的脚步声,她感觉他好像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急于躲避身后他灼灼的目光,想着要快点从他眼前消失。 欲速则……摔跤。 姜梦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屁股倒是不疼,脚踝很疼。 好像是刚刚走得太急摔倒的时候挫了一下。 疼到站不起来。 在姜梦背后紧盯着的盛丛当然看到了这一幕。 他想要上前去扶她的,她本来就没有离他多远。 只是,他刚走向她几步,一股力量忽然让他停了下来。 盛丛想,他可以去扶她起来吗? 他可以过去吗? 她看起来很想躲避自己的样子,自己过去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好像没有办法对她伸出手。 盛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然后缓缓地垂下了手。 他想,姜梦自己能够起来的。 应该只是滑了一跤。 他过去的话,反而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所以,算了吧。 然而,两秒后。 他合拢了掌心,将里面的不堪藏得极好。 盛丛走到姜梦身旁,蹲了下来。 在她面前,伸出了,一只拳头。 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姜梦,被盛丛突如其来的拳头,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 不,不是的。 盛丛对她伸出了一只拳头,不一定是准备打她或者威胁她什么的。 他一定是有其他的意思。 盛丛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惧色。 她害怕他。 盛丛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 “你扶着我的手,会更好起来一些。” “哦哦哦,谢谢你。” 好险。 她差点就抱着头说出那句:“不要打我。” 盛丛听到后,会很伤心的。 姜梦扶着盛丛的胳膊,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因为,她觉得她扶着他的姿势好奇怪,就像依偎在他身上一样。 姜梦忍着疼站在原地对盛丛故作轻松道:“谢谢,我已经没事了。你先走吧。” 刚一说完,一片小雪花,落在了她的唇边。 她因为紧张轻抿了进去。 她的一切都被盛丛看在眼里。 很可爱。 除了,她的话有些伤人。 盛丛缓缓退后,跟她拉开了一些距离,转身离开。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疯狂叫嚣着:“回去抱她啊!盛丛你就是个懦夫!她都已经那么害怕你了,印象还能再差到哪里去吗?其实你就是自卑吧,自卑到可以听信她硬撑着的谎话,来掩饰你自己被拒绝后的慌乱无措。” 姜梦看着他往前一步一步地走着。 她的心渐渐地松弛。 脚踝处的痛感却越来越清晰,她想,只要他走远了,她就坐在地上歇一下,缓一缓,再去医务室找医生看看。 她就快要站不住了。 盛丛忽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身走向了姜梦,走向了他此生不敢触及的梦。 没有人知道他在远离她的那短短的几步里,内心做了怎样的挣扎。 在他决定转向她的那一刻,又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唉。 又要被她讨厌了。 大概这四年他在她这里所积攒的平淡印象,会被他接下来的举动瓦解溃散。 姜梦大概很容易就能联想起,曾经的那个,被许多人嫌弃的自己吧。 无所谓了。 盛丛大步流星地走到姜梦面前。 姜梦感受到了他走路时带来的生硬的冷风。 好像有风灌进了她的衣服里,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被盛丛抱起来的那一刻,姜梦惊呼一声。 但很快她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寒风中盛丛冷硬的声音响起:“去医务室吧。” 他没有在和她商量,只是在告诉她他的决定。 姜梦惊恐地点了点头,又重复道:“谢谢。”以此来掩饰她刚刚骗他说自己没事的尴尬。 姜梦隐约感觉到盛丛好像是心情不太好。 她怯怯地看了看他,恰好撞上他回看过来的目光。 她立即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白色围巾。 盛丛感知到她现在很不安。 沾染到他这样的人,是个人都会不安吧。 更何况是她。 但姜梦并不是因为这个不安的。 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她只觉得和他不怎么熟,所以被他这样抱着,实在是太麻烦他了。 盛丛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也为了不让她多想,便对姜梦说道:“我不会白白帮助你,你要给我报酬知道吗?” 姜梦恍然抬头看向他的脸,他原来是缺钱了啊。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盛丛身上穿的衣服很单薄。 如果有足够的钱的话,他就可以穿得暖和又舒服。 她认真地回答道:“好。” 盛丛看她这副乖巧的样子,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他坐在她前面的时候,总是问她借东西。 她也是这样,要么是点点头,要么是轻轻地“嗯”一声。 后来,他越来越变本加厉。 演变到连说都不对她说一声,开始直接转过身从她桌子上拿东西。 她也不拒绝,连管都不会管,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借东西一样。 他知道她对那些东西一向不在意。 不然,她应该早就会发现他还回去的,都不是她原来的那些了。 是被他用一模一样的东西调换过的。 他每次都期盼着她会发现,然后去问他原因。 但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他和那些东西一样,根本不会让她在意。 医务室的阿姨帮她看过之后,给了她一个冰袋让她冰敷一会儿。 她垂眸专注着用冰袋捂着自己的脚踝。 她的脚丫白净小巧,脚踝处微微鼓起,他看着很心疼。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身挡住了些。 他知道自己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她难堪了,瞬间收回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耳尖渐渐弥漫上一层浅粉。 她的耳廓很干净,他一路向下看去—— 其实也看不到什么。 只看到她小巧柔软的耳垂安静地趴在白色的围巾上。 盛丛想要伸手去捏一下。 抬手之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瞬间收回了手。 他惊讶于自己的底线竟然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 她在这里又疼又难堪。 他竟然还有闲心想要去碰碰她的耳垂。 是欺负她现在行动不方便么? 姜梦趴在膝盖上,冰敷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疼痛有所减轻。 她微微偏头对盛丛轻声问道:“你需要多少?” 盛丛先是一怔,而后想起他方才对她讲的话。 “我需要多少,你就会给我多少吗?” “嗯。” 她是很认真地答应他的。 可是这在盛丛听起来,好像她不怎么把他的索求当回事一样。 其实在刚刚他问她要报酬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她会那么快的答应。 至少也应该质疑一下的。 她这样的,日后如果没有姜裕景在她身边,如果她的家族一朝落魄,大概会很惨吧。 盛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围巾。” “嗯?” 他伸出手轻扯住她的围巾:“我需要这个,把这个给我吧。” 姜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条围巾是妈妈织给她的。 妈妈其实不太会织东西,她听哥哥说这是妈妈照着视频织了好久,才学会的。 她不会把它给任何人。 盛丛故意逗她道:“你这不是说谎吗?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我说的是钱。如果你需要钱,多少都可以。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 他轻揉着她的围巾,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给我我也会好好戴着的。” 姜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她推开了他扯着她围巾的手。 “你不会!你从来就不会珍惜我的任何东西。” 她的声音说不上大。 她对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听起来很舒服。 就连是同人吵架,她也永远不会扯着嗓子,露出气急败坏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句,似是埋怨似是控诉的话。 盛丛听过之后,感觉心上似乎有针扎过,细细密密的疼。 他垂下了自己的手,对她追问道:“我什么时候——” 刚说一半,盛丛觉得这样问不太好。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对她柔声说道:“你的东西,我一直都很珍惜的。” 姜梦知道他在说谎。 她眼中蓄满了泪,不想再看他,也不想被他看到。 可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眼泪不听话地掉了出来。 盛丛看到了。 他极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记得他没有珍惜她的东西。 她的一切,都是他最珍惜的。 哪怕付出生命,也想要守护住的。 “对不起。我不记得——” 他的道歉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不想要他的道歉。 东西是她给他的,他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 他不需要道歉。 没有谁规定,她送出去的心意就必须要被珍惜,不能被践踏的。 但是盛丛后面那句未说完的“我不记得”却实实在在地惹恼了姜梦。 她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没气势:“那天中午,我都看到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委屈,一点都不像对他发火的样子。 盛丛已经开始慌了。 她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紧张地问道:“什么?” “你在垃圾桶前,把,把我送你的衣服,剪碎了。你是笑着剪的,我看的很清楚,是那种,那种像恶魔一样很得意的笑。你不喜欢的话,明明可以不要的,为什么要那么做?” 第05章 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 姜梦确信自己那天中午不会看错。 盛丛剪坏的那件衣服是小姨家的限量版,国内只有两件。 一件白色,一件蓝色。 白色的那件是小姨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她觉得哥哥穿起来很好看。 盛丛那时候跟哥哥的身形差不太多,穿起来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姜梦辗转着才从小姨那里买到了另一件蓝色的。 她本可以直接问小姨要,但是担心小姨会问她送给谁。 所以,她找了沈年帮忙。 高中的时候,沈年和她在不同的班。 见到盛丛的次数不多,对他也没有任何偏见。 即便是最后见到盛丛穿着那件衣服,也不会上前多说些什么。 她当时为什么会突然送盛丛衣服呢? 盛丛还在她前面的时候,总喜欢从她这里借东西。 那天她桌子上恰好有半杯没喝完的鲜榨橙汁,盛丛转过身来借走东西的时候,杯子险些被带倒。 然后她及时地伸手扶了一把…… 她真的是想扶杯子来着,但没想到成功地把杯子推倒了。 橙汁尽数洒在盛丛的那件脱了线的毛衣上面。 那件雾蓝色的毛衣,盛丛穿过不只一次。 虽然也换过其他的衣服,但总归是穿这件穿的比较多。 姜梦觉得他应该是很喜欢这件衣服的。 但是她不喜欢。 她不想再看见他穿那件雾蓝色的毛衣了。 她终于有机会让他放弃穿这件衣服了。 果汁洒在毛衣上,很难清洗干净。 她趁机说要赔他一件新的。 盛丛摇摇头,用极淡的语气回她:“不用。” 好似全然不在意一样。 姜梦并没有把他的那句“不用”放在心上。 她给别人东西,从来不会管别人用不用,想给就给了。 后来她并没有当面给他,而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放进了他的桌兜里。 然后写了一张小纸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他看到之后,什么也没说。没有说喜欢,也没有拒绝。 她想这件事应该是过去了。 可是她送他的那件毛衣,她一直没有见他穿过。 倒是曾经被她洒上果汁的那件雾蓝色毛衣。 盛丛洗过之后,又穿了几次。 她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穿她送给他的那件,他们的关系没有亲近到那种程度,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也不是她应该去管的事情。 但她没有想到,盛丛原来那么不喜欢她送给他的那件衣服。 不喜欢到要用剪刀去剪,剪完不够还要丢进垃圾桶。 那件衣服的价格虽然没有高到她不能承受,但拿到她手里确实不太容易。 她去找沈年的时候,沈年因为跟家里闹别扭,被限制消费了。 所以沈年去找了她哥哥沈瑞帮忙。 沈瑞跟姜裕景又是多年挚友。 沈瑞自然看得到自己帮人买的那件衣服,跟姜裕景身上穿着的是同款。 那时候她和沈年还千叮咛万嘱咐沈瑞,让他不要告诉姜裕景。 太曲折了。 但姜梦一想到盛丛穿上那件蓝色的毛衣之后,一定特别好看! 就觉得曲折些也没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件对她而言来之不易的衣服,却被盛丛那样对待。 姜梦觉得,盛丛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她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经姜梦提醒,盛丛才回想起来。 自己的确是做过剪人衣服的事情。 盛丛常常听人讲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一直都不怎么相信。因为那些对他作恶的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所以他也去肆无忌惮的作恶。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他的报应在这里。 他所作的恶,悉数被她见到。 她对他所产生的,并不是偏见,而是,原本就该对他产生的印象。 他差点忘记了,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他没有去学校的那天下午,盛钰说自己的手表找不到了。 柳展艺让家里的保镖压着他,不许他去学校。 还要去搜他的房间。 搜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有搜到。 他的衣服被那些人扯坏。 柳展艺后来假惺惺地说:“清不清白的,总要查清楚才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也别怪妈妈。吃点东西再去学校吧。” 没有偷过东西,却要忍受屈辱。 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 柳展艺很懂得怎么折磨人。 后来,姜梦送了他一件蓝色的毛衣。 比他原来身上的那件雾蓝色的还要好看,穿起来还要舒服。 但是他舍不得穿,也觉得自己不配穿。 那件衣服他原本是放在衣柜最里面的。 但是盛钰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这件衣服是姜梦送他的。 盛钰花钱问他买,他没有卖给他。 想想也不可能。 盛钰算什么东西? 痴心妄想! 盛钰并没有放弃,他每天都缠着柳展艺,想要一件那样的衣服。 柳展艺以帮他收拾房间为由,去他房间找了那件衣服好多次。 盛丛听到过柳展艺给姜梦的小姨打电话询问。 姜梦的小姨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柳展艺。 最后草草回绝了。 柳展艺后来好像是从国外高价收了一件二手的。 看来无论多恶毒的人,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是恶毒不起来的。 柳展艺是准备提前给盛钰一个惊喜的。 那件衣服她加了柔顺剂,洗出来很柔软,还带着清香。 她是晚上趁着盛钰睡着之后偷偷晾出去的。 盛丛听柳展艺跟家里的佣人说,要等午后再收起来。 毛衣被阳光长久地晒过之后,会有阳光的味道,穿起来也会更暖和。 但是,盛丛中午回家的时候,赶在佣人收衣服之前,带走了那件盛钰心心念念的毛衣。 他一路狂奔到学校之后,还给盛钰打了电话。 急的盛钰连午饭都没有吃。 众所周知,比从未拥有过更折磨人的,是在即将拥有的那一刹那,所渴望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盛丛剪衣服的动作不算快,他掐算着时间。 大概在盛钰找到他的时候,刚好能看到他为那件衣服献上的最后一剪。 至于姜梦给他的那件衣服,早已经被他藏在了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在剪那件衣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的确是很得意。 甚至变得有些扭曲。 这些年,他对如何反击别人已经轻车熟路,对那些下三滥的招数也应用自如。 但他没想到这个场景会被姜梦看到。 被谁看到都可以,他都不在乎。 唯独被她看到,他感到一阵后怕。 他忽然想起来,自那之后,姜梦对他态度的变化。 倒也不是冷漠,但就是很疏远。 他那时候一直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他以为是嫌弃。 那种环境下,盛丛能联想到的,只有嫌弃。 但时隔多年,直到今天,他才明白。 那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是伤心和失望。 如果她当时多在那里停留一会儿就好了,就能够看到疾驰而来的盛钰跟他厮打在一起。 不过可能也没什么用。 她似乎已经认定他剪坏的就是她送他的那件。 误会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 一个不去问,一个不去讲。 他们之间的误会,一不小心,持续了好多年。 盛丛看到她脸上的泪似乎没有擦干净。 晶莹剔透的泪滴挂在她白净的脸颊上,他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抬到一半又轻轻垂下。 他的手指很粗糙,为她擦泪,她会不舒服的。 盛丛看着那滴泪缓缓地淌了下来,滴到她洁白柔软的围巾上。 那样干净的泪,好像就应该滴到那样干净的地方。 盛丛轻轻开口道:“那天,我剪坏的衣服,不是你送我的那件。” 他并不想让姜梦知道,盛钰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在姜梦面前,根本不想提起关于盛钰的任何事。 所以,他能告诉她的,就只有这些。 姜梦本想忍下去,装作相信的。 因为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再去追寻答案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或许是她不喜欢盛丛的谎言。 尤其是,不喜欢他在她明明已经揭穿他之后,却还将她当成傻瓜一样的去骗她。 骗她能得到什么? 为了好玩吗? 她用尽量冷静的语气对他说道:“那件衣服,是我小姨当年新创立的支线品牌,那一款是限量版。国内只有两件,一件在我哥哥那里,一件在你那里。国外或许有,但听说早已经被人买走了。你剪的不是我送的那件,那请问你剪坏的是谁的衣服?” 要说吗? 要说盛钰因为嫉妒他,费尽心机找来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吗? 不。 不要! 姜梦在某些情况下很傻,可在某些情况下又出人意料的聪明。 他有什么值得盛钰嫉妒的呢? 姜梦一定会深想下去,可是这样一来,她就会知道,盛钰对她的心思。 盛家和姜家,实力相当。 日后就算是为她选择联姻对象,盛钰很有可能成为备选。 如果她知道,盛钰对她有好感,那就会增大两人联姻的可能。 短短几秒内,盛丛几乎已经想遍了他说出真相之后所有坏的结果。 他的纠结与挣扎被姜梦尽收眼底。 在姜梦看来,盛丛说谎不打草稿,被戳穿之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她不打算继续为难他了。 他这个人很恶劣,她也不想再欣赏他的表演。 “说不出来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盛丛隐忍地看向她,好像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一样。 姜梦觉得他的目光太具迷惑性,所以选择不去看他。 她微微转过了头。 盛丛在她身侧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就跑了。 盛丛跑出医务室之后,姜梦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这是被他丢下了吧。 尽管他对她说他很快就回来。 可是他们之间有过很严重的信任危机。 姜梦很难再相信他。 她想的没有错。 盛丛一直都没有变。 他一直都是把她当成傻瓜。 可以被他随意借东西,随意欺骗的傻瓜。 他或许会有一时的好心,可那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就连是帮她戴围巾,带她来医务室,也只是他,是他,一时兴起才会做的事情。 她本就不应该对他抱有什么超出他人性之外的期待。 姜裕景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但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在医务室,就没有接听。 她掏出了耳机,给姜裕景打的语音电话。 “我已经回到宿舍了,刚刚没有找到耳机,所以没有及时地接听。” “哦,这样啊。” 姜梦跟姜裕景又小声地聊了一小会儿。 姜裕景觉得她今天讲话的声音格外的小。 而且,他回到住的地方之后,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所以才给她打这个电话的。 他本想再问她些什么,突然就听到了一句“烧得这么高啊,那我这得打点滴吧。” 是医务室里一个刚刚测过体温的同学说的,姜梦也听到了。 按理说,宿舍里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声音。 在姜裕景的百般追问下,姜梦不得不说出自己还没有回宿舍,现在正在医务室。 姜裕景又开车赶了过来。 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学校,但因为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姜裕景帮姜梦在辅导员那里请了假。 在门卫处做了登记后,才把车开到了医务室外面。 姜梦被姜裕景抱到了车上。 她赶在姜裕景说她之前,小声地说道:“其实没有事的,冰敷一会儿就好了。” 姜梦的学校晚上有门禁和查寝。 姜裕景这次过来,本想让她跟学校请假,一直到放假都在校外住。 但姜梦几天后还有最后一场考试,她觉得从学校外面赶过来不太方便。 而且她也不想让哥哥除了忙公事之外还要时刻照顾着她,就没有同意。 结果就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姜裕景看到她这样,担心她还来不及,更不可能去说她什么。 医务室离女生宿舍远,离男生宿舍更远。 盛丛跑回去的时候已经喘的不行了。 回到宿舍,他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姜梦送他的那件毛衣。 他虽然没有办法告诉她当时的全部真相,但他可以把这件从未穿过的毛衣穿给她看。 这样短的时间内,他是不可能买到第二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的。 所以,只要他穿给她看,她就会相信他说的话,他没有骗她。 她赠与他的一切,他都很珍惜。 盛丛的室友现在看盛丛就跟看傻子一样。 大雪天,盛丛满身风雪的从外面跑进来,然后换上了一件蓝色毛衣,又跑出去了。 连外套都没有穿。 可是等他赶到医务室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姜梦的身影。 已经凉掉的鲜芋奶茶,孤零零地立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他走上前拿起那杯奶茶,仿佛看到了被她丢下的自己。 他多年前作的恶,终于在今天遭到了报应。 他就跟当时的盛钰一样。 盛钰眼睁睁地看着他即将得到的衣服被他剪得支离破碎。 而他,在误会马上就能解开的时候,被命运打回了原点。 医务室的其他人告诉他,病床上的那个女孩儿早已经被家人接走了。 盛丛像失了魂一样地走出医务室。 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他应该去找她。 第06章 犹豫了一整个早上 盛丛知道姜裕景在这边有住处。 姜梦考上大学那年,姜裕景为了方便过来看她,特地买下来的。 可他仅仅是知道大概位置。 那边是别墅群,他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栋。 盛丛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好在这里入住率不算高。 盛丛通过各家后院亮起的灯光,像一个偷窥狂一样窥探着里面的人。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姜裕景的身影。 姜裕景应该也恰好看到了他。 他们来这里住的次数不多,所以后院并没有种太多可以遮挡的植物。 当然也不会有人像盛丛一样,专门跑到后院来偷窥。 盛丛看着那扇干净的玻璃窗上,两边的窗帘缓缓地合上。 里面的灯光是黄灿灿的,看起来很温暖的感觉。 姜梦好像就应该在那样的地方。 足够安全,足够温暖。 不远处姜裕景的声音响起:“别告诉我,你也住在这里。” “我想见她,就来找她了。” 姜梦不在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屑于伪装。 姜裕景厌恶盛丛的一切。 “我以为人对自己,应该有最起码的认知,但你显然没有。不然你应该知道,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见到她。” 姜裕景对他的态度一如当年,没有丝毫改变。 可盛丛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对姜裕景的恶意毫无招架之力的废物了。 那年的姜裕景24岁,却已经站在了同龄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盛丛当时就在想,给他时间,等他24岁的时候,不会比姜裕景差。 他的想法在当时看来是很可笑的。 仿佛那个想法只是在安慰自尊心受伤的自己而已。 但他确实是在朝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努力着。 盛丛走到姜裕景面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今天偶然得知的事情,大抵是姜裕景最害怕被人知道的秘密。 盛丛好整以暇地看着姜裕景脸色的变化,可姜裕景毕竟是久经商场的人,他所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姜裕景微皱着眉推开了他,仿佛他站在他面前,是一件多么令人恶心的事情一样。 盛丛听到姜裕景轻哂道:“盛丛,你知道你们的差距在哪里吗?” 盛丛知道。 姜裕景无非是说些生长环境,家世差距这些。 但姜裕景没有。 “金钱地位都是可以改变的,可以通过后天努力缩减差距。可是啊,一个人骨子里的卑劣,真的是改变不了的。” 姜裕景说的是事实,盛丛心中蓦地一痛。 “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吗?她说你在谁那里受委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在她这里。更可笑的是,她觉得我那时的行为伤害到了你。其实她讨厌你,你应该知道的。可即便是对着你这样讨厌的人,她都很难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来。” 盛丛知道,姜裕景说的没有错,她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不喜欢的一切,却并不会想着要置于死地。 只是会疏远,并且不会让对方看出来。 他听人说,那种在他身上几乎没有的东西,是教养。 “性格差距大的人在一起生活,大概会是一场灾难。倘使你们偶然在一起生活,大概连一周的时间都没有,一定会迸发各种各样的争吵。” “你的行为方式她不一定能接受,而她的处世态度你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盛丛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 其实仅仅是刚才在医务室跟她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惹她哭了。 他好像不太会和她相处。 姜裕景把盛丛的颓唐看在眼里。 他知道他的话奏效了。 他继续讥讽道:“其实你也挺可笑的,竟然拿这种事来威胁我。你真以为这件事始终都没有人知道吗?怎么可能呢,还是有人知道的,只是大家都比你有底线得多,不会随意拿出来当做攻击他人的武器。野狗就是野狗,攻击起人来,果然不讲章法。” 姜裕景的话像是钉子一般,狠狠地楔在了盛丛的心上。 “仅仅是拿到别人的把柄就沾沾自喜,就迫不及待的露出狐狸尾巴的人,真、可、怜。” 局势的扭转往往就在一瞬间。 姜裕景从来不会做那种被人拿住把柄威胁的事情。 况且,这个把柄,很快就会不存在了。 等他解决好这一切之后,他会在家陪她过好每一个年。 姜裕景转身离开,盛丛这样的人不需要他浪费任何精力去对付。 盛丛在身后说道:“没有错,我的确很可怜。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所以,只会用尽一切手段,来获得我想要的。但你不一样,对吧。” “姜裕景,你拥有的东西那么多,应该每一样都不想失去吧。” 姜裕景的拳头缓缓攥紧。 盛丛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 盛丛狞笑道:“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底线自然也不是那么很重要。” 姜裕景虽然始终都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但盛丛知道他此刻的心一定同他方才一样慌乱。 他在他身后低声询问道:“其实,让我见一下她又能怎么样呢?既然你之前说了那么多我和她之间的差距,那你现在到底在害怕什么?是你对她的掌控没有信心,还是对我太有信心?” 姜裕景回眸冷笑:“你可以去见她,但她不一定想要见你。” 盛丛跟着姜裕景从正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温度不是很高,但却是让人感到舒适的温暖。 里面并没有姜梦的身影。 盛丛刚想开口,姜裕景说道:“我需要提前问一下她,只有她想见你的时候,你才可以出现在她面前。” 盛丛没有反驳,默认了。 姜裕景带着盛丛去了二楼,让他隐匿在角落里。 以盛丛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姜梦的房间。 姜裕景轻轻地敲开了姜梦的房门。 许是她行动不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见到她的那一刻,盛丛的心跳的很快。 她打开门,轻倚着门框对姜裕景笑着说道:“什么事呀?” “盛丛想要见你。” 姜梦脸上的笑瞬间凝滞,她立即将门合上了些,只露出足够说话的很小的空间。 她的声音也很小:“他是已经进来了吗?” 姜裕景故意往盛丛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将她拉过去的门,微微拉开,他骗她道:“我没让他进来。” 她垂眸轻声呢喃:“外面下雪了。” “那我让他进来,你想要见他吗?” 姜梦摇摇头:“我不想。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我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盛丛只会骗她,只会让她难过。 姜裕景很满意她的回答,他对她引导道:“你有跟他说过你住在这里吗?” “没有。我和他还没有熟到,讲这些的程度。” “那就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你住这里的?” 正在想事情的姜梦身体不自主地虚晃了一下,好在姜裕景及时地扶住了她。 他假意感叹道:“他这样的人,好可怕啊。” 姜梦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否定。 姜裕景摸了摸她的头:“我扶你进去睡觉,然后就出去回绝他。” “不不不,你还是先去跟他说吧,别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好。” 姜裕景转身之际,姜梦突然轻握住他的胳膊,认真地跟他嘱咐道:“你说的时候,不要,不要直接说我不想见他,就只说我已经睡了就好。” “好。” “还有,你,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侮辱伤害他。” “嗯。” 她卧室的门被姜裕景从外面轻轻关上。 围观了这一切的盛丛,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将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记在心里。 她不想见他。 她不想让姜裕景侮辱他。 她不喜欢他,却会可怜他。 其实就算刚刚他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这一切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不得不承认,从姜裕景把她带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他来这里找她,也不过是让她再一次见证他的卑劣而已。 她没有跟他说过她住在哪里,他却知道。 就像姜裕景所说的那样,足以证明他这个人有多可怕。 他看得到,当她听说自己要见她时,一刹那间的垂眸,那是想要回避的意思。 姜裕景在盛丛临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对他说:“实习应该还没找到吧。” 盛丛身形一顿,转过身坦然道:“没有。” “你可以来我这里。” 盛丛满不在乎地道:“你这是想要收买我吗?我这样没什么底线的人,可并不容易收买,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开心,就把你的秘密宣之于众了。” 姜裕景默了一下,才说道:“为什么会想到收买呢?说不定是为了灭口呢。怎么,你不敢来吗?” “当然敢,我很需要这份工作。”盛丛说完又补了句:“很感谢您。” 姜裕景自盛丛站在后院的时候,就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了。 同样的款式,他也有一件。 他记得很清楚,是小姨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姜梦在他穿上之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哇哦,好好看!把哥哥的照片拍下来,做成广告放到那里,这款衣服一定卖得超级好。” 小姨笑了笑:“这一款不需要走量,国内只有两件。另一件是蓝色的,不过我觉得小景穿白色的更好看。” 盛丛是怎么得到这件衣服的,姜裕景不得而知。 不过他还是由衷地赞叹道:“衣服不错。” 盛丛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但是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 他先是低头轻抚着毛衣的料子,而后抬眸直直地看着姜裕景,带着颇为得意的神情,缓缓对他说道:“姜梦送我的。” 那天夜里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盛丛衣着单薄,却感觉不到冷。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姜裕景这个人,应该消失的。 给他挫败感的虽然是姜梦,但他一点都不怪她。 她很好。 即便是不想见到他,也并没有什么错。 但是姜裕景这个人,真不是一般地碍眼。 几天后,学校安排的最后一场考试。 盛丛的学号就在姜梦前一位。 考试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前面。 他从阳台上拿下那件被他洗过的蓝色毛衣。 犹豫了一整个早上,最终还是没有穿上。 他小心地收好。 盛丛并不想让姜梦的心情,因为他穿上的一件衣服再有什么波动。 况且,是在考试这样重要的场合。 考试之前的时间太短暂,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同她解释。 倘若她看到,势必会胡思乱想。 影响她考试就不好了。 三十分钟后,答完题的就可以交卷离开。 考场上剩的人越来越少。 姜梦还在答,盛丛也不准备离开。 他其实很喜欢考试。 他喜欢听她写字的声音。 盛丛那天回来之后有些感冒。 不过他的身体底子一向很好,很少吃药,所以就没太当回事。 在等姜梦考试的过程中,他觉得有些困,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但没有睡得很熟,他还要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声音。 姜梦交完卷出去之后,盛丛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就有些头晕。 考生的包都放在走廊的桌子上。 姜梦正往包里装考试用品,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直到他伸手去拿自己的包,不小心把别人的包弄倒了。 他没有扶。 姜梦才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来,他只有在做她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会注意到他。 她没有对他讲话。 但他能感觉到她很想立即离开这里。 他在她即将离开之际,轻声说道:“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了。”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在医务室里等他? 盛丛心里很清楚,她没有必要听他的话。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她等。 他的自我认知一直很清晰。 姜梦将包背好,低下头不去看他,有些局促地说道:“哥哥跟我说过了,那时候我已经睡了,没能见到你。” 她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那里的。 她给他保留了最大的体面。 盛丛笑了笑,对她柔声说道:“没事。” 她的演技很拙劣。 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穿。 但是他喜欢她,所以他愿意配合她。 姜梦转身离开。 他有些舍不得,就在她身后颤声说道:“不问问我为什么去找你吗?” 她听他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没能忍心继续装做听不到。 姜梦转身看向盛丛,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探究地对他问道:“为什么找我?” 盛丛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没事。” 姜梦就知道他没有什么事!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盛丛知道她生气了。 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盛丛的室友陈朗从他身后拍了他一下:“你考试的时候怎么睡着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陈朗的力气太大,姜梦眼睁睁地看着盛丛倒了下去。 陈朗会带盛丛去医务室。 现下并没有她什么事。 她和他不熟,所以应该离开的。 然后想了这么多,已经是人间清醒的姜梦。 还是跟着去了。 第07章 心底的欲望恣意生长着 盛丛的温度很高,需要打点滴了。 陈朗帮他在医务室做了登记。 钱是姜梦帮着付的。 陈朗很好奇:“诶?你为什么帮他付钱啊?” 姜梦指了指闭着眼睛的盛丛:“他还没醒。” “那也应该是我来付啊!” 姜梦讪笑:“都,都一样的,不都是同学么。” 陈朗狐疑地看了姜梦一会儿:“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姜梦摇摇头。 陈朗回想道:“之前有一次在群里填资料,我看你俩好像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是吗?没注意。” “你们怎么都不注意这个呢?当初我们问盛丛,盛丛也是这么说的,说他没怎么注意。这出门在外的,他乡遇故知啊!多好的事儿啊!” 姜梦发觉陈朗很爱讲话。 以前的盛丛在学校里面很孤独,上了大学后有陈朗这样的室友,他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陈朗看着姜梦看向盛丛的目光,出声道:“你怎么满是慈爱地看着他啊。” 姜梦一愣,矢口否认。 她看向别处:“没有吧,我看谁都是这样的。” 陈朗傻愣愣地摇头:“才不是!你看我们的时候,就不是这样的。” 姜梦觉得盛丛打完点滴应该就好了。 她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刚想开口对陈朗讲话,陈朗就抢先说道:“我去吃点东西啊,你在这里看着他,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她着急地制止道:“不用!你带他的就好,我等你回来就离开。” “那不行!我看你们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好不容易有机会待在一起了。等盛丛醒了,我一定得告诉他,你们就是从同一个地方过来的。你俩得好好聊聊,说不定还是上的同一个高中呢。” 姜梦扶额,这也太尴尬了! 她要不要提前跟陈朗坦白,他们不只是上的同一个高中,他们还是同一个班。 但是,真的不是很熟。 只会越聊越尴尬! 可没等到她继续说些什么,陈朗就已经离开了。 姜梦准备趁这时候偷偷离开,但又觉得把他丢在这里不太好。 最终还是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她看向盛丛的脸,很明显的憔悴之色。 姜梦不禁想到,其实盛丛的肤色很白,穿亮一些的颜色是很好看的。 可转念一想,她还在生他的气。 不能只是看着他的脸,就忘记了生气。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移到他的锁骨处。 她觉得这样不太妥,又微微移开目光。 然后不经意间瞥到了他的手。 上学的时候,她对他身上的地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手。 别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 盛丛的不是。 他的手一到冬天,有些地方会变得红肿。 她听说,如果小的时候,手被冻过,再不好好保养的话,可能之后每一年的冬天,都会冻。 盛丛的手如果没有那些硬茧和冻疮,是很好看的。 悄悄地说,比哥哥的手还要好看。 他的手微微蜷缩着,她伸手探向他手掌的硬茧。 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摸到。 她碰到了他掌心其他柔软的地方。 她又捏了捏他的手,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很硬。 如果盛丛被娇养着长大,不,哪怕是他能享受到盛钰一半的呵护,他的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微微摩挲着他手指上的硬茧,熟悉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她小的时候,给过盛丛一瓶护手霜。 但是,她值日去倒垃圾的时候,却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瓶护手霜,还有站在垃圾桶旁边表情冷漠的盛丛。 好气哦! 原来他小的时候,就喜欢扔她给他的东西。 那么让人生气的事情。 她怎么就给忘记了? 当时她忍着眼泪,放学的时候,一看到妈妈就扑过去哭了。 差点哭背过气去。 那时候,她哭着跟妈妈说,她讨厌盛丛。 很讨厌他。 姜梦气得攥紧了拳头,想要在他的手上猛锤一下。 他现在烧得这么厉害,她即便是偷偷打他,他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但是,她看到他手上冻得红肿的地方,就没能锤得下去。 她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他下巴处的位置。 然后转过头不再看他。 她看到他就生气! 陈朗带了吃的回来了。 姜梦没有什么胃口吃,盛丛也还没醒,食物就被暂时放在了一边。 陈朗叹息道:“唉,前几天,他天快黑的时候跑回宿舍,就为了换件毛衣。换完就又跑出去了,连外套都没穿,然后半夜才从外面回来。你说他不发烧谁发烧。” 正在一旁生闷气的姜梦自动捕捉到了“毛衣”两个字。 她对陈朗问道:“什么颜色的毛衣?” “蓝色的,还挺好看的。” 姜梦听完之后,拿出手机本想给姜裕景打电话,但是她又担心他现在在忙,所以只是给他发了文字消息。 姜梦:哥哥,盛丛来找我的那天晚上,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她以为姜裕景可能得下午没事的时候才回,但姜裕景回消息回的很快。 姜裕景:没注意,怎么了? 姜梦:没事,你忙吧。 姜梦觉得盛丛为了向她证明,他没有剪坏她送的衣服,特地跑回宿舍,穿给她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没有那么在乎她。 但她终究是有些不死心。 她对陈朗问道:“你还记得,他只穿了件毛衣跑出去的那天,是周几吗?” “周六吧。那衣服他只穿了一次,就给洗了,还是手洗的。晾在阳台上,我们出去挂衣服的时候,他都不让我们挨着那衣服。” 陈朗是一个即便周围没人搭话,也能持续讲好久的人。 他继续说道:“就是这几天天气不太好,不然早就干了。噢,今天早上,他收衣服的时候,好像是想穿来着。我看他盯了那衣服好久,但最后还是没穿,又给收起来了。” “你的东西,我一直都很珍惜的。” 这是盛丛那天对她说的话。 她没有信。 “那天,我剪坏的衣服,不是你送我的那件。” 这是他给她的解释。 她依旧没有信,不仅没有信,还咄咄逼人地问他那天剪坏的是谁的衣服。 后来,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知晓了她的住处。 跟了过去。 他觉得他穿给她看,她就会相信。 但她没有见他。 然后,就是今天。 他落寞地跟她说,为什么不问他,他去找她的原因? 她问了。 他没有好好回答。 如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误解,大概也会不想好好回答吧。 虽然她依旧不知道盛丛剪坏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已经相信他剪坏的不是她送他的那件。 只是,那小时候的护手霜是怎么回事? 他扔的也是别人的? 那天下午她刚给他,别人应该没有时间准备一模一样的。 要问他吗? 算了算了,问什么问,不重要。 她哭都哭过了,就不那么重要了。 盛丛轻咳了两声,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可是仍旧没有醒过来。 姜梦看他这样子,有些心疼。 陈朗看了一眼时间,跟姜梦说道:“我有点事儿,得先走了。你可不能走啊,他还没给你钱呢,你得等他醒过来。” 姜梦点了点头。 陈朗继续说道:“那个,你别忘了跟他说,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啊。这么多年你说你俩都没发现,真是——唉!” 姜梦不知道陈朗在惋惜什么。 其实知道又怎么样呢? 他乡遇故知。 她并没有觉得有多惊喜。 况且,她跟盛丛不算故知,只是关系一般的同学。 盛丛一直到下午才醒过来。 姜梦在他床边像小鸡啄米一样的打瞌睡。 她是等他的点滴输完之后才稍稍放松下来的。 盛丛伸手想要碰碰她的鼻尖。 这大概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他没有直接去碰她。 他把手轻轻距离她鼻尖很近的位置,等待着她轻轻地垂头碰过来。 待她轻碰过来的时候,他又会微微移开。 一触即离,这样就不会让她有所察觉。 几次下来,盛丛轻声低笑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很容易满足。 只是这样,他就感觉到很幸福。 他之前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可陈朗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只是没办法立即醒过来制止住他。 他不知道姜梦听到了会怎么想他。 她会相信他吗? 他的身体因为发烧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疼,梦里他好像梦到有一只手在轻轻地安抚他。 身体的疼痛因为那只手的安抚有轻微地减缓。 梦,有奇特的疗愈功效。 他喜欢梦。 梦总能让他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 比如她。 她是他这一生最绚丽美好的梦。 姜梦小鸡啄米式的睡姿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最终趴了下来。 他的手没能躲开,她枕在了他的手上。 手上的重量一点都不重。 就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咪趴在自己手背上睡觉一样。 他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柔嫩,还有她轻轻的呼吸声。 姜梦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从亮起的屏幕里看到哥哥两个字。 姜梦趴在她手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看到她闭着眼睛,软软地对姜裕景讲话。 “在宿舍啊。” “午休,刚睡醒。” “还没有,准备去吃。” “这两天在学校住,我要收拾一下准备带回家的东西。” 盛丛终于看到了说谎不眨眼的另一种诠释,那就是闭着眼睛说谎。 她明明在医务室里陪着他,却说自己在宿舍。 挂断电话后,姜梦又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从盛丛的手上起来。 起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刚刚是趴在他的手上面睡着的。 他的手都被她压红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盛丛,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为了让她不那么难堪,他也说谎道:“刚醒。” “哦,那是被我吵醒的吗?” “不是。” 她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刚想对他说什么,就看到他将手缩回被子里。 “没事。” 好像是在回应她没能说出口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姜梦觉得盛丛似乎对她格外包容。 她犹豫了一下,对他开口说道:“嗯……我听陈朗说,你穿那件衣服来着。” 他故意对她问道:“哪件?” “就是,我以前送你的那件。” 他轻“嗯”一声。 “我相信你那天剪的是别人的衣服,之前误会了你,很抱歉。” 姜梦没有再问他剪的是谁的衣服,只要剪坏的不是她送的那件就好。 她不想过问他和别人之间的恩怨。 盛丛觉得她很傻,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旁的人那样恶劣地对待他,都从来没有跟他道过歉。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总是害怕伤害到他。 他觉得自己在她这里得到了莫大的尊重。 “不用觉得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我不能告诉你,我那天剪坏的是谁的衣服,因为那是我和那个人的事。” 他的嗓音哑哑的。 姜梦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她对他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盛丛摇摇头:“我饿了。” 姜梦看向陈朗放在桌子上的食物,已经变凉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恰好也要去食堂吃东西,吃完给你带过来吧。” 盛丛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话:“一起去吧。” 姜梦为难地看着他:“你能走吗?不会又晕倒吧。没有陈朗,我一个人,背不动你。” 盛丛点点头:“能走,走慢一些就好。” 刚出医务室,姜梦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要不然你还是进去吧,感觉你穿的不够暖和。” 盛丛垂眸,低声说道:“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走,才这样讲的吗?” 她急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的话,那我就进去好了。” 盛丛转身假意离开,被姜梦一把拉住:“只要你,你不觉得冷就好。” 一路上,他们的肩膀挨的很近。 盛丛想起那天,她和姜裕景一起走路时的样子。 然后没有忍住轻笑了一声。 姜梦忽地抬头看向他:“你刚刚在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 姜梦想,盛丛以往的人生过得那样惨,能让他这样不经意间笑出来的事,大概是很温馨很美好的事情吧。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希望盛丛在未来能遇到很好的人,能被人好好的爱护着。 那个人的爱能够抚平他旧时的伤痕,能让他变得活泼开朗,也能让他卸下一身防备,去爱人。 盛丛不知道姜梦为什么会突然拍自己的肩膀。 但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安慰。 到食堂之后,姜梦帮他买了好几样吃的,已经全然忘记刚发过烧的人,不能吃太多东西。 盛丛自己带了学生卡,但姜梦没有给他拿出来的机会。 她只是问他,你要吃这个吗? 只要他点头,她就会放到他的餐盘上。 然后她帮他付钱。 几天前,盛丛还在疯狂地嫉妒着姜裕景。 今天,坐在她对面吃东西的人,就换成了他。 心底的欲望恣意生长着,盛丛知道,他并不满足于此。 第08章 他不能急,要慢慢来 她坐在他对面。 哪怕什么都不说,他都会觉得很美好。 如果今后的每一天,他们都能在一起吃东西就好了。 姜梦的吃相很斯文。 不是故作优雅惺惺作态,而是完全沉浸在享受食物的过程中。 很专注。 让他联想起,小的时候学校组织活动去陶瓷馆,姜梦认真地做陶瓷的样子。 黏土将她的小手弄得脏兮兮的,但她好像不在意这些。 后来去洗手的时候,他看着泥土从她手上褪落,清澈的水从她指尖滴下,她的小手好像比以往又白净了几分。 盛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好看,没有任何瑕疵。 他觉得被她拿在手里的那双黑色筷子很幸运。 离她最近的那一小碟茼蒿,是她餐盘里唯一的素菜。 其余的都是肉。 他知道,姜梦只是看起来像吃素的,但其实是个肉食爱好者。 他发现,她吃茼蒿的声音很好听。 长长的一条茼蒿,他看她从碟子里夹起来然后放到碗里。 微低着头从没有叶子的那一头开始吃。 他见过兔子吃青菜。 就是这样吃的。 她吃茼蒿的声音并不大。 要静下心来细细地听才能听到。 有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很轻快。 盛丛看着姜梦吃完一根茼蒿后,又连着吃了好几块肉。 然后一根茼蒿又被她放进了碗里。 所以,茼蒿只是用来解腻的么? 还挺会吃。 盛丛的目光太过热烈。 姜梦想不觉察都难。 她垂眸看了看茼蒿,又抬头看了看他:“你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夹着吃。” 盛丛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动筷子。 姜梦又看了看他餐盘里的菜,并没有动多少。 她以往是见过盛丛的吃相的,和今天的很不一样。 她觉得盛丛应该是在她面前有些拘束。 她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肉,筷子轻杵着松散的米饭,低着头轻声说道:“你想怎样吃就怎样吃,我不会看你的。吃东西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怎样吃都不为过。” 然后把那块肉放进了嘴里,还用勺子舀了几勺酱汁。 食堂的红烧肉是炒了糖色的,酱汁和米饭拌在一起很好吃。 盛丛知道姜梦话里的意思。 她的心思很细腻。 他从小就知道,姜梦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有时的骄纵只是她的保护色。 盛丛开始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 其实他刚发过烧,吃不下什么东西。 但他觉得这样能让她心疼他,就像当初他坐在她前面,他明知道盛钰等着羞辱他,却还是啃下那个凉透了的红薯一样。 姜梦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盛丛。 她知道她现在要是跟看怪物一样地看他,会让他很不舒服的。 但她身体的所有感官不可避免地,去感知着现在正发生的一切。 盛丛两口啃完了一块排骨,三口吃下了一整个丸子。 他不带歇气地喝完了一小碗骨头汤,没有用勺子。 他的动作虽然很快,可是筷子同餐盘之间并没有发出撞击的声音。 这说明,说明他在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她趁着夹菜的功夫,偷看了一眼盛丛的餐盘。 所剩无几。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 她看到盛丛也把酱汁浇在了米饭上面,可是他碗里的米饭已经很少了。 姜梦一生之中,很少判断失误过。 所以,她觉得,盛丛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吃饱。 她想再去拿一些吃的过来。 但是直接对盛丛讲的话,盛丛会不会不好意思接受。 毕竟,她刚刚看他那么想吃她这边的茼蒿,但是即便是她允许他吃,他都没有过来夹着吃。 姜梦思索了一下,对盛丛问道:“你觉得哪个菜比较好吃?” 盛丛看了看自己的餐盘:“都很好吃。” 末了他又补了句:“都是我平常没有吃过的。” 姜梦心里一颤。 盛家的人几乎都没怎么管过盛丛。 他上大学之后的费用都是他自己付的。 课余时间还要不间断地去做兼职。 辛辛苦苦赚到的钱,肯定是要精打细算着花的。 她今天给他拿的都是食堂里很平常的食物,只是荤菜拿的多一些。 盛丛平时应该不怎么舍得吃肉,所以才会说都是自己平时没有吃过的。 姜梦越想越觉得,别的时间她管不了。 至少今天,她应该让他吃饱。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肚子。 “你在这里等我,别走开。” 盛丛乖巧地点了点头。 姜梦觉得他极少有这样乖巧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身体太虚弱的原因。 此时的盛丛还不知道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看着姜梦的背影,愈发地想要拥抱她。 但他不能那么做,那样会吓到她。 他不能急,要慢慢来。 姜梦端着满满一餐盘食物过来的时候,盛丛差点哭出来。 太、太多了。 他就是再能吃,也很难吃完啊。 原来她刚刚那样问他,是想知道他喜欢吃哪个菜,然后再帮他拿一碟过来。 只因他说了句“都喜欢”,只因他想博取点她的同情,她就傻乎乎地全都相信了。 食堂里的菜,他怎么可能没有吃过。 傻瓜,只有她会信。 他知道她是担心他吃不饱。 但是,谁能来救救他! 她这次拿的,真的太多了!!! 姜梦放下满满的一餐盘食物之后,满眼慈爱地望着他。 “吃吧,慢慢吃,不够再去拿。” 盛丛内心:呜呜呜,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学校里时常有流浪猫出没。 盛丛曾经见过姜梦和她几个室友喂猫。 姜梦每次都是倒满满的一盆,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流浪猫的心情。 心有鱼而力不足.jpg 姜梦看盛丛这次的吃饭速度减缓了许多。 她以为他是见只有他自己在吃,所以不好意思像刚才那样放开吃。 她从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根茼蒿,放进了自己的碗里,慢慢地咀嚼着,就当在陪他吃。 盛丛现在已经很撑了。 他几次都想和她说,自己吃不下了。 但是,这次之后,他们短期内可能没有什么机会坐在一起吃东西了。 他想跟她待的时间长一些。 再长一些。 最终盛丛吃完了姜梦端过来的所有的食物。 他不该骗她的。 好撑。 回去的路上,先经过男生宿舍。 姜梦在他宿舍门口停了下来:“你进去吧。” “我——送你。” 盛丛又没有发挥好。 他本想说:“我送你回宿舍再进去。” 但是,他们好像不是那种互相送对方回宿舍的关系。 他害怕她拒绝她。 他知道,她肯定会拒绝的。 思虑太多的话,一开口就容易吞字。 因为越说越没有信心。 姜梦沉静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不要留在外面吹风了,进去吧。” 盛丛低头默了一下,他并不想就这样进去。 就像不愿意在美梦中醒过来一样。 他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能够跟她聊的话。 他一向不会问上天祈求什么。 因为他从来就不相信上天真的会赐予他幸运。 但他现在正虔诚地对上天祈求着。 请赐给他一个话题吧! 什么都好。 只要能别让她那么快,在自己眼前消失就好。 姜梦看他低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迟迟不动身进去。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又感觉不舒服了吗?” 盛丛感觉到她的手很凉,很软。 她穿的并不单薄。 可是手还是这样凉。 盛丛忽然有些心疼她。 他太自私了。 就因为想不到和她说些什么,硬拉着她在外面停留了这么久。 他看着姜梦将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拿下来,又贴在了她自己的额头上面,然后喃喃道:“温度差不多。” 她直到现在都还在关心他。 他不能这么自私。 盛丛忍着心痛对着她粲然一笑道:“我进去了。” “嗯。” 姜梦看着盛丛进去之后,转身离开。 女生宿舍还要走好长一段的距离。 今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天气依旧很冷,连呼吸都是冷的。 她将围巾紧了紧,然后缩进了围巾里。 下巴缩进围巾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盛丛的锁骨。 大冬天穿低领的衣服,怪不得发烧! 姜梦在心里暗自吐槽之后,转念间又想起,盛丛想要她围巾的事。 盛丛应该很需要一条围巾吧。 可以遮住他在大冬天露出来的漂亮锁骨。 她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虽然摸不到,但她的锁骨也很漂亮。 盛丛走进宿舍楼之后,并没有上去。 他隐在了窗户那里,等姜梦转身离开,他又跟了出来。 他依旧没有想好要对她说什么。 他只是想看着她走回宿舍。 他跟她的距离并不远。 他又想她发现自己,又害怕她发现自己。 然而走了一路,她最终还是没有发现他跟在她身后。 盛丛在她走进宿舍之后,仍旧没有离开。 她明明都已经进去好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停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不只有他一个男生。 但大多的男生,只是稍微等一会儿,就能等到自己喜欢的人出来。 盛丛没有在等她,他只是,只是一时不想离开。 他独自一人完成了,送她回宿舍的使命。 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之于她,跟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她不会需要流浪猫的报恩。 所以,从他醒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问他要过,她帮他垫付的医药费。 从食堂走回宿舍的路上,她也没有问他要,她付的饭钱。 因为他是微不足道的。 她不在乎。 也就不在乎为他花的钱。 然而,从来没有过恋爱经验的盛丛,不知道的是—— 姜梦不是因为流浪猫可怜才去投喂的。 学校里投喂流浪猫的人很多,流浪猫被养得油光水滑的。 但她看到流浪猫,还是会快速地跑回宿舍拿猫粮来投喂。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喜欢。 不是喜欢投喂流浪猫这件事,而是因为她喜欢流浪猫。 哪怕那只流浪猫已经吃饱喝足,撑着大大的肚皮,懒懒地卧在地上晒太阳。 她也会觉得它是不是没有吃饱。 在盛丛胡思乱想一通,终于把自己的定位跟流浪猫齐平的时候,姜梦忽然拎着个黑色的袋子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 除此之外,怀里还抱着个热水袋。 盛丛差点没有认出来。 姜梦换了套毛茸茸的睡衣。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找错了人。 姜梦把怀里的热水袋递给他:“帮我拿着。” 盛丛犹豫地接过,抱在怀里很暖和。 姜梦没有问他在等谁。 她只是对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 盛丛刚才冻了大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 他本来是准备留在下次“偶遇”的时候讲的。 他把热水袋重新递到她的怀里。 盛丛开口道:“你哥哥说,让我去他那里实习。” 姜梦回想起来,哥哥后来也跟她说过这件事。 “我听哥哥说过了。” “你会去吗?” 姜梦没有想过他会问她这个。 她摇了摇头:“我不去那里,我可能会去沈年家实习。” 盛丛轻“哦”了一声。 “没有事了吗?” “有。我,我有些害怕,我,从来没有在那样的地方待过。我可能,很难应付。” 盛丛说完,觉得自己很像一朵白莲花。但他没有办法,他很喜欢听姜梦讲话。 无论她讲什么,他都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盛丛的一些话总是能精准地戳中姜梦的痛点。 因为她曾经见过盛钰在刚考上大学的暑假,就假模假样地在盛家集团内部拍照打卡。 当然盛钰更主要地是想炫耀,他刚得到的那辆银色跑车。 “没事的,会慢慢适应的。” 姜梦只能对盛丛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但是她知道,盛丛需要面临的,有更可怕的东西。 不仅仅是在她哥哥的公司。 在哪里都一样。 他们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没有几个特别单纯的。 成人世界里,捧高踩低的那一套,他们从小就见得很多。 所以,姜梦很小就知道,要想不被他人踩,并不是要祈求他人有良知,而是自己要站在别人碰不到的地方。 她知道盛丛难以应付的,是每一个想要努力往上爬的人,不可避免会遭遇的事情。 抢夺资源的过程中,总会受到伤害。 没有谁会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与他人。 盛丛轻叹一声,喃喃道:“或许会适应吧。可是,我连穿什么样的衣服都不知道。好紧张。” 说完他又装作不小心说出来的样子,对姜梦说道:“对不起,不该让你听到这些的。” 在姜梦的记忆里,盛丛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 这不行。 他去实习,本来因为他的身份,就容易被里面的人欺压。 万一,再因为穿着被嘲笑格格不入,姜梦想起那种画面就觉得很心疼。 她对盛丛说道:“回去之后,我帮你挑几件衣服吧。” “真、真的吗?” “嗯。要把自己能掌控的事情做到极致,才不会给别人嘲笑打压的可能。” 第09章 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姜梦回到宿舍的时候,几个室友诧异的看着她。 她被她们看得莫名一阵心虚。 其中一个室友没忍住,笑着对她说道:“你不是去扔垃圾了吗?怎么又拎上来了?” 姜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黑色垃圾袋。 糟糕…… 盛丛应该没有发现吧。 她刚刚上来之后,换了套睡衣,准备洗衣服的。 去洗衣房的时候,没有空的洗衣机了,她就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 结果无意中从上往下看的时候,看到了盛丛的身影。 姜梦起初没有准备下去。 她觉得她跟盛丛应该已经两清了。 没有再深入牵扯下去的必要了。 她不小心误会了他,他急于跟她解释,然后被冻得发烧。 她帮他垫付医药费,还让他吃了一顿很饱的饭。 就这样吧。 但是等姜梦的衣服洗好,她重新过去拿衣服的时候,她看到盛丛仍旧在下面站着。 她不觉得他在等别人。 姜梦回阳台晾好衣服,就抱着热水袋坐在椅子上看剧。 好冷。 她仅仅是出去晾个衣服都冻得手脚冰凉。 十分钟后。 姜梦发现自己没能看进去多少剧情。 她觉得是盛丛导致的。 她重新去洗衣房的窗户那里看了一下。 盛丛竟然还在! 她回宿舍抱了个热水袋准备下去。 但是她又不想让他觉得,她是有意下来见他的,所以就顺手拎了个垃圾袋。 结果光顾着跟他讲话,就忘记扔了。 姜梦就又拎着垃圾袋下去了一趟。 然后看到盛丛还没走。 说话吧,尴尬。不说话,也尴尬。 姜梦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之后,才回来故作镇定地跟盛丛讲话:“你怎么还在这里?” 盛丛腼腆地说道:“你刚刚,忘记扔垃圾了,我觉得你可能还会下来。” 姜梦心头一梗。 “你,你都知道,我忘记扔垃圾,怎么,怎么不在我转身的时候提醒我一下呢?” 盛丛略显无辜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姜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觉得盛丛这个人好复杂。 虽然一时也说不出哪里复杂,但就是给她感觉好复杂。 姜梦这次回家带的东西不算少。 因为下学期自主在校外实习,再之后交完论文就毕业了。 宿舍里很多用不到的东西,她准备这次全部都带回家。 盛丛看着姜裕景一趟又一趟地帮姜梦,从宿舍里往外面搬东西。 羡慕又嫉妒。 姜裕景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搬过重东西的人,他去搬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搬完。 可是盛丛知道,姜梦不会来找他。 她送过他衣服,她趴在他手上睡过觉,她和他一起吃过饭,她送他回过宿舍,她之后还会陪他挑衣服…… 他们几乎做了情侣间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关系也只是没事不联系的同学。 盛丛觉得姜梦的眼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他。 其实他宁愿她像盛钰那些人一样看不起他。 那样至少他还在她眼里,她还会觉得碍眼,产生厌烦的情绪。 总比,她的眼中,从未出现过他的身影要好。 回去之后,盛丛早早地来到了跟姜梦约定好的地点。 他本可以去商场里面等,但他没有。 因为—— 姜梦看到盛丛的时候,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他们虽然约定是在商场见面没有错,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在外面等她。 她看着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冷吗?” 盛丛点了点头。 她推着他进去:“怎么在外面等?” “你没有对我讲。” 她一头雾水:“讲什么?” “我不知道可以在里面等,我害怕你找不到我。” “你可以随便待在里面一个地方,然后等我到了之后会再联系你,这时候你可以给我发定位,或者抬头看一下你在哪家店,把名字发给我就好,我总能找到你的。如果以后和别人约着出来,也是这样的。” “我下次会记住的。” 盛丛虽然说着下次,但姜梦知道他们不会有下一次了。 她对他没有偏见,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再见到他。 盛丛之于她就像是一部悲剧电影。 无论她做什么,电影里的主人公都会按照他既定的命运走下去。 她一人之力,无法改变结局。 姜梦从来不看悲剧。 她不喜欢悲剧。 尤其不喜欢那种无法抵御造化的无力感。 倘使盛丛不那样努力地生活,或许她心里会稍稍好受一些。 可明明盛丛那么努力,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人阻碍着。 盛钰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盛丛一生都难以得到的一切。 不公平。 世界原本是公平的,却被一些人给破坏掉了。 盛丛像是被排挤出狮群的孤狮,什么杂七杂八的禽兽都能趁机上来咬一口。 仿佛只要是能咬上他一口,那些禽兽就会觉得自己比狮子还要威猛。 垃圾。 盛丛换了一件灰色的衬衫出来。 那件衬衫的质地很好,他进去试穿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买下来了。 她看到他系的严丝合缝的扣子,想到了那天他漂亮的锁骨。 姜梦又帮盛丛选了一条领带,递给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接。 “不喜欢吗?” 盛丛看了看四周,然后微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在姜梦耳边说道:“我不太会系。” 说完起身的时候,他的唇似有似无地,擦过她小巧柔软的耳垂。 姜梦瑟缩了一下。 不舒服。 盛丛跟她面对面聊天还好,突然一下子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很不舒服。 但她又不想让他觉得,她是因为他不会系领带而嫌弃他。 就忍了下来,没有说什么。 她将领带搭在他的颈间,认真地帮他系着。 盛丛看向姜梦正在帮他打领带的手,很想低头去吻她洁白纤细的手腕。 吻完之后,将她的手轻搭在自己的颈间,再去吻其他的地方。 但他忍住了。 残存的理智,让他心中的暗欲无所遁形。 他似乎比以往更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她那么认真地可怜他,他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她。 他清楚地知道,她并不喜欢他。 所以,他对她任何缱绻旖旎的念想,一旦落实都会是一种伤害。 他不能那么没有底线,那样会把她越推越远。 姜梦感觉头顶投来一道炽热的目光。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低头打着领带,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忽然就忘记了下面的步骤。 其实姜梦很不喜欢盛丛这样看着她。 盛丛的那种目光像,像被遗弃后可怜的大狗狗。 很渴望被人爱的样子。 有着跟他的性格完全不相符的深情。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他那道目光吸进去一样。 但她无法给到他任何回应。 不是谁渴望被爱,她就要去爱谁的。 况且,盛丛不一定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姜梦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盛丛的目光迟迟没有移开。 姜梦并不想一直低着头躲避什么,她最终还是抬眸回看了过去,对他冷声说道:“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盛丛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她听到他柔声低笑。 姜梦没来由地有些生气。 生气的时候,手上的力度控制不太好。 她的手指无意间蹭到他藏在衬衫下的锁骨。 姜梦恰好观察到盛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有意思。 她就又装作不小心,故意轻碰了一下。 盛丛身形轻颤,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姜梦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十分夸张的尖叫。 如同——捉奸一般。 “天啊,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 说话的人是他们共同的高中同学,何思思。 何思思一把拉过姜梦,自动忽略了一旁的盛丛。 “我没看错吧,我们的小公主竟然会给人打领带!” “嗯。” 姜梦想说些什么,但她又觉得好像什么都不用说。 因为她确实是在帮他打领带。 何思思继续追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任何关系。” 姜梦的回答是事实,可盛丛听到后,心中还是一阵失落。 “小公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你知道盛丛也就只是挂个盛家的名么?他以后什么都不会有。” 何思思讲这些丝毫不避讳盛丛。 因为这些话他们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都议论的不想再议论了。 “知道。” 何思思先是鄙夷地看了盛丛一眼,然后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那你这是图什么啊?” 姜梦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我好像不需要图什么,从来就只有别人图我的份。” 姜梦鲜少对人表露出攻击性。 因此何思思尽管听出这句话有些不对劲,但她并不以为姜梦是在针对自己。 何思思像是没听出来姜梦的言外之意一样,她还以为姜梦暗指盛丛在贪图她什么。 何思思越说越来劲:“我跟你说啊,盛丛这种人,他本身就有那种劣质的基因,你懂吧。” 姜梦看何思思越说越不像话,就准备对她转移话题。 何思思见姜梦迟迟不说话,还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她对姜梦继续说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你知道盛丛他爸原来根本就不姓盛——” 何思思还没说完,就见姜梦伸手抚向了她的小月牙耳钉。 姜梦感叹道:“哇,这个好漂亮啊。” 何思思顺手摸了一下,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家这季新出的单品里,数这款卖的最好了。你喜欢的话,我改天去找你玩的时候,送你一对。” 姜梦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了,我之前怕疼,没有打过耳洞。” “哎呀,你留下看着玩,跟我客气什么。” “那,谢谢。” 姜梦不在乎什么耳钉。 她又不戴,只是想着尽快转移话题。 而且,她跟何思思只是泛泛之交,何思思不至于真的会给她。 有些场面话,听听就好。 不过,何思思万一真的给她带去了,她也得提前备好回礼。 她从不轻易受人恩惠,因为不知道这恩惠的背后,暗藏着什么汹涌的玄机。 何思思觉得姜梦心情不错,趁机对她说道:“过几天我要去你哥哥那里实习啦。” 姜梦诧异道:“我哥哥那里?” “对啊。咱们这些人实习,不都是你来我这儿,我去你那儿吗?” 何思思这说的倒是没错。 姜梦准备年后去沈年家实习,也是不准备在自己家实习的。 但她没想到何思思会去哥哥那里。 他们之间,很,熟吗? 姜梦思索之后说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就前些天,我跟我舅舅去一个晚宴,然后遇上你哥哥了。他开始还不知道我们是同学,我跟他说过之后他才知道的。然后就说起实习的事情来了,他主动邀请我过去的。你哥哥真的好温柔啊,到底是比我们年长几岁。” 听到何思思夸赞哥哥,姜梦赞同地点了点头。 话题已经彻底被带跑偏了。 何思思也没什么心情再绕回到盛丛身上去。 跟姜家小公主谈论盛家卑贱的养子,又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利益。 况且,这俩人要是真有事儿,估计也不会对她讲。 她到时候只要看笑话就好。 云泥之别的两个人谈起了恋爱,啧啧啧,大概会成为姜小公主一生的污点。 想想就很刺激! 何思思挽着姜梦的手说道:“下周许亦生日,通知你了吗?” “嗯。” “那就一起去呗,感觉上了大学之后,你和我们都不怎么亲近了。” 姜梦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她们在高中的时候也不怎么亲近。 何思思转变的这么快,不过是因为觉得在她这里有利可图。 家里人的确是从小就教她不要到处树敌。 可是也告诉她,没有意义的人也无需太过搭理。 姜梦稳了稳气息说道:“以后还有的时间聚,再说吧。” 何思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本以为捞住一棵好上的树,准备顺杆爬来着,没想到被姜梦这么轻飘飘地拒绝了。 她尬笑一声:“好。那你先忙你的,我继续逛别的去啦。” 何思思离开后不久,盛丛对姜梦说道:“她偷拍了我们的照片。” 姜梦仍在认真地帮他挑着衣服,随口应付:“我知道。” “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姜梦嗤笑:“应该对她影响比较大吧。” 盛丛不解。 姜梦轻哂:“你觉得她拍照片会是做什么?” “应该会到处传吧。” 姜梦点点头:“所以,偷拍加上私传,大概率不会说好话。” “那不就对你有影响了吗?” 姜梦解释道:“一个人背后在群里不遗余力的吐槽,但是在人前却又极尽谄媚的讨好,这样的落差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什么落差?” “在她每一次吐槽人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想起当初自己讨好的嘴脸,而她每一次讨好人的时候,脑海里又会浮现自己疯狂吐槽的情形,所以对她来说,这是双重折磨,互为因果。” 盛丛仔细想了想姜梦的话,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他本来还挺担心她,会受到什么影响的,没想到她如此淡定。 他故意逗她道:“你信佛吗?” “我姓姜。” 第10章 他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蹭她的脸…… 噗嗤一声。 盛丛猝不及防地被姜梦逗笑。 姜梦从身侧的镜子里看到盛丛笑得很开心。 笑点真低。 她本来还在为何思思刚刚说他的那些话而苦恼,想着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不被那些话影响。 现在看来,她似乎什么都不用讲了。 姜梦拿起一件白色的衬衫,往他身前比了比,又放下。 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他穿白色,给人感觉气质有些柔弱。 她不想他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她随口对他说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信佛?” “想事情很通透,给人一种很淡定,很佛系的感觉。” 姜梦又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贴到他身前,仔细地看了看。 “我信因果。好的因会带来好的果。” 盛丛看着她专注地样子,忍不住轻声打断道:“我不信。” 她将那件黑色衬衫递到他手里,然后推他进试衣间,临了说道:“我知道你不信。” 然后帮他关上了门。 姜梦看着紧闭的门想到,盛丛这样的人,除非傻了,才会去信什么因果。 他从小就被人言语打压,别人说他的出生就是错误。 那些人在他身上种下了太多的恶因,可是并没有食到什么恶果。 她觉得或许是时机不成熟。 倘使有朝一日,盛丛能冲破所有的桎梏,闯出他自己的一片天地。 那才是那些人遭受恶果的时机。 可她知道,那一天,大概很难到来。 正在试衣间里解纽扣的盛丛想的却是—— 姜梦因为可怜他,所以对他种下了善因。 却不一定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善果。 如果他能善良一些的话,那他大概会尊重她的选择,看着她走向别人,祝福她今后的人生。 可惜,他并不怎么善良。 不只不善良,也不懂得知恩图报。 甚至恶劣到,对她恩将仇报。 盛丛在昏暗封闭的试衣间,熟练地扯下她帮自己系好的领带,轻声冷笑。 虽然他不知道姜小公主喜欢的人是谁,但她这一生大概都很难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好可怜。 尽管这样感叹,可是盛丛心里并无半分怜悯之意。 从来没有人怜悯过他。 除了她。 所以他想要她。 他要她永远陪着自己,如果她能够爱他就更好了。 可是盛丛旋即又自嘲。 她爱他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人如果想事情想的太过入迷,手上的动作就容易出错。 盛丛系纽扣的时候,喜欢从胸前的那一颗往下开始系,最后再系上面的那两颗。 今天他也是这样操作的。 只是,因为想事情想的太专注,他就忘记系上面的纽扣了。 盛丛从里面出来的时候…… 姜梦觉得他有一点点性感,尤其锁骨那里若隐若现,半遮半掩。 但那些奇怪的念头转瞬就被姜梦压了下去。 盛丛很可怜。 她不能趁着这种时候,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实在是太趁人之危了! 姜梦在心里把自己强烈谴责了一番,然后对着盛丛指了指自己锁骨处的位置。 “你这里没有弄好。” 盛丛低头一看,的确是他忘记系了。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姜梦去系纽扣。 盛丛在镜子里看到,身后的姜梦似乎是笑了一下。 她在笑什么? 他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他那些阴暗无比的想法,大概瞬间就笑不出来了吧,她只会害怕他。 姜梦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盛丛通过她讲话的语气,听出来是姜裕景打给她的。 镜子里的她是侧着身的,他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蹭她的脸。 他蜷缩着食指,轻贴在镜子上,掌心微微朝内。 盛丛无法忽视自己那只并不怎么好看的手,所以在意识到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亵渎的时候,手几乎是瞬间低垂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盛丛对镜子里的自己一声轻嘲:“你也配。” 姜梦接完电话后,并没有把姜裕景让她早点回家的嘱咐放在心上。 她这才刚出来没一会儿,回什么家。 姜梦最终还是买下了那件白色衬衫。 因为她觉得白色也很适合他。 尽管看着气质柔弱些,他可以不在工作的时候穿。 在平时的时候穿也好。 姜梦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旁人真的会因为一件衣服,就放弃对盛丛的打压欺辱。 真正想要欺负你的人,无论你摆出什么姿态,无论你做的有多完美,总能找到对你发泄的点。 但她就是想让盛丛穿的好一些,好到那些人无从挑剔。 姜梦付好钱后,准备带盛丛去挑其他的衣服。 盛丛想起刚刚姜裕景给她打电话的事。 他拎着东西,在她身侧茶言茶语道:“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你的,我不能耽误你。” 姜梦随声应付:“我没什么事。” “我看你刚刚接了个电话。” “那是哥哥打来的,他让我在外面好好玩。” 姜梦知道盛丛有时候很敏感,所以她愿意对他多解释一些。 盛丛想了想,对她试探地问道:“他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吗?” 姜梦又走进了一家店,她摸着那件大衣的料子,对盛丛说道:“不重要。” 盛丛好像往绿茶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这次很感谢他愿意让我去他那里实习,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哥哥很讨厌我来着。” 姜梦心里一沉,随口说道:“别人喜不喜欢你很重要吗?” 不重要。 盛丛从来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但是她对他的喜欢,很重要。 所以盛丛在回答的时候,犹豫了起来。 姜梦见他迟迟不回答,就转过身一边替他整理衣领,一边对他说道:“对于不喜欢你的人来说,你即便以死谢罪,也不会得到片刻惋惜的目光。反而会被骂,死得太便宜了。” 这点盛丛倒是觉得姜梦跟他在精神层面上有些契合。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因为姜梦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任何恶意。 他以为她不会懂这些。 姜梦捕捉到盛丛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 “所以,你明白了吗?” 盛丛沉默,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原本是想茶一下,让她多可怜可怜他的。 “要好好活着,活的好一些。谁不喜欢你,你就也不喜欢他。努力去做些能让自己变得强大的事情,然后——狠狠地报复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如果没办法在对世界的爱里活着,那就在无尽的恨意里野蛮生长。” 盛丛眉心一动,他好喜欢她! 他发现姜梦不仅仅是可怜他,她好像很理解他,也很懂他。 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他对着她轻“嗯”了一声。 然后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茶言茶语给憋了回去。 果然,绿茶的角色不怎么适合他。 姜梦带着盛丛逛了一下午,终于把该买的都买齐了。 临离开的时候,她又帮他买了一条围巾。 黑色的。 夜幕渐渐地落了下来。 姜梦等家里的司机过来接的时候,对盛丛说道:“我就不送你回盛家了。”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盛丛知道她为什么不送他回盛家。 没必要,他们也不是那么亲近的关系。 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等我以——” “不用。” 她堵上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在盛丛看来,无异于隔绝了他们今后的联系。 她拒绝了他今后的回报,因为不想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就像他高中问她借东西,她不会主动问他要。她在学校替他垫付钱,不在乎他还不还。现在她帮他买衣服,也不需要他的回报。 他处心积虑从她这里拿走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种施舍。 像对流浪猫一样的施舍。 盛丛想过立即把钱给她,但那样他就没办法,再在她面前装出一无所有的样子。 他甚至连她的怜悯都得不到了。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好时机。 姜梦家里的司机来接她了。 她轻轻撂下一句:“再见。”就从他身侧走开了。 她离开的那一瞬,盛丛很想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他微抬了一下手,又缓缓落下。 没有碰到她只衣片角。 姜梦离开后,盛丛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三天的时间,帮我做件事。” 盛丛轻飘飘地在电话这头交待着任务,明明很残忍的事情从他嘴里讲出来却是稀松平常。 交待完事情之后,盛丛并没有直接回盛家。 他先去了自己的私人住处放东西。 不能带着姜梦买给他的东西回去,盛钰的目光连看一下,他都觉得脏。 不过,盛家,他还是要回去的。 他没理由不回。 鸠占鹊巢的人,并不是他。 盛丛回家之后,看见柳展艺跟盛钰正在吃饭。 盛渐安这个老家伙应该在书房。 盛丛进门之后,就感受到了盛钰愤恨的目光。 柳展艺比较会伪装:“回来啦。” 盛钰出言讽刺道:“小白脸应该在外面吃过了吧。” 盛丛身形一顿。 小白脸。 他反复玩味着这三个字,觉得倒也是个不错的称呼。 如果要服侍的人是姜梦的话,那他很乐意去当。 当一辈子都行。 可惜,她根本就看不上他。 盛钰嫌盛丛不回自己的话,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走到盛丛面前,直冲冲地说道:“她给你买的东西呢?” 盛丛觉得盛钰这副无能狂怒的样子很好笑,他冷声笑道:“什么东西?” “你他妈一个下贱的狗,到底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啊!” 盛钰在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然后将手机怼到他眼前,照片里他拎着东西跟在姜梦身后。 一看就是何思思下午偷拍上的。 拍的不错。 他们看起来,还挺相配的。 盛丛拿过盛钰的手机,将那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在操作的时候,他“不小心”看到了那些人在群里的聊天。 果然跟姜梦猜测的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好话。 盛丛想起何思思下午时对姜梦讨好的场景—— 他自认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很强,但他着实被这群人恶心到了。 盛钰也不怕盛丛看到这些。 他恶狠狠地说道:“看到了吗?这些全部都是你带给她的!就因为和你这个贱人在一起,她才会被人说是自甘下贱!” 盛丛轻哂:“你知道你们像什么吗?像是那种百般讨好却得不到片刻目光,所以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出来跳脚的垃圾。除了贱这类的词语,你们还会说些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无可挑剔。” “其实你们心里清楚的很,真正下贱的人是你们自己。和你们没有关系的事情,却打着正义旗号来大肆嘲讽,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甘和怨念。” 盛钰被盛丛怼的哑口无言。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群里的人无论男女,好像只要是嘲上一句,就觉得自己立刻升华了一样。 他们百般讨好的人,竟然会对盛丛关怀备至。 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姜梦除却自身性格很好,讨人喜欢之外,她身后还有着姜家无尽的资源和人脉。 抓住她,就等同于抓住半个商业帝国。 盛钰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需要联姻的话,姜梦是一个绝佳人选。 单纯易掌控,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人间尤物。 盛丛看得见盛钰眼里冒出来的邪光。 虽然他不知道盛钰具体在想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事情。 盛钰这个人,本就龌龊至极。 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地增多。 有人@盛钰让他去打听他们的关系。 盛钰也想知道。 盛钰对盛丛问道:“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盛丛不想因为自己给姜梦带来什么困扰。 他主要是担心别人会因此看轻了姜梦,从而到她面前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放任群里的谣言传播下去,只会拉低姜梦的身份。 再给他些时间。 等他解决好一切之后,他一定会以同等身份站在她身边。 他要以整个盛家作为聘礼,来求娶她。他会纵着她,宠着她,让她成为众人艳羡的人,再不给别人任何嘲笑她的机会。 盛丛思量片刻,自嘲道:“你这样问,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们只不过是偶然遇见,她帮自己的哥哥买衣服,找我试穿看了一下效果。至于后来我帮她拎东西,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过去帮忙的吧。仅凭着几张照片,就能脑补出这么多,你们也是挺闲的。只是把我这样的人,跟她放在一起讨论,实在是辱没了她。因为,我根本就不配。” 盛丛早就看见盛钰故意按下了语音键,所以他将计就计的说出了这些话。 盛钰听完盛丛的话,心情好了不少。 他转身往餐桌的方向走去,然后对着手机说道:“哎哎哎,都听见了吧,我当初就说别对这条下贱的狗有什么幻想,怎么想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梦晚上洗完澡出来,看到沈年给她发来了一段录屏。 她点开之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11章 你原来是不是喜欢过他?…… “偶然遇见”、“试穿”、“帮忙”…… 前面的这些话,姜梦听起来,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对盛丛怎么对别人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 直到“辱没”、“不配”这样的字眼,灌入姜梦的耳中,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不喜欢他这样讲。 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讲。 姜梦知道以往的盛丛,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 骄傲又敏感,他总能以最惨烈的方式,去还击那些对他不友好的人。 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出击,让盛钰身边的小跟班一看到他就害怕。 因为不知道他下一秒在憋着什么坏。 想到这里,姜梦忽然觉得,她似乎不用太过担心盛丛在哥哥那里会受到什么委屈。 可盛丛那天在学校又是极其罕见的,跟她吐露了他自己的心声。 那时她才知道,他也会害怕。 这样一想,真实的盛丛,好像跟她印象里的盛丛有些出入。 可能是以往接触不深的缘故。 姜梦觉得盛丛没有在意过他惹人争议的身份,更加不会去谄媚讨好他人。 让他这样的人低下头可太难了。 只是这次,他突然一反常态,说出这种近乎卑微的话。 无异于承认了以往那些人对他的侮辱,甚至可以说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怎么会,沦落至此…… 姜梦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隐约联想到了什么。 心里蓦地一痛。 他应该是,不想让别人那样议论她,才这样讲的。 群里的那些消息并不会影响到她,她的心情甚至没有任何波动。 唯独他的话,让她觉得很难过。 沈年又发过来了一条语音。 她轻轻点开。 “他是不是喜欢你?” 姜梦听完吓得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 她从小到大都不缺喜欢她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盛丛这样的。 要不是误会解开了,她曾经一度以为盛丛很讨厌她。 姜梦闷闷地给沈年回道:“不是。” 沈年不死心又发来了一条语音:“你原来是不是喜欢过他?我怎么觉得你俩好像是有过什么?” 她急忙反驳道:“没有!” “奥,我想起来了!他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儿惹过你,然后你哭着跟我这儿骂了他一天,说以后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了。是这个人吧!” 姜梦轻“嗯”了一声。 沈年觉得姜梦情绪有些低沉,她以为姜梦是因为群里那些话才不开心的。 “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初中的时候看见这些,你都没什么感觉,这样不是更方便看清,谁是人谁是鬼吗?” 沈年说的没有错。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有些人,当面说着喜欢她,背后诋毁她的现象了。 不只是她经历过这些,大部分的人都遇到过。 她的生长环境并不复杂,但碍不住人心的复杂。 她们这些人,看着谁和谁都过得去,但是总有几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和其他人不一样。 姜梦和沈年对彼此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只不过,她们从来不喜欢讲出来。 所以,大家基本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很好。 都以为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的关系。 这也是,沈年能看到那些聊天记录的原因。 姜梦为沈年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她们隐在暗处,互相守护着彼此。 让彼此不要轻易去相信他人,不要轻易托付真心。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些人背后所讲的话,姜梦和沈年也并不会做出什么针对这些人的事情。 只是在看清之后,默默地远离。 毕竟,被她们这样的人带头孤立霸凌,对那些只敢在背后碎嘴的人,大概是无尽的灾难。 罪不至此。 她略有些凉薄地想。 什么样的人都得活着,以此来丰富物种多样性。 所以姜梦并不是因为那些,不痛不痒的言论才情绪低沉的。 她是因为盛丛的话,心情异常沉闷。 她倒宁愿盛丛在里面说些“关你们屁事”的粗鲁话,也比他说什么“辱没”“不配”的要好。 沈年还在国外,她不想让她担心自己。 所以就对沈年岔开话题道:“许亦快过生日了,还是老规矩么?” 沈年发来了一条尖叫的语音,姜梦已经后悔点开了。 “我明天就把礼物寄过去,你收到后帮我带给他!” “好。” 沈年从国外寄过来的礼物,到国内耗费的时间有些长。 姜梦拿到快递那天,刚好赶上许亦生日。 许亦这个人爱热闹,每次生日都会请一大帮人去他家的别墅玩。 姜梦每次都是最后快结束的时候才去。 只是为了帮沈年送礼物,也想让许亦亲自接下沈年的礼物。 姜梦进门的时候,许亦皱着眉把烟掐了,微偏着头痞里痞气地将余烟吐尽。 “每次都来这么晚,姜梦,你故意的吧。”许亦说完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咕咚咕咚地喝着。 姜梦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周围正玩得尽兴的人群,对许亦例行公事般地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许亦差点被刚灌下去的酒噎个半死。 “靠,姜梦,你每年都得嘲笑我一下是吧!老子没对象!就愿意单着!不行啊!” 许亦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嘈杂的音乐也被瞬间关掉。 姜梦托起手中的礼物,放到许亦面前:“行,挺好的。生日快乐!” 只有许亦单着,才配得到沈年的礼物。 沈年的礼物才有意义。 许亦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 是从他最喜欢的那款香烟盒子上,剪下来的小花标。 然后放进了水晶薄片内,做成了吊坠。 “这么寒酸的礼物,又是你那个朋友给的?” “嗯。” “四年了吧,姜梦。到底哪个朋友啊?” “她不想让你知道。” 之前那几年,姜梦给许亦礼物的时候,许亦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大反应。 所以旁的人也就没怎么过多的在意他们。 今天许是许亦喝多了酒的缘故,他执着于跟姜梦问清楚,到底是谁总给他这么奇怪的礼物。 众人看着许亦拉着姜梦去了后院。 但没有人敢跟过去。 谁都想吃瓜,可是没人愿意付吃瓜的代价。 盛钰随手拍下了两人的照片,发给了盛丛。 他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想要盛丛跟他一起生气。 盛丛看过之后倒是不怎么生气,他甚至有种变态的愉悦感。 因为,他终于知道姜梦喜欢的人是谁了。 就像悬在心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将他的心砸了个四分五裂。 痛感强烈,快感亦然。 许亦带着姜梦来到后院僻静的地方。 “这里没人,你跟我说实话,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姜梦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啊,我知道很多人喜欢你,但小爷我可对你没兴趣。我喜欢那种情感强烈爱我爱到要死的女孩儿,你一看就是那种家族利益重于个人感情的人,咱俩不合适。你要真的喜欢我,趁早断了这份念想。天涯何处无芳草,千万别单恋着我。我是看你是个很好的人,不忍心伤害你才这么讲的。” 姜梦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姜梦从许亦家的后院回去之后,本想直接离开的。 但被何思思和她的一众小姐妹给拉住了。 既然有人上赶着过来,她不说话也不太好。 姜梦对何思思问道:“实习还适应吗?” “适应适应,裕景哥哥特别好。” 何思思主动对姜梦说道:“你知道盛丛也去你哥哥那里实习了吗?” 姜梦犹豫了一下说道:“知道。” “他是怎么去的啊?是你的关系还是你哥哥的关系啊。” “哥哥请他过去的。” “哎呦,裕景哥哥比我们年长个几岁,他是不是不知道盛钰和盛丛的恩怨啊。你看啊,盛家最后肯定是只有盛钰一个接班人的,裕景哥哥现在给盛丛提供机会,那不就等于得罪了今后的盛家掌权人嘛。” “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如果盛钰连私人恩怨和集团利益都分不清楚的话,那他接手之后的盛家估计也长久不到哪里去。况且,盛钰也未必是最终的接班人。” 姜梦知道何思思没有傻到,明明对他们的关系有所猜测,却还是要在她面前诋毁盛丛。 何思思今天对她说这些话的原因,只可能是受人指使来她这里套话的。 至于是受谁指使,不言而喻。 既然那个人想听她的态度,那她就说给他听。 反正,她知道小姨看不上柳展艺,妈妈对柳展艺也没什么好感,她最后就算是和人联姻,也绝对不会找到盛钰头上。 盛钰这种妈宝男,她得罪就得罪了。 姜梦之前的人生,总是在圆滑而柔软的活着。 既不言语中伤别人,也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但是,她今天没来由的有些叛逆。 哪怕明知道盛丛什么都不会得到,她还是想孤注一掷地压他最终会赢。 仿佛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的一腔孤勇。 何思思见状,开始如数家珍地拿出自己偷拍盛丛的几张照片,给姜梦看。 姜梦看到盛丛并没有穿她给他买的衣服。 他的穿着在那些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盛丛没事儿就缩在茶水间待着,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他上的那个学校还是国内前几,结果还不如我这种随便读读出来的呢。” 姜梦不会相信何思思的话。 盛丛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处境,应该是何思思和一起实习的人说了些什么。 导致盛丛被孤立了。 何思思这些人自身就是带着背景过去的,带他们的员工多少也会给几分薄面。 所以,不会有人给盛丛安排事情做,他也不会有什么业绩考核。 哥哥根本就没准备让盛丛留下。 偏偏他是这里面最需要这份工作的人。 姜梦忽然觉得她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盛丛如果在大学就读的那边找实习,情况或许会更好一些。 至少盛家的手,没有那么长。 但那样的话,盛丛大概会不甘心。 他没有理由一直背井离乡的生活着。 姜梦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想要回家跟哥哥商量一下盛丛的事情,虽然成功的概率不大,但她总觉得应该再试一下。 可何思思再度拉住了她,说待会儿要一起拍几张合照。 姜梦眼中似有幽光一闪而过,她坐在人群中央对何思思关心道:“你家的官司怎么样了?前几天闹得挺大的,需要帮忙吗?” 就在几天之前,何思思家的高奢产品突然被揭发,存在真假混合销售的现象。 被很多人起诉了。 官司倒是不难摆平,但是信誉要很久才能补回来。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谁买饰品也是为了开心。 东西戴出去谁也不想被他人误以为,是买不起真的,退而求其次买了假货。 尤其是那款产品,所定位的消费人群是一些名媛阔太太们。 这次的事情被爆出来,除了何家自身管理不善之外,还有人在暗处推波助澜。 何家三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誉,几乎在这次的事件里毁于一旦。 此次事件的推手异常残忍。 何思思脸上的笑几乎是瞬间僵住了。 “不,不需要了。我爸已经找人帮忙解决好了,因为是家族企业,有亲戚只顾眼前小利,才想出了那种昏招儿。现在已经把他踢出去了,我家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哦,那就好。” 何思思平时给自己树敌不少,所以有的人这时候一看风向,自然不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刚刚还跟何思思相谈甚欢的人中,有人突然看向何思思的发卡,然后惊呼一声:“呀,既然没问题,你怎么没带着你家的产品出来啊。” 其他的人纷纷附和:“对呀对呀,我记得你很喜欢做你家的金字活招牌的。” “该不会是嫌丢人吧。” “我生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那款,不会也是假的吧,我也看不出来真假,戴出去了好几次呢。” “唉,你说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以为这次你不出来了呢。” 并不是假货的节奏好带,而是有人趁机想要发泄。 姜梦趁乱离开。 外面的空气比里面好了不少,姜梦抬头看到了漫天星光。 她在回家的路上又想了一下,觉得今天已经太晚了,哥哥还要休息,不太适合跟哥哥说盛丛的事。 不如明天中午她借着给他送饭的机会,再和他商量。 还去能见一下盛丛。 但姜梦转念一想,盛丛会想在他受人排挤的时候见到她吗? 没人会愿意让他人见到自己的落魄,盛丛也应该很害怕她问他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姜梦顿时打消了去见盛丛的念头。 而且,她跟他似乎也没有必要见面。 他们没有任何需要见面的理由。 普通的同学关系,是他们之间唯一存续的脆弱联结。 但是万一遇到了呢? 偶遇的话,出于礼貌,也要随便讲几句吧。 姜梦这一路想事情想的太过出神,以至于她始终都没有察觉,今晚来接她的人是谁。 第12章 那样卑微又炽热地爱着她 等红灯的时候,盛丛在后视镜中看着姜梦。 她似乎在发呆。 车内的空间不算大,他们的距离挨的很近。 可盛丛知道,他们之间不会说一句话。 姜梦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她总是看不到他。 无论他离她多近,她的眼中都没有他。 盛丛不得不承认,和姜裕景打的赌,是他输了。 在看到盛钰给他发的那张照片之后,盛丛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看到姜裕景跟家里的司机说,提前去接姜梦的时候,他对姜裕景请求,能不能让他去接,他在公司也没什么事。 盛丛知道,自己在姜裕景眼里其实挺可笑的。 但姜裕景并没有拒绝他。 大概是对上次的试验效果很满意,姜裕景说,要跟他打一个赌。 姜裕景同意他去接姜梦。 并且,姜梦如果能认出他来,跟他讲话,那盛丛在实习的这段时间,可以一直去当她的司机。 但如果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认出他,也没有主动跟他讲过话的话,那盛丛就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盛丛自然是不会同意后面的条件。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底线,也不会遵守对姜裕景的任何承诺,但他现在急需一个正当理由去见她,所以就假装同意了。 可惜在他每一个想要见到她的瞬间,她都没有想要见他的意思。 盛丛开的很慢。 他安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垂怜。 然而,直到车子停在姜梦的家门口,盛丛也没能等到姜梦看他一眼。 姜裕景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的脸上挂着笑,跟往常一样帮姜梦打开车门。 姜梦看到他后,温柔地笑了笑。 他们兄妹俩在门口小声说着话。 盛丛甚至把车窗放下来了一些,可即便他做到了这种程度,姜梦始终都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去一会儿的吗?” “遇到点事耽误了。” “玩的开心吗?” “嗯,还好。” 姜梦的下巴轻轻磕在姜裕景的胸前,她仰着头对他问道:“明天中午你有应酬吗?” 姜裕景摇了摇头。 “那我明天中午的时候,和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呀。” 说话间,姜梦看到家里的司机吴叔,好像在指挥着身后的车子停靠。 “诶,刚刚去接我的人不是吴叔吗?” 姜梦刚想回过头去看是谁接自己的,就被姜裕景轻轻托住了后脑勺:“吴叔有事,小李去接你的。” “哦。” 姜裕景得意的目光越过姜梦,看向白白落下车窗的盛丛。 盛丛对着姜裕景冷笑一声,随后就按照吴叔的指引开走了车子。 盛丛阴渗渗地想,姜梦这么在乎姜裕景,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这样等姜裕景出事之后,姜梦肯定会拼尽全力也要守住姜裕景的一切。 到时他再恰巧出现,布下陷阱等着她跳进来。 没关系。 盛丛一点都不生气。 就让姜裕景先得意几天。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姜梦,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明天要怎么帮盛丛争取到一些东西。 她根本就没有留意,盛丛刚刚就坐在她前面。 也不知道,盛丛是那样卑微又炽热地爱着她。 爱到面目全非,逐渐变态。 姜梦准备带饭给姜裕景的时候,特地让家里的阿姨多装了一份。 妈妈还在一旁调侃她:“咦,多出来的那一份,宝贝是准备带给谁的呀?” “我有个朋友也在哥哥那里实习,如果遇到的话就带给他。” “朋友呀,那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姜梦默了一下说道:“男孩子。” 姜梦想过骗安秋明,说自己的朋友是女孩子。 但是转念一想,妈妈从来不会限制她和谁做朋友。 即便是妈妈深入地问下去,知道那个人是盛丛之后,也不会对盛丛有什么偏见。 所以,她说了实话。 在挑饭后水果的时候,姜梦装了一盒樱桃。 她记得盛丛很喜欢吃樱桃。 有一次儿童节,小朋友们都带了小零食和水果去了学校。 沈瑞那时候特别调皮,故意给沈年拎了两个大榴莲,搞得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榴莲的味道。 她带了樱桃去学校。 本来是想着跟小伙伴分着吃的,但大家都有些拘束,她没能分出去多少。 等她把装着樱桃的盒子递到盛丛面前的时候,盛丛直接一把全抢了过来,然后抓了一大把塞进了嘴里。 姜梦看呆了。 她不是不让他吃,这一盒都可以给他吃,但是盛丛那样的吃法,很容易把核也给咽下去。 她刚想提醒他,盛丛突然抱着那一盒樱桃,往教室外面跑去。 班里的小伙伴大多都在看节目。 班级正中间,帅气的小男生正在打架子鼓,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姜梦追着盛丛跑了出去。 她害怕盛丛一不小心把核给咽下去,万一再从他身体里长出一棵樱桃树。 那种画面想想就很可怕。 姜梦童年阴影就是在这时候留下的。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晚上常常会做噩梦,梦到沿着盛丛的锁骨处,生长出了两根褐色的树枝。 树枝上挂着满满当当,看着就沉甸甸的红樱桃。 盛丛跑得很快,她追不上他。 姜梦那时候年纪很小,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一着急就哭了出来。 盛丛本来塞了满嘴的樱桃,一边跑一边吃。 听到身后的姜梦哭了,他突然停在了原地。 姜梦哭着看到盛丛转过身,低着头走到她面前,把剩下的樱桃还给她。 姜梦没有接,她只是一边抹泪一边啜泣道:“都,都可以,给你吃,但是,你要,要吃慢一点。一颗,一颗吃。”说完她就又跑进去了。 她已经是一年级的大孩子了! 不能再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动不动就哭,实在是太丢人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盛丛后来有没有听她的话,慢慢地吃完那盒樱桃。 安秋明将自己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 她的小公主可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饭,也没有这么贴心地去准备什么饭后水果。 而且,小景最讨厌吃的就是樱桃。 所以,那盒樱桃是给那个男孩子的。 家里的司机把姜梦送到姜裕景公司楼下。 恰好到了下班的时间,从楼里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些下班的人。 姜梦看到了盛丛。 她很难不看到他。 不是因为他的着装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而是,无论盛丛在哪里她总是能第一个注意到他。 她以前很讨厌他的。 所以只要是知道盛丛也会出现的场合,她就要先找一下这个讨厌的人在哪里,然后再躲到他看不到自己的位置。 不,是躲到她看不到他的位置。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姜梦看着盛丛朝着自己走过来。 他们这算是偶遇吧。 所以,就算是出于礼貌,也应该要说些什么的。 但是当盛丛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并没有来得及对他讲话。 盛丛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擦着她的肩直直地走了过去。 没有看到她吗? 不可能,肯定看到了! 所以,她这是被盛丛无视了? 姜梦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喊住他。 因为盛丛今天很反常。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 跟盛丛几乎是一前一后出来的何思思,凑过来对姜梦说道:“你看看盛丛那副死样子,大家好歹都是同学,见了面也不说个话。你那天还帮他系领带,可真是只白眼狼啊。” 姜梦回眸看去,盛丛已经走到马路对面去了。 盛丛还在楼里没有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透过那扇澄澈干净的玻璃大门看到姜梦了。 在他以往的人生中,他总是能快速地在人群之中寻找到她的身影。 每次看到她之后,他都会很开心。 他知道今天她会来找姜裕景一起吃饭。 盛丛想过了,之前的两次,姜梦没能看到他,不怪她。 总之都怪姜裕景。 姜裕景总是让他待在那些光线不好的地方,姜梦看不到他情有可原。 他一点也不怪她。 是他没有足够的底气,走到她面前去。 所以,刚才他鼓足了勇气,故作淡定地走到她面前。 他是想让她看到他,也想跟她说话的。 但是,他听到了身后何思思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盛丛觉得如果再被何思思拍到他跟姜梦的照片,姜梦大概又要被人议论了。 他上次虽然把何家给整的不轻,但何思思显然不怎么长记性。 何家的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得罪了谁,才被人以这种杀人诛心的方式报复。 如果他站在她身边,会让她被人看轻的话,那他宁愿离她远一些。 可他终究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还是从她的身侧走了过去。 他想,这次,她总能看到自己了吧。 姜梦的确是看到了他。 能这样被她看到,哪怕她不对他讲话,他都会开心好久。 姜裕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姜梦。 姜梦进来的时候,姜裕景发现她的目光有些失落。 姜梦有些心不在焉地摆放着餐盒。 姜裕景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怎么闷闷的?” 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事情。” 她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就在想,盛丛不理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但姜梦不希望是她想的那个。 吃饭的时候,姜梦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到姜裕景的碗里。 姜裕景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轻笑着对姜梦问道:“说吧,这次让我办什么事?” 姜梦顺势又夹了一根茼蒿放到姜裕景碗里。 “我就不能只是单纯地给你夹菜吗?” 姜裕景放下筷子说道:“当然能。只是我担心你心里憋着事情的话,没有办法好好地吃饭。” 姜梦觉得哥哥对她很好,他没有因为她有求于他,而怀疑她对他的用心。 他担心的只是,她在心里憋着事情,会没办法专心吃饭。 姜梦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等哥哥吃完饭以后再说比较好。 她看着姜裕景说道:“是有点事情,吃完饭再聊。” “嗯,那你要多吃一点。” 吃完饭姜裕景收餐盒的时候,看到姜梦带来的袋子里还有一份午餐,以及一盒樱桃。 他不喜欢吃樱桃。 姜梦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常常做噩梦,说自己梦到了樱桃怪。 樱桃怪要吃掉她。 每当他看到自己妹妹因为做噩梦,脸上挂着泪珠的时候,他对樱桃的厌恶也就多一分。 久而久之,就不怎么喜欢吃了。 姜裕景对姜梦问道:“另一份午餐和樱桃是给谁的?” “我想给盛丛,但没有找到他。” 不是没有找到,而是她被他“无视”了。 “为什么要给他?” 姜裕景觉得自己早已经向姜梦传达了很明确的信号。 盛丛这个人,不应该靠近,也不值得怜悯。 姜梦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想给他。但也没有一定要给他,实在找不到他就算了。” 她从来不做那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盛丛明明看到了她,不想和她说话就算了。 “你来找我是因为他的事情吗?” “嗯。我在想,能不能让他留下来?” 盛丛手上握有姜裕景的秘密,所以姜裕景本来也没有打算放盛丛去别的什么地方。 与其让盛丛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不如牢牢地将他摁死在自己这里。 顺水人情这种事,姜裕景做的不要太多。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对姜梦说道:“当然可以,别的地方,碍于盛家的势力,估计很难容得下他。” 姜梦没有想过哥哥答应地如此顺利。 因为她一直觉得哥哥任由那些人不好好对待盛丛,是不想留下他来着。 她对哥哥说道:“盛丛实习的这几天,你了解过他的情况吗?比如他有没有好好工作之类的。” 姜裕景看了下时间,颇为耐心地对她解释道:“你以为我有多闲呢,我哪有时间去关注他一个实习生做的怎么样。” 姜裕景从来不会对她说假话。 所以,他应该不知道那些人对盛丛的冷落和排挤。 看来是她误会哥哥了。 姜梦也因此咽下去了,后面要对姜裕景说的话。 姜裕景的秘书来找他汇报下午的行程。 姜梦得知哥哥待会儿要离开。 那她也应该走了。 盛丛下午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姜裕景发给他的。 说是让他来一趟办公室。 盛丛知道姜裕景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 突然有人给他发这样一封邮件,毫无疑问是有人故意整他。 盛丛把这封邮件截屏留存,然后去了姜裕景的办公室。 进去之前,他打开了实时摄像,省得有人说他去总裁办公室偷东西。 刚一推开门,盛丛就看到姜梦趴在姜裕景的办公桌上,呆呆地看着他。 盛丛周身的戾气,瞬间荡然无存。 他看着视频里的姜梦,按下了终止拍摄键。 然后轻轻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他走到姜梦面前,轻声说道:“是你啊。” 因为兴奋和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第13章 他的目光分明是在祈求她——…… 话刚一说出口,盛丛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样和她讲话。 他们之间不是多么熟络的关系。 姜梦喊他过来,也许只是有事情要交代他做。 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她是怎样的悬殊。 姜梦还未讲话,盛丛立即改口道:“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姜梦垂眸,心中轻哂。 盛丛和别人说话从来不用“您”。 他对她,好客气呀。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也没有让他坐下。 只是认真地看着他问道:“刚刚在楼下的时候,你有看到我吗?” 姜梦一开始没有想过这样问的。 她最初想问的是:“刚刚为什么没有和我讲话?” 但她又觉得这样问他,会显得自己很骄纵。 因为盛丛没有什么必要的原因,在看到她之后一定要对她讲话。 按照她习惯给别人留余地的性格,所以她这次给自己留有了余地。 也就是说,只要盛丛说,没有看到自己。 那她就绝对不会再问下去了。 她本来是想着在哥哥离开公司之后,也跟着离开的。 但是她因为曾经误会过盛丛,而且一误会就是好多年。 所以她决定有什么都要对他问清楚。 而不是心里沉默着想很多,然后再默默记恨他。 姜梦在姜裕景离开之后留了下来。 她想对盛丛问清楚。 盛丛没有想过姜梦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甚至觉得这应该是他对她问的才是。 她怎么抢自己的台词了? 他想对她说看到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担心姜梦会追问他,那为什么没有跟她打招呼。 盛丛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因为害怕牵连到她,让她平白遭受委屈才那样做的。 他更不想让姜梦知道,她因为之前和他的几张照片,被外面的人如何议论。 那些不好的东西,不应该被她看到。 盛丛犹豫了许久,才对姜梦说道:“没有看到。” 姜裕景的办公室很安静。 盛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听到姜梦极轻微的叹息声。 他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开心。 其实,平心而论,她一直对他都很好。 即便是他不喜欢她,两个人见了面也是应该打招呼的。 但他这样一说,直接堵死了后面所有的话。 所以,在盛丛看来,姜梦不开心情有可原。 她去喂流浪猫,流浪猫都会过来蹭蹭她的腿。 会抱着她的手喵呜喵呜地叫。 可他呢,他比流浪猫还不如。 喂不熟。 姜梦虽然有些难过,但是她觉得至少也算是得到了答案。 盛丛没有错。 没有谁规定一定要遵循社会上的人情关系。 他们之间,的确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她不应该把他和普通人一样看待。 可即便是这样想,姜梦还是拿出了一盒樱桃,放到了桌子上。 “你拿去吃吧。” 姜梦想反正带都带来了,索性就给他吃吧。 盛丛不喜欢吃樱桃。 不是因为樱桃难吃,而是因为—— 小学的时候,他被盛钰故意陷害。 盛钰哭着去找盛渐安,盛渐安让他跟盛钰道歉。 不道歉就不许吃饭。 他不可能对盛钰道歉的。 所以,一直都没能吃饭。 饿了就喝水。 后来有一天,学校六一儿童节。 每个孩子都会带水果和小零食去学校,只有他没有带。 因为他在家都吃不到,根本没有多余的带去学校。 他没有可以和同学分享的零食,同学自然也就不会和他分享。 大家都坐在围成一圈的桌子上,看着坐在班级正中央的人表演节目。 热闹非凡,每个人都欢呼雀跃着。 那时他第一次理解了迅哥儿的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盛丛当时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吵了。 中间那个打架子鼓的最吵! 他的肚子也很吵,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盛丛看着那些互相分享着小零食的孩子,很羡慕。 他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如果有人给他分享的话,那他一定,一定,一定要多吃一些! 然后,果真有人过来给他分享了。 姜小梦拿着一盒樱桃递到了他面前。 他没有想吃她的东西。 他就是吃,也只吃男孩子的。 才不吃—— 盛丛本着拒绝的心,刚想把她递过来的樱桃推回去。 奈何手上的动作已经不受他内心的控制了。 他已经抓了一大把樱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仅如此,他还抢走了剩下的樱桃。 他太饿了。 饿到抢小女生东西吃。 这是很讨厌的行为! 后来姜小梦哭了。 她的哭声很难听,他不喜欢她哭。 他没有脸见她,就只是低着头把樱桃递给她。 姜小梦没有要。 只是嘱咐他要一颗一颗吃。 然后她就跑进去了。 盛丛一度以为姜小梦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 哭着追出来,就为了跟他说慢点吃。 这有什么好哭的。 挺漂亮的小女孩儿,可惜是个小傻子。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看姜小梦的时候,都是带着怜悯的目光。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还从小被家里人虐待,但至少他健健康康的。 姜小梦不一样。 大家虽然都很宠她,但大概率是因为她有点傻。 但是,后来姜小梦给他护手霜的时候,他才发现傻的人不是姜小梦,是他自己。 姜小梦只是怜悯他。 那盒樱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全被他吃掉也没什么。 她不在乎。 姜小梦从小格局就比他要大。 但是自那以后,他就不怎么喜欢吃樱桃了。 因为每次看到樱桃,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的恶劣行径。 他竟然抢小朋友的水果,就是再饿也不能抢啊。 因为自卑心理作祟,盛丛拒绝了姜梦的樱桃。 “我不喜欢吃樱桃。” 姜梦看了看樱桃又看了看盛丛,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委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不喜欢吃就不喜欢吃吧。 有什么好委屈的。 姜梦低头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平静地对盛丛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盛丛其实看到了在他刚刚说出那句话之后,姜梦眼神的变化。 好像突然多了几分委屈。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委屈。 因为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东西吗? 盛丛回到自己的工位以后,姜梦最后看他的眼神,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只是不想让姜梦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所以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不想吃樱桃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让他这么难受? 盛丛的心很乱。 他在别人面前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但偏偏面对她的时候,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谨小慎微。 他想给她留下点好的印象。 他想让她忘记自己以前有多糟糕。 可是,姜梦做错了什么? 她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错。 只是他自己像一个自卑又冷血的怪物,为了那么点微末的几乎不存在的自尊,就拒绝了她的好意。 是他做错了。 他是一个敢做不刚当的垃圾。 其实就算她想起来又怎么样,也无非是更讨厌他罢了。 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就是给她留的印象再好,她也不会喜欢他的。 只有他还在做着她会喜欢他的白日梦。 盛丛想到这里又跑去了电梯口,按了姜裕景办公室的楼层。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门走到了她面前。 姜梦手上拿着半颗没有吃的小樱桃。 她不知道盛丛为什么离开后又折返回来。 她对他说道:“我没有喊你过来。” “是我想要过来的。” 盛丛没有像之前那样客气地对她讲话。 姜梦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对他说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盛丛一愣。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讲话。 “我喜欢吃樱桃。” “哦。”姜梦说完,把手里剩下的半颗放进了嘴里,还把桌子上的那盒樱桃圈到了离自己更近的位置。 她低着头不想去看盛丛:“我不想给你吃了,你刚刚都没有看到我。” “我看到了。” 她抬眸对他看去:“看到为什么不理我?” “那时候何思思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我不想给别人议论你的机会。” 姜梦生气地说道:“我就知道!” 盛丛不知道姜梦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他明明是在为她着想。 他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对她问道:“为什么生气?” 姜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在乎别人的议论?” 他喃喃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盛丛不想他心里最珍惜的人,被别人用那样侮辱性的词汇来议论。 他爱她。 但他的爱暂时不配讲出来。 “你为什么要在乎?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姜梦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逼迫盛丛妥协的工具。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盛丛在群里讲的那些“不配”的话了。 从来不会低头的人,突然因为她一反常态变得卑微,会让她有一种负罪感。 然姜梦的话似是提醒了盛丛,他对她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姜梦细细地思索着。 可不等她回答,就听盛丛自顾自地说道:“是很让人讨厌的人吧。” 盛丛话虽是这样讲,但是姜梦看得出来,他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她,甚至在祈求她—— 不要讨厌我。 她的气瞬间消了大半。 姜梦缓缓地放开圈住的樱桃,她对盛丛说道:“我没有那样讲,我觉得你很好。” 盛丛一字一顿道:“我、很、好?” 姜梦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嗤笑一声,随后说道:“那你觉得我哪里好?”他倒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谎话来。 姜梦被他问的一愣。 尴了个大尬! 她竟然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 姜梦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能夸他的话。 家世、背景、人品、相貌…… 啊这,盛丛好像就长得还可以。其余的东西,老天都没有给他。 这让她怎么说? 盛丛见她说不出来,轻哂:“不要勉强自己呀,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 姜梦看得到他眼中的戏谑和自嘲。 她沉吟片刻说道:“虽然我无法确定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我觉得你值得拥有很好很好的东西。” 他趴在桌子上,用她不喜欢的可怜大狗狗的眼神看着她,轻声对她问道:“为什么?” 她伸手挡在他眼前,局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在姜梦看来,这完全是不需要在乎的事情。 盛丛看着姜梦挡在自己眼前的手。 她掌心的纹络很清晰,手指纤细白净没有硬茧,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疤。 被这样的手轻抚脸颊,应该会感觉很温暖吧。 他开口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乎?” 姜梦的手始终没有移开,她思索道:“不知道啊,知道的话,我就不问你了。”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 盛丛说完就从桌上的盒子里拿了一颗樱桃,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姜梦的手举得有些累,索性就放了下来。 她对他问道:“好吃吗?” 他点点头,随后说道:“我吃过比这个还好吃的。” 姜梦单手盖住自己面前的樱桃:“那你就别吃了。” 她的手小小一只,根本盖不住那么一大盒樱桃。 他伸出手去盒子里拿樱桃的时候,手指轻轻蹭过她的掌心。 很凉很软。 他看姜梦身上穿的衣服并不算薄,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开的也很高。 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盛丛想去轻握住她的手,但转念一想他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替她暖手。 姜梦对盛丛问道:“比这个还好吃的是什么品种的樱桃?” 他轻笑:“不知道。我是从她手里抢过来的,没有来得及去问品种。” 姜梦知道他是在说小时候的事情,她把樱桃推到他面前说道:“不用抢,都给你。慢慢吃,一颗一颗吃。” 盛丛看着她推向自己的这盒樱桃,心中微微酸涩,他对她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樱桃,还害得你哭了。” “我才没有哭!我那只是一时着急,不小心喊转声了。” 他为了维护她小时候的尊严,笑着说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就是你记错了。只是,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跑啊?是担心我不给你吃吗?” 盛丛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他那时候很饿。 因为作弄人去抢吃的,和因为饿去抢吃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者总归是听起来很懦弱很狼狈的感觉。 但他觉得既然自己那样做了,似乎不应该对她有所隐瞒。 “那时候很饿,对不起。” 盛丛知道,肚子饿根本就不是做出那样没有底线的事情的理由。 所以,他没有想过用饿来为自己开脱。 他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应该已经成了一个因为肚子饿,就去抢别的小朋友水果的大坏蛋。 姜梦低声呢喃:“让一个小孩子饿到去抢别人的水果,那些不给你吃东西的人也太坏了。” 第14章 他遭受的所有不幸,是自我而…… 盛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怔怔地看着姜梦:“你刚刚是说,他们太坏了吗?” 姜梦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感觉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我家里人不让我在背后议论人,但是议论畜生应该没什么关系。” 盛丛嗤笑一声。 他从小就被人骂小畜生,第一次有人帮他骂了回去。 姜梦看着盛丛,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听说人可以向势力强出自己许多倍的人低头,却绝不可以向枉做小人的牲畜低头,因为人畜有别,你明白吗?” 所以,别再对盛钰那种人,说什么自己配不配的话了。 盛丛轻“嗯”一声。 她又在怜悯他了。 人的欲望真的是会不断膨胀的。 他原来觉得,她只要怜悯他一点点就好。 但现在,他想要她的爱。 想要她全部的爱。 盛丛对姜梦问道:“昨天许亦生日,你去了吗?” 她一边吃樱桃一边没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 盛丛试探地说道:“他们都说,你喜欢他。” 姜梦不喜欢许亦。 她想起许亦昨天晚上说的话就觉得好笑。 但是由于她昨天回去太晚了,就忘记跟沈年说这件事了。 沈年如果知道许亦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大概会笑喷。 盛丛看到姜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他。” 盛丛眸色一暗,他才不相信。 姜梦最终是和盛丛一起坐电梯下去的。 盛丛起初不想。 姜梦对盛丛说道:“因为他人不怎么好的言语就变得畏手畏脚,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做错了的人,才不配拥有更美好的东西。因为怯懦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表现出别人希望的样子。” 盛丛想说他不是。 他并不觉得亲近她是件错误的事情。 就算是被别人骂不配,他也觉得不痛不痒的。 他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脆弱。 只是不想让她被人说那些不好的话。 但是姜梦接下来的话,让他忍住了对她的劝告。 “我和谁站在一起,跟谁说话,对谁好,这是我的事情。没有吃别人家的大米,更没有浪费别人家的资源。没有借此标榜自己踩众捧一,也没有传递不好的价值观导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至于旁人什么想法我管不了,靠着骂几句自己高不可攀的人,就觉得能够得到自我升华,这样的人本就可怜至极非蠢即坏。你那么在意他们做什么呢?” 姜梦陪同盛丛一起去了他的工位。 何思思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们两个人。 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她觉得姜梦眼光是真的不太好。 凭她家的条件,挑谁都是绰绰有余,偏偏跟盛丛厮混在一起。 不过这样也好。 她也挺想看乐子的。 聪明的人都会为自己考量。 比如要找什么样的人才能巩固自己的家族地位,怎样的联姻才会实现利益最大化,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考量这些。 只有姜梦这种蠢笨的小公主没见识过人间疾苦,才会找盛丛这种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姜梦回家之后,跟沈年视频聊天。 她跟沈年说完许亦对她说过的话之后,只能看到沈年房间的天花板了。 沈年把手机丢到一边,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姜梦对沈年问道:“为什么会喜欢许亦啊?” “他能让我开心啊。” 姜梦理智地对沈年分析道:“你忘记你是怎么被家人赶出国的吗?按照你们两家的关系,在一起的话有些困难。” “我知道啊,但就是好喜欢好喜欢他。” 姜梦觉得沈年如果喜欢一个能够在一起的人,应该会轻松一些。 她轻声叹息道:“他哪里好了?” 沈年重新举起手机,对着姜梦说道:“嗯……就,大家都知道我们两家关系不太好,也知道两家的孩子关系也不怎么好。但是,有一次我和吴蔓影一起练习演讲,吴蔓影总是打断我跟我指出错误,说我这里语气停顿的不对,那里不够抑扬顿挫,总之就是我读的哪里都不对。” “还有这事儿?” “嗯。我那时候以为吴蔓影是真心为我好的,但后来许亦突然过来指着吴蔓影的鼻子说,我都听到你爸跟你说的话了,你还真敢按照他教的来啊。” “我没有懂,这什么意思啊?” “我开始也没有懂,但是后来吴蔓影跟我道歉,她说是故意打断我让我变得不自信的,这样我就会形成不自信的肌肉记忆,演讲的时候每说出一句话,都会在内心反问一遍,这样读的对吗?” “有点阴。” “这是吴蔓影她爸在校门口教她的,恰好被许亦给听到了。我一直以为许亦应该是想要看我笑话的,但他不是这样的人。后来还有一次,我在下楼梯的时候,听其他的男生问他,你看咱们班沈年留那发型像不像个假小子?你猜猜看他说什么?” 姜梦回忆起了沈年中学时候的发型:“是不是说,不像,像可爱的小蘑菇?” 沈年笑着摇了摇头:“许亦说,你他妈是有病吧,干嘛议论人家小姑娘。我说你他妈像个娘娘腔,这话听着好听啊?” “就因为他帮你说话,就喜欢上他了吗?” “不,只是有好感。真正让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去他家找他被他家人看到的那次。” 姜梦觉得沈年在提起许亦的时候,连眼神都变得很温柔。 “那时候不小心被分到一个小组里了,小组活动结束之后,我有东西被他不小心装走了,其实周一的时候他带给我就好,但我那时候突然就很想去见他,然后就没有跟他提前说直接去找他了。我怕提前说了,他会拒绝我去找他。” “但在我给他打完电话等他出来的时候,他的姑姑先看到了我,她对我讲了一些不太好的话,我也回了一些不太好的话。我们的话全被许亦听到了,许亦跟他姑姑说,靠着伤害人家女儿来弥补你在商场上失去的尊严,也真是够恶心的。” 姜梦知道许亦家里的情况,其实是有点复杂的。他们这些人,几乎没有几个家里不复杂的。 所以就没有问沈年关于许亦姑姑的事。 沈年沉浸在短暂而幸福的回忆里说道:“然后,许亦还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他看着我进家才转身离开。那一路上我们好像也没有说几句话,但就是莫名地觉得很美好。许亦这个人只是看起来很糙,其实是心思很细腻的男孩子。” 姜梦笑着说道:“嗯,那你就继续喜欢他吧。如果你觉得他值得被喜欢,那就勇敢地去喜欢他吧。” 沈年对姜梦问道:“你跟那天那个人怎么样了?” “没有怎么样。” 沈年吃惊地说道:“我都没说是谁!” 姜梦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说他。”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我觉得你对他好像一直都很特殊。” 姜梦摇了摇头:“不是喜欢,只是愧疚。” “为什么会愧疚啊?” 姜梦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小的时候,有一次玩游戏,我被蒙着眼睛,然后去抓人。抓到谁,就换谁抓。” “捉迷藏?” 姜梦仔细回想了一下:“不是,我玩的那个是不能动的。就是大家都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只需要记住她们的方位,然后去找她们就好。” “然后呢?” “然后,我本来是要抓一个小女孩儿的,但是那个小女孩儿为了不被我抓到,她就蹲下来了。我就正伸着手往前去摸,然后就摸到了一只手,那只手在被我摸到之后迅速抽了回去,我的手心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沈年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感受到疼痛之后,就把眼罩给摘了,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手心被划伤了。我看见血之后当场就吓哭了,盛丛当时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就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 “他是故意让你摸到他手的吗?” “肯定不是的。因为很快就有人告了老师,就感觉被人设计了一样。有人说我俩手拉手了,有人说盛丛把我手划伤了。” “你们当时多大啊?” “也就六七岁吧。” “那你的手是怎么被划伤的啊?盛丛手里藏刀片了,所以才把手背过去?” “不是。那时候他的手心有硬茧,如果在我握住他的手之后,他没有抽走的话,是不会被划伤的。但是,他抽走的速度太快,我就被划伤了。” “那为什么要愧疚?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你吗?” “因为我那时候不清楚他手心长了硬茧,就完全没有那种概念。我爸妈的手上没有,哥哥的手上也没有,我就以为……我的手是被他用刀片划伤的。然后,老师来问情况,我就也是那样讲的。后来,老师告诉我这是硬茧,是常常做家务的人才会有的。” 沈年对她安慰道:“你开始的时候又不知道,所以很容易那样想啊。没事的。” “我以为事情会这样解决的。但是盛丛他爸来了之后,监控都没有查,二话不说就一个劲儿地打他,我爸妈拦都拦不住,最后老师喊了门卫过来才拦住。无论我和哥哥犯了多大的错误,爸妈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打我们,就是教训也是关起门来在家里教训。因为那样会让外人觉得这个孩子,在家里肯定不怎么受重视,一个孩子连自己的家人都嫌弃的话,就很难被外面的人好好对待。” “你是觉得因为你,让别人知道盛丛在家里不受重视了?” “嗯。” 沈年思索道:“虽然我不太了解他家的事情,但他据说只是养子,就算没有你这回事儿,他家里应该也对他重视不到哪里去吧。” 姜梦有些难过地说道:“不是的。即便是养子,别人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面上至少不会对他太差。但那次闹得很大,同学们都渐渐地相信了盛钰的话,就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欺负他。” “后来,我爸妈查监控的时候发现,盛丛当时是被盛钰那帮人硬摁着过去蹭我的手的,那些人是故意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盛丛突然挣脱开了他们,更没有想过盛丛抽回手的动作会将我的手划伤。他们想的应该是,当我发现自己握住的是盛丛的手时,应该会嫌弃地甩开,借此来羞辱他。” “那叔叔阿姨后来有惩罚那些坏蛋吗?” “嗯,我爸妈查完监控后,就把那些人的家长都喊过来了。但是那些人的家长只是按着他们的头,对我赔礼道歉。没有一个人像盛渐安一样打自己的孩子。就连主谋盛钰,也没有被打。” 沈年感叹道:“盛丛这也太惨了吧。我一直都听说他性格不怎么好,不过从小经受这样的事情,没长成变态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的确是在家里不被好好对待,但他一直将自己最不堪的地方藏了起来,这样旁的人至少还会畏惧盛家的名号,不敢轻易正面去攻击他。可因为那件事,突然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盛丛原来真的很不受家人重视。所以,我一直觉得,他之后所遇到的欺负,他遭受的所有不幸,是自我而始。” “不怪你,是那群坏小孩故意设计他,然后又跑去告老师的。” “可是如果我当时说没有事,或许他就不会被喊家长了。” “他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又不给你看,任谁都会起疑心的啊。” 听完沈年的话,姜梦的心一沉。 盛丛那时候应该很害怕被人看到他的手。 心中对他的怜惜就又多了几分。 姜梦翻了个身把手机扣在了床上,自己埋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道:“他应该小时候就已经很讨厌我了。” “怎么可能啊,他如果有正确的是非观,讨厌的应该是那些设计他的人,以及他那个养了他却对他不怎么好的爸。” “可是他小时候扔掉了我给他的护手霜。” “反正心意你送出去了,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情。他讨厌就讨厌吧,你又不喜欢他,在乎他的态度做什么。” 沈年安慰人很有一套。 姜梦从枕头上起来,重新拿起手机缓缓地说道:“也对,不应该在乎的,我又不喜欢他。但我见不了他在我面前受欺负。” 沈年喃喃道:“啊,你这好像性转版的许亦啊。我要是盛丛,我会爱上你的!” 姜梦只当沈年在说玩笑话。 她对沈年问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五天后,下午三点到。” “嗯?要不我去接你吧,我哥哥那天恰好要出国,我可以在送完他之后等着接你。” “这都快要过年了,你哥哥怎么还出国啊?” “好像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 “那还来得及一起过年吗?” “来不及了,他说要年后才回来。” 盛丛看着手机上姜裕景的行程,阴渗渗地笑了一下。 姜裕景怕是回不来了。 第15章 许亦生日那天,我去接你了 五天后。 姜梦在机场跟姜裕景告别。 姜裕景临离开前捧着她的脸,说了一句她没有听太懂的话。 “哥哥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要守护好属于我们的东西。” 她对姜裕景问道:“属于我们的什么?” “其他人没有的,被一直觊觎的。用你聪明的小脑袋,想想看是什么。” 他跟她讲话,总是像在逗小孩儿一样。 姜裕景说完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就进去找窗口过安检了。 姜梦在外面远远地看着,等他进去之后,才去楼下的大厅等待沈年。 她看了一眼时间,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在等沈年的时候,姜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亦。 许亦自然也看到了姜梦。 许亦走过去对姜梦问道:“你也来接人吗?” 姜梦想了一下,万一待会儿许亦看到她接的人是沈年,那就糟了。 沈年多年的暗恋可能就要终结了。 她默了几秒后说道:“我送人。” “送人不是应该去二楼送客厅吗?你来一楼干嘛?你就是来接人的吧,接谁啊,不会是你那个朋友吧?” 姜梦正为难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丛! 他好像也在等着接人。 姜梦指了指盛丛,才对许亦说道:“我是和盛丛一起来接人的。” 说完就往盛丛的方向跑了过去。 盛丛其实从姜梦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就看到许亦已经过去找她了。 他没有想过她会过来找他。 姜梦一边往盛丛的方向跑,一边往身后看。 她担心许亦跟过来追问。 幸好他没有。 结果她就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撞到盛丛身上了。 盛丛伸出手将她扶稳。 盛丛还未开口,就听姜梦对他问道:“你是来接谁的啊?” 盛丛默了一下。 姜梦问完之后也觉得问的不太好,万一盛丛不想回答她怎么办,这属于盛丛的隐私。 她刚想说,不用回答,只是随便问问。 盛丛就缓声对她说道:“来接,我妈妈。” 姜梦对盛丛家里的事大概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太全。 她听人说,盛丛的妈妈已经死了。 原来没有死吗? 盛丛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就对她解释道:“我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最近才结束治疗有所好转。” 姜梦一听,发自内心地替盛丛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盛丛就不那么可怜了。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他。 盛丛笑了笑,然后悄声对她说道:“你可以帮我暂时保密吗?我不太想让别的人知道。” 姜梦觉得其实盛丛对她很坦诚,他刚刚明明可以骗她说接别人。 但他没有。 他对自己和盘托出。 她一定不能辜负他的坦诚。 姜梦点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盛丛看了看不远处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的许亦。 他对姜梦问道:“你是和许亦一起来接人的吗?” “不是不是。我完全不知道他会来。我本来是接我朋友的,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我那个朋友的关系,所以就骗他说我是来和你一起接人的。如果他之后问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骗一下他?” 盛丛装作有些为难地说道:“其实我,不太会骗人,也没有怎么骗过别人。” 姜梦秒懂盛丛的意思,她从来不做为难别人的事情。 “那我自己再想办法骗他吧。” 盛丛又慢吞吞地说道:“你误会我了,我是说你可以教我怎样去骗他。” “啊,这个简单。如果他待会儿过来问的话,你就说我是和你一起来接人的就好了。” 盛丛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会信的。” 姜梦心里一惊,难不成出了什么漏洞? 她试探地问道:“为什么不会信?” “嗯……你喜欢他,但是却跟我一起来接人,这好像说不过去。” “我不喜欢他,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真的!” 盛丛继续说道:“可是我听说,你每年都会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然后他生日那天好像还牵了你的手。” “我没有和别人解释过,因为我觉得他们不重要。但是,因为问的人是你,我才跟你解释的。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每年都会让我帮忙送许亦礼物,然后让我雷打不动地问他那句话。至于许亦后面带我去他家后院,他也是以为我喜欢他,然后特别夸张地拒绝了我。” 盛丛将信将疑地问她:“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不是!我今天就是来接她的,但是如果被许亦看到,那许亦就会知道,每年托我送他礼物的人是谁,但我那个朋友正处于暗恋阶段,她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我几乎要把全都事实告诉你了,你也要帮我保密啊。” 盛丛点了点头。 他对姜梦说道:“等接完妈妈,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姜梦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在这里演一下,等许亦离开我还要接我朋友呢。” “你朋友是几点到国内?” “下午三点。” “我妈妈也是。” 两点半的时候,盛丛看许亦还没有离开。 他对姜梦问道:“如果你朋友来了,然后许亦还没有走,那怎么办?” “我给她发过消息了,她下飞机之后应该就能看到。我跟她说,如果许亦在的话,我们就装作互相不认识,也不打招呼。” “然后呢?我觉得许亦既然怀疑你是来接朋友的,那他不看到你接的人是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梦细细思索了一下盛丛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盛丛对姜梦劝道:“所以,你就和我们一起出去吧,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姜梦犹豫道:“你和你的妈妈应该很长时间不见了吧,我去和你们一起吃饭的话,肯定会打扰到你们的。我到时候就只和你们一起走出大厅,出去之后我们就分开好了。” 盛丛见自己说服不了她,就只好装出很落寞的表情,骗她道:“其实,我想带妈妈去好一点的地方吃东西。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算是好的,更不知道进去之后要说些什么,所以,想请你带我去,你帮帮我好吗?” 好家伙。 姜梦哪听得了这个。 她当场就答应了。 盛丛在姜梦答应之后,悄悄取消了自己一周前预订好的餐厅。 飞机延迟到达了两个多小时,恰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盛丛的妈妈盛意几乎是和沈年一起出来的。 沈年看到了姜梦发的消息,所以即便是看到了姜梦,也只能装作跟她不熟的样子。 盛意在看到姜梦的时候,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惊讶。 这孩子的眼睛,像极了她的一位故人。 盛丛帮她们两个人介绍。 姜梦的手被盛意轻握住,盛意觉得姜梦的手有些凉。 “我喊你小梦好吗?” “好啊,我妈妈也常常这样喊我。”其实她妈妈怎么喊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觉得这样讲会让盛意感到舒服。 人这一生中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点谎言来调剂的。 姜梦觉得盛丛的妈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这是她在旁的人身上很少感知到的。 她很喜欢盛意。 盛丛没有让自己的司机过来,因为姜梦说要开车带他们去,他也不敢告诉她自己带了司机。 姜梦去开车的时候,盛意对盛丛问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一直都对你很好的女孩儿吗?” 盛丛突然有些腼腆地笑着回应道:“嗯。” 盛意颇为严肃地对盛丛说道:“这么好的女孩儿,你为什么要骗她呢?” 盛丛沉默。 他害怕她知道,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凄惨之后,就不对他好了。 到了餐厅之后,姜梦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全部都是盛丛的妈妈来和服务生交流的,毫无窘迫之态,从容又淡定。 钱也是他妈妈付的。 姜梦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过来蹭饭的一样。 幸好盛阿姨一直在和自己很温柔地讲话,让自己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盛丛话很少。 姜梦觉得盛丛应该是那种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他见到自己的妈妈久病初愈心里肯定是很开心的,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讲。 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吃完饭之后,姜梦提出要送他们回家。 盛意拒绝了。 她不想骗姜梦,就对姜梦说道:“阿姨过一会儿有人来接,让盛丛送你回去吧。” 姜梦推辞道:“不用了,他送我回去的话,他自己一个人不太好回家。” “没事的,你不用管他。” 姜梦刚想要继续推辞,就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 和哥哥的车是同款车型,要不是车牌号不一样,她差点以为是哥哥来找她了。 盛意坐上车后,落下车窗笑着和他们道别,然后就走了。 把盛丛丢在了原地。 姜梦怔怔地看着盛丛,不忍心地说道:“你这是,被阿姨丢下了吗?” “嗯。” “那我送你回家吧。” 盛丛摇了摇头:“现在回盛家的话太早,我送你回去吧。” “那你怎么回去啊?” 盛丛直接从姜梦手里拿过钥匙,对她说道:“不用在意,我没事。” 这是盛丛第二次给姜梦当司机。 不过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没有什么话能聊。 姜梦对盛阿姨有很多的疑问。 但她知道这不是她应该问的事情。 她只是有些担心,盛阿姨会不会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因为刚刚来接盛阿姨的那辆车,宛城好像就没出现过几辆。 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辆车不会是盛家的。 盛渐安对车没什么研究,至于盛钰,眼光一向很次,他不够资格开那样的车。 姜梦想,盛阿姨没有回盛家,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 可去了别的地方,却又不带着盛丛。 盛丛最终还是要自己回盛家面对那些人。 盛丛好像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不过盛阿姨有新的家庭也是好事,人本来就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 盛家的事情太过复杂,自己也仅仅是知道些皮毛。 她还是不要过多关心了。 车内太过安静。 盛丛暗暗自嘲,看来明知道坐在前面的人是他,姜小公主还是不会和他说话啊。 有一点,不甘心。 他想要打破这阵宁静,想要她跟他讲话。 盛丛思索良久,终于出声说道:“其实……” 姜梦很快地回应道:“嗯?” 盛丛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回应自己。 他以为她会在他说出话很久之后,才选择回答,或者是忽视。 见盛丛不讲话,姜梦对他问道:“你刚刚是和我说话了吗?” “嗯。” “你可以再重复一遍吗?我刚刚在想其他的事情,没有听太清楚。” 盛丛觉得姜梦一直都很懂得为他人着想。 就连面对他这种人的时候,她都会考虑到要怎样说话,才不会让他觉得尴尬。 刚刚明明是他自己说话说到一半,没有足够的勇气讲下去,她却把锅揽到了自己身上。 盛丛对她说道:“其实,许亦生日那天,我去接你了。” 姜梦有些吃惊:“啊?真的吗?我没有看到你。” 盛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看到我,因为我也是坐在和现在同样的位置。” 他没有用那种控诉的语气,因为他原本就不值得她注意。 他更不敢对她的忽视有什么怨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望太多。 盛丛只是很平静地跟她诉说着,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就像是—— 你看不到我就看不到我吧,没有关系,我能看到你就好了。 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吧,没有关系,我去喜欢你就好了。 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曾经离的很近,很近。 就仅仅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我曾经很努力地靠近过你。 姜梦回想起来那时候哥哥跟她讲的话。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回过头去看一下。 被她忽视的盛丛,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姜梦刚想对盛丛说,她那时候没能注意到他,是因为她在想关于他的事情。 不知道她这样说,能不能安慰到他一点。 但她还没来得及讲,车子就已经落停了。 她到家了。 盛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浅浅淡淡地说道:“我那时候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讲话,所以你没能注意到我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先进去吧,我帮你把车停好就离开。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 你只是,不喜欢我。 姜梦并没有立即下车。 她在车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墨蓝色的盒子。 里面装的是她之前逛街的时候买的手套。 其实她买了之后也没有想过送出去。 因为一直都没有特别合适的时机,重要的是她担心盛丛会觉得她是在可怜他。 但现在或许是时机。 姜梦从后座缓缓地靠近盛丛,然后把那个墨蓝色的盒子放到了他的怀里。 姜梦真诚地对盛丛说道:“就当做,给你的赔礼。” 她终于送出去了那副手套,以合理且正当的名义。 第16章 我可以摸一下这个吗? 不知道是盒子本身很轻,还是姜梦的动作很轻。 墨蓝色的盒子被塞进盛丛怀里的时候,盛丛还以为是个空盒子。 姜梦是从他的身后递给他的,如果他不伸出手去接的话,以这样的角度就很容易掉落。 为了避免那种尴尬的情况发生,盛丛缓缓地伸出手轻抱住怀里的墨蓝色盒子。 他想对她说不需要这样。 她怎么对他都可以,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他现在好像对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真的很想接下姜梦给他的礼物。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人的礼物,除了姜梦。 盛丛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姜梦却以为盛丛已经接下,轻快地对他撂下一句:“那我下去啦,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盛丛想跟她再说些其他的话,但是他不忍心再留下她。 她迟早是要进去的,他是留不住的。 盛丛轻“嗯”了一声。 姜梦下车后,盛丛把车开到上次停靠的位置。 他从车里拿下姜梦给他的那个墨蓝色的盒子之后,在一旁的吴叔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他把钥匙交给吴叔之后就离开了。 盛丛很敏感。 他知道那种眼神代表什么。 从怀疑到消解。 吴叔怀疑他顺手牵羊,但又觉得他似乎不至于。 最后没有对他说话,是因为吴叔觉得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 盛丛从小到大受到了不少这样的目光。 难过吗?其实还好。 已经渐渐习惯了。 他低头看向手中姜梦给他的墨蓝色盒子,他舍不得在路上拆开。 盛丛回到自己的私人住处之后,看到自己妈妈正在把行李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拿。 盛意看到盛丛回来之后,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她从行李箱找出一件粉色的毛衣,拿起来到盛丛的身前比了比,感叹道:“幸好正合适,我还担心会买大了。” 盛丛看到这个颜色之后,心里微微吃惊了一下。 他好像从来没有穿过粉色的衣服。 但因为是妈妈给他买的,他不会说出对这件衣服的任何看法。 他能做的只是收下和表示喜欢。 盛意看着他说道:“我还在医院的时候,看到过病友的儿子就穿了一件这样的粉色毛衣,看起来很可爱也很帅气。我当时就想,我的小丛穿起来应该也很好看。但是想起你每次去看我的时候,衣服的颜色都是偏暗色系,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穿。” 盛丛接过盛意手中的粉色毛衣。 或许是在行李箱里挤压了太久,衣服上有温热的触感。 盛意说道:“你的房间是哪一个?还有几件衣服,我帮你一起放进去吧。” 盛丛想起自己衣柜里存放的东西,连忙说道:“您歇一会儿吧,我自己去放就可以了。” 盛丛拉开自己的衣柜,姜梦给他买的衣服,被他放进了最里面的位置。 他站在衣柜前,轻轻地打开姜梦给他的墨蓝色盒子。 里面空空如也。 盛丛心里一沉。 里面的东西不会是他在下车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吧。 万一掉在了车里,或者掉在了车库的地上,被姜梦看到了,她肯定会伤心的。 他的心里满是不安。 已经有了想要返回去找的冲动。 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担心打扰到姜家的人。 盛丛在自己房间里仔细回忆着,他收到礼物后停好车回家的每一个细节。 他几乎可以确定,盒子自始至终都没被打开过。 所以,盒子里的东西应该不是被他弄掉了。 可是姜梦不可能只给他一个空盒子,除非盒子里的东西被别的什么人事先拿走了,而姜梦显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盛丛很想知道姜梦到底给了他什么。 他根据盒子上的标识搜到了官方网站,又从这一季的新品里找到了和盒子一模一样的图片。 他低头轻笑,原来是一副保暖手套。 价格不菲。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财力,却仍旧舍不得在这样的小物件上耗费这么多的钱财。 盛丛细细地想着,姜梦为他花钱,好像从来不心疼。 也许,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盛丛把这个墨蓝色的空盒子,小心仔细地收好之后就出去了。 盛意对他说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陪我去拜访一个人吧。” “好。”盛丛想起过年那天要做的事情,担心对此会有影响,就对盛意问道:“我们要不要年后去?” 盛意思索后说道:“我之前也是那样想的,但是和姜家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定在了除夕那天。” 盛丛一听到是要去姜家,有些急切地对盛意问道:“哪个姜家?” 盛意看到盛丛脸上的神情,瞬间联想到今天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孩子,也姓姜。 吃饭的时候,只是随便聊了一些小事。 盛意并不知道姜梦的具体背景。 她对盛丛问道:“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女孩子,她的妈妈叫什么?” “安秋明。” 盛意听完之后笑了笑,喃喃道:“她的女儿和她一样好,那我们就除夕的时候去她家吧。” 到了除夕那天,盛丛早早地过来接盛意。 他在犹豫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最终,他还是把姜梦曾经给他的那件蓝色的毛衣穿在了里面。 盛意见他从房间出来,便观察到他换了衣服。 她点评道:“是很柔和的蓝色,往常没有见你穿过。” 盛丛想,因为很珍贵,所以没舍得穿。 她对盛丛问道:“这衣服是小梦给你买的那件吗?” “嗯。” 盛意夸赞道:“眼光真好。” 姜梦除夕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 盛钰有次在班里说,他们家过年的时候往往会去暖和点的地方旅游,然后留下一只狗看家。 当时很多人都在笑。 她那个时候没有懂他们在笑什么。 现在想来,家里唯一被丢下的,不是狗,是盛丛。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不常去回想原来的事情。 因为如果回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会加重自己的无力和挫败感。 正这样想着,家里的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开门的是家里的佣人。 安秋明看到盛意和盛丛来了之后,连忙将他们带到客厅坐下。 姜梦看到来的人是他们,眼睛亮了一下。 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出于礼貌本该是先跟盛意打招呼的,但是姜梦一时激动竟然先对盛丛说了话:“是你啊。” 姜梦说完才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好,又紧忙对着盛意补救道:“盛阿姨好。” 盛意慈爱地笑着对姜梦点了点头。 这不是盛丛第一次见安秋明。 他在学校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安秋明去接姜梦。 因为安秋明的缘故,姜梦被教养的很好。他很羡慕姜梦有安秋明这样的妈妈。 盛丛礼貌地对安秋明问好。 因为安秋明要和盛意聊些事情,安秋明将姜梦支开道:“宝贝,你带着小丛去转一转,问问他都喜欢吃些什么,然后让厨房的阿姨做。” “好。” 姜梦对盛丛问道:“屋子里面有些热,你要不要把外套先脱掉,这样等离开的时候再穿上,不容易感冒。” 盛丛有些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脱衣服。 尽管他里面穿的是她送给他的那件蓝色毛衣。 姜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对他劝说道:“没事的,你脱下来吧,我帮你挂好。” 盛丛微低着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不敢去和姜梦对视。 他其实心里有点紧张。 他期待着姜梦看到他穿着那件衣服后的反应,但同时又害怕姜梦会因为他这样做就觉得他很有心机。 那样不符合他表现出来的人设。 姜梦看到盛丛的毛衣之后,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过他会穿过来给她看。 因为她已经跟他表示过自己相信他。 姜梦故作淡定地挂好衣服,然后对盛丛称赞道:“真好看。” 盛丛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盛丛说完,姜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已经很久了,她还是没办法应付他的目光。 外面很冷,姜梦就带着盛丛经过走廊,去了她家的温室花房。 “妈妈只跟我说,今天有客人要来,但我没有想到是你们。” 盛丛骗她道:“我开始也没有想到,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的。” 姜梦看向盛丛的手,对他问道:“你怎么没有带着我送你的手套?” 盛丛的心忽地沉了一下。 其实在他来的时候,想过万一她问他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办。 他不准备对她说,自己收到的是空盒子。 即便这是一个乌龙,他觉得姜梦知道之后,大概会心中窘迫,愈发地感到对不起他。 他只是想让她怜悯他一些。 并不想让她的心情因为他有什么波动,更不想让她总是对他心怀愧疚。 马上就要过年了,盛丛想,至少这段时间,姜梦应该是开开心心的。 而不是因为得知她送给了他一个空盒子,时刻感到自责。 盛丛对姜梦说道:“我把它收起来了。” 姜梦劝他道:“不要收起来呀,出门的时候要戴着。”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讲,盛丛会不会听。 姜梦换了一种方式说道:“我小的时候,因为玩雪,把手给冻伤过。然后,我听说,如果不好好护理的话,每一年的冬天,都很容易复发。我妈妈当时看到我的手之后,很心疼。然后就一整个冬天,我只要去外面就会戴着手套。” 盛丛一听就知道姜梦在骗他。 玩雪不会将手冻伤,只有长时间在很冷的环境下才会。 她好像很擅长跟他说一些善意的谎言,以此来照顾到他的自尊。 很少有人这样对待他。 大部分的人讲话根本不会在意他喜不喜欢听,会不会伤害到他,或者是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只有姜梦。 姜梦的话让盛丛感觉自己在被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想到这里,连他自己也笑了出来。 她只不过是对他讲了几句话,他就已经自我攻略到她是在呵护他。 姜梦见他笑了一下,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说谎的人,总是有些心虚的。 她有些着急地对他说道:“是真的,你不要笑。” 盛丛轻声说道:“好,我不笑。” 姜梦觉得盛丛不会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而他笑的原因,要么是不相信她的话,要么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在里面。 他可能在想,无所谓,反正每年都会复发,习惯了。 姜梦继续对他说道:“盛丛,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很爱你的家人。所以,更要好好照顾自己,重视自己的一切,这样盛阿姨看到之后才不会心疼。盛阿姨缺席了你之前的人生,她的心里应该也是很自责的。” 盛丛想起自己刚刚见到自己妈妈的时候,盛意那时候刚刚醒来不久。 她本来是不能情绪太过激动的,但那天她捂着他的手心疼地哭了好久。 他理解姜梦的意思,姜梦一直都很为他着想。 盛丛看向她,对她承诺道:“我知道了。以后我每次出来的时候,也戴上手套。” “嗯。” 她其实还想给他推荐几个中药的方子,听说药熏也有用。 但她转念一想,盛丛会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 这似乎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姜梦就没有说,她准备等什么时间,告诉盛阿姨,让盛阿姨盯着他弄。 姜梦家的花房里温度适宜,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虽然花的种类很多,可是混杂起来的味道,并不让人感到浓郁疲倦。 盛丛看到温室里的一盆玫瑰花瓣上,有几滴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 他想要伸手蹭去。 但是又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做。 他对姜梦问道:“我可以摸一下这个吗?” “可以啊。” 盛丛的食指轻轻接住露珠。 姜梦不解,她还以为他是要去摸玫瑰花。 然而盛丛转瞬间将那滴露珠轻蹭到了她的脸上。 他的手指并没有碰到她的脸。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露珠凉凉的触感。 盛丛对她问道:“凉不凉?” 他的语气太过正经,就连眼神也很真诚,像是真的在对她询问一件事情一样。 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恶作剧。 姜梦愣了一下后,很快缓过神来。 她也用手指接了一滴,本想蹭到他的脸上,让他也感受一下的。 但是他的个子比她高出许多,没等她的手碰到他的脸。 露珠就沿着她指尖滑落了下去。 滴在了盛丛的锁骨上。 她现在的动作,就像是准备要摸他的脸一样。 有点尴尬。 她看到盛丛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姜梦及时地收回手。 她对他转移话题道:“你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我待会儿去跟厨房的阿姨讲。” 盛丛默了一下,他以前是有什么就吃什么。 后来,即便是有能力吃到比以往更好的东西,他也已经丧失了对食物的欲望。 他看着眼前温室里的小玫瑰,温声说道:“什么都爱吃,做什么都好,我不太挑食。” 姜梦为了报复他刚刚的举动,跟他开玩笑道:“那我过会儿就全说成我爱吃的。” 第17章 盛家要变天了 盛丛似是认真地想了一下,而后才眉眼含笑地对姜梦缓声说道:“也好。” 姜梦浅笑着,微微偏过头,错开盛丛的视线,装作在看他身侧的玫瑰花。 她在看花,他在看她。 盛丛知道姜梦不喜欢他这样一直看着她。 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如果身边的人对她做了什么事情,让她感到不舒服或者难以忍受,她就会讲出来。 为了不让她对他再说出那句“不许看我”。 盛丛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转移了视线。 他喜欢她。 多看几眼或少看几眼,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同样的,她不喜欢他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盛丛明知故问跟她找话题聊道:“怎么没有看到你哥哥?” 姜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哥哥出国了。” 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便对她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盛丛并不想从姜梦这里知道姜裕景出国的意图,因为他觉得姜梦不会知道。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姜裕景出国,她的眼中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兄妹不是没有分开过,他很少见她因为姜裕景而落寞。 不过他同时也做好了,姜梦什么都不对他讲的准备。 许是没有人可以说。 姜梦轻抚着玫瑰低声轻喃:“他说好,等到了之后,会跟我发消息的,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发给我。我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有回我。”还有他临离开前跟她说的那句话,总是让她的心感到很不安。 盛丛知道姜梦不会是因为被姜裕景忽略才生气的。 她应该只是担心他。 他忽然觉得,能被她这样担心也挺好的。 担心就表示着在乎。 只是她的担心从来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他出声安慰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她轻“嗯”一声。 姜梦觉得自己因为哥哥的事情,让气氛变得沉闷不太好。 盛丛毕竟是客人。 她不应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样很不礼貌。 姜梦抬眸看向四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她偶然见瞥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些很有意思的花。 她指着那处,对盛丛说道:“你知道那个是什么花吗?” 盛丛知道。 他小的时候见过。 姜梦当时用小手绢包了一整包这样的花,带去了学校。 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分到了她的小花,除了他。 其实她给他来着,但他那时候没有要。 盛丛想引着姜梦多说几句,就想了一下道:“不知道。” 姜梦轻牵住他的衣袖,带他走到那些粉紫色的花前。 她对他说道:“闭上眼睛。” 盛丛感到很无辜。 他刚刚都没有很长时间地盯着她看。 结果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他闭上眼睛之前,略带无辜地看了她一眼。 花房的四周都是玻璃,阳光充足。 盛丛闭上眼睛后,并没有感到有多黑暗。 反而感受到了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前有一团橘红色的柔光。 盛丛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她轻轻握住。 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下。 但并没有躲开。 姜梦一只手轻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因为紧张而紧攥的拳头,示意他将手伸展开。 盛丛拳头松开的动作很慢,姜梦并没有催促他。 就像是在等一株很独特的花,缓慢地开放一样。 她让他的手微微翻转手背朝上。 然后轻握住他的指尖,她感觉到盛丛的手很暖。 盛丛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缓慢。 他生怕自己身体任何轻微的变化,会让姜梦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指尖上传来有微凉的触感。 姜梦好像是在往他的指甲上涂抹什么东西。 盛丛忽地想起,姜梦当时带去学校的花,叫做凤仙花。 当时班里好多人都用姜梦送给他们的花,和自己的朋友互相给对方涂着玩。 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新奇的玩意儿,大家总是很乐意尝试的。 他为什么没有要呢? 因为姜梦知道他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捧着花到他面前主动提出来说要帮他涂。 他才不会让她看到他的手。 所以就拒绝了。 也顺带着拒绝了接受她的花。 当时的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好看。 无论涂上什么颜色都不会好看。 盛丛没有忍住睁开了眼睛,他垂眸看向姜梦。 姜梦涂地很慢很专注。 像是在细致地完成一件工艺品一样。 姜梦帮他把左边的手涂好之后,刚准备让他睁开眼睛看一下她的杰作。 头顶上就传来盛丛的声音:“很好看。” 她抬眸看向他,玩笑道:“哼!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盛丛惊讶于姜梦竟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他以为只有他记得,跟她相处时每一个微小瞬间。 因为他们的接触并不多,所以显得每一幕都弥足珍贵。 她涂完了他的左手,想要帮他涂右手。 盛丛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我不涂了。” 刚刚让她那样近距离地接触他的左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没有勇气再把右手给她那样近距离地看。 明明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嫌弃。 但他就是害怕。 很害怕。 姜梦看到他将右手藏到了身后。 蓦地想起小的时候,他也做过同样的动作。 原来他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在意。 她本来让他闭上眼睛,是想着如果被他看到,她给他涂东西,他会不接受。 所以,才要悄悄地涂。 等她涂完,她再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涂得很好,他小时候不应该拒绝她的。 她还想跟他说,他的手很好看。 不能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就拒绝接受一些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事情。 但是这些话,只有在盛丛愿意听的时候,她才能讲出来。 不然,在他回避状态下,很容易刺痛他。 她知道他将右手藏到身后,对她而言是一种回避。 姜梦最终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她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到他左手的掌心下方,缓缓地贴近。 盛丛刚想要收回手,姜梦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压了上去。 他那只一到冬天就会被冻伤,掌心带着曾经划伤过她的硬茧的手,现在正被她那柔软细腻不见半分瑕疵的手轻轻包裹着。 她看他的目光坚定又温柔,还掺杂着几分愧疚。 盛丛却突然退缩,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盆粉紫色的凤仙花上。 姜梦看着盛丛偏过头去。 她想跟他说,她没有嫌弃过他,他不用抽离,不用躲避。 她小的时候给他护手霜,是想让他好好保护自己的手,希望他的手上不再长那些东西。 她的确是讨厌那些硬茧,讨厌它们长在他的手上。 却不是讨厌长着硬茧的他。 他那么可怜,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她明明对他,很愧疚。 盛丛本可以从她的手中抽离。 但是那样做—— 他害怕会再次划伤她的手。 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任由她这样握着。 可是她的手每多贴在他的手上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煎熬。 盛丛清楚地知道,她现在只是因为怜悯而轻握住他的手。 在感受清楚他手的触感之后,她就会不适地放开了,并且再也不会握住。 他要赶在她放开他之前,主动地自觉地抽离出来。 他缓缓地看向她,对她说道:“对不起。” 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拿开她覆在他手背上面的小手。 盛丛的手微微上移,稍稍离开她的掌心。 然后缓缓地移开。 姜梦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温度也被他带走了。 他的手其实很暖和。 盛丛收回自己的手之后,有些不知所措。 姜梦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她觉得盛丛鲜少出现这样无措又慌乱的表情。 “盛丛,没事的。” 她没有具体说后面的话,但她觉得他能够听懂。 盛丛点了点头。 其实他突然有一阵后怕。 他隐瞒了她很多事情,他不知道等她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怎么看他。 她还会不会怜悯他,他还能不能再见她。 他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再来见她。 盛丛愈发心灰意冷地想,他好像很难再得到她片刻的目光了。 姜梦并不知道盛丛联想到的这一切。 她总以为自己了解他。 可只有盛丛知道,她了解的不过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们在花房里待的时间不算短。 姜梦之前虽然说要让厨房的阿姨,全部都做成自己爱吃的,但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她说了几个自己觉得,盛丛和盛阿姨都爱吃的菜。 她带着盛丛回到客厅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妈妈和盛丛的妈妈并没有在里面。 吴嫂说两个人出去了,并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说午饭前会回来。 姜梦对盛丛问道:“盛阿姨有跟你讲过她和我妈妈之间的事情吗?” 盛丛仔细想了想:“没有。” 姜梦回忆道:“妈妈好像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过盛阿姨。” 午饭的时候,安秋明和盛意恰好从外面回来。 姜梦一向不会过多的追问安秋明的事情。 因为妈妈想让她知道的,总会告诉她。 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再怎么问也得不到答案。 姜梦的爸爸姜琢,每到除夕这天,都会去陪他的一个老朋友。 所以,这顿午饭,并没有他。 只有安秋明,盛意,姜梦和盛丛四个人。 一顿饭下来,姜梦看不到妈妈和盛阿姨之间的关系有多熟络。 因为她见过妈妈和小姨是怎样相处的,所以知道妈妈在熟人面前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也感觉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多疏离。 妈妈和盛阿姨好像那种认识了很久,但是又不常来往的朋友。 看她们之间的氛围,能感受到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姜梦见盛丛都不怎么动筷子,不知道是不是太拘谨的原因。 她时不时地就会用公筷帮他夹一些,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必须要吃饱,不能饿肚子。 她的动作熟练又自然。 盛丛很喜欢姜梦关心自己,他几乎没有夹菜的机会。 他吃着吃着忽地想起了之前,在食堂被姜梦支配的恐惧。 没忍住,低头轻笑了一下。 他笑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安秋明和盛意正在聊天,所以不会注意到他。 姜梦却将盛丛的笑看在眼里。 她觉得是因为她夹的都是他爱吃的,所以盛丛才会这么开心。 然后,她就又往他那里夹了好些吃的。 姜梦一次两次还好,她一连好几次。 安秋明自然会注意到。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 女儿想对谁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只是,安秋明希望她的宝贝能在对别人好的前提下,先把她自己给照顾好。 不然这样的性格,在今后很容易吃亏。 尤其是,在没有他们夫妻俩庇护的时候。 一顿饭下来,姜梦没有吃多少。 她的兴致全在投喂盛丛那里,她其实有点喜欢看他吃东西。 会让她有一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午饭结束,在送盛意跟盛丛离开的时候。 安秋明欲言又止地看了盛意一眼,盛意回应了安秋明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盛意和盛丛离开之后,安秋明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盛家要变天了。” 安秋明的声音并不大,姜梦却悉数听了进去。 姜梦对安秋明问道:“危险吗?” 她自小见过不少豪门内部的争端,也听旁的人议论过一些事情。 尤其是利益上的争端,在没有人肯让步的时候,总会有一方支撑不住,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她不想盛丛成为那一方。 她想他赢。 在他资源薄弱无力夺回一切的时候,她希望他远离争端。 可若是现下被逼得不得不去反抗,那他希望他能在这场争端中赢得一切。 安秋明轻叹一声:“危险是免不了的,夺权哪有不危险的。被意外身亡,被官司缠身,被驱逐国外……都有可能。可是危险就不去做了吗?那样的人生,盛意不会想要,盛丛更不想要。” 姜梦说道:“那我们——” 安秋明太过了解姜梦。 她接过姜梦的话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家庭内部争端,外人怎么管得了呢。” 其实不是管不了。 而是没有人会在取胜者不明确的情况下,贸然地去战队,甚至大张旗鼓地去表示支持谁。 为了明哲保身,大家往往习惯了隔岸观火。 豪门内的斗争往往变幻莫测,上一秒以为自己压中的那方会赢,可也许下一秒就突然爆出来一个突发事件,足以让即将取胜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平时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好。 大家往往会趋于力量强势,稳坐钓鱼台的那一方。 但是,一旦内部争斗爆发的时候,没有哪个人会凑上前,去拿自己家企业的命运去赌。 夺权这种事,看个人造化。 也看老天机遇。 盛渐安二十多年前,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舆论和人心都在他那边。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或许该换人了。 第18章 只是夺回控制权还不够…… 盛丛并不是毫无准备, 被迫求生存才要夺权的。 他为了这一天已经铺垫了太久。 前段时间,他们在商场遇到何思思,何思思对姜梦说他有劣质基因, 说盛渐安原来根本就不姓盛。 这些话其实他全部都听到了。 他对何思思能知道这些感到很欣慰。 因为这些消息就是他找人私放出去的。 何思思这样的人都听到了, 那就表示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传遍了。 他当时也考虑到姜梦会不会听到,她听到这些会怎么看他。 可他转念一想,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从别的人那里听到, 和从他口中听到并没有什么区别。 盛渐安当年是玩弄舆论的一把好手。 他原本不只不姓盛, 连渐安这个名字都是他后来改的。 他原来只是盛家意外收留的孩子,叫陈辞。 普通人能有被养在盛家的际遇, 就已经算是交了好运了。 可陈辞并不满足。 盛家的人待他并不薄, 是当成自己家孩子来养的。 盛意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除去先天不足之外,还有其他的病症。 从小到大几乎是医院的常客。 陈辞起初对盛意很好。 盛意身体不好, 盛仲达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盛家其他的亲戚对盛仲达所掌控的一切都充满觊觎。 陈辞本来就是被安排着帮着盛意日后接管盛家的。 这于毫无血脉关系的普通人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 陈辞并不推辞这份能够让他获得巨大利益的工作。 盛意从小就备受宠爱,在盛仲达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盛仲达也很少让她接触到什么阴暗面。 这就导致她很容易相信别人。 尤其是跟她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陈辞。 盛意二十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沈星。 是她出国游学时认识的。 他们情投意合, 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准备结婚。 沈星算起来是沈年的舅舅, 只是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国外学习了,所以生活在宛城的盛意,之前没有见到过他。 门当户对的感情,自然是受人祝福的。 可惜,这不符合陈辞的计划。 这些年来, 他一直在暗中笼络盛家的旁系分支。 承诺了巨大的现实利益,就等着盛仲达闭眼的那天。 他就能联合着那些人瓜分盛家的财产了。 沈星的到来是一个变数。 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沈家一半的股份。 如果盛仲达不在了,沈星势必会事事以盛意的利益为先。那他和那些人的如意算盘就会被打翻。 陈辞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即将拥有的一切。 在沈星和盛意婚礼的当天,沈星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意外失踪。 只是判定失踪,但是大家都把这当成是没有找到尸体的另一种说法。 盛意的身子原本就弱,在大喜之日遇到这样的事情,没能承受住打击,自此一病不起。 陈辞一边对盛仲达表忠心,一边暗戳戳地继续笼络各方势力。 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盛渐安。 说是为了给盛意祈福。 盛仲达起初并没有发现陈辞的异心。 他一直以为陈辞是个沉默寡言的好孩子,特别是盛意很信任他。 直到盛意病倒之后,陈辞不仅改了名字,还时时刻刻过来献殷勤。 事情做得太过火,就显得有些假了。 盛仲达不动声色地等着盛渐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天。 后来盛渐安误以为自己已经取得盛仲达的信任,就开始提出要求娶盛意。 盛仲达不但拒绝了他,还抛出了他这些年来作妖的证据。 本来是准备当天晚上就将盛渐安驱逐出盛家的。 但他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就准备让他住到明天再离开,并卸去他在盛氏的一切职务。 对坏人仁慈,并不会让坏人改邪归正。 反而会害了自己。 没人知道盛渐安用了什么方法,那晚之后,盛仲达再没能醒过来。 盛仲达一死,盛家的其他人就坐不住了。 群狼环伺,只等着拆分盛家这块肥肉。 盛家的内部剧烈地变动,股价就会随之下跌。 盛渐安没有立即出面。 他一边说着盛家都是盛意的,他要为她守好这个家。 一边冷眼看着盛家一天一天地破败下去。 当初那些被他承诺过巨大利益的人纷纷过来求他。 求他暂时上位,力挽狂澜减少损失。 他等着就是这些人来求他,唯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只要盛意在他的手里,他做什么都师出有名。 盛渐安一度把盛意当成自己的幸运女神。 直到他去病房里去看盛意的时候,看到她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 盛渐安当场差点气死过去。 他跟盛意从来就没有过,盛意怎么会…… 他不接受,他绝不接受盛意有那个人的孩子。 后来盛意被带离了盛仲达之前给她安排的正规医院。 一直以来为盛意调理的主治医生出手阻拦,却被盛渐安恐吓了。 盛渐安准备让那个孩子不知不觉的消失掉。 可是私人诊所的医生没人敢这次的手术。 因为盛意的身体本身就不好,胎儿已经七个月了。 手术有一定的风险。 盛意在那些人商量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被人夺走了,爱着她的人接连死去。 盛渐安这个恶魔现在还要伤害她的孩子。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从私人诊所的后窗逃走了。 她不能回盛家,盛家全是盛渐安的人。 也不能去沈家,沈家未必会接纳她。婚礼当天,沈星出了意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沈家的人不一定会相信孩子是沈星的,搞不好还会为了不得罪盛渐安,将她送回去。 盛意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 婚礼那天,她听说姜家的女主人安秋明怀孕了。 她和姜家接触的并不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碍于盛渐安现有的势力,拒绝收留她。 但她决定赌一把。 妈妈就是要好好保护着自己的孩子的,她觉得安秋明能和她感同身受。 她只求安秋明能稍稍怜悯她一些,暂时在她行动不便的时候收留她。 她不敢白天去姜家。 只好躲在姜家外面的灌木丛里,等待天黑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去敲门。 安秋明没有犹豫就收留了她。 安秋明的预产期快到了,但是为了帮盛意打掩护,也为了让她能受到定期的检查。 就一直都没有去医院,一直都是让医生来家里检查的。 她准备找人在家里接生,盛意也是。 盛渐安在各个医院安插人搜寻着盛意的下落。 可惜一无所获。 但他并不敢太过声张。 盛渐安在接管盛家之后,就对外宣称,已经遵循盛仲达的遗愿,和盛意结婚了。 盛意作为他的妻子,突然出逃,这传出去并不好听。 柳展艺当时还没有从情人转正。 她原名也不叫柳展艺,叫柳婵,跟姜梦的小姨安如锦是同学。 展艺,柳婵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是为了“斩意”。 她觉得盛意挡了她的路。 安如锦在一次探望安秋明的时候,柳婵硬要跟着过去拜访。 说是之前安秋明来学校看安如锦的时候,曾经请过整个宿舍的人吃饭,她一直没有机会去感谢。 盛意本来一直都在姜家藏的很好,从未被人发现过。 可是柳婵那次去拜访的时候,发现姜家准备的婴儿用品,都是双份的。 安秋明胡乱找了个理由说道:“因为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所以就都准备下了。” 柳婵当时也已经有孕,她平时也浏览过那些婴儿用品。所以,她断定安秋明在说谎。 不过她并不会拆穿安秋明,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她惹不起。 所以就只是恶劣地捏着,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姜裕景的脸说道:“哦嚯,如果是个弟弟的话,你可就惨了。弟弟会穿你的衣服,玩你的小玩具,睡你的床,爸爸妈妈不要你都有可能哦。” 柳婵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恶意地恐吓。 安秋明惊讶于怎么会有人如此没有教养,竟然在小孩子的面前说这样的话。 小姜裕景手里的小火车,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安如锦见状赶紧上前捂住了姜裕景的耳朵,让他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可柳婵的那句“爸爸妈妈不要你都有可能哦”还是给姜裕景的幼小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柳婵已经知道了盛意的藏身之处。 不久后,盛意就被盛渐安带走了。 盛意被带走的那天,刚刚好是盛丛出生的那天。 盛丛和姜梦其实是同一天出生的。 盛渐安是在深夜,毫无征兆地带人过来,等候在门外故意施压的,安秋明有些措手不及,她那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帮着盛意逃走。 但是她本来预产期就快到了,在起身去找盛意的过程中突然腹痛不止。 家里的所有佣人和保镖都被支了出去,一层一层地挡在门外阻止盛渐安带着人闯进来。 盛渐安不是毫无准备来的,姜家的信号突然被盛渐安恶意屏蔽了,她联系不到任何人。 正在收拾东西的盛意因为过于紧张,早产了。 安秋明和盛意在各自的房间,独自一人艰难地生下了孩子。 姜梦和他是同一天生日,这是盛丛无意中知道的事情。 在知道之前,他一直对自己的生日都不怎么在乎,但知道之后,这一天对他来说,就有了特殊的意义。 她的出生,对他千疮百孔的人生来说,是唯一幸运的降临。 生孩子很耗费力气。 安秋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后昏了过去。 盛意的情况更惨。 最终小姜裕景上半身带着血,从里面打开了那扇比他的身高高出许多的门。 不开门的话,联系不到医生和警察,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发生的情况。 一切只会变得更糟。 姜裕景对着盛渐安指了指二楼拐角处的房间,忍着眼泪冷漠说道:“盛阿姨在里面,不要吵到我妈妈。” 三天后,安秋明在医院醒来,姜琢也从外面赶回来了。 他没想到盛渐安做事情这么没有底线。 竟然能到他家门口去施压要人。 还阻隔了一切通讯信号。 安秋明比较担心盛意的情况。 她问姜琢的时候,姜琢支支吾吾的。 后来见她快要急哭了,姜琢才告诉安秋明,盛意和那个孩子去世了。 那时的安秋明以为,她终究还是没能守住那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子。 后来,安秋明的身体情况渐渐好转,孩子的情况也渐渐稳定下来。 姜琢也开始找盛渐安算后账。 盛渐安的脸皮很厚,嘴上只是说着打扰了,表示会亲自给安秋明赔礼道歉。 可是话里话外却隐隐内涵,安秋明收留盛意是多管闲事,嫌她破坏自己的家庭和睦。 姜琢后来在生意场上,故意设局让盛渐安损失惨重。 盛渐安这种小人,畏威而不怀德。 在发现自己日后有求于姜家的时候,立即亲自去姜家登门致歉。 安秋明并没有让他进门。 对待人需要用人的那一套的礼仪,对待禽兽却只需要棍棒就好。 那次的打击,盛家的损失很久之后才勉强挽回。 这也让盛渐安知道,不能跟姜家硬碰硬。 哪怕两家实力相当,可他仍旧不是姜琢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在之后他得知盛丛惹了姜梦之后,才故意在姜家人面前狠狠地打盛丛。 希望他们不要计较。 毕竟像上次那样的损失,他很难再承受第二次。 反正盛丛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打就打了。 打死都不心疼。 关于盛丛是怎么成为盛家的养子这件事。 同样是盛渐安的手笔。 在医生告诉他盛意已经去世之后,盛渐安根本没有想过让她的孩子活着。 但是盛渐安的心态已经逐渐变得扭曲。 他把盛仲达没有同意他求娶盛意,归咎于他身份低微,不过是个养子。 无法像沈星那样,给盛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加成。 所以,他决定把这个本该享受万千宠爱,继承一切的孩子变成和当初的他一样的身份。 盛渐安先是对外宣称妻子因为难产去世,孩子因为早产也已经夭折。 然后将盛丛送去了孤儿院,之后又找了个机会收养他。 他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不想让沈家的人对这个孩子有任何的起疑。 如果他让盛丛以盛意儿子的身份留了下来,那沈家的人难免会打探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 盛渐安也并不想让世人知道,盛意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舆论造势就是要半真半假着才好玩。 盛丛还原了大部分的事实,唯独改变了他生父的身份。 他在找人散播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将自己说成是盛渐安的儿子。 这就是何思思当初为什么对姜梦说,他这个人有劣质基因。 因为他所塑造的盛渐安的形象就是,靠着原配上位接管盛家,得到一切之后又心怀怨恨,把亲儿子变成养子心理变态的凤凰男。 盛丛要彻底撕毁盛渐安的虚伪面具。 只是夺回控制权还不够,他要让盛渐安身败名裂。 第19章 我都觉得你很好 盛渐安当初是怎么玩弄手段, 蛊惑人心来窃取盛家的一切。 盛丛就要有样学样地将其尽数拿回。 而且,他要让盛渐安有苦说不出。 就像当初盛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宣布和盛渐安“结婚”。 就像盛渐安以号称守住盛家为由, 恬不知耻地鸠占鹊巢二十余年。 他也要利用这份跟盛渐安并不存在的血脉关系。 让盛渐安不情不愿乃至百般屈辱地把一切交还于他。 利用完后再一脚踢开。 他对外说是盛渐安的儿子, 盛渐安倘若坚决否认,那外人结合这些年盛渐安对他的态度,就会理所当然地想到盛渐安被人戴绿帽子了。 所以, 他断定盛渐安只会对他放出去的舆论放任不管, 而不会出手干预。 不得不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站在不同位置的人, 思考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 跟盛家有利益往来的人, 听到盛丛放出去的这些消息,只会担心自己投资的钱能不能平稳地收回来。 因为往往越是这种听起来捕风捉影的事, 越有可能是真的。 而这些事情,二十多年前,就算盛渐安做得再天衣无缝,总有人知道。 之所以没有爆出来, 甚至连舆论和人心都倾向于他。 无非是因为,盛渐安当时势力足够强大,能够压倒一切异样的声音。 可是现在, 这些原本属于豪门内部极其隐私的事情,被不知道什么人瞬间传得沸沸扬扬, 只有一个可能。 盛渐安的势力,远不如从前了。 甚至,人心尽失。 心思敏锐的人已经停止了站队,在观望台上找好了位置袖手旁观。 唯有何思思这样听惯了八卦的小虾米,才会把这当成普通的八卦来听。 看不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因为自身的眼界就局限于此, 所以也就感知不到,上次到底是谁给何家造成了重创。 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种情况发生在何思思这类的人身上,丝毫不冤枉。 更不用说何思思听完内部八卦还不够,还会想着借用这些来攻击盛丛,以此妄想获得姜梦的认同感。 何思思之所以不会攻击盛钰是因为,在她看来盛钰的境遇和盛丛不同。 所以,劣质基因并不是何思思看不起盛丛的原因。 她之所以会对姜梦说那些话,不过是对盛丛困窘处境的嘲讽和鄙夷。 这些八卦盛钰自然也听到过,但他都矢口否认了。 在盛钰看来,就算是他们一家人都跟整个盛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盛家的那些受其恩惠的亲戚还是会捧着他们。 即便是知道盛丛是盛家真正的血脉,那又能怎么样呢? 盛意当年在盛仲达死后孤立无援,不是照样无人问津一个个的装傻充愣么。 世态炎凉,趋利避害罢了。 盛钰压根就不相信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把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重新翻出来会有什么改变。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真正含义是—— 像盛钰这样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的草包会渐渐被淘汰。 他们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给上位者提供人梯一般。 不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即便身边人再怎样严防死守。 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 盛渐安和盛钰一样轻敌。 他只是想,当年他有着颠倒黑白呼风唤雨的能力,现在自然也能照样笼络住人心,无非是威逼利诱那一套。 盛渐安已经执掌盛家二十余年,他压根不相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现有的地位一朝颠覆。 盛丛在回到家听盛意跟他讲述完安秋明事情之后,一直都忧心忡忡的。 他在去姜家之前,并不知道那个收留过盛意的人,是安秋明。 在盛意说起那段往事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她的伤心,所以他通常只是倾听着,不会过多的问她些什么。 只知道她在很困难的时候,遇到过一家很好很好的人。 盛意本来是准备在过年那天,将盛丛私下找人放出去的舆论,摆放到明面上来将盛渐安架在火上烤。 然后等年后再去拜访安秋明,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去录作为目击者的口供。 安秋明早在得知盛意没有死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自然不会拒绝盛意的任何要求。 只是,姜家年后会发生些变化,所以安秋明决定让盛意在年前来找她。 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去警局。 安秋明暂时不想让姜梦知道这些事,所以提前让盛意带了盛丛过来。 让他们互相陪伴着对方,以至于她们好有机会脱身。 为了不让盛丛告诉姜梦她们出去做什么,盛意也没有提前告知盛丛此次来姜家的缘由。 安秋明和盛意表现得就像是在过年期间,正常的走亲访友一样。 盛意虽然和盛丛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做母亲的总能感知到孩子一切细微的情绪。 她对盛丛问道:“你是担心小梦在知道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设局之后,会发现原来你一直都在骗取她的同情心吗?” 盛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对盛意问道:“她会知道吗?” 盛意摇了摇头。 “有关于我们的事情,除非小梦主动问,不然安秋明不会对她讲得太过详细。况且,内部之间的争斗,一旦有一方胜利,那胜利者自然是会被美化的。到时候在旁人看来,说不定会觉得是盛渐安自知对你有所亏欠,主动退位给你的。就像当年盛渐安夺权后,大家只称赞他力挽狂澜,没人会议论他蓄谋已久。” 听到这些,盛丛一直吊着的心稍稍有所回落。 他还没有准备好跟姜梦坦白一切。 哪怕盛意常常劝他,欺骗人不好,尤其是欺骗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那都是很恶劣的行为。 因为如果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假的,那感情自然也真不到哪里去。 靠着欺骗所换来他人的怜悯,终究会转化为无尽的失望。 这些道理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比起她知道一切之后,他再也得不到她片刻的目光,他宁愿这样在她面前提心吊胆地活着。 他在旁的人面前,好像百毒不侵一般,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可是在她面前,就会活成一个自卑又胆怯的骗子。 盛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姜梦打给他的。 他不知道姜梦给他打电话是要说些什么。 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如果这通电话他接了,姜梦会不会痛骂他这个骗子一顿? 不,不会。 姜梦从来不骂人。 她大概只是很伤心地告诉他:“我以后不会再相信你了。” 一想到这里,盛丛收回了要按下接听键的手。 零点过后,网上会出现大批量的通稿,按照他的意愿来复述当年的事情。 这也是他对盛渐安的公开宣战。 即便是这样的事,盛丛都从来没有感到紧张过。 偏偏看到她打给他的电话,他的心里现在紧张得要死。 铃声还在响着。 盛丛知道不能一直逃避。 姜梦知道自己受到欺骗之后肯定很生气,他不接她的电话她肯定更生气。 他并不值得她为自己生气。 盛丛决定接听她的电话。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接听键,铃声戛然而止,屏幕突然就复原了。 他在想要不要给她打过去。 正犹豫着,姜梦又打了过来。 盛丛这次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键。 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姜梦轻轻柔柔的声音。 “盛丛。” “嗯。” 听到盛丛熟悉的声音后,姜梦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好久都不接我的电话,我被你吓到了。” 盛丛觉得姜梦的语气不太像是要跟他兴师问罪的样子。 之后就是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姜梦在这半分钟里,一直在等待着盛丛问她:“有什么事情吗?”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问出口。 盛丛是觉得那样的话,他不能对她讲。 那样听起来就好像是,她只有在有事情的时候,才能找他一样。 他想她知道,无论她有没有事,都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最终还是姜梦酝酿了一下语言,率先对盛丛说道:“我有一栋小房子,待会儿我把具体的地址和门上密码发给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想在盛家待着了,就可以和你妈妈去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姜梦的话足够含蓄。 可盛丛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他被盛家赶出来了,可以先去她那里住一下。 盛丛心里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姜裕景那天夜里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反复折磨着他。 他和姜梦之间的有些差距,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她很好。 他却不那么好。 就像他在想着万一她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来找他算账,然后表达对他的失望。 姜梦却是在担心他这次万一输了,被驱逐出盛家怎么办。 他们的想法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盛丛并不清楚姜梦对他的事情知道多少。 看样子应该是知道的并不多。 不然就不会这样傻乎乎地担心他。 她每多担心他一分,他对她的愧疚就多一分。 姜梦见他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是她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小声地喊他道:“盛丛?” 她的声音很轻,却钻进了他的心里。 弄得他的心又痒又疼。 他轻声回应道:“不用了,谢谢。” 他拒绝了她。 不是因为自尊,而是因为愧疚。 他不想再接受她的任何好意了。 他险些就告诉她,其实他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布局,她不用这样担心他。 但他说不出口。 姜梦想过盛丛会拒绝自己。 她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会习惯性地预想到各种结果。 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大概率会后悔。 她怕自己见到盛丛被赶出来之后,比以往过得更加艰难。 可她只要说了,盛丛一旦接受了,他至少会有一个去处。 在做他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也会更有底气一些。 姜梦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他拒绝就拒绝吧。 她又不是没有被他拒绝过。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喜欢拒绝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对他补充道:“如果你日后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 盛丛本应该要回应她,感谢她的。 但他却突然对她问道:“为什么这么帮我?” 盛丛并没有立即得到姜梦的回应。 因为姜梦也在仔细地想这个问题,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答案。 这次的事情不同于往常,妈妈已经告诉过她,这不是她能插手的。 但她为什么明明在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还是没忍住跟他打了电话。 旁人都避之不及的事情,她到底为什么要上赶着。 姜梦沉默良久之后,诚实地对他回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是不怎么喜欢盛钰吧。” 姜梦只想到了这一层。 却没有深想下去她不怎么喜欢盛钰的原因,几乎全部都是因为盛丛。 其实,盛钰这个人天资并不高。 论处世手段的话,远没有盛渐安的一半。 按理来说,盛家如果日后是由他来接手的话,日渐衰败是免不了的。 这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 少一个同一量级的竞争对手,对姜家来讲不算是坏事。 姜梦考虑过这些。 足够理智足够冷血的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一方赢。 但是,她做不到。 就像妈妈虽然告诉她不要插手盛家的事情,可自己却在上午的时候和盛阿姨出去了一趟。 姜梦虽然不知道她们出去做什么了,但她能够猜想到应该是去做对盛阿姨有帮助的事情。 妈妈没能做到置身事外。 她自然也做不到。 她为盛丛做这一切,就当做她是不怎么喜欢盛钰吧。 倘若盛丛这次能够坐稳盛家掌权人的位置,那她应该也就不会再对他愧疚了。 因为,他会越来越好,会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也就,不再需要她了。 盛丛听到姜梦的回答之后,感到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说因为觉得他很惨之类的话。 但她没有。 他在电话那头说道:“我知道了。” 然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姜梦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却也并不想就这样挂掉电话。 盛丛也不想挂断,可他好像也没有话要对她讲。 他们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最后,盛丛看了一下时间,快要接近零点了。 他不想耽误她休息,就对她说道:“很晚了。” 他想跟她说晚安,却觉得他没有资格这样讲,就忍了下来。 姜梦听到他这样讲,轻“哦”了一声。 她想盛丛这是要她挂断电话的意思吧。 她识趣地说道:“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盛丛一时僵住,那两个字在他的喉咙里卡住,怎么说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却也没有听到他挂断电话的声音。 就在盛丛以为姜梦要挂断的时候,忽地听她柔声说道:“没事的,最后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觉得你很好,很厉害。” 第20章 拦什么,都愣着 姜梦说完之后就瞬间挂断了电话。 没有等到盛丛的回应。 她担心盛丛会觉得她多管闲事什么的。 毕竟盛丛, 什么都没有对她讲。 他好像,很少对她讲他的事。 可姜梦转瞬又清醒过来,他们不是那种什么都能聊的关系。 盛丛反复玩味着姜梦最后说的话。 你很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他表示肯定了。 盛丛之前那次并没有相信, 这一次他也只当她是在安慰他。 他知道她那边已经挂断了。 他能感应到。 但他还是对着已经断了通讯的手机轻声说道:“嗯, 谢谢。” 盛丛的“谢谢”两个字说的并不熟练。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也就对姜梦说的多一些。 所以更要时常练习。 以怎样的语气说出来会显得诚恳,不会听起来生硬干涩, 让人觉得是勉强说出来的。 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都要经过反复地琢磨,才能让她听起来与常人无异, 不至于太过突兀。 盛丛之前的人生中, 很少有人会为他做什么。 也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对别人说谢谢。 他说的更多的,往往是一些锋利又偏激的话。 盛丛有些侥幸地想, 大概是跟姜梦待久了的缘故。 她会影响到他,从各个方面。 他知道她从来不会给人难堪,所以她说话之前会想很多东西。 而他渐渐地也会在说话之前多想一些,生怕自己会冒犯到她。 她讲话的语调很轻柔。 所以, 他对她讲话也一直都是轻声。 生怕惊扰了她。 看来姜裕景的话也并不总是应验。 有些东西,他是可以改变的。 他跟她之间的一切差距都会逐渐缩小,无论是金钱地位, 还是处世方式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都会渐渐地向她靠拢直到跟她趋于一致。 零点的钟声响起。 姜梦看向窗外,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 其实在天还没怎么黑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放了。 但越是在夜色漆黑如墨的时候,烟花才越会绽放地绚丽多彩。 有一种反衬到极致的美感。 她有点后悔自己电话挂早了。 如果再等一等,等到零点,她就能跟盛丛说“新年快乐”了。 盛丛以前总是被丢在家独自过年, 是不是没有人跟他说过新年快乐。 姜梦想给他发消息,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招人烦。 还是算了。 要牢记她作为普通朋友的界限,才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尴尬。 正这样想着,姜梦忽地收到了沈年发来的祝福消息。 沈年之后又发来了一条语音:“啊啊啊,好开心。” 姜梦知道,沈年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异常兴奋。 因为沈年常常借着群发的名义,给许亦发送祝福的消息。 许亦每次都会回。 可他们的关系仍旧没有任何进展,因为两个人的消息都很官方,很客套。 但即便是这样,都足以让沈年开心好久。 姜梦很佩服沈年的勇气。 默默喜欢一个人的勇气,不会害怕受伤的勇气。 就那样毫无指望地去喜欢另一个人,哪怕对方自始至终都毫无察觉。 姜梦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情,她并不喜欢没有结果的等待。 不过也可能是没有遇到过,让她感兴趣到可以这样做的人。 不是不懂得欣赏别人,只是在姜梦的认知里,感觉好像就哥哥和盛丛比较特殊一些。 至于盛丛到底哪里比较特殊。 她并未深想。 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明天家里还要来好多亲戚。 姜梦觉得自己也该睡觉了,不然很难有精力来应付他们。 而那条编辑了好多次的消息,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消息框,没有发送出去。 如果说零点是一道分界线的话。 姜梦在这道分界线后看到的是绚丽夺目的烟花。 盛丛看到的是无尽的长夜以及盛氏迅雷一般的公关。 他零点之后在网上放出去的豪门内部恩怨大瓜,让众多熬夜跨年的人吃了个尽兴。 这只是个开始。 他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盛渐安已经不得不出手了。 时至今日,愿意为他妈妈作证的人屈指可数。 大多数人都跟得了失忆症一般。 而盛渐安做事向来不留余地,所以盛丛很难找到证据,让他因为当年的行为受到法律的制裁。 大众舆论于盛丛而言只是助力。 并不是制裁的手段。 况且,像盛渐安这样的人,舆论根本奈何不了他。 盛丛只是将这些东西放出来给那些能受到影响的人看。 比如,即将和盛氏有合作的人,正在和盛氏合作的人,盛氏的竞争对手…… 这些人看到之后,对盛氏所产生的影响,会比蝴蝶效应来的还要直接。 盛渐安的公关团队很优秀。 一边撤热搜一边找人带节奏,说养子盛丛意图篡权,不知感恩。 不过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这个年,盛家的人,除了盛丛和盛意,几乎没有人过得平静。 大家都在担心自己的利益今后要怎么分。 不过有的人是真担心,有的人是假担心。 毕竟盛丛私下也已经找过一部分人,他所允诺的份额,比盛渐安当年允诺的还要多出几分。 盛渐安老奸巨猾,根本不肯正面回应。 不过盛丛也很沉得住气。 他知道,盛渐安能忍,总有人忍不了。 如果说原来大家还只是私下里去议论盛钰。 那现在盛钰几乎是成了过年走亲戚时茶余饭后的笑谈。 因为,盛钰平日里树敌也并不少。 不是每个人都跟何思思一样,盲目而迟钝地站在盛钰这边。 热搜被撤了又买上,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故意在群里@盛钰,喊着陈钰出来玩啊。 如果说盛渐安这个既得利益者,靠着自己的卑鄙手段来取得这一切。 那大家只会骂他卑鄙肮脏。 可像盛钰这样的人,只会被骂无能贪婪。 明明跟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却享受着盛丛本应该享受的一切。 谁都知道,盛钰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姓氏。 可是,现在却成了他的耻辱。 每年过年,盛钰都会收到很多人的祝福。 今年除外,他遭受到了很多人的嘲笑。 盛钰跟盛丛不一样。 盛丛那种从小被打击着长大的人,旁人的言语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盛钰被人嘲笑一下,就恨不得去杀人,乃至毁灭世界。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在无处发泄状态下的无能狂怒。 盛钰和盛丛不一样。 盛丛是谁欺负他,他就去报复谁。 盛钰则是根本不敢去惹那些笑他的人,对他而言现在最好欺负的就是盛丛了。 所以盛钰在气了一早上之后,花高价买了从南边回来的机票。 柳展艺假意拦了他一下,但最终还是让他离开了。 因为她也觉得盛丛这个人的确很欠收拾。 盛渐安在一边忙着跟各种生意上有来往的人解释。 根本没有注意到盛钰的离开。 姜梦本来在跟来家里的亲戚聊天。 突然收到了沈年发过来的消息。 是一张聊天截图。 大致内容是盛钰在跟别人放狠话要回来收拾盛丛。 姜梦看完之后,心里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想盛丛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在家的。 盛钰自己肯定打不过盛丛,但他要是让家里的保镖去欺负盛丛那就难说了。 家里的三婶正在跟姜梦聊天。 姜梦却已经没有了听的心思。 她找了个理由,想借机离开。 三婶跟表姐姜翎使了个眼色,姜翎跟着过来揽住了她的肩。 “干嘛去呀,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都不好好陪陪我们。” 姜梦本可以继续客套一下,但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姜翎拉着姜梦的手,不让她离开。 姜梦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情吗?” 姜翎看了看坐在客厅的一屋子人,趴在姜梦肩上窃窃私语道:“你哥哥到底去做什么了呀?怎么过年都不在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姜梦想要回答,但是她真的不知道。 她急于脱身,就摇了摇头。 本以为姜翎会就此放过她,但姜翎又说道:“哎,你哥哥的公司现在是谁在管理啊。” 安秋明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过来帮姜梦解围:“翎翎快去坐着,我和姜梦去洗点水果。”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哪儿能呢,快歇着去。” 姜翎离开后,安秋明对姜梦问道:“是不是盛丛出什么事情了?” 姜梦把自己看到的那张截图拿给安秋明看。 她以为妈妈会说,这是盛丛的家事,不能干涉太多。 但是安秋明没有。 “如果你想要去盛家找盛丛的话,带些保镖去吧。若是之后旁人问起,记得说不是去闹事的,那些保镖是保护自己的。” 姜梦觉得妈妈好聪明。 竟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些。 她是应该带些保镖去的。 万一盛从被很多人欺负了,她至少能从那些人手里带走他。 盛丛在春节这天,并没有留在自己的私人住处。 那是妈妈暂时藏身的地方。 盛家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所以他每个新年都会独自一人在盛家过。 也是在等,盛钰回来找他。 姜梦带了家里近半的保镖去了盛家。 二十多年前,盛渐安带了一群打手将姜家围得水泄不通。 二十多年后,姜梦同样带了一群很能打的人堵在了盛家的门口。 哪怕她并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可是并不妨碍她成为命运的执行者。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姜梦去的正是时候。 她还没来得及喊盛丛,就看到盛钰从车上下来。 盛钰刚走到门口,就被这阵仗吓到了。 “姜梦……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是来找盛丛的。” 盛钰顿时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找他干嘛?” 姜梦看了看盛钰,并没有说话。 安秋明教过她,像盛钰这样的人,不能刺激。 因为一旦被刺激,就会突然发疯。 所以,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棘手,姜梦尽力在克制着。 盛钰现在不用怎么刺激都快要气炸了。 姜梦只是不和他说话,他就已经联想到姜梦是因为网上的那些言论瞧不起他。 他将立在自己身旁的行李箱猛地踢到一旁,气着吼道:“我知道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了,所以赶着来跟盛丛拉关系?” 姜梦现在丝毫不敢出声。 倒不是被盛钰吓的,而是她看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害怕她一出声,盛钰再被气死。 盛钰被气死不要紧,主要是大过年的,一个人嘎嘣死在她面前,她害怕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但防止盛钰猝死,栽赃碰瓷陷害她,姜梦悄悄让身后的保镖暗中开启了录像。 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讲。 盛钰见她不说话,气急败坏地对她叫吼道:“你他妈说话啊!听不见我说话是吧!你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丑,你是不是特别看不上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给盛丛让位啊!” 姜梦本想再忍一忍的。 可是吵架这种事儿吧,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身侧的铁门缓缓地拉开,大概是有盛家的保镖要出来了,但姜梦暂时顾不了这些。 她看着盛钰平静地说道:“即便是有着同样的境遇,盛丛就从来不会像你这样想,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努力,就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并且有信心配得上他所拥有的东西。” “只有你,只有你这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一切的人,才会患得患失害怕自己所拥有的会在某一天突然失去。因为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既不配拥有,也没有本事留住。” 盛丛本来估计着盛钰快回来了,他在看监视屏的时候,发现姜梦带了一群人和盛钰同时出现在了门外。 他急匆匆地赶了出去,恰好听到了姜梦对盛钰说的话。 盛钰快要被姜梦气死了。 他想掐死她。 但是她身后跟了那么多人,他不敢。 盛家的保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一个也没出来。 盛钰对姜梦说道:“你觉得盛丛有本事是么?那你来之前应该给他打过电话了吧,知道为什么没有打通吗?因为盛丛的一切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他那个号早就被我们控制起来了。我给他停了。” 这些盛丛早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包括突然停号,他也知道。 但是他没有料想到姜梦会跟他联系,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关心他。 他本想等这一切解决之后,再联系她的。 姜梦听完盛钰的话,只觉得盛丛好惨。 她不能再让盛丛留在这里了。 她轻轻拉住盛丛的衣袖说道:“我带你离开。” 盛钰没有想到他又被无视了。 他指着她说道:“你是真——” 后面那个字没有说出来,盛钰就被盛丛打倒在地。 盛丛下手不轻,没几下盛钰的脸上已经满是血了。 姜梦身后的保镖对她低声询问:“要不要拦一下?” “拦什么,都愣着。” 第21章 我不跑,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保镖想起临来的时候安秋明的吩咐, 对姜梦劝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带着这么多人来说不清。” 姜梦平静地说道:“说得清。这是盛丛的家事,我们不能插手。” 很久之前, 盛丛被人欺负的时候, 也没有人插手。 尽管大家都会从那里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去帮他,哪怕是去喊一下学校的保安。 盛丛被打的地方, 恰好是学校监控的死角。 那些欺负他的人, 看着不像是本校的学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在上初二。但是那些跟盛丛起冲突的人, 明显比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要大。身上也没有穿校服, 浑身都透露着跟本校不相符的气息。 姜梦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但大概率是盛钰帮着带进来的。 姜梦当时刚好值完日去倒垃圾。 经过那里的时候, 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她过去看的时候,盛丛正在跟人厮打着,他占不到什么上风,几乎是在被动挨打。 他们周围还有一群人围着起哄, 甚至伺机对盛丛下黑手。 她走到盛丛面前,装作很生气地说道:“每次你都逃避值日,这次该换你倒垃圾了。” 姜梦的声音不算大, 可也并不小。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姜梦看到那个领头的人,跟盛钰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知道是不是姜梦的错觉, 她觉得盛丛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好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天并不是盛丛值日。 她当时想过去学校门口找保安过来的,但是那样的话盛丛又要被打好长时间。 姜梦考虑过,她自己一个人,大概率也能安全地带走盛丛。 不是她盲目自信, 而是她知道盛钰其实是个怂货。 那些欺负盛丛的人又只听盛钰的。 所以,她只需要去找个由头说给盛钰听就好。 盛钰当时在盛丛离开的时候嘲讽道:“垃圾也就配去倒垃圾了。” 姜梦本来还担心盛丛经不住激,但她没有想到他接过了她手里的垃圾桶。 他们走出好远之后,盛丛突然对姜梦说道:“以后不要管我的事情。” 姜梦愣了一下,他怎么这样讲话? 但她觉得盛丛可能刚刚挨了打,或许是他觉得被自己看到,会感到很丢人。 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以后不管就是了。 可盛丛接着又来了一句:“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 姜梦被盛丛气得差点心梗。 她转身离开了。 她要让盛丛自己一个人拎着垃圾桶去倒垃圾,以此来惩罚他说了自己不喜欢听的话。 那时候,她觉得盛丛简直是太讨厌了。 姜梦看着盛丛打得差不多了,跟身后的几个保镖说道:“把人带走,送去医院。” “带哪个啊?” “自然是躺着的那个,这样才不会被人挑理。” 盛丛也被人拉了起来,他身上几乎没有受伤。 除了手。 盛丛不想姜梦因为自己再被人骂那样的话。 他被带到姜梦面前,神色复杂刚想出声,就听姜梦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又想跟我说,让我别管你的事情吗?还是说,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这些话很熟悉。 盛丛记得他很久以前对她说过。 其实当时他不怎么会说话,他本意是不想让姜梦因为他,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当时盛钰找来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人大概一辈子都很难见到姜梦。 可偏偏是他的原因,姜梦出现在了那里。 就连那些人看她一眼,都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以后还可能会遇到很多很不好的人,也会面临很多不太好的环境。 他并不想让姜梦参与进来,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以他就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他记得她被他气走了。 可她即便是在很生气的情况下,也依旧没有对他讲什么过分的话。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被她说不识好歹的准备了。 但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转身离开了。 盛丛现在同样不想让她参与进来。 他对姜梦说道:“谢谢你能来找我,但我不去你家了。” 姜梦没有理会盛丛的话,她让保镖把盛丛压上了车。 然后自己开车,带盛丛去了她之前想安排他去住的地方。 盛丛一路上都想跟姜梦坦白,他不是无处可去。 其实最初的时候,很好讲出来的。 可到了现在,越拖就越说不出口。 姜梦输房门密码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盛丛。 她特地对他说道:“要记住密码哦。” 盛丛忍住了拒绝的话,对她轻“嗯”了一声。 姜梦并没有留下来。 她将盛丛送进去之后,只留下一句“你随意一些,不用太拘谨。我过会儿就回来。” 之后就离开了。 盛丛无措地站在客厅,迟迟没有落座。 因为他的衣服,由于刚刚和盛丛打架,弄得脏兮兮的。 他担心会弄脏她的沙发。 盛丛也想过就此离开,可又觉得万一等姜梦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的话,可能会不开心。 所以就一直在客厅踌躇着。 姜梦大概出去了有半个小时。 盛丛看到她进门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大包东西。 他赶紧上前帮她接过来。 盛丛看到姜梦的手都被勒出了红印子。 他知道她不让保镖来这里帮她的原因,担心那些保镖会被人收买,然后暴露出他现在的位置。 她为他考虑的一切都很周到。 姜梦掏出了一张电话卡,递到他跟前:“我刚办理的,没有人知道,你先用着吧。” 盛丛缓缓地抬起手接过。 电话卡很小很轻,可盛丛拿在手里却觉得很重。 他没有办法再继续瞒着她了。 即便是把整个盛家闹得人仰马翻,他的心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偏偏她对他好一些,他就快要被自己的心给折磨死了。 他把那张卡递到她的手边:“谢谢,我不需要。” 姜梦只以为他是不想麻烦她,就对他说道:“我给别人的东西,从来不会要回来。给你你就拿着,用不上也拿着。” 盛丛把那张小卡攥在手心,可能是他皮糙肉厚。 无论他攥得多紧,都没有什么痛感。 跟他的心一样麻木。 他对姜梦轻声说道:“我,我想——” 姜梦看着他在等待他说下文。 盛丛一时无法面对她的目光。 他咽下去了要说出来的话,微低着头转过身将她买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姜梦觉得盛丛的背影,有几分落寞的意味。 她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但她并不想逼迫他立即讲出来。 她知道,所有难以启齿的话,对说出来的人来讲,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一向很体谅他。 至于为什么对他格外宽容,她只当是,弥补小的时候对他的亏欠。 盛丛还在犹豫着,他真的很害怕,她在知道自己骗了她之后,彻底疏远他,厌弃他。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他的好了。 盛丛将东西放好之后,走到姜梦面前说道:“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姜梦第一反应是:“你不会是要跑吧。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来,你需要用到的东西,我也都给你买来了,你还想去哪儿?” 盛丛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我不跑,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姜梦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她觉得应该先把他手上的伤口给处理一下。 可在她跟他提的时候,盛丛拒绝了她。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要拒绝她。 盛丛带她去的地方,是一个环境很好的别墅区。 她觉得这里很熟悉,总觉得自己来过。 姜梦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沈年之前好像就在这里买过一栋小房子。 沈年当时说的是,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以后再和家里人闹翻了,至少有个去处。 沈年的品味一向很好。 姜梦当时跟沈年一起过来看的时候,要不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小房子,差点心动和沈年一起买了。 盛丛将车子稳稳地停好。 他替姜梦打开车门的时候,姜梦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直到她看见那辆接过盛意的车。 她对那辆车印象很深,因为和哥哥的车是同样的型号。 姜梦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盛丛不会是带她来他继父家吧? 她想要开口问他,但又担心万一自己想错了,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所以就忍住了没有问。 姜梦跟在盛丛身后,盛丛像是为了照顾她的速度一样,步子放得很慢。 盛意给他们开的门。 姜梦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可等姜梦进去之后,并没有发现住在这里的其他人,连佣人也没有。 在这个房子里住的人,好像只有盛阿姨一个。 盛丛到底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盛意注意到了盛丛的手。 她翻找出了医药箱,然后放在了盛丛和姜梦的面前。 “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盛意知道盛丛不太喜欢让别人碰自己的手。 自上次她没有忍住,心疼地哭过之后,盛丛每次在她面前,都会极力地降低手的存在感。 盛意说完就去厨房洗水果了,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姜梦看着盛丛神情冷淡,漫不经心地处理着伤口。 他好像不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她接过他手中的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涂抹着药水。 盛丛缓缓开口说道:“我从很久之前,就有夺权的想法了。” 这句话并不是盛丛真正想说的。 他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引出自己后面的话。 姜梦不是很在意这些。 所以听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只是淡淡地对他说道:“人本来就应该对自己好一些。” 盛丛的头微微低下,犹豫了几秒后,他缓慢地说道:“为了今天,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姜梦仍旧在认真地涂着药,所以并没有看到盛丛此刻微低的头。 但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很愧疚的感觉。 她对他安慰道:“想要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 盛丛见姜梦直到现在还在安慰自己,心中更觉得愧疚不已。 他想,姜梦应该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其实,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买下这里了,所以我不是找不到住的地方。还有学校门口的甜品店,也是我很早就买下来的,我没有在那里做兼职。也不是找不到实习,我有自己的公司。” 盛丛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仔细观察着姜梦此刻的神情,不知道她是在努力克制着,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他没有看到她的神情有任何的变化。 盛丛很害怕姜梦自此以后不理他。 他小心翼翼地缓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骗了你。让你一直都误以为我落魄不堪,一次又一次地骗取你的怜悯和照顾。真的很,对不起。” 姜梦良久没有说话。 她帮他处理好伤口之后,将茶几上摆放的棉签和药水瓶收回到医药箱里。 然后对着盛丛轻“嗯”了一声。 盛丛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姜梦又沉默了几秒,才对盛丛问道:“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骗我其他的?” “还有就是被停的那个手机号,本来就是用来迷惑他们的。我还有其他备用的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姜梦微低着头,食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衣角,盛丛不知道她现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地在她身侧蹲下,抬眸看向她的脸。 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在等她的回答。 等她用世界上最难听的话来讽刺他。 他知道即便她那样做了,也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姜梦听完盛丛的话后,想了想他那时候的反应,然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盛丛的心本来紧张地都要跳出来了,听到姜梦这样讲之后,他身形不稳轻颤了一下。 姜梦看到了。 他离她这样近,她很难看不到。 她看了一下旁边的地方,对盛丛说道:“你坐回来,不要用这样的角度跟我讲话,也不要这样看着我。”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盛丛听话地坐了回去。 姜梦稳了一下情绪对盛丛说道:“我以为我会很生气的,因为感觉你,好像把我当成傻瓜一样。” 盛丛听完之后也很难过,他几乎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卑劣而愧疚过。 但他现在对她感到很愧疚。 姜梦看到了盛丛脸上的神情。 那种复杂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很少出现,她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无措、慌乱和愧疚。 姜梦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袖口,手指轻转着他袖口的纽扣说道:“但是,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我感到既欣慰又开心。” “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也会默默地筹划一切,将自己伪装得极好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可以相信,所以不能走错一步。” “努力扮演着能够骗过所有人的角色,盛丛,这一路走来应该很难熬吧。” 第22章 他对那些脆弱又娇气的东西并…… 难熬吗? 盛丛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他这些年活得更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只知道要持续而高效地运转着。 一刻也不能停歇。 或许是心中的不甘与仇恨太重,已经遮盖过了一切自怜的情绪。 姜梦轻轻柔柔的话语, 像细细润润的小雨滴, 一点一滴地渗进了盛丛灵魂里的那些阴暗贫瘠之地。 不带有任何目的的包容,是盛丛未曾经历过的。 盛丛知道,姜梦并非是完全不介意他骗她。 他听得出来, 她在说他把她当傻瓜的时候, 声音里是有些落寞的。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但他就是敏感地觉察到了。 只是, 在姜梦心里, 比起介意他骗她这件事,她更愿意见到他过得好。 盛丛因为自身的处境, 见到过很多不希望他过得好的人。 那些人大多都有着很好的出身,有着花重金包装出来的体面和虚假的教养。 于他们而言,像他这样的人去跟他们争夺社会上的那些资源,会收获什么样话呢? “凭什么?就你也配?”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这辈子也就只是给我们这种人服务的, 明白吗?别妄想着爬上来,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好像只要他出现在那个圈子里,就是拉低了整个阶层的格调一样。 那些人不只是针对于他, 他们针对的是生下来就不具备资源和背景的人。 仿佛只有肆意嘲弄着他人,才能稍稍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可姜梦不会那样想他。 她甚至不会那样想任何人。 她本就不需要通过去踩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的位置。 明明是很基本的做人准则。 但是, 他所遇到的人里,也只有姜小傻瓜在遵守着。 盛丛想,别人之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无序而放肆,是因为他不是那个制定规则和秩序的人。 姜梦不一样。 没有人敢在她的世界里太过放肆。 她的世界里所看到的,是大家总是遵守着秩序, 体面守礼。 所以,她也就傻傻地对每个人遵守着这些东西。 不会捧高踩低。 她看到别人过得好会由衷地为他人开心,看到别人过得不好也会心生怜悯。 就像,她一直在怜悯他。 想到这里,盛丛对着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事的,都过去了。” 盛丛知道,他既然已经对她和盘托出,应该很难再得到她的怜悯了。 就算他再怎么示弱卖惨装可怜,姜梦也不会再给予他特殊的照顾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听到盛丛这样讲,姜梦心中有些莫名地酸楚。 一个人应该是在经历了很多次濒临绝望的瞬间,才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不堪的过往一笔带过。 因为,已经习惯了。 所幸,盛丛终于熬过来了。 她知道他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那时候他就不再需要她的照顾了吧。 不对,应该是,他一直都不需要。 姜梦缓缓地收回了自己搭在他袖口的手。 盛丛的心跳漏停了一拍。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体里抽走。 盛意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 姜梦看到之后忽地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家里暂时脱身的。 她家里面还有一大家子亲戚呢。 回去晚了,难免会落人口舌。 姜梦刚想起身跟盛意道别,盛意笑着就给她递过来了一颗小草莓。 草莓底部的小叶子已经被清理掉了。 姜梦知道洗草莓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能辜负盛阿姨的好意。 所以,她就在这里吃几颗再离开吧。 姜梦跟盛意道谢,然后接过了小草莓。 小草莓拿在手里是温热的,应该是拿温水泡过之后,才会这样。 吃进嘴里的时候,也没有冰凉的刺激感,反而让人感觉很舒服。 姜梦想,盛阿姨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 如果她能从小待在盛丛身边的话,盛丛会过得很幸福的,一定不会吃这么多苦。 吃了几颗小草莓后,姜梦看了下时间,对盛丛说道:“我要回去了。” 盛丛知道他现在留不住她。 他对她说道:“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就留在这里陪着盛阿姨吧。” 盛丛默了一下说道:“我,得回盛家。” 尽管姜梦已经知道盛丛布局了很久,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他:“一定要回去吗?” “嗯,不能逃避。我在等盛渐安找我,等他跟我谈条件。我如果不在盛家的话,盛渐安就会到处找我,我虽然一直派了人干扰视线,但他难免会找到这里。妈妈还活着的事情,暂时不能让他知道。” 姜梦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盛丛明知道盛家很危险,却仍要一直留在那里的原因。 她小心地问道:“我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盛丛听完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千万不要那样想。是我什么都没有对你讲,所以让你这样担心。” “那你怎么回去啊?” 盛丛想了一下说道:“我坐别人的车回去。” “是我硬把你带出来的,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盛丛装作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着姜梦点了点头:“也好,我听你的。” 姜梦犹豫了一下,对盛丛问道:“你要不要把你新的手机号码给我?” “等我把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我的意思是——” 姜梦还没说完,就被盛丛打断道:“姜梦,依靠着别人的帮助所得到的,最终也会因为依靠别人而失去。不要担心我,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姜梦咽下了要对盛丛说的话。 她觉得盛丛说的有道理。 只有靠自己,才能牢牢地守住自己的一切。 姜梦送盛丛回到盛家之后,又去买了些甜品带回家。 因为她觉得虽然平时,不怎么和这些亲戚们来往,但是她大过年的出去这么久,回去了总得有个交待。 大部分的亲戚待她都很好。 盛钰在医院待得也并不安生。 柳展艺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打了,买了晚上的机票要赶回来。 盛渐安一再地主张要求稳,但是现下看来是稳不了了。 所以,也就跟着回来了。 盛钰咽不下这口气,找人把盛丛打他的视频剪辑了一下。 放到了网上去。 他本意是想要让大家看看盛丛这个人下手有多狠,试图将舆论引导着偏向他自己这边。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大家看到他被打,都在哈哈哈。 甚至有人猜测说这是盛丛放出来的。 “假少爷被打喽,下一步是不是该被赶出去了?” “这家人真的贱而不自知。” “不同意楼上,怎么可能不自知?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盛钰跟盛丛差不了几个月吧,盛渐安这个坏笔一边装深情,一边出轨是真的恶心。” “更恶心的是把亲儿子变成养子,这他妈是妥妥地心里变态了。” 盛钰看到这些评论之后,一气之下将手机摔了出去。 盛丛自然也看到了被剪辑之后的视频。 如果说之前放出舆论是在薄盛渐安的面子,那现在的这些视频就是在动盛渐安的里子。 盛钰是盛渐安对外宣称的接班人,可惜却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 盛渐安这一天下来太过劳累,在飞机上睡着了。 柳展艺也不敢打扰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所以,他直到下飞机才看到热搜上的那些嘲讽言论。 更让盛渐安生气的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视频,竟然是他自己的儿子放出去的。 如果说之前大家还只是将信将疑的吃瓜状态,可现在盛家原定的接班人盛钰,被据说一直以养子身份示人的盛丛这样打,盛家都始终没能出来一个人阻止。 那就表示,这瓜保真。 盛渐安回家之后,看到盛丛正蹲在一个小花盆前,悠闲地浇着水。 花盆里是盛丛刚刚种下的一颗种子。 种子是他之前在姜梦家花房的地上里捡到的。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不过等他种出来就能看到了。 盛丛以前没有养花的心情。 他对那些脆弱又娇气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但是那天在姜梦家的花房里,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会喜欢养花。 因为真的很美好。 跟姜梦有关的一切,都很美好。 柳展艺一下飞机就去医院看盛钰了,所以现在整个盛家就只有盛渐安和盛丛两个人。 盛渐安上前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让你去查这些的?” 盛渐安的语气很不好。 颇有几分“我虽然夺走了你的一切,但是反抗就是你的不对了”的意味在里面。 盛丛放下手中的喷壶,将小花盆端在手心里,站起来对盛渐安嘲弄道:“这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吧,几乎盛家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你更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你现在压不住了。” “你想要什么?” 盛丛没有想过盛渐安会问得这样直接。 他以为以盛渐安的狡猾程度,怎么也得再和他周旋一会儿。 不过也可能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大,现在这样的局面对盛渐安来讲很不利。 盛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花盆,无所谓地说道:“我还没有想好,等我的花开了再说吧。”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盛渐安在他身后拍着桌子叫嚣:“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留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吗?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知道这会给盛家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盛丛冷笑一声。 他觉得盛渐安真是入戏太深。 霸占着别人东西久了,就真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了。 盛渐安见他无动于衷,愈发生气地说道:“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对我恩将仇报。你是要整个盛家陪你一起玩完吗?” 盛渐安越着急,盛丛就越淡定。 他捧着小花盆转过身对盛渐安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养过花?” 盛丛的问题将盛渐安拉入了一段回忆里。 他养过的。 但不是自己的花。 盛意以前很喜欢养花,养各种各样的花。 他那时候一下班,就去帮着盛意照顾那些花花草草。 盛渐安并不喜欢花,他那样做完全是为了接近她。 他每俯身浇一次水都会想,等他接管整个盛家之后,一定要把盛意养的这些花都给铲掉。 因为这些花见证了他的屈辱。 照料花草,是佣人才会做的事情。 盛渐安想到自己忍受了那么多的屈辱,才得到了今天的这一切。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现有的地位,也绝对不可能再让自己回到那种毫无尊严的日子里。 “养花?大冬天的有什么花能开?等你这个破花开了,盛家也就彻底名誉扫地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就算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盛丛笑着说道:“有这样严重吗?你找的公关不是很优秀?啊,我忘记了,公关是很优秀,可惜儿子是个草包。现在的局面,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你的控制了。” 谈判不成。 盛渐安对盛丛已然起了杀心。 他又不是没杀过人,不过是几条人命而已。 相较于庞大的盛家产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盛渐安对盛丛假意说道:“我可以承认你的身份。” 盛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花盆边缘的纹络,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的什么身份?” “盛家长子。” 盛渐安没有说是自己儿子。 因为他知道盛丛既然能查到当年的事情,那必然也已经查到了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盛丛嗤笑一声,觉得盛渐安真是只老狐狸。 他这都掀开盛渐安的老底儿了,盛渐安还想霸占着盛家的一切,仿佛承认他是盛家的长子,就是给了莫大的恩惠一样。 表面上来看,是让他做盛家的长子,和盛钰有同等的继承权。 可是,这全部的一切本该就是他的啊。 他为什么要和别人分? 况且,盛丛也知道,盛渐安不一定能让他活到那个时候。 盛渐安现在所做的一切妥协,只不过是为了哄骗他停手。 他若是真的相信了盛渐安的话,那才是自废武功。 盛丛摇了摇头:“这个身份不重要。” “那你要怎样才肯出面平息?” “平息这件事的关键,并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你到底什么意思?” “众怒之所以难平,是因为你做了那些事之后,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死不悔改。所以,只要你主动出面回应,态度诚恳一些,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盛丛见盛渐安不说话,就知道他正在考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盛丛继续说道:“你可以说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在为我妈妈守着的。如果她还活着,你一定会将从她这里得到的一切,原封不动的交还于她。左不过都是些装深情的话,这一套你比我要熟练得多,应该不用我教你” “还有,盛钰的姓,是一定要还回来的。他姓陈也好,姓柳也罢,反正不能姓盛。” 第23章 因为不属于自己,才会产生不…… 在盛渐安看来, 盛意已经死了,所以他发一条虚伪的回应也没什么。 盛钰的姓,暂时更改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等这件事彻底平息, 直到被大众逐渐遗忘之后, 盛丛就会因为一场意外而身亡。 一直以来,是他对盛丛太过仁慈了。 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损失,盛渐安当天晚上就按照盛丛说的做出了回应。 洗白效果并不好。 因为大家都知道盛意已经不在了, 盛渐安的一切允诺都是建立在, 他虚伪的个人假设的基础之上。 盛丛对现在的局面很满意。 盛渐安希望盛丛可以转发说明一下,表示认可并接受他的回应。 盛丛抱着自己的小花盆悠悠道:“今天太晚了, 明天再说吧。你刚一出面回应, 我就急着去转发,这样会让别人以为, 我受到了胁迫。” 柳展艺留在医院,一夜没有回家。 盛钰在医院里大在发脾气,说自己凭什么不能姓盛。 柳展艺劝他暂时忍耐。 盛钰根本忍不了,气到狂吐血。 大半夜的进了急救室。 柳展艺一直在外面守着, 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盛钰能平安。 盛渐安在过年的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所以一直睡到了大年初二的中午。 家里已经没有了盛丛的身影。 微博上盛氏内部恩怨的热搜还在挂着, 盛渐安发出的那条微博下面,都被人骂出花儿来了。 盛渐安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 想让公关组继续加班洗热搜,却发现已经打不通了。 当然不可能打通。 盛渐安的秘书一大早,就接到了去公司开会的通知。 盛丛之前就已经跟那些股东们说好了,现在开会只是一个形式。 盛渐安中午吃饭的时候,在微博上看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盛氏内部恩怨的热搜排名, 终于降下去了些。 坏消息是盛氏易主的消息蹿到了榜一,后面还附带了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盛渐安怀疑自己看错了,所以特地找出眼镜来,仔细地看了看。 他看到了一个想认却又不敢认的身影。 盛意。 他明明记得盛意死在了医院。 盛意从小就体弱多病,生下盛丛之后身体耗损太过严重,送到医院一天一夜都没能抢救回来。 这是那个一直给盛意看病的医生谷勉,亲口告诉他的。 盛渐安知道谷勉曾经受到过盛仲达的恩惠,所以一定会全力救治盛意,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他才会对盛意的死讯深信不疑。 盛渐安已经没有胃口继续吃东西了。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全世界的欺骗,现在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他明明这么努力地想要爬上巅峰,想不到二十年后还是摔得这样惨。 是他当时的仁慈,造就了今天的这一切。 他不该让盛丛活下来的。 别人的孩子终究是个隐患。 盛丛给所有加班的人,付了五倍的加班费,以及一个月假期补助。 因为后续还有一些手续要处理,大概要十五天之后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接管盛氏。 盛渐安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和盛意本就没有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共同财产。 当初所谓的结婚,不过是他为了接管盛氏,放出去的假消息。 现在他又被盛丛诓骗着说了那样的话,于情于理都没有资格再接管跟盛家有关的一切。 况且,那些曾经站在他这边的人,一夜之间全部都倒向了盛丛那边。 他知道,盛丛一定是像当初的他一样,给出了极其诱人的条件。 他们很早就串通好了,等的就是这一天。 呵,盛渐安轻嘲,盛丛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为了把他扳倒,不惜去跟当初的那些,不顾盛意处境的墙头草合作。 盛意和盛丛是晚上的时候,回到盛家的。 盛渐安已经很“自觉”地收拾好了属于他的东西。 他想早点离开的,奈何家里的保镖不让他走。 看到盛意进门的那一刻,盛渐安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但他觉得自己在盛意面前,不应该这样失态,所以就很快调整了一下情绪。 盛渐安对盛意轻唤道:“意意。” 盛意感到无比恶心。 她苦于自己暂时证据不足,没办法立刻将盛渐安送入监狱。 盛渐安见她不理自己,继续说道:“你没死真的太好了。自从以为你死之后,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盛意本想找个地方坐下,可是一想到这房子里的家具,都是盛渐安这群人坐过的,就觉得很脏,坐不下去。 她站得离盛渐安远远的,连沾上他的影子她都觉得脏。 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人,最后却是抢走她一切的恶魔。 真是讽刺。 盛意知道盛渐安不是平白无故讲这些恶心的话的。 他只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他想她能顾念旧情。 可惜,盛渐安在她这里的一切好感已经消磨殆尽。 只剩下了厌弃。 “二十年多前,没能让你在晚上离开,现在,把你该享受的待遇还给你。” 盛渐安听她这样讲,就知道盛意已经变了。 变得不好骗了。 他一如之前那样恭敬地对她说道:“我会离开,不会再打扰你。” 盛渐安把畏威而不怀德的小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他发现再难翻盘的时候,面对他人的绝对碾压之势,一反常态地收起了獠牙,乖得像一条哈巴狗。 盛意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行李箱。 明明是个小箱子,他却很吃力地提着。 盛意凉凉地说道:“盛家的东西不许带走。” 盛渐安见她盯上了自己的箱子,立即反驳道:“这是我的东西,和盛家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语气太急,又缓缓地补了一句:“这么多年,我替你守着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你的。” 她说完就转过了身。 盛渐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保镖突然闯了进来,将他身上的衣服尽数扒去。 盛丛打开了盛渐安的行李箱,金灿灿的金条排列得整整齐齐。 在大年初二的这一天夜里,盛渐安被扒光了衣服赶出了盛家。 盛家门外等候已久的记者,自然不会放过这劲爆的场面。 不过大家写的都很含蓄。 只说昔日盛家掌权人披着空气被扫地出门。 然后版面配图是一张很辣眼的照片。 盛意想去看看盛丛住的地方,却被盛丛拦了下来。 因为他在盛家住的地方并不好,他不想盛意看到之后伤心。 盛丛找了个理由,带着盛意去了后院。 盛渐安动了盛家的哪些地方,他都会给盛意复原回来。 盛意看着被修建的四不像的后院,喃喃道:“盛渐安把我种的花都给铲掉了,他建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盛丛想到姜梦家的花房。 “我们可以修建一个温室花房,就像……姜梦家里那样的。” 盛意之前在姜家暂住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什么花房。 想来应该是后来才建的。 她对盛丛问道:“小梦家的花房漂亮吗?” 盛丛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盛意很少在盛丛脸上看到这样的笑。 她看着满院狼藉说道:“那我们就也建一个那样的吧。” 盛意准备把盛家重新装修一下,她要把那家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全部抹去。 之后再住进去。 所以,她和盛丛在将盛渐安赶出去之后,还是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 在回去的路上,盛丛故意绕了远路。 只为了从姜家门前经过,能远远地从外面望一眼。 盛意觉察出了盛丛的心思。 她对盛丛提醒道:“不是说等解决好这一切,会给小梦打电话的吗?快打给她吧,别让她着急。” 盛丛隐忍又克制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盛丛始终都记得,别人是怎样因为他的身份,去贬低姜梦的。 他一定要成为盛家的掌权人之后,才有足够的资格跟她打电话。 现在只是传出易主的消息。 可是要走完整个程序,还要等上些时日。 他要以平等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像姜裕景那样,像许亦那样。 像他在梦里梦到的那样。 那时候她和他站在一起,才不会被人骂倒贴和掉价。 盛意好像是感知到了盛丛的想法。 她对盛丛宽慰道:“小梦不会在意那些的,哪怕只是告诉她事情的进度,让她放心也好啊。” “我在意。” 盛意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盛丛这股子执拗劲儿是随了谁。 她和沈星都不是很执拗的人。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生活环境所致。 初八那天,姜梦去机场送沈年。 沈年摸了摸姜梦的脸:“叔叔阿姨初三出国之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姜梦略有些无助地抱住了沈年,趴在她的肩上轻“嗯”了一声。 沈年轻拍着姜梦的后背,犹豫着说道:“你有听到一些关于你哥哥的消息吗?” “有的。大家都在说,哥哥这次失踪,其实是故意卷款出逃,逼迫爸爸用姜氏的钱,来搭救他自己的公司。然后再趁着姜氏虚弱的时候,联合外人来打击姜家,意图逼爸爸交权。但我不相信,哥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我问过沈瑞了,沈瑞说这种垃圾操作,不符合姜裕景的高段位。这种言论大概率是你二叔家的姜算放出来的,他不是一直在觊觎着姜家的东西么。” 觊觎这两个字提醒了姜梦。 姜裕景离开之前,曾经跟她说过,让她守住什么东西。 那时候她不懂,什么是其他人没有的,被一直觊觎的。 现在,她好像有些懂了。 姜家的一切,在爸妈在的时候,是属于她和哥哥的。 但是,一旦爸妈和哥哥不在,就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说要过来帮她管理。 难道哥哥是在出国前,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一切了吗? 不,应该不会。 如果是那样的话,哥哥应该会提前和爸妈交流的。 还有爸妈也是,说是去找哥哥,结果出国之后双双失踪。 姜梦现在每天都面临着,各种亲戚的来电轰炸。 大家看起来都很关心她,但是她总觉得他们关心的,好像是其他的东西。 现在,经沈年这样一说,姜梦才懂。 她一直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在她的世界里,一直都是,不去动别人的蛋糕,别人也就不会来动自己的蛋糕。 她从来没有觊觎过别人的东西。 所以也就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去觊觎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她忘记了,就是因为不属于自己,才会产生不满足感,才会有觊觎。 姜梦想到这里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她以往的人生里,一直都是很有规则很有秩序的,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那些亲戚突然的关心,让姜梦感到一阵恶寒。 沈年看到了姜梦吓得苍白的小脸。 她对她安慰道:“别害怕,我哥哥这段时间一直都会在国内,如果遇到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去找他。” 姜梦稳了稳心神,为了不让沈年担心,她对着沈年点了点头。 可是姜梦清楚地知道,如果爸妈再没有消息的话,那很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用来攻击姜氏集团的武器。 也会成为其他人接管姜家的工具。 还有哥哥的公司,自打过年那天,姜翎就一直在打听消息。 她应该早点注意到他们的企图的。 可那时候爸妈都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她根本想不到那些人早已经各怀心思。 一旦她设想的这些情况出现,单单凭一个沈瑞,是很难帮到她的。 沈年也马上就要离开了。 她以后就连个商量的人都要没了。 姜梦仿佛瞬间理解了当初盛丛的处境。 她之前理解的太过浮于表面。 孤立无援最可怕的不是无援,而是在被孤立的处境下,所感受到的绝望。 送走沈年之后,姜梦转身看到了许亦。 姜梦心里一惊。 许亦上前对她认真地问道:“你的那个朋友,是沈年吗?” 她想起沈年临走之前对她的嘱托,说是无论许亦之后怎么问,都不要告诉他,一直以来送他奇怪礼物的人是她。 姜梦摇了摇头。 许亦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怔怔地看着沈年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梦趁机离开。 她开车回家的时候,后面有一辆开得飞快的车,意图超车。 她让了一下。 结果另一侧又有一辆车超了过来,她被逼停到路边。 险些出车祸。 当没有人遵守规则的时候,遵守规则的人就会变得危险。 姜梦扶着方向盘,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她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她来守住。 她不能出事。 姜梦回到家之后,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这些亲戚之间的关系。 谁和谁之前有过过节,谁和谁有着共同的利益。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 她要为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做好准备。 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第24章 很快就会哭着过来妥协的…… 姜琢和安秋明以前也有过都不在家的时候。 不过一直都会跟姜梦保持联系, 不会出现突然失联的情况。 姜梦已经安排了人去查找,因为失联地点是在国外,所以查找起来有些困难。 姜家一下子三个人失踪, 这样的消息被传出去, 不利于集团内部的稳定,所以一切的查找,都是秘密进行的。 每天等来的都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几个人的行踪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 姜梦其实在送沈年离开的时候, 起了跟着沈年一起出国的心思。 如果可以逃避的话, 她也想暂时失踪一下。 可是她不能。 那样一来,姜家的一切, 都将拱手于人。 逃避, 意味着放弃。 夜已经深了,姜梦在翻看完姜琢电脑里留下来的资料后, 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睡觉了。 早上的时候,她被佣人喊醒。 佣人告诉她:“先生太太还有景少爷一起回来了。” 姜梦连忙跑出去看,爸爸和哥哥正坐在客厅谈事情。 安秋明正面露微笑地看着她,姜梦扑到了安秋明的怀里。 姜梦很喜欢被安秋明这样抱着。 妈妈的身上总是香香的。 安秋明揉揉她的头说道:“爸爸妈妈回来了, 不要再担心我们啦。” 姜梦对安秋明如实说道:“你们不在的这几天,我特别害怕。” “怕什么?” “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们,害怕我什么都守不住, 害怕对我很好的人突然翻脸,而我却只想着逃避。” “妈妈也是, 常常会很害怕。” 姜梦从安秋明的怀里退出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妈妈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妈妈害怕什么?” “害怕保护不好你们,害怕等哪一天我和爸爸突然离去,你和小景被人欺负。” 姜梦对妈妈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们不会被人欺负的。” 安秋明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佣人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小姐快醒醒,外面来了好多人。” 姜梦纳闷道:“我醒了啊。” 眼前的场景瞬间由明转暗,又转明。 姜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佣人正焦急地俯身看着自己。 她瞬间从床上坐起来,惊喜地拉着佣人的手说道:“是不是爸妈和哥哥回来了?” 佣人摇了摇头:“不是的。是你爸爸那边来了好多亲戚,比过年那天来的人还多。” 姜梦的心一沉。 可怕。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回被子里。 但最终还是洗漱好,换好衣服打开了门。 姜翎一进来就抱住了她。 “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害不害怕呀?” 姜梦摇了摇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住,还有好多佣人和保镖。” 姜算在一旁说道:“哎呦,他们算什么,不过是些拿钱办事的玩意儿。你要是真出个什么事,自然还是家里人比较靠谱啊。”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比进自己家还要熟练。 姜梦不喜欢姜算打量这房子的目光。 很贪婪。 其他的亲戚们也纷纷走了进来在姜梦家的客厅落座。 有些是远房亲戚,姜梦并不怎么认识。 全靠三婶在一旁介绍。 姜翎坐在了姜裕景往常坐的位置。 姜算在溜达了一圈之后,看上了姜琢之前常坐的位置,姜梦不紧不慢地坐了过去。 然后笑着招呼姜算:“随便坐啊。” 姜算身形一顿,心里暗自琢磨。 她到底是故意坐在那里,还是误打误撞地坐了过去? 姜算反复思索之后觉得,姜梦不太可能那种心思,所以她应该不是故意坐过去的。 姜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姜梦的二叔率先开口道:“你爸妈失联这么久,外面也有了许多猜测,这对姜氏集团很不利啊。” 三婶也帮忙说道:“是啊。之前我让翎翎给你打电话,问你需不需要帮忙,你每次都说没什么事。你看你总是跟我们客气。” 姜翎也趁机说道:“你哥哥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其实我过年那天就想跟你讲来着。你说你现在还没毕业,对管理上也是一窍不通,你家里现在也没有别的人了,与其雇什么职业经理人啊,不如我先来帮你哥哥管理着。” 姜算仰着头左右活动了一下颈椎,而后对姜翎嘲笑道:“你真是不自量力,我一直都在姜裕景的公司里待着,就算姜梦要找人帮忙管理,我应该比你要熟练吧。” 二婶见姜梦一直都没有说话,就上前拉着姜梦的手对她说道:“我们都想好了,这些天就先住在你家陪你,等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再离开。家里房子应该够我们住的吧。” “不用了。爸妈和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姜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这时一个姜梦只见过几次的亲戚听见她这样讲,突然气急败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还指望着他们能回来呢?搞不好都遇害了。” 刚刚三婶在介绍这些人的时候,姜梦并没有怎么认真听。 人太多,就是听了她也记不住。 况且,她知道,这些她不太熟悉的人,虽说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可左不过都是二叔三婶的说客。 一旦她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就会有人站出来指责她。 二叔三婶他们不好跟她撕破脸。 所以,撕破脸的事情,就由这些并不怎么重要的人来做。 姜梦并没有被这个人给吓到。 她只是平静地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再着急,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用。” 她没有说赶他们出去,但也没有立即表示,会让他们住下来。 如果直接赶走这些人,那他们可能会把暗夺变为明抢,到处散播一些对姜家不利的消息。 可若是默许他们住下来,那到时候离开的人,估计会是她。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下,应该怎样用合理又不容置疑的方式,阻止这些人入住。 姜梦今天本就醒得晚,又听他们说了半天话。 眼看就快要到饭点了。 她起身说道:“中午先留下来吃饭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边吃边谈。我去跟厨房交待一下。” 厨房的阿姨们一般都会记录着这些人各自的口味。 所以,不用姜梦吩咐什么,就知道应该做哪些食物。 姜梦躲到厨房,听着外面的声音。 二婶跟三婶说道:“哎,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啊?” 三婶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说道:“你管她怎么想的,她现在还有谁?还不是任我们摆布。” 姜翎靠在沙发上说道:“我觉得姜梦这种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本事的小公主,很快就会哭着过来妥协的。” 姜算讽刺道:“我觉得你最没脑子。干嘛要跟我抢姜裕景的公司?” 姜翎不服道:“什么叫跟你抢?那是你的吗?你给姜裕景惹出了多少麻烦,霍霍了他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啊。真是奇了怪了,姜裕景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啊,不然怎么能忍你那么久啊。” 姜算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在姜家的客厅里随意溜达着。 姜家的后院种了大概有百十来棵杨树,都是沿着高高的院墙种下的。 姜算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故意用小刀在树身上胡乱地划来划去,被姜裕景揍了一顿。 姜裕景从小就很爱惜这些杨树。 姜家这兄妹俩,一个特别喜欢树,一个特别喜欢花。 姜算和姜翎不怎么喜欢这些看起来毫无用处的东西。 姜算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等他们住进来之后,就把后院的那些碍眼的杨树全都给刨了。 他要建一些娱乐场所。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没能物尽其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姜梦看着这些曾经对她很好的人,在爸妈跟哥哥失联之后,一个个的就跟中了邪一样,迫不及待地过来分割姜家这块肥肉。 仿佛曾经的好,全部都是假象。 前些天,二婶和三婶来家里的时候,在爸妈面前明明表现得那么喜欢她,爱护她。 她当时还在想,大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是每次见面都是这样亲切。 现在看来,大家喜欢的大概不是她。 姜梦学着以往安秋明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招待着客人。 她是这个家的主人。 可是现在没有人把她当成这里的主人。 一直都比较沉默的三叔,在吃饱喝足之后也开始说话了。 “今天来呢,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商量一下,你爸和你哥的公司由谁来帮你管理的问题。另一个就是我们准备住进来帮你守好这个家。” 姜梦刚刚吃进去的甜汤差点咽不下去。 她轻轻地放下小勺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 “也好,我什么都不懂,以后就靠三叔了。爸爸和哥哥的公司,都交给三叔和姐姐来管理吧。” 姜梦说完之后,观察着饭桌上每个人脸上的神色。 她在等人提出异议。 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出来抢的。 二婶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对姜梦说道:“其实呢,我们也可以来帮你的。这么大的产业,只交给你三叔一个人的话,会累到他的。还有小景那边,你姜算哥哥应该也能帮上忙的。而且,在姜氏我们的股份比你三叔的要多哦。” 三婶听不下去,抢先着说道:“看股份有什么意思,大家不都是零点几的股份么,就算多又能多到哪里去。” 姜翎更是不可能看着已经到手的东西被人分走,她看了姜算一眼而后对姜梦说道:“姜算在你哥那里的时候,总是惹你哥哥生气。还是别让他参与了。” 姜算气得拍着桌子站起来道:“我怎么就不能参与?” 二叔也是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他同样拍着桌子气道:“你给我坐下,一点规矩都没有。” 后面那句话,不知道是在说姜算还是在说姜梦。 姜梦低下头,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而后抬眸看着二叔说道:“二叔,要不然你和三叔商量一下吧。等你们商量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我都没有意见的。” 姜算问道:“那我呢?” “你也和姐姐商量一下啊,但是只能一个人来管理哦。从来没有过两个人共同管理的现象,那样既不能服众也会被外人看笑话的。” 姜算白了姜翎一眼,而后对姜梦说道:“那我们先住进来总可以吧。” “可以住进来,但不是现在。我准备重新装修一下,大概要一个月左右。” 姜算讲话很直接:“你不会是要拖延时间吧,在姜氏无主的消息传遍整个宛城之前,你最好还是让我们进来帮你解决问题。” “没有要拖延时间的意思,这段时间我也会从姜家搬出去,所有的佣人和保镖都会暂时休假。我会盯紧工期,毕竟我也很想住回来。等工期结束之后,我会通知大家的。” 三婶出来打圆场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都不着急。大家都有自己的住处,也不是非要住进来抢地方什么的。主要还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 “嗯。” 姜梦知道,二叔和三婶他们这些人,其实现在并不担心她,因为住处的问题拖延时间。 他们迟早都是要住进来的。 只要自己爸妈一天没回来,他们就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霸占着,或者说“帮她守着”。 下午的时候,姜梦送这群人出门。 在看着他们消失在姜家的大门外面之后,姜梦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瘫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 佣人见状要拉她起来,姜梦摆了摆手,微喘着气说道:“我,我先坐一会儿。” 房子暂时是不会被抢走了。 但是,她却也没办法再住在这里了。 姜氏集团内部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她还没有摸清楚。 哥哥的公司她也只是去过几次。 现在还不是跟这些人彻底决裂的时候。 倘若她刚刚直接拒绝了他们,那大概今天晚上就会有铺天盖地的通稿出现。 #姜琢安秋明失踪或遇害# #姜裕景卷款出逃# …… 姜梦回眸看着自己住了二十余年的地方,虽说她只是暂时离开,可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一个月之内,她必须要处理好一切。 不是为她自己而守。 是为了爸妈和哥哥而守。 姜梦后面的这几天,趁着二叔三婶这两家人忙于争执。 白天的时候去公司打探情况,晚上悄悄地搬家。 其实她的东西并不多。 主要是舍不得那些花,佣人们都被安排着休假了,那些花孤零零地被放置一个月,没有人照顾的话,会很可怜的。 姜算专门找了人盯着姜梦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黑漆漆的视频嘲讽道:“这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乎这些破花。真是高估了你,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元宵节那天,姜梦正待在一堆蔫了吧唧的花中间,自己一个人吃着芝麻元宵。 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第25章 她对他毫无防备 元宵吃到一半, 如果重新放回碗里,芝麻馅就会流出来。 流到碗里和汤融在一起,就会变成味道很淡的芝麻糊。 姜梦舍不得这半颗元宵身心分离, 所以就全部放进了嘴里决定给它一个痛快。 之后才接电话。 元宵的外皮吃起来刚刚好, 可是里面的芝麻馅还是烫的。 姜梦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很快又呼了出来。 所以盛丛在电话接通之后,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盛丛的耳尖渐渐发红。 姜梦把手机放到耳边, 因为不知道给她打电话的是谁。 她轻轻出声试探道:“喂, 你好。” “是我。” 姜梦听得出来是盛丛的声音。 她转而用一种很放松的语调说道:“盛丛啊。” 盛丛很喜欢她这样喊自己的名字。 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 但是每次姜梦喊他名字的时候,都会让他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一下。 不等盛丛跟姜梦汇报什么, 姜梦先他一步对他恭喜道:“我看到今天的热搜了, 有种物归原主的感觉。恭喜你,盛丛!”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着, 他听得出来她是真心地在为他开心。 盛丛其实想跟姜梦说很多事情。 比如,他很感谢她一直都对他很好,她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他在很难过的时候一想到她, 就会有一种很惊喜的感觉。 那种惊喜足以冲散一切阴霾。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够完全讲出来。 他知道,对于并不喜欢他的姜梦来讲, 他说这些话会给她造成很严重的困扰。 她从没想过成为他生命里那个很特殊的人。 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他只说出了“谢谢”两个字。 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姜梦觉得盛丛每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很奇怪。 她感觉他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她讲, 但是他每次都是只说一两句就不说了。 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姜梦微低着头,看着碗里的元宵,对盛丛问道:“今天是元宵节,你吃元宵了吗?” “嗯。” 盛丛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没办法对她问出这样极寻常的问题。 她对自己这样问可以。 但是他问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心虚。 他害怕姜梦从那些看似寻常的问题里, 发现他对她不同寻常的情愫。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那样问她。 但姜梦就不会在意这些。 她对他问什么都是很坦然的。 盛丛想,大概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才会这样。 姜梦见盛丛又不说话了。 她的元宵再不吃就要黏在一起了。 她趁着盛丛没有讲话,悄悄地往嘴里塞了一小口。 姜梦很轻地咀嚼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但或许是现在的氛围太过安静,盛丛将她这边的一切都听得很清楚。 他笑了一下,对她轻声问道:“你是,正在吃东西吗?” 姜梦小心地放下手中的勺子:“没有啊。” 一边吃东西一边讲电话这种事,说出去有点尴尬。 姜梦不想被盛丛知道。 盛丛在电话那头说道:“我在你家的门外。” 他没有说要见她。 只是表示在她家门外。 也就是说,她可以选择见他,或者不见他。 他给了她选择的余地,也给了自己被拒绝的可能。 姜梦愣了一下。 她急忙说道:“我现在没有在姜家。” “我知道。” 姜梦没有继续说话。 她顾不得没吃完的元宵,一路小跑到门口。 打开门后,果然看到了盛丛。 她轻轻摸向他的衣服,很凉。 应该是在外面待了很久了。 “快进来。” 盛丛跟在她身后,轻轻地把门关好。 随后就看到了被花填得满满当当的客厅。 他认得这些花。 姜梦见盛丛正望着这些花出神。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很幼稚吧,是不是很像一个分不清孰轻孰重的傻瓜。”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梦觉得盛丛既然知道她从姜家搬了出来,那应该也从各种渠道知道了她搬出来的原因。 她家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很难瞒得住。 盛丛将姜梦的窘迫尽收眼底。 他总觉得她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 他觉得姜梦做什么都是对的,完全不用考虑做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心底泛起一阵稠密的心疼。 他很想抱抱她说:“不是的。一点都不幼稚。你做的很好。” 可是他不能那么做。 她对他毫无防备。 他如果做出超出界限的动作,她会感到不适。 盛丛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对姜梦说道:“我小的时候,在街上看到过一只流浪猫。那只猫吃不饱,睡不好,还总是被别的猫欺负。但是,它总是把自己身上的毛梳理得很好。它是一只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活得很体面的猫。” 姜梦以为盛丛是借那只猫来说自己。 她想说,她一点也不体面,也做不到那只猫那样。 但只听盛丛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很想把那只猫带回家,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好它。我住的地方并不比它好到哪里去,它被我带回去之后可能会遭到盛钰的虐待,而我可能也会因此被柳展艺嘲讽一通。” “因为有太多的顾虑,所以我打消了带那只流浪猫回家的念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时常会感到很遗憾,在我没有能力的时候,没能照顾到它,可等我有能力了,那只猫已经不在了。” “花的寿命比猫的寿命还要短暂许多,能在这样的时候,还不忘带着自己喜欢的花,是很勇敢的事情,至少自己以后不会留有遗憾。你没有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在自己已经被琐事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时候,仍旧把最后的温柔和耐心留给了花。” “这一点也不幼稚。因为放弃的话很容易,兼顾却要难上许多。” 很多天了。 姜梦每天晚上回到这里,都会感到很治愈。 有的时候,她会想,并不是她在照顾这些花,倒像是这些花在轻轻地抚慰她。 这些花对她意义重大,可她好像快要守不住它们了。 因为环境的问题,从温室里出来之后,有些花已经出现了枯萎的迹象。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用。 姜梦现在越来越能理解盛丛的心情了。 她仅仅是经历了几天就已经受不了了,但盛丛却是从小到大都在经受着这些。 她突然对盛丛投去了十分怜爱的目光:“你要再吃一点元宵吗?我煮了好多。” “好啊。” 盛丛慢吞吞地跟在姜梦身后,生怕一不小心会踩到她的花。 姜梦把元宵端出来,盛丛连忙伸手去接。 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很凉。 他的印象里,她的手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凉。 姜梦见他接了过去,在他身后小声地说道:“呃……可能是在锅里待了太久,有几个元宵里面的馅流出来了,汤的颜色就不太好看。” 盛丛不在意这些。 他觉得,无论她做什么,都很好吃。 盛丛把碗放到姜梦碗的对面,然后坐下来说道:“我喜欢吃这样的。” 姜梦和盛丛就这样慢吞吞地吃着元宵。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盛丛一开始没有想要进来的。 他只是想要在外面给她打一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其实他有些担心她。 这些天他并没有在国内,他去了趟国外。 姜裕景到底是在玩花招还是真的失踪,他根本不在乎,但是他没有想到,她爸妈竟然出国之后也失联了。 盛丛很清楚,姜梦的爸妈不在,她的处境会很困难。 所以,他亲自出国去看了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并没有查到什么。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姜梦在吃东西。 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节日,她却是自己一个人。 他知道她或许不需要人陪,但他就是迫切地想在她身边。 所以,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说出了那句话。 他没有想过什么趁虚而入,他知道那是很卑鄙的事情。 无论他是一个怎样恶劣的人,他都不想在这种时候那样对待她。 盛丛原本吃东西是很快的。 但是为了照顾她的速度,他放缓了许多。 他发现姜梦吃东西的时候,还是不太喜欢讲话。 大概是因为坐在对面的人是他,所以才会这样。 自从盛丛名正言顺地接管盛家之后,很多人纷纷向他这边靠拢。 就连当初跟柳钰玩的很好的那些人,也开始装作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那些人以为他不记得。 可是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就静静地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演失忆。 盛钰自从在医院被抢救过来之后,就改姓柳了。 因为觉得姓陈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尤其是看到头条上,有关陈辞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所有人对盛丛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可是唯独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他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盛丛现在倒是有些希望,姜梦能开口对他提出什么要求。 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全力去做。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提。 盛丛主动开口道:“你家里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些。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讲。” 姜梦觉得这是一句好熟悉的话。 她是不是也对盛丛讲过? 姜梦礼貌道谢。 盛丛的心却感到有些受伤。 因为他觉得她不可能,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 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让她从姜家搬出来的那些极品亲戚。 她自己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但她也确实除了道谢,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 盛丛从她家离开的时候,注意到有些花的颜色已经趋于黯淡了。 他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一早,盛意带了早餐过来看姜梦。 盛丛并没有出现。 其实他也去了,只是留在车里。 因为他不想让姜梦觉得他是在帮她。 姜梦昨天晚上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对他讲。 他想,她应该是很不想跟他产生什么联系才是。 姜梦没有想到盛意会来看她。 所以在打开门,看到是盛意的时候,有些感动。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盛意帮姜梦把早餐摆好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她这满满一屋子的花对她说道:“我也很喜欢花。” 姜梦想说,她也是。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把这些花照顾得很好,她感到有些愧疚。 盛意继续说道:“可惜我以前种下的花,都被别人给破坏了。回到盛家之后,我就在后院建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花房,想着以后要在里面养好多好多的花。” 姜梦一听花房这两个字,忽然觉得她的这些花有救了。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讲会不会太过唐突。 她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些曾经在温室里被保护得很好的花,现在都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姜梦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盛意讲。 盛意似是看出了姜梦的心思,就对她说道:“不如你先把这些花放在我那里吧,等你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之后再把它们接回去。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姜梦点了点头。 “谢谢您。” 姜梦不至于傻到会觉得盛意这次来,只是单纯地为了给她送早餐。 她想,盛阿姨应该是从盛丛那里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过来想着帮她的。 盛阿姨甚至没有等她主动地提。 一切的过渡,都很自然,毫不突兀。 盛阿姨和妈妈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盛意跟姜梦说好,让她白天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她会找人帮着把花运过去。 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让盛丛接她过去看花的安置情况。 姜梦这些天,终于把姜裕景公司里的情况,探了个七七八八。 哥哥管理的公司,没有任何问题。 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出现巨大亏空,然后哥哥逃避责任故意失踪,意图逼迫爸爸出手相救。 想想也根本不可能。 爸爸对他们一直都很好,无论他们有什么要求,都会得到满足。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玩这种很低级的手段。 姜算听说姜梦这几天频频出现在姜裕景的公司里。 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偏偏他们两家还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姜算看向窗台上,一盆已经枯萎了的花。 这还是姜梦那天晚上在搬花的时候,他找人偷偷拿了一盆。 那盆花歪着头,仿佛是在嘲笑他。 姜算越看越生气,甩手将花盆从窗台上扫到了地上。 奇怪的是,花盆并没有摔坏。 只是花盆的边角处,有些变形。 他拿着花盆撒气,又对着花盆踢了一脚。 花盆撞到了墙上,依旧没有坏。 只是掉落了一些红泥。 姜算上前捡起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花盆。 红泥掉了的地方,露出了金色。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去看。 原来整个花盆都是用黄金做的,只是外面涂抹了一层红色的泥土。 姜算可算是知道姜梦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些花了。 换做是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最值钱的东西连夜搬走。 姜算顿时产生了抢花盆的心思。 他要抢走她的一切。 第26章 都是他默许甚至纵容的 姜梦晚上从姜裕景的公司出来的时候, 看到了在外面等她的盛丛。 盛丛所站的位置,跟她上次来这里遇见他时的地方是一样的。 姜梦有过一瞬间的晃神。 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盛丛已经不需要她的担心了, 她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身后的何思思小步追赶过来, 顺手挽起她的胳膊,在她耳边私语道:“盛丛是不是在等你啊。” 姜梦停下脚步,看了看不远处站在她正对面的盛丛, 转过头对何思思“嗯”了一声。 何思思趁机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盛丛会接管盛家啊?” “我不知道。” “我才不信呢。你之前不是还说什么, 盛钰,哦, 不对, 现在是柳钰了,柳钰未必会接管盛家。姜梦, 你的消息真的好灵通啊,怪不得你之前对盛丛那么好,他可真是值得投资呢,啧啧啧奇货可居。” 姜梦不是很喜欢盛丛被人这样说。 她轻轻抚下何思思挽着自己的手, 认真地说道:“盛丛他不是货物,我对他也算不上好。如果硬要说不欺负是一种好的话,那这种好对盛丛来说也太过廉价了。” 何思思看着姜梦走向盛丛的背影, 心想:“明明就是早就知道消息,不然盛丛怎么可能入得了你的眼。” 盛丛看着姜梦朝自己走过来。 他终于不用再躲开她了。 “你的花被安置得很好, 我,我带你回家看一看。” 明明只是要带她回家看她的花,但是盛丛总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坏事。 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心虚。 盛丛晚上带姜梦回家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姜梦坐在车里睡着了。 直到他把车停好,她都没有醒过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喊醒她。 盛丛微微转过身, 他很小声地喊了一句:“姜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那么小声。 到底是想她醒过来,还是不想她醒过来啊。 他等了几秒钟之后,发现姜梦依旧睡得很熟。 盛丛缓缓地伸出手,轻搭在她的袖口。 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本想轻轻扯一扯她的袖子,将她喊醒。 就在这时,姜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姜梦陡然惊醒。 她匆忙地摸手机的过程中,盛丛也慌乱地转过身。 装作他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盛丛在车里静静地听着姜梦讲电话。 她讲电话的语气很冷静,也很镇定。 更当初和姜裕景讲电话时的态度一点也不一样。 盛丛知道,因为给她打电话的人,需要她这样警惕。 姜梦放下电话之后,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并不是在路上,而是在盛家门口。 她想起自己刚刚一不小心睡着了,小声说道:“已经到了啊。” 为了不让她感到不适,盛丛对姜梦说道:“嗯,刚到。” 姜梦刚要打开车门,盛丛忽然出声道:“等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急,姜梦瞬间收回了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小心地问道:“怎、怎么了?” 盛丛突然有些懊悔,他刚刚不应该说话那样急的。 他转过头对她说道:“外面很冷,你刚刚睡醒,要把帽子和围巾戴好,戴好再下去。” 盛丛的车里很暖和,她上车后就把帽子和围巾摘掉了。 姜梦一开始没有想要睡觉的。 盛丛的车和哥哥的车是同款。 姜梦坐在后面,感觉就跟坐在哥哥车里一样舒服。 然后,就松懈下来,睡着了。 下车后,盛丛对姜梦说道:“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姜梦忽地停住脚步,仔细回想着之前跟盛阿姨说的话。 好像没有说要在这里吃饭。 她委婉拒绝道:“我一会儿回家吃。” 盛丛轻叹一口气说道:“回家还吃得下吗?” “嗯?” “姜算不是正在你家门外等你么,见过他还怎么好好吃饭。” 姜梦垂眸。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哪怕她知道盛丛不会笑话她被姜算欺负,但是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和姜算之间的恩怨。 盛丛说完才意识到,他对她的干涉有些多。 他对她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姜梦摇了摇头。 不关盛丛的事。 是她自己,她不肯承认姜算确实给她带来了困扰,以此来安慰自己,她不会被这些人影响。 可是,又能骗得了谁呢。 姜梦犹豫了一下,仰头对盛丛说道:“其实有点饿了。” “那就来吃饭呀。” “有我爱吃的吗?” “有啊,全都是你爱吃的。” 吃过饭,盛意带姜梦去花房看她安置好的花。 姜梦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小花盆。 奇怪的是,里面只有土,没有花。 她蹲下来,将小花盆轻捧起来,仔细观察。 盛意在一边笑道:“这是盛丛养的花,不过一直都没有开。” “这个是什么花啊?” 盛意看了盛丛一眼:“小梦在问你,怎么不说话?” 盛丛支支吾吾道:“现在,还不知道。种子是,我捡的,要等,长出来才知道。” 姜梦笑着说道:“等待花开的感觉,真好啊。除去期待感以外,还会有一种未知的惊喜感。” 盛丛知道姜梦讲话一向很照顾人。 只是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方才的窘迫一扫而光。 回去的路上,盛丛在后视镜里偷偷地看了一下姜梦。 她没有睡觉。 盛丛反复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对她说道:“如果你想它们了,随时都可以过来。我去接你,或者,你自己开车过来,都可以。” “会不会很麻烦你们?” “不会的。” 盛丛低头轻笑,他怎么会嫌她麻烦呢。 他明明很期待她能来。 姜梦的家门口,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以前姜梦不会记这些人谁开了什么样的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会在远远地看到之后,努力回想着车的主人是谁。 然后再对对方的来意有一个大致的预判。 提前想好应对的决策。 这些过程,都要在短短几秒内完成。 她当然可以留给自己足够的反应时间,可是对方并不会留给她什么多余的时间。 姜算虽然提前给她打过电话了。 但是她仍旧没有想清楚姜算的来意。 因为姜算在电话里一再地表示,要进她家谈。 至于谈什么,他并没有说。 只是说有要紧的事。 姜梦故意在盛家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她本以为回去之后,姜算等得不耐烦了就会离开。 但是他并没有。 一定有什么重大利益在驱使着他。 可是二叔和三婶那边也并没有商量通,他们几乎一天能换好几个说法。 总之就是谁也不肯放手。 难道姜算是想从她这里下手? 大概率不会。 她都已经说自己不参与,交给他们去商量了。 找她有什么用呢? 姜梦并没有让盛丛开到里面去。 “到这里就好。”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盛丛竟然和她一起下车。 “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盛丛在她身边的原因,姜梦看到姜算的车离开了。 姜算始终都没有现身。 姜梦在门口跟盛丛道别。 她刚进去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从猫眼看到来的人是姜算,下意识地不想开门。 可是姜算不停地在敲,姜梦迫不得已打开门。 “你很擅长故意拖延时间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知道我在等你吗?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说了我有事。” “你所谓的有事,就是急着找盛丛当靠山吗?我虽然早前就听说你们俩有点什么,不过那时候我没信。现在看来你们俩,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姜梦不想再跟姜算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交流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 姜算一把推开姜梦,走进了屋子里。 他闭上眼睛轻嗅道:“好香啊。你的花怎么不见了?” “送人了。” 姜算猛地睁开眼睛:“你送人了?” “嗯。” “那花盆呢?” “一起送人了。” 姜算第一反应是姜梦在骗他。 那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都是钱呐! 就算姜家的一切被他们给霸占着,可姜梦凭借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金花盆,也能很好地过完这一生了。 东山再起都有可能。 她脑子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应该不会把那么一大笔钱,拱手送给别人。 不过姜算转念一想,姜梦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那些花盆是金的。 他对姜梦问道:“你家花盆从哪儿买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要养花吗?” “对啊,不可以吗?” 姜梦想,姜算这样的人养花,大概是花的灾难。 她回想道:“花盆都是妈妈帮我准备的,我不知道她从哪里买的。” 姜算嘲笑道:“你一个种花的人,都不在乎花盆的吗?” “我种的是花,为什么要在乎花盆?” 姜算被姜梦的话给气笑:“好好好,你千万别在乎。” “我家的花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你到底把花送谁了?” “你连我送花给谁都要管吗?” 姜算对她提醒道:“凡是属于姜家的东西,你都没有权利送给别人。” 姜梦觉得姜算可能魔怔了。 现在都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姜家的东西她没有权利送给别人,因为必须要被他们掌管着。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姜算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是让他赶快走人。 他可不会这么轻松就如她的意。 姜算用手轻敲着客厅的沙发,而后在上面坐了下来。 “有点口渴,喝杯水再走。” 姜梦转身倒了一杯刚烧开的热水。 刚走到姜算身后,就听他说道:“那些花你不会是送给盛丛了吧。” “和你没有关系。” “你不要不听劝,我给你讲点你不太清楚的事情吧。” 不管姜梦愿不愿意听,姜算都把盛丛在姜裕景公司的所有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姜梦握着杯子的手隐隐发抖。 原来她从何思思那里听来的,有关盛丛实习时候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 姜算靠在她家的沙发上说道:“所有的这些,姜裕景都知道,都是他默许甚至纵容的。你哥哥他很不喜欢盛丛,他就是要让盛丛看清楚跟你之间的差距,要盛丛在他手底下窝窝囊囊地活一辈子。够残忍吧!” 姜梦想起姜裕景之前说过的话:“哥哥他没有时间去管一个实习生,你不要趁他不在就讲他的坏话。” “呵。我有什么理由讲他坏话,这都是我亲眼见过的事实啊。你以为你帮盛丛找到了实习的工作,可实际上不过是把他送去了一个,让他受尽屈辱的地方。” “姜小公主,你一直都很天真。你以为盛丛现在会真心实意地跟你做朋友吗?别想了,那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哪会有什么真感情。他曾经的一部分苦难源自于你,肯定会狠狠地报复你啊。” “你信不信,说不定盛丛现在就在想,姜裕景越是不让我接近他妹妹,我就偏要把他妹妹搞到手。曾经连看都不敢看的人,被自己压在身下反复折磨,光是想想就很爽。” “所以啊,如果你真的把那些花都送给了他,就赶紧要回来。我可以帮你保——” 姜算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涌入一股热流。 他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对姜梦骂道:“你他妈疯了是吧,那么烫的水,你就不怕烫死我啊!” 姜梦把杯子扔到姜算的头上,杯子撞到姜算的头之后,被弹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滚!” 鲜血从姜算的头发里一缕一缕地渗了出来,滴在了姜梦家的地板上。 姜算觉得姜梦鲜少有这么暴躁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狞笑着对她说道:“你反应这么大,不会是已经——” 姜算的话没说完,就被姜梦打断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盛丛不会有那么无耻的想法,只有你,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有!” “行,姜梦,我就等着看你哭的那一天。不相信家里人,偏偏去相信一个外人。” 姜算不是不敢对姜梦动手,只是他还不想把她得罪太狠。 既然姜梦并不知道那些花盆的价值,那他就总有骗过来的一天。 他刚刚只是故意讲一些话,来激一激她,如果能让她远离盛丛是最好不过的了。 姜算被砸过之后,头就一直感到很晕。 他扶着门出去之后,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车。 这时他才想起来,之前他因为看见盛丛跟她在一起,就故意把车开得远了一些。 盛丛现在今非昔比了,他没有必要得罪他。 况且,他曾经给过盛丛不少难堪,他有点害怕见到他。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姜算出来之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盛丛。 他看到盛丛的车停靠的地方,就知道他是在等他出来。 不知道是头晕还是心虚的原因,姜算差点被自己绊倒在地。 幸好身侧的绿化带稍微支撑了他一下。 可是他没能扶稳,险些被枝杈刺伤眼睛。 第27章 反正他也无法被她喜欢…… 姜算从摇摇晃晃的绿化带上起来之后, 仍旧惊魂而定。 他尴尬地跟盛丛打着招呼:“盛先生,你,你好。” 盛丛看见姜算脸上淌着血, 衣衫不整的, 后背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一看就是在里面发生了争执。 他很担心姜梦。 姜算见盛丛不说话,开始愈发地心虚。 以为他还记恨着之前的事情。 姜算极力地想要撇清自己,于是便对盛丛说道:“你实习的那些天, 不是我有意针对你啊, 全都是姜裕景授意的。” “而且,姜梦也都知道。你别看她平时挺懂礼貌的, 看着对谁都很好, 其实她心里谁都看不起。” 姜算自作聪明地想要让姜梦失去盛丛这个靠山。 唯有这样,他们的计划才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你看我, 我这头上的伤,就是被她砸的。还有,她还往我后背灌热水,是不是特别狠毒?” 盛丛的心隐隐作痛。 他认识姜梦这么多年, 好像还从来没有从她嘴里听到过什么骂人的话,也极少见她动怒的样子。 她好像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 能把她这样性格好的人,逼成这副样子, 姜算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姜算看到盛丛的目光,似乎是因为他的话变得愈加的狠戾。 他继续补充道:“其实你刚刚送她过来的时候, 我都看到了。她是从后面下车的吧,这说明什么,她把你当司机啊!” 姜算试图跟盛丛找到一种共鸣。 但盛丛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即便是当她的司机,他都觉得荣幸之至。 姜算却是越说越来劲:“不过你放心,她很快就会失去一切了。到时候我们没人护着她, 你想怎么玩弄她就怎么玩弄她。” 盛丛攥紧了拳头,他对姜算问道:“你们不是一家人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欺负她?” “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那当然是一家人了,她现在很快就对我们没用了,谁还把她当做家人。” 盛丛怒极反笑。 他想不明白,姜算这种人,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姜梦周围。 他那么珍惜的人,怎么在姜算嘴里,就跟个敛财工具差不多。 姜算见盛丛笑了,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也跟着一起笑。 他就知道,盛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姜梦。 无非是为了一洗之前在姜裕景那里受过的屈辱罢了。 这样一来,姜梦送出去的那些花,很快就能被他骗过来了。 姜算正得意的时候,突然脸上挨了一拳。 他本来就有些头晕,挨了盛丛这一下之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早就听说盛丛打架下手很黑,但从来没有想过盛丛的拳头,有一天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艹,盛丛到底为什么要打他? 为了泄愤吗? 那应该去打姜裕景啊! 姜算现在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盛丛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他的脸上,他连舌头都是麻的。 口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一束光照在了盛丛的侧脸上。 他微微转过头逆着光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盛丛单手掐住了姜算的脖颈,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姜梦看清楚蹲在那边的人是谁之后松了一口气。 她熄灭了手电筒,站在家门口对盛丛问道:“我以为,你回去了。” 盛丛面不改色地说谎:“有东西掉了,我回来找。” 姜梦重新打开了手电筒,准备走过去帮盛丛一起找。 盛丛急声制止道:“我已经找到了。” 姜梦止步在了原地:“哦,好的。” 盛丛并未起身。 他对姜梦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姜梦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旁的人。 这才对盛丛说道:“听到外面有些响动,所以就出来看看。” 盛丛对姜梦安慰道:“没事的,回去睡觉吧。” 姜梦点了点头,转过身准备进去。 摸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姜算方才说的那些话。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的话,那她,的确是害惨了盛丛。 她以为她去公司明目张胆地照顾盛丛,会让那些人有所忌惮不再欺负他。 但没想到反而让他们对他的欺负变本加厉。 可这些事情盛丛从来都没有对她讲过。 想到这里,她对他愈发地愧疚。 她回过头看了盛丛一眼。 她想跟他解释,可是发现好像无从解释。 因为盛丛的确是因为她,才会被哥哥欺负打压的。 究其缘由,还是她考虑不周。 姜梦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她进去之后,门被轻轻地关上。 姜算差点被盛丛掐死。 他惊恐地看着盛丛,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盛丛听不清,也没兴趣听。 他不想让姜算再有任何欺负姜梦的机会。 不只是姜算,所有意图伤害她的人,他都会解决掉。 姜梦让盛丛想到了当年的盛意。 盛意自从病倒之后,盛家的一切都被人侵占。 那时候他刚刚出生,无能为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仅可以夺回盛家的一切,还想帮姜梦守住属于她的东西。 姜梦就应该永远快乐无忧。 而不是因为这些人贪婪而脏脏的心思,整日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松懈的活着。 他的小公主,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盛丛把手上沾的血,尽数抹到姜算的花衬衫上。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底线。所有不怎么美好的词汇,用在我身上都特别合适。我发泄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让别人感受到切身的痛苦,所以永远别对我有什么指望。” 姜算不敢太大幅度地点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应不应该点头。 因为他不清楚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就遭遇了盛丛这样一顿暴打。 姜算整个人都是懵的。 姜梦夜里的时候,怎么睡也睡不着。 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姜算今天来找她,他们闹得不欢而散,估计二叔那边也会问她要说法。 如果爸妈在就好了。 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面对,然后睡到明天醒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姜梦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沈年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姜梦按了接听,沈年带了些哭腔的声音传来:“你都从姜家搬出去了,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她对沈年轻声安慰:“没事,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只是暂时,很快就会回去了。” “你搬出来之后,那些人又找过你吗?不如你搬去我那里吧。” “不用啦。我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躲着他们。” “我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你爸妈这边什么消息都还没有呢,他们就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你。” 姜梦苦笑一声:“就是要在爸妈没有消息的时候才好欺负我啊,爸妈要是突然有消息了,他们怎么敢这样呢。” “我跟我哥哥说过了,他说明天去找你,应该有解决办法的。” “你哥哥来找我?是他告诉你,我搬出来了吗?” “不是。是许亦告诉我的。” “他怎么会跟你说我的事情?他是不是在试探你跟我的关系?” 沈年惊呼一声:“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完了完了,我当时还跟他打听了好多事。你说我要是跟许亦说,我只是单纯地想吃瓜,他会相信吗?” 姜梦叹了口气:“不知道。小傻瓜,你怎么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算了,不管那些了。明天我哥哥去找你,大概是吃午饭的时候,你别忘记啊。” 姜梦想了想,她恰好也有一些事情要问沈瑞。 所以,就应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姜梦正坐在姜裕景用过的电脑前,查着资料。 门被敲响了。 姜梦以为是沈瑞来了。 可走进来的人却是盛丛。 姜梦其实自从知道,盛丛在这里经历的那些事情之后,就有些愧对于他。 盛丛越是不计前嫌地对她好,她就越是觉得姜裕景当时做的很过分。 也就越不敢面对盛丛。 盛丛看到姜梦不同以往的神情,还以为是他今天的穿着有什么不对。 他立刻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发现一切如常,并无不妥。 姜梦心怀愧疚地对着盛丛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实习的合同还没有终止,我就还是这里的实习生啊。” 盛丛其实本就不会被什么合同束缚住,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来见她,所以才会搬出当初跟姜裕景签的合同来。 姜梦则是觉得盛丛完全没有必要再过来受罪。 她以为他是来解除合同的。 “你不用担心,合同已经作废了,不过来也没有关系的。” 盛丛觉得姜梦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但他前段时间在忙着办理盛氏交接的手续,的确没有来这里工作。 他对姜梦说道:“你饿不饿,我们——” 盛丛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瑞就推门进来了。 “走吧,去吃饭。” 姜梦愣了两秒钟。 虽然盛丛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她听得出来他是来找她一起吃饭的。 可是她因为对盛丛有愧,并不想再和他一起吃饭。 甚至不想他再对她好。 她准备尽快了结这次的事情,然后把她的那些花接回来。 他因为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让他帮着自己养花,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了。 因为和沈瑞是提前约好的。 所以,姜梦对盛丛说道:“下次吧。我还有事,很抱歉。” 盛丛本以为姜裕景不在了,他跟她之间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但没想到,她的身边,还是会出现别的人。 他不会阻拦她去和别的人一起吃饭。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那样做。 他算什么呢。 他深知自己不配被她放入眼里。 无论他是一无所有还是应有尽有,她对他的态度都始终如一。 就连找人帮忙,她都不会考虑他。 他在她眼里就是这样不值一提,微不足道。 他不应该妄想什么,尤其是不应该妄想她会喜欢他。 姜梦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她只是说了一句简短的拒绝。 盛丛瞬间脑补出这么多东西。 卑微的人最擅长这样做。 因为自己所爱之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就将自己踩进淤泥之中,堕入无尽深渊里,永远不敢见阳光。 害怕自己那些耻于说出口的妄念,暴露于大众视野之下,回馈而来的是深知已久的不配。 可就在姜梦跟沈瑞走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盛丛突然在他们身后说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吃饭,可以加我一个吗?” 盛丛不在乎姜梦和沈瑞即将在饭桌上谈什么。 他只知道,无论谈什么,他都必须出现在那里。 他也不在乎被姜梦讨厌。 反正他也无法被她喜欢,那就被她讨厌吧。 至少,她还能多看自己几眼。 沈瑞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主要是他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 怪不得姜裕景那么讨厌盛丛。 怎么能无赖到这种程度? 事态僵持不下。 姜梦在犹豫。 因为她从盛丛的声音里听出了祈求,可是她和沈瑞有事情要商量。 盛丛跟过去的话,不太合适。 但她又转念一想,盛丛在这里被人孤立的场景。 之前盛丛下班的时候,就总是一个人走出来。 盛丛来找她的时候,应该被公司里的人看到了。 可是,如果她不带他一起的话,那等过会儿盛丛就要自己一个人离开。 那样一来,盛丛会很难堪。 她刚刚对他的拒绝,又是只考虑到了自己,而没有考虑盛丛的感受。 姜梦快要在心里把自己谴责死了。 沈瑞看出了姜梦的为难。 他知道姜梦如果不想盛丛一起去的话,那就会直接说出来。 她的边界感一向很强。 可现在她之所以会这样为难,那无非是因为她想带着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讲。 嗐,多大点儿事啊。 沈瑞觉得姜梦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难的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费神。 他无所谓道:“那就一起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吃顿饭么。” 沈瑞的话一说出口,盛丛忽然觉得自己输了。 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姜梦为难,沈瑞却在帮她解决他这个麻烦。 他们三个一起走出来的时候,是有点尴尬的。 就连沈瑞这种平时一向大大咧咧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公司的走廊虽然不算窄,但是三个人并排着走还是不太好。 姜梦不想把盛丛丢在他们身后,偏巧盛丛又不想看姜梦和沈瑞走在一起。 所以,他们三个人的站位就变成了,沈瑞和盛丛走在前面,姜梦跟在两个人身后。 盛丛和沈瑞没有任何话聊。 越沉默就越尴尬,越尴尬就越沉默。 沉默,沉默是—— 今晚尬出来的死亡芭比粉城堡! 姜梦绞尽脑汁地想找话题,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待会儿吃什么的话题。 可是她不知道先跟谁聊。 沈瑞是沈年的哥哥,对她一向很好,这次又是来帮她的,所以,冷落他不太好。 盛丛之前在这里受了委屈,她对他有所亏欠,她的花还养在他家,更不能让他感到被冷落。 第28章 姜梦也太惯着盛丛了 姜梦犹豫了一路, 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 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讲,不讲话好像是最稳妥的。 尴尬就尴尬吧,只要她不觉得尴尬, 尴尬的就是沈瑞和盛丛! 但是等三个人都进到电梯里面之后, 姜梦感觉到尴尬升级了。 电梯里面的空间更加的狭小。 刚刚又偏偏是盛丛和沈瑞先进去的,所以等她进去之后,就站在了他们前面。 一只手从她侧面伸了出来, 摁下了电梯按钮。 那只手她认得, 是盛丛的手。 他的手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好转。 姜梦的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楚。 明明是她离电梯按钮比较近, 但是她只顾着尴尬, 就忘记摁了。 所以,盛丛才会帮着她摁。 姜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是从容不迫的, 偏偏今天把场面搞得这样尴尬。 她微微垂眸,看着紧闭的电梯门。 期待能早点下去。 沈瑞突然出声道:“待会儿去你和年年常去的那家餐厅吧。” 姜梦回眸看向沈瑞刚想点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盛丛落寞又哀伤的眼神。 他怎么了?! 她刚刚一直都没有说话。 盛丛怎么还是流露出那种很受伤的眼神? 姜梦不知道的是,盛丛刚刚本来也想说话的。 但是因为他犹豫的过程太久, 所以被沈瑞先说出来了。 盛丛极少感知到自己的怯懦,但偏偏在姜梦这里,让他感受了个彻底。 姜梦看到沈瑞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她点了点头, 没有出声。 可等她转过身之后,却怎么也忘不了盛丛刚刚的眼神。 盛丛会不会觉得, 他是被她忽略了。 因为本就对他有所亏欠,所以姜梦心中很是不安。 她又转过头对盛丛问道:“我和沈年常去的一家餐厅距离这边有些远,你的时间够用吗?” 她的本意是先问一下盛丛的时间够不够。 如果盛丛不想去那边的话,她再试探地说出要不要换一家近一些的餐厅。 再之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问盛丛,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姜梦知道, 沈瑞一向随意惯了,应该是不在意这些的。 况且,沈瑞没有盛丛那么敏感。 她和沈瑞的关系更近一些,所以一切都很好说。 但内心本就很自卑的盛丛,现在已经无法判断姜梦话里的真实含义。 他只觉得姜梦是不是在委婉地赶他离开。 他应该怎么回答她呢? 要主动地说不去吗? 不,绝无可能。 “我时间,够用的。” 盛丛说话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越听越觉得很卑微。 沈瑞看了盛丛一眼说道:“那你可要跟好,别跟丢了。” 盛丛不会因为这些话就改变什么主意,反而他会变本加厉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突然用一种很脆弱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开车过来。” 沈瑞听完都愣了。 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今天站在这里的要是姜裕景,怕不是会被盛丛气死。 沈瑞刚想调侃盛丛几句。 就听站在前面的姜梦小声说道:“我带你去吧。” 然后盛丛特别真挚地说了句:“谢谢。” 沈瑞:那我走? 不光姜裕景讨厌盛丛,现在沈瑞也有点讨厌他。 虽说他的经历挺励志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是沈瑞对盛丛完全欣赏不起来。 要是有人这么对沈年,他早就把人赶得远远的。 这算什么? 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只知道利用小女生的同情心,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瑞才不会相信盛丛没有开车过来。 沈瑞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姜梦的半个哥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盛丛这样的人给缠上。 他出声制止道:“别了吧,我带他去。” 姜梦还未讲话,盛丛就拒绝道:“不用了,我坐姜梦的车就好。” 沈瑞还想说些什么,电梯门叮的一下打开了。 因为姜梦的车和沈瑞的车没有停在一起。 所以取车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 姜梦松了一口气,终于从尴尬的氛围里逃了出来。 盛丛上车的时候,想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姜梦突然打开后面的门,对他说道:“坐这里。” 盛丛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他想,姜梦应该是不喜欢他离她那样近。 虽然是他早就应该清楚的事情,可是亲耳听到她对他的拒绝,盛丛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姜梦上车之后,从后视镜里看了盛丛一眼。 本想提醒他系好安全带的,但是她觉得盛丛好像不太开心。 姜梦扶着方向盘细细地想着。 盛丛在出电梯之后,心情其实是有所好转的,在跟着她一起取车的时候,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那应该是上车之后才突然变得沉闷的。 上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替他打开车门,让他坐在后面。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姜梦决定再想不出来,她就不想了。 沈瑞应该已经出发了。 可就在她准备倒车的时候,看到空空的副驾驶,突然想起来盛丛一开始是想要坐那里的。 该不会是因为她让他坐在后面,所以他就感到伤心了? 姜梦将车开出去之后,才对盛丛解释道:“我听说坐在主驾驶后面,是最安全的位置。我带着沈年出去玩的时候,也是让她坐在那里的。” 姜梦说完观察了一下盛丛的神情。 他的眉目舒展开来,眼中也重新有了光彩。 她听他轻轻地回应:“我知道的。” 一路上盛丛的心情都很不错。 他觉得姜梦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至少她不愿意见到他出事。 还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他坐。 还有就是,姜梦自己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的。 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司机来看,只是那里比较安全,所以她就坐在那里了。 虽说他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但他听她这样讲后就是很开心。 沈瑞去的比他们早一些,所以已经找好位置在等他们了。 点菜的时候,沈瑞再次被盛丛的无赖给惊到了。 盛丛竟然说因为从没来这里吃过,不知道点哪个,还让姜梦帮着点。 这话要是别人说,听起来那是挺坦诚的。 可从盛丛嘴里讲出来,沈瑞就觉得他是故意的。 阴险、狡诈、无赖…… 所有负面阴暗的词汇,用在盛丛身上竟然出奇地合适。 姜梦和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沈瑞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你要说盛丛以前什么都没有,稍微施舍点同情心就算了。 现在他完全不需要受到这种照顾啊,姜梦也太惯着盛丛了。 盛丛该不会是这一生都没有受到什么照顾,所以现在逮着姜梦一个人可劲儿地薅吧。 沈瑞对接下来的饭菜,都快要没有什么胃口了。 姜梦这是惹了个什么人啊。 姜家的小公主现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太惨了。 上菜的时候,沈瑞看着绿油油的茼蒿说道:“年年也很喜欢吃这个。” “好像能吃到一起的人,更容易玩到一起。” 盛丛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并决定以后姜梦喜欢吃什么,他就也要跟着吃什么。 “但我家好像只有年年和小叔爱吃。” 听到沈瑞说他的小叔,盛丛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差点忘记了,这么说起来,他跟沈瑞好像还沾亲。 不过他对血缘这种东西不怎么重视,也没准备认回沈家的人。 况且,沈家的人也未必会认他。 毕竟他当初放出去的消息是,他是盛渐安的儿子。 其实也无所谓,这些人都不重要。 盛丛夹起一根茼蒿,放入碗里细细品味着。 姜梦和沈星都爱吃,可他并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姜梦看到盛丛只是吃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话,就主动找话题说道:“盛丛也很喜欢吃这个。” 盛丛听到之后,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对着姜梦点了点头。 沈瑞眯起了眼睛。 他!不!信! 盛丛绝对是在骗姜梦! 盛丛始终都未曾讲话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 他能在这里陪着她已经很难得了,不能总是打扰她。 沈瑞越看越觉得,放姜梦自己一个人住很危险。 除了要防着她那一家子奇葩亲戚,还要小心盛丛这个擅长欺骗的坏蛋。 沈年也跟他提过,希望他能劝说姜梦暂住在沈家,或者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沈瑞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之后漫不经心地对姜梦说道:“你要不要来我家住啊。” “不可以!” 盛丛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说快了。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姜梦看了盛丛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帮自己回答。 盛丛默了一下才解释道:“姜梦不适合住你家,那样会让别人以为她自己没有能力,只是靠别人庇佑才得以保全自己。” 姜梦觉得盛丛说的对,就同样对着沈瑞点了点头。 沈瑞嗤笑一声,对姜梦说道:“你可别被他骗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能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别人庇佑自己,这样的人不是更厉害么。” 盛丛急声道:“不是的,这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人。你无法让她永远住在你那里,那么等她从沈家离开的那一刻,就会沦为整个宛城的笑柄。大家只会嘲笑她,再一次被抛弃。” “她可以永远住下来啊。况且,姜家的一切也未必会被抢走啊,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么。” “她家的事情,你能有什么处理办法?” “现在那些人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无非是觉得姜家夫妇失联了。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说没有失联,只是在国外度长假,姜氏暂且交给姜梦管理。” 姜梦犹豫道:“可爸妈他们,确实是失联了。” “家里有他们的照片或者以往出去玩的时候的视频什么的吗?” “有的。” “你把那些交给我,我帮你改一下,把我给放进去,就说我前几天出国的时候,还遇见他们了。” “可是你前几天并没有出国啊,这样不是很容易就被查出来么。” 盛丛趁机说道:“我,我前几天刚好出国来着,恰好是你爸妈去的那个地方。” 姜梦低头想了一下:“不行。造假这种事一旦被人揭发,影响的不只是我家,你家也会受到波及。” “任何企业一旦在道德上面有了瑕疵,那未来要用好长的时间才能逐渐掩盖。姜氏在爸妈手里一直都被打理得很好,不能在我这里染上任何不光彩。” 沈瑞在一旁说道:“其实道德感不用那么高的,你看盛家出了那样的事,现在不照样发展得好好的。” 姜梦担心沈瑞的话会刺痛盛丛,连忙说道:“这个不一样的。盛丛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他怎样做都不为过。但是我们欺骗的话,除了欺骗姜家的那些意图不轨的亲戚,还欺骗了普罗大众以及跟姜家有合作的生意伙伴。而且,姜家的那些亲戚未必会被骗到。” 沈瑞试图说服姜梦:“他们被不被骗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他们没有明面上的理由对姜氏出手。” 姜梦沉默了几秒后,才对沈瑞说道:“我再想想吧。” 沈瑞一看姜梦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对她提醒道:“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你家的事已经快要在圈子里传开了,这些消息是谁故意放出去的,你应该知道。” 姜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沈瑞看了盛丛一眼,才对姜梦继续说道:“先造舆论,再动手。这种手段你身边这个人,就用得特别熟练。” 姜梦觉得带着盛丛过来,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在这里总是躺枪。 好惨。 姜梦没有忘记她还有事情要问沈瑞。 “我在哥哥的公司里,并没有找到他出国的行程。哥哥离开之前,有和你说过他要去做什么吗?” 沈瑞仔细回想了一下,姜裕景并没有跟他讲过什么。 他摇了摇头,对姜梦说道:“你在怀疑什么?不会是真的相信姜算放出去的那种谣言吧。” “不不不,我知道哥哥不会的。他没有理由那么做。只是我在哥哥的电脑上查资料的时候,总是会跳出一些医院的广告。我怀疑是不是哥哥平时就搜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大数据才会推送出来。” 沈瑞琢磨道:“你是说姜裕景病了,所以出国治病,装作已经失踪的样子?可是这种消息,他没有必要隐瞒啊。” 已经听了许久的盛丛,看着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胡乱猜测,愈发觉得好笑。 他突然出声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那是谣言?” 姜梦忽地看向盛丛:“就是谣言啊。” “姜裕景自毕业之后,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混得风生水起,任谁看都是姜家未来的接班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爸还是没有把姜家交给他的意思。你又即将毕业,他心里应该会着急的吧。” 沈瑞自然是听不惯盛丛的话,他反驳道:“你心里过于阴暗了,自从姜裕景独立创业开始,就没有想过跟姜梦争什么。他不是那样的人好吧。” 第29章 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她呢? 盛丛听完对着沈瑞轻蔑地笑了一下:“她爸妈没失联之前, 她家的那些亲戚不也对她挺好的么。人人都会有私心和贪念,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所以暂时不会表露出来而已。” 姜梦怔怔地看着盛丛, 因为他之前的处境, 所以她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亲戚和家人是不一样的。 哥哥是家人,他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盛丛这时也觉察到了姜梦的眼神。 他刚刚只顾着跟沈瑞说话,忽略了她的感受。 不应该那样直白地讲出来的。 他好像总是给她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盛丛低头默了一下, 才重新抬起头, 对上姜梦的目光:“我,我只是猜测, 不一定是这样的。” 姜梦心里微微泛酸:“嗯。” 如果哥哥现在能回来就好了。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 盛丛坐在车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姜梦,他其实开了车过来。 欺骗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他不能总是这样对她。 可是, 他说了之后,她会不会更讨厌他? 盛丛知道,姜梦就算是对着很讨厌的人,只要那个人没有伤害到她, 她也是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的。 所以他一直摸不准她现在到底有多讨厌他。 他只能大致地推测出,姜梦对他的感情是怜悯中又掺杂着些疏离。 和喜欢沾不上半点关系。 只是她一向的好教养,让她不那么轻易地对他表现出来厌弃。 哪怕是他今天硬掺和进来, 还讲了一些让她难过的话。 可她始终都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她并不是不会,只是不想那样对他。 盛丛现在不知道他要怎样做, 才能更靠近她一点点。 他曾经怀着侥幸心理,有些阴暗地想过,她在这种时候会需要他。 可是,他好像没有被她需要的资格。 盛丛正这样想着,姜梦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微微偏头看到中控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二叔。 姜梦随手点了拒接。 她的动作看不出任何的慌乱和胆怯, 无所谓里又透着十分平静的自然感。 好像这通电话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但她握着方向盘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 盛丛看到姜梦的细白的手指轻埋进温暖柔软的方向盘套中,被上面浅灰色的绒毛半遮掩着。 她手指的关节处,因为加重了握方向盘的力气,微微泛着白色。 她在生气,或是紧张。 盛丛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她的心情。 可是没等他揣摩清楚,她的手指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姜梦用商量的语气跟盛丛说道:“我待会儿把你放在哥哥公司楼下,你自己坐电梯去停车场好不好?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不去停车了。” 盛丛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声“好”。 回完之后,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跟她说,他开车过来的事实。 她怎么知道,他要去停车场…… 难道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开车过来的吗? 那她为什么还会允许,他坐她的车去餐厅? 盛丛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能及时地跟她坦白。 他主动地讲出来,总比被她拆穿要好。 盛丛往姜梦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其实他不大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白皙干净的小耳朵。 他一直觉得她的耳朵长得很好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人一种很秀气的感觉。 他就是这么喜欢她。 喜欢到只是看一眼她的耳朵,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出她的样子。 可是一想到,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从心底传递过来一阵剧烈的痛感,让盛丛瞬间又低下了头。 冬日里午后的阳光很温柔,车里被照得暖洋洋的。 盛丛身体被光线斜斜地分隔开来,上半身被洒上了阳光,下半身隐匿在黑暗里。 他将手掌轻轻摊开,缓缓上移,阳光安静平稳地落在他的手心里。 他以前是没有心思感知这些的。 阳光也好,暴雨也罢,或者是狂风暴雪,他都是冷漠而平静地接受着。 在他荒芜的世界里,那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自然景象。 以往那些漫长而难熬的日子,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就只是,很努力地活着。 但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为了活着,所做的这些努力,充实而有意义。 那种被欺负然后再反击的人生,太过痛苦和折磨,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要。 甚至在重新夺回盛家的控制权之后,他的身心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像终于可以停歇了,但是发现无枝可依。 他很想闭着眼睛,轻轻地靠在她肩上。 听她喊他的名字。 他不敢奢想太多,就只是喊他的名字就好。 她喊一声,他就轻轻地应一声。 永远不会让她得不到回应。 在快到姜裕景公司楼下的时候,盛丛终于微微抬起头,对她轻声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开车过来的?” “从你一来就知道啊。” “那你在电梯里——” 盛丛没有问出接下来的话。 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但只听姜梦自顾自地说道:“我不知道。可能是不想让你单独跟在我们后面,或者是不想让你和沈瑞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我总觉得你应该被好好地对待,但你好像总是因为我受到一些伤害。真的,很对不起,盛丛。” 盛丛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自责的情绪。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要这样自责地跟他道歉? 他明明因为她的存在,感到很幸福。 怎么会因为她受到什么伤害? 如果她所指的是沈瑞说的那些跟他有关的话—— 那些他根本就不在乎啊。 他所在乎的,从来就只有她的想法。 我从来就没有因为你受到什么伤害,你带给我的,都是很温暖很美好的事情。 也是这世界赠予我的,唯一的温柔。 很简单的几句话,盛丛在心里讲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办法对她讲出来。 因为姜梦的边界感很强,他不知道这样讲,她会不会不喜欢。 可是不讲的话,她又会一直这样愧疚。 盛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刚想跟她说这些话。 就听到姜梦轻轻柔柔的声音:“以后,不用再来找我吃饭了,那些花等我解决好现下的事情之后,很快就会接回去了。这段时间,辛苦你和盛阿姨了。” 姜梦知道,盛丛对她突然的关心,可能是因为盛意的嘱托,让他看着她要好好吃饭。 但盛丛在哥哥的公司受到了那样的对待,姜梦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再麻烦他做任何的事情。 她每次见到他,都会觉得很愧疚。 因为自始至终,她并没有帮到他什么。 无论是帮他挑衣服,还是帮他找实习的地方,都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好意。 最终,受到伤害的人,总是盛丛。 盛丛的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 听完姜梦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地被人撕扯着。 其实他想过的,如果有一天,姜梦觉得他烦了,就会对他讲这样的话。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是他太过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感到不适了吗? 所以,她拒绝他来找她,拒绝和他见面—— 她终于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他的厌弃。 而他,也终于不能再厚着脸皮,明明知道她讨厌自己,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靠近她。 盛丛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说了声“好”。 他从来不会拒绝她。 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她呢? 她不喜欢他,不想看见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 跟他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这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他虚妄的幻想。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在幻想着,等他终于能以同等的身份,跟她站在一起之后,她对他的印象就能稍微地有所好转。 甚至有那么几分喜欢上他的可能。 简直是痴人说梦。 盛丛自虐一般地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喜欢。 姜梦的喜欢和爱都是很珍贵的,盛丛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到。 总之,他得不到。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无法用伪装出来的良善来让她喜欢。 那就只好,用尽他的百般卑劣与不堪—— 求她,爱他。 此时心生愧疚的姜梦,并不知道即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是准备等姜裕景回来后,带着他亲自去跟盛丛道歉的。 不管怎样,恶意打压他人,就是不对。 但是在姜裕景回来之前,她是不准备见盛丛了。 如果她没有听姜算讲那些事情,她还可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和他相处。 但是她听说了,那个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哥哥,这让她无法面对盛丛。 车缓缓地停在公司楼下。 姜梦对盛丛提醒道:“到啦。” 盛丛并没有立即下去,他对她问道:“你接下来是要去你二叔那里吗?” 姜梦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 盛丛笑了笑,她已经,开始对他说谎了。 那么怕他跟过来。 看来,她真的是,很讨厌他啊。 姜梦说完之后,莫名地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她没有说谎。 的确不是去二叔那里,她是要去姜氏,那是她自己家的地方。 只是二叔大概率,已经在那里等她就是了。 盛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姜梦先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转过身对盛丛说道:“你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我当然可以事事都躲在别人身后,这样的话会很省心也毫不费力。” “我太了解这种感受了。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过来的,家里的事情,总有爸妈和哥哥顶着,我只要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照顾,享受着大家的喜欢和夸赞就好。” “可是,等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简直弱爆了。你能想象吗?那么大的家业,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全部都交给他们,然后自己跟着沈年出国逃避一阵子。” “在他们找上门来之前,我都还在抱有着幻想,幻想着爸妈和哥哥能回来。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懦弱的自己,所以要努力成为让自己喜欢的人。” “我更喜欢那个能够独自面对他们的自己,而不是拉一堆人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来,只有没有底气的人才会那样做。” 姜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抱团的总是自知理亏,活成傻狗的模样。我不是,我是孤狼。” 像当初的你一样,超级带感的,孤狼。 姜梦这些天在很无力的时候,总是会想,盛丛当初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回忆里的盛丛,总能带给她勇气和力量。 盛丛活生生地把一场悲剧电影演成了爽文结局。 她可太喜欢这种收尾了。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盛丛听姜梦这样讲,渐渐地放弃了挣扎。 他听话地下车,然后看着她开车离开。 只是她刚走,他就已经有些想她了。 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呢? 盛丛落寞地想,她宁肯自己一个人,也不需要他。 姜梦来到姜氏大楼的门口,进去之前深呼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紧张得要死。 虽然是自己家的产业,但是里面的人大多都比她有经验,要对努力工作的前辈有敬畏之心。 还有就是,她知道,二叔肯定会因为她昨晚打了姜算,来问她要说法。 或者,他想要的不是说法,而是姜氏的管理权。 姜梦看着电梯楼层缓缓上升,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一些。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姜梦被秘书引着去见等候已久的二叔。 等候室里挤了很多人。 当初一见到她,就亲切地拉着她讲话的二婶面色铁青。 二叔一看见她,就站了起来。 “姜算是你哥哥,你怎么能那么对他?一个女孩子家,心思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他处处为你着想,还在我们面前维护你,你竟然把他打成了那副样子。简直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你爸妈今天不在,我一定要替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 “整天把自己的东西看得那么紧,你真以为谁稀罕你家的东西!谁都是一片好心,现在却被你这么糟蹋,你这种人能成什么大气候。” “你们兄妹几个数你最小,谁都哄着你,所以你才成了今天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二叔朝着她发泄一通之后,刚刚面色铁青的二婶,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姜梦听到哭声之后险些笑了出来。 不是她冷漠,而是因为他们衔接得太好,简直比唱大戏的还要有意思。 她稳了稳情绪,对他们问道:“那我已经打了,你们想要怎么样呢?” 二婶瞬间止住了哭声。 “怎、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吧!” 姜梦知道,二婶并非是在探求她的意见,这只不过是一种谈判的话术。 先探探她的底线,然后他们再随意加码。 第30章 就连时间节点,都掌握得很好…… 姜梦一路赶过来有些口渴, 她跟助理吴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吴声就暂时离开了。 二婶斜着眼睛时刻关注着姜梦的动向。 她以为姜梦让助理去拟什么合同了,就给了二叔一个眼色,两个人暂时消停了下来。 姜梦把包放在一旁, 坐了下来, 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当然只是像,她并没有在思考, 也没有想过要解决。 她只是口渴了, 在等好喝的奶茶。 其实这些天姜梦每次来这里,都要下好大的决心。 姜氏太过庞大, 人员构成也相对复杂, 她没有什么信心能管理好。 而正是因为每次来这里压力都很大,她才有了一套只属于自己的奖励机制。 比如, 每鼓起勇气来这里一次,就可以奖励自己一杯喜欢喝的奶茶,还要加好多好多的芋泥。 公司的茶水间很大,有自助奶茶机, 可以自己调制奶茶。 她以前来公司的时候,就很喜欢那个地方,总能在里面待上好久。 每次都要喝到心满意足才离开。 不打扰任何人, 就只是自己安静地窝在沙发上,专注地喝着奶茶。 所以在上大学之后, 她也一直都很喜欢喝加了芋泥的奶茶。 因为总能让她想起那段,闲适安逸的时光。 还有,总是很纵容她的妈妈。 她曾经无意中听到过,公司里的一些人对她的议论。 说她可能是智力有点问题。 只知道跟个白痴一样,缩在一边喝奶茶。 出乎常人的安静和低调, 大概是姜家最拿不出手的女儿。 那些人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可能是茶水间内不算嘈杂,所以姜梦尽数听到了。 安秋明这时候恰好过来找她,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 那些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很快地走了出去,有的连刚接好的咖啡都忘了带走。 姜梦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安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直坐在这里喝东西,是不是给你们丢人了?” 安秋明摸了摸她的脸,对她安慰道:“怎么会呢?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找让自己感到舒服的状态。” “有的人是通过喋喋不休的议论他人,才能找到几分优越感从而让自己舒服。有的人是只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会觉得很舒服。” “宝贝,你要知道,只要不妨碍到别人,你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害怕别人的眼光,更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只有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无比混乱的人,才会把目光放在他人身上,加之各种臆想来寻求单薄的慰藉。” 妈妈说完之后,又在这里陪了她好久。 妈妈还说自己也很喜欢这里,所以才会把每个茶水间都布置得这样丰盛。 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当然应该留出足够的空间,让自己感到惬意和欢愉。 姜梦正这样回想着,吴声端着奶茶走了进来。 姜梦走到吴声面前小声问道:“有加芋泥吗?” 吴声笑了笑:“加了好多。” “你有给自己也调一杯吗?” 吴声看着她,点头轻“嗯”了一声。 “你喜欢喝哪种口味的?” “茉莉口味,加珍珠。” 在别人看来,眼前的这两个人好像是在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有来有回的。 姜梦接过奶茶,用勺子舀了一小勺芋泥,又喝了几口奶茶之后,才对二叔跟二婶说道:“要我说的话,不如就算了吧。” 二叔看着自己带来的一屋子亲戚,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故意对姜梦锤着桌子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算了的意思。姜算是一个成年人了,他要为他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二婶在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不是你打他的理由!” “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他,他大晚上跑到我家撒野,这种行为其实挺没有教养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小就没有父母,没人教他做人的道理,才让他长成今天这副样子。” 姜梦说完又看了看二叔带来的这一屋子亲戚,冷声说道:“以后家事在家里说就好,不要闹到公司里来丢人现眼。” 二叔和二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姜梦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好拿捏了。 跟他们印象里的她完全不一样。 二叔板着脸转移话题道:“那就谈公事,我和你三叔那边,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不如你自己来分配吧。” 姜梦缓缓地吃下一口芋泥,绵软细腻的口感回荡在唇齿之间,她觉得很好吃,就又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等她细细地吃完之后,才对二叔说道:“既然商量不出来,那就不用商量了。所有的一切都交由我自己来管理就好,这样也不会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姜梦说完,听到二婶冷笑了一声。 “你这是哪里来的优越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要等姜氏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哭爹喊娘的,跑过来求我们。” 姜梦终于知道姜算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是随了谁。 原来他不是没有家教,而是他的家人只教给了他这些。 姜梦刚想回话,二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是谁的时候,二婶连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身体好点了吗?” “我们在姜梦这边呢。” “她那么欺负你,我们不找她找谁?” “什么,不是她啊。” “盛丛?他为什么打你啊?” 听到盛丛的名字的时候,二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夺过电话说道:“我当初都跟你说了,让你别跟着姜裕景胡闹,你看看现在,被人报复上了吧!” 二婶白了二叔一眼,重新抢过手机说道:“别怕别怕啊,我们马上过去。” 说完还对二叔说道:“你跟小孩子急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道个歉不就好了。” 姜梦险些被奶茶呛到,姜算虽然比姜裕景小一点,可是比盛丛大了好几岁。 但姜算仍然是个小孩子。 呵。 二婶和二叔离开之后,姜梦又跑去茶水间喝奶茶。 她准备再喝一杯,就离开这里。 刚刚她对他们说的那些话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可却是她酝酿了好几天才能讲出来的。 她知道那样讲的后果是什么。 他们会联合起来,不遗余力地攻击姜氏和她。 而她,无从躲避。 姜梦正舀芋泥的时候,吴声恰好进来续奶茶。 他走到姜梦身旁,对她问道:“之后打算做什么?” 姜梦先是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杯中的芋泥说道:“去哥哥的公司。” “这边不准备管了吗?” “管的。只是这边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事情,感觉没有人管好像也能运转得很好。” “是啊,这得益于你爸妈制定的管理机制,哪怕他们暂时不在,也能正常运转。” 姜梦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奶茶,对吴声说道:“爸妈说管理者不是最重要的,劳动者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那你有想过怎么应对今后的事情吗?” 姜梦点了点头。 她在来这里之前,就想过了。 吴声对她提醒道:“其实易主这种事情,没有多少员工会关心。大家更关心的是,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比如新的人会不会沿用原来的制度,以及自己的切身利益是否会受损。” “所以,所以你不用害怕来到这里,也不用害怕自己资历尚浅会不被接纳。” 吴声的语调中有一种很沉稳的力量,姜梦听得出来,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对他轻声道谢。 “我刚毕业一年的时候,就被调到董事长身边做助理。因为和你哥哥是同学,当时很多人都说我是靠着关系才上来的。” 姜梦知道并不是这样。 吴声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除去学习能力之外,做事也很细心认真,是很靠得住的人。 “你爸爸那时候跟我说,既然调我过来,就是相信我可以做好。让我不要有压力,更不要觉得自己不配,除非我真的想把到手的位置,拱手让给他人。” “明珠蒙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本是明珠而不自知,自我吞噬掩盖光芒。出于对外界的胆怯,永远活在自我怀疑之中。最终错失机遇,抱憾终生。” 听完吴声的话,姜梦看了看周围,对他小声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吴声同样小声地回答她:“什么?” “就是我有点害怕来这里,很明显吗?大家不会都看得出来吧。” 吴声笑了笑,故意压低声音对她解释道:“你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能在你最喜欢的茶水间待上好久,奶茶也能喝好多杯。” “但是自从你爸妈失联之后,你每次过来都只待一小会儿,奶茶也只喝一两杯,一看就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不过你放心吧,一般人没有我这么闲,所以看不出来的。” 姜梦心想,吴声哪里是闲,他明明心思很细腻。 而且,他来找她明显是有备而来。 就连时间节点,都掌握得很好。 如果是几天前,她还没有摸清公司的情况,也还没有到,跟那些觊觎姜氏的人撕破脸的时机。 吴声的这些话,只会给她压力,她很难听得进去。 姜梦很了解自己,她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大多的时间,她都是在逃避冲突。 哪怕做好了一切准备,她也总是等待对方先出手,然后被动还击。 就像刚刚明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也还是不准备立即在公司召开会议,正式接管姜氏。 她总想着,再等等。 可是她到底在等什么呢? 等她自己有足够的勇气,等她能承受失败的打击,等一个正当的反击理由。 正是因为她从未想过主动出击,所以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 可所有的这些,吴声好像一直都清楚。 无论是对她处境的了解,还是对公司形势的预判,他都掌握得无比精准。 姜梦给吴声的陶瓷杯里,加了一勺煮好的珍珠,对他称赞道:“你真的好厉害。” 吴声跟她商业互吹道:“你也很厉害。” “不不不,你更厉害一些。” 吴声笑道:“那待会儿还要离开吗?” 姜梦摇了摇头:“开会。” “那我去发邮件通知一下。” 姜梦忽地拉住吴声的衣袖:“等一等,我没有开过这种大型会议。所以想请问一下,开会的时候喝东西,会不会显得很不稳重。” 吴声身形一顿,回眸看着她笑道:“以后不用请问一下,只要说问一下就好,不然会显得太过疏离。” “以往开会的时候,都会根据与会人士,准备特定的饮品。你妈妈在这上面一直都很细心,找人记录好了大家的口味,这些都有专人准备。所以不用担心自己喝东西会很奇怪,大家手边都会有喝的。” 姜梦拉着吴声坐下来,对他问道:“那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你就坐在那里,该说的我会帮你说,这本来就是助理应该做的事情,然后你只要听大家的意见就好。” 姜梦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跟我讲过,董事会上有六个很关键的人。爸爸给他们的权限很多,很多决策都有一定的自由度。” “对,董事长很信任他们,其中有两个还是从盛氏挖过来的。只是这不是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事情,等你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或许他们会因为各自的利益,来找你交涉。” “那他们开会的时候,会不会不接受,我来接管姜氏。” “我听说你二叔和三叔私下联系过他们几个,不过,似乎是被拒绝了,连面都没有见。我觉得他们除了对你爸爸忠心之外,可能也有着自己的考量。比如你二叔和三叔,毕竟是自私自利的老狐狸,做人的格局也相当一般,当然最主要的是,不如你上任之后,更容易打交道。” 姜梦不禁感叹,能把话说得这样温和的,除了吴声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了。 低情商:你做傀儡比较合适。 高情商:你更容易打交道。 心思细腻如吴声,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姜梦此刻的想法。 他对她劝慰道:“不过这几个人是可以互相制衡的,而且,董事长在的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们大多都有把柄在你爸爸那里。” 这些姜梦倒是很清楚,因为她在查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过。 她自己也觉得很巧,明明是很隐秘的东西,竟然被她那么轻易地给发现了。 吴声对她问道:“要不要先找他们过来单独谈话?” “不,这样不好,不能拿把柄去威胁人,而且也未必会对我有利,甚至很有可能将大家推向二叔三叔那边。” 吴声看向姜梦,欣慰地笑了一下。 盛丛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明明她都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 他现在看到她没事本应该离开的。 但是,不知道是出于自虐还是什么心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第31章 大概躲都来不及吧 姜梦因为跟吴声讲话太过专注, 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盛丛的身影。 倒是吴声比较警觉,他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盛丛,立即起身说道:“盛先生, 您有什么事情吗?” 盛丛看了坐在那里的姜梦一眼, 没有说话。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他也没有离开。 他本就是来见她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姜梦莫名地觉得盛丛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很是可怜。 她起身走到盛丛面前:“你怎么了?” 盛丛忽地低下头去, 不再看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是很难过。 虽然盛丛知道, 被姜梦拒绝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她, 她怎么能不许他来见她呢? 不久后连她的花也要带走, 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她怎么就,那么讨厌他呢? 盛丛感觉自己的心很疼。 他不知道他哪一点, 比不上她周围的那些人。 他努力地扮演着她可能会喜欢的样子。 甚至去模仿他最讨厌的姜裕景。 因为他觉得,姜梦应该是,很喜欢姜裕景的。 姜裕景的品行先放一边不说,他的衣着品味确实很好。 所以盛丛才会买和他同款的车, 会穿和他同样品牌的衣服…… 但姜梦好像,从来就,没有关注过这些。 盛丛不禁去想, 这些东西于她哥哥而言,是锦上添花, 可对他来讲,大概是,不太适合。 所以,姜梦出于礼貌,才没有跟他谈论这些。 其实, 盛丛心里比谁都清楚,喜欢是不能勉强的。 勉强就会产生伤害。 她对他那么好,他并不想伤害她。可是,他也没办法看着她走向别人。 他做不到。 姜梦越看盛丛的样子越觉得不太对劲,她转过身,对着吴声小声说道:“你先去发邮件吧。” 吴声看了盛丛一眼,觉得很是奇怪。 按理说公司不是那么好进来的,想要上来这一层要走很多的流程。 盛丛不用预约,就能这样轻易地进到这里,并且连他都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应该是有人给盛丛一路开了绿灯。 姜氏的管理一向很严格,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吴声隐隐有些担心。 待会儿的会议,会不会突生变故? 吴声并没有离开,他在姜梦身后说道:“我还事情没有说完。” 姜梦听完看向盛丛,刚想跟他说让他先等一下,就听盛丛主动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姜梦点了点头。 吴声在盛丛离开之后,对姜梦说道:“盛先生能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找到这里,有点奇怪。而且,我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说他要来。这跟你二叔他们来时情况完全不一样。” “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姜氏有内应。可是内应就这样简单地暴露出来,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经吴声这样一提醒,姜梦忽然觉得细思极恐。 因为她回想起在哥哥的公司,盛丛来找她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人提前告知她。 他就那样走了进来。 但是沈瑞来的时候,是有秘书提前跟她说过的,所以当时她才会误以为来的人是沈瑞。 吴声对姜梦说道:“你别担心,我去查一下。” 姜梦摇了摇头:“不用查了,我会问他。” 吴声眉头微皱,他觉得盛丛不可能会说实话。 姜梦看得出吴声在担心什么。 她对他安抚道:“没事的,你先去准备会议相关的事情吧。” 吴声离开之前,还看了盛丛一眼。 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他敏锐感知到盛丛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其实姜梦的二叔和二婶那种人,吴声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相信姜梦有能力解决掉。 太过急功近利的人,往往也容易翻车。 况且,智谋不足,蠢笨有余,仅仅是靠着坏心思来谋事的人,难成气候。 真正可怕的是盛丛这样的人。 足够狠戾,足够聪明,足够耐心。 姜梦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姜氏集团也会很危险。 没人知道盛丛的野心会有多大。 吴声离开后,姜梦看到盛丛还站在外面。 来来往往的员工,总会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几眼。 但盛丛仿佛察觉不到一样。 姜梦本想让盛丛进茶水间,但又觉得盛丛之前在哥哥公司的时候,就常常被排挤待在这种地方。 她不想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就带着他去了会客室。 盛丛跟在姜梦身后想,他大概还没有那个助理能让姜梦信任。 姜梦可以和助理在普通的茶水间聊好久,却要带他去那样正式的地方。 她对他总是公事公办的,疏离又客气。 到了会客室之后,姜梦没有忘记,方才二婶在电话里跟姜算讲的话。 她对盛丛问道:“你打姜算了吗?” 盛丛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晚从你家离开之后,恰好遇到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很生气,就打了。” 盛丛不想让姜梦知道,他是因为姜算对他说了那些和她有关的话,没忍住才动手的。 姜梦不应该听到那样肮脏的话。 姜梦对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打就打了。二叔他们有找你麻烦吗?” “没有。” 姜梦顿时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东西落在我车上了?” 盛丛突然变得沉默了。 他要怎么说呢? 因为很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不,不可以这样讲。 她不喜欢他,听到这样的话,大概会觉得厌烦和恶心。 对于不喜欢他的姜梦来说,他所表露出跟她相关的一切情绪,都会成为她远离他的理由。 她怎么会愿意被他这种人喜欢呢? 大概躲都来不及吧。 姜梦看到盛丛这副样子,她觉得他一定是有事情。 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说,这让她感到很头疼。 吴声敲了三下门之后,走进来说道:“都准备好了。” 姜梦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盛丛,跟他商量道:“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有事情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盛丛点了点头,看着她走了出去。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会客室里。 其实以前也不觉得孤单有什么,更多的是无感和麻木。 只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被喜欢的人嫌弃之后,心底的孤单会被放大百倍千倍。 盛丛看到眼前桌子上的玻璃瓶里,插着几株蓝色的花。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只觉得很好看。 他伸手想要摘下一小片花瓣,可是在他的手指刚刚碰触到花瓣边缘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就缓缓地收回了手。 姜梦一直都有些抗拒开会。 但是等她真的被各种事情,推到会议桌上的时候,反而比之前坦然了许多。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公司现在的情况,以及这次会议主要讨论哪些事情。 其实就算她不说,基本上这次来参加会议的人,都了解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吴声在一旁跟姜梦配合得很好,会议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暂时接管姜氏。 可姜梦知道,这只是其中的一关。 后面还有重重难关在等着她。 开完会后,要先在公司内部通告,给大家一个交待。 之后还要拟定对外界的通告。 但这些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外界公告发布的时间。 吴声的建议是立即发布,以免那些觊觎姜氏的人,借着董事一职空缺的缘由,来攻击姜氏和姜梦。 但这份通告被姜梦按住了,暂时没能发出去。 她虽然时常处于被动的状态。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有时候,被动反击也能打出主动出击的效果。 姜梦现在就是在等,等一个能把外界声明合理发出去的时机。 除此之外,姜梦还让吴声事先拟好了另一份材料。 这份材料有着足够清晰的时间线,每一个时间点的后面,都有着二叔三婶以及他们背后众多亲戚们,这些天来所做的“努力”。 通篇看下来,堪称一份霸占姜家的明细表。 这份材料不一定会用。 只要他们肯认清形势回头是岸,她也不是完全容不下他们。 姜梦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替爸妈和哥哥守住他们的东西。 而不是把那些觊觎姜家的人,全都逼上绝路,让他们名誉扫地。 爸妈曾经教过她,要学会给别人留有一定的余地。 不是做圣母,而是在变相地保护自己。 倘使一个人被逼至绝境,那他就会无所畏惧。 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 一个无所畏惧的人,肯定是不在乎什么法律约束的。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把对方逼急了,对自己起了杀心,是很不值得的事情。 然最致命的折磨,莫过于,明明看不惯你,却不得不依附于你生存。 这份依附关系,可以让对方懂得畏惧和界限。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活着,他们就永远有利益可谋取。 姜梦虽然很少涉及公司里的事情。 可她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了很多东西。 以至于她很多时候的想法,仅仅是出自最本能的反应,但往往是正确的决定。 其实当初在她看到头条上,盛渐安披着空气狼狈地离开盛家的时候,就隐隐有些担心。 她觉得要么就把盛渐安送去监狱,永绝后患。 要么,就给他留有余地。 单纯而直白地羞辱的确很解气,可是这样做太危险了。 但因为是盛丛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要掌握好两人之间的边界,不能对他随意指手画脚的,所以就一直都没有说。 只是侧面跟盛阿姨提了几句,家里要多雇一些保镖,才能保护好自己。 开完会准备好相应的事宜之后,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吴声却突然收到了一些消息,很多营销号已经接好了匿名投稿。 准备在晚上的时候,大批量地发送出来。 姜氏一直都有不加班的传统,但由于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 所以,姜氏的其他部门按时下班,公关部门就暂时留了下来。 同时也会按照公司的规定,给予一定的加班补偿。 大家该下班的下班,留下来加晚班的人也去吃饭了,姜氏大楼一下子空了下来。 姜梦心里因为压着事情,所以没什么胃口。 索性就去到茶水间准备喝杯奶茶。 姜梦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夕阳。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姜梦仔细回忆着,自开会到结束的每一个步骤。 以及她跟公关部交待的每一件事。 好像也没有漏掉什么。 可她的心中就是隐隐有些不安。 杯中的芋泥她没能吃下多少,因为网上很快就出现了,有关于她爸妈失联的消息。 对姜氏更是一片唱衰的声音。 姜梦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但现在发还太早,所以要让事情发酵一会儿。 她亲眼看着热搜排名从下面的预热,一下子窜到了很高的位置。 还没有到晚班时间,大家也都还没回来。 吴声倒是回来的很快。 他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一样,拎着打包好的饭走了进来。 姜梦看到他的手上拎了两份,就知道吴声应该是也还没有吃。 如果她要是拒绝的话,吴声自己会不好意思吃。 吴声把那份递到姜梦面前,姜梦下意识地接过。 吴声微微偏过头,偷笑了一下。 这招果然很好使。 他曾经在姜梦来这里的时候,暗中观察过她很多次。 所以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像姜家这种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大多都很懂得察言观色。 并不是为了趋炎附势。 而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尽量避免因为自己的莽撞或失误,让对方感到尴尬。 简单来讲,就是能通过对方的一举一动,及时地察觉到对方想要做什么。 并且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尽量配合,而非拆台。 不只是对待对自己有用的人,而是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有些教养和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 吴声以往也偶尔听到一些员工,关于姜梦的议论,但大多都是比较负面的。 很多人说她比不上她哥哥那样优秀。 但吴声不那样想。 他只觉得,姜梦美好得不真实。 安秋明那么宠溺甚至纵容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他在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心细如姜梦,必定会发现他带了两份饭。 也肯定能推测出他没有吃饭,以及他是准备和她一起吃饭的。 而姜梦势必不会因为,她自己不想吃饭,就让他独自尴尬。 吴声完美预判了姜梦对他的预判。 就在他准备打开袋子的时候,姜梦突然对他问道:“我们在这里吃的话,会不会有饭菜的味道?” 吴声知道姜梦的意思,所以他配合道:“应该会有,挺难散去的。” 姜梦若有所思道:“那不如我们去其他的地方吃吧。” “好。” 明明是在她自己家的公司,却像是在别人的地方那样拘束。 吴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着姜梦和吴声的身影逐渐消失之后,盛丛走进了茶水间。 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会客室。 她也始终都没能想起来,他还在那里等她。 第32章 盛丛用极小的声音拒绝道:“…… 盛丛并未因此就心生什么怨恨, 他甚至对她没有任何的脾气。 她很忙,他理解的。 只是,有一点点委屈。 他坐在姜梦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伸手轻碰她的陶瓷杯, 还是热的。 姜梦会回来的吧。 就算想不起来他,但应该还记得她的奶茶还没有喝完。 盛丛看向窗外,直到夜幕落下。 姜梦始终都没有回来。 他用勺子舀了一小勺, 杯中已经凉掉的芋泥。 刚想吃进嘴里, 突然意识到这和甜品店里的小勺子不一样,并不是一次性的。 他都碰过了, 就算刷干净, 怎么能再给她用呢? 盛丛从茶水间找了一个纸杯,将已经凉掉的奶茶和芋泥倒进纸杯里。 仰头一饮而尽。 虽然已经变凉了, 但并不影响口感。 姜梦好像更倾向于,吃这些软糯香甜的东西。 盛丛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却没什么感觉。 他不懂得品尝她喜欢的东西。 对他来讲,这是很悲哀的事情。 盛丛把已经空掉的陶瓷杯和小勺子刷洗干净, 然后轻轻盖上长着猫耳朵的杯盖。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将杯子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他盼望她能发现这些变化。 祈求她能从这些细微的不同里,联想到他。 或者, 如果实在想不到是他,只是发现变化, 能在她心里留下小小的悬念也好。 他像一个费尽心思,来引起她注意的小丑。 可她,毫无疑问是不会喜欢他这种小丑的。 盛丛又重新回到了会客室。 他害怕等她忙完工作来找他的时候,错过她。 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公关部发了外界公告。 公告发出去之后, 网上那些关于姜氏无主,内部一盘散沙的声音渐渐消散。 姜梦本以为会这样结束的。 这么多天来的紧张心情,终于得以舒缓。 但是她没想到对方还有后手。 很多营销号又开始带节奏,说她爸妈和哥哥失联,是她故意设计的。 目的就是为了夺权。 搞笑的是,散播这些阴谋论的账号,跟刚刚说她难当重任的账号有很大的重合。 好家伙,姜梦看懂了。 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她大受震撼。 果然对方要是铁了心的想要搞事情,那可以从各个角度来挑错。 姜梦找人将这些重合账号的两极言论做了整理,跟当时她让吴声提前拟好备用的材料一起发了出去。 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大家都说豪门里的瓜,简直一个比一个精彩。 因为盛家的事还没过去多久,一向稳重的姜家也出了这样的事。 还牵连出了一大串瓜。 有网友玩梗说:“转发这份明细表,你也能在梦里霸占人家的家产。” “是亲戚就来搞事情!” 姜梦这场漂亮的翻身仗,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才将将结束。 她给助理吴声和公关部门放了一周的假。 她自己也想好好地歇一歇。 况且,姜梦觉得那些人应该不敢再造次了。 姜氏这边的事情,基本已成定局。 至于哥哥的公司那边,就更容易解决了。 她曾经很担心的事情,发现等到了紧要关头,也没有那么难过。 不过是亲人反目,也,没什么。 姜家老宅那边,她暂时不想回去。 她想等爸妈和哥哥都回来的时候,再一起住进去。 姜梦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二叔三叔他们,对爸妈还有哥哥下手了。 但是她转念一想,除去他们没有那个胆量之外,爸妈和哥哥也不会那么没有防备。 可是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即便是在国外,应该也是能看到的。 但她却并未收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消息。 倒是沈年中途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沈瑞也一直都没能睡觉。 在她发出那份有时间线的明细表之后,沈瑞还问她:“不是说不想让姜氏染上不光彩的事情吗?” “不光彩的不是姜氏,而是那些满是坏心思的人。被觊觎不可怕,守不住才尴尬。” 姜梦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自己是不是被家人给抛弃了。 但她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应该是有什么不能现身的理由。 可是她想不到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他们把这一切这么放心地丢给她。 姜梦始终都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查找工作。 可是在信息如此透明化的今天,竟然找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踪迹。 他们到底去了那里,怎么能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她呢? 姜梦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吴声对她问道:“自己一个人能开车回家吗。” 因为现在的时间有些晚,吴声担心她在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身心疲惫容易出事。 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喊了代驾,不想疲劳驾驶。” “那就好。” 盛丛坐另一部电梯下来,只能看到姜梦的背影。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可真是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盛丛开车一路跟着姜梦,直到她平安到家。 回到家已经快四点了,姜梦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在摁密码的时候,将头轻抵在门上,闭着眼睛准备盲摁。 但她的头并没有碰到冰冷的门,而是碰到了一只很温暖的手。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待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她柔柔地笑着说道:“盛丛,你怎么来了啊。” 盛丛哑然失笑。 她完全不记得他之前等她的事情了。 姜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现在很困也很累,没有办法思考这些东西。 只是很茫然地看着盛丛。 盛丛伸出手将她额间的发丝整理好,对她说道:“辛苦啦,快进去睡觉吧。” 姜梦缓慢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说道:“再见。” 姜梦进去之后,盛丛站在她家的楼下,看着二楼房间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大概十几分钟后,又一个接一个的暗下来。 他知道她应该是洗完澡,已经上床睡觉了。 这才转身离开。 姜梦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可是仍旧觉得累。 以后再也不熬夜了,熬夜伤身体。 她裹着软软的被子,从床的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不想起床。 可是肚子有些饿,姜梦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她在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乱蓬蓬的。 突然回想起来,昨天晚上回来太晚了,洗完头之后只是擦了擦,没吹干就上床睡觉了。 怪不得自己的脖颈有些痛。 她在整理头发的时候,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盛丛轻抚过她额间凌乱的发丝。 盛丛昨晚来找她了? 可他不应该是在公司吗? 糟了! 她把盛丛给忘了。 忘得干干净净。 姜梦立即拿出手机,想要给盛丛道歉。 她昨天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竟然让盛丛等了自己那么久。 可是在看到手机上推送的消息的时候,姜梦被吓到了。 网上都在传,姜家和盛家要联姻。 还说她和盛丛已经谈了很久了。 还有“知情人士”提供的一系列图片。 除去之前何思思拍到的那些之外,还有昨天晚上盛丛来找她时的照片。 盛丛伸出手,防止她的头撞到冷硬的门。 他帮她整理头发…… 吴声从早上就开始给她打电话,接连打了好多个,但她开了静音,所以没能接到。 她决定还是先跟吴声回一个电话。 吴声焦急的声音传来:“网上的那些事情,需要澄清吗?” “嗯。” “那我现在就联系盛氏那边,看看能不能一起出一个澄清声明。这样更有说服力一些。” “不用了,你今天不是应该休假吗?” “突然看到了,就有些着急。” “你继续休假吧,我去找盛丛,会解决好的。” 吴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声:“好。” 姜梦给盛丛打电话,盛丛很快就接听了。 她还没说话,就听盛丛关切地说道:“睡醒啦。” 她轻声“嗯”了一声。 “昨天那么晚才休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姜梦没有回答,而是对他说道:“盛丛,对不起。” 她没有理由可以找,因为她确实是把他给忽略了。 因为当时一心扑在其他的事情上面,就连下班的时候她都没能想起盛丛。 让他等了那样久,她应该找人提前跟他说一下,不要等了,早点回去吧。 可是她忘记了。 但盛丛始终都没有怪她。 就连昨天晚上在她家门口的时候,他明知道她忘记了这回事,也还是没有怪她。 反而对她说辛苦了,还催她进去睡觉。 姜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盛丛在她面前,好像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 他对她好像有种超出常理的包容。 这让她很不安。 她很害怕对别人有所亏欠。 但偏偏她总是亏欠他。 盛丛在电话那头说道:“没事啊,不要那么自责。你昨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我知道的。” “你昨天找我,还等了我那样久,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讲?” “嗯。“ “是什么?” “已经说完了啊。” “嗯?” “昨天晚上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他说完之后,对她玩笑道:“又不记得了吗?” 她匆忙答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辛苦了。” “嗯。姜梦,辛苦了。” 他想说的远远不只这句话。 可是,以他和她现下的关系,他能讲的只有这句话。 姜梦所遇到的事情,他大多都经历过。 所以,他知道这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从她看似主动,实则被迫搬出姜家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很辛苦。 再到后面她家里的那些极品亲戚对她施压,她却没有人可以讲,只能那样硬扛着。 与此同时还要恪守着企业的道德底线,连简单的谎也不愿意撒。 她拒绝了沈瑞的帮助,也从没问他寻求过帮助。 还有昨天,其实他多多少少听到了她和吴声的谈话。 明明手上有把柄,却不会拿出来威胁别人。 他总是能想起那天夜里,他威胁姜裕景的时候,姜裕景所说的话。 果然,姜梦和他很不一样。 他们身上甚至找不到任何相似的点。 她是一个聪明又体面的女孩子。 是很美好的存在。 姜梦听完盛丛的话,突然变得有些沉默。 他等她那么久,就只为了说一句话。 有种礼轻情意重的感觉。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就连姜梦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这份情意太过厚重,她觉得自己好像不配。 她其实极少出现,自己不配拥有什么的念头。 可是对于盛丛—— 他因为自己,在哥哥那里受了很多伤害。 姜梦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宽容和情意。 无论这份情意是友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盛丛也能感知到姜梦突然的沉默。 他对她的一切变化,都能很敏锐地感知到。 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可是,他觉得那句话还好啊。 很客观很中立,几乎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难道,他现在连这样的话,都不能对她讲了吗? 姜梦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地想起她这次是有事要找他。 她对盛丛问道:“你看到热搜上面的事情了吗?” “你是指哪一个?” 姜梦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就是关于我们两个人的那个。” “那件事有点复杂,我们见面聊吧。” “现在的时期有些敏感,我们,可以见面吗?” 姜梦试图在电话里解决这件事,因为和盛丛见面的话,万一再被拍到就不好了。 盛丛说道:“我在你家门外。” 姜梦听到之后,急匆匆地跑去开门。 她觉得盛丛每次来,好像都很突然。 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姜梦打开门之后,看到盛丛拎了吃的过来。 闻到香味之后,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尴尬地低头。 然后发现更尴尬了。 她只穿了睡衣。 和之前在宿舍门口那次不一样,她这次里面没有穿任何衣服。 冬天的睡衣虽然很厚,不穿也看不太出来。 但是,她自己就是觉得好尴尬。 姜梦很抱歉地对盛丛说道:“你再等我一下。” 随后就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盛丛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肚子叫了一下吗? 这也没什么啊,他觉得挺可爱的。 饿了,本来就是要吃东西啊。 姜梦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因为盛丛还被关在外面。 等她再次打开门的时候,盛丛发现她换了件衣服。 好巧不巧地盛丛在这时候,偏偏来了句:“你刚刚是去换衣服了啊。” 姜·尴尬·梦:别说了别说了,快忘了吧。 盛丛不知道姜梦为什么没有接他的话茬儿。 她是不想跟他讲话吗? 姜梦看着盛丛在拆食物袋,为了表示她自己不是很饿。 还是先解决问题要紧。 她轻抚住他的袖口说道:“待、待会儿吃。我们要不先澄清一下吧。” “这种消息很误导人,虽然两家的股价暂时会涨,但是一旦发现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之后,会瞬间回落的。” 空气像是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僵持许久之后,盛丛用极小的声音拒绝道:“我不要。” 第33章 难道——你喜欢我吗?…… 姜梦完全没有想到, 她的提议会被盛丛拒绝。 她以为盛丛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盛丛该不会听成,她是要让他澄清,他们之间有关系吧。 而且盛丛拒绝时的样子, 看起来也很为难。 甚至颇有几分害羞的意味。 姜梦对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澄清一下,我们没有关系。” 盛丛的头先是低了一下,之后又缓缓地抬起来, 对姜梦隐忍又克制地说道:“我不要。” 盛丛现在委屈的样子, 让姜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逼迫他就范的大恶人。 可是, 她明明想的是澄清。 盛丛为什么要这么为难? 她对他试探地问道:“为什么, 不想要澄清呢?” 盛丛觉得自己好像,承受不住姜梦这样的目光。 他都说了那种不配合她的话。 可是她对他还是这么温柔。 他低下头去, 不敢再看她。 姜梦不喜欢盛丛沉默地低着头的样子。 莫名地让她有一种很心疼的感觉。 她缓缓地靠近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盛氏内部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姜梦之前听到过一些八卦,有的人会通过放出联姻这种消息,来稳固双方企业的发展, 达到共赢的目的。 但姜家并不需要。 所以,她才猜想盛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事情。 盛丛始终低着头,没有回应她。 “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 可以告诉我。” “但是,我们不可以骗人。因为我们并没有传闻里的那种关系, 更不可能像上面所说的那样婚期将至。” 如果说温柔可以当作一把刀的话,那姜梦简直把这把刀,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的话语虽然温柔,可在盛丛听来,却像锋利的刀子一样, 字字戳在了他的心上。 他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可以在其他事情上帮助他,可是,却不会和他结婚。 她对他没有半点喜欢。 盛丛抬眸看向姜梦,十分心虚地对她说道:“我们,我们——” 姜梦没有很急迫地去逼问盛丛。 她也很想知道,盛丛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他这样难以启齿。 她在等他慢慢地讲出来。 “我们结婚,好不好?” 姜梦没有想过盛丛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对他拒绝道:“不不不。” 但是在看到他瞬间很受伤的眼神之后,姜梦又找补道:“不、不着急。” 她对他解释道:“结婚是很重要的事情。人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不能,不能随随便便就和人结婚。否则,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盛丛现在每对姜梦说一句话,都需要突破很大的心理障碍。 他一边心疼她要面对自己这样恶劣的人,一边又被欲望驱使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她。 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才勉强能对她说出一句:“我不会。” 姜梦疑惑道:“为什么不会?难道——你喜欢我吗?” 是。 我喜欢你。 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卡在盛丛的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不配对她说喜欢。 真正的喜欢,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的。 可是,他现在却要用这种手段来逼迫她。 他这样的人,怎么敢说喜欢。 姜梦见状就知道盛丛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她,还要说出跟她结婚这种话,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太把婚姻当儿戏了! 但由于盛丛从昨天开始,就表现得不太对劲。 所以姜梦又猜测盛丛是不是,因为打了姜算,把姜算给打坏了。 然后他受到二叔的胁迫,才会变成这样的。 姜梦对盛丛安抚道:“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样说的?你不要害怕,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盛丛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很自责。 现在是他在逼她,但她好像察觉不到。 她被他虚假的表象所迷惑。 直到现在,她都还在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做出逼迫她的事情。 他低声说道:“没有人敢逼迫我。” 姜梦不相信盛丛的话。 她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对盛丛追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盛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能怎么回答呢? 我不是一时兴起,我,很久之前就在想这件事了。 我很想和你一起生活。 可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她也不会相信。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盛丛缓声对姜梦说道:“姜算在你哥哥的公司,常常胡作非为,还多次账面作假,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纵容他吗?” 姜梦觉得盛丛的思维有些跳跃。 他们刚刚不是在聊那什么吗,怎么突然说到姜算了? 但为了配合盛丛说下去,她对他说道:“可能是碍于亲戚之间的面子,姜算的爸妈也不是全无用处。” 盛丛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哥哥有很重要的把柄在姜算手里。” 姜梦的心突然一紧:“是、是什么?” “姜裕景和我原来的身份一样,只是养子。” “不可能!” 姜梦从未听爸妈说过这件事。 她觉得盛丛一定是搞错了。 “你爸爸几乎每年除夕的那一天,都会去陪一位名叫宋辰的故人对吗?” 姜梦点了点头。 她对爸爸的那个朋友知之甚少,只知道那位故人已经去世了,但爸爸每年除夕都会到他墓前去探望。 “姜裕景是宋辰的儿子。你爸妈在宋辰死后,收养了他。当时你妈妈恰好也怀有身孕,不过那个孩子没能留住,所以当你爸妈带着姜裕景回国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姜家的孩子。” 姜梦的确是听说过,哥哥是在国外出生的。 可是,即便哥哥是养子,爸妈对他的关爱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他为什么要害怕姜算把这件事说出去? 盛丛似乎是看出了姜梦心中的疑问。 他对她解释道:“你哥哥能有今天,并不只是靠他自己。他虽然没有进入到姜氏工作,可是凭借着姜家长子的身份,他可以拥有无限隐形的资源。他怎么舍得放下这层身份?” “就算他可以放下,外面的人又会怎么看他呢?养子这种身份,向来都是挺被人看不起的不是么?” “所以,对于拿到他把柄的姜算,他自然是予取予求。” 姜梦觉得哥哥有些惨。 失去亲生父母已经很惨了,好不容易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要被姜算那样的人威胁。 爸妈既然从未跟外人提起这件事,那就表示他们是准备,把哥哥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疼爱的。 可是哥哥却怀揣着这样的秘密长大,这些年来,他的心里一定很忐忑。 姜梦知道哥哥平时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除去姜家给予他可骄傲的资本之外,他自己也是在任何方面,都表现得很优秀,从未让爸妈失望过。 盛丛从姜梦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心疼姜裕景。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心疼的。 在他看来,姜裕景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反而她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盛丛对任何人都没有怜悯的心思,就像这个世界从未怜悯过他一样。 他对姜梦问道:“你哥哥那么想守住的秘密,你希望我说出来吗?” 姜梦第一反应是不想。 可是她知道盛丛曾经被哥哥打压过,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盛丛做什么。 她听完盛丛的话之后,心情很复杂,只能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想事情。 盛丛没有想过姜梦会是这种反应。 他以为她会哭着说不要的。 可是她一声不吭,让他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他伸出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的眼中已然有了泪光。 他声音放缓说道:“怎么不回答我?” “我不知道。” 盛丛愕然。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现在应该跟他说不要说出去,然后,他才好跟她谈后续。 盛丛平生用自己卑劣的手段威胁过不少人。 但那些人都是有求于他,所以事情很好进行下去。 他唯独没有料想到,在姜梦这里,他还要自己来cue流程。 不知道姜梦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讲话,她现在竟然完全不上他的套。 盛丛现在快要心虚到极点了。 本来威胁她,就已经够让他讨厌自己了。 他现在还要自己来把戏给做全套。 可是每让她难过一分,他自己的心也就跟着疼一下。 他对她温声哄道:“我可以不说出来的。” 姜梦看向他,轻声问道:“真的吗?” 姜梦觉得以盛丛的性格,应该不会放过任何奚落哥哥的机会。 当然,他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所以,她才会这样问他。 盛丛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姜梦还是很好引诱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姜梦茫然地看着盛丛:“嗯?” 她不知道盛丛这两句话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姜裕景和我非亲非故,我没有理由帮他保守秘密,对不对?” 姜梦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如果我们结婚的话,那我跟他就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间就是会互相照顾,互相保守秘密的,是不是?” 姜梦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盛丛好像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的着落点还是在结婚上面。 而且,她感觉,他,他好像是在威胁她。 “你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是在求你,求你嫁给我。” “你就是在威胁我!” 盛丛忽地笑了一下。 他当然是在威胁她了,独自煎熬了这么长时间,她才搞懂他在做什么。 姜梦一想到盛丛对自己做的,是姜算曾经对哥哥做过的事情。 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晶莹的液体啪嗒啪嗒地滴在盛丛的手背上,让他的心里有一种灼烧感。 刚刚他说那些关于姜裕景的事情的时候,她都只是眼含泪光,并没有哭。 可在他威胁她之后,她被他气哭了。 她警惕地推开他的手,瑟缩着向后躲了一下。 “你怎么可以,拿我家的事情,来威胁我呢?” 盛丛故意逗她道:“啊,我拿我自己家的事情,怎么威胁得到你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哥哥之间有矛盾,你可以去找他。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盛丛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泪,却被她偏过头躲开。 她的眼中满是对他的警惕。 他落寞地收回自己的手,胡乱找理由道:“我这不是,找不到他么。” 姜梦因为盛丛的话,特别难过。 前段时间被二叔三叔他们那样对待,她都没有哭。 因为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她虽然在很久之前,就希望盛丛在拥有一切之后,能狠狠地报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 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报复到自己身上来。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 可是眼泪好像不受她的控制,越想就越难过。 因为盛丛也确实是因她而受过伤害。 无论是他小时候被盛渐安打,还是他不久前被哥哥恶意打压…… 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姜梦只是很难过,她跟盛丛竟然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哽咽道:“我,我不会被你威胁到的。威胁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有第二次。哥哥就是被姜算威胁了好多次,却只能一直隐忍不发。” “我不可能因为哥哥,让自己受制于人。” “哥哥和你有过节,你可以报复他。无论是把他的事情宣之于众,还是对他的公司发起什么攻击,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护着他,可是,你,你不能拿这种事来威胁我。” 姜梦越说越觉得很伤心,她一边低下头擦眼泪一边对盛丛说道:“你明明不喜欢我,却,却还要威胁我结婚。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些话姜梦虽然是哭着说出来的。 但是每句话都有着清晰的逻辑,盛丛甚至觉得姜梦说的很有道理。 怎么会有人一边哭着,一边还能说出这么条理清晰的话? 其实他没有想过一直拿这件事威胁她。 他本来是想默默陪在她身边,等她喜欢上自己的。 可是姜梦都不许他来见她。 她主动阻断了和他见面的一切可能。 再加上,姜梦掌管姜氏之后,姜算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把姜裕景是养子的事情公之于众。 等到那时候,他就再没有任何能够接近她的机会了。 盛丛也不想这样急。 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赶在姜算出手之前,利用她对姜裕景的怜悯和牵挂。 逼迫她嫁给他。 但他对姜梦似乎总是预判错误。 他没有想过,她会这么拎得清。 她竟然说不会护着姜裕景。 盛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一直都以为她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是最后发现她比他还要清醒。 他还能怎么办呢? 姜梦现在应该已经很讨厌他了。 就在盛丛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看到她的手有极细微地颤抖。 盛丛联想到她昨天在车里,拒接电话之后的小动作。 她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丝毫不在乎姜裕景。 第34章 她重重地咬上了他的锁骨…… 盛丛微微侧过身拆着食物袋, 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对她说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用这么快回答我的。” 姜梦觉得自己现在很累。 她昨天本来睡得就很晚,再加上没有吹干头发就睡觉, 醒来直到现在她的头都有些疼。 盛丛还在这里讲这种, 让她觉得很难过的话。 她不能再考虑什么,因为一考虑就会心软。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婚姻向来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不知道盛丛除了报复之外,还抱有着什么其他的目的要娶她。 她最担心的是, 他盯上了她背后的姜氏。 姜梦自从爸妈和哥哥失联之后, 就被家里的亲戚搞得神经异常敏感。 她不能因为自己扛不住事,就丢掉爸妈多年来的心血。 姜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让自己不至于在盛丛面前看起来太过狼狈。 “我, 我是不会考虑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网上的那些不实传闻, 我很快就会发声明澄清。” 盛丛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炸裂破碎的声音。 “好。你澄清的那一刻,关于你哥哥的通稿也会铺天盖地的发出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对他的态度, 都会发生改变。” 姜梦不能再让盛丛,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怕自己迟早会动摇。 因为一想到盛丛以往的处境,就是哥哥今后要面临的, 她就觉得哥哥很可怜。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盛丛说道:“你可以离开我家吗?” 盛丛看着姜梦哭得红红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和姜算那帮子人没什么区别。 或许, 他比他们还要烂。 他明明知道她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却还是来拿她哥哥的事情来逼迫她。 现在,他已经被她彻底厌弃了。 他没有回头的路了。 盛丛如同游魂一般地走向门口。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离开。 他是来和她一起吃午饭的。 昨天在看到吴声,拎着吃的来找她的时候, 盛丛就觉得很羡慕。 他羡慕、嫉妒一切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那些人总是能很轻易地就得到她的目光。 可他呢? 不择手段最后只会落得一个,被她讨厌的下场。 盛丛走出门后,轻轻地帮她关上了门。 外面的空气有些寒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没有戴手套,她也不关心他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旦他接管盛家之后,就连她的怜悯也得不到了。 可他转念一想,他今天对她做了这样过分的事,竟然还妄想着她会关心自己。 怎么可能呢? 他知道姜梦只是看起来性子很柔和,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她分得清,什么样的人应该被她在乎,什么样的人不配。 盛丛站在她家门口,刚想离开。 却听到身后的门开了。 他以为她想清楚了,就转过身很欣喜地看着她。 姜梦牵起了他的手。 然后,把他带过来的食物,重新递到了他的手里。 她什么话都没有对他说,做完这一切之后,又转身进去了。 姜梦在刚刚打开门的时候,是很想把这些东西丢到盛丛身上的。 可是在看到他转过身之后的眼神时,她好像没办法对着他那张脸,做出那种让他难过的事。 盛丛的确是在威胁她,但是哥哥之前做的也很不好。 所以,姜梦没办法再对盛丛做出什么很暴力的事情。 当她把食物袋放回到他手中的时候,她发现盛丛又没有戴手套出来。 他总是不听她的话。 可是姜梦很快就清醒过来,她有什么资格让他听话呢? 她现在是一个可以被盛丛随意拿捏的人。 盛丛根本就没有拿她当回事。 她对他而言,只是报复或者谋取更大利益的工具。 姜梦已经不想和盛丛产生任何关系了。 她现在要立刻澄清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可等她点开热搜的时候,发现有好多人在骂盛丛。 “盛丛这人是我同学,以前活得比狗还不如,现在一朝得势,竟然要跟姜家联姻了???” “姜家的那个小公主是不是瞎啊,怎么会喜欢盛丛这种人?那种从小被当成养子养大的人,说不定早就心理扭曲了。” “那肯定是扭曲了,你看他怎么对待他那个亲爹的。” “这两家虽说门当户对,可是盛丛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配啊。” 还有人发出了很多盛丛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狼吞虎咽吃东西的照片。 一看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个同学。 姜梦看到之后,要被气死了。 这有什么好嘲笑的?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东西吃得快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而且,也并不是每个人的衣服,总是那么合身。 难免会有不那么合身的时候。 盛丛以前没有获得过很好的照顾,那根本不是他的错。 这怎么可以用来嘲笑呢? 姜梦气不过,从她的手机里翻出来了两张珍藏的照片。 一张是盛丛穿着校服,侧着头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照片。 正午的阳光刚好洒在他身上,又长又密的睫毛安静地趴在眼睑上,盛丛整个人都看起来特别温柔。 姜梦觉得盛丛好像,很少有气场这样柔和的时候,就偷偷拿出手机,抓拍下了这个奇妙的瞬间。 还有一张是她本来,在给学校里的花拍照。 但是看到不远处盛丛孤单的身影。 她就顺手拍下来了。 盛丛的仪态其实很好。 是属于放在人群里,可以一眼认出来的那类。 姜梦把这两张照片,用小号发了上去。 她试图混入到那些人当中,并且用特别客观的语气说道:“盛丛好像没有那么不堪,就是很普通的一个男生。” 然后姜梦这条三无小号的评论,就被骂了上千条。 “加了多厚的滤镜啊!” “你是盛家请来的水军吧。” “盛丛这个小心眼的废物,还不许别人说他不好了。” “盛丛是班里男生中,长相最垃圾的一个,我都比他强,姜梦就是瞎!” …… 姜梦被吓到不敢再看评论。 有些男生真可怕。 他们在盛丛得势之后,表面上都很佩服盛丛的样子,可是背后却这样说他。 盛丛的长相明明很拿得出手。 他们在乱说什么。 姜梦退出小号之后,又登上了自己原来的号。 准备发澄清声明。 可是在她打字的时候,她忽地想到,等哥哥回来的时候,他的那些朋友,会不会对他也是这样的态度。 或者更势利眼一些,就此不跟哥哥来往了。 盛丛如果真的把哥哥的秘密说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哥哥人脉关系的全面崩塌。 很有可能,就连公司也难以恢复往日的运转。 那哥哥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会不会想,这二十多年来,就像梦一样。 无论他怎么努力,好像永远都无法祛除,命运所留下的烙印。 哪怕是如盛丛这般,明明已经正名过的人。 却还是会被人拿出过往来嘲笑。 哥哥到时候,又会被人怎么议论呢? 姜梦缓缓地删除了她打下的字。 她要再想想。 肚子好饿。 姜梦给自己煮了点粥。 吃过之后,觉得有些困,她就想着回房间去睡一会儿。 睡觉是很好的疗愈过程。 她一般很难过的时候,就喜欢缩在被子里睡觉。 睡好长好长时间。 等她睡醒之后,再想要怎么解决哥哥的事情。 她太累了。 姜梦果真睡了好久。 盛丛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的车就停在她家不远的地方。 他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待在她身边。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这次他离开了,就很难再见到姜梦了。 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盛丛并没有看到姜梦家里有亮灯的房间。 可是他一直都在这边待着,也没有见她出去过。 盛丛看着暗暗的房间,愈发地心疼。 他想进去看看她。 但他觉得,她应该是不想见他。 盛丛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八点。 他决定等九点的时候,就进去看一下。 她为什么不开灯呢? 盛丛焦急又不安的等待着。 他总是一会儿看一眼时间,可是时间好像在跟他故意作对一样。 过得特别慢。 最终,他在八点十分的时候,走到了她家的门口。 他按了一下门铃。 她没有开门。 盛丛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离开。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不会再说一些打扰她的话,只要看到她没事,他就会转身离开。 他又按了一下门铃。 她依旧没有来给他开门。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不想见他。 他好像应该离开了。 盛丛转身走了几步后,忽地停住脚步。 又重新走到她家门口,输入了她家的密码。 他一直都知道,门上的密码。 却不知道她心里的密码。 她没有告诉过他。 盛丛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一楼并没有她的身影。 他试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无人应答。 他缓缓地走上二楼,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房间。 盛丛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是无声的寂静。 他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她并没有锁门。 盛丛推开门之后,看到她正在睡觉。 他没忍心再走进去。 他知道姜梦昨晚很晚才睡,所以现在是在补觉。 他不能再打扰她了。 未经过她的允许这样走进来,已经是很唐突的事情了。 现在看到她没什么事,他就应该离开的。 可是,他很想再看看她。 他就只看一眼。 盛丛屏住呼吸走了进去,在她的床上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的房间并没有拉窗帘。 所以借着窗外的月光,还是可以看清她的脸的。 他趴在床边看了很久。 盛丛几次都想伸出手来蹭蹭她的脸,但意识到她不会喜欢自己这样做之后,就迟迟没有动手。 姜梦让他变得很讨厌自己。 他觉得自己简直卑鄙又无耻。 她对他那么好,可他竟然恩将仇报。 他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用这种手段逼她嫁给他。 盛丛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用自己那只不怎么好看的手,缓缓地靠近着她的脸。 只是轻碰了一下,就立即离开。 她没有醒。 盛丛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再那样了。 她醒来会吓到的。 他不能让姜梦知道,他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像个变态一样在一边看着她。 盛丛为了不让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准备离开。 他担心她夜里会冷,就将她的被子往上盖了盖。 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颈部。 很烫。 盛丛以为是他自己的手太凉。 他就碰了碰自己的脖颈,是温热的。 可是他感知到,姜梦的脖颈,似乎比他的还要烫上许多。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额头。 同样很烫。 姜梦发烧了。 在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盛丛的心里很自责。 他刚刚还在这里看了她半天,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让她平白无故烧了这么长时间。 盛丛从她家里找到退烧药,准备先给她吃药,然后再带她去医院。 他打开了她房间的灯,试图喊醒她。 姜梦的眼睛缓缓地睁开。 可能是光线有些刺眼,她又很快地闭上眼,还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盛丛蹲在她床前,试图再次把她喊醒。 他轻轻地将她的被子拉下来了一些,对她温声喊道:“姜梦,醒一醒。” 姜梦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轻轻地晃了晃她。 姜梦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略有些迟钝地笑了笑。 因为被烧得有些迷糊,所以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盛丛啊。” 她的声音柔柔的,让盛丛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对她回应道:“是我。你生病了,需要吃药。” 她摇了摇头:“不吃,我好困。” “吃完药再睡好不好?” 姜梦没有理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盛丛见哄她吃药无果,决定还是直接带她去医院。 可就在他的手刚刚碰上她的肩,姜梦突然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你,为什么,在我家?” 盛丛被问的也有些心虚。 他没有回答她。 而是伸手探向了她的后颈,想要抱她起来。 姜梦往被子里躲了一下,怯怯地对他说道:“你别碰我。” 盛丛因为她的话,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跟她道歉:“对不起。” 姜梦听到他的道歉之后,睁着迷茫的眸子看了他几秒钟,就又睡了过去。 盛丛无措地站在一旁。 如果不带她去医院,她会一直烧下去的。 盛丛最后还是不顾她的厌恶,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姜梦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但她的眼皮很重怎么也睁不开。 她的脑子也迷迷糊糊的,让她没办法思考抱她的人是谁,要带她去做什么。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对方不是一个好人。 他的衣服上带了一股寒凉的气息。 像冬天的清晨。 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姜梦侧过脸轻蹭着他的胸膛,摸索着合适的位置。 之后隔着薄薄的衬衣,她重重地咬上了他的锁骨。 盛丛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她怎么在咬他? 第35章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虚伪吗?…… 姜梦并没有咬很久, 盛丛抱着她下楼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疼痛减轻了。 咬人是很费力气的事情。 他知道姜梦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来咬他。 可是她现在毕竟病着, 所以没能坚持多久, 就放弃了挣扎。 他看着她的小脑袋蹭着他的胸膛,缓缓地垂了下去。 姜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 看到上面贴了医用胶带, 应该是已经打过点滴了。 她回想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有些不舒服, 她想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但她那时候并不想动, 只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所以她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吴声这时候恰好拎着午饭走了进来。 看到姜梦醒了,对她说道:“醒了啊, 该吃午饭了。” 姜梦点了点头。 吴声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姜梦对他问道:“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他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姜梦对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你给我打的电话, 让我带你去医院。” “是吗?” “嗯。” 姜梦低下头努力回想着,她那时候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竟然还能打电话? 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种缺失一段记忆的感觉, 让她很不舒服。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给你开的门吗?” “嗯。” 吴声把饭菜摆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 他俯身的时候,姜梦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衬衣上。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脑海里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起初是和盛丛有关的, 他好像跟她说了什么话。 但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对着他柔柔地笑,但是下一秒她好像又很生他的气。 那些画面转换的太过离奇,姜梦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她是不应该对盛丛笑的。 可是在画面里,她看到盛丛的第一反应, 竟然是对着他傻笑。 姜梦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因为还在思考着事情,所以没一会儿就发起了呆。 吴声在一旁看着她,觉得很好笑。 他之前,偶然听姜裕景说过一些,关于姜梦的事情。 姜梦高三的时候,学习时间很紧张,睡眠也不太够,早饭常常只是趴在课桌上,吃一个奶油面包。 吃完再趴着桌子上睡一会儿,就开始上早自习。 结果有一次她太困了,面包还没吃完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面包都被压扁了,奶油也全蹭在了脸上。 特别好笑! 吴声看着姜梦正在发呆的样子,觉得她大概吃东西一向不是很专心。 盛丛在病房的外面,偷偷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他发现吴声总是喜欢看着姜梦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明明是他用姜梦的手机,把吴声喊过来的。 他跟吴声说的是,让他明天再来医院。 可是吴声在接到电话后不久就过来了,他跟他一样在这里守了一夜。 盛丛不知道姜梦能想起来多少,因为她那时候的状态半梦半醒。 他希望她不要记起来,他擅自闯进她的家,还去了她的房间。 他没有什么羞耻心,但是他很害怕她讨厌他。 所以,他请求吴声帮他撒谎。 作为交易,他会在晚些时候配合吴声发一个声明,表示和姜梦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盛丛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姜梦。 他很少有搞砸的事情。 可是偏偏在跟姜梦有关的事情上,他总是搞得乱七八糟。 他极少有觉得自己做错的事情。 但是他觉得他很对不起她。 她厌恶他,是应该的。 姜梦的发呆大业被吴声打断。 “怎么不吃了?” 姜梦缓过神来,又低着头吃了起来。 其实她挺饿的。 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吴声看着她吃饱后,又监督着她喝了一碗汤。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姜梦拿出手机,发现果然有跟吴声的通话记录。 她对吴声问道:“这次来医院,花了多少钱?” 吴声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我忘记了。” “那你过会儿找一下账单,然后把金额告诉我,我把钱转给你。” 吴声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对姜梦说道:“没多少钱,不用了。” 姜梦有些愧疚地说道:“那怎么行呢?大晚上把你喊过来,已经很麻烦你了。你继续回去休假吧,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吴声知道姜梦一向很不喜欢麻烦别人。 他继续留在这里,会让她感到更加愧疚的。 他点了点头:“那你今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继续联系我。” 姜梦笑着跟吴声道谢。 吴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又折返回去跟姜梦说道:“盛先生说他会配合我们发一个澄清声明。” 姜梦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对吴声问道:“是他主动来跟你说的吗?” “嗯。” 姜梦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盛丛这是不是在跟她下最后通牒? 因为她记得他说过,只要她一发澄清的声明,他就会立即把哥哥最在意的秘密散出去。 “他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吗?” “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只是说晚些时候,我想他应该会尽快的吧,需要我去催一下吗?” “没事,先不要催。” 吴声出门之后,恰好看到仍旧在门外等候的盛丛。 从他进去的时候,盛丛就在门外。 盛丛看起来似乎没有进去的意图,可是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想法。 看似是在委曲求全的忍耐,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场伺机驯服的等待。 吴声越想越觉得盛丛很可怕。 网上流传出来的那些照片他也看过了,所以他知道盛丛和姜梦之间不可能完全没有关系。 这次又是盛丛进到姜梦家里,将她带出来的。 吴声其实想要提醒姜梦,盛丛这样的人看起来就很危险。 可是每当他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资格提醒她。 这是姜梦的私事。 吴声离开后,盛丛在门外看到姜梦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梦把手机放到耳边。 盛丛觉得她应该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突然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担心姜梦发现自己离她很近,立即按了拒接。 他的本意是,等他走远一些,再给她打过去的。 但是他刚想离开时,却看到姜梦怔怔地看着手机,突然埋头哭了起来。 姜梦不是因为盛丛,没有接她的电话而哭。 她担心的是,盛丛已经铁了心的要散播哥哥的秘密。 这会让她觉得,她本有机会让哥哥变得不那么狼狈,但她为了其他的东西,放弃了拉他一把。 如果盛丛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就好了,可他偏偏给了她改变哥哥命运的机会。 是她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主动地放弃了哥哥。 甚至让哥哥在回来之后,经历和盛丛同样的命运。 她明明知道,那会有多可怕。 盛丛很想过去安慰她,但是又害怕她见到他后哭得更厉害。 他立即走到远一些的地方,给她回过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姜梦的声音。 “不是说会给我考虑时间吗?为什么突然跟吴声说会发声明?”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甚至有一丝丝压迫感。 完全听不出来在接电话之前痛哭过。 盛丛一时语塞。 他没办法告诉她,他跟吴声交易了什么。 所以就只是轻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考虑好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盛丛听姜梦在电话里说道:“我们签协议吧。” “什么?” “婚前协议,一定要签。” 姜梦仔细想过了,如果盛丛只是要求用联姻来做交易的话,那他们签订婚前协议,盛丛就没办法插手姜氏的事情。 如果在爸妈和哥哥回来之前,她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姜氏的一切都会自动被捐赠,成为公共财产。 无论是盛丛还有那些亲戚,都不会分到任何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她在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和家人。 这样一来哥哥的秘密不会被宣之于众,姜氏也不会因为她结婚受到任何影响。 盛丛听到姜梦的话后,愣了几秒钟。 他没有想过姜梦会突然同意,因为她之前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 他甚至不想再那样逼迫她了,所以已经准备好放手了。 但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签订婚前协议。 她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谨慎些是应该的。 可他突然想起,姜梦刚刚哭得那么伤心。 他本着仅有的良知对她说道:“不要勉强自己。” 姜梦被盛丛的话惹恼了。 他之前那么逼迫她,现在竟然跟她说不要勉强?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虚伪吗?” 盛丛轻笑一声:“是有一点。” 姜梦不想再跟盛丛说多余的话。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这样吧。” 盛丛不想就这样挂断,他对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签协议?“ “等我找好了律师,会把联系方式给你,必要的事项你和他谈就好。” 盛丛小心翼翼地问道:“签完协议之后,就去领证吗?” “嗯。但是要先保密,暂时不要被别人知道。” 盛丛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她不肯对外界承认他的身份。 “那我们办婚礼的时候,也要秘密进行吗?” “婚礼,就不用办了吧。” 姜梦不知道盛丛哪来那么强的仪式感。 他们这又不是什么你情我愿至死不渝的爱情,顶多算是一笔不怎么划得来的交易。 这种虚假的婚姻有什么举行婚礼的必要吗? 可是对盛丛来讲,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是很重要的。 他一直都想给她一个很盛大的婚礼。 怎么可以不办婚礼呢? 他用渴求的语气对她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办婚礼吗?” 姜梦默了一下后低声说道:“我不太想。” “嗯。那,那就不办了。” 姜梦下午的时候,就从医院离开了。 因为涉及的资产数额巨大,她去找了专业的律师,来拟定婚前协议。 至于后面的事情,她准备交由律师去和盛丛谈。 因为她猜想,盛丛那边应该也会有要添加的东西。 她眼里的盛丛,是一个算账很精细的人。 晚上的时候,姜梦吃了退烧药,就准备睡觉了。 但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姜翎打过来的。 姜梦其实不太想接她的电话。 她感觉在这时候,姜翎给她打电话,很大概率是为了引她说出一些话,借机来洗白他们自己的。 但是,她不接的话,也很容易让姜翎抓住把柄,以此来对外界说她六亲不认之类的话。 安秋明曾经教过姜梦,要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圆满。 这并不是为了赢得什么好名声,而是为了不被有心之人,利用未做到的缺憾作为攻击自己的武器。 姜梦之前一直以为,妈妈教自己的这些东西,老套又复杂。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用不上的。 因为原来在她的世界里,家人会帮她处理好一切复杂的事情。 但是现在每当她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起妈妈教给她的这些东西。 反复思索之后,姜梦还是接听了。 她顺手按下了录音键。 “有什么事情吗?” “姜梦,这么多天以来,你爸妈生死未卜,你不想着找他们,竟然一直在筹谋着掌权?” 姜翎的话里满是陷阱。 先是指责她没有下功夫找人,再是谴责她接管姜氏。 而一旦她拿出证据来反驳的话,姜翎就会深挖她寻找的线索。 事关爸妈和哥哥的安全,姜梦不能告诉姜翎目前查找的具体情况。 “爸妈那边我一直都有在派人找,不过具体情况和你们所掌握的差不多。只是我也是没有想到,在他们仅仅失联几天后,你们做的竟然是来瓜分财产。” 姜梦巧妙地反驳了姜翎的话,却并没有告诉姜翎她所掌握的情况。 并且把姜翎扣过来的锅,又反扣了回去。 “那你这么快就跟盛家那位谈情说爱的,也没见你怎么在乎你爸妈和你哥哥。你该不会是想要把整个姜家拱手于人吧,可真是个恋爱脑。” “还有啊,姜算起初跟我说,你宁肯信任外人,也不信任家里人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我可算是信了。” 不知道姜翎是不是太过迫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把柄,竟然开始胡搅蛮缠了。 “如果你视力没有问题,且没有失忆的话,就应该记得并且看得出来,那些照片所拍摄的时段,是年前的事情了。只是现在被有心之人拿出来炒作,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手笔。” 姜翎气急败坏道:“这里面怎么可能有我什么事情?你这个人心思真的好阴暗啊!”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姜梦的心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她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刚闭上眼睛,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盛丛打过来的。 还让不让睡觉了! 第36章 可是,我是你的啊 给姜梦打电话, 是盛丛在傍晚的时候,就想做的事情。 但是他一直在犹豫,通讯界面被他打开又关掉, 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其实他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什么事, 只是他担心她的病情会反复。 这才想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姜梦并不知道盛丛,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来给她打电话的。 她不想接盛丛的电话。 一点都不想。 可是也不能直接点拒接, 那样盛丛就会知道她不想接他的电话。 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做, 让铃声响一会儿直到自动消失。 这样盛丛就会以为,她是已经睡着了, 所以没能接到他的电话。 而不是她拒接了他的电话。 想来有点唏嘘。 她竟然需要对着盛丛虚与委蛇了。 正如姜梦所料, 这通电话没有打通后,盛丛就没有再打过来。 她安心地睡着了。 而盛丛却因为姜梦没有接他的电话, 突然担心起来。 他立即开车去了她家,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后悔。 后悔自己害怕被她发现,没能在她家楼下多待一会儿。 到她家楼下的时候, 他从外面看到,她房间里的灯是暗着的。 便猜想她已经睡着了。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就想着进去看看, 她的体温夜里有没有升高。 盛丛这次来还带了一支测温枪。 他知道姜梦很厌恶他的触碰。 虽然这次来只是测体温,但盛丛在进门的时候, 依旧很心虚。 姜梦的卧室门被盛丛轻轻地关上。 他走到她的床前,小心地将测温枪,缓缓地靠近她的小耳朵。 可是他还没触碰到她,姜梦突然像受了惊吓一般的,从床上慌乱地爬了起来。 床头的灯也随之被她打开。 盛丛下意识地将手藏到了身后。 他看到了姜梦惨白的脸, 和轻微颤抖的唇。 她被他吓到一时失语。 姜梦自从自己一个人,住到这里之后,就变得对周围一切细微的声音都很敏感。 如果不是特别累的状态,她的睡眠是很轻很浅的。 虽然她知道自己正处于风口浪尖,二叔三叔他们不至于,挑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 但她毕竟很少自己一个人住,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很容易草木皆兵。 更何况这次是有人,在夜里直接闯进了她的卧室。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姜梦的眼睛里滚了出来,盛丛看到后一下子慌了神。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安慰到她。 他在心里急切地说道:“不要哭,不要哭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可是他现在不敢对姜梦多说一句话,生怕会刺激到她。 姜梦觉得自己在盛丛面前哭,是很丢人的事情。 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哭? 她低下头擦着泪。 但可能是眼泪太过汹涌,盛丛看到她手背上的泪滴,沿着她纤细的手腕流了下来。 他愧疚不已地看着她,眼神里溢出浓密的心疼。 盛丛觉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他自私自利,贪得无厌。 还总是做错事,害她伤心,让她流泪。 姜梦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不喜欢他也不是错。 一直以来,都是他很不好。 他贪婪地想要困住她,想要把她据为己有。 姜梦已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哭意,可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经意带了哭腔:“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对她轻声解释道:“你之前,跟我说过这里的密码。” 姜梦的肩膀忽地耷拉下来。 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得干干净净的? 那时候她给他密码,的确是允许他在没有其他地方住的情况下,可以来这里住。 可现在又不是那种情况。 姜梦想到这里缓缓地抬起头,本想控诉他怎么可以这样。 但是以她的角度,却刚好注意到盛丛藏在身后的手。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 姜梦感觉仿佛瞬间回到了小时候。 当时他也是把手藏到了身后,一脸内疚地看着她。 突如其来的心软,让她忍着没有对他发脾气。 姜梦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大晚上的来我家?” 他不能让她知道,他是来给她测温度的。 不然她就会发现昨天,他抱她的事情。 他没有忘记,她当时跟他说,让他别碰她。 盛丛一时心虚就随便找理由道:“你说会把律师的联系方式给我,但是我还没有收到。所,所以就想过来问问你。” 姜梦想起盛丛之前,给她打的那个电话。 是因为她没有接,所以他才来这里找她的。 所以,盛丛这是在暗示她,以后他打电话,她必须要接是吗? 姜梦一时间觉得有些委屈。 他们这连婚都还没结,他就已经在跟她立规矩了。 可是因为哥哥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姜梦觉得现在不是跟他发生冲突的时候。 她耐着性子对他解释道:“你不要着急,律师也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 盛丛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对她说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真的很,对不起。” 姜梦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让他从她家离开。 不想跟他再有过多的纠缠。 盛丛看到她的脸上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 他对她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低头看向床上的被子,避开他的目光:“没有,我只是很困。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嗯。” 听到盛丛的回答,姜梦瞬间松了一口气。 盛丛转身之前,还帮她关了床头灯。 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姜梦却不敢立即躺下,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盛丛走向门口。 可盛丛没有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姜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做什么? 只听盛丛在黑暗里说道:“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记得吃药。” 姜梦轻颤着“嗯”了一声。 盛丛从她的声音里听得出来,他又让她感到害怕了。 他轻轻地替她关上门,随后从她家仓皇离开。 他的心里跟姜梦一样讨厌自己。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懂得怎么爱她。 他甚至没办法让她感觉到舒服。 她越来越害怕他了。 盛丛因为太过心痛,就连他的呼吸现在都有些不稳。 但他不敢在她家楼下,再有片刻的停留,所以忍着心痛从她家附近逃离了。 在路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盛丛想,他现在出车祸身亡,姜梦的心里会不会好过一些。 这样他也会好过一些。 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姜梦很快就要嫁给他了,就是他自己命不太好,没有等到而已。 只是带着不那么圆满的梦死去,他下辈子还是会想念她。 畸形又变态的偏执欲念,让盛丛对自己深恶痛绝。 他痛恨自己,总是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痛恨以往的卑劣和不堪,痛恨他难以自持的贪欲。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姜梦所找的律师联系了盛丛。 盛丛决定和律师面谈。 他看到那份婚前协议上写着,姜梦死后财产的分配。 心里蓦地痛了一下。 他对这样的分配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他很心疼,她已经被他和姜算他们逼到了这种地步。 盛丛把自己的那部分,跟律师协商好后,加了进去。 然后让律师,先发送电子版的协议给姜梦看。 姜梦起床后,看到律师给她发过来的这份协议吓了一跳。 她最近好像总是受惊吓。 这样的人生好累。 她已经开始怀念之前平淡如水的生活了。 协议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盛丛要把他名下的一切资产转接给她。 不是共同所有,是结婚后只属于她。 相当于他是被她雇去管理盛氏,还有他名下其他公司的。 姜梦第一反应是,盛丛是不是快要破产了。 或者是遇到什么债务危机,急于把一切的风险转嫁到她身上来。 让她替他还债。 越想越可怕。 她急匆匆地给盛丛打了一个电话。 盛丛很快地接听了。 姜梦质疑的声音传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被她问得一愣:“什么?” “你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 “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我觉得那是应该的。” 关于把他的一切都给她这件事,是他很久之前就打算好了的。 他不想让别人觉得姜梦嫁给他,是在受委屈。 可他现在除了钱,好像什么都没有。 所以,就只能给她这个。 但姜梦压根就不相信,这会是盛丛的真实想法。 从他利用哥哥的秘密,威胁她要结婚开始。 她就很难再相信,盛丛对她有什么好心思了。 “我不想要你的任何东西,也请你不要来觊觎我的东西。” 盛丛突然觉得很难过。 她是嫌盛氏是他动用手段,从盛渐安那里抢过来的,所以觉得脏是吗? 还是在嫌他脏? “你为什么,不要我的东西?” 姜梦听得出来,盛丛的语气不太对劲。 乍一听,好像是在说东西。 可是她总觉得他在说:“你为什么不要我?” 姜梦现在也不敢,把自己内心的猜测告诉盛丛。 她只是找了个通俗的理由说道:“你的东西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你自己留着就好。” 盛丛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可是,我是你的啊。” 姜梦假装没有听到:“嗯?” 盛丛略过那句他没有勇气再说一遍的话。 他换了另一种方式缓声说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等你爸妈和哥哥回来之后,就不再属于你了。可我永远不会,我的就是你的。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也全部是你的。” 盛丛的这一番话很感人。 可惜,姜梦不信。 她没有办法相信一个不久前还在威胁她的人,现在竟然真心实意地要把自己名下所有财产都给她。 姜梦有些难过地想,如果盛丛喜欢她就好了。 这样他的这些谎话,或许还能骗过她。 只是,她知道他不喜欢她。 既然盛丛跟她打感情牌,那她也只好跟他打下去了。 她对盛丛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和盛阿姨商量过了吗?” “商量过了,这也是妈妈的意思。” 好家伙。 姜梦觉得盛阿姨一定是被盛丛给忽悠了。 盛丛好疯! 姜梦已经开始害怕了。 她起了临阵脱逃的心思。 哥哥对不起了。 姜梦在电话里对盛丛说道:“那我们就不要结婚了。” “不要!我们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你怎么可以临时抛弃我呢?” 姜梦一生之中,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指责。 盛丛的话让她有一种,她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渣女的错觉。 可明明她才是受到胁迫的那一个! 谈判陷入了僵局。 盛丛知道姜梦的顾虑,他一直都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谨慎一些是正常的。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主动地说道:“你可以找专业的机构,来对我名下的产业,进行资产评估和风险评估。” 姜梦觉得盛丛既然肯让她查,那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这样就更可怕了不是吗? 她对他极力拒绝道:“真的不用了!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你哥哥的事情,我就没有办法帮你保密了。” 姜梦险些被盛丛这一句话气吐血。 她就知道。 威胁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可偏偏她拿他没有办法。 “你疯了是吗?为什么要把我并不想要的东西强加给我?”姜梦问完又觉得自己不该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盛丛绝对是疯了! 盛丛没有回答姜梦的话。 他只是一贯执着地说道:“专业机构来评估的话,大概要一周的时间,等评估报告出来了,你看完之后,我们就签协议。好吗?” 姜梦深呼吸一口气,以免自己被盛丛气晕。 威胁的话全被他一个人说完了,最后又用祈求的语气问她“好吗?” 她对他冷声说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他轻声说道:“没有。”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他又用那种祈求的语气说道:“想听你说好。” 姜梦没有理会他,就挂断了电话。 一周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这些天姜梦奔波于哥哥的公司和姜氏之间。 姜算已经很久没来哥哥的公司了。 她准备辞退他。 招聘启事已经发布了出去。 公司也在陆陆续续地筛选合适的人。 一切好像逐渐步入了正轨。 除了,盛丛总是来找她一起吃饭。 他像是怕她跑了一样,每天一到饭点就会来堵她。 评估报告出来的当天,姜梦和盛丛去领证了。 他照相时穿的白衬衫,就是她之前给他买的那件。 她在看到他的衬衫时候,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当初在帮他挑衣服的时候,她还在担心他穿白色,气场会过于柔和内敛。 担心别人欺负他。 结果现在,他穿着她给他买的白衬衫,欺负她没有可依靠的家人在身边。 威胁她嫁给他。 姜梦想,盛丛大概是真的很恨她。 盛丛的腰间蓦地一痛。 姜梦刚刚掐了他一下。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掐他。 从民政局出来之后,姜梦想把自己刚戴上不久的戒指摘下。 却被盛丛一把握住。 第37章 姜梦,别这么对我,好吗?…… 盛丛的手心有一种粗粝的温暖。 姜梦抬眸看向他的脸。 盛丛这时似乎是意识到, 自己情急之下的举动很是不妥。 于是就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姜梦在盛丛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慌乱。 她好奇地看着他。 他在慌什么? 盛丛缓缓地低下头,试图避开姜梦的目光。 他本想跟姜梦说:“不要摘戒指, 好不好?” 可是, 他现在突然不敢说了。 他们去领证的过程,并不像正常夫妻那般很美好。 他知道,她是不想嫁给他的。 所有的一切, 都是他趁人之危, 强求来的。 他不能那么欺负她。 结婚戒指,如果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话。 她不想戴, 那就不戴了。 姜梦看到盛丛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 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姜梦本来不想对他过多解释的。 可或许是现在的氛围太过寂静, 寂静里又掺杂着几分尴尬。 需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让彼此觉得不自在的氛围。 她慢吞吞地对他解释道:“戴着戒指的话,很容易引起争论。我们不是说好,暂时先不要让外界知道的吗?” 盛丛听完之后, 沉默着点了点头。 姜梦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其实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自己觉得有些不太妥。 因为这听起来就像是, 分手的时候才会讲的话。 姜梦看到盛丛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也同意这样的安排。 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 就听盛丛磕磕绊绊地说道:“我们以后,以后,住在哪里?” 盛丛说完姜梦才意识到,他们似乎一直都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之前在拟定结婚协议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 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 姜梦低头思索着,已经结婚的两个人,确实应该住在一起的。 好像很少有那种结婚之后,还分开住的情况。 只是她一直觉得盛丛,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和她结婚。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住在一起,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先入为主的以为,她和盛丛还是会各自住在原来的地方。 盛丛见姜梦突然不讲话了,就以为她是不想和他住在一起。 他刚想说,那就暂时先分开住,就听姜梦缓慢地说道:“我想,住在我那里。” 因为她前段时间刚搬过家,所以不想再把东西搬来搬去的。 况且爸妈和哥哥都不在,她不想带着盛丛住进姜家老宅。 至于跟盛丛一起住在盛家的话,更是姜梦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她的花的确还养在他家,有盛阿姨每天帮忙照料着。 但是她还是不太想去,并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姜梦现在变得很没有安全感,她只想待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那我——” 盛丛本想说,那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但是他说不出口。 可是话说到一半,也不能就这样停在这里。 所以最后说出来就变成了:“那我住在哪里呢?” 姜梦觉察到盛丛灼灼的目光。 那种目光好像是在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抛弃他一样。 可是她知道,他不会有那种想法。 盛丛好像就没有害怕的事情。 所以,他对她表露出这种目光,不过是在迷惑她。 她之前带他挑衣服的时候,盛丛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让她不自觉地就想对他好。 现在想想,她真好骗。 姜梦转过身,不想再看他的目光。 “随便哪里都好。” 她没有说让他住进来,也没有说不许他住进来。 盛丛在她身后小心地问道:“那你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可以吗?” “嗯。” 姜梦本来想怼盛丛几句的。 因为盛丛总是会问她这种,她无法决定的事情。 他就像是走流程一样虚伪地问一下,如果她不同意,他还是会找各种办法让她同意。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着盛丛说不出怼人的话。 不是害怕他,也不是不想怼。 但就是说不出来。 很奇怪,她对他说很重的话,她自己心里也会变得不舒服。 姜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时盛丛忽地拉住她的衣袖说道:“生活用品搬过来的话有些繁琐,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买一些吗?我,不太会挑。” 如果是以前的话,姜梦可能会因为心疼盛丛,就答应他的一切请求。 可惜这样的套路,她在看透之后,就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她转过身对他说道:“我待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如果你不着急的话,改天好吗?” “可是我们今天结婚,不能休息一天吗?” 姜梦刚想回应,就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姜梦避开盛丛,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去接。 盛丛很想跟过去,但是他害怕这样会引起她的反感。 就停留在了原地,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姜梦接电话的时间不算长,很快就回来了。 她对盛丛说道:“我真的要回去工作了。” 盛丛知道自己不能不懂事,他对着她点了点头:“你去吧。” 姜梦去的是姜裕景的公司。 因为在面试的时候,来了一位特殊的应聘者——许亦。 有知道许亦的人,把这个情况上报给了秘书,秘书这才通知的姜梦。 姜梦赶过去的时候,第一轮面试已经结束了。 许亦被留在了接待室里。 “不去接手你家的产业,怎么来我这里应聘了?” 许亦回答得很直接:“我想给许家培养一个新的竞争对手。” “以你现有的财力和资源,自己创业也可以。况且,我这里只是小作坊,和许家相比,既不是一个量级,也没有相重合的商业路线,不存在竞争关系。” “你哥哥创业五六年,公司才发展成现有的规模。我未必有他的眼界和能力,自己创业的话大概要更长的时间。我等不了那么久。至于路线问题,这完全可以开拓。” “你应该知道,许家和沈家之所以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因为巨大的利益纷争。姜梦,我可以帮你赚更多的钱。” 姜梦知道许亦人品还可以,能力也尚可,但是这件事风险太大。 跟老狐狸争蛋糕,是要被狠锤的。 即便是哥哥在的时候,对待这样的事情,也会很谨慎很小心。 但许亦似乎是看出了姜梦的顾虑,他对她说道:“我不会拿别人的心血去冒险,也不是来求你给我放水的,只是如果我能顺利通过后面的几轮面试,请你不要因为私人因素刷掉我。” 姜梦觉得许亦的变化好大啊。 曾经野得不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现在都学会好好和人讲话了。 她得把许亦的变化跟沈年分享一下。 姜梦对许亦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给自己家培植对手?” 许亦低头沉默。 他这样做的原因,暂时不能给姜梦知道。 姜梦的心思很通透,又向来不会让别人为难。 “没事,这个不重要,你回去等消息吧。” 许亦临走时对她说道:“谢谢。” 许亦离开之后,姜梦估摸着沈年那边的时间,给她打过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沈年听完之后,突然担心起来。 因为她的关注点好像和姜梦的不太一样。 “啊,许亦是不是在家里受人欺负了,不然怎么会想着出来跟家里作对呢?” 姜梦想了想对她安慰道:“许亦家里的情况虽然有些复杂,可他不太像是会被欺负的人。” “可我好担心他,最近他都不怎么带那群人玩了,我也就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别担心。等我有空的时候,帮你打听打听,看看他最近出了什么事。” “好呀好呀。” 其实还有一件事,姜梦不知道该不该对沈年讲。 她看着视频里的沈年有些走神。 沈年也察觉到了姜梦情绪的变化。 她担心地对姜梦问道:“你怎么了?” “我——” “嗯?” “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被吓到。” 沈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结婚了。” “天呐!和谁啊?什么时候的事?” “和盛丛,就今天。” “怎么这么突然?你想清楚了吗?” “嗯。” “等一等,让我猜一下你们的过程。盛丛是不是跟你表白了,然后你发现自己也喜欢他,最后暗恋对方许多年的两个人,觉得不能再错过彼此,所以就去领证了?” 小傻瓜,完全不是。 可是姜梦不想让沈年为自己担心。 她跟沈年说这个消息,只是觉得沈年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应该知道。 姜梦不忍心告诉沈年残忍的现实,所以只好笑着对沈年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啊啊啊,真的是这样啊!当初我就有预感,你们应该是互相喜欢的。” 姜梦想,沈年的预感一向很准。 只是这次,失灵了。 她和盛丛今后最理想的状态,大概是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毕竟在这段算计来的婚姻里,无论是哪一方,都全无爱意。 中午的时候,盛丛又来接她下班了。 之前盛丛总是来找她一起吃午饭,她可以理解为是结婚之前装装样子。 可是这都已经结婚了,他为什么还要继续装? 姜梦坐在后面对盛丛说道:“我们以后,就各吃各的吧。你这样来回地接我,也挺麻烦的,是不是?” 她真的是在替他着想,所以才委婉地提醒他,不用再装下去了。 盛丛许久都未出声,姜梦以为他同意了。 可她没有料想到的是,良久的沉默之后,盛丛突然对她说道:“姜梦,别这么对我,好吗?” 他的话让她的心里蓦地一痛,下意识地回了声:“好。” 回答完之后,姜梦才反应过来。 她怎么对他了?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祈求她别欺负他的语气来讲话? 思来想去,姜梦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她对他问道:“我,我怎么了?” 盛丛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姜梦怔怔地看着盛丛。 她觉得自己一直都不是很懂他。 有的时候她分辨不出他的真话和假话,也不清楚他这样讲的意图。 她自诩理智。 可是对盛丛,却格外容易心软。 哪怕明知道,这可能只是他的一种计谋。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盛丛对姜梦问道:“你那时候,为什么掐我?” 姜梦装傻道:“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照相的时候。” “啊,我看你的衣服皱了,想帮你整理来着,可能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 才不是这样呢。 姜梦那时候只是在生气,他穿着她给他买的衣服,还反过来威胁她。 一时没忍住,就掐了他一下。 盛丛听完她这样讲后,对她笑着说道:“谢谢。我很喜欢,你帮我整理衣服。” 姜梦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不会真的以为,她是在帮他整理衣服吧。 盛丛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帮他整理衣服的人。 所以即便是她以这样的名义掐了他一下,他也还是会跟她道谢。 突然有点心疼。 算了,她以后还是不掐他了。 下午的时候不算太忙,姜梦就陪盛丛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恰好她自己的一些东西也该换了。 所以,买的大多都是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东西。 盛丛很喜欢跟姜梦在一起。 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他感觉幸福。 哪怕是,她掐了他一下。 他也会觉得开心。 盛丛并没有受虐倾向。 只是,他喜欢看姜梦的情绪,因他而有所波动。 她怎么对他都可以,只要别赶他走就好。 晚饭也是在外面吃的。 盛丛其实想自己做饭给姜梦吃。 但是他担心自己做的不合她的胃口,所以没有什么勇气做给她吃。 结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更是让姜梦觉得自己的生活,进入了尴尬模式。 她自己住的时候,可以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 但是现在盛丛也住进来了,她觉得出于礼貌,是不是应该问一下,他要不要先去洗澡。 但是这样一问,又会显得很尴尬。 结果,姜梦和盛丛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根本记不住内容的电视剧。 其实彼此都在等对方先去洗澡,可是谁也没能主动地问上一句。 仿佛两个社恐十级的人,被硬凑到了一起,连呼吸的节奏都透露着尴尬。 最终,姜梦站了起来。 她不等了。 太困了。 洗完澡她就要去睡觉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只是结个婚而已,不用太过在意。 不能让这些小事干扰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但命运仿佛是在跟她开玩笑,洗完澡出来她竟然精神了。 躺在床上完全睡不着! 一想到待会儿盛丛也要睡在她身边,她就更睡不着了。 要不坐起来看会儿书? 不行。 那样等盛丛进来的时候,还要跟他说话,不然又会很尴尬。 姜梦仔细斟酌了一下,现在这种情况,似乎装睡比较好一些。 第38章 他小心地伸出手指,缓缓地贴…… 盛丛洗完澡进来的时候, 看到姜梦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她的房间。 可他现在却比之前,更加心虚和忐忑。 他走到床的另一侧,轻轻掀开被子, 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缓慢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幸好,姜梦现在已经背对着他睡着了。 他现在有多窘迫,只有他自己知道。 躺下之后, 盛丛才敢轻轻地呼吸。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是姜梦身上独有的味道。 盛丛本来想就这样睡觉的。 可是他想临睡前再看一眼她, 于是就微微偏过了头。 因为姜梦是背对着他睡觉的,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脸。 盛丛只能看到她柔软的发丝, 铺散在枕头上。 发尾离他这边的枕头很近。 盛丛再次屏住呼吸, 极轻极慢地侧过身。 他小心地伸出手指,缓缓地贴近她的发尾。 刚想触碰却悬停在了半空。 他突然没有勇气去触碰。 不知道为什么, 盛丛忽地回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是夏天,姜梦的头发绑得有些松散。 姜裕景当时走在她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伸手扯下了她的发圈。 姜梦当时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姜裕景。 姜裕景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姜梦又听话地转过身。 然后, 姜裕景挽起姜梦散在肩上的头发,帮她重新绑得高了些。 整个过程都无比自然,好像他们曾经做过无数遍。 相较于绑好头发来说, 盛丛更介意的是,姜裕景就那样随意地扯下了她的发圈。 那是很亲密的人, 才会做的事情。 也是他曾经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中学的时候,姜梦的头发一直都是她妈妈帮她梳。 不会很紧,也不会很松,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盛丛有很多次,都很想把她的头发给弄散。 他想象着自己的手, 握住她的发圈,轻轻地扯下。 然后再穿过她的长发,胡乱地揉几下,弄得乱糟糟的。 他没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散下头发来,也这么好看,这么精致。 但这种古怪又离奇的想法,他一次都没有实施过。 他舍不得。 姜梦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的人生不应该有任何不愉快的事。 他不能那么幼稚地去欺负她。 盛丛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悬停在半空中的手。 哪怕她凌乱俏皮的发尾近在咫尺。 正在装睡的姜梦,发现了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 盛丛进来之后,没有关灯。 这还怎么睡? 关着灯睡就已经很尴尬了。 亮着灯岂不是更尴尬。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他关一下灯。 因为灯是在他那边,他来关更方便一些。 可她现在是背对着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姜梦决定转过身来看一下。 如果他睡着了,她就自己过去关灯。 可是她翻个身,也不是能一步到位的事情。 万一盛丛没睡,见她翻身翻得这么快,那他就知道她是在装睡了。 盛丛在上床的时候,动作很轻,轻到她几乎感觉不到旁边有人。 直到床榻的另一侧微微下沉,她才感觉到盛丛已经躺在了她的身旁。 如果被他知道她一直在装睡——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姜梦决定先翻一半,然后再翻一半。 她缓缓地翻过身在床上躺平。 闭着眼等了几分钟之后,才转向盛丛的方向。 但因为她一直是闭着眼睛的,所以看不到盛丛到底有没有睡着。 她准备悄悄睁开眼睛看一下。 而盛丛在姜梦第一次翻身的时候,就已经立即闭上了眼睛装睡。 等她再次翻过身后,盛丛知道她现在是面向自己的。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她的脸。 所以,两个憨憨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而且还对视了。 好尴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姜梦的目光随即下移,不经意间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锁骨。 上面好像有伤。 那么好看的锁骨,怎么会受伤呢? 姜梦伸出手指轻碰了一下:“这是怎么弄的?” 盛丛将衣领往上扯了扯,试图遮住那里的痕迹:“不小心撞到的。” 姜梦轻声呢喃:“啊,好可惜。” “嗯?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可是姜梦很快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那样的痕迹,好像不是撞到后留下来的。 她仔细回想着自己方才所看到的形状,越看越觉得那像是被人咬过之后才留下的痕迹。 她伸出手又探向他的衣领,盛丛的心颤了一下。 他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结果就看到姜梦轻轻扒下他的衣领,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锁骨。 确切地说,是抚摸她曾在他锁骨上留下的痕迹。 盛丛感觉到她的指尖有些凉。 他其实很害怕姜梦会想起些什么。 姜梦仔细地看过之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盛丛在骗她。 根本就不是撞的,而是咬痕。 上面血痂的轮廓还很清晰。 而且,一看就是不久前才留上去的。 姜梦在意识到这些之后,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心里很难过。 她没办法再和盛丛这样的人,躺在同一个床上睡觉。 她从床上坐起来,推了推他的肩:“你坐起来一下。” 盛丛心里一惊,姜梦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他听话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是在和我结婚前,还跑去和别的女孩子,做了很亲密的事情吗?” 盛丛听到之后都震惊了。 他怎么敢?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姜梦就指着他的锁骨说道:“你怎么可以,带着别的女孩子,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来和我结婚呢?” 盛丛一时语塞。 不是别人留下来的。 是你自己咬的。 姜梦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你都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威胁我和你结婚呢?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盛丛想要跟她解释,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如果他告诉她,这是她咬的,那她就会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 而之后他再次来她家所撒的谎,也会被揭穿。 反复纠结之后,盛丛只是小声地说道:“我没有和别的人做过那种事。” 盛丛的话,姜梦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你这样对得起那个女孩子吗?你都和她,和她那样了,却抛弃了她转头来和我结婚。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你这是——” 姜梦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垃圾词汇,出轨、骗婚、薄情…… 每个词好像都沾点边,但好像又不完全符合。 她一时词穷,就对他说道:“你自己说,你这是什么行为!” 盛丛怔怔地看着姜梦。 她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好像也不是,她都不喜欢他,怎么会吃醋呢? 大概只是天生的正义感在作祟。 不过像她脑补出来的那种行为,确实挺人神共愤的。 那种男人死不足惜。 根据优胜劣汰法则,大概会渐渐地被自然淘汰。 盛丛看着姜梦的面容,觉得她连生气都好可爱,就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也就没办法对她判定自己的行为。 盛丛的笑让姜梦完全忽略了他所说的话,她震惊地看着盛丛:“你,你刚刚,是在笑吗?” 盛丛立即变得认真起来:“没有没有。” “你就是在笑!我都看到了。” 姜梦觉得盛丛这个人真的很恶劣。 这么严重的事情,被她发现之后,他毫无悔过之心,居然还笑得出来? 变态! 姜梦被他气得胸口疼,她起身下床。 盛丛突然喊住她说道:“你留下来,我出去睡。” 她蓦地停住,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只是去洗手。” 盛丛有些委屈地望着姜梦的背影。 他知道,她嫌他脏。 盛丛帮她把床铺好后,才从她房间出去。 出去刚好看到她洗完手回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 盛丛心里一痛,她哭了。 他低着头用手捂住,自己锁骨处的痕迹。 姜梦经过他身侧的时候说道:“我们离婚吧。你去和你喜欢的人结婚,别再来逼我了。” 盛丛没有想过,因为他自己的不堪所酿成的误会,会让姜梦直接跟他提离婚。 他拉住她的手,用眼神祈求她不要走,却被姜梦一把甩开。 她的力气不是很大,是他不敢用力拉住她。 他在她要进门的时候追了过去,可是还没有说话,就听她说道:“你又想拿哥哥的事来威胁我是吗?” “不是的。姜梦,你听我解释,可以吗?” 姜梦这时候没有直接推门进去,她想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盛丛见姜梦没有进去,那就表示她在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他将手从锁骨处放了下来,捡着重点对她说道:“这里是你之前咬的,不是别的人。” 姜梦被盛丛气笑了。 盛丛见到她笑了,就以为她相信了。 自己也放松了神经,跟着她笑了起来。 哪成想姜梦笑完之后,忽地转身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盛丛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到底信不信自己说的话啊。 姜梦关上门之后,感觉自己要被气晕了。 盛丛欺骗她就算了,还不正经地污蔑她。 她怎么可能咬他? 越想越气。 马上就离婚了,这口气不出实在是咽不下去! 姜梦又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盛丛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 她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住他的锁骨。 盛丛不知道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害怕。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姜梦却伸手扶住了他的肩。 然后踮起脚往他的锁骨处咬了过去。 “以后不要随便污蔑人,因为真的会被咬。” 姜梦咬完他就又回房间去了。 盛丛伸出手,在她咬过的地方摸了一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还挺对称。 他决定等明天她气稍微消一点了,再和她好好解释。 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信。 姜梦关掉灯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忽然想起了,许亦曾经说她的话。 “你一看就是那种家族利益重于个人感情的人。” 她那时候觉得这句话是无稽之谈。 因为家人和她是彼此守护的。 她不觉得自己会有那种因为家族利益,来牺牲个人感情的情况。 爸妈绝对不会允许她那样做,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或许是造化弄人,她无奈之下对他妥协了。 她已经在退让了。 但等她真正和他结婚之后,才发觉没那么简单。 她可以接受相敬如宾的婚姻,却没有办法接受他是那样的人。 他这次真的很过分! 姜梦知道自己和他离婚的后果是什么。 也知道盛丛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前,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她不想再忍了。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和盛丛继续生活下去。 盛丛一夜都没有睡。 他在想要怎样跟姜梦解释,他大晚上的来她家,还抱了她的事情。 如果说是为了带她去医院的话,可她已经明确地说,让他不要碰她了。 还有姜梦也会问他,是怎么事先知道她生病的? 他要怎么回答呢? 因为他担心她会出事,所以才来到她家看一看。 可是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就很病态。 他仅仅因为自己的猜测,就大晚上的未经她允许,来到她的家里。 姜梦会怎么想他?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盛丛生怕再给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早上的时候,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想喊她起床出来吃早餐。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顿早餐。 他们以后还会一起吃无数的早餐、午餐、晚餐。 他不想和她离婚。 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想过离婚。 可是房间里的姜梦,始终都没有回应他。 盛丛摸着门缓缓地,在她房间的门口坐了下来。 他在等她出来。 姜梦昨天睡得晚,所以今天起床也就晚了一些。 等她想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门突然就打不开了。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会不会不小心锁上了。 但她转动了一下锁扣,发现并没有。 姜梦瞬间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盛丛该不会是把她给囚禁了吧? 这样他可以对外面宣布她失踪。 然后他就可以利用她老公的这层身份,谋取利益为所欲为。 姜梦赶紧回到床上去找手机。 但是没有找到。 会不会是盛丛晚上偷偷进来,把她的手机拿走了? 姜梦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她很少以这样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可是盛丛最近总是做逼迫她的事情,一点也不考虑她的感受,甚至完全没有共情能力。 这就使得她不得不多想。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提了离婚,所以盛丛才终于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吗? 可怕。 姜梦握住自己的手,指甲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现在必须要冷静。 最终她重新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对外面喊道:“盛丛?” 盛丛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紧张地回应:“我、我在的。” 第39章 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侧颈…… 盛丛的声音听起来很近, 好像就停留在门口的样子。 一想到他一直守在门口,等待她发现自己被他囚禁的事实。 姜梦就感到不寒而栗。 她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放她出去? 姜梦反复思索之后, 憋出来了一句:“我们, 不离婚了。” 盛丛听到之后,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有了光彩。 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得到了救赎。 他对她再次确认道:“真的吗?” 她忍着心里的难过轻“嗯”了一声。 所以, 放我出去好吗? 我真的, 很害怕。 盛丛在她的门口,对她温声说道:“出来吃早餐吧。” 姜梦觉得自己有出去的可能。 她静静地等待盛丛打开门。 可是等了几分钟之后,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盛丛也很纳闷姜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但他觉得她可能是在换衣服, 所以就没再多问什么。 只是在外面等待。 姜梦不清楚盛丛是什么意思。 他都说让她出来吃早餐了,可是却没有给她开门的举动。 姜梦最终鼓起勇气说道:“盛丛, 我的门好像打不开了。” 只要她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盛丛从外面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转不动。 “你是不是不小心在里面锁上了?” 姜梦震惊于盛丛的厚脸皮,他又在甩锅给她了。 明明是他在外面,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她给锁起来了。 她闷闷地说道:“我没有。” 盛丛研究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可能是门锁坏掉了, 我去找开锁的人员。” “好。谢谢。” 姜梦坐回床上细细地想着。 如果是门锁坏了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是不是误会他了? 可是, 她的手机确实找不见了。 姜梦又把床上的被子重新掀开,仔细地找了一下。 还是一无所获,她的手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开锁人员来得很快。 门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 只是原来锁的内部结构被破坏掉了,需要重新换锁。 姜梦趁着盛丛和开锁人员换锁的时候,尽量自然地走出房间。 幸好, 盛丛没有拦她。 洗漱的时候,姜梦有些心不在焉。 手指不小心被水龙头流出来的热水给烫到了。 她换了冷水冲洗。 等姜梦洗漱好出来的时候,看到盛丛在走廊里等她。 开锁人员已经离开了。 姜梦其实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想着让开锁人员帮她报警。 但因为她不确定盛丛,有没有囚禁她的意图,所以就放弃了那种想法。 希望盛丛不要辜负她的信任。 盛丛看到姜梦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他朝她走过去,对她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姜梦摇了摇头。 和盛丛一起下楼的时候,姜梦心中莫名的忐忑。 她有意让他走在前面先下。 看着他的背影,姜梦在内心努力祈祷着。 希望他千万不要变成那种恶魔。 但许是她刚刚睡醒,又因为门锁的事情,导致她心力交瘁,就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所以下楼梯的时候,一个没走稳,竟然直接往前跌了过去。 盛丛走在她的前面,比她低了好几个台阶。 她精准地扑在了他的后背上。 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侧颈。 盛丛一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她是没踩稳,摔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现在就是不敢动,他担心他一动会不小心伤到她。 他在等她自己下来。 姜梦微微转过脸。 摸索着从他的背上下来。 完全不提她刚刚的“不小心”,只是对着盛丛尬笑道:“这楼梯,太陡了。” 盛丛转身搀扶住她,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刚刚就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你要不要今天休息一天。” 姜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现在是,以担心她的身体为由,还是不允许她出去吗? 姜梦颤声道:“我,我没事的。我得出去,出去工作。” 我真的不想被你关起来。 那种生活,想想就很黑暗。 盛丛一边搀着她下楼梯,一边说道:“不差这一天,等休息好了,再去工作。” 姜梦低着头,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来让盛丛改变想法。 她要怎么办? 走到餐桌前面,盛丛帮她拉开座椅,让她坐下。 然后就去厨房拿食物去了。 姜梦觉得现在可能是逃跑的时机。 错过这次,就再难有机会了。 她小心地从座椅上起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担心盛丛会听到。 她趁着盛丛没有出来,惶恐不安地走到门口的钥匙架旁。 缓缓地拿下自己的车钥匙,紧紧地攥在手心。 有一种要把自己的命运,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决心。 她住的地方有些偏僻。 如果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直接逃跑的话,很容易就被盛丛抓回来。 开车逃离盛丛的机会更大一些。 姜梦轻轻地打开自己家的门,侧着身子从打开的小缝隙里挤了出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关门的那一刻,看到了已经从厨房走出来的盛丛。 他们再次对视了。 姜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跑去车库的时候,腿已经在发软了。 好不容易坐到了车里,却因为太过紧张,喘不过来气。 但她根本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呼吸。 盛丛已经看到她出来了,他很快就会追过来。 姜梦匆忙地将钥匙往孔内插去,却因为紧张,插了好几次才成功。 离逃脱只有一步之遥! 姜梦启动汽车,却发现完全没有作用。 她下意识地想,车也被盛丛动过手脚了? 姜梦又尝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急速地涌了出来。 她慌乱地打开车门,扶着车窗从车上下来。 刚想从车库里逃出去,就听到了急促地脚步声。 盛丛带着厚重的棉服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并没有姜梦的身影。 他开始在房子周围找了起来。 最后看到车库的门是开着的,便猜想她应该是在里面。 可是这么冷的天,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了吗? 盛丛走进去之后,发现车里也没有她。 他是想要转身离开的。 但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促使着他往里面走去。 姜梦蹲在车库的角落里,慌乱无措等待着盛丛离开。 他千万不要发现她。 她埋头在膝盖上,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一切敏感的声音。 她能感知到盛丛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可是忽然就听不到声音了。 姜梦缓缓地抬起头,眼前却出现了盛丛的腿。 她被他发现了。 姜梦已经没有勇气再往上看去。 压抑许久的情绪再难隐匿,姜梦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她逃不掉了。 不只这次逃不掉。 她以后大概很难再取得,盛丛的信任了。 盛丛看到她的样子心疼极了。 她爸妈如果在她身边的话,肯定舍不得她这样哭。 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惊吓。 姜梦所有的安全感,都来自于爱她的家人。 他只会让她感到恐惧。 盛丛弯下腰把他手上厚重的棉服,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现在的天气依旧很冷,她又只穿着睡衣出来。 万一被冻发烧就不好了。 姜梦感觉不到温暖。 她只觉得身上像压了一座厚重的山。 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哭着对他祈求道:“盛、盛丛,我不想,被关起来,我真的很害怕。你别,别那么对我,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求你了。” 姜梦的话,让盛丛觉得心如刀绞。 曾经脸上总是挂着明媚笑容的女孩子,现在却绝望地蹲在地上哭着祈求他。 她说,她害怕。 如果说起初的时候,他还不能确切地知道姜梦对他的想法,不能完全理解她对他的恐惧。 那在经历过早上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他对她的逼迫,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先是被威胁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然后在结婚的当天晚上,发现那个逼迫她的混蛋,身上有疑似不久前,才和别人睡过的痕迹。 那个混蛋死不承认就算了,还污蔑那个人是她。 她及时止损提出离婚,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锁在房间里了。 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了,混蛋又不让她去工作。 试图再次把她留在家里。 站在姜梦的角度来看的话。 每一次遇到危机的时候,她都在努力地自救。 在马上就能逃离的时候,偏偏被他给发现了。 最后,她终于被他逼到退无可退。 只能放下最后的尊严。 求他,别囚禁她。 盛丛知道,姜梦已经不相信,她房间的门是自然坏掉的。 她只会以为,在她说出不离婚之后,他在掩饰自己囚禁她的恶劣行径。 才把这一切推给门锁坏掉。 就连开锁人员的到来,也不过是他为了让这个谎言变得更加逼真,所做出的举措。 想来也是,她凭什么相信他呢? 从他威胁她的那一刻,他们的关系就回不去了。 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他还拿她哥哥的事情来逼迫她。 这跟背刺有什么区别?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姜梦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也能守住她爸妈和哥哥的东西。 在那些大事面前,她从来没有过丝毫地差错。 是他在发现自己没办法被姜梦所需要,甚至是姜梦准备跟他撇清关系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急不可耐地跳出来。 用那样低劣的手段去威胁她。 盛丛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接受姜梦对他的拒绝。 可是姜梦为什么要忍受他的卑劣? 她从来就没有亏欠过他什么。 反而她是他以往黯淡的人生里,唯一的光。 可是她这束微光,快要被他自身的黑暗,吞噬殆尽了。 如果没有他的话,姜梦根本就不会这么难过,也不会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 可笑的是,他明明知道姜梦不要他名下的资产,却还是强加给了她。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不那么心虚。 他甚至藏有自己的心机在里面。 那份协议书上写着,他除了拿她发给他的固定工资之外,婚前所有的资产都属于姜梦。 至于他们将来离婚的话,他就更是什么都不会得到。 但他知道姜梦不可能,让他失去一切。 以她从来不会亏欠人的性格,即便是她爸妈回来之后,她有机会和他离婚,也会把那些属于他的资产再转回他名下。 而他只要一直拒绝,在那份资产转移合同书上签字,她就会不忍心和他离婚。 失去一切,连名分都没有的男人,下场会很凄惨。 就算不凄惨,他也会把自己渲染得凄惨。 盛丛太过了解姜梦,才能把一切都算计得精准无误。 她不会被利诱,所以他只能对她威逼。 她容易心软,所以他就让她知道,一旦她抛弃了他,那他会再度回到之前那种任人欺压的状态。 而她就成了置他于,凄惨境地的直接推手。 这就好比,他把自己肮脏无比的心捧出来,放到她的手心里。 她不要也得要,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颗心脏肮脏又鲜活地,在她手中跳动着。 其实,她不想要的方式也不是没有。 只要扔到地上就好。 可是那样一来,他就会死。 她固然讨厌他,却也没有到希望他死的程度。 盛丛作为一个曾经受过姜梦帮助的人,却将她算计了个彻底。 剥夺了她所有的安全感。 联想自己之前的行为,他理解她的一切恐慌、不安、绝望。 因为他,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好人。 盛丛缓缓地在她身旁蹲下来。 看着埋头哭泣的姜梦,他很想抱抱她。 但他知道,那样会让她更害怕。 就忍住了。 他轻声说道:“姜梦,你,你别害怕。我知道,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是很恶劣的行为,是违法的。我不会那么对你的。你可以报警,找警察来调查。我会配合的。” 姜梦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是盛丛的缓兵之计还是什么。 她缓缓地抬起头,怯怯地对他问道:“那我,我可以,出去吗?” 盛丛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可以。” 说完又担心自己讲话太生硬,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就重新说道:“可以呀。” 姜梦看了看自己的车,对他小心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弄坏我的车?我,我刚刚,都没办法开。” 盛丛一想到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跑来开车。 却发现车也坏了。 这一连串的巧合,加重了她内心的害怕和恐慌。 这栋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本来就有过欺负她的前科。 她怀疑他,是应该的。 但他真的没有故意对她的车搞破坏。 盛丛对她温声哄慰道:“我没有动过你的车,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待会儿可以找人来查一下指纹。” “可是我的车——” 姜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盛丛对她问道:“是突然就启动不了了吗?” 她点了点头。 他轻声解释道:“冬天的时候,因为温度过低,有些车会因为内部原因,出现难以启动的情况。你可以给你家之前的那些司机打电话问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第40章 再这样下去,他会舍不得…… 姜梦对盛丛的话将信将疑。 他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很真诚。 但是她知道, 他很擅长做一些迷惑她的事情。 他说她可以打电话,可是她连手机都找不到。 姜梦很难不怀疑,盛丛在拿走她的手机后, 故意装作很大方很磊落的样子, 跟她说这些。 盛丛从姜梦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她不相信他。 他心里虽然很难过,可他知道这完全是他自找的。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对他的信任。 盛丛耐心地对她哄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才愿意相信我呢?” 尽管盛丛已经很温柔了, 可是姜梦还是莫名地对盛丛感到害怕。 她小的时候看过一些很猎奇的故事。 里面的男主人公, 上一秒可以很温柔地对待自己的妻子。 但是下一秒就会变得异常残忍。 仿佛片刻的温柔,是施展残忍的倒计时。 姜梦不敢再问盛丛, 他是不是拿了她的手机。 因为她害怕下一秒, 盛丛会突然变脸。 从而对她做一些,她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 她微低着头, 不敢再和盛丛对视。 也不知道能回答他些什么。 她觉得盛丛对她的耐心,可能已经在慢慢地流失了。 很快,她就要被他—— 盛丛见姜梦瑟缩着不说话,可是眼泪却流得比之前更加汹涌了。 而这全部都是他造成的。 他不懂得养花, 不懂得爱人。 花会被他养得半死不活,人也会因为他日渐消沉。 盛丛产生了和姜梦离婚的想法。 这是在之前从未有过的。 他原以为他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伴她,直到她爱上他。 甚至, 她可以不怎么爱他。 只要允许他留在她身边就好。 他没有想过会把姜梦逼成这副样子。 最残忍的现实莫过于—— 姜梦不喜欢他,害怕他, 想离开他。 盛丛担心自己再强求下去,姜梦的心理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出现,是她完美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他就像是她人生的破坏者。 他们两个人,如果继续以这样的状态相处下去, 会毁了姜梦。 盛丛很愧疚地对她说道:“对不起。姜梦,我们离婚吧。我不会再逼你了,也不会再打扰你。” 我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姜梦怀疑自己太过迫切地想要离婚,所以出现幻听了。 她缓缓抬眸,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她想听他再说一次。 盛丛读懂了她的眼神。 为了让她放心,他对她温声说道:“我们离婚。我同意离婚。” 姜梦终于敢对他出声问道:“什么时候?” “你来定时间,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去也可以。” 姜梦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终于可以逃离他了! 她小声地跟他说道:“谢谢。” 姜梦一跟他道谢,盛丛瞬间就舍不得了。 他想反悔了。 他恶劣地想,这时候他要是说上一句:“谢什么,小傻瓜,我是骗你的。” 姜梦又要被他气哭了。 几番犹豫之后,盛丛还是忍住了。 那样就太不做人了。 不能再欺负她了。 他对姜梦说道:“把眼泪擦一擦呀,不然待会儿被冷风一吹,容易把脸冻伤。之后我们就去吃早餐。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上班。你的车,我会找人来修。” 姜梦低下头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擦了两把。 并没有擦干净。 看起来像小花猫。 盛丛担心姜梦在这里蹲了太长时间,会不好站起来。 他想要伸手扶她,却不知道她现在,肯不肯让他扶。 盛丛对她问道:“我可以扶你起来吗?这里好冷的。” 姜梦点了点头,她的腿已经蹲麻了。 盛丛扶着姜梦从地上站起来。 他有意走得很慢。 因为感觉到她的身形有些不稳。 回到室内之后,盛丛拿了一块热毛巾,让姜梦擦一擦脸上的泪痕,顺便热敷一下眼睛。 趁着她敷眼睛的时候,他把充好的热水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腿上。 可即便是这样,姜梦的身体还是瞬间僵了一下。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知道她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 姜梦坐回到饭桌前,盛丛重新给她盛了一小碗热粥。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顿早餐。 吃完就要去离婚了。 姜梦低着头喝粥。 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她想不明白,盛丛为什么会突然同意离婚。 他不是因为她离婚,要囚禁她的吗? 难道他没有那个想法,而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巧合? 但是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盛丛的话看似符合逻辑。 可唯一的破绽就是,他始终都没有解释过她手机的去向。 她也一直没敢问他。 姜梦心里的疑问始终都难以消解。 既然盛丛同意离婚了,那他就没有了囚禁她的动机。 所以,这时候她问一下他,他应该没有那么生气。 姜梦观察着盛丛的神情。 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低头机械地喝着粥。 可她看他喝粥的动作,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总之,很不舒服。 她对他轻声喊道:“盛丛。” 盛丛抬眸,对她挤出一丝微笑:“嗯?” 姜梦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因为,她,她看到盛丛的眼里。 好像有泪光闪过。 是因为她吗? 盛丛见她不说话,转而又急速地低下头。 姜梦看到有滴晶莹的液体,滴落在了盛丛的手上。 顺着他手背的肌肤,缓缓地流了下去。 姜梦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又堵又疼。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不喜欢盛丛。 可是看到盛丛哭,她特别地难受。 她甚至想强迫自己忘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那滴泪好像并不是滴落在他的手上。 更像是猝不及防地滴在她的心脏,还在上面烫出了一块疤。 一呼吸,就会痛。 姜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碰盛丛的脸。 在半空中却突然清醒过来,自己不能那样做。 可是,她的手还是按着原定的轨迹,落在了他的脸上。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 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滑落,掉落在她的指尖。 很烫。 姜梦却没办法收回手。 盛丛缓缓抬起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再这样下去,他会舍不得。 搞不好,真的会做出囚禁她的事。 他对她笑了一下说道:“这粥真是难吃到哭。” 姜梦收回自己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吃完早餐后,姜梦回卧室换衣服。 盛丛看着她卧室的方向,忽然想把她永远关在里面。 他要狠下心,就算是她哭得再厉害,也不放她出来。 可是只是这样假想当然很容易,等他真的去做的时候却发现难如登天。 他甚至不敢再往前一步。 盛丛转过身,主动斩断了自己的那些妄念。 姜梦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盛丛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一路上,盛丛没有讲话。 姜梦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 各怀心事。 姜梦刚进到办公室,吴声后脚就跟了进来。 姜梦觉得很抱歉。 她今天迟到了。 虽然是自己家的公司,可是她这样带头迟到,还是有些不太好。 吴声对姜梦问道:“今天怎么比往常迟了些,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我起床起晚了。” 吴声知道这些天,盛丛总是来找她。 之前盛丛答应好的要跟协助澄清绯闻,也没能兑现。 反而让他白白地帮着他撒了谎。 吴声准备跟姜梦说出实情。 姜梦看到吴声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对他问道:“吴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讲?” 吴声点了点头。 他下定决心说道:“就是之前,我有件事骗了你。” “嗯?” “你生病的那次,不是我送你去医院的,送你去医院的人是盛丛。” “也是盛丛在晚上的时候,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你醒来之后,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盛丛让我那样讲的。” 姜梦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吴声是她的人,按理说他没有必要,帮着盛丛撒谎。 除非—— 姜梦对吴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着他撒谎呢?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没有。我们做了一个交易。” 吴声把当初所做的交易,一五一十地跟姜梦讲了。 姜梦对吴声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突然告诉我真相呢?” “盛丛并没有遵守约定,他没有做出澄清,反而总是来打扰你。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帮他隐瞒了。” 姜梦听完之后,觉得盛丛是有点狡猾的。 那个时候,就算吴声不和他做交易,盛丛应该也是准备澄清的。 毕竟,她当时说的是,她不需要考虑时间,更不会被他威胁。 吴声出去之后,姜梦努力地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 之前只是有一些并不连续的画面,再加上她很信任吴声,就没有深想下去。 但现在看来,那些关于盛丛的画面,并不是梦。 应该是盛丛突然出现在她家,她先是无意识地对着他傻笑了一下。 之后她才意识到盛丛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家是很离奇的事情。 所以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这样一想,就符合逻辑了。 可是盛丛是怎么带她来医院的?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交流吗? 还是想不起来。 中午的时候,盛丛没有再来找她一起吃饭。 姜梦是自己一个人在公司附近吃的。 对面没有坐人,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其实应该开心的。 她终于摆脱了盛丛对她的掌控与束缚。 可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脑海里却总是响起盛丛的声音。 盛丛在吃饭的时候,很喜欢和她聊天。 但她大多都很少说话,偶尔会勉强着应付几句。 盛丛其实能听得出来,她是在应付他。 可他还是会兴致盎然地讲下去。 有时会跟她聊聊菜的品相,有时会跟她聊聊墙上的画,有时会问她下次想吃什么…… 他讲话的声音其实并不聒噪,语速柔缓音色也温和,像春天和煦的微风。 只是她那时候太讨厌他,所以迁怒于他所说的话。 姜梦午饭吃得并不多。 不是这里的菜不好吃,而是她心里压着事情。 吃不下。 盛丛这一上午过得很煎熬。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忙起来,这样才好不去想姜梦。 姜梦的车已经被他送去修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中午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开车去找她。 可是在看到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吃饭的时候,盛丛瞬间清醒过来。 不能再去打扰她了。 盛丛回了自己的家。 盛意问他怎么没有带着姜梦一起回来吃饭?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转过身,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他独自一人去了花房。 看着这些她最在乎的花。 还有那盆他始终都没能种出来的花。 姜梦吃完饭准备回公司的时候,看到一对正在吵架的小情侣。 女孩子走得有些快,一不小心摔倒了,好像扭到了脚。 男孩子紧张地过去抱她,却被女孩子一把推开,也坐到了地上。 女孩子的力气其实并不大,那个男孩子明显是故意的。 最终,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女孩子才同意男孩子抱她。 可就在男孩子的手碰到女孩子的肩膀的时候,姜梦忽然浑身像触电一般地颤了一下。 一些零碎的画面又涌入脑海里。 她躺在床上,盛丛的手探向她颈间,她跟他说别碰她。 然后——她感觉自己还是被人抱了起来。 她很生气,就,就咬了他! 她咬的位置,刚好是他的锁骨。 姜梦愣在了原地。 怪,怪不得,盛丛会说,那个地方是她咬的。 但她没有信,还又咬了他一口。 她都对盛丛做了些什么啊! 她保持着对盛丛固有印象,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耐心地对自己解释。 她却没有一次能听进去。 盛丛早上的时候,还哭了。 她明明知道,盛丛是因为她而哭的。 她以为自己替他擦泪,心里就能好过一些。 可这完全是自欺欺人。 姜梦本想跟盛丛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在身边。 但她已经不觉得是盛丛把它藏了起来。 她回到公司,调了一辆车。 可等她去到盛氏找他的时候,听秘书说盛丛自从中午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她觉得盛丛应该不会再回她家,她在那里让他伤心了。 姜梦去了盛家。 盛意在看到她之后,很热情地牵着她的手进屋。 盛意总是这样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只是在她喊“盛阿姨”的时候,盛意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又调整过来。 姜梦意识到自己应该改口了。 在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对盛意说道:“妈,我想见一下盛丛。” 她在放车的时候,看到了盛丛的车。 所以,她确定他是在家的。 “等一下啊,我让佣人喊他出来。” 姜梦立即说道:“不用了,我过去找他就好。他是在房间里吗?” “应该还在花房里。” 姜梦刚想离开,盛意就拉着她的手问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怎么看你的眼睛,像是哭过了。” 不是,是我欺负他了。 第41章 以后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姜梦看到盛意关心自己的目光, 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盛丛从小就没有受到过什么关爱,她也见惯了他不被人重视的样子。 以至于她一直觉得,盛丛糟糕的性格, 跟他过往的遭遇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平心而论, 盛丛在她面前,好像很少有那种充满戾气的时候。 他几乎把仅存不多的温柔,都留给了她。 所以, 她之前才会觉得盛丛很好。 姜梦承认在被盛丛威胁着嫁给他的时候, 她对他的滤镜碎了满地。 从而重拾起了对他的偏见。 由于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太过胆怯,她看不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哪怕这场婚姻, 从现实利益的角度来看, 她是现下获利更大的那个。 可她还是任由自己,对他的偏见日益加深。 为了避免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盛丛就是这样被她一点一点地,抛弃在她讨厌的世界里。 姜梦最终还是没能和盛意讲,她和盛丛之间发生了什么。 因为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她只是对着盛意摇了摇头,随后问道:“他回来之后, 有吃过饭吗?” “倒是喊了他两次,他说不太想吃。我让煮饭的阿姨先把饭热着了,等他什么时候想吃了再说。” “那我过去带他出来吃饭。” “嗯, 去吧。” 盛意虽然和姜梦接触的不多,但她能感觉到姜梦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她希望盛丛能好好珍惜, 这个在他以往贫瘠的人生里,给过他温暖和陪伴的人。 姜梦去到花房的时候,看到盛丛坐在角落里。 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盆,小花盆里却看不到花。 盛丛的头埋得低低的,正望着小花盆出神。 姜梦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也低了一下头。 像是被他影响了一样。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身旁缓缓地坐了下来。 其实在姜梦刚刚进来的时候,盛丛就知道来的人是她。 哪怕他并没有特地去看。 他的身上仿佛装了一个专门能探测出姜梦所在范围的雷达。 盛丛知道姜梦是过来跟他谈离婚的。 他终于要彻底失去她了。 因为底线足够低,所以他算计别人的时候,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次自然也没有失手。 他成功地娶到了她,并让她无从挣扎。 可他还是主动放弃了。 其实他看着自己的小花盆,思考了很多东西。 姜梦现在无依无靠,即便是“意外失踪”。 她的那些亲戚,大概只会假模假样地找一下。 既然她不喜欢他,以后也不会喜欢他,那不如就不要指望能被她喜欢了。 她的胆子很小,经不起什么吓。 他完全可以把她给藏起来,每天都吓吓她,吓到她哭着向自己求饶。 唯有这样,他才永远都不会失去她。 只要他,再自私一点,就能彻底拥有她了。 他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尽心尽力地来找她。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乎她呢? 可是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盛丛的心里就会出现一股巨大的阻力。 是啊,没有人在乎她。 就是因为没有人在乎她,所以他才更要在乎她。 并不是出于心中所剩无几的道德感。 而是,他不想再看到姜梦那样绝望地哭泣了。 她的眼泪真的可以作为很厉害的武器,让他的卑劣无所遁形,使得他在她面前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姜梦在来之前有很多话想要和盛丛讲。 可等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犹豫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因为担心盛丛会不愿意理她。 她也不知道盛丛这时候,还想不想听自己讲话。 所以就试探地扯了扯盛丛的衣服,力道很轻。 盛丛能感知到姜梦的小心翼翼。 她连跟他谈离婚,都对他充满了畏惧。 可见他给她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他能理解她想要离婚的迫切心情,可是,他现在很想再多留她一会儿。 她这样坐在他身边的时光,以后不会再有了。 因为起了拖延时间的心思,他心虚地不敢看她,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盛丛赶在姜梦提离婚之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有养过花。”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力量感。 盛丛是有意这样讲的。 因为姜梦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说她自己想说的事情,进而直接打破他拖延时间的计谋。 他给了她足够的反应时间和余地。 如果她不想听他讲话,那他也可以不讲。 姜梦不知道盛丛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她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盛丛接下来要讲的话。 盛丛见姜梦并没有无视他的话。 他知道她是在等着自己说完。 都要离婚了,她还是给他留着最大的体面。 哪怕他不择手段地逼迫过她。 他低着头继续轻声说道:“可是有一天却突然生出了养花的心思。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娇气又漂亮的花。在看到那朵花的瞬间,我感觉到很幸福。” “我有幸捡到了一颗种子,很小心地种在花盆里。每天都按照资料书上所说的那样照顾它,给它适宜的生长环境,给它充足的养分和阳光,但是它却一直都没有发芽。” “我想这颗种子,可能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愿意开花。但我还是很自私地,让它待在我的小花盆里。”说完他缓缓抬眸看向姜梦:“我一点都不想放她离开。” 姜梦看到盛丛的眼睛红红的,一颗种子能让他难过成这个样子。 她哪看得了这个。 姜梦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移栽一株花,放到盛丛的小花盆里。 就是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种子。 她记得盛丛好像也不知道。 不过她看看种子的模样,应该就能知道了。 姜梦对盛丛问道:“我能看看它吗?” 盛丛把小花盆放到姜梦的手里。 然后他看到姜梦细白的手指,竟然插进了潮湿的花盆土里。 他听她喃喃道:“这个种子可能是坏掉了。我帮你翻出来看看是什么品种,给你重新种个一模一样的。” 盛丛知道姜梦的意思。 让他换一个。 可他并不想换。 姜梦在花盆土里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种子。 只找到一颗小石头。 这跟她家原来放在花盆里驱虫的小石头很像。 盛丛看到姜梦拿着种子发呆,他对她问道:“这个是什么品种的花?” 姜梦愣了一下。 这、这不会就是盛丛捡的种子吧! 她对他问道:“这个就是你捡到的种子吗?” 盛丛点了点头。 姜梦这时几乎可以确定,盛丛是在她家里捡到的。 因为这种石头,是有一次哥哥去很远的地方出差。 看到当地有卖驱虫的石头,他觉得她会喜欢,所以给她带回来的。 这种石头卖的并不便宜,哥哥为了她还是买了好几大包。 结果买回来之后,他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 送到专业机构去检测才发现,这就是很普通的小石头。 哥哥一气之下,就全都扔掉了。 盛丛捡到的这个,应该是那时候遗漏的。 姜梦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好笑。 哥哥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也会在这种事情上被骗。 还有盛丛也是,竟然把这个当成了种子。 种子哪有这么大的。 但她转念一想,她现在不能笑。 盛丛从来没有养过花,对这些东西不了解是很正常的。 她不能嘲笑他,盛丛会伤心的。 这样想来,盛丛好可怜。 对着一颗石头,耗费了好多的心思。 石头是开不出花的。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之后很认真地对盛丛说道:“盛丛啊,这个虽然长得很像种子,但它的真身,其实是一颗小石头。我以前也被骗过,和你一样也种了好久,但是都没能种出来。” 盛丛在听到姜梦说前半部分的时候,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他真傻,真的! 怎么能种下一颗石头? 但是在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他忽然有些释然。 姜梦说她也被骗过。 他知道她在说谎,因为像她这样对花有研究的人,基本上是很少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 姜梦之所以这样讲,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 避免他看起来像一个傻瓜。 她讲话总是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不是那种很敷衍的支应,也不是很虚伪的客套。 她的很多话都是在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以最温和的方式讲出最合适的那句。 并不是为了讨好他人,而是天生自带了一种悲悯。 盛意曾经对他说过,悲悯是一种很珍贵的品质。 控制不好度的人会变成圣母,可全无悲悯又会变得冷血。 姜梦却把这个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她在他处境艰难的时候会可怜他,可在他对她表现出不轨心思之后,又会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怜悯。 她永远都是最拎得清的那一个。 姜梦的身上有他所没有的东西,他疯狂地迷恋着和她有关的一切。 他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哪怕是离开他,他都觉得她做得很好。 她不会考虑那些很世俗的因素,比如今天结婚明天离婚,在旁人看来会不会觉得她,太把婚姻当成儿戏。 她所考虑的只是,应该及时止损。 看到姜梦对他处处防备,他虽然会有些委屈,但其实他一点也不伤心。 只是觉得她很聪明。 他很欣赏聪明的女孩子。 从来不会沉溺于情感和承诺,在与人相处的时候又懂得守好自己的边界。 知道别人有可能在觊觎着自己什么,所以永远不会让他人有得逞的机会。 理智又清醒。 就连她一点也不爱他,他都觉得是很正确的选择。 怎么会有人爱上他这样的人呢? 姜梦的身边有太多的优秀的人,她看不上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真的,好喜欢她。 可是他们也只能到这里了。 盛丛没有忘记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也知道她这次来是跟他谈离婚的。 他主动地跟她开口道:“我们是不是要去离婚了?” 姜梦的心蓦地一沉。 在今天之前,或者说在今天中午之前,她都没有动摇过和他离婚的心思。 但是在知道自己误会他之后,她突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和他离婚了。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没有那么迫切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盛丛仍然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她对他问道:“你想和我离婚吗?” 盛丛很谨慎地对姜梦反问道:“如果我不想,我们就能不离吗?”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不知道。” 姜梦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太清楚。 如果她知道具体的原因,她一定会说服自己,这个婚一定要离! 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明明知道这个人很危险,却还是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姜梦在心里自嘲道:“真是傻瓜行为啊。” 仿佛这样多嘲笑自己几句,她就能立即改变心意一样。 盛丛在听到姜梦并不会和自己离婚后,顿时对她生出了怜悯之心。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离开他的机会。 他当时在跟她说出离婚之后就已经后悔了,所以以后绝对不会再说出那样的话。 这也就表示着,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他也根本经受不起再一次,等待她主动提出离婚的那种煎熬。 盛丛略有些虚伪地想,好可怜,姜梦要跟他这种人过一辈子了。 姜梦不太能接受盛丛此刻的目光。 她低下头看着小花盆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可以种在这里面。” 盛丛的目光并未从姜梦的身上移开,反而更放肆了。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种你喜欢的吧。” 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姜梦仔细地想了想:“其实我很喜欢一种蓝色的花,叫意欢花。是一个对花很有研究的伯伯,近年来新培育出来的。” “他的脾气很古怪,像是把花当成老婆一样。我去找了他好多次,他才勉强分给我一颗种子,并且不肯要我的钱。” “种下去后开出来的花很漂亮,和我在他那里见到的一样。但是我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把那盆花给弄丢了。” “我们再去找找他呢?” “现在他没有在这个城市,应该是去很暖和的地方,搜集新的花种去了。可能要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才会回来。” “那就等那个时候再去找他。” “嗯。” 姜梦对盛丛问道:“为什么不吃午饭呢?” 其实她知道,被她那样冤枉,大概是很难吃得下东西的。 她在等他控诉她,或者说她在给他机会控诉她。 盛丛现在说些什么她都能理解。 比如—— 你的猜疑让我觉得难过。 你对我的不信任严重伤害到了我。 你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闹脾气咬了我一口。为此还要跟我离婚,更是让我觉得无比委屈。 可是这些盛丛都没有说。 他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对她祈求道:“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以后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第42章 啊,真好哄呀 姜梦感觉自己的心, 像是猝不及防地被针扎了一下。 明明他的话没有任何攻击力,更谈不上尖锐。 可绵延不绝的痛意,还是直达心底。 不能让盛丛有被她抛弃的感觉。 姜梦的手指微微摩挲着, 花盆边缘的纹络。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 她低着头对盛丛缓声说道:“我也没有吃过午饭,所以,并不能算是我丢下你。盛丛, 是你没有来找我。” 盛丛哑然失笑。 姜梦是个小骗子, 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她很擅长对他讲一些善意的谎话。 盛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总觉得姜梦这样讲,看起来似乎是在反驳他。 可实际上是在哄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 就连盛丛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一边贪婪地希望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一边又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别自作多情了。 姜梦之所以对他撒谎,大概只是想要安慰他吧。 安慰和哄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 安慰一个人或许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这种行为往往是存续于, 普通关系里的人文关怀。 可若是能耐心地去哄一个人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喜欢。 在盛丛看来,“哄”是一个很暧昧的字眼。 只会在特殊的关系里存在。 可他和姜梦显然不是那种特殊的关系。 如果说在他没有逼迫她之前,姜梦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喜欢他。 甚至会有极小的概率哄他。 那么现在, 是绝无可能了。 本来马上就要接近真相的盛丛,因为心底根植已久的自卑。 主动避开了他所渴望发生的事情。 姜梦听见盛丛笑了一下。 她低着头想到,啊, 真好哄呀。 可是,越容易被哄好的人, 似乎也越容易被辜负。 就像她来到这里,都没能跟他说清楚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 在盛丛的认知里,他仍旧被她误会着。 却还是很轻易地就被她哄好了。 姜梦抬眸看向盛丛,对他柔声问道:“你为什么,只笑不说话?” 盛丛对着眼前的小骗子说道:“我们去吃饭吧。” 姜梦低头看了看, 之前为了翻找种子,不小心弄到地上的花盆土。 她对盛丛说道:“要把这里弄干净。” 盛丛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吃完饭再来弄,我现在好饿。” 姜梦在洗手的时候,感觉到一旁的盛丛,似乎是在看她的手。 因为不太确定,所以她没有直接地转过头去看他,而是缓缓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他。 最后发现他确实,是在很专心地看她的手。 姜梦又疑惑地低下头,看着温热的水流沿着自己手指缓缓流下。 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 盛丛在姜梦洗好手之后,递给了她一块很柔软的擦手巾。 上面有粉色的猫爪装饰,姜梦擦完手之后很想捏一捏肉嘟嘟的小猫爪。 她对可爱的东西,一向没有抵抗力。 可就在此时,她察觉到盛丛炙热的目光。 姜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摸这个小猫爪。 因为她自己的东西,是不太喜欢被别人乱摸乱碰的。 她抬眸对他小心地问道:“我可以捏一捏这个吗?” 当然可以。 他只是觉得,那个看起来憨憨的猫爪好幸运。 盛丛对她点了点头。 姜梦低下头,轻轻地捏了几下。 啊,果然跟她想象的手感是一样的。 好舒服! 盛丛看向姜梦白净绵软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找不出任何瑕疵。 指尖是淡淡的粉色。 就这样放在肉乎乎的猫爪上,一时竟不知道哪个更可爱一些。 盛丛本来没有多想什么。 但是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一些不是很健康的东西,突然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一股热意瞬间袭上了他的耳根。 盛丛为自己出现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感到十分羞耻。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衣冠禽兽。 竟然能从她那么单纯的动作,联想到那种事情上。 盛丛的呼吸变得有些厚重。 但为了避免被姜梦看出端倪,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自责和不安。 姜梦放下柔软的擦手巾后,注意到盛丛的耳朵有些红。 她缓缓地凑近盛丛的耳朵,想要仔细地看一下。 盛丛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没成想撞到了身后的墙。 姜梦担心自己刚刚靠近盛丛的举动,会吓到他,就急忙对他解释道:“你的耳朵,看起来好红。是不是冻伤了?” 盛丛几乎没有迟疑地,对着她摇了摇头。 姜梦还是不太放心。 她觉得盛丛一直都不是很在意他自己的身体。 于是就伸手摸向了他的耳朵。 如果是冻伤了,一被触碰就会疼。 她对盛丛问道:“疼吗?” 盛丛感觉不到疼,只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 他对着她轻声说道:“一点也不疼。” 姜梦放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声呢喃:“那就好。”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佣人把菜上好后,也都离开了。 盛意是有意这样安排的。 有点安静。 姜梦还在纳闷盛丛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讲话了。 其实盛丛是没有勇气,再像之前那样喋喋不休地说话了。 姜梦对他的排斥和害怕,让他不敢再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 甚至以他目前的思维,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甚至很后悔地想,姜梦之前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很难以忍受。 因为他太聒噪了。 所以她才会变得寡言少语。 姜梦见盛丛吃东西的时候,头越埋越低。 她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盛丛,我想起来一件事。” 盛丛的头陡然抬起来,瞬间坐直了身体。 她往他碗里放了一块红烧排骨:“你别紧张,边吃边听。” 盛丛点了点头。 但他现在紧张得根本吃不下。 其实这件事讲出来,有点不太好意思。 但是姜梦觉得自己如果不讲的话,那盛丛就会一直以为他在被她误会着。 她不想让盛丛感到委屈。 盛丛不和她计较很容易被哄好是一方面,但她如果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要装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不能那么欺负他。 姜梦低着头说道:“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地方,是我咬伤的。” 盛丛感觉自己全身,仿佛瞬间被电流击了一下。 他本以为这件事,可以不用她想起那晚的事情,就能揭过去的。 可她还是想起来了。 盛丛很害怕姜梦会质问自己。 怎么可以大晚上的未经允许,就进入女孩子的房间?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但是盛丛知道,姜梦有质问自己的权利。 她现在对他说什么样的话,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因为毕竟他做了那样的事。 他对着她轻“嗯”了一声。 等待着她对他的最终裁决。 姜梦见他只是这样回应了她一下。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只能硬着头皮对他说道:“昨天晚上是我误会你了,很抱歉。” “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话,就很草率地和你提离婚,还很莽撞地咬了你一口。” 姜梦讲话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盛丛没有等来姜梦对他的斥责,反而等来了她的道歉。 他觉得她完全不需要,对他感到抱歉。 自己也根本不值得被她这样体谅。 盛丛认真地对姜梦说道:“不要觉得抱歉,你没有做错。” “不记得并不是你的错,提出离婚更不是什么草率的决定。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姜梦没有听太懂盛丛的话。 “嗯?” 盛丛对她解释道:“以当时你推测的情况来看,提出离婚是很正确的选择,发现自己的老公是那样的人,就应该连夜扛着火车跑。” “至于咬我也是很正常的反应。是我出于自己的私心,保留了一部分内容,没有对你解释清楚。” 经过盛丛这样提醒,姜梦才想起来问他:“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盛丛默了几秒钟后说道:“我知道未经你允许,就去你的房间,是很不好的行为。而你,也很讨厌这种行为。”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特别害怕的事情,唯独害怕你讨厌我。 姜梦听完才终于知道,盛丛的顾虑是什么。 “其实这个也要看,你是去做什么事情的。你昨晚完全可以对我说,如果不是我带你去医院的话,你说不定就烧傻了。反正就是类似这样的话,我应该就能听得进去了。” 姜梦的出发点在于解决问题,以及尽量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 可盛丛并不这样想。 姜梦让他说的话,他对她完全说不出来。 盛丛突然有些心疼地看着姜梦说道:“我怎么可以那么说你呢?” 姜梦试探地问道:“呃……怎么了?我觉得,可以这样说的。” 盛丛摇了摇头。 “这种话是很不好的话。听起来就像是,我蔑视你定下的规则,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不要不识抬举。” 姜梦喃喃道:“啊,我倒是没有想得这样深。” 盛丛心想,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去你房间,本来就目的不纯。 不然他也不会在看了她半天之后,才发现她发烧了。 本质上,还是他没有遵守规则。 他怎么可以用那种为她好的理由,来为自己来开脱呢? 所以,对盛丛来说,姜梦让他说的那类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这种话的心思。 姜梦体会不到盛丛内心,纠结复杂的情绪。 但她能看到他现在的脸上,有一种很愧疚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误会,你不要有太多顾虑,就直接对我讲就好,同样地我也会这样对你。” 盛丛对着姜梦点了点头。 姜梦没有想过这件事,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她对盛丛的认知,已经从很好哄,演变成不需要哄。 盛丛好像会自己哄自己。 懂事得让人心疼。 吃过午饭后,盛意拉着姜梦聊天。 盛丛去花房小心地把土清理干净,还给脏兮兮的小石头洗了个澡。 洗完之后放到了窗台上,让它享受一下久违的阳光。 姜梦其实一直都有事情,想要和盛意讲。 但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或许是个机会。 姜梦对盛意问道:“您为什么会同意,盛丛把他名下所有的东西,都转移到我这里?” 盛意对她笑着问道:“我为什么不会同意呢?” 姜梦细细地分析道:“其他的盛丛都可以自己决定,可是盛氏他是因为您才能接手的,您有权利不让他这样做。” 盛意摸了摸她的头:“那我也有权利,允许他这样做不是吗?” 姜梦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为什么呢?” 姜梦有些担心这件事,是盛丛哄骗着盛意同意的。 盛意对她解释道:“是家里的传统。” “嗯?” “盛丛的爸爸当初和我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盛意说完又补充道:“盛丛的爸爸不是盛渐安,是沈星。盛家和沈家,当初联过姻。后来出了一些意外,给两家都带来了伤痛,就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姜梦恍然大悟。 她知道沈星是沈年的小叔。 那这么一说,盛丛和沈年还是亲戚关系。 “盛丛知道吗?” “知道啊。当初之所以没有澄清他和盛渐安的关系,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姜梦明白夺权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盛丛有自己的考量,不一定要和盘托出。 听盛意这样讲,姜梦心中的顾虑稍微打消了一些。 但她还是觉得,盛丛的东西就应该让他自己掌管着。 全都压在她身上,会让她觉得很累。 她也不需要那么多的资产。 “可是这样一来,如果有一天我和盛丛离婚了,他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应该分得清楚一些。” 盛意觉得姜梦和当年的自己很像。 她低头笑了一下,对姜梦说道:“我当时也是这样和沈星说的,但是沈星对我说,他就这样赖上我了,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婚的。倘若真的到了离婚的那一天,失去我是比失去一切还要痛苦百倍的事情。” 盛意在提起沈星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很幸福的光。 姜梦却突然有点心疼盛意,她知道沈年的小叔已经去世很久了。 爱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来的人仍旧带着爱他的心,继续生活下去。 盛意能觉察到姜梦眼中的心疼。 她知道姜梦一向心思细腻,很容易和别人共情。 但盛意讲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姜梦难过,而是想要让她放心。 她想姜梦放心地接受,盛丛所赠予的一切。 盛意抱住姜梦,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没事的。他给你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那些资产你想要怎么使用都可以,不用管盛丛,也不用问他。他既然都给了你,你有权利决定如何使用它们。” “你爸妈现在都不在身边,一个人要支撑着偌大的公司,这段时间一定很累吧。” 姜梦趴在盛意肩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不想让盛意为她担心。 第43章 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吗?…… 姜梦的举动让盛意很心疼。 因为姜梦现在的处境, 很像当年的自己。 但盛意却做不到像姜梦这样,沉稳又有力量的活着。 为了让盛意放心,姜梦从她怀里退出来说道:“没有我想象中的困难, 只是偶尔会有点想逃避。” 盛意轻轻揉着姜梦的手说道:“当一些突如其来的担子, 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会想要逃避的。所以即便是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也不要责怪自己呀。” 姜梦点了点头。 盛意坐在她面前, 总是会让她想起妈妈。 安秋明也很喜欢这样, 轻揉着她的手讲话。 因为她的手无论在哪个季节,总是凉凉的。 安秋明就时常帮她这样捂着。 盛丛处理好花房的一切后, 靠在玻璃上用手机搜着蓝色花的图片。 虽说姜梦喜欢的花是新培育出来的, 在网上直接搜是搜不到的。 但是他可以根据能搜出来的图片,想象一下姜梦喜欢的花的样子。 这会让他感觉, 距离姜梦的心又近了些。 很多时候他的方向都不对,甚至不过是徒劳。 可即便是这样,盛丛也觉得很值得。 正当他努力地学习着,那些蓝色花的资料的时候, 吴声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盛丛眉头微皱,他不是很喜欢吴声这个人。 难以收买,不易掌控, 无欲无求,令人摸不清底细。 吴声看似只听命于姜琢, 可是和公司里的几个关键人物相处得很好。 但他又在尽心尽力地辅佐姜梦。 盛丛不相信会有很纯粹地,想要对姜梦好的人。 所以,吴声是他必须要提防的人。 盛丛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吴声用他那一贯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盛先生,您好,打扰了。” “不打扰。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 我给姜梦打电话没有打通,所以想请您把电话递给她一下。” 盛丛的瞳孔陡然放大。 吴声的话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他对吴声试探道:“她不在我这里。” “这样吗?那我可能要报警了。姜梦开的车上有定位,根据定位显示她是先去的盛氏,之后又去的您家里,并且一直没有离开。” 盛丛有些不可置信地对吴声问道:“你给她开装了定位的车?” 吴声面不改色地回答:“公司里的商务用车都会装有定位。” 盛丛嗤笑一声:“你不要欺负她刚接手公司,不清楚这些事。商务用车也是分级别的,业务类型员工用车的确有定位,方便总部调取工作数据。可是她那个级别的根本不需要。” “我比较好奇,姜董事长还在的时候,你也敢给他这样安排吗?更不用说有些行程是保密的,吴特助似乎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有这么大的疏忽。” 吴声默了几秒钟后说道:“车是姜梦选的,我只是提供范围。” 他的意思盛丛明白,听起来像是姜梦是随便调了一辆车。 而那辆车恰好装有定位。 可盛丛几乎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为什么会把有定位的车,放在她可选择的范围内呢?难道不应该从一开始,就排除掉这些车辆吗?” 几番交涉之后,吴声终于改口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但我觉得姜梦的安全更重要。现在可以请您把手机递给她吗?” 盛丛不喜欢吴声喊姜梦的名字。 但吴声好像喊得很顺口。 他没有理会吴声的要求,而是转移话题道:“作为特助,为什么会这样直白地喊她全名?” “姜梦让我这样喊的,她说我喊其他的称呼,会让她觉得不习惯。” 盛丛觉得自己膝盖仿佛中了一箭。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终打败他的人,竟然是姜梦。 吴声坚持不懈道:“如果您仍旧认定姜梦不在您家,我这边会报警的,希望您配合。” “你找她有什么事?据我所知,公司里现在应该没有很要紧的事,需要她来立即解决。” “有关于姜氏内部的事情,好像不用和盛先生交待。” 盛丛被吴声气到了。 并不是因为吴声对自己看似尊重,实则毫不放在眼里的态度。 而是他感觉吴声对姜梦,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掌控欲。 姜梦这次出来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之前她在她哥哥那边和姜氏两边跑的时候,也没见吴声这么紧张。 仅仅是因为姜梦的手机打不通,以及她最后所在的位置是他家,就让吴声动了报警的心思。 这种说法完全不成立。 吴声如果真的认定,姜梦会在他这里出事的话,怎么可能事先给他打电话? 应该是直接报警,或者他自己找上门来才对。 所以吴声根本不觉得,姜梦在他这里会出事。 吴声之所以用这种怀疑的语气跟他讲话,并且一再地要求他把手机递给姜梦。 这更像是一种发现姜梦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发泄和警告。 警告他不要再接近姜梦。 吴声对姜梦的掌控更像是一种保护。 类似于姜裕景对她的那种。 但还是让盛丛异常反感。 还没等盛丛反击吴声的话,姜梦就推开花房的门进来说道:“盛丛,我准备回去了。” 姜梦在外面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正在打电话。 是进来之后,才看到的。 她看着盛丛,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他正在打电话,她也不好打扰他,就准备转身离开。 盛丛这时突然放下手机对姜梦说道:“我已经结束了,你刚刚对我说什么?” 姜梦走到他面前说道:“我说我准备回去了。我上午的时候就迟到了,下午不能不去公司。” “好。” 有了早上的教训,他不敢再对她的出行表现出任何阻拦。 他不想再吓到她了。 姜梦并没有立刻离开。 盛丛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说。 他微微低头对她柔声询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讲?” 姜梦支支吾吾道:“就是,妈刚刚问我,问我们,要不要回来吃晚饭?还有,今晚要不要住在这边?” 盛丛笑着对姜梦问道:“你喊她什么?” 姜梦解释道:“我刚刚是喊盛阿姨的,但是我看到她有点伤心,就改口了。” 她说完又对盛丛试探地问道:“是不可以这样喊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结婚了,不是吗?” 姜梦轻“嗯”了一声。 盛丛没有忘记姜梦方才对他说过的话。 他对姜梦问道:“你想要在这里吃晚饭吗?” 如果她不想的话,他就帮她拒绝掉。 姜梦点了点头。 盛意对她很好,即便她和盛丛没有什么感情,他们的婚姻形同虚设。 但她并不想让盛意失望。 盛丛进一步地对她问道:“晚上住在这里,也可以吗?” 姜梦轻轻推了他一下:“我是在问你,怎么换成你问我了?” 盛丛轻笑一声:“我们这是在商量啊。你想的话,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不想的话,我们吃过晚饭后就离开。” “今天晚上可以住在这里,以后也可以偶尔住在这里。但是更多的时间还是住在我那边。” “好。” 她看了他几秒钟,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怎么了?” “感觉你,好像,突然变得很听话。” “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吗?” “才不是。” 他之前明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对她又是逼迫又是威胁。 但现在好像,又跟之前不太一样。 姜梦想,盛丛是有点人格分裂在身上的。 “你的车被我送去修了,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嗯。” 姜梦离开后,盛丛才重新拿起手机,对吴声说道:“听到她的声音了吗?她和我在一起很安全,一会儿应该就回公司了。” 盛丛以为吴声会说些什么过激的话,毕竟刚刚那些内容应该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可吴声秉持着良好的专业素养,最终只是冷声回了一句:“好的。” 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盛丛的确答应过姜梦,他们结婚这件事不会被外界知道。 可他觉得让吴声知道后,吴声会有一定的边界感。 并且吴声不会做出主动放出消息那种事。 姜梦回到办公室后不久,吴声端了两杯奶茶走了进来。 递到她面前一杯,他自己手里一杯。 吴声对她问道:“刚刚是有什么急事吗?我看你出去的时候有些着急。” 她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姜梦暂时没有想让吴声知道,她和盛丛的关系。 她虽然很信任吴声,可是,她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够被收买的。 只是筹码够不够的问题。 “在你出去的时候,我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哦,我忘记跟你讲了,我的手机找不到了。” “有去补办电话卡吗?需要我帮你准备备用手机吗?” “不用了。应该就在家里,只是我出来的时候有些着急,没有很仔细地找,回去找一下就好了。” “那你哥公司那边,有事找你怎么办?” “我上午的时候,用这里的座机给那边通过电话了,说今天如果有事的话,就打这个联系我。 吴声忽然觉得自己多虑了。 有些时候,姜梦想的并不比他少。 她好像并不是很需要他。 姜梦自己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一边忙着搞事业,还能顺便谈个恋爱结个婚。 只可惜,眼光不怎么好。 挑了盛丛这样的人。 吴声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只是觉得很遗憾。 如果在之前盛丛来找她的时候,他就告诉她要小心盛丛这个人。 姜梦是不是就能逃离魔爪。 可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晚了。 他今天还特别愚蠢地去给盛丛打电话。 自以为能起到震慑作用,可最后发现小丑是他自己。 原来人家已经结婚了。 姜梦见吴声突然不讲话了。 因为吴声刚刚给她的提议,她并没有接受。 她以为吴声是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所以才变得有些沉默。 爸爸曾经教过她,要让员工有参与感以及被需要的感觉。 姜梦喝了一口奶茶,接着之前的话题对吴声说道:“其实无论是哥哥那边,还是这里,好像都不太需要我。我只是个花架子,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连吉祥物都算不上。” “充其量只是一个维护公司原有政策的人。但制定这一切的人是爸妈和哥哥,而维持公司运转的人是员工,我更像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废物。” 吴声知道姜梦这样的女孩子,总是能从别人很细微的动作或神态里,觉察到一些东西。 除去天生的敏感之外,更多的是后天环境的培养。 姜梦方才应该是从他这里感觉到了什么,她之所以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是为了让他感到被需要。 就连表达的方式都很巧妙。 并不是直接地讲出来,那样太过突兀,也很容易让人有一种虚伪感。 她换了一种不太能看出来的方式,借着暴露自己的短板,侧面烘托出来其他人的作用。 偏偏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隐藏了自己的作用。 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甚至他明明知道姜梦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也还是被她的这些话给安慰到了。 姜梦让他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吴声笑着对姜梦说道:“呀,小小年纪,干嘛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你更像是定海神针,是天塌下来要去顶住的人。” 和聪明人聊天的好处就是,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 永远不会得寸进尺,把他人的抬举,当成自己炫耀的资本。 不是虚假的商业互吹,更像是同频率之间的惺惺相惜。 吴声之前跟着姜琢在外面,遇见过很多出身不算差的人。 其中不乏有跟姜梦家世相当的。 但深入了解下来,只有姜梦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感。 姜裕景和姜梦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两个人虽然各有各的好,但吴声总觉得,姜梦更适合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不是她会笼络人心,而是她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条件信任的魔力。 温柔又有力量的女孩子,是人间最珍贵的宝藏。 她们大概永远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歇斯底里的处境。 只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 也正因如此,吴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姜梦这样好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喜欢盛丛? 凭吴声和盛丛这几次短暂的接触。 他甚至怀疑姜梦讲话,盛丛能不能听懂。 或者说,姜梦在为盛丛着想的时候,盛丛会不会浪费她的善意,从而很粗暴地对待她。 吴声有些担心地想,他们两个人要是吵架的话,姜梦一定吵不过盛丛。 毕竟盛丛这个人,阴险毒辣,手段下作,卑鄙恶劣。 他知道盛丛是故意没有挂电话,让他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的。 一想到盛丛的所作所为,吴声就感到一阵恶寒。 结果这个让他感到恶寒的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这次倒是装得有些礼貌,还懂得敲门了。 可原形毕露得太快,敲了两下还没等他们反应,盛丛就径直走了进来。 第44章 这种妄念,折磨了他许多年…… 姜梦对盛丛直接走进来的举动有些惊讶。 他每次来找她, 好像都很突然。 而且也从未有人来通知过她。 吴声之前提醒过她。 但她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对盛丛问询过。 在没想好解决办法的前提下,贸然去戳破一些事。 很容易打草惊蛇, 从而让对方占尽先机。 姜梦想事情的时候, 忽略了表情管理。 她虽然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心里的忧思还是从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吴声看得出来,姜梦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忧虑着。 他把这归咎成是盛丛的原因。 盛丛走到吴声身侧, 却表现地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 他是有意这样做的。 因为他根本不想让吴声, 再继续留在这里。 无视他人,让他人自觉离开的这种行为。 说实话很下作。 但盛丛不在乎这些, 他一直都是不择手段的。 可盛丛刚想跟姜梦讲话, 就发现她目光微凛,好像不太开心。 是因为他刚刚故意忽视吴声的行为吗? 他是不是, 让她感到难堪了? 盛丛自嘲地想,姜梦到底还是更在乎吴声多一些。 自己对她来讲,又算什么呢? 盛丛索性咽下了原本要对姜梦说的话,改口道:“打扰了, 原来你们在谈事情啊。” 吴声在心里暗暗嘲笑盛丛这朵白莲花。 先是不管不顾地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闯进来,又是装作没有看见他试图从中插话。 最后突然跟恢复光明一般,表示是进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在忙, 对他们说打扰了。 吴声知道,盛丛是在报方才他打电话的仇。 他从没把盛丛放在眼里, 盛丛自然也就不需要那样对他。 姜梦缓缓抬眸,目光复杂地看向盛丛,对他说道:“你先去接待室等一下,我这里结束了会去喊你。” 其实她刚刚能察觉到,盛丛对吴声的轻蔑与忽视。 姜梦不知道盛丛为什么要那么对吴声。 但她必须要照顾到吴声的情绪, 所以盛丛现在只能暂时离开。 吴声倒是没有想到,姜梦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以为姜梦看不出来盛丛的心思。 听说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忽视对方身上的不好。 但姜梦似乎很理智。 可是明明看得出来,为什么还要和盛丛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吴声向姜梦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姜梦会不会是被迫的?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他从电话里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就像寻常的夫妻那样。 透露着亲昵温馨的氛围。 吴声担心姜梦的回答,会让盛丛这种性格不算好的男人生气。 从而为难她。 他主动站起来对姜梦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谈你们的事情吧。” 直到吴声主动关上门离开,姜梦才收回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她觉得是自己纵容着盛丛,让吴声受到委屈了。 她明明看得出来,盛丛是故意这样讲的,却没有戳穿他。 只是说让他去接待室里等。 盛丛就在一旁看着姜梦,心中隐隐有些难过。 明明吴声按照他原定的计划离开了。 可她的目光仍旧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姜梦这时恰好看向盛丛,却发现他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试图躲避他的目光。 但她转念一想,她不应该心虚什么,就迎着他的目光回看了过去。 “我,我还没有下班呢。” 姜梦没有忘记,晚上她要和盛丛回盛意那里吃饭的事情。 她觉得盛丛来得早了。 盛丛忍住心酸,对姜梦说道:“我是来找你谈公事的。” 她有些局促地回应道:“哦,好。” 说完她看盛丛并没有讲话,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为什么不坐下来?” 盛丛的头先是低了一下,之后又缓缓抬起来看着她说道:“你没有说,我可以坐。” 姜梦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盛丛的聊天突然变得别扭起来。 盛丛的话倒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生疏。 她觉得他更像是在跟她闹别扭。 可是盛丛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幼稚行为的人。 姜梦对盛丛耐心地问道:“盛丛,你怎么了?” 盛丛低着头不说话。 要他说些什么呢? 我嫉妒吴声可以陪在你身边。 你明明就是更在乎他。 为什么你的目光总是落在别人身上? 可是这些呼之欲出的话,被他死死地压在嘴边。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嫉妒,更不想暴露自己对她近乎病态的迷恋。 盛丛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低头沉默着。 暗自在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姜梦和吴声之间的每一幕。 他知道吴声是她的助理。 可他就是,很,很难以接受。 吴声看起来并不单纯。 姜梦看盛丛始终站在那里。 她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侧,推着他坐到了座位上面。 姜梦坐到他的对面:“我们不是说好,有什么事你要直接对我讲吗?” 盛丛看向姜梦,略有些艰难地说道:“我不——” “嗯?” “我不喜欢,吴声。” 姜梦喃喃道:“啊,所以刚刚才故意忽视他吗?” “嗯。” “为什么不喜欢他?你们之间有过不愉快的事情吗?” “就是,不喜欢。” 姜梦对他劝道:“我听说,如果没来由地不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又并没有伤害过你的话——” 盛丛接过她的话说道:“就不要表现出来。因为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你讨厌,如果直接去欺负对方,会显得对方很无辜。是这样吗?” 盛丛记得这是姜梦小的时候,安秋明教给姜梦的话。 姜梦那时候的讨厌对象是他。 姜梦有些纳闷,盛丛是怎么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 这是她小时候妈妈教给她的。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对他人明确地表现出嫌弃和不喜欢,也会演变成一种伤害。 所以她对谁都很小心。 尽量避免自己无意中伤害到别人。 她觉得盛丛既然知道这些,那似乎就不用她再继续劝他了。 姜梦便对着盛丛点了点头。 可这正是让盛丛感到害怕的地方。 盛丛太清楚姜梦是怎么落在他手里的。 就是因为长此以往,她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厌恶,反而一直容忍他,他才会对她得寸进尺。 安秋明教给她的那些东西,是对待那些善良又懂得感恩的人来说的。 对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用。 盛丛也根本不会去奉行那一套规则。 他先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后才对姜梦说道:“可我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讨厌一个人呢。” “既然会讨厌,那就表示,这个人一定是伤害到了我,或者让我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 “对于这样的人,我就是会想要他消失。他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今后的处境如何我也不会管,哪怕是穷途末路我也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我永远不会怜悯我讨厌的人。” 盛丛的话有些极端。 因为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不是气姜梦,是在气他自己。 他觉得姜梦如果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很明显地厌弃。 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至少他不会对她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种妄念,折磨了他许多年。 他清楚地知道她不喜欢他。 可她又对他很好。 这会让他生出一种,他可以拥有她的从错觉。 哪怕,他们在一起的方式,并不是那么美好。 可等盛丛把自己心里那些,跟姜梦完全不符合的想法讲出来之后。 他突然又觉得有些害怕。 姜裕景就像一个预言家。 因为他之前就说过,即便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会因为三观不同,发生各种争吵。 他们现在虽然没有争吵,却已经产生了分歧。 盛丛觉得姜梦可能要生气了。 他突然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她。 全部都是他的错! 明明只要他忍一下,就会过去的。 可是,他太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他自卑又敏感。 像他这样的人。 即便是命运把他所渴求的东西,送到他身边。 只怕他也会因为太过用力而失去。 盛丛觉得自己今后,还是少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 少惹她生气。 就装作他对什么都不在乎。 这样才不会让她离开他。 姜梦听到盛丛的话之后,虽然感到很震惊。 但是她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盛丛和她的过往经历不同,他所遇到的讨厌的人,那肯定是非同一般的坏人。 所以,他的想法极端,也可以理解。 姜梦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对盛丛说道:“你说的对。” 盛丛愣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说。 他以为她会很讨厌他的。 姜梦继续说道:“其实,那些面对自己讨厌的人,需要注意的规则,是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教给我的。她之所以这样教我,是担心我仗势欺人。” “她担心我仗着家里的溺爱,就随意地对待自己讨厌的同学。” “所以,我和你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但我想这世间所有修心的规则,应该都是用来自我约束的,而不是给他人增加束缚的。” “盛丛,我没有经历过你的人生,所以并不能用我的处世方式去劝说你。” 盛丛觉得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理解他。 他也并不怎么值得别人去理解。 但是姜梦,总是很理解他。 盛丛忽然感到很惭愧。 他对姜梦说道:“我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喜欢吴声,但吴声并没有伤害过我。他和以往我遇到的人不一样。” 我只是嫉妒他,嫉妒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姜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啊。” 盛丛对姜梦保证道:“我不会再欺负他了。” 姜梦听盛丛说完笑了一下:“其实吴声很不好惹的,只是看起来很无害而已。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你冒犯了他,也要承担被回击的风险。” “为什么这么说?” 姜梦对盛丛解释道:“刚刚你忽视吴声,可吴声也忽视你了啊。你还记得吗?他以往可是常常很礼貌地,喊你盛先生的。” 盛丛刚刚只关注了姜梦的状态。 并没有在乎吴声。 所以也就没有意识到,吴声对他的反击。 姜梦见盛丛的心情比之前稍微好一些了。 她对他问道:“你的公事呢?不是故意来耽误我工作的吧。” 盛丛递给了姜梦一个花瓣形状的小优盘。 里面有一份他自己做的企划书。 这份企划书,对注重完美的盛丛来讲,其实是一个半成品。 本来要等很久之后,时机成熟再交给姜梦看的。 但他很想找个理由来看她,所以提前带着这份企划书过来了。 盛丛觉得姜梦应该看不太出来。 因为粗略的架构是已经做好了。 只是缺少一些细化的部分。 她慢慢地看企划书。 他就趴在桌子上好好地看着她。 然后两个人一直到下班都待在一起,这怎么想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盛丛带来的这份企划书内容不算简单。 因为涉及到姜氏和盛氏一起合作,开拓新的商业领域。 姜梦看了大概有四十分钟,却连三分之一都没能看完。 可哪怕只看了这些,姜梦却已经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份企划书整体架构虽然很完善,但是在具体执行上还不够细致。 而且,她刚刚接手姜氏,现在不是开拓新的商业领域的好时机。 但不可否认的是,按照这份企划书上面的构想来实施的话。 姜氏和盛氏在不久的将来,会形成共赢的局面。 姜梦对盛丛说道:“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 盛丛趴在桌子上对她点了点头。 “做了多久?” 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做了,光是搭建起整体的架构,他前后就修改了很多次。 然后还微调了一些内容。 但是由于并不完整,所以他不能对姜梦说出真实的时间。 他担心她会觉得他,没有什么能力。 盛丛本来是打算慢慢做的。 他就随便说了一个时间:“两三天吧。” “哇!那很厉害了!我看到这种很复杂的东西都觉得头疼,让我自己做的话大概拖拖拉拉一个月才能做完。” 盛丛听她这样讲,低头偷笑了一下。 姜梦真好骗。 他怎么可能两三天写完呢。 光是搜集相关的资料都用了半个多月吧。 盛丛对姜梦试探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就是,如果能更细致一些就更好了。” 盛丛突然有些心虚。 原来姜梦看得出来啊。 好尴尬。 她才是被他低估的那一个。 姜梦为了照顾盛丛的情绪,当然更是发自真心地说道:“其实我自己做,肯定也做不到很细致。” “我听说这种企划书,都是一个团队来做的。每个人负责一部分,最后再汇总。” 盛丛觉得姜梦在这种时候,讲话都很小心。 被温柔对待的感觉,好幸福! 他决定等回去再加些东西,但是并不一次性加完。 他要时不时地拿给她看一看。 第45章 轻轻推开她微微蜷缩的手指 盛丛看到姜梦陶瓷杯里的奶茶已经见底了。 可他还是不经意间嗅到了, 从杯底散发出来的芋泥甜香。 味道很浅很淡。 听说越是这种浅浅淡淡的味道,越容易牵引着人更深地去呼吸。 哪怕他不久前,偷喝过她剩下的奶茶。 对这种味道已经没有那种探究的心思。 可他终究是没有加深自己的呼吸, 因为并不想在姜梦面前失态。 盛丛只是觉得, 姜梦唇边的味道应该和这个味道是一样的。 或许会更浓郁一些。 但他并不敢立即抬眸去看她的唇。 盛丛知道太过直白和突兀的眼神,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所以他的目光缓缓上移,先是试探地停留在她小巧的下巴那里, 而后才放肆地攀上她的唇。 姜梦对这一切无从察觉。 盛丛自认不算是那种清心寡欲的圣人。 他对姜梦确实有所觊觎。 从很久很久以前, 他就想着要吻她,他一定会很轻很轻。 不会让她觉得难受。 他还想过要从她身后抱着她, 让她无法挣脱开。然后埋头在她颈间, 把她弄痒。 这样就可以听她在他耳边轻轻地笑。 取悦她这件事,让他觉得很幸福。 其实他最想的是, 听她似喜似嗔地骂他。 盛丛从来没有听过姜梦骂他。 他想,她在骂他的时候,声音会不会也是软软的。 甚至会不会也在思考,自己要用什么合适的词汇。 但他不会给她思考那些的时间。 因为很想听她在最直观的感受下, 会骂出什么令她失态的话。 盛丛虽然想了很多东西。 但他过分贪婪的目光,却只在姜梦的唇上停留了两秒,就垂眸落下。 因为觉得自己亵渎了她。 盛丛清楚地知道, 姜梦一点也不喜欢他。 那些他所期望发生的事情,她并不会觉得期待, 恐怕只会觉得反感恶心。 他在她面前,终归是懦弱的。 她甚至不用表露出拒绝的眼神。 只要对他的态度稍稍冷漠一些,他就会慌乱无措不敢再靠近她。 关于他一点也配不上她这件事,他是在很久之前就清楚的。 盛丛的头埋得越来越低。 一只凉凉软软的小手突然托住了他的下巴。 姜梦起初没有怎么在意。 只是继续看着盛丛给她的这份企划书,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盛丛的头渐渐地低了下去。 刚刚还跟她聊得好好的。 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向来骄傲恣肆的人, 在喜欢的人面前,渐渐地低下了自卑的头颅。 下方仿佛出现了一片泥潭,就连盛丛自己也觉得,这种泥泞不堪的地方很适合他。 他逐渐沦陷放弃挣扎,陷入无穷无尽地自我怀疑里。 刹那间,却如同遇到救赎一般地,被他生命里最明媚耀眼的那个女孩子轻轻托起。 不是虚无的梦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指细腻微凉的触感。 耳边清晰地传来她对自己关心的声音。 “是不是困了?” 他察觉到自己现在有多失态。 盛丛微微抬头,躲开了姜梦的触碰。 其实他很希望她的手能在他的下巴处,多停留片刻的。 但他害怕自己会出现那种,她喜欢他的幻觉。 他的心态很容易被她影响。 她稍微对他好一点点,他就能凭借着那一点点的好,去脑补出许多并不存在的东西。 从幻想的幸福里抽离出来是很痛苦的事情。 也是他每天都不可避免地在做的事情。 如果,她喜欢他,就好了。 姜梦见盛丛躲开了自己的触碰。 心里微微失落。 他是不是嫌弃自己的手太凉? 姜梦的手在原处僵了几秒后,尴尬地收了回来。 被人嫌弃的感觉不是很好。 她似乎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被人嫌弃过。 姜梦缓缓地垂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的手一直都不是很温暖。 小的时候,爸妈也因为这件事,带她看过好多医生。 虽然常年手脚冰凉不是什么大病。 但终归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她是有一点点自卑的。 可妈妈每次都会很主动地拉住她的手,爸爸和哥哥也常常会这样做。 他们对她说,爱你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就不爱你。 只会变得更疼惜你。 后来遇到沈年。 沈年也不会嫌弃她。 冬天她们出去逛街的时候,姜梦担心自己的手会凉到沈年。 所以往往会选择挎着沈年的胳膊。 但沈年常常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的手揣到自己的兜里。 沈年是很温暖的女孩子。 她不会刻意地去告诉她,这没什么。 只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告诉她,她一点也不嫌弃她。 就连盛意也是。 其实她能感觉到,盛意的手并不像常人那般温暖。 但她还是将所有的温度都给了她。 这些人对她小心翼翼的呵护,让她逐渐地忘记或者说忽视了,她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直到盛丛的出现。 重新提醒了她。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这样对她。 盛丛不喜欢她,不会爱惜她。 更不会惯着她。 所以,她不能再那样随意地对他伸出手。 她凉到他了,他就会躲开。 正常人都会躲开的。 姜梦和盛丛虽然都会有突然自卑的时刻。 但和盛丛有所不同的是,她只是在短暂的情绪低落过后,很快就能将自己从自卑里解救出来。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 这是自小在满满的爱里长大的底气。 她接受并承认,自己对盛丛不是那么重要。 甚至她觉得盛从刚刚,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最自然的反应。 这并没有什么。 姜梦缓缓抬起头,对盛丛说道:“抱歉,凉到你了。” 盛丛还没有从方才的自卑里缓过神来,就突然听到姜梦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姜梦看盛丛这样否定,以为他是为了照顾自己敏感的情绪,才故意骗她。 可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被嫌弃对她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她像是为了对他证明自己不在乎一样,故意掀开了他有意维护她体面的那块布。 姜梦对盛丛平静地问道:“我看到你刚刚躲了一下,难道不是被我凉到了吗?” 盛丛听到之后愣住了。 因为姜梦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却明显感知到自己刚刚做错了。 他真的,不应该躲开的。 他只是考虑到了自己,却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 姜梦见盛丛不讲话,就低头笑了一下。 试图让他不要紧张,她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她只是依旧冷静又温柔地对他说道:“没关系的,盛丛。如果是我,我也会躲开的。我,最怕冷了。” 盛丛突然感到一阵自责。 他刚刚怎么能躲开她呢? 他对有关于姜梦的一切都很敏感。她一定是觉得他是嫌弃她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嫌弃呢? 盛丛看向她的手,他很想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她转变想法。 可下一秒,盛丛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的掌心对她来说,或许温暖,却并不舒适。 在岁月经年累月的洗礼下,那里有着她并不喜欢的硬茧。 曾经划破过她掌心的硬茧。 盛丛的眼睛渐渐发红。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有用。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姜梦相处,也没有办法让她开心。 还让她误会自己被他嫌弃。 盛丛突然站起身来,姜梦被他吓了一跳。 她看着盛丛走到自己面前,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讲。 只是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缓缓地在她身侧蹲下。 从俯视变成了仰视姿态。 他这样的低姿态,让她莫名有些难过。 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盛丛将她的手,从桌子上托举他自己面前。 然后让她的掌心朝上,轻轻推开她微微蜷缩的手指。 最后把他的下巴轻抵了过来。 姜梦心里一惊。 他这是什么意思? 手上的重量并不是很重,但姜梦就是很想收回手。 因为这样的动作和姿态,盛丛看起来好像一条金毛犬。 就那样乖巧地趴在她的掌心。 可是盛丛是人,并不是狗。 所以,她不是很喜欢他这样。 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觉得他没有必要这样做。 “盛,盛丛啊,你没事吧?” “我很,我很喜欢,你这样对我。很喜欢,你手的温度。刚刚躲,是,是因为,我——” 盛丛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声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姜算过来了,还带了一大帮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媒体。我担心事后会被歪曲企业形象,就没有让人直接拦,只是让人带他们到接待室。” “但姜算和那些人完全不听,已经在往这边赶来了。” 吴声的话刚说完,姜算和他带的无良媒体后脚就进来了。 姜梦的手还托着盛丛的下巴。 盛丛由于是蹲在地上的,恰好被她面前的大桌子给挡住了。 幸好没有被除她之外的人看到,不然的话像什么样子啊。 盛丛想要站起来,却被姜梦一把按着坐在了地上。 她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暂时忍耐一下。 盛丛顺从地坐了下来,没有再站起来的心思。 姜梦的心里虽然有些慌,但她看起来还是很淡定的。 公司的安保人员也立即跟了过来。 姜梦看了吴声一眼,吴声立即接受到了她的意思。 随即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们暂时不用有什么大的动作。 姜算上前一脚踢开椅子,侧身坐在了姜梦面前的桌子上。 “又躲着我是吧,打你电话还不接,你躲得了吗?” 虚张声势的人总喜欢一边讲话,一边拍着桌子。 盛丛哪听得了这个。 他恨不得立即冲出来,把姜算给踹下去。 但姜梦不让他那么做。 盛丛在桌下强忍着要揍姜算的冲动。 姜梦把电脑上的企划书关掉,将优盘拔了下来,攥到手心里。 她不气不恼,冷淡地对姜算问道:“我说过,我对你没有躲的必要。有什么事情吗?” 姜算最讨厌的就是姜梦这副样子。 她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凭什么开除我?你哥哥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就问你,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姜梦看向姜算的眼睛。 据说看一个人的人品怎么样,就要看他的眼睛。 有的人的眼睛干净清澈,也有的人深邃多情。 但像姜算这种属于极少数。 他两眼空空,除了愤怒,再无其他。 姜算实在算不得是一个自爱的人。 总是做出让自己颜面尽失的事情,却自以为占到了上风。 丢人现眼挺有一套的。 姜梦对姜算说道:“你没有对公司做出任何贡献,在公司也没有任何的发展前途,除去想方设法地套钱之外就是不遗余力地搞事情。” “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理由,不然就凭你干的这些事,哥哥早就开除你了。” “呵,所以你的理由是什么?我是你哥亲自请过去的人,他现在不在公司,你只是暂时接替他,你敢忤逆他的意思?” 姜梦低头笑了一下。 姜算看她笑更觉得十分气恼。 姜梦真心地对姜算劝道:“姜算,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习惯跪着的。竟然用上了忤逆这个词,你可真有意思。” “我既然接手他的公司,那就有权利处理一切。想必他回来之后也不会怪我,毕竟我可是在为他除害。” 姜算冷笑一声,凑近她说道:“你有证据吗?我还说你是为了霸占,你哥哥辛辛苦苦打拼的一切,故意铲除我这种元老级别的人物呢。” 姜梦觉得姜算心坏之余还冒傻气。 跟条傻狗一样,自己给自己挖坑。 之前多少还伪装得像个人,现在直接这样原形毕露,还是挺搞笑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哥哥的公司查账吧。给你你想要的证据,让你背着一屁股账离开。不枉你,求锤得锤。” 姜梦之前在姜裕景公司的时候,就一直在理姜算这些年让哥哥帮他填的账。 她知道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姜算习惯于自投罗网。 他的家教一向如此。 姜算是不怕查账的。 因为据他所知,至少明面上的账,都被他以各种缘由给平掉了。 姜梦刚刚接手那边,又常常两边跑,他不觉得她手里会有他的把柄。 他为了显得自己更有气势一些,就又往桌子里面的位置坐了坐。 这样等媒体登出照片的时候,他才能给他自己也给家里扳回一局。 之前输得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可等他正想往里探身跟姜梦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姜梦桌子下面似乎藏了一个人。 姜算嘴角一抽动,伸手就把那个人给提溜了出来。 然后待看清那个人的长相的时候,姜算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由于他用的力气太大,抽手的时候又没有能及时地控制好力度。 再加上他原本就有些害怕盛丛。 姜算竟然从桌子上翻身摔了下去。 倘使他不踢开之前的椅子还好。 至少还能摔到椅子上。 第46章 这样无底线地纵容着一个人…… 然生性懦弱的人, 在对着死物发泄的时候,往往不会顾及其他。 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彰显出自己强大的气场。 就连摔倒在地上时, 都是砰的一声巨响。 在对自己没有丝毫威胁的死物面前, 如同造物主般狂妄自大。 在可以将自己随手捏死的人物面前,又仿若呆滞般安静如鸡。 在面对即便有能力让自己一无所有,却不怎么忍心下狠手的姜梦的时候, 又步步试探伺机谋取利益。 姜算有时候, 不是一般地会审时度势。 可是若想长久地立于这世间,如果仅仅是审时度势的话, 那未免也太过容易了些。 但草包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姜算总是把别人布局中阶段性的仁慈, 当成是永久的性格使然。 他甚至觉得,这是姜梦性格中, 最大的缺陷。 所以姜算并不会去深究,姜梦为什么会这样做。 反而会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丑陋。 因为他断定她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盛丛和姜梦远远不一样。 盛丛这个人喜怒无常,做事不择手段毫无底线。 这正是姜算害怕的地方。 他摸不准盛丛的性子, 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围望和他之间的关系。 上次被盛丛打,姜算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他只觉得盛丛是在报之前他排挤过他的仇。 但之后他爸带着他,去给盛丛赔礼道歉, 盛丛并没有见他们。 这让姜算的心里始终都很忐忑。 这次他更是没有想到,盛丛竟然会在那样的地方…… 他虽然不能确定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但肯定是一些羞耻度爆表见不得人的事情。 姜算心里对姜梦凉凉地嘲弄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这么放得开。” 其实他身后就是自己找来的媒体。 姜算满可以把这种抓人眼球的消息给暴露出去。 让姜梦和盛丛颜面扫地。 但他不敢。 他觉得自己刚刚这么一闹,已经是坏了盛丛的兴致。 再把他们的事情闹大,盛丛肯定更恨他。 姜算决定卖盛丛一个人情,帮他们暂时隐瞒一下这种苟且之事。 盛丛仍旧待在原来的位置, 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他觉得盛丛应该能体会到他的用心。 或许,他们今后还能结成同盟关系。 姜算从来就不觉得,盛丛是真心喜欢姜梦的。 没有谁会喜欢上曾经害自己受尽屈辱和折磨的人。 盛丛向来不是那种重感情的人,姜算甚至觉得盛丛就没有感情。 但他很乐意看姜梦被骗。 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姜梦发现自己被骗后,精神崩溃落魄至极的样子了。 谁都知道,被自己最喜欢的人欺骗,才是最致命的折磨。 他也不算是性格扭曲。 只是在看到姜裕景想要守护的一切,都随之覆灭的时候。 会从心底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姜算知道姜裕景不少秘密。 其中让他最得意的,就是他察觉到姜裕景对姜梦似乎有种很特殊的情感。 远远不像正常兄妹之间那么简单。 这让姜算觉得很可笑。 姜家的家风一向严谨,竟然会出现这种败坏门庭的事情。 不知道姜裕景回来之后,看到姜梦被他当初最看不上的盛丛抛弃之后,会不会有锥心之痛。 姜算算计衡量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对姜梦说道:“我们的事改天再说,你就好好地忙你们的事情吧。” 他加重了“你们”这两个字的读音。 姜梦其实有些担心姜算,会把盛丛藏在这里的事情讲出来。 因为这样的姿势,对外是不太好解释的。 但姜算并没有。 这倒是让她很意外。 不过姜梦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对姜算清算的机会。 她对他说道:“我没什么要忙的,现在就可以和你一起过去。把你身后的媒体朋友们也带上吧。” 姜算突然有些慌。 他觉得姜梦是不是故意,在给他拉盛丛的仇恨。 姜算看了看四周,随后清了清嗓子,对姜梦问道:“你确定?要不要再问问——”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蓦地卡住了,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才补充道:“再问问,其他员工的意见。” “不用。” 姜算狐疑地看了姜梦一眼。 之后气势丝毫不减地说道:“去呗,你无所谓的话,我更无所谓。” 姜算带着一帮人先行离开,准备去姜裕景公司那边等她。 安保人员也随之离开了。 只有吴声还留在这里。 因为吴声之前并没有看到盛丛离开。 他比较好奇这里为什么没有盛丛的身影。 可他刚想问姜梦的时候,就看到她弯着腰从桌子底下拉起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啊,委屈你坐在地上。” 只是坐在地上,盛丛并不觉得委屈。 他对着姜梦摇了摇头。 姜梦把花瓣形状的小优盘放到盛丛的手心里。 “你先回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他沉默着低下头,把小优盘装进口袋里。 盛丛并不想和姜梦分开。 他想起刚刚没来得及跟姜梦解释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脆弱不堪,如果再增添诸多的误会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姜梦抛弃。 可是盛丛还来不及跟姜梦讲话。 姜梦就已经走到吴声面前去跟他交待事情了。 盛丛不甘心地跟了过去。 吴声见状,便有些心不在焉。 盛丛怎么将她看得这样紧? 姜梦只是正常地跟他交待工作,盛丛也要过来听一听。 其实不用她交待什么,吴声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吴声离开办公室之后,心里那种很沉闷的痛感始终难以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许是被姜梦将盛丛从地上扶起来的画面给刺激到了,又或者是—— 他觉得姜梦这样机敏的女孩子,不可能不知道盛丛是怎样的人。 可他们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吴声对姜梦感到很惋惜。 哪怕姜梦找一个十分平庸的对象,吴声都不会有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今后在姜梦身上有可能发生的惨剧。 不管是在谁看来,盛丛实在算不得什么良人。 姜梦发觉自己的手,被身后的盛丛用他的双手轻轻地包裹住。 看似很寻常的动作,盛丛却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才勉强做到。 他不敢用很大的力气,却也不敢很疏离。 她的手凉凉软软的。 盛丛觉得自己手里,像是轻捧了一簇散雪。 太过用力的话,松松软软的雪花会融化。可丝毫不用力的话,细碎的雪花又容易从缝隙里溜走。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 姜梦微微转过身,低头看向他的手。 被这样的一双手包裹着,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 姜梦知道盛丛是在对她表示,他刚刚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 她其实不是很容易自卑的人。 但可能因为对面的人是盛丛,所以她当时免不了有些多想。 姜梦并未来得及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盛丛对自己的看法。 但他之于她,总是与常人有些不同的。 姜梦对盛丛柔声说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手心宽厚又温暖。” 她的话让心里本就十分紧张的盛丛身形一僵。 他无法分辨她话里的真实含义,只是对她诚实答道:“没有。” 姜梦的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那现在有了。” 盛丛是一个需要姜梦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才能接收到她具体信号的人。 而一旦接受到,就会变得比之前更勇敢一些。 姜梦感觉到盛丛的手加重了力气。 并不疼。 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手心的硬茧。 有些心疼。 盛丛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姜梦说道:“你不带着我一起过去吗?” 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不应该带着他。 但是,每当盛丛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时,她就很难对他说出一个不字。 姜梦并不想太过在意盛丛的感受,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很害怕,未来有一天,盛丛会带着这样的目光,趁着她毫无防备的时候。 在她的心上插进一把利刃。 多番思虑之后,理智终于重新占据上风。 姜梦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带着盛丛过去。 “我自己去,就好。”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姜梦说完却并不敢去看盛丛。 她故作镇定地在前面走着,盛丛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 他并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仿佛她的话对他全无影响。 但姜梦却能够感觉到,盛丛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可能再过几秒钟,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松开。 而包裹住她手的温暖,也会瞬间抽离。 姜梦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在乎这些的。 盛丛的心情如何,会不会被她伤到,这根本不重要。 现下最重要的是,她要先解决姜算。 而带着盛丛过去,并不利于事态的发展。 不是她不信任盛丛,她只是觉得人性不可试探。 在进到电梯里面之后,盛丛渐渐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其实在姜梦拒绝他跟过去之后,他就应该松开她的。 是他太贪心,一直抓着不肯放开。 可这趟电梯下去之后,姜梦就会和他分开了。 盛丛被迫自觉地放开了她。 姜梦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随着电梯楼层的下降,她心里的感觉也越来越奇怪。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自言自语道:“我的车被送去修了。” 盛丛距离姜梦很近。 所以他自然听到了她的话。 即便是知道她在自言自语,盛丛仍旧对姜梦回应道:“明天我会去看一下,应该很快就能修好了。” 姜梦点了点头。 随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对盛丛说道:“那你送我过去吧。” 其实她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但奈何盛丛应允得很快。 并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姜梦坐在盛丛后面的时候,一直在低头认真反思。 她刚刚到底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明明她都让吴声帮她去调车过来了。 就因为看不得他受委屈,看不得他失望,看不得他被冷落。 所以在明知道盛丛对自己有威胁的情况下,在艰难地拒绝他之后,又于心不忍进而创造机会给他。 这样无底线地纵容着一个人,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姜梦心里顿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是不是,喜欢盛丛啊…… 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所以在遇到和盛丛有关的事情时,就很容易放弃原则头脑发昏。 她仔细想过,自己并不是那种容易情绪化的人。 昨晚之所以情绪波动那样大,是因为误会他和别的女孩子,有过很亲密的事情。 不然她不会在明明被他威胁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地跟他提离婚。 这听起来很可笑。 她可以忍受被他威胁,却无法忍受他对自己不忠。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这样的话,姜梦觉得他们这段关系很危险。 姜梦虽然很喜欢逃避,但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确定一件事情了。 她到底喜不喜欢盛丛。 如果不喜欢,那她为什么要屡次纵容他? 难不成是害怕他? 不,她虽然对他有过害怕。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她如此惯着他。 盛丛最终还是被姜梦允许跟在她身边。 他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但是他觉得姜梦似乎并没有,她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排斥他。 她对他,其实很仁慈。 姜算在姜裕景公司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十点钟。 姜梦还是把精简过后的账单拿给姜算看的。 姜算累到虚脱。 或者说,吓到虚脱。 姜算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怀念姜裕景在的时候。 因为他发现姜梦比姜裕景还要恶毒! 是的,他已经开始觉得姜梦恶毒了。 现在恶毒又成了姜梦性格里的一大缺陷! 对姜算而言,姜梦就是一边仁慈一边恶毒地生活着。 她竟然让他补上这些年,他从公司里套走的钱。 姜算不想让身后带来的媒体看笑话。 所以他要求和姜梦单独谈。 偏巧盛丛一直跟在姜梦身边,搞得姜算无法气焰嚣张地讲话。 “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等你哥哥回来后再说。因为钱他已经替我补上了,我就没有必要再补一次了。” 姜梦等的就是姜算的这句话。 其实她是故意辞退姜算的,也是故意让姜算听到招聘消息的。 姜算也果然不负她所望,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来找她。 姜梦的主要目的,是堵上姜算的嘴。 辞退他只是附带条件。 姜梦对姜算说道:“我最近得知一个消息,姜裕景并不是姜家的人。所以,他没有必要来为你,这种非亲非故的人垫钱。如果你不偿还所得,我或许会采取法律手段。” 姜裕景不是姜家的人,这是姜算一早就得知的秘密。 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迫使姜裕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工具。 可是现在,竟然成了宰他的一把刀。 他对着姜梦反将一军:“既然姜裕景不是姜家的人,你就没有资格接管他的一切了。你凭什么让我还钱?你有什么资格监督我?” 第47章 只当她是迷迷糊糊地乱动…… “不管我有没有资格, 现在接管他公司的人只会是我。你不如先考虑一下自己,很快就要接到法院传票了。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跟我耗,可我并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姜算冷汗直冒。 这么些年来他套走的钱并不在少数。 怎么可能一下还得清? 姜算忐忑之余灵机一动道:“谁, 谁说姜裕景不是姜家的人了?你有证据吗?” “根据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 就想挑拨我和裕景哥的关系。那钱裕景哥要是在的话,就不可能让我还。” “姜裕景就是我们姜家的人!谁说不是,我跟谁急!” 姜梦故作为难道:“啊, 我还真的没有证据, 但确实有人信誓旦旦跟我这样讲的。” 姜算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在为姜裕景辩解着:“姜梦,这些年, 你就说姜裕景对你怎么样吧。他怎么可能不是姜家的人,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行不行?” “还有啊,那钱我不是说不还。当时我跟你哥, 我俩之间好多事儿吧,你根本就不清楚。你哥回来了,他让我还,我再还。见不到他面, 我不可能还。” 姜梦轻叹一声,故作忧愁道:“唉,好吧。但那个位子不可能再给你留着了。或者就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姜算一听, 姜梦有放过他的意思。 这是不让他还钱了? 不过工作丢了就丢了吧,他自己家又不是没有产业。 再说了, 即便是他还占着原来的位置,有姜梦在,他也不好再套钱出来了。 姜梦似乎从来不会受制于人。 啧啧啧,真难搞。 姜算带着他的媒体朋友,一无所获地离开了。 不仅如此, 他还得给这些人封口费。 姜梦处理好这一切,才想起来要跟盛丛回盛意那里吃饭。 但现在已经很晚了。 盛丛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便对她说道:“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说我们下次再回去吃晚饭。” 让盛意的希望落空。 姜梦觉得很对不起盛意。 她犹豫了一下,对盛丛说道:“我们这周末,回盛家住吧。” 盛丛笑着回应她:“好。” 晚上的时候,姜梦和盛丛从外面打包了两份小馄饨,当作晚饭。 盛丛看姜梦心情不错,便对她问道:“你是不是从辞退姜算的那一刻,就算计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 盛丛果然看出来了。 姜梦也不打算再遮掩:“是呀。堵上姜算这种人的嘴,对我来讲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盛丛先是欣慰地看着她笑了一下。 沉吟片刻后又对她问道:“那我呢?” 姜梦手中的勺子,不小心戳破了馄饨皮,汤汁溢了出来。 姜梦慢条斯理地,将那个残破的馄饨吃进去之后,才平静地对盛丛说道:“给我足够的时间,你也一样。” 她并未说全,他却已然听懂她的意思。 给她足够的时间,他的嘴也会被她,以合理且正当的方式堵上。 她未必会对他妥协。 但他当时似乎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 盛丛至今不敢告诉姜梦,他想过放弃的。 他们能结婚,完全是阴差阳错。 在他准备放弃不再逼迫她的时候,她却误以为他对她下了最后通牒。 盛丛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倘使他当时真的放弃了,那必然绝无可能再接近她。 所以,今后他不会再有那种愚蠢又仁慈的想法了。 或许是一桩心事了了,姜梦晚上睡觉睡得,比以往都要沉一些。 这是盛丛第一次,睡在姜梦身旁一整夜,可他却睡得并不踏实。 他知道是他自己的问题。 盛丛早上醒得比姜梦也要早一些。 可他并不想立即离开她。 不是逃避做早餐,只是想要多看她一会儿。 哪怕他只能看到,她散落在枕头边的发尾。 姜梦半醒时有个习惯。 喜欢在床上滚两圈,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 但这次她只滚了一圈,就发觉自己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盛丛看到滚到自己怀里来的姜梦,身体僵了一下。 他担心她醒来之后,会认为是他有意将她捞到怀里来的。 盛丛开启了装睡模式。 姜梦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盛丛漂亮的锁骨。 虽然被她咬了两口,但丝毫不影响美观。 至少她不觉得影响。 姜梦没有忘记昨天那个,还未来得及证实的念头。 但她忽地想起自己咬盛丛的时候,心中似乎并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只有愤怒和委屈。 可她出现这种情绪,似乎并不能代表什么。 姜梦想试试吻一下盛丛的锁骨,看看她心里会不会有所悸动。 她安慰自己只是试验一下,反正盛丛现在也在睡觉,肯定察觉不到。 姜梦微微往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距离盛丛又近了一些。 盛丛现在就是很慌。 他并不知道姜梦现在是醒着的,只当她是迷迷糊糊地乱动。 他可太害怕姜梦醒过来之后,发现她是以这种姿势在他怀里,会对他产生厌恶的情绪。 但他也不敢推开她。 因为害怕她被他推醒。 盛丛现在除了装睡,没有任何办法。 姜梦正想吻一下盛丛的锁骨的时候,忽然间想到,她的唇会不会有些凉。 万一把盛丛给凉醒了,那就太尴尬了。 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去跟他解释。 姜梦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去洗漱了。 洗漱完还用热毛巾热敷了一下自己的脸。 还有,自己的唇。 盛丛其实是能察觉到,姜梦从床上下去的。 他不知道她醒过来之后,有没有误会他们的姿势。 所以,他现在仍旧不敢起床。 他坚信只要他一直睡下去。 姜梦就不会误会他。 这就导致姜梦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盛丛还没有醒。 天都在帮她! 姜梦又动作极轻地钻进被子里。 然后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对盛丛做了刚刚没能做成的事情。 她的唇轻轻贴到了他的锁骨上面。 盛丛在感受到那片温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他知道姜梦现在一定是醒着的,因为她刚刚还出去来着。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盛丛的大脑迅速做出了反应,得出最终结论——试探。 姜梦是在试探他。 肯定是姜梦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他怀里,想通过这种方式看看他是不是醒着的,以及是不是他将她捞进怀里的。 盛丛为自己缜密的推理暗自点了个赞。 但他是一个完全经不起试探的人。 因为他被她亲一下,身体就已经起了反应。 再这样下去,姜梦迟早会发现。 她现在离他又这样近。 盛丛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堪,顺势翻了个身,摔到了床下的地毯上。 姜梦也被吓了一跳。 因为她的唇几乎是才贴过去,什么都还没感觉到,盛丛就已经翻身摔下去了。 她不清楚他是已经醒了在故意躲避她,还是只是恰巧翻身没翻好。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盛丛会不会觉得她像一个女流氓。 姜梦瞬间变得特别苦恼。 她喜不喜欢盛丛,她仍旧不知道,但现在心虚肯定是有的。 盛丛觉得自己已经摔到了地上,就没办法再装睡下去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姜梦正紧张地看着他。 盛丛就一直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因为他不确定姜梦这样的眼神,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如果被她发现了,这让他也觉得很难堪。 盛丛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仅仅是被她亲一下,就有这样大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一个色狼。 姜梦一定很讨厌他,甚至觉得他很恶心。 姜梦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必须问清楚,盛丛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样她才能决定要不要对他解释,自己并不是女流氓这件事。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啊?” 盛丛能感觉到姜梦声音里的颤抖。 他觉得姜梦就算没有发现他的不堪,也一定是被她醒来睡在他怀里这件事给惊到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自己是刚刚醒来的。 盛丛温柔又严谨地说道:“摔到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不是在做梦。” 滴水不漏的回答。 姜梦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盛丛并不知道,她刚刚对他做的事情。 她也就不用对他解释了。 好险。 差一点,她就要被盛丛误会了。 她对盛丛问道:“你怎么不从地上起来?” 盛丛不愿意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他现在肯定是不能起身的。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他从床下的缝隙里,看到了姜梦的手机。 盛丛对姜梦说道:“你那边的床头的下面,好像有你的手机。” 经盛丛这么一说,姜梦才回想起来,她的手机一直都没有找到。 昨天晚上回来得太晚,也没有心思去找。 原来是掉在了床下啊。 姜梦也从床上下来,准备钻到床下面去拿手机。 盛丛趁着她看不到自己,才尴尬地从地上起来,然后故作镇定地对她说道:“我先去洗漱了。” 从床的下面,传来了极为随和的一声:“好。” 姜梦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手机从床的下面捡出来。 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 但不是很重要。 盛丛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来。 出来之后看到姜梦,已经做好了早餐,他没有想过她会把他的那份也给做上。 他总是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他的好。 其实他在浴室里想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来前天晚上,他出去前帮姜梦铺床的时候,似乎是听到了一声闷响。 但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手机掉的地方又过于隐蔽,所以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弄掉了东西。 也就没有很仔细地去寻找。 只是草草地看了一下四周围。 盛丛想过,姜梦昨天白天对他有那样大的猜忌,可能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的手机找不到了。 她觉得是被他藏起来了。 其实他不怪她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这并不是他本意,但她的手机确实是因他才暂时消失的。 而姜梦始终都没有问他。 应该也是出于对他的惧怕心理。 甚至于今天早上,她对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知道自己又让她感到害怕了。 这全部都是他造成的。 姜梦见盛丛不吃东西,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 她对盛丛问道:“不太合胃口吗?” 盛丛摇了摇头。 姜梦觉得盛丛今天有些反常。 他一醒来就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也不吃她做的东西,甚至全程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 盛丛怎么了? 姜梦觉得盛丛该不是对她说谎了吧。 难不成他一早就醒了? 然后清晰地感应到,她对他做的所有的事情。 盛丛觉察到她吻了他。 这种行为让他感觉到不舒服,所以他就去洗澡了。 他在里面待很长时间,应该是在思考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考虑清楚之后,盛丛给她定性为觊觎他身体的人。 然后就连她做的东西也不愿意吃。 甚至话也不愿意对她多讲。 姜梦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逻辑才是通的。 盛丛果然是骗了她,他那时候应该就是醒着的,只是为了躲避她才摔下床。 她似乎错过了对他解释的时机。 怎么办…… 姜梦现在已经难过到,吃不下东西去了。 她还是有点在意,盛丛对她的看法的。 盛丛自然也觉察到,姜梦渐渐停止了进食。 他不想再看姜梦这样难过下去了。 盛丛对姜梦说道:“我们这段时间,先分开住吧。” 听盛丛这样一说,姜梦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但她还是对他试探地问道:“为什么?” 盛丛低声说道:“我觉得你可能不会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姜梦觉得盛丛应该是为了顾及她的脸面,故意这样讲的。 明明就是他嫌弃她,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其实他应该嫌弃的。 被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亲吻,任谁都会觉得恶心的。 她当时真的不应该存侥幸心理。 姜梦垂眸说道:“好。” 盛丛的心里也很难受。 但他仍旧对她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盛丛去洗碗的时候,姜梦仍旧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她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对他解释一下,以及跟他道歉。 他们虽然结婚了,可是盛丛并没有把她当成是他的妻子。 她却忘记了需要守好的界限。 姜梦走到盛丛身后小声说道:“你那时候,是不是醒着的?” 盛丛手中的碗,一个没拿稳,不小心掉落在水池里。 姜梦看到盛丛的反应,就知道了答案。 她在他身后继续小声说道:“我,我对不起你。不应该那样对你的。” 盛丛身形一顿,姜梦怎么了? 她为什么要对他道歉? 盛丛低头擦洗着碗。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不行。 姜梦对他宽慰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因为我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感情,所以就想试一下,我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你。” 第48章 在感情里,过于坦率,是一种…… 盛丛的眸中闪过片刻的恍惚。 从姜梦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原来她那时并不是在试探他,她也没有发现他方才那丑陋不堪的反应。 她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他。 没关系。 哪怕她对他只有一点点喜欢也可以。 就算, 她不是那么确定, 也没有任何关系。 盛丛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只要,她不那么讨厌他,不那么害怕他, 仅仅是待他像从前一样。 他都觉得已经是万幸了。 姜梦见盛丛始终都没有讲话。 他应该是被她这种很突兀的行为吓到了。 她再次自我检讨道:“很, 很莫名其妙吧,而且还, 特别不顾及你的感受。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盛丛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碗放下。 之后缓缓转过身, 有些不好意思地微低着头说道:“我觉得没什么,你不用在意。我之前说过的,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盛丛的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姜梦觉得盛丛是在安慰她,才故意这样讲的。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对他问道:“如果真的觉得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开睡?难道不是在担心, 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盛丛恍然大悟。 姜梦原来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只要他说话比姜梦说得晚,就能套出很多她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 并没有对她多加解释。 姜梦垂眸低声说道:“骗子。你明明,就是那样想的。” 盛丛笑了一下说道:“我收回那句话,好不好?我很信任你,特别相信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回应他的, 是她略有些沉闷的一声“哦。” 纠结再三。 盛丛对姜梦问出了那个,他很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问题。 “那你试过之后,有确定……吗?” 他没有勇气把缺少的词汇补上来。 但姜梦已然听懂。 她摇了摇头:“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你就已经摔下去了。那时候除了心虚,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尽量用寻常的语气,对她建议道:“你要不要再尝试一次?” “啊,这,不好吧。” 盛丛对她半是哄骗半是诱惑道:“没有什么不好的,姜梦,不要心虚,再试一次吧。我,我愿意,配合你。” 姜梦听到盛丛的建议之后,说实话她并没有很开心。 反而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她用略带些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有一点点,讨好型人格?” 但姜梦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在她的印象里,盛丛跟这样的人沾不上边。 姜梦换了个问题对他说道:“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对自己做这样亲密的事情?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姜梦话里的表面含义他是懂的。 但是因为他一向想事情,很容易想很多。 所以,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比如姜梦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然后在嫌他恶心…… 还是她其实在暗示他,她对他做那种事情,自己会觉得恶心。 盛丛像一个在课堂上,被突然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可他并不清楚问题的答案。 所以,他只能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听完盛丛的回答,姜梦觉得大事不妙! 这个问题应该很好回答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会不会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所以就导致他对这种事情,不是很在意?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果别人只是对他明面上打压欺辱,那盛丛很容易就察觉并反击。 可是万一有人打着喜欢他的旗号,然后对他做出各种很过分的事情,盛丛会不会根本察觉不到? 反而也会去配合对方。 就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一句,我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你。 所以你要配合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 极有可能。 听说缺爱的孩子,都很容易被骗。 想到这里,姜梦对盛丛的怜悯又重了几分。 她踮起脚很认真地凑到他耳边说道:“从小到大,还有没有别的人,亲过你,或者对你做过其他很亲密的事情?” 盛丛表示很震惊:“啊?” 她怎么会问他这个? 可姜梦的语气太过郑重,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问八卦。 盛丛便也对姜梦很认真地回答道:“你知道的,很多人都不喜欢我。即便是有人对我有好感,可能也会碍于面子,跟着大家一起讨厌我。所以,从来没有人,对我做过你说的那些事。” 姜梦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 还好他没有在不懂得拒绝的情况下,被人那样对待过。 但是她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盛丛以往,从别人那里得来的负面情感反馈。 导致他听不得别人对他说喜欢。 以至于很容易就陷入到,别人设下的陷阱里。 她对他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吗?喜欢你的人,也有可能会成为伤害你的人哦。” 盛丛瞬间变得心虚起来。 这怎么看,姜梦的话都很像是在影射他。 他就是借着喜欢她的名义,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姜梦一看盛丛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人对他讲过这些。 她按着他的手用温水冲洗了一下,用软毛巾帮他擦干。 然后才拉着他往客厅走去。 盛丛在她身后说道:“碗还没有洗完。” “待会儿再洗。”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讲。 “你不能一听到别人对你的喜欢,就任由对方对你为所欲为。” 盛丛木木地说道:“我,没有啊。” 姜梦轻轻叹息,她觉得盛丛一定是对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 她对他提醒道:“你刚刚不是,一听到我表示有点喜欢你,然后就很积极地配合我吗?” 盛丛恍然大悟道:“啊,那个啊。”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对待别人自然不会那样。 姜梦继续对他说道:“就是比如我说喜欢你,时刻都想要抱着你。你会给我抱吗?” 盛丛点了点头。 他,当然会了。 姜梦担忧道:“这可不行。” 他对她试探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你要不要配合我,并不取决于我说的话,而是取决于你自己的心。当你的心出现抗拒感的时候,就一定要推开我。” 盛丛装作十分茫然地说道:“我不明白,什么是抗拒感。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呃,就是今天早上,我,我亲你的时候,你下意识产生的抵触感。” 盛丛低头说道:“我并不,抵触。那时候是我不小心,才摔下去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抵触感。真的,没有。” 姜梦愣了一下。 那种程度都没有抵触感的话,那盛丛岂不是会任人——那个啥。 不行,她不能让盛丛这样下去。 他现在是她的人。 她需要教给他什么是抵触感,以及怎么样拒绝他人。 姜梦看了看盛丛,对他说道:“你先,先闭上眼睛。” 盛丛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按照姜梦说的做了。 她略有些尴尬和生硬地,搂住了他的腰,将下巴轻抵在他的肩上。 然后仰头看着他,对他小声地问道:“这样,有没有什么感觉?会不会想推开我?你要好好感受,不要不当做一回事。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盛丛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对她说道:“没有什么感觉,不会想要推开。” 姜梦觉得可能是距离不够近,或是时间不够长。 她又凑近了他一些,手臂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了他的颈处。 “这样也没有任何感觉吗?” 盛丛声音干涩地“嗯”了一声。 姜梦觉得很奇怪。 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谁都可以这样对他。 而他也完全不懂得拒绝别人。 一想到这里,她就莫名地有些生气。 姜梦落寞地松开了盛丛,也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她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在感受到她松开自己之后。 盛丛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姜梦,对她问道:“你怎么了?” 姜梦本想对他说:“你这样没有边界感的话,那是不是谁都可以这样对你呢?” 但是一想到,可能只是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或者,不排除有的人,天生就是没有边界感。 总之,姜梦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觉得就这样讲出来,可能会有些伤人。 姜梦反复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对他讲道:“不能随便就配合别人做一些事情,除非你很喜欢那个人才可以。” 就连姜梦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对盛丛那种独特的占有欲。 早就和怜悯无关了。 盛丛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又对她问道:“那你抱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觉?” 姜梦默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我之前出现了错觉,我对你好像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姜梦想,她应该是不喜欢盛丛的。 她吻他时没有感觉,抱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 就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一样,可以被她任意对待。 盛丛对她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听她这样亲自讲出来,还是会有点难过。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没关系。” 姜梦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当然没关系了,你不是也不喜欢我么。” 盛丛看了她良久,却始终讲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只是沉默着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水池旁继续洗之前没有洗好的碗。 盛丛在心里自说自话。 不是的,我喜欢你。 之所以说没关系,只是我的自我安慰。 为了让你不那么有负担。 有很多个瞬间,他都很想告诉她。 他很喜欢她。 但是,他无法承担告知她的后果。 尤其是,听到她说对他没什么感觉之后。 他突然退缩了。 在感情里,过于坦率,是一种残忍。 准备出门的时候,姜梦突然递给他一个毛茸茸的方向盘套。 “我看你的车里没有套这个,套上后摸起来会更舒服一些。至少手指不会感觉到冷。” 盛丛对她轻声道谢。 然后将方向盘套抱在怀里。 心里暖融融的。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略有些阴暗地想,姜梦会不会是在有意折磨他。 她不喜欢他,却会关心他。 似有似无的暧昧最能撩人心弦。 如果她是有意这样做的,那他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但盛丛很快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哪里值得姜梦为他这样耗费心思。 她只是有些可怜他,把他当成司机一样。 后面的几天,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氛围。 姜梦的车修好后被盛丛取回来了。 他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永远不会伤害她。 盛丛照常会过来,找姜梦一起吃饭。 只是他的话比之前少了些,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 其实这样看似平淡的生活,却是在盛丛精心维护下才能拥有的。 他很珍惜现在的一切。 盛丛无时无刻不在配合着,姜梦的生活节奏。 他努力观察着她每一刻的反应。 然后以此来判断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她以为的日常,他却没有一刻放松。 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并不算累。 他喜欢这样。 哄着她,宠着她。 哪怕,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姜梦也渐渐习惯了盛丛在身边。 其实之前她对他,似乎也不是很排斥。 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导致她有些过激反应。 才会对他充满了不信任。 周末的时候,姜梦和盛丛一起去了盛意那里。 本来说好是晚饭的时候过去的,但是姜梦和盛丛下午,买好要送给盛意的东西后。 一看时间还早,就准备提前过去。 刚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就听到二楼有钢琴声传来。 盛丛阻止了佣人去喊盛意。 这首曲子轻快明朗,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盛丛对姜梦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姜梦如实答道:“柔和又轻巧。” “这支曲子,是我爸爸作的。本来是要用在他们婚礼上面的。妈妈其实不常弹这首曲子,但每次她弹的时候,我觉得她心里,应该是甜蜜又难过的。” 盛丛讲完担心姜梦误会,又对她补充道:“我爸并不是盛渐安,是沈星。” 姜梦回想起盛意那天对她讲的事情。 “我知道。妈妈上次和我讲过的。曾经名噪一时的作曲家,文化价值和商业价值都是不可限量的。” “可惜我并没有什么音乐天赋。” “但是你有其他方面的天赋呀。” 盛丛觉得姜梦是在安慰他。 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任何有天赋的地方。 他对她问道:“你说的天赋,是什么?” 姜梦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那种放在人群里,可以被一眼认出来的天赋。” 其实就是很好看,很耀眼的意思。 但是她不太好意思直接对他讲。 盛丛却误会了姜梦的意思。 他对她低声问道:“你是说长相,很奇怪吗?” “当然不是了。盛丛,你可是很出挑的那一类。” “那,比起姜裕景呢?” 姜梦神情微怔:“为什么要和哥哥比?” 第49章 他是在为并不确定的未来做准…… “我就是, 随便问一下。” 姜裕景的存在,对盛丛而言,是阴影更是魔障。 可他偏偏只能活在姜裕景的阴影笼罩之下。 不得不去模仿那个人的一切。 仅仅是因为, 他觉得姜梦会喜欢, 或者会在意。 盛丛如同妥协一般地,承认姜裕景在她心里特殊的地位。 他时常对这样的自己,产生鄙夷的情绪。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 放在那些电视剧里, 往往是恶毒男配的行为。 他就像一个,没有自我的学人精。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 都得不到她的关注。 听说爱上一个人, 往往会容易丢掉自己的骄傲。 盛丛知道这并不是姜梦的错。 是他自己太过贪心的代价。 姜梦仔细地想了想,对盛丛悄声说道:“我告诉你之后, 你要帮我保密。不可以告诉他。” “好。” “自然是你更好看一些。” 姜梦说完又对盛丛嘱咐道:“可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他。” “我哥哥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被他听到我这样讲还是不太好。” 盛丛觉得很意外。 他觉得姜梦是在骗他。 毕竟,她是那种, 为了让别人感到舒服,可以讲出看起来很真实的谎话的人。 和虚伪完全不同。 虚伪的话语总是带有获取隐形利益的目的。 而姜梦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看起来体面一些。 她与生俱来的悲悯之心, 以及从不轻易中伤人的教养。 总是让盛丛觉得姜梦所有的话,都是在有意地安慰他。 “你真的, 这样认为吗?” 姜梦没有犹豫地说道:“对啊。” 他的心里很想开心,却又担心只是一场空欢喜。 盛丛对姜梦隐约试探道:“可我感觉,我似乎一直都没有多独特,你哥哥好像更出众一些,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看。你不觉得吗?” 正常人想要对自己的妻子求夸奖。 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情, 以炫耀的方式讲出来。 然后只要等待对方的夸奖就好。 可像盛丛这种说不上不正常,但又确实很自卑的人。 若是想要向自己心爱的妻子求夸奖的话。 那必然会用极不寻常的手段。 将自己踩进泥里,将他人捧上云端。 看似客观理智的分析,甚至有心悦诚服的口吻在里面。 却只是为了得到对方的一句否定。 仿佛只有这样,盛丛才会相信,姜梦是真的在夸赞他。 姜梦并不懂盛丛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她只是慢吞吞地对他如实回答道:“其实,很多人都对我说过,哥哥是万里挑一的好看。我起初也这样觉得,但是后来又遇到了,比哥哥还要好看的人,就不那样觉得了。” “至于其他方面,他确实不会逊色于别人。他本来就是那种,既优秀又努力的人。” 盛丛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原来在姜梦心里,真的有比姜裕景还要好看的人。 他对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后来遇到的那个,比你哥哥还要好看的人,是谁啊?” 姜梦感叹于盛丛的金鱼记忆。 都说了是他,还问什么问! 可她转念一想,盛丛是不是压根就不相信她之前说的话。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跟她确定。 其实她记得自己之前,应该也说过盛丛生得很好看之类的话。 但他似乎总是不相信。 姜梦看向盛丛,对他柔柔地说道:“就是你啊。那是很小的时候,应该是第一天上学,在学校门口刚一看到你,我就觉得,那个小男孩怎么那么好看,比哥哥还要好看。” “当时就在想如果我们能在同一个班里就好了,然后就真的在班里看到你了。” 姜梦的话里满是真诚。 但盛丛很难相信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那个时候,可以说是很窘迫的。 和其他被家人打扮得很精致的同学不一样,他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盛渐安和柳展艺从来不会好好地对待他。 柳钰挑剩下的衣服,都不会轮到他穿。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目的,好像就是要从各个方面来折磨他的精神,将他的意志摧残殆尽。 他们对他的恨意,在假笑的面孔之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那时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得要快一点长大。 越被轻视,越不能自轻自贱。 姜梦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可开心了。你的存在让我觉得,就连上学都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你知道吗?当时的你有一种,让人想要把这个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的魔力。感觉,你这样的好相貌,就应该拥有那些。就像,灰王子。” “我当时还幻想着,总有一天你会穿着很漂亮的服饰,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上,大放光彩。” “然后我就可以跟其他人炫耀,那个万众瞩目的小男孩,是我的同班同学。” 姜梦其实从小就不是那种,很喜欢炫耀的孩子。 但她小时候,真的这样幼稚地幻想过那种场景。 因为盛丛很值得被她炫耀。 那种破败的衣衫下,掩饰不住的好看。 她每次看他的时候,都是很小心地偷看。 总觉得被盛丛发现,他会生气。 她记得,小时候,他很讨厌她。 可哪怕姜梦对他说了这样多,盛丛仍旧不觉得自己比姜裕景要好看。 但是他愿意表现出,自己相信的样子。 他愿意配合她的那些善意的谎言。 盛意的那支钢琴曲早已弹完。 之后她就站在了楼梯口,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讲话。 只是他们讲话的时候,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盛意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始终都不忍心打断他们。 终于在他们讲完之后,才走上前跟他们讲话。 盛意拉住姜梦的手,亲昵地对她说道:“小梦,你的花对我说,它们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你要多过来看我们呀。” 姜梦知道,盛意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说话也很有趣。 她笑着倚在盛意的肩上:“好呀。我感应到了,很浓重的想念。” 盛意捏了捏她的脸。 盛丛仿佛终于知道,姜梦为什么会这样招人喜欢了。 她很乐意去配合别人,装饰别人的梦。 其实有很多时候,盛意讲话,盛丛很担心她会被不理解的人嘲笑。 她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浪漫和勇敢。 但这往往容易招致来一些恶意。 人们往往都认为这个年纪的人,就应该放下心中那些未曾实现的理想。 甚至必须要对现实低头,改变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 最好是能安心地老去。 不再给这个世界增添麻烦和笑柄。 但他不这样认为。 人的年龄只是岁月的刻度,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盛意在病床上睡了二十多年,她错过了自己可以放肆的时光。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长了二十多岁。 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所以,盛丛反倒希望盛意能活得自在一些。 她可以去怀念心中的挚爱,可以说一些在旁人看来不着边际的话,可以永远按照她喜欢的方式生活着。 只要不被外界伤害就好。 但这些话,盛丛从来没有和姜梦讲过。 他以为姜梦不会想要了解这些。 甚至他没有想过,姜梦会和他一起常常回盛家。 因为他们之间不同于其他人正常的婚姻关系。 姜梦完全可以不用配合他的。 可她对待盛意很好。 姜梦已经被盛意拉去沙发上坐着了。 盛意好像在跟姜梦讨论什么药膳。 盛丛没有过去打扰她们,他去花房看花了。 他不懂她所喜欢的东西。 可正是因为不懂,所以才要多了解。 他学着去记这些花的名字,以及它们色泽,纹理,味道…… 只是因为花的种类太多,他常常记混。 有的还是一些完全查不到的品种。 他猜想,可能也是新培育出来的。 可即便做了这样多的准备工作。 在平时和姜梦聊天的时候,他也很难说出有关这些花的一句。 他害怕自己的话太过刻意。 姜梦是心思很细腻的女孩子。 她很容易就从他的一些话里,抽丝剥茧探寻到一些信息。 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花了解得这样多? 他的目的是什么。 盛丛不想让她察觉自己卑微低贱的爱意。 他只是会幻想,在某一天,姜梦也喜欢他的时候。 她会和他讨论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 那时候,他不至于太窘迫。 她所说的每句话,他都能接得上。 所以,他是在为并不确定的未来做准备。 也许那个“未来”永远也不会到来。 可是盛丛并不后悔去做这一切。 晚饭的时候,盛意给姜梦盛了一小碗汤。 她每次见姜梦的时候,都感觉到她的手很冰很凉。 后来跟姜梦聊天,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体质。 盛意有些担心。 因为她之前几乎也是这样的状态。 当时她还有其他的基础性疾病,所以家里人一直都在给她补身体。 她的饮食都是严格按照医生制定的标准来的。 盛意每次捂住姜梦的手的时候,都觉得很心疼。 她的手怎么捂都捂不热。 跟当年的自己一样。 “你尝尝这个,看看自己喜不喜欢这种味道,不喜欢的话,就放到一边吃些别的。没关系的。” 姜梦喝了一小口之后,对盛意说道:“好喝的。妈妈以前也常常给我炖汤,里面也会放一些药材。我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就好。等你们回去之后,让小丛给你做着喝。” 姜梦偷偷地看了盛丛一眼,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做这个汤,程序有些繁琐。 有些药材煮的时间不一样,先后放的顺序也有所不同。 如果搞错了一步,味道和功效都会大打折扣。 她不确定盛丛是不是会给她做。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盛意所想象的那样。 盛丛一点也不喜欢她。 唉。 姜梦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叹气。 可能是因为回去之后,就喝不到好喝的汤了。 毕竟,她自己是一个很懒的人。 懒得做这种耗费心力和时间的东西。 盛丛其实能感觉到方才姜梦在偷看他,但他并不清楚她这样看自己的用意。 不想喝这个汤吗?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盛丛一整顿饭吃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始终都想不明白,姜梦那时的目光代表什么。 她明明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为什么要偷偷地看他呢? 难道说,她还是,很害怕他吗? 一想到这里,盛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他身边待得,一点都不快乐啊。 他这算什么喜欢。 姜梦去浴室之后。 盛意对盛丛说道:“我看你都不怎么牵小梦的手。” 语气里颇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盛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就只是“嗯”了一声。 他确实,很少牵她的手。 因为他觉得,她不会想被自己牵。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对盛意讲。 盛意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 可惜,并不是。 盛意不是很喜欢盛丛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对他教训道:“不可以这样的。她对你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你,你也要以同样的情意来回报她,甚至要多爱她一些。” 盛丛对盛意问道:“您觉得,她很喜欢我吗?” 盛意眉头微皱:“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看你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你都感觉不到吗?” 盛丛完全感觉不到。 但他还是骗盛意道:“能感觉到。” “那就更要多牵着她的手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顾及到她的感受。” “如果这么简单都做不到的话,那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耽误她的幸福呢?” 盛丛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盛意是担心,姜梦和他在一起,会得不到很好的照顾。 他自认不算是特别体贴的人,也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 她和他在一起,是很受委屈的。 姜梦从浴室出来之后,并没有在外面看到盛意的身影。 只有盛丛孤零零地坐在楼下的客厅里。 看样子他已经洗过澡了。 姜梦记得盛意跟她说,等她出来之后,要陪她一起泡脚的。 但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洗澡的时间太长,盛意就先去睡觉了。 所以她也准备回卧室睡觉。 可她在转身之际,忽然很想知道盛丛在楼下做什么。 姜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下来。 她的动静不算大,但盛丛对声音很敏感,所以他知道她正在下楼梯。 姜梦走到盛丛面前说道:“你怎么,不去睡觉?” 他抬眸看向她,却没有办法讲话。 所以只好暂时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轻声说道:“在等你。” “嗯?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说她有些困,就先去睡觉了。她让我陪着你,泡完脚再去睡觉。” “哦,好。” 盛丛跟她说完,就去准备了。 却没有跟她说在哪里做这件事。 但姜梦觉得应该是在卧室里面,在客厅的话想想也不太可能。 她见他离开后,就又上楼去了。 盛丛端着木盆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空荡荡的。 她没有等他。 第50章 所以,你是觉得,这些天我一…… 是嫌他准备的时间太长了吗? 还是, 她其实根本就不想,让他陪她做这种事。 只是刚刚不好直接拒绝。 所以,她才会趁着他去准备的时候, 偷偷溜回到楼上去睡觉。 这样可以让他认为, 她不过是困了。 并不是因为他才逃避。 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盛丛也不会怪姜梦。 他本来也觉得这件事,他陪在她身边的话, 气氛会有些暧昧。 所以才决定在客厅来做, 这样她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 盛丛低头看向这盆泡了药材的水。 他的倒影被大大小小的药材, 划分得斑驳而扭曲。 盛丛越看越觉得, 自己的这张脸,着实面目可憎。 姜梦不喜欢的, 就是不好的。 连他也是不好的。 盛丛又有些难过了。 难过到没有勇气,现在把水倒掉,回到卧室睡觉。 盛丛决定配合姜梦,在外面一直待到她睡着。 就当他是准备了很长时间, 然后她等不及去睡了吧。 他坐在沙发上,孤零零的一个人,泡起了脚。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 还是心情低落想要逃避。 盛丛渐渐地靠着沙发睡着了。 姜梦在卧室等了一会儿,见盛丛还没回来。 她就准备出去看一看。 结果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 就看到盛丛自己一个人,靠着沙发睡着了。 姜梦有些疑惑。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缓缓地靠近盛丛。 然后就看到——盛丛在泡脚。 姜梦仿佛明白了什么。 啊,好尴尬! 原来这个是要各弄各的啊。 她还以为…… 他会帮她弄。 大概是她最近习惯了被他照顾,所以就忽略了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做的。 盛丛等她都等睡着了。 姜梦在想要怎么解决, 现在的尴尬局面。 要不她直接回去睡觉? 这样盛丛就会觉得,她没下来是因为睡着了。 而不是,她在愚蠢地等他准备水。 姜梦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了盛丛一眼。 不行。 她不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虽说他之后可能会醒,但是她知道,一个人醒来之后,发现四周空无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没过多久,姜梦端着个木盆坐到了盛丛身边。 她轻轻地挽起自己的睡裤,防止待会儿进去的时候被水弄湿。 这套睡衣是盛意知道她要在这边休息,特地为她准备的,料子的质地很柔软,穿在身上也特别舒服。 姜梦忘记把手机给带下来了。 这样干坐在这里,有点无聊。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盛丛的侧脸。 有点好看。 她索性侧倚在了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睡颜。 盛丛这样的姿势,让她莫名觉得有些性感。 姜梦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她看向他的喉结,忽地想起之前有一次,她帮他系领带。 因为分神,不下心碰到了他的锁骨。 他当时特别紧张地,上下滚了滚喉结。 她还觉得很有意思来着。 说起他的锁骨…… 姜梦的目光缓缓下移。 依稀能看到一点。 如果解开一颗纽扣的话,或许就能全部看到了。 她伸手摸向他的纽扣。 但是并没有下手去解开。 因为,她觉得自己对待盛丛,似乎太过随意了些。 她从来没有问过盛丛的意愿。 这样的行为,是不太好的。 盛丛虽然嘴上说,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那是因为他没什么边界感才会这样。 别人对他做这样的事,他察觉不到是一种冒犯。 可她不能仗着他无所察觉,就对他为所欲为。 姜梦准备收回自己的手。 她心虚地看向盛丛,希望他不要醒来。 可就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突然发现盛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姜梦慌乱地收回自己的手。 盛丛也渐渐地坐直了身子。 两个人都很尴尬。 盛丛尴尬是因为,他不知道姜梦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旁边的。 还让她自己打了水。 他用的是给她准备的水。 姜梦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撒谎还是该解释。 其实现在溜走是比较合适的。 如果不是她现在不方便跑,她真想一溜烟跑回卧室,躲进被子里面。 她试着对盛丛撒谎道:“我觉得,我们的纽扣,有点像。所以我刚刚,就想看一下,是不是一模一样。” 姜梦不知道自己这样讲,盛丛会不会信。 她希望他相信。 盛丛看了一下她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他们穿的是情侣睡衣,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他对她说道:“是一样的。” 看这样子盛丛是信了,姜梦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种窘迫的场景,她不想再有下次了。 她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手。 管好自己的心。 盛丛看姜梦并未过问水的事情。 也许,她根本不在乎。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跟她解释一下的。 因为他自己对她先入为主的看法,导致了现在的这种尴尬的情况。 “这盆水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姜梦不知道盛丛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听他继续讲了下去。 “但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不在客厅,就以为你是上去睡觉了。所以,我就用了。” 姜梦点点头:“哦,是这样啊。” 盛丛的话,她是信的。 他们两个因为缺乏沟通,闹出了很多误会和笑话。 姜梦对盛丛解释道:“我以为是要在卧室,所以才上去的。” 盛丛小心地对她问道:“可以在卧室吗?” “当然可以啊。一般不都是,在卧室的么。” 盛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她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他对她永远是无条件服从的。 盛丛看向姜梦。 他发现她偏过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盛丛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 姜梦是不是在哭? 他缓缓地靠近她,发现她是在憋笑。 被盛丛发现之后,姜梦索性也不再忍耐了,就笑了出来。 因为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如果他们能彼此之间多问一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至少不会闹这种乌龙。 盛丛却有些懵。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但是他想,应该不会因为他。他没有能力,让她这么开心。 盛丛渐渐地低下了头。 姜梦笑着对盛丛问道:“你为什么,不上去问一下我呢?而且,我既然跟你说好了,就一定会等着你啊。怎么会自己跑去睡觉呢?” 盛丛缓缓地抬起头说道:“我害怕。” 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笑,姜梦也收敛了笑意,变得认真起来。 她对他问道:“害怕什么?害怕我吗?” “害怕你会尴尬。万一,你根本不想让我陪着你怎么办?” 姜梦想了一下对他问道:“我为什么会,不想你陪着我?” 她见盛丛不讲话,就对他说道:“你看,你也说不出来吧。这明明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不知道是不是被姜梦激了一下。 盛丛忍着心里的难过对她说道:“你那么讨厌我,怎么会想要我陪在旁边呢?” 姜梦一头雾水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讨厌你?” 姜梦记得她应该没有,对盛丛讲过这种话。 所以盛丛为什么会这样想她? 哪料盛丛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你若是讨厌一个人,什么时候表现出来过?我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 姜梦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盛丛的话听起来很卑微,也并无什么怨气。 可被误会的感觉,就是很不舒服。 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他问道:“所以,你是觉得,这些天我一直在和你演戏吗?” “不然呢?你有什么理由,接受我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呢?每天和我生活在一起,应该很委屈吧。” 盛丛一直都有心结。 但这并不是姜梦造成的。 是他自己自卑的情绪和复杂的欲望交织在一起,所催生出来的变态产物。 一边清醒地接受她并不喜欢他的事实,一边装瞎一样地无视她嫁给他时的不情愿。 他很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她会产生离开他的情绪。 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又不一定会放手。 或者说,一定,不会放手。 久而久之,他就像是一个溺海的人。 自责和愧疚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在被沉闷的窒息感包围的空间中,对她的渴望和占有欲成为他唯一的救赎。 他甚至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千般合理的理由。 可是,这些理由又总能很轻易地被他否定掉。 然后继续陷入新一轮的挣扎和纠结,循环往复,无药可医。 姜梦本来还不觉得委屈。 但是听完盛丛这些话,她忽然就觉得委屈了。 因为她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 不是和他生活在一起委屈,而是因为他误会她而委屈。 偏偏她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来解释。 她的自我认知是,对待盛丛,说不上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 可盛丛一口咬定,她很讨厌他。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她有几分委屈求全,强颜欢笑的意味。 姜梦其实有点想哭。 因为她觉得盛丛就是故意在欺负她。 欺负她没办法辩解什么。 “我,没有想过,你会这样想我。” 姜梦想了很多话,其中不乏一些锋利的话语。 但最后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一句。 说完之后她从沙发上起身。 本想一言不发地就那样离开。 但是她觉得,那样的话盛丛肯定又要误会什么。 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她是因为被他说中了而心虚。 所以她对他解释道:“我不是因为心虚才离开的,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暂时冷静一下。” 姜梦是一个不太喜欢,被别人误会的人。 更不喜欢意气用事,让情况变得更糟。 所以,她不会做出那种,对盛丛乱发脾气的事情。 她只是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就感觉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虽然知道盛丛敏感多疑,却没有想过他会把这种情绪用在她的身上。 姜梦觉得自己并不值得,被他这样耗费心思来揣摩。 她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不被他所喜欢的位置上。 不被喜欢也就无须在意。 盛丛其实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 本来不应该对她讲这些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之后看到姜梦起身离开,他想要挽留她。 可是,他没有勇气去拉她的手。 尤其是听到,她说需要冷静一下的时候。 盛丛精神有些恍惚地,一趟又一趟地去把水倒掉。 在洗手的时候,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用这样的一只手去拉她。 盛丛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令他憎恶的脸上,竟然多出了几道可笑的泪痕。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可笑的自己。 索性就蹲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 其实他和她很少有像今天这样,能平静地聊聊天的机会。 他本可以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的。 特别是,盛丛想到,他在对她说那样的话之前,姜梦还是笑着的。 可是因为他,她脸上的笑意,几乎是瞬间敛去了。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那种时候,讲那种让她伤心的话。 这无异于是他亲手推开了她。 不能让她开心就算了,反而伤了她的心。 自卑并不能成为他伤害她的底气和理由。 姜梦明明一直以来都很无辜。 被他这样的人喜欢着,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姜梦回到卧室里怎么也睡不着。 盛丛还没有回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 可一想到,他那样想她,她就退缩了。 不去了,睡觉。 她不能总是惯着他。 如果每次他胡思乱想之后,她都要去哄他的话。 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盛丛如果不自己想清楚的话,即便她再多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姜梦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进入到睡眠状态。 可是,很难。 因为她恍然间想到,其实盛丛前不久也被她误会过。 但他好像很轻易地就原谅了她。 姜梦找到盛丛的时候,就看到他蹲在地上自抱自泣。 极其罕见的场景。 她被他说是在演戏之后,都没有委屈地哭。 他这是在哭什么? 盛丛耳边响起一道微凉的,略带些嘲弄的嗓音:“原来你是那种,欺负完别人之后,喜欢自己躲起来偷偷哭的人啊。” 他缓缓抬起头,自责又隐忍地看向她。 姜梦在被盛丛用那样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 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这种时候,不应该嘲笑他的。 她心里虽然对他有所埋怨,但是盛丛心里应该也不会太好过。 不然就不会哭得这样惨兮兮了。 姜梦没忍住,还是走到他面前,陪他一起蹲了下来。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讲那样的话欺负我?” 盛丛很不想承认,可他确实是那样做的。 那种话,其实很过分。 他声音轻颤道:“对不起。” “没关系。” 姜梦说完之后又转换语气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讲。” 第51章 别,不要我 盛丛眼里的光, 像是被瞬间抽离了氧气的微弱烛火一样,渐息渐灭。 是啊,她没有理由原谅他的。 他既然已经对她说了那种话, 就表示着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信任过她。 哪怕, 她其实并没有讲过任何嫌弃的话语来伤害他。 她善意地欺骗着他,他小心地配合着。 可现如今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扇薄纱,却被他亲手扯了下来。 这才得以看清, 他们所有的过往, 仿若镜花水月一场。 只有他一个人,置身于满是祥和其乐融融的幻象里。 清醒如同奔赴死亡, 沉溺其中才是求生。 姜梦略垂着手, 一下又一下地轻揉着盛丛的头发,像是在抚弄春天里初生的嫩草一样。 她言语里对他半是安慰半是威胁道:“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 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从来不懂得原谅别人。” “我觉得原谅这两个字,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词汇。”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伤害到了他人, 就要承受同等的伤害或者说,代价。” “似乎这样更符合,人际关系里的能量守恒定律。” 盛丛一直都知道。 性子温柔的人, 一旦折磨起人来。 是残忍又致命的。 因为在说出所有温柔的话语之前,势必会先考虑到, 要避开他人的诸多痛处。 几番酝酿后,才能讲出让他人感到舒适的话。 也就是说,那些性情格外温柔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更能精准地捕捉到他人的痛点。 只是骨子里的教养和习性, 让他们不会挑拣着他人的痛处讲话。 可若是当温柔的人受到了欺负。 他们便能轻而易举地戳到别人的痛处。 哪里痛,就会戳哪里。 仍旧是细细柔柔的话语,轻慢至极的手法,却可以让人欲生欲死。 她是在折磨他。 他确定。 就好比并不急于对他宣告死刑,却又让他意识到丝毫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她的一举一动,又让他无比迷恋。 这就使得盛丛生出一种侥幸心理。 如果她给他机会的话,他一定,一定不会再讲这样的话。 也会克制自己的敏感多疑。 只要她还愿意,留他在身边。 “我,不会再,讲那样的话了。你可以惩罚我,怎样都可以。只要,别,别——” 别离开我。 盛丛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姜梦对他引诱道:“别——什么?” 盛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挽留道:“别,不要我。” 姜梦目光微动。 她的手离开他那被她揉得凌乱的头发。 转而轻捧起他的脸,替他擦去脸上的泪。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勉强是当做给他的回应。 盛丛不懂得,她这一声轻“嗯”,是怎样的意思。 他想要问她。 却不忍心打破现在的特殊氛围。 后来,她从地上起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没有怎么用力,就将盛丛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拉着他往楼上卧室的方向走去。 盛丛跟在姜梦身后,欲言又止。 忐忑不安。 因为她并没有说,对他的惩罚是什么。 姜梦似乎察觉到盛丛的心思。 她对他说道:“我并没有原谅你,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惩罚你。但如果你下次再那样,极端地胡乱揣测我的话,我一定会加倍惩罚你。” 其实姜梦并不是没有想好惩罚盛丛的方式。 她一直都觉得,只有当伤害别人,有所代价的时候。 才不会屡次再犯。 甚至于在看到他哭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对他小惩大诫。 她倒也并不会对他怎么样。 只是会讲一些,他可能没有听过的话。 未曾预料过的,极端又突兀的话,往往能给人带来明确清晰,记忆深刻的痛感。 类似于—— “或许是你习惯于互相猜忌的家庭氛围,所以才会觉得我是在陪你演戏。” “我不是很擅长演戏,也没有人值得,我这样日复一日地伪装。” “不过,大概无论我说什么,你总归是不信我的。” …… 只要她想,比这样还要过分的话,她还能讲上许多。 她清楚地知道他的痛点在哪里。 匮乏已久的亲情、不安的生长环境、阴沉黑暗的过往…… 每一个单拎出来做谈资,都足以刺痛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从不在相差悬殊的人面前,讨论自己的日常。 因为她知道那种不经意间,被衬托出得天独厚的优越感,会让一些连正常生活都难以企及的人,感到阵痛连连。 显而易见,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他每一天,都活得很难过。 折磨一个千疮百孔的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撒盐就好。 但是在她看到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的时候,那些让他难过的话,被她通通抛之脑后。 她不能,再对他讲那么过分的话。 他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讲那种,让她难过的话,就可以了。 没有必要,再让他的心理上受到折磨。 姜梦今晚并没有背对着盛丛睡觉。 像是在安抚他。 至少盛丛是这样想的。 她不用对他笑。 只要,这样,他就会自己安抚自己。 自己攻略自己。 姜梦其实不太能睡着。 她一直在想盛丛会那样想她的原因。 可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如果说之前,她对他也有诸多猜忌。 可那是因为他让她明显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如惊弓之鸟一般。 而且,误会解开之后,她就没有再那样对他了。 盛丛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呢? 除非,他喜欢她。 而她并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或者说,他自己觉得不配留在她身边,所以才会不相信她,能够接受和他生活在一起。 姜梦虽然一向不喜欢自作多情。 但是她决定要好好观察盛丛一阵。 盛丛是家人,所以在他身上耗费些时间,也没什么。 姜梦决定临睡前,再看盛丛一眼。 可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盛丛也没有睡。 他就那样看着她,甚至忘记了闭上眼睛装睡。 她对他问道:“怎么还不睡觉?” 他犹豫了一下道:“还不太困。” 她有意逗他:“你为什么还不困?” “我,我也不知道。” 大部分的尬聊,都是很令人尴尬的情况。 却唯有一种特殊的对话处境,会让人感觉到兴奋之余又带些惊喜,惊喜过后又会十分不舍。 这取决于是否想要和对方聊下去。 姜梦和盛丛属于特殊的那种。 这就很像,和自己喜欢的人聊天的时候,明明已经没有话了,却还是要找些话来聊。 即便是知道对方在配合自己尬聊,却仍能从其中,窥探出几分迁就的爱意来。 可惜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彼此的情感。 一个是不敢,另一个也是不敢。 盛丛生怕姜梦不再讲话。 他想起她今天和盛意聊天的时候,讨论了一些跟古典音乐相关的东西。 他知道姜梦不用特意做功课,她小时候是学过一段时间美声的。 练习美声有年龄限制,但姜梦小时候因为天赋的关系,所以比其他的孩子要稍早一些,进阶也更快一些。 他记得柳钰当初还哭着闹着也要去姜梦在的地方学习,结果因为各种原因被退了回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边的老师说普通的孩子,过早地进行高难度练习,会对声带造成一定的损伤,建议先从基础的学起。 班里的同学们,虽然基本都会在学习之余,上各种各样的课。 他们平时也都会讨论那些东西。 有的人还是一起去学的。 可当时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姜梦会在课余时候都上些什么课。 柳展艺是因为无意中撞见安秋明送姜梦上课,所以才去打探出来的。 其实他在偷听到之后也很想去。 但是,他那个时候,连体面地活下来,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音乐天赋的。 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和她站到一起。 盛丛曾经很多次“路过”姜梦练习的地方。 不知道是那栋金色建筑的隔音太好,还是因为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大门外面的缘故。 他听不到从里面传来的任何声音,也见不到她唱歌的样子。 可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对那栋金色的建筑,都十分有感情。 只要看一眼,一想到那是姜梦正在学习的地方,他就会觉得很,很温暖。 心跳也会突然加速,甚至会出现眩晕感。 那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大,虽然比常人要早慧一些,可他仍旧不明白当时的悸动是什么。 她在令人心生神往的地方,哪怕他永远无法并肩和她站在一起。 可他只是待在门外,遥远地看一眼。 便已经觉得满足。 看似回忆了这样多,可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盛丛就对姜梦寻找话题道:“我那天在书房睡觉的时候,看到了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 “嗯?哪天?” “就是,被你赶出去睡的那天。” 姜梦终于反应过来,是哪一天了。 “有很多的房间,为什么要去书房睡呢?在那里的小床上睡觉,应该没有睡好吧。” “我,不知道,当时就只想在那里睡。我睡得还可以。” 他骗了她。 其实是想多了解她一些,所以才会去她的书房。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她在音乐殿堂上演唱的照片。 姜梦其实很少会在书房,摆放自己的照片。 书房里唯一的那张,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所以,她知道盛丛说的是哪一张。 她对他问道:“你觉得那张照片怎么样?” 盛丛一时语塞。 他本来是想通过那张照片,跟她聊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 没有想到,她会直接问他对那张照片的看法。 自然是很漂亮的。 优雅、高贵、神秘…… 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 姜梦并没有立即听到盛丛的回答。 她不知道他是在犹豫,还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 可就在盛丛想要回答的时候,姜梦突然轻轻柔柔地出声道:“照片里的我,像不像一个,油腻又做作的僵尸。” 盛丛心里蓦地一痛。 他虽然对音乐表演之类的一窍不通,但是他也能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甚至跟客观评价搭不上边,可以说是恶意满满。 姜梦怎么,怎么会这样问他? 她是怎么知道这种话的? 他心疼地想,是不是,有人在她那样小的年纪,就已经对她说了这种话? 才让她记到了现在。 姜梦的眼中有盛丛读不懂的情绪。 他慌乱无措地对她说道:“不是的,姜梦,一点都不像。真的,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盛丛不知道此刻能说些什么得体的话来安慰她。 他害怕自己的夸奖太虚无她不相信。 又害怕话语太平庸不足以抹去,那种话留给她的阴影。 他愈发语无伦次地说道:“那样可爱又漂亮的小女孩儿,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之前。只有你,是独特的那个。” “就像,小精灵一样,很灵动。” “真的,很,很好看。” 他努力回想着照片里的她,对她急切地分析道:“我,我虽然不懂舞台表演这些,但是你身上的那件小礼服,肩领上的那几簇黑色碎羽,尽管看起来不怎么张扬,却很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他尽量从很细节的地方来描述,这样不会让她觉得他只是在笼统的应付。 “眼神也很清澈,整体的仪态也很优雅。” “我觉得你哪里都好。姜梦,你本来就是那种,从小就很耀眼的女孩子。” 所以,忘记那些恶意满满的话,好不好? 盛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过往。 他嫌弃自己那时候,没有任何资格守在她身边。 如果,如果他知道那是一场什么样的演出。 他的财力或者天赋,只要有一种加持。 如果上天可以给他这种机会。 哪怕只有一次。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她一起去。 他会及时地捂住她的耳朵,不会让那种恶意的话语流进她的心里。 或者,只要他的信息再流通一点点,让他早点知道她所遭遇的事情。 他一定会在当时就告诉她,完全不是那句话所描述的那样。 至少,不会让她记这样久。 可是,无论是哪一件,他当时都做不到。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表演的,不知道她当时所站的那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就连她什么时候,放弃她的爱好,他都不知道。 他只是后来有段时间,听柳展艺说安秋明没再送姜梦去那里学习了。 学校之外所有关于她的消息,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姜梦默默观察着盛丛的反应。 他脸上这种类似的神情,她许多年前在哥哥那里,也见到过。 只是盛丛的情绪里似乎多了几分懊悔。 她伸出手擦去他眼角的泪,轻柔地抚摸着盛丛的脸说道:“你好爱哭呀。” 盛丛并不爱哭。 除非,忍不住。 他几乎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哭过。 他所有的情绪,都和她有关。 第52章 只是有一团暧昧又温暖的光晕 盛丛没有争辩自己是不是爱哭。 还是只在她面前哭。 这些比起姜梦此刻的心情来, 一点都不重要。 他继续对她重复道:“真的,很耀眼。看过之后,就很难忘记。有一种, 很惊艳的视觉感。” 其实姜梦刚刚也只是, 一时想起了那句话。 所以,才会问盛丛的看法。 当然主要是想要看他的反应。 那句话,其实对她的伤害并不大。 可以说为零。 但是, 对哥哥和盛丛的伤害, 似乎并不小。 他们的情绪都有不同程度的起伏,而且话语里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姜梦的手仍旧轻搭在盛丛的脸上微微摩挲, 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感受着什么。 她对他说道:“我知道了。” 盛丛不清楚她能不能, 被他的话给安慰到。 他的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仍旧是一片担忧之色。 姜梦自然也看得到。 她为了缓和气氛, 对盛丛问道:“你真的觉得黑色的碎羽很好看吗?” 他认真又坚定地回答:“嗯,真的。” 她笑着对他柔柔地说道:“可是,那件小礼服是深紫色的,上面的碎羽也是哦。” 盛丛的神经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夸了半天绝美黑色, 最后竟然是紫色的?! 万一,姜梦因为这个原因,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怎么办? 姜梦也觉察到了盛丛的紧张。 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她原本是想, 转移话题,让他不用再安慰她了。 刚刚他说的所有的话, 都是在安慰她。 她都知道的。 盛丛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可能是,有些色盲,所以那时候,没能看出来。但是,紫色的话, 也很好看。” “你穿什么颜色,都是极好看的。” 姜梦看到盛丛极力找补的样子,有些心疼地对他安慰道:“没事的,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灯光的原因,才会看起来有些像黑色。” “你那时候——” 盛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接下来的话。 他害怕自己的担心太过直白,会让她感觉到负担。 他犹豫了一下,对她说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场合,可以跟我讲一讲你当时的经历吗?” 姜梦想了想,既然盛丛没有去过,那她就不能说得太过华丽。 不可以让盛丛有那种,因为未曾去过而遗憾的感觉。 所以她就对盛丛十分笼统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去那里,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很小的比赛。” “如果你想听歌剧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去歌剧院。” 盛丛听得出来,姜梦是在有意避开那时候的经历。 是不是因为,在她看来,他没有什么资格,听关于她的事情。 所以,她才不愿意,对他讲。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盛丛忽然不敢再看她。 他担心自己的眼神,长时间落在她的脸上,会让她感觉到不适。 他要体谅她。 房间里的床头灯不是很亮。 只是有一团暧昧又温暖的光晕。 所以,盛丛此刻这种谦卑至极微微垂眸的样子,落在姜梦眼中,看起来就像是他困了。 姜梦识相地将自己的手,从盛丛的脸上缓缓滑落下来。 其实她可以瞬间抽离的,但是她并不想那样做。 她对他柔声说道:“盛丛,晚安。”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盛丛不知道姜梦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说晚安。 但他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卡在喉咙里的那两个字,竟怎么也讲不出来。 起初是犹豫。 之后随着拖延的时间越来越长。 就变成了不敢对她讲。 他害怕自己出声,会吵到已经入睡的她。 盛丛在面对姜梦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害怕。 并不是因为姜梦有多可怕。 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她。 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盛丛知道,这是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种代价并不沉痛。 至少,相较于姜梦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来讲。 如果,她喜欢他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样,他或许就有资格,听她讲她那时候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心情过于迫切。 盛丛竟然没有忍住,不自觉地讲了出来:“我真的很想听。可我,没有资格。” 这是他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讲出来的。 所以,等他说出来之后,盛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幸好姜梦已经睡着了。 这种话不能被她听到。 然而,姜梦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本来也不是因为自己困,才对他说晚安的。 只是她以为他困了,想让他早点睡觉。 还有,就是—— 她也在等他,对她说晚安。 可是,她等了好久,他始终都没有对她讲。 姜梦有些庆幸自己,说完就立即闭上了眼睛。 没有给盛丛留下那种,她在期待他回应的印象。 不说就不说吧,也没有什么的。 姜梦这样安慰自己。 可就在她放弃等待,准备睡觉的时候。 突然听到盛丛说了这样的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自己? 姜梦本想第二天睡醒之后,再好好地问盛丛的。 可是,她又觉得以盛丛的性格来看,他可能到时候就不会承认了。 所以,她现在就要问他。 姜梦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盛丛的眼睛,是闭着的。 但她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睡得着。 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就对他说道:“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盛丛自然没有睡着。 可他听到姜梦的话之后,竟然不敢睁开眼睛。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他喜欢她了? 不,应该,不会。 没有人能够只凭借那样简短的话,就探寻到他隐秘至极的爱意。 可是,他要不要回应她? 他总觉得自己回应的话,无异于变相地承认了一些什么。 而且,和他之前在她这里,表现出来的人设,完全不相符。 姜梦在觉察到,他对她过度的关心之后,很可能会愈发地疏远他。 盛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几番纠结之后,他觉得现在装睡更合适一些。 如果明天姜梦问他的话,他还能说自己是在说梦话。 姜梦看盛丛并不理自己,她才不相信他是真的睡着了。 她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盛丛的胸膛。 “你不要装睡了。”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姜梦是比盛丛要勇敢一点的。 虽然只是勇敢一点,却足以为他们的未来,增添无数的可能。 相敬如宾的相处状态固然稳妥,可是久而久之总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盛丛并没有听话地睁开眼睛。 因为,他并不想对她承认。 自己一直都在装睡。 姜梦的手放到他的腰间,隔着柔软的睡衣,轻挠了几下。 尽管盛丛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能感觉到他有意在绷紧了身体。 她有些恹恹地说道:“原来真的睡着了啊。” 之后,便没再对他做什么。 盛丛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其实,他很怕痒。 或者说,是不太习惯别人痒他,所以才会有很大的反应。 因为从来没有人,那样亲近地跟他玩闹过。 他刚刚忍得很辛苦,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哪料盛丛正放心地准备睡觉的时候,他的腰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姜梦又在——那样对他了。 盛丛猝不及防地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 姜梦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盛丛却不敢立即推开她的手。 最终,他躲闪不及,只好轻握住她在他腰间乱动的手,然后缓缓地移到枕头上。 他对她轻声说道:“很痒。” 姜梦对盛丛再次问道:“你刚刚是想听什么?”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装睡。 因为她觉得盛丛,应该是为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而感觉到不好意思。 姜梦一直都知道什么事情应该问,什么事情不应该问。 正如方才,她看到盛丛在为她哭的时候,险些就问出了那句:“你是不是有些在乎我?” 因为他当时的反应,让她觉得他是在乎她的。 他可能不喜欢她,但是,却会怜惜她。 她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她知道盛丛和哥哥之间发生的事情。 也知道盛丛的本意,大概是想要报复。 他去怜惜一个自己本想报复的人,这种心态说出来是有些羞耻的。 姜梦之所以对他的处境这样感同身受,是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羞耻心态。 她之前有过机会和他离婚。 却并没有那样做。 明知道他是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却还是选择把他留在身边。 姜梦为自己这样脑子不清楚,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的行为,感到很,很不齿。 所以,她并不会戳破他。 有时候她想,他们就这样过下去。 似乎,也可以。 这并不是什么习惯使然。 同他相处的短暂时间。 还不足以她养成,离不开他的习惯。 盛丛本以为姜梦会追问,自己为什么要装睡的。 但是她并没有。 这让他的顾虑少了许多。 “关于那张照片的所有,我,都想知道。” 姜梦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听这个啊。 是她之前讲得不够详细,才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听吗? “那次是偶然参加的比赛。本来我的年龄不够,是不能参加的。” “初赛的方式,是寄影像资料过去。当时一直带我的老师找到我,让我配合她录一段视频。” “我当时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以为是当做那种教学展示资料之类的东西,就同意了。” “直到有一天,老师开心地跟我讲,说我通过了初赛。” 姜梦的话语里,听不出来自豪或是惋惜。 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时,那样平静淡然。 可盛丛的心里,却隐隐有些心疼。 他对她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因为老师比较重视这次的比赛,就去跟我爸妈商量,希望我能去参赛。” “她说机会很宝贵,即便我放弃,别人也没有资格,代替我顶上去。如果我不去的话,会白白浪费掉机会。” 盛丛对姜梦问道:“你自己想去吗?” “还好。我当时觉得,去不去都可以。” “那你爸妈是怎么想的呢?他们都同意你去吗?” “妈妈是不太同意的。她觉得年龄不够的话,即便是实力达到了,贸然参加那种比赛,容易招来一些人的言论,而那种言论可能会伤害到我。” “出于一种保护我的心态,她并不希望我过早地显露锋芒。” 盛丛觉得安秋明的考虑不无道理。 他对姜梦说道:“那当时的决定,应该是不去了。” 姜梦吃惊地对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你家里人,听你妈妈的多一些。” 姜梦笑了一下:“是呀。当时是不准备去的。” “那后来,怎么又去了呢?” “因为公示名单出来之后,那时候有一种奇怪的言论,说我抢了其他学生的名额,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全靠家里砸钱,所以才会不敢参加复赛。” “你会在意这种逻辑不通的话吗?” “我不怎么在意。但是,当时的舆论已经严重地影响了,带我的老师和那个音乐教学机构。然后,爸妈和哥哥就陪我去参赛了。” “参赛地点在国外,很多东西都是提前在那边定制的。本来定制的是一件白色的小礼服,但是等我们去拿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件紫色的礼服,是匆忙之下选的。” “对了,你知道当时的参赛曲目是什么吗?” 盛丛摇了摇头。 “一首叫《孤帆》的曲目,是音乐家沈星的成名之作。” 盛丛突然感到有些惭愧。 因为,他并没有怎么听过爸爸创作的曲子。 也不懂得如何欣赏那些。 “那支曲子的旋律很有特点,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艳。之后,也顺利通过了复赛,闯进了决赛。” 盛丛担心姜梦再次略过,那句满是恶意的言论。 他对她问道:“那句很难听的话,是谁对你说的?评委吗?还是什么人?” 姜梦知道盛丛所指的是哪一句。 她对他说道:“正规赛制里面的评委,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只有野生评委才会。” “什么是,野生评委?” “就是自认为怀才不遇,进不去正规机构,可表达欲又十分旺盛。只能凭借着猥琐激烈的言辞,吸引了一大群猎奇拥趸的人。” 盛丛知道姜梦所说的是哪一类人。 那样小的年纪,就遇到那样恶心的败类。 他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了些:“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姜梦感受到盛丛掌心的温热:“有一点点。但是,更多的是觉得,那样的人可悲。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本无高下之分。” “可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不是通过自身的本领来立世,而是要靠着糟蹋自己的体面,苟活于世间,还洋洋得意。” 盛丛惊讶于姜梦的悟性。 他就只会觉得,对方手法低劣。 根本不会考虑到,对方是在损耗自己的人生价值,这种深层次的东西。 而姜梦的话语里,甚至透露出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惋惜感。 第53章 你真的,挺不在乎我的。…… 盛丛对姜梦问道:“那后来你家里, 没有调查那个人吗?” 姜梦默了一下道:“调查完之后呢?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算是很大度的人,所以, 他的下场不会很好。” 盛丛知道, 肯定会有人觉得,这种事情不值得计较。 可是语言暴力,也是一种暴力。 只是伪装在无害的谎言之下。 而这种暴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是不可估量的。 “唔……正常人应该都会有像你这样的想法。但我们当时, 处于一种不是很正常的环境里。” “这,怎么讲?” “当时的复赛视频是公开的, 所以很多人都能看到。野生评委对每个通过复赛的人, 都进行了无差别点评。” 盛丛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 “这里面是不是有隐秘的利益链条?” “嗯。我家里查到,那个人很多年前, 曾经是一所顶级音乐学府里面的高材生,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里被人陷害失去了比赛资格,也渐渐被音乐圈里的人所排斥。” “他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背叛,所以才做起了这样的工作。也是, 他曾经最讨厌的工作。” “和一般的门外汉不同,他是有音乐底子的。可是只能靠着说那些只有恶俗听众才喜欢听的话,才能赚取流量和钱财。” 盛丛推测道:“当时是不是有人提议要给他交保护费?” 姜梦微微叹气:“是这样的。那些家长们都不想自己的孩子被贴上不好的标签, 所以就联合起来准备交一定的保护费。” 盛丛想了一下道:“如果只是恶意抹黑的话,那种视频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联合起来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难道不比妥协要好吗?” “你所考虑的,那些家长都考虑过了。可是那个人在十分的言语里,有二三分的客观点评,七八分恶搞嘲笑。这样一来就很容易演变成烂梗,广泛传播的话会有恶劣影响。” 盛丛想要引着姜梦多说一些, 他对她问道:“还能这样讲话?” “就比如他会说,这个孩子音准还可以,但也仅仅是可以。整体看下来,还算是有天赋的。” “然后紧接着话锋一转,就是嘴巴张得这么圆,一定做过特殊服务。之后再补上一句随便说说,来表示自己在开玩笑。” 盛丛震惊道:“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吗?” “只有贴上最恶心的标签,爱子心切的家长才会去给他交保护费。” 盛丛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对姜梦的点评,可能不只是那一句话。 “他是怎么点评你的?我要听,全部的。” 姜梦犹豫道:“你那么爱哭,到时候又要哭了。” 盛丛小声说道:“我,我不会的。” “他说,这孩子的天赋极高,是这一批人里最出彩的。但是吧,别看她外在年龄小,心里年龄一定很成熟。不然唱不了这么好。” “大家看她的眼神,是不是油腻极了。动作也在模仿大人,简直做作得要命。面目表情十分地僵硬,我看看她叫什么,噢,姓姜,这就是一个油腻又做作的僵尸啊。” “现在赛制门槛这么低了么,僵尸一样的货色都能来参赛了?” 姜梦说完担心盛丛又要难受了,就对他提前揭露结局道:“其实这种话对我没有影响,那个野生评委最后被自杀了。” 盛丛仿佛知道内情一样地说道:“如果是被自杀的话,那应该不是你家里做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说不定就是呢。” “在国外纵然有些事情,在拥有财力和资源后,会有一定的自由度。可是,这种不符合规则的事情,你爸妈是不会做的。” “姜裕景倒有点可能,但他那时候年纪应该也不算大,没有那种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的手段。” “况且……” 姜梦觉得盛丛分析得不无道理,她对他追问道:“况且什么?” “你爸妈为了你,绝不会做那种事。你的人生不会因他们有任何污点,他们都是很理智很爱惜你的人。” “如果未来的女歌唱家,被人发现其爸妈是杀人犯,杀的还是曾经点评过你的人,会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姜梦轻“嗯”了一声。 和盛丛这样的人讲话其实很轻松。 因为不用对他解释太多用意,他会自己站在你的角度去分析。 也不会出现,道德绑架的行为。 盛丛对姜梦问道:“那你家后来交保护费了吗?” “怎么可能呢?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这种人妥协,我觉得很屈辱。” “不只是单纯地交保护费,还要配合那个人的言论,转发并认可他的点评。这样他才会说,性格不错,大有前途,并不再继续贴肮脏的标签。” “否则,就会被他缠上,变本加厉地讲一些很过分的话。” 盛丛觉得很生气。 哪怕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可他还是很生气。 “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爸托人给野生评委找了份,体面又受人尊敬的工作,带他脱离原有的利益链。” “工资也比做那种事要高出许多,更重要的是让他不会白白糟蹋自己的所学,不必过那种哗众取宠,自降身价的生活。” 盛丛弱弱地说道:“我不相信,只是这样。” 姜琢是什么样的人,盛丛是很清楚的。 不可能如此圣父。 姜梦说道:“我还没说完呢。因为野生评委在点评的时候是匿名加变声,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所以,他才得以顺利地在国外的那家音乐机构任职。” “后来,决赛结束之后,又冒出了一个野生评委,吸取了之前那个人的大部分粉丝。同样是对着前三名,用看似客观实则猥琐的语言点评了一番。” 盛丛猜测道:“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收手?” “收了,但没完全收。稿子是他提供的。” “之后呢?” “自然是被爆出来温文儒雅的老师,竟然是在网络上散播恶意的小丑。” 盛丛喃喃道:“比从未曾拥有更折磨人的,是得到后又失去。” 姜梦否定道:“不是。那只不过是很浅显的东西,如果只是认识到这些的话,根本达不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 她解释道:“最折磨人的,是他本可以。” “本可以拥有所向往的干净生活,堂堂正正的做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靠着引以为傲的本领吃饭。但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被迫错失所拥有的一切。” 盛丛思虑之后对姜梦问道:“你爸在给他机会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考虑到,他会有这样的下场了?” “我不知道。我更倾向于,爸爸是真的想要让那个人改过的。因为要对付他的话,其实很容易。只要在他入职当天,爆出那样的事情就好。” “倘若他就此收手,彻底洗心革面的话,那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好的音乐老师。” 盛丛略带些凉意地说道:“心里变态的人,也能成为教书育人的人吗?” “嗯?” “你不觉得除去收保护费之外,一定要家长和孩子,认同自己那些猥琐的看法,是很心理变态的行为吗?” “这样想来,确实很变态。怪不得当时我会觉得很不舒服。” 盛丛觉得姜琢是想过给那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的。 但是同时应该也算到了,那个人并不会就此收手。 所以,结局是早就写好的。 “我们回国之前,野生评委找到我们道歉,然后还透露了一个,让我们感到有些震惊的消息。” “是说自己被逼无奈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而且,他手里很早就有了我的照片,我是重点点评对象。他还给了我们幕后主使的打钱账号。” 盛丛对她提醒道:“不要相信那种话,他的来意肯定不是这个。至少不会是道歉。” “当时家里的确没人相信,他是真心地道歉。” 盛丛细细地分析道:“他应该是想要让你们去找幕后主使,斗得两败俱伤。其实更有可能的是,你们会受到伤害。那个幕后主使,应该不是很好对付的人。” “不然他之前就告诉你们了。之所以没有那样做,不过是担心万一争斗起来,你家一旦失势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盛丛的猜测跟当时的情况八九不离十。 姜梦感叹道:“哇,你们人类好复杂,怎么能想出这么多东西?” “是呀,害怕吗?小精灵。” 姜梦脸色一红:“你,不要这样喊,好羞耻。” 他有意逗她:“嗯。小精灵。” 她突然有些薄怒:“都说了不要这样喊。” “好。” 姜梦转移话题道:“后来,我们去查那个账号,发现是一个虚拟的账号。一般不法分子洗钱,或者从事犯罪交易的时候,才会用那种账号。” “那个野生评委是不是被幕后主使给做掉了?” “可能是。因为什么也查不到,我们也就回国了。” 她对他问道:“你觉不觉得,我们有些凉薄?” “这和凉薄有什么关系?国外的警察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被判定自杀了么?” “嗯。” 其实她并不主要是对他讲这些的。 这些只是源头。 她更想要讲的,是下面的事情。 “我过几天可能要去国外出差,大概要两周的时间。” 这是盛丛稍早前就知道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她会告诉他。 他对她问道:“只是出差吗?” 盛丛做好了,她不回答的准备。 她能知会他一声已经很难得了。 姜梦犹豫道:“不是。有关于我爸妈和哥哥的消息,需要我去确定一下。但是,只能以出差的名义过去。” 盛丛“哦”了一声。 姜梦继续说道:“其实,我怀疑,他们这次的失踪,可能和当年那个幕后主使有关。” “那个人不是很危险吗?” “所以我就只是偷偷地去查。你难道没有发现,现在外界都在骂我,不管自己家人的死活吗?我一直没有澄清,就是这个原因。” 盛丛略有些无力地说道:“你这次,还是不准备带我去吗?” “带着你的话,在别人看来,就不像出差了。” “我偷偷地跟你过去呢?” “会妨碍我。” 盛丛料想到她会这样讲。 她现在,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能扰乱她的计划。 只是,他有一点难过。 自结婚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样长的时间。 他舍不得她离开。 盛丛有些落寞地对她问道:“如果,等你回来了,发现我不在了,你会不会——” “什么?” “会不会,想我?” 姜梦愣了一下。 盛丛看到姜梦这种反应,他连忙补救道:“会不会想我,到底去了哪里?然后也像牵挂家人一样,牵挂我。” “不会。我最讨厌别人突然失踪了。如果你敢一言不合就消失,我就——” “就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想好,反正你若是消失了,我一定不会去找你。” 所以,千万不要无故消失。 我可能,承受不起,身边的人再来一次这种事情。 姜梦没有想过,盛丛所说的不在了,不一定是指失踪。 也可能,是死亡。 但盛丛觉得,即便是他不在了,姜梦应该也会活得很好。 这样也挺好的。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值得,她为他牵挂什么。 姜梦对盛丛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样奇怪的问题?” 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一样地说道:“因为从来没有感受过你的牵挂,就胡乱想了个问题想着感受一下。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奢望了。你真的,挺不在乎我的。” 她的心里微微发涩。 刚刚,似乎不应该那样回答他。 姜梦刚想着要改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就听盛丛对她说道:“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永远也无法摆脱我。” 姜梦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之前的话,她可能会觉得困扰。 那时候还不怎么能看清,盛丛是一个怎样的人。 对于他更多的是防备。 但现在听到他这毫无威胁力的话。 她只觉得,不过如此。 所以,她就只是淡淡地说道:“随便你。” 盛丛心底是有些愉悦的。 他觉得自己疯了。 因为他似乎能从姜梦这不在意的语气里,感知到些许的爱意。 夜已经深了,困意随之而来。 她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明天你起床的时候记得喊我一起,不然我觉得我可能会一觉睡好久。” “那就多睡一会儿,这有什么关系呢?” “不行。万一错过了吃午饭,一觉睡到下午,这多尴尬!” “好,我醒了就喊你,快睡吧。” 姜梦闭上眼睛之后,又对盛丛再三嘱咐道:“如果闹钟没有把我闹醒,你可一定要喊我。” “嗯。知道了,小精灵。” 盛丛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姜梦踢了一下。 第54章 那我,应该会,很孤独 盛丛很少有那种, 不听姜梦话的时候。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喊她,会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 总比她记得那些不好的词汇要好。 虽然她总是跟他说, 那种话对她来说,没有什么。 可是,从姜梦给他复述的情况来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始终记得这样清楚。 大抵是有影响的。 盛丛在取悦姜梦这件事情上, 往往做得很笨拙。 甚至有点,傻乎乎的。 好像他多这样喊她几次, 就能替换掉那些给她留下不好记忆的话一样。 姜梦仿佛能洞察到盛丛的心思。 她闭着眼睛对着他小声地说道:“你不用这样的。那张照片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我不会因为那种话就讨厌当时的自己。” “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只是为了警醒自己。” 他对她说道:“我, 不明白。” “羽毛对一只鸟儿来说,是最重要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在长途迁徙的时候,难免会面临困厄环境。” “我希望自己在那种时候,也能爱惜羽毛, 羽翼丰满地飞去目的地。” 姜梦的话虽然隐晦,却并不难懂。 许多人以为的爱惜羽毛,是指不受他人牵连。 冷情冷性, 精致利己。 但她的理解和表述却并不是这样。 姜梦所谓的爱惜羽毛,是慎独修己。 其实像她这样的人。 从小处在溺爱的环境里, 很容易就无法无天。 在不受约束的情况下,自己便要处处克制。 哪怕她真的到了那种,被世界背叛的处境。 也绝不会把手伸向比自己弱小很多的无辜者。 她只会精准点艹,睚眦必报。 这也是姜梦能够理解,盛丛的过往的原因。 在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 许多人因为对他的固有印象, 总觉得他被欺负打压是理所当然,养子反击就是心术不正。 无论是推崇父权压迫,喜欢长跪不起的奴隶。 还是善于给人绑上道德枷锁的卫道士。 都习惯于将他的一言一行,批判得一无是处。 有时候,这世间的腐朽道理,倒更像是做恶者的帮凶。 可是,成王败寇。 一夜之间,形势逆转。 所以,姜梦从来不觉得盛丛做错了什么。 哪怕那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盛丛把自己的亲爹给整了。 她仍旧不觉得盛丛错了。 不是她过分地偏爱盛丛。 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她和他的理念是一样的。 反击没有错。 为了迎合他人那虚伪的,有目的性的话语。 不去反击才是傻瓜。 盛丛对姜梦问道:“那你,有遇到那种困厄的时候吗?” 他以为她会说现在,或者说嫁给他这件事。 但她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讲这些。 她只是轻“嗯”了一声。 之后便没再讲话。 盛丛以为,她是不愿意对他讲。 就在盛丛以为姜梦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然听她缓缓出声道:“我一生中,最困厄的时候,应该就是变声期,嗓音条件发生了变化。” 盛丛知道,这应该就是,姜梦没有再去那里上课的原因。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有的时候,盛丛觉得自己很无能。 总是很想要了解她的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可是等他了解了,又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无法再唱歌这件事。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上天真是仁慈又残忍的存在。 可以毫不吝啬地给一个人,异于常人的天赋。 也可以,随随便便地收回去。 他一直以为,姜梦是受上天眷顾的人。 可是,自从了解到她的一些事情之后。 他才觉得,上天并没有多眷顾她。 给了她荣光加身的机遇,也为她增添了遭遇诋毁的风险。 他以为她的性格温柔,仅仅是因为教养的原因。 但其实不全是。 更多的是,心细如尘的感知力和冷静自持的克制力。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却不会对他人多有苛责。 但跟那种善于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又完全不一样。 在处理她家里的事情的时候,姜梦把阳谋玩得出神入化。 她对他问道:“你是不是,不敢再问我,那时候的情况了?” 盛丛的确是不敢再问下去。 他只是对她轻声说道:“我懂那种感觉,黑暗又痛苦。” 姜梦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 那段让人窒息的过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对盛丛讲。 可能是,在姜梦的潜意识里。 她已经把他当成了,值得信赖的人。 可以分享她的一切。 “那时候,我丢掉了所有和音乐有关的东西。” “也不想听到任何,跟音乐相关的消息。” “那几年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 “可我,还是偷偷留下了那张照片。” “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不喜欢它。” “它成了唯一证明我,做过那场美梦的证据。” 盛丛急切地对她安慰道:“你的人生,还会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会让你成为最——” 他本想说,最幸福的人。 但是,他自觉不配。 思虑之后,他改口道:“最有钱的人。我会帮你赚好多好多的钱!” 他现在,是在为她打工。 所以,说这样的话,才最符合自己的立场。 不会让她觉察到他的心意。 还有就是,盛丛自小物质匮乏。 那时候对他来说,钱是最重要的东西。 可以让他脱离窘迫的处境。 以至于长大后。 他总觉得对一个人好,就是要把赚到的钱都给她。 这也是他,最为朴素和直接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姜梦听到之后,险些笑出来。 但她忍住了。 这种时候,不能笑。 她知道,盛丛是认真的。 他在认真地哄她。 只是方式,过于简单粗暴。 还有点傻。 她忍住笑意,故作平静地说道:“好呀。我到时候也会看你表现,多少分你一点的。” 他急着拒绝道:“不不不。我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盛丛这样精明的人。 有时候,好像听不出来她在讲客套话。 这让她很难相信,这样的反差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姜梦还是没有忍住偷笑了一下。 而后淡定地对他轻“嗯”了一声。 盛丛第二天醒了之后并没有喊姜梦。 他不只没有喊她。 还故意关掉了她的闹钟。 因为他们睡得很晚,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盛丛觉得姜梦应该要多睡一会儿。 这样精神才会好。 姜梦成功地错过了早饭和午饭。 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然后,被饿醒了。 可能是因为晚睡的原因。 醒来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头晕。 即便拉着窗帘,依稀能感受到,窗外充足的阳光。 她滚到床的另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之后瞬间精神了。 怎么都睡到下午了? 姜梦从床上坐起来,情急之下本想把盛丛给推醒。 但是,她知道昨晚,他睡得也很迟。 也不知道就这样粗暴地,把他喊醒合不合适。 她思索了一下。 还是觉得,让盛丛一直这样睡着,不太好。 所以,就把他给喊醒吧。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 盛丛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眸中还有几分迷茫和困顿。 她有些难堪地对他问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盛丛思索了一下道:“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不是。已经,下午了。” 如果是在她自己家。 作息怎样不规律,都没有关系。 可是在别人家,一觉睡到这么晚。 太尴尬了! 盛丛对她问道:“你饿不饿?” 她闷闷地摇了摇头。 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 他从床上起来,对她说道:“我有点饿,我们去吃饭吧。” “现在吗?” “嗯。洗漱好就去。” 她迟疑道:“那这算午饭,还是晚饭啊?” “午饭啊。晚饭的话,可以晚一点吃。或者,等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盛丛已经下床了。 姜梦还留在床上,犹豫地说道:“我们起这么晚,待会儿出去怎么解释啊?” 盛丛笑了一下道:“没有人会问的。” “真的吗?” “嗯。” 姜梦洗漱好出去之后。 果然没有人问她,怎么醒得这样迟。 佣人阿姨们并没有,对她的晚起有什么议论。 盛意看到她之后,也只是关心她:“晚上睡得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和在自己家,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盛丛对姜梦说道:“是不是没有人问?” “嗯,我本来以为会很尴尬的。” 他帮她盛了一小碗汤:“你在自己家的时候,遇到同样的情况,也会觉得尴尬吗?” 姜梦摇了摇头。 他对她宽慰道:“那在这里也不用的。” “不要顾虑那么多,就当做在自己家一样。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家人,指手画脚的。” “你可以早睡,可以晚起,可以想什么时候吃东西,就什么时候吃东西。” 姜梦笑道:“我睡一整天也可以吗?” “不会饿吗?” “嗯,如果感觉不到饿的话,我可以一直睡下去的。” 姜梦回想起自己爸妈刚失踪那段时间。 她每天都很想用睡觉来逃避。 但没有一次成功。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突然来找上她。 所以她总是会想,等她闲下来了 她一定要睡好久好久。 盛丛似乎是认真想了一下姜梦的问题。 他缓缓回答道:“那我,应该会,很孤独。” 如果他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可是她又不理他,只是做自己的事情。 哪怕是一直睡觉。 都会让盛丛觉得很孤独。 姜梦怔住了。 盛丛的话,给她的感觉,很微妙。 她对他试探道:“为什么会,觉得孤独?” 如果姜梦是清醒的状态。 他可以找各种理由和话题。 来引着她开口说话。 可她要是一直睡下去。 他除了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 什么也做不了。 他无法进入她的梦境。 更无从得知,她梦到了什么。 她的梦里,有没有他? 应该,是没有的。 她就像是抛弃了他一样。 而他,无从控诉。 只能接受。 毕竟,睡觉对她来说,是那样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他。 他对她的占有欲。 已经到了一种极度变态的程度。 就连她睡觉的时候,都要她时刻想着自己。 可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做。 睡觉大概是她,唯一能逃避他的方式了。 她就睡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残忍的是,她此刻的世界里。 并没有他。 他怎么可能,不感到孤独? 其实他也很狡猾的。 只是告诉她,她那样做,他会孤独。 这样可以对她进行心理暗示。 希望她不要丢下他,自己独自睡一整天。 至少,姜梦今后在做那样的决定的时候,会考虑到他。 他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 把她的所有,都算计得那样彻底。 但这些,倘若他全都告诉她。 势必会让她感到恐惧。 所以,盛丛看了姜梦良久。 却始终没能说出想要说的话。 她见他不愿回答,便没有再逼问他。 不过,应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姜梦去出差的那天,没有让盛丛送她。 为了看起来更像是出差,也为了瞒过公司里的其他人。 吴声和她是一起去的。 姜梦记得盛丛跟她说过,不太喜欢吴声。 而吴声似乎,也不怎么喜欢盛丛。 所以,她觉得让他们少碰面比较好。 姜梦不在的日子里,盛丛也没有继续在她家里住。 他也终于理解,姜梦为什么不愿意回姜家的老宅去住了。 想念的人若是不在的话。 在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睡觉,是一种温柔的折磨。 他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想她。 不过盛丛也没有回盛意那里。 他不想被盛意看到,自己因为姜梦不在,而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去了之前住的地方。 那里收藏着他从小到大,从姜梦这里得到的东西。 有些是她主动给他的,有些是他“偷换”来的。 还有些是他从她那里骗来的。 这些他视若珍宝的东西,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窘迫的时光。 是他可以自欺欺人,她爱他的唯一虚假证明。 姜梦原本的计划,是待两周左右。 可是她只待了一周,就不得不赶回来。 盛丛出事了。 他在上班的途中,发生了意外。 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而她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还是吴声看到网上的消息后,告诉她的。 据说医生最先联系的人,是盛丛的助理。 盛丛的手机里,并没有把她设成紧急联系人。 他甚至没有留存她的号码。 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外人看来,仅仅只是,传过联姻的绯闻。 以及时常同框出现。 现在盛丛出了这种事,大家都觉得这桩婚事可能要黄。 更令姜梦不安的是,盛意也离奇失踪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甚至有似曾相识的不安感。 盛渐安这时候,又仗着跟盛丛的“父子”关系,开始大肆作秀。 偏偏没人出来戳穿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为自己重回盛氏而铺路。 姜梦刚出机场。 等候已久的记者蜂拥而至。 她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第55章 这样的人,也难怪你会怕 嘈杂又急切的声音, 从四面八方涌来。 每个人都在喋喋不休,争先恐后地对她问着什么。 可是姜梦却没有办法听清楚一句。 虽说前段时间,所遭遇的一切。 已经足以将姜梦锻炼得, 在众多镜头面前对答如流。 可那些全部都是, 有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也就是说,即便她说错话。 后果也是由她自己来承担。 可是现下她所面临的情况,和以往完全不同。 盛丛现在情况不明。 姜梦担心自己说了什么, 不该说的话。 到时候不但没能帮上忙, 反倒给他带来一定的困扰。 其实她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很想戳穿盛渐安这个虚伪的人设。 但是, 她想到盛丛和盛意之前, 有很多的机会澄清。 却选择隐忍不发。 姜梦觉得这个筹码,对他们而言, 一定有特殊的用途。 只是她暂时还没有想到是什么。 所以,她不能过早地抛出去。 盛氏现在在她名下。 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所以盛渐安想要靠着,和盛丛的这层虚假关系重回盛氏。 宛如痴人说梦。 姜梦不发一言,在拥挤围堵中, 艰难而缓慢地前行着。 哪怕心里对盛丛担心得要命。 她也必须表现得足够淡定,不能显出一丝慌乱。 恍惚之中,姜梦听到了“解除”两个字。 她站定了脚步。 看向这群步步紧逼的记者。 她冷静地问道:“解除什么?” 因为她并没有听全这个问题, 也无从得知是哪个记者问的。 所以,就对着这些人问了出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抓住机会, 高声对她问道:“听说盛先生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姜家和盛家的联姻是否要解除了?” 有些无良媒体会忽悠被采访者,说这是普罗大众都喜欢听的问题。 以此来掩饰自己毫无水准的提问。 然而这样的提问,除了满足提问者的恶趣味,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按照这些人所设想的标准答案。 无非是解除。 危在旦夕的盛丛, 不过是再被踩上一次。 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 然后被冷漠的看客津津乐道一番,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姜梦本不愿意把私事拿出来讲。 可是,她不想让盛丛沦为笑柄。 她沉稳而有力量地回答道:“我和盛丛结婚了。” 很难想象,这个消息,最后竟然是她自己对外讲出来的。 她曾经,那样不齿。 甚至连戒指,都不愿意带。 为了防止被胡乱报道,姜梦又补了一句:“现在没有离婚的打算,以后也不会有。” 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和后果。 意味着,她今后若是跟他离婚,就算是自打自脸。 而她,也很难和他离婚了。 不是在怜悯盛丛现在的处境。 仅仅因着怜悯这种情愫,就把自己的后半生也给搭进去。 愚不可及。 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她这样讲的原因,是—— 现下这种环境,并没有给姜梦,留出足够的思考空间。 她便没有再深想下去。 而除了唯一回答的那个,没有水准的问题之外。 姜梦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从出口到停车场短短的距离。 她和吴声却被迫保持着,和蜗牛一样的速度。 好不容易进到了车里,本想直接去医院的。 吴声突然接到了,盛丛助理的电话。 姜梦在得知盛丛出事之后,就立即联系了盛丛的助理,了解情况。 她知道已经报警了。 可因为他们没办法立即赶回去,所以拜托他能够及时地,将警方那边的消息告诉她。 姜梦去警局了解完情况之后才知道,这次的事情并不只是意外那么简单。 很多年前,也出过类似的“意外”。 当时出事的人,是沈星。 沈星所驾驶的车,同样是突然出了故障。 为了躲避来往的车辆,从桥上冲断护栏,坠入了河里。 搜寻多日之后,打捞上来的,只有受损严重的车辆。 因为当年的技术手段受限,所以暂时判定为意外。 可是现在同样的情况上演,事故原因太过相似,就不得不令人生疑。 盛丛的车打捞上来的时候,损害较小。 再加上侦查技术手段的升级,可以查出不少线索。 只是这些在没有定论之前,只会告知家属,对外界是保密的。 除此之外,姜梦还提供了她觉得有嫌疑的人。 可这些原来警察早就已经查证过了。 无论是盛渐安还是柳钰,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姜梦下午的时候,才忧心忡忡地从警局出来。 盛丛好可怜。 出事之后,身边竟然连一个能交待事情的亲人都没有。 只能靠着非亲非故的助理,来处理事情。 她去到医院之后,竟然看到柳钰站在盛丛床边。 姜梦记得自己跟盛丛的助理叮嘱过,要安排保镖守在门口的。 难道是事情太多,所以忘记了吗? 也有可能。 毕竟盛丛出事后,一直都是他在忙前忙后。 姜梦给吴声打了电话,让他安排几个保镖过来。 柳钰像是早就知道姜梦会来一样。 他看到她进来之后并不意外。 反而用等了很久的语气说道:“你可算是来了。” 不熟的人。 最忌用熟络的语气打招呼。 显得尴尬又生涩。 姜梦没有理会柳钰的话。 她只是颇为冷淡地对他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我的哥哥啊。” “你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哥哥,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了。” 柳钰苦笑了一下,对姜梦说道:“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双标。盛丛又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弟弟?” 姜梦检查了一下盛丛周围的仪器有没有变化。 确认一切正常之后,头也不回地对柳钰说道:“没有事的话,就请出去吧。不要打扰他休息。” “休息?盛丛醒不过来了吧。你看看他躺在那里的那副样子,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姜梦完全忽略了柳钰的话,她不动声色地给吴声发着消息。 让他尽快带几个人过来。 柳钰能察觉到姜梦对他的忽视。 这些年来,他就是这样被她忽视着过来的。 以前他的身上总有包袱,宁肯被她忽视着,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表现些什么。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盛丛几乎在姜梦面前,摧毁了他这些年来精心维护的尊严。 柳钰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所以,即便她不理他,他仍旧厚着脸皮,在她身后说道:“姜梦,我住院的时候,伤得那样严重,差点没抢救过来。可你,始终都没来看过我。” 姜梦觉得柳钰可能是精神有问题。 她为什么要去看他? 莫名其妙。 柳钰这样的人讲话一向没有轻重。 姜梦担心万一盛丛恢复意识了。 会被柳钰的话给伤害到。 她转过身对柳钰说道:“我们出去谈吧。” 柳钰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他看了盛丛一眼,对姜梦说道:“你那么害怕盛丛吗?” 姜梦不理解柳钰的脑回路。 “你什么意思?” 柳钰目光含妒:“不然怎么会这样?哪怕他都快死了,可你仍旧不敢当着他的面,和我讲话。” 然不等姜梦回答,柳钰继续自己脑补道:“嫁给盛丛这样的人,婚后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他这种人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家庭氛围,根本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小气又善妒,敏感又自私,旁的人多看你一眼,他就恨不得把那人的眼睛剜掉。这样的人,也难怪你会怕。” 姜梦对柳钰的话感到意外又震惊。 他绝对是精神出了问题! 她知道有这种病的人不能被刺激,不然万一柳钰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自己会没办法保护盛丛。 姜梦待他说完后,平静地同他商量道:“说完可以离开了么?” 柳钰见她并没有反驳自己。 便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在房间里缓慢地踱着步子。 最后绕过病床。 在临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姜梦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她走到病床的另一侧,将盛丛挡在自己身后。 防止柳钰突然发疯,趁机对盛丛做什么。 柳钰却以为姜梦这是,愿意听自己讲话的意思。 毕竟,她就像是跟着自己走过来的一样。 他颇为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们两个人,没有半点般配的样子。” “他更像是你的司机,你的保镖。我观察了你们许多天,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不觉得很无趣吗?” 姜梦忍耐不住地问道:“你跟踪我们?” 虽然她表情管理一向做得很好。 可是这次事发突然,一不留神还是让眼神里的恐惧流了出来。 柳钰笑道:“是啊。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可是又不甘心去死。每天都很痛苦。” “我特别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起初我并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只以为你们是在交往中。” “直到今天,看到你亲自承认,我才知道,原来已经结婚了啊。” “可是,盛丛却连一场婚礼都没能给你,连戒指也不给你买。” “他都不舍得给你花钱。” “姜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倒贴的报应。” 呃…… 如果,柳钰所说的这一切是事实的话。 那她确实挺惨的。 但事实完全不是那样。 这一切只是柳钰的臆想。 类似于那种“只有你们过得不好,我才能开心”的报复性幻想。 姜梦低头看了眼时间。 距离她跟吴声发消息,仅仅过去了几分钟。 时间过得好慢。 他怎么还不带人过来! 再不带人过来撑场子。 她就快要忍不住对柳钰实行暴力教育了。 她一定要骂醒他这个精神病。 柳钰见姜梦低头,以为她是认同了自己的看法。 他对她说道:“不过,现在改变也不晚。姜梦,和盛丛离婚吧。” “只有离开盛丛这种心理有问题的人,你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姜梦默不作声地忍耐着。 可她快要忍不住了。 精神病院为什么不关好门! 她对柳钰说道:“你不是,只是说几句话吗?” 柳钰见姜梦忽略了自己刚刚的提议。 他有些不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踪你们这件事很恐怖?” 姜梦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其实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我觉得人有病的时候,是应该要去看医生的。” 柳钰阴渗渗地笑了一下。 “那你知道,像这种变态的事情,盛丛从小的时候,就在对你做么?” “他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无声无息地跟在你身后。” “不仅如此,他还偷东西。” 姜梦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不要污蔑他。” 柳钰从手机里翻出来了一张照片。 一个破破烂烂的盒子里,垫了一小块干净的粉色绒布。 里面摆放着一些文具用品。 “你对这些,应该不陌生吧。” 姜梦对柳钰反问道:“谁会对文具陌生?大家上学的时候,不是都会用吗?” 柳钰对姜梦提醒道:“可是这些都是你的啊。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跑到这个盒子里面吗?” “哦,我再提醒你一下,这个盒子的主人,是盛丛。” 姜梦才不会相信柳钰所说的这些。 “我从来没有丢过文具,盛丛也根本不会偷别人的东西。” 柳钰继续添油加醋道:“他偷东西又不一定是为了用,说不定是有什么收集癖好呢?” “仔细想一下,你的东西,被他拿在手里,反复观摩。黏腻的目光,复杂的欲望,交织在一起,真恶心。” 姜梦忍不了了。 她不准备等吴声带人过来了。 她对柳钰说道:“我觉得你才恶心。不要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照片,胡乱地安在盛丛的身上。” 柳钰见姜梦不相信。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看一些更“精彩”的东西。 他继续翻找着照片。 然后将手机递到姜梦面前。 一边来回滑动着照片,一边对她说道:“看到这个昏暗潮湿的房间了么?这就是盛丛之前住的地方。” “这个盒子就是从,这个小房间里翻出来的。” “你知道墙上为什么会糊报纸吗?因为是地下室,墙体一到梅雨季节,就会大片大片的发霉。” “他的衣服每到那种时候,都会有一股子霉味儿。然后你知道,他会用什么来遮盖吗?” 柳钰狂笑不止之后,才对她说道:“花露水。虽然能遮过去,可是那种味道,简直呛死人了。” 姜梦的脑海里忽然间,浮现出来了一件令她难过很久的事。 高中大课间的时候,她低着头在桌子上写字帖。 她的前桌盛丛,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姜梦左右两边的同桌,隔着她对话道:“盛丛身上什么味道啊,闻着好恶心啊。” 随后,另一边的同桌答道:“不知道啊。好难闻。” 其实盛丛身上只是很常见的花露水的味道。 她觉得那两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味道并不算浓郁。 她坐在他身后,隐隐约约地能闻到一点。 是很淡很清新的味道。 姜梦以为这件事不会和她有关系。 可同桌忽然说道:“我都要怜爱姜梦了。” 第56章 他不穿衣服,都比你好看…… 姜梦捏着钢笔的手微微一抖。 锋利的笔尖。 瞬间划裂脆薄的临摹纸。 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随之而来的, 还有椅子微微挪动的声音。 阴影很快地从纸上移走了。 姜梦缓缓抬头。 前门并没有盛丛的身影。 她忙不迭地看向后门。 只能看到,盛丛快步离开的样子。 他微低着头。 一向挺拔的背脊,也有些弯。 原来那些话, 他听得到。 他并没有睡着。 只是一直在忍耐着。 而盛丛最终, 忍耐不下去的原因。 是因为她。 他觉得,自己衣服上的味道,影响到了她。 哪怕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可他仍旧认为。 她的想法, 应该和那些人一样。 毕竟,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制止她们的讨论。 如果说从未表态。 还可以说是态度中立的话。 那么, 当别人说出怜爱她的那种话的时候。 无异于将她, 拉进了她们的阵营里。 甚至,盛丛可能会认为。 她早前就对那两个人抱怨过。 所以, 这时候才会得到别人的理解和怜爱。 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可是消除误会。 并不像制造误会那样简单。 望着盛丛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姜梦失落地转过身。 她低下头将被笔尖划破,微微皱起的豁口抚平。 之后缓缓盖上笔盖。 其实她知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花露水的味道。 这也是她方才,一直没有制止她们交谈的原因。 她们有讨厌那种味道的权利, 也有表达不喜欢的权利。 姜梦不能因为她们吐槽的人是盛丛。 就出声制止。 尤其是在这种,客观与不客观的界限模糊的时候。 所以, 她选择了置之不理。 冷漠地听着那些,不算好听的话。 哪怕姜梦完全能,与盛丛感同身受。 却不会在这种时候。 帮他多说一句话。 因为,如果被那样议论的人,换做是她自己。 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沉默地听下去。 可是, 她们千不该万不该。 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行拉着她表态。 像是把她当成工具人一样。 姜梦对身旁的同桌,认真而严肃地说道:“不用怜爱我。我不觉得那个味道,难闻或者恶心。” 许是姜梦这样严肃的时候很少见。 导致刚刚还表示怜爱她的同桌,突然有些心虚和害怕。 同桌对她讪讪地说道:“其实,我们也不觉得难闻,不就是花露水的味道么。” 另一旁的同桌也趁机说道:“对呀。不过那个又不重要,你有没有看盛丛刚刚的样子,特别窘迫!笑死了。” 姜梦心里一沉。 “所以,是为了看他难堪,才故意讲出那种话的吗?” “对啊。我从来没有过窘迫的时候,所以很喜欢看别人窘迫的样子。” 姜梦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没有用严厉的语气来质问。 而是,用一种既心疼,却又不得不忍耐的语气,低声问询。 并不是姜梦心中没有愤怒那种情绪。 只是当时对盛丛的心疼。 已经远远压过了因为愤怒,想要发泄的情绪。 更重要的是,姜梦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盛丛的什么人。 所以,就连替他愤怒的资格,她都没有。 只能极力忍耐着。 “为什么不可以?有的人无论多么努力,可他们生来就是,供我们这样的人取笑的不是吗?” 姜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想要辩驳,却不知道从何辩起。 自视过高的人的思想,经年累月受环境所影响,是很难扭转的。 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之后,她对着方才那个怜爱自己的同桌问道:“你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吗?” “我不是啊。我主要是担心他身上花露水,会遮过我的香水味道。” 姜梦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的舌尖有一点点疼。 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所有荒谬的理由,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她们根本就不是因为讨厌花露水的味道,才讲出那样的话。 只是在借着看似客观的厌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姜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丛还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之后接下来的一整天,姜梦都没有见到盛丛。 好难过。 一时的迟疑,让她错过了对他解释的最佳时机。 姜梦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在身上喷洒了很多花露水。 但并没有人对她议论什么。 盛丛也没有。 他只是认真地在上早读。 仿佛昨天的事,对他没有影响一样。 姜梦微微靠近盛丛。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太过浓郁。 她并没有闻到,他身上有花露水的味道。 姜梦想要问盛丛,昨天大课间之后,怎么没有来上课。 但是,她觉得,早读的时候不太适合讲这些。 哪怕她现在再想和他说话,也要等到课下。 可是,盛丛一到课间就会出去。 姜梦完全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 她想要拦住他,又担心会误了他的事情。 直到大课间的时候。 她终于赶在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前,轻轻喊了一声:“盛丛。” 可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小,盛丛并没有转过身,或者为她停留片刻。 其实盛丛听到了姜梦在喊自己。 但他不敢确定。 因为,她很少和自己讲话。 平时,他问她借东西的时候。 她都是任由他自己拿。 却不会抬头多看他一眼。 但盛丛不知道的是,姜梦不抬头看他,并不是因为不想看他。 只是,她担心他借东西的时候,被她看到,会感到窘迫。 毕竟,他问她借东西的次数,实在不算少。 盛丛因为对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信。 哪怕是隐约听到了她在喊他。 却连回过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只要他看她一眼。 就会暴露自己隐藏的心意一样。 甚至,万一是他出现了幻听,那他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自卑而胆怯的少年,想要匆忙逃离的时候。 袖口却被人轻轻地拉住。 盛丛能感觉到,牵制住他那股力量并不大。 只要他稍稍甩手就能挣脱。 可他并不想那样做。 他那么喜欢她。 怎么会想要甩开她的手呢? 姜梦是有意用很小的力气拉住他的。 她有时候也不是很勇敢。 所以只是在试探。 她想的是,如果他甩开,那就表示,他不想和她讲话。 所幸,他没有。 姜梦仰头对盛丛说道:“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讲,你现在有时间吗?” 盛丛轻“嗯”了一声。 可是,他却迟迟未坐下。 盛丛很少有那种,侧坐着和姜梦聊天的时候。 尽管,那是班上前后桌的同学,课间常常做的举动。 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那样做。 姜梦不知道盛丛为什么,不坐下来和她聊天。 她觉得,他可能是不想。 所以,便没能说出,让他坐下来的话。 可是,他这样站着,她坐着。 也很不合适。 姜梦就也站了起来。 她对他问道:“你,你昨天,为什么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盛丛低头默了一下,才抬起头说道:“我身体不太舒服,就请假回家了。” 姜梦有些担心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嗯。” 盛丛昨天不舒服,还听到了那样的话。 姜梦越想越觉得他很惨。 她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提那件事。 所以,就想着找一个过渡。 她对他说道:“昨天大课间的时候——” 只是姜梦话还没说完,就被盛丛打断道:“我那时候在睡觉,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知道,他在说谎。 盛丛似乎不太想提那件事。 可是这样一来,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姜梦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的头缓缓地垂了下去。 很想哭。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可能,即便她对他解释了。 盛丛也不会相信。 他只会觉得,她是出于愧疚,或者是其他原因。 才会对他说话。 可哪怕他不会相信,她也还是要告诉他。 不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而是,她再也不想看到,他因为那种事情,变得窘迫了。 她对他说道:“我不觉得花露水的味道难闻,从来,就不觉得。” 盛丛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地对他讲这些。 姜梦说完,担心盛丛会不相信自己的话。 她对他补充道:“我今天,也喷了很多。” 这样的行为虽然看起来有些刻意。 但这却是她绞尽脑汁,想了一整个晚上。 才想出来的办法。 姜梦实在是不知道。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的减轻,因为自己的沉默,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和伤害。 姜梦想过盛丛会打击她。 甚至会把昨天所听到的话,对她重新讲一遍。 可盛丛只是轻“嗯”了一声。 便没再说什么。 姜梦也渐渐地松开了他的衣袖。 她在盛丛离开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红了。 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 姜梦以为她解释过之后。 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却没有想到,会让他变得更加难过。 而从那以后,盛丛的身上,再也没有过淡淡的花露水的味道。 这也成为了一件,让姜梦难过很久很久的事情。 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有懊悔的情绪。 她恨自己当时,没有足够的勇气。 上前抱住他。 只知道,沉默着。 尘封已久的往事,如陈年老酒一般。 回忆即拆封,后劲很大。 她的思绪一时难以回来,眼泪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柳钰见状,却以为姜梦流下了懊悔的泪水。 不在同一个频道的人。 总是习惯以自己的心理,去揣摩对方。 他对姜梦说道:“后悔嫁给他这样的人了吧。看着这样的人睡在自己身边,难道都不觉得恶心吗?” “从那么肮脏的环境里爬出来的人,怎么配拥有现在的一切?” “盛丛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特长,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很难想象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姜梦本来还沉浸在过往那段,令她难过的回忆里。 眼下却生生地被柳钰给,刺激清醒了。 姜梦不管柳钰是不是有精神病。 她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怎么会发疯到如此地步? 她特别不理解。 “你知道你的性格现在很扭曲吗?” 柳钰笑了一下:“我,我吗?” “嗯。没有正确的人生观,更没有半点家教。勉勉强强长得像人,却做不出人应该做的事情。” 姜梦不是不会讲难听的话。 只是,当她一旦讲起难听的话来,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很可能会把对方气死。 “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爸爸只是个吃软饭的,妈妈也挤不进核心圈。一家人就像是强盗一样,恬不知耻地霸占着,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欺负盛丛,却丝毫不觉得耻辱,反而沾沾自喜。嘲笑他人的不幸与苦难,更讽刺的是这一切是你们造就的。” “你有什么资格贬低盛丛?凭你长得像蟋蟀一样的脸吗?” “其实就算长相不行,性格也应该好一些啊,可是你似乎哪一点都不沾。” “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你这种劣质货色,就算是去做鸭也是会被嫌弃的吗?” 柳钰的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一个劲儿的嗡嗡。 姜梦出其不意的言语攻击,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柳钰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姜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样能说。 “有些纨绔子弟,读书虽少,至少可以说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你好像是破铜在外,内里空空。” “你可能不明白什么意思,我给你解释一下。” “就是你里子和面子,都很垃圾,完全没有任何看点。” 或许是他之前被保护的太好。 柳钰从来没有被人贬得,这样一文不值过。 他都已经开始不自信了。 柳钰想要制止姜梦说下去。 可他同时又想听,她对他的真实想法。 因为,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他讲这样多的话。 姜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柳钰。 她极少有被人气成这样的时候。 所以,肯定会对他发泄个彻底。 “恕我直言,盛丛当时随随便便一件衣服,都比你身上的要好看许多。” “哦,他不穿衣服,都比你好看。” “我就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蠢到,几次三番,枉做小人,自取其辱呢?” 柳钰已经快要听不进东西去了。 他的耳朵有些疼。 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人。 可是盛丛又有多好呢? 她不还是…… 柳钰像是挽回自尊一样地,对姜梦说道:“你这样贬低我,无非是给自己倒贴盛丛找理由罢了。你就是眼瞎而不自知。” 姜梦冷笑一声。 “就算我是倒贴,我也只会倒贴盛丛。” “谁会倒贴你这样的人呢?整天蠢得不可思议,活脱脱地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以前你或多或少有家世做仰仗,至少还能收获几个虚假的喜欢。” “很好奇,现在还会有人喜欢你吗?大概是眼瞎才会喜欢你这种人吧。” 第57章 在上学的时候,她就知道…… 锋利又密集的话语, 像是天上在下刀子一样。 朝着柳钰袭来。 将他所剩无几的自信,分割得七零八落。 客观地来讲,姜梦所说的这些话, 算不上重。 比起柳钰过往对盛丛所讲的那些, 还差得很远。 她只是,在用柳钰对待盛丛的方式,对待他。 从柳钰自身的成长背景出发。 对他的相貌、性格以及情感, 进行全方位的精准打击。 不过令柳钰真正感到难过的, 却并不是姜梦的这些话。 是她宁愿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也要维护盛丛。 姜梦甚至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柳钰承认自己的话里,有一些加工的成分所在。 可是大致情况是没错的。 柳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在姜梦这里会是这样的待遇。 姜梦屡次自甘堕落, 他是来拯救她的。 但她从来都不领他的情。 柳钰现在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神采奕奕了。 他此刻仿佛只要站起来, 就会体力不支,立即晕倒一样。 不是他过于脆弱,他只是被她伤透了心。 可为了找回自己的体面,柳钰强撑着气力对姜梦说道:“我很快, 很快就会变成原来那样。可你中意的盛丛,却只能等待死亡了。” 姜梦似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柳钰之前的样子。 然后对他凉凉地嘲弄道:“盛丛会不会死亡我不知道。只是你原来的时候, 似乎也并不怎么样啊。” 柳钰被姜梦的话给气笑了。 说来也奇怪,她对他讲了那样让他伤心的话。 他却只是越来越嫉妒盛丛。 并不会讨厌姜梦。 柳钰最终忍着心痛对姜梦回应:“至少, 有家世可以供我仰仗。” 姜梦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下贱。” 柳钰难以相信这两个字,是从姜梦口中说出来的。 “果然跟卑劣的人相处久了,自己也会变得掉价。我记得你之前,从来不讲这样的话。” 有些事情柳钰不记得,可姜梦是有些记仇的。 她对他说道:“跟你学的。这不是你曾经嘲讽我的话么。” “不过你好像永远不明白, 这两个字的真实语境。” “我那时候愿意宠着盛丛,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些打着正义的旗号,试图抢别人东西的人,才最是下贱而不自知。” “柳钰,坦白来讲,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屡次以这样的言语,逼迫我放弃对盛丛的偏爱。” 柳钰承认,确实是这样。 其实他很清楚,姜梦对待盛丛。 远远没有到放弃自我的那种地步。 姜梦只是张弛有度地对盛丛好。 就像每一个在正常谈恋爱的女孩子那样。 可正是因为这样,柳钰才会特别地嫉妒。 柳钰觉得像姜梦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应该会是骄纵甚至蛮横一些的。 至少不应该对盛丛那么好。 他用最侮辱人的词汇来贬低她,只是对不可改变的现状的无可奈何。 可姜梦是很聪明的女孩子。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别人讲出每一句话的心理是什么。 不仅不会被他的话所影响,反而会更加按照她自己的步调来走。 她说的也没有错,下贱的人是他自己。 他试图给她套上各种道德枷锁,营造出女孩子主动就是下贱的氛围。 要求她必须像被腐朽思想洗脑的,被社会目光禁锢住的女孩子一样,成为被动等待他人挑选的物品。 因为—— 只有姜梦放弃主动选择的权利,才能被他这样配不上她的人所选择。 她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喜好。 其实就连他日常嘲笑她“倒贴”,也根本站不住脚。 那点小钱对姜梦来讲,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有他们这种算计不到的人,才会计较付出的多与少。 众所周知,那种为了不失去心中所爱,拼命讨好对方。 乃至毫无保留,双手奉上所有的人才是倒贴。 可姜梦并不是那样。 盛丛更像她随时,可以换掉的玩物。 害怕被抛弃,患得患失的人。 明明是盛丛。 这是柳钰心里早就门儿清的事情。 可他必须要给自己,编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对盛丛和姜梦的关系进行百般挑剔与嘲讽。 才能安抚自己连做玩物,都不配的复杂心情。 真可笑。 但柳钰并不会对姜梦承认这些。 事关到他的尊严。 他只会如同听不懂人话一般地,反复说着并不与她相符的词汇。 做着绝望而复杂,又满含幽怨的无用功。 这是他最低成本的犯贱。 吴声带着人恰巧在这时候赶到了。 柳钰很快被控制起来。 姜梦拿过柳钰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之后便开始翻看着他手机里的相册。 柳钰知道姜梦想看的是什么。 大概是盛丛那段肮脏而不堪的过往。 刚才他给她看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很在意。 可令柳钰没有想到的是。 姜梦竟然当着他的面,删除了那些照片。 删除了盛丛所有,可供他嘲笑的过去。 柳钰心中的妒气无处宣泄。 他便故意气姜梦道:“照片自然可以删除,可是那些记忆却会永远刻在盛丛的基因里。” “阴影和伤痛是不可磨灭的。” “你还不知道吧。盛丛的头发看着很好,可是里面有很多的白发,只是被他遮盖住了。那是他从小营养不良导致的。” “还有,他很害怕老鼠。因为他小的时候被老鼠咬过。被老鼠吓得鬼哭狼嚎的样子,特别有趣。但并没有人去帮他,他还得一边哭着,一边自己把老鼠赶跑。” “更好笑的是,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他的手了吧。从小就干家务,还到处去打工,哈哈哈哈哈,有着这样一双手的人,一看就是穷命贱命!” “那些都是他卑贱过往的印记,他这一生都无法摆脱。” 柳钰本想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 再站在她面前说话。 可是脸上猝不及防地被甩了一巴掌。 一阵又痛又麻的震感,从姜梦的手指蔓延到手腕处。 自己动手打人,是很不好的行为。 她下次应该让别人打。 “盛丛的过往并不卑贱,只是在很努力地生活着。你不配嘲笑他。” 姜梦说完就把手机丢给柳钰。 然后递给吴声一个眼色,柳钰被人带离了病房。 吴声第一次见到姜梦打人。 之前姜算那么过分,他都没有见到她动手。 原来她只会为盛丛动手。 吴声正思索事情的时候。 姜梦突然出声道:“记得派人跟着柳钰。” “好。” 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吴声觉察到姜梦的情绪不太好。 其实他们这次“出差”,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只是在很快就能,接近一部分真相的时候,突然得知盛丛出事了。 姜梦没有犹豫地赶了回来。 吴声替她感觉到累。 似乎所有的人,都需要她来守护一样。 可明明她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吴声看着姜梦孤零零地,坐在盛丛病床前面的样子。 他对她提醒道:“已经有人守在门口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整一下再过来。” 姜梦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吴声。 之后才意识到,她刚刚并没有让他回去休息。 只是在柳钰被带走后,自己一个人坐了下来。 因为太过沉溺于担心盛丛的情绪,她忽略了自己身边其他的人。 姜梦对吴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吴声知道姜梦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建议。 他只好对她点了点头。 吴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姜梦一眼。 见她专注地看着盛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觉得柳钰的话一点也不对。 盛丛的命,明明很好。 吴声看得出来。 姜梦是真的很喜欢盛丛。 而比喜欢更难得的,是理解和心疼。 柳钰是个蠢货。 他对姜梦所说的那些关于盛丛的话。 并不会让姜梦对盛丛产生丝毫的厌恶感。 她只会更心疼他,更疼爱他。 吴声离开之后。 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姜梦和盛丛两个人。 姜梦这时也终于理解,盛丛为什么会说,如果她一直睡着,他会感到孤独了。 因为她现在,就很孤独。 她也终于确定,盛丛对她来说,是不可代替的存在。 盛丛如果醒不过来,即便她身处人群之中,也会觉得孤独极了。 姜梦轻抚着盛丛的头发。 其实,她知道,他有不少的白发。 在上学的时候,她就知道。 她就坐在他身后。 所以,很容易看到那些。 无论他剪什么样的发型遮盖,总会有些白发不听话地露出来。 但她觉得没有什么。 有的人,还会将自己的头发,挑染成白色。 盛丛不用染,是纯天然的。 在别人看来是缺陷的地方,她都不觉得是缺陷。 头发变成白色,又不是盛丛的错。 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姜梦现在特别的难过。 一想到盛丛曾经住过的地方,就止不住的心疼。 可盛丛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 心里堵得已经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的位置。 试图安抚自己的心。 可根本无济于事。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盛丛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脏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像是在对她安抚着什么。 姜梦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即便是知道盛丛听不见自己的话。 她还是轻抚着他的胸口,对他柔声说道:“不要相信柳钰那种,如同诅咒一样的话。” “你会很好很好的。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你可以,一直住在干净明亮的房间,睡很大很舒服的床,穿着得体又舒适的衣服。” “永远不会,觉得孤独。” “我们会一起,出门散步晒太阳,温暖的柔风里,还有悠悠的花香。” “盛丛,没有人可以再毁掉你的生活。” “更没有什么不可磨灭的印记,那些都是作恶者的鬼话。” “只要有我在,就会保护你。” 一滴泪从盛丛的眼角悄然滑落。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两周的时间是足够处理完这件事的。 那个时候姜梦也恰好从国外回来。 他本来没有想让她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甚至在她出国之前,他就已经对她试探过了。 那时候,她的言语中所流露出来的信息,对他并不是很在意。 所以,他根本没有料想到,她会为了他回来。 直到吴声联系他的助理。 盛丛才知道,姜梦并不像她所讲的那样。 对他漠不关心。 其实盛丛犹豫过,是否要阻止她回来。 他知道她在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能受到干扰。 可终究是私心和贪欲占了上风。 他没有阻止她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她再离开。 盛丛总有一种预感。 她的家人回来之后,姜梦就有足够的理由离开他。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盛丛也知道姜梦见到他后。 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严重。 会怪他。 可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 他又在算计她了。 只有百般算计,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方才如果不是柳钰在这里。 他一定第一时间醒过来见她。 然后把他准备好的那套说辞,讲给她听。 可后来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他正想醒过来,就听到她对自己讲话。 因为很想听她说下去,所以盛丛没有立即醒过来。 可是,他听到她哭得越来越伤心。 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内心的情绪也变得愈加复杂和纠结。 他知道姜梦的话里,无关爱情。 可能更多的,是对他的怜悯。 但他仍觉得受用。 盛丛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到姜梦小巧的下巴处,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伸手帮她擦去。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手,就退缩了。 他静静地等那滴泪掉落。 姜梦哭得太过伤心。 所以并没有察觉到盛丛醒过来了。 盛丛也不敢特别生硬地打扰她。 他担心那样会吓到她。 辗转之余,盛丛最终还是轻声对她说道:“我没事,你别怕。” 姜梦见盛丛醒过来了,一时情急要喊医生过来。 盛丛拉住了她要去摁按钮的手。 可只拉了一下,就又轻轻地松开。 在姜梦不解的眼神中,盛丛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他将自己想好的那些说辞,全都抛之脑后。 盛丛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 他不能这样算计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她是被他隐瞒事实,骗回来的。 盛丛微低着头,对她检讨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姜梦不懂盛丛为什么,要为这种事跟她道歉。 家人之间,不就是会互相担心的么? 她轻轻托起他的脸,对他认真地说道:“你不要这样讲。身体好一些了吗?” 盛丛躲避着她的目光说道:“我,我没有什么事。只是为了给盛渐安设局,才将计就计装成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姜梦由衷地开心道:“啊,那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盛丛却越来越自责:“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第58章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一直留…… 经盛丛这样一提醒。 姜梦才意识到, 自己所忽略的事情。 是啊,其实他可以更早一点告诉她的。 盛渐安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如果要引其入局的话,应该要提前做许多准备的。 或许在她出国前, 盛丛就设计好了一切。 可他仍然没有对她透露半点风声。 他, 是不是—— 不信任她。 姜梦心里虽然微微有些失落。 但她觉得盛丛做的并没有错。 要抓住盛渐安的把柄并不容易,自然是不能对任何人走漏风声的。 他对她有所保留。 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聪明的人,都会这样做。 姜梦默了几秒钟后, 对盛丛说道:“我知道, 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不用什么都告诉我的。” 这个话题本来进行到这里, 就可以停止的。 他不用把自己的私心告诉她。 而她, 也勉强可以理解他。 他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变化。 她会一如既往地怜悯他。 可他,却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盛丛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而后缓缓抬眸对上姜梦的目光。 “如果你知道, 我的打算是什么,就不会这样讲了。” 姜梦的手始终未曾离开盛丛的脸颊。 她知道,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低头。 所以, 她的手才要一直这样,轻捧着他的脸。 让他好好地看着她讲话。 姜梦用手指轻轻蹭了蹭盛丛的脸。 她对他说道:“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不能说是诱哄。 却是比诱哄更厉害的招数。 有的人什么都不做。 只是那样静静地坐在对面。 就足以撩拨心弦了。 姜梦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可如果盛丛有尾巴的话,他的尾巴一定摇得很欢快。 欢快之余。 又被一股强烈的悔意拉入了谷底。 盛丛隐忍地对她说道:“我想, 让你回来。” 姜梦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 但她不愿意,将他想得那样复杂。 所以就替他找理由道:“是因为, 我回来后,可以让这场戏看起来更逼真吗?” 盛丛知道,姜梦给了他转圜的余地。 他可以顺势说,是这样。 自此结束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他也确实在这一刻犹豫了。 他们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下去, 也不是不可以。 婚姻本来就需要,善意的谎言来维持。 可是,盛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到嘴边的“是”字,一出口就变成了“不是”。 姜梦的头低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问下去。 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答案会伤害到她。 正如同常人习惯性地规避风险一样。 她习惯性躲避伤害。 盛丛看得到姜梦的反应。 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她可能会无法接受。 可是,不说的话——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只是等待证实。 盛丛最终还是对她,撕下了自己的伪装面具。 “我不想,让你去查他们的消息。” 姜梦的手从盛丛的脸颊缓缓滑落。 盛丛知道自己不应该委屈。 他没有资格委屈。 可是,就在她的手离开他脸颊的那一刻,他差点哭出来。 现世报来得很快。 在他和她的家人之间。 毫无疑问,家人对她更重要。 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盛丛这样讲之后,姜梦整个人都变蔫了。 她的头低低的,肩膀也耷拉着。 她对他,很失望。 姜梦所能想到的,盛丛唯一阻止她的原因。 就是她家人的失踪,可能和他有关。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阻止她继续查下去? 姜梦对自己也很失望。 她觉得自己错信了他。 因为她明明可以不告诉他,这趟行程的真实目的。 不过,即便她不告诉他。 他应该也有途径知道吧。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对他百般维护。 还觉得他对自己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真傻。 伤心之余,姜梦并没有丧失理智。 她佯装生气,走到门口。 趁盛丛不备,偷偷打开了录音。 盛丛在姜梦站起来的时候,就想过挽留她。 可是,他不敢。 他料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会生他的气。 但他宁愿她这样,也不想再欺骗她了。 可能是跟她相处久了,所以滋生出了一点良心。 盛丛看着姜梦走到门口。 他其实,很希望,她停下来的。 她可以对他发脾气,可以对他说很难听的话,甚至可以打他。 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只要她,别不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的声音被姜梦听到了。 他看到姜梦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她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盛丛心里很开心。 却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很小心地看着她,生怕她离开。 姜梦对盛丛说道:“你不要用这种,看起来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 盛丛蓦地低下了头。 她不许他看她。 一定是,她对自己的眼神,感到厌恶。 姜梦自然也注意到了盛丛的反应。 虽然每次他在她面前,沉默着低着头的样子,都会让她感觉到很心疼。 可是这次,她不会再心疼他了。 姜梦对盛丛问道:“我家人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她问得很直接。 因为她觉得他之前,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似乎并不害怕她知道真相。 盛丛感到很震惊。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很恶劣的人。 可是,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她家人的事情。 她怎么会,那样想他? 难道一直以来,他在她这里的形象,都是如此不堪吗? 盛丛低着头,慌乱地对姜梦解释:“不,不是我做的。我,我就是再不好,也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啊。” “他们是你的家人,我,我知道他们对你,很重要。” 盛丛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因为,他确实是因为一念之差,阻止了她去查她家人的线索。 她不会相信他的。 姜梦没有说自己是信他,还是不信他。 她只是继续对他问道:“那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查下去?” “因为,因为——”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只看到了对他的失望。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 盛丛终于出声道:“你的家人回来之后,你就有理由离开我了。” 他的语气虽然不重,却是十分地笃定。 姜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明明就是盛丛胡思乱想的产物! 就,又好气,又好笑。 她本来都有了要把盛丛送进监狱的想法了。 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 姜梦抬起手。 盛丛以为姜梦要打自己。 他没有躲,只是一贯地低着头。 姜梦摸向盛丛的后脑勺。 揉了两把。 盛丛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他也不敢问她。 姜梦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他说道:“真的没有伤到脑子吗?” 盛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我家人回来,和我离开你,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盛丛有些委屈地看着姜梦。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姜梦也没有硬逼着他讲话。 她知道,盛丛的脑回路一向很奇怪。 越是逼迫他,可能会适得其反。 盛丛犹豫了半天之后,才对姜梦慢吞吞地说道:“我们没有办婚礼,戒指也只是在领证当天,短暂地戴了一下。” “你不许我把我们结婚的消息,透露出去。” “你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我?” “我们悄悄地结婚,再悄悄地离婚。”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从答应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准备离开我了。” “只是差一个契机。” 姜梦一阵又一阵的心虚。 呃…… 她起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姜梦以为盛丛觉察不出来的。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却一直配合她。 所以,才会这样没有安全感。 姜梦对盛丛解释道:“刚开始,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之后我就没有这样想过了。” “你想想看,你之前说,我们可以离婚的时候,我不是没有那么做吗?” 盛丛并没有对姜梦的话表示赞同。 他只是对她低声说道:“难道不是,为了把我放在身边,方便监视我吗?” 嗯…… 她虽然那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并不是主要因素。 姜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讲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她说完看了看盛丛脸上的表情。 一看就是不相信她! 姜梦也无法对盛丛解释清楚。 那时候她执着于,留他在身边的原因是什么。 她只是转移话题道:“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好吗?” 盛丛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有些愧疚地说道:“你对我,很好。” “那你就,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了。我会一直对你很好的。” 在姜梦看来,她是在哄他。 可在盛丛听来,却只觉得,她是在敷衍他。 因为姜梦并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 不过,即便是她对他有所承诺。 他也会认为,她是在骗他。 姜梦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小姨安如锦打给她的。 小姨在爸妈失踪之后,本来是要回国陪她住的。 可是安如锦近些年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外市场。 回来的话,不方便工作。 而且,姜梦担心如果小姨回来的话,在外界看来,会觉得姜氏岌岌可危。 所以她就让小姨安心地留在国外,然后她时不时地会给她打电话,汇报一下近况。 只是,和盛丛结婚这件事…… 她没有告诉小姨。 现在小姨给她打电话,怕是从新闻上看到了消息。 姜梦心中有些忐忑地接听了电话。 用略带些讨好地语气说道:“小姨,好想你呀~” 病房里很安静,所以,盛丛隐约能听到一点安如锦的声音。 盛丛看着姜梦的脸色变了又变。 其实,他听到那些话,也觉得很难过。 姜梦似是觉得这里讲话不太方便,就准备出去跟小姨讲电话。 可是她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袖口就被盛丛轻轻地扯住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 就又坐了回去。 盛丛听着姜梦用很低的声音讲着话。 有些话他都不太信。 “我没有被骗。” “他是我之前的同学。” “我们,是互相喜欢的。”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 盛丛看着姜梦面不改色的说谎。 她才是最会骗人的那个。 没有人会相信,她这样的人会说谎。 姜梦挂断电话后。 对盛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小声说道:“我小姨,要回来了。” 盛丛点了点头。 他在她们通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些。 但是姜梦接下来说道:“她说,要见你。” 盛丛突然有些慌。 因为,他直觉安如锦,不会同意他和姜梦在一起。 还很有可能会,将姜梦带离他的身边。 姜梦知道盛丛有些紧张。 她对他说道:“盛丛,你别害怕。我小姨她,人很好的。” 盛丛心想,你刚刚也是这样跟你小姨说我的。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还不知道么? 盛丛低声说道:“你的小姨,不喜欢我。你的家人,也不会喜欢我。” “我的担心,是对的。” 姜梦对他安慰道:“不是的,我小姨没有不喜欢你。她只是觉得我结婚的时间点有些仓促,也没有通知她。所以,就有些担心我。” “她只是想看看,和我一起生活的,是怎样的男孩子。” 可惜盛丛并没有被姜梦安慰到。 他只是觉得,她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他一样。 而他并不能阻止她的离开。 盛丛垂下了头。 他在隐晦地问她要承诺。 她或许是没有意识到,所以并没有给他。 姜梦看到盛丛这副样子。 说实话,她很难过。 盛丛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而这,好像是她造成的。 姜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盛丛知道,她可能要离开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撞进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我不会离开你的。但是,你要听话。不能再做出干扰我的事情了。” 盛丛不知道姜梦是在哄他,还是在骗他。 或许是,哄骗他。 为了让他不再阻止她查询线索。 他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只是轻“嗯”了一声。 姜梦却觉得盛丛不应该,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应。 她松开他,捧起他的脸说道:“你是不是又不相信我?” 盛丛想起前不久,他没有相信她,然后她说,他要是再那样的话。 她就会惩罚他。 盛丛现在已经不敢再对她,表示出任何的不相信了。 他急切地说道:“我相信你。” 然后又补了一句:“真的,相信。” 姜梦觉得她的这句话,虽然不是在表白,可至少也算是一种承诺了。 可他,怎么是这种反应? 他都没有,像她抱他那样,回应她。 “那你,怎么都不抱我?” “我刚刚都抱你了,你也应该给我一些回应的。” “拥抱不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事情吗?” 可惜,这些听起来特别直球的话,姜梦一句也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掐了他腰一下。 然后,生气地转过了身。 第59章 求你 盛丛以为姜梦要离开。 他情急之下伸出手, 将她拦腰掳了回来。 姜梦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栽进了盛丛的怀里。 盛丛因为自己对姜梦的过激动作,而感到很抱歉。 可他确实, 不想让她离开。 但又害怕她生气。 所以他的手, 只是在她的腰间停留了片刻。 就稍稍松开。 他在给她挣脱的空间和时间。 一秒,两秒。 不能再多了。 盛丛觉得,两秒钟的时间, 已经足够姜梦做出反应了。 可她并没有任何要挣脱的举动。 盛丛再次将姜梦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不仅如此, 他还变本加厉地,埋头于她的颈间。 她应该, 不喜欢这样吧。 盛丛心虚地想。 可只要她没有拒绝, 他就不会松开她。 姜梦一直都没有讲话。 更没有回头看盛丛。 她在想事情。 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盛丛却越来越不想放开她。 他真的很可恶。 就因为她现在对他, 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盛丛为自己的无耻,感到很羞愧。 盛丛弱弱地对她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姜梦转过身看向他:“嗯?” “我觉得你在生我的气。我总是,惹你生气。” 她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脸。 一边把玩, 一边对他说道:“盛丛,下次我出差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 姜梦刚刚就是在想这件事。 盛丛知道, 她所指的“出差”是什么。 他对她问道:“我不会妨碍到你吗?” 姜梦记得这是她出国前,对盛丛说的话。 盛丛似乎在跟她记仇。 哼! 她也很记仇。 “你留在这里, 就妨碍不到我了吗?如果你再找个什么理由,把我喊回来怎么办?” 他自责地跟她道歉:“对不起。” 姜梦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毕竟,她也确实还在生他的气。 盛丛这次真的很过分。 “在国外的时候,我查到了一个跟哥哥很像的人,但是姓名、背景、职务完全不同。” “我本来都要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因为急着回来见你,我就放弃了见他的机会。” “都怪你,你要赔我!” 姜梦所说的这些,盛丛都知道。 他知道那个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并不是能轻易见到的人。 姜梦为了这次的见面,做了很长时间的铺垫。 盛丛对姜梦认真地说道:“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看过,那个人的履历。虽然看起来和你哥哥毫无关系,但是,他的容貌确实和你哥哥很相像。” 姜梦没有刻意地试探盛丛。 是他自己,将这一切说出来的。 姜梦喃喃道:“原来你也在,偷偷地查。” 盛丛没有否认。 “我很久之前,就在查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情况并不明朗,不知道该怎么讲。所以就只是看着你慢慢地查,但我没有想到那个人,真的会同意见你。” 在姜梦疑惑的眼神中,盛丛继续说道:“我听说他的家族,跟一些非法交易有关系。他又是刚刚接手,按理说会非常谨慎的。” “可你钓鱼的技巧并不算是高明,应该不会入他的眼。” “但他还是同意和你见面了。” 姜梦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高明了!” 盛丛笑了一下:“诱饵抛得不够,一看就是生手。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和生手打交道,是很麻烦的。一般人都会选择,更稳妥的生意伙伴。” 姜梦对盛丛反驳道:“你才不高明呢。” “如果一开始就轻车熟路的,反而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戒备。” “就是要伪装成很好骗的样子,才能骗取他的信任啊。” “至于你说的诱饵不够,那不正好显得我一个新手,做事情认真又谨慎吗?” “这么多元素综合起来,一看我就是那种,自作聪明的小肥羊。” “换做是你,你不会想要咬上一口吗?” 盛丛垂眸看向她白皙的脖颈。 确实很想咬一口。 幸好他的理智尚存,忍住了。 盛丛对她夸赞道:“嗯,确实很高明。是我肤浅了。” 他应该早点意识到。 她是故意给对方留出破绽的。 姜梦极少在别人面前,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盛丛。 她总是会忍不住告诉他,自己是怎样打算的。 盛丛低低地对姜梦说道:“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样厉害的。” 姜梦一时得意忘形:“这种套路,是小的时候,哥哥教我的。” 盛丛想让她再多说一些,可又怕她不愿意对自己讲。 所以就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尾音微微上扬。 虽然有问询的意思,却并没有逼迫她一定要讲。 “我小的时候很不喜欢玩象棋,但是哥哥就特别喜欢玩。” “然后你知道他是怎么引着我和他玩的吗?” 盛丛想了想说道:“是不是用小零食哄着你和他一起玩?” 姜梦摇了摇头。 “他会先输给我一两次,让我对这件事产生兴趣,之后再出其不意赢我一次。” “这样我就会被激起胜负欲,缠着他再玩一局。但这时候,他又会输给我。” “也就是说,整体的局势,都是他在把控着。他想输给我,就输给我。想赢我,就赢我。” “我的输赢,取决于他的心情。” 盛丛知道,这是姜裕景能做得出来的事。 姜裕景哪里是喜欢玩象棋。 他明明就是喜欢控制姜梦的感觉。 看着她的情绪,因着他的手段而高低起伏。 真卑鄙! 他有些心疼地对她问道:“那你就一直这样陪他玩吗?” 姜梦回想道:“在我还不知道这种套路的时候,确实很容易和他玩好久。” “但是后来我就看透他的招数了。所以我就开始反向操纵。” 盛丛有些不解:“怎么反向操纵?” “就是在我想赢,却赢不了的时候,会故意流露出那种,不想玩的情绪。” “他为了哄我玩下去,会故意输给我。然后我赢了就跑,绝不恋战,这样会让他有不甘心的感觉。” 姜梦的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对她来说,偶尔坑一坑姜裕景。 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盛丛的心里却莫名涌起一阵酸楚。 甚至瞬间感到很无助。 他知道自己和姜梦,可能永远不会有势均力敌的那一天。 更无法像姜裕景那样,满怀自信地站在她面前。 同她有来有回的交手。 盛丛不是在嫉妒。 是自卑之余,掺杂了羡慕。 因为即便是被姜梦反向操纵。 都是盛丛从未感知过的特殊体验。 他们之间很少玩闹。 姜梦看似乖巧地被他揽在怀里,可是他们之间始终是有距离的。 盛丛不知道该怎么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 姜梦这时也觉察到。 盛丛身体的变化。 和刚刚特别强势地抱着她不同。 他此刻像是卸去了全部的力气。 可怜兮兮地趴在了她的肩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盛丛仿佛有几分,祈求的意味在里面。 她的肩膀,被他压得有些疼。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很简单的一句“你弄疼我了。” 姜梦现在却说不出口。 因为总感觉,她这样说过之后。 盛丛会很受伤。 她不想让他有那种,被拒绝的失落感。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可是姜梦的手机放在口袋里。 以这样的姿势被盛丛拥在怀里,她不太好拿。 她有些尴尬地出声道:“我接一下电话。” 盛丛轻“嗯”了一声。 却并没有任何放开她的意思。 姜梦不得不再次跟他商量。 “你可不可以——” 盛丛赶在她说出后面的话之前,稍稍松开了她一些。 给她留出了接打电话的空间。 姜梦拿出手机,放在耳边接听。 盛丛盯了她细白如玉的手指几秒钟。 之后,轻轻地贴了过去。 他很眷恋她抚摸他脸颊时的那种感觉。 她的手指微凉。 在他脸上轻抚的时候,温柔又舒服。 盛丛迷恋地蹭了蹭姜梦的手指。 动作很轻很缓。 他好像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但是在觉察到,她有一丁点拒绝的意思之后,又会很快地退缩。 姜梦虽然在打电话,但还是能感知到盛丛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这样轻轻地贴过来。 是想要听她的电话内容。 还是,只是想要像小猫咪一样,蹭一蹭她的手指。 许是看到姜梦没有拒绝。 盛丛便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在清晰地感知到,盛丛想要做什么之后,姜梦的心轻颤了一下。 但她伪装得比较好,所以并未表现出来。 只是如常地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不太好。 姜梦微微转过头,对盛丛说道:“我刚刚派人跟着柳钰,但是他很狡猾,趁我的人不注意,偷溜进你原来住的地方了。” “我准备趁他出来的时候,找人拦下来,然后再交给警察。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盛丛在意识到柳钰的真实目的之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对姜梦制止道:“不,不要这样做。” 姜梦有些不理解:“如果他偷东西怎么办?” 盛丛默了一下道:“他想拿什么,就给他什么。” 其实姜梦并不认可盛丛的做法,但她还是对电话那头说道:“不用管他,只要看着他就好。” 盛丛突然出声道:“可不可以,不要盯着他?让你的人回来,好不好?” 姜梦愣了一下。 盛丛对柳钰的态度,很反常。 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盛丛低声说道:“求你。” 姜梦心里一软。 她不是很能适应盛丛,这样跟她讲话。 姜梦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不用再跟着柳钰了。” 结束通话之后,姜梦觉得盛丛的周身的气压,似乎比之前更低了。 她微微转过身,虚揽住他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盛丛有一瞬间的恍神。 使得他从无措的思绪中,暂时解脱出来。 氛围太过暧昧,他不敢直视她。 盛丛害羞地微微偏过头,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姜梦看到他的耳朵有些红。 她本想让他看着自己讲话。 但是意识到,这会让他感觉到不自在。 就放弃了。 她对他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柳钰手里?” 盛丛摇了摇头。 姜梦不太相信。 她对盛丛继续追问道:“难道是和我有关吗?” 盛丛的心忽地疼了一下。 他微微转头,对上姜梦干净澄澈的眼眸。 其实是他的错。 是他之前,没有爱惜自己的羽毛。 做出了一些不算正常的事情。 才会授人以柄。 姜梦看到盛丛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她不确定盛丛,是否愿意对她讲。 她对他试探道:“如果是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吗? 盛丛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说出来之后,她会不会感到恶寒。 然后更加厌恶他。 柳钰说的没错。 他之前的确是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时常幽幽地跟在她的身后。 就连他们上同一所学校,学同一个专业,也是他刻意为之。 并不是偶然。 柳钰给姜梦看的照片里的那些东西,也的确是她的。 不过不是盛丛偷的。 但无论他是怎么得到的,他的行为总归是不好的。 姜梦如果知道真实的他,其实和柳钰口中的形象,相差无几。 她一定会,害怕他。 他们甚至又会回到,刚结婚时候的状态。 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戒备。 哪怕是他并无恶意的动作,都会引起她的恐慌。 盛丛觉得那对于姜梦来说,会是一种很痛苦的折磨。 他知道柳钰如果在他之前住的地方。 找到那些能够证明,他心思阴暗的东西之后。 要么会直接拿给姜梦看,要么会用来威胁他。 倘若直接给姜梦看的话。 姜梦不一定会相信。 可能会认为是柳钰栽赃给他。 至少,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若是柳钰正从他家里,偷那些东西的时候,就被姜梦的人逮到。 人赃并获。 那姜梦就会知道,柳钰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权衡之下,盛丛阻止了姜梦对柳钰后续的监视。 他宁愿冒着柳钰今后,对他有百般威胁的风险。 也不想让姜梦知道真相。 盛丛无法承担失去姜梦的后果。 他做不到对她坦白。 因为他之前的一些行为,的确很病态。 现在他回想起来,都觉得很对不起她。 盛丛看了姜梦良久,最终只是斟酌地说道:“我,没有偷东西。” 姜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盛丛突然对自己讲这句话的用意。 所以便只对他简短地回应:“嗯?” 盛丛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 他对她解释道:“柳钰跟你说——” 盛丛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梦却已经意识到是哪些话了。 她对他说道:“奥,你说那个啊,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盛丛虽然想过姜梦不会轻信于人,却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样干脆。 她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这边。 他对她追问道:“为什么不相信他?” “我只相信你呀。” 第60章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 姜梦说话的语气很轻松。 仿佛她只相信他。 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其实盛丛很懂得, 如何骗取姜梦的信任。 不是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而是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做出那种事情的动机。 可是,他还什么都没有对她讲。 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 自己没有偷东西。 她就替他推翻了柳钰, 所有的证词和猜想。 从小到大,盛丛有过很多次,被误解的时候。 很少有人会相信他, 因为“聪明人”跟风站队只看利弊。 他知道信任是很宝贵的东西。 可现如今, 最讽刺的莫过于—— 他欺骗了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相信他的人。 这个人甚至不用他,费尽心机地去辩解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 盛丛想要把自己所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都告诉她。 可他几乎同时想到了, 姜梦得知真相后的恐慌心理。 或许,他这不是在感激她的信任, 倒更像是一种恩将仇报。 不愿说出真相的,习惯性自欺欺人的人。 总是能为自己的隐瞒行为。 找出千般理由。 盛丛就这样心虚地接受着,姜梦对自己的信任。 他的目光有过片刻的躲闪。 才重新看向她的眼眸。 姜梦看到盛丛对自己颇为诚恳地说道:“谢谢。” 她心里一软,原本停留在他颈处的手。 沿着他的颈, 缓缓上滑。 最终停在他的后脑勺,揉了又揉。 姜梦知道,柳钰说的那些话, 盛丛全部都听到了。 不然,他是不会跟她提起这些的。 她的手指穿插在他的头发中间, 对他轻轻柔柔地说道:“你的发质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盛丛知道姜梦是在安慰他。 他虽然不是良善之人,却很懂得良善之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情。 给别人体面,以及,帮别人体面。 盛丛轻“嗯”了一声。 姜梦对他做什么样的事情, 他心里都是极感谢的。 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对她过分的热情与喜爱。 所有浓烈如酒的情绪,压抑到极致时,一出口就成了平淡如水的轻嗯。 这是盛丛能给到姜梦的,最稀松平常的回应。 可每一声轻嗯的背后,都是隐晦羞涩的爱意以及自觉不配的卑怯。 那种复杂而纠结的情绪,是姜梦从未感受过的。 她不觉得对一个人表达喜欢,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事情。 更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 姜梦揉着盛丛的头发继续说道:“我喜欢你的头发。” 盛丛在听到姜梦说到,前几个字的时候,心轻颤了一下。 直到她说完一整句,他的心情都难以平静。 对她来说,表达喜欢,原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盛丛在心里暗嘲自己的懦弱。 姜梦凑到他耳边低低地说道:“还有,我很喜欢,花露水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小声地讲出来。 或许是因为,当年她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记得。 可是那样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盛丛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也同样用很轻的声音对她回应道:“我知道,你对我讲过的。” 她对他讲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晰地记得。 盛丛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让姜梦感到既开心又不开心。 开心是因为他记得她的话,不开心是因为她觉得那段回忆,对盛丛来说并不算好。 她的头低了一下,斟酌着语言对他说道:“可我觉得,你那时候,并不相信我。” 盛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对她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姜梦的手重新滑落到盛丛的颈间。 她不知道该怎么讲。 并不是当初的事情,有多么难以启齿。 而是她不知道讲出来,会不会刺痛盛丛的心。 盛丛从姜梦的眼神里,读懂了她在顾虑着什么。 他笑了一下,然后自嘲一般地说道:“和我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真的好累啊。总是会担心是否会伤害到我。” 姜梦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顾虑太多的话,会让盛丛有一种负罪感。 所以便坦然地对他说道:“自那之后,你的衣服上,就再没有花露水的味道了。” 盛丛听到之后,变得有些沉默。 他没有想过,她那时候,会那样关注他。 细致到之后连他衣服上,残留的味道都会注意。 这让盛丛有一种,姜梦很喜欢他的错觉。 姜梦见盛丛不讲话,就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颈。 “我都说我不介意那种味道了,为什么你之后没再用了?” 盛丛极少有这样,被姜梦缠着讲话的时候。 他本想再拖延一些时间。 可是又害怕她会胡思乱想。 “我知道你不介意。” “可是,旁的人会介意。但无论旁人是真的介意还是假的介意,对我来讲,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梦听到之后,还是有些不解。 那盛丛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在姜梦温柔的注视下,盛丛犹豫地解释道:“只是,如果我,再维持原样的话——” 姜梦对盛丛追问道:“不可以吗?” 盛丛摇了摇头:“大概,会让你很为难。” 姜梦心中有些微微地苦涩。 原来还是因为她。 她有些难过地说道:“怎么会呢?” 盛丛回想道:“在旁人那些似是而非的介意下,被裹挟着表态的人是你呀。” “我怎么能让你因为我,屡屡遭遇到那样的事情呢?” 姜梦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化开。 原来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她对他安慰道:“你多虑了。在你出去之后,我就和她们讲清楚了。于情于理,她们都不会再做出,替我表态的事情。” 盛丛却觉得是姜梦的想法有些简单。 “这次是她们,下次可能是其他人。况且,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会说你,不知好歹呢?” “后来,你还往身上喷了好多花露水。那样很明显地能引起别人厌恶的行为,为了维护我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你都做得出来。” “作为报答,我自然也不能给你惹麻烦。让你陷入和我,同样混乱的情境中,我很抱歉。” 听完盛丛的话,姜梦觉得自己之前对他有颇多的偏见。 原来在那些她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时光里。 他也尽力做着能为她做的事情。 她对他说道:“不要觉得抱歉。花露水的味道,其实特别容易消散。” “即便有厌恶那种味道的人,在消散之后就不会被影响到了。” “除非有刻意趴在我身上,嗅来嗅去的人,要很努力地闻才能闻到。” “不过既然都讨厌那种味道了,想来也不会凑到我面前来闻。” 盛丛知道姜梦这样讲的意思。 她是在隐晦地告诉他,他衣服上的味道没有那么厚重。 让他不必再为那时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总是对他这样好。 让他平白生出了许多错觉。 盛丛看了姜梦良久,险些说出不该说的话。 即将说出口的三个字。 最终被他死死地压回了心底。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姜梦是下午来的。 已经在他这里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他对她劝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梦看了一眼时间。 虽然不是很晚,但她待会儿还有事情,的确应该离开了。 临离开前,她仰头对盛丛问道:“这次能把盛渐安送进去吗?” 盛丛默了一下道:“可以。你不要担心我,至于妈妈那边,我也已经找人安置好了。” “那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把你名下的东西,都转回到你这里吧。” 盛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姜梦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意味着要跟他进行切割了。 是离婚的征兆。 盛丛忽然觉得姜梦刚刚,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是不是又在骗他。 得知他让她回来的真实原因后,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还要带他一起出差。 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信任他,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她真实的目的还是—— 他最害怕的那一个。 盛丛对她试探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梦理智地分析着:“我觉得你之前之所以会全部都转到我名下,是不是担心如果哪一天自己和妈妈出了事,所有的一切会落在盛渐安手里?” “但是如果这次能让盛渐安受到惩罚,他就不会再有伤害你的机会了,更不可能再觊觎不属于他的一切。” 其实姜梦还有一些话没讲。 她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盛丛应该迟早会问她要。 不如她主动地还给他。 本来别人的东西放在她这里。 就让她的心里很不安。 还给他之后,她心里应该会踏实很多。 理智的人做事情,有时候是有些伤人的。 尽管她做的都是为他好的事情。 可是盛丛还是被伤到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猜想都是对的。 姜梦就是为了能跟他互不亏欠地离婚。 才会执意这样做。 盛丛的心理,虽然不至于特别变态。 可是也不算是特别正常。 他是属于那种,如果姜梦还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就会成为特别温顺,特别听话的人。 可一旦意识到,这段关系即将脱离他的掌控。 盛丛很容易变得特别疯。 就像当初结婚前,他一听到,她让他不要再来找她,那种礼貌拒绝的话。 整个人就会彻底失控。 而他当时也确实做了一些不算很好的事情。 把她给吓得不轻。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拒绝了他的靠近。 盛丛垂眸看着怀里的姜梦,却感觉不到任何安全感。 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和他离婚。 不会放过任何逃离他的时机。 盛丛很想对她说:“你想都不要想。” 可是他忍住了。 那样会让他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甚至,她连骗他都不再愿意。 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忍着心痛对她说道:“我都听你的。” 姜梦笑着摸了摸盛丛的脸。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觉得心里的大石头,马上能减轻一些重量了。 她对他说道:“那你也好好休息,我先回去啦。” 盛丛觉得姜梦之所以这样开心。 就是因为她以为他们很快就能离婚了。 他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对她点了点头。 盛丛已经演起来了。 在姜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盛丛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不能说是特别阴森恐怖,但是看起来就不是很开心。 他坐在病床上,失神了好久。 不配被爱的人,始终都是他。 无论她有多怜悯他,都不可能喜欢他。 方才的你侬我侬,惺惺相惜,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说什么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真的很想相信。 可是,这种话配合着她的行为来看,简直太可笑了。 姜梦离开医院之后,就联系了吴声。 吴声跟她汇报说,当时他并没有让人全部撤离。 留守的人发现柳钰,从盛丛的住所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预感。 柳钰很可能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再去一趟。 所以,她让人轮流守在稍远一些的位置。 果不其然柳钰在半夜的时候,又去了盛丛之前的住所。 盛丛自然派了人监视着柳钰的一举一动。 可是他现在不能让那些人出手,因为这样一来很容易暴露自己。 但出人意料的是,现场竟然出现了两拨人。 柳钰刚进到里面没多久,就被抓了个现行。 姜梦不久之后,也出现在了那里。 盛丛的人没机会进到里面。 所以并不知道,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个人住所虽然并不难找到。 但盛丛没有想到,柳钰竟然真的会去那里,找照片里的那些东西。 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盛丛一直都不怎么,拿柳钰当一回事。 可这次柳钰做的事情令他始料未及。 虽然他可以让人在柳钰走后,去转移一些东西。 只是倘若柳钰留心观察,依旧容易暴露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 盛丛想过,或许总有一天,姜梦会发现那些东西。 可是,却并不应该是现在。 他在医院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柳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翻找了一遍。 他自然也发现了那些跟着他的人。 不过他不在乎。 他只想找到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证据。 然后让姜梦看一看。 盛丛究竟是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下午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收获。 他就决定晚上再来找一找。 柳钰确定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里几乎寄存了,盛丛所有重要的东西。 况且,前些天盛丛还在这里住过。 柳钰之前只是找了地下空间,以及所有看起来十分隐秘的地方。 他就差挖开后院的樱桃树了。 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后来,他想,或许,盛丛会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可是,就在他推开盛丛卧室门的时候。 突然就被人摁住了。 那些人让他蹲在盛丛的卧室里,等着姜梦过来处理。 姜梦看见柳钰狼狈地蹲在墙角的时候。 蓦地想到了盛丛。 她拿出手机对着柳钰拍了张照片。 第61章 原来,他们有过合照的。…… 对付低劣的人。 就要用与之相匹配的手段。 但人心总是被他人苛刻的审视目光所约束。 仿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情一样。 柳钰倒也不在意姜梦这样对他。 他反倒觉得, 自己的照片能留在她的手机里。 是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也不算是舔狗,只是,意难平。 姜梦拍完照片后对柳钰说道:“下午的时候没得手, 所以晚上又来了是么?” 柳钰也很狡猾, 并没有承认自己是来偷东西的。 “这是我哥哥家,做弟弟的来这里转转怎么了?” 姜梦被柳钰的无耻给惊到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柳钰觉得姜梦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 他知道,她是被他气到了。 可他并不想再惹她生气。 毕竟, 他喜欢她。 即便她已经结婚了, 柳钰也觉得没什么。 姜梦只是眼神不太好。 盛丛说不定哪天就死了,那时候她一定会觉得无依无靠。 所以, 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他对她讳莫如深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为了什么而来。” 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会感谢我的。 因为我能帮你看清一个人。 姜梦却觉得柳钰现在这副故弄玄虚的作态有些恶心。 “不管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盛丛的一切,我都会帮他守住。” 柳钰觉得姜梦的想法过于天真。 他不屑地嗤笑道:“你能帮他守住什么?等他没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我爸手里。” 柳钰说完还生怕姜梦不相信, 持续自曝道:“我爸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其实盛丛活这一辈子,也不算冤,好歹, 他也享受了几天好日子。” 姜梦因为柳钰的话失神了好久。 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只觉得后怕。 幸而这次对于盛丛来说,只是为了将盛渐安绳之以法, 而作的局。 倘若真的被盛渐安那样的人得逞了。 盛丛这一生也太苦了。 柳钰看到姜梦失神的样子,心中有些痒。 漂亮的女孩子,果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看的。 他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姜梦带过来的保镖, 看到这种令人不适的眼神后。 上前用膝盖在柳钰的下巴处,猛顶了一下。 原本蹲在墙角的柳钰,磕在了后面的墙上,然后又倒在了地上。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姜梦也从恍神中抽离出来。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是准备报警处理的。 可是,她想到了盛丛的那些话,就迟疑了。 最终柳钰被暴揍了一顿。 姜梦防止柳钰被柳展艺,送去盛丛所在的医院。 从而恶心到盛丛。 特地让人提前把柳钰送去了,距离那里很远的一家医院。 为了避免柳展艺无理取闹,姜梦让人跟柳展艺说清楚情况。 大致总结就是:错在他。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几缕初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轻洒在姜梦的侧脸上。 暖洋洋的。 姜梦想,等盛丛可以出院了。 她要常常带他出来晒太阳。 姜梦知道,盛丛因为她不太愿意,对外界承认他的身份。 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 大概就类似于那种,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 她以后会对他好一点的。 昨天在医院里,她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没有在骗他。 因为,她希望他好好的。 姜梦准备从盛丛的卧室离开的时候。 注意到沙发上,随意地搭着一件黑色衬衫。 看起来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姜梦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 并不是她之前给盛丛买的那件。 她将衬衫在床上铺展开,正拎起袖子折起来的时候。 忽地想到,哥哥是不是也有一件这样的衬衫? 市面上的许多黑衬衫,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留心观察的话,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大到质地、版型、触感,小到纽扣用料、袖口纹饰…… 哪怕是同一家品牌,也会有许多微小的差异。 姜梦只是觉得像,但不是那么确定。 不过即便是一样的,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婚后她就留意到,盛丛有很多衣服,都和哥哥的是同款。 但她觉得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品味差不多。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巧合。 姜梦从来没有,对盛丛提起过这件事。 因为,她觉得不重要。 盛丛穿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姜梦把衬衫叠好之后,准备帮盛丛放进衣橱里。 衣橱的门被缓缓地推开。 她发现这里面,好像都是她之前给盛丛买的衣服。 怪不得她平日里,都没怎么见他穿过。 原来是放在了这里。 他不常来这边住,自然也就没办法穿。 只是衣橱的这一侧,基本上没有放衬衫的地方了。 姜梦缓缓合上左侧的门,轻轻推开了另一侧。 衣橱门缓缓地打开,在看清楚里面放的东西后。 姜梦有过片刻的愣怔。 衣橱的右侧,没有放任何衣物。 摆放的都是一些,看起来不应该放在这里的东西。 姜梦忽然觉得自己,就这样随意地打开盛丛的衣橱,是不是不太好…… 正想缓缓合上的时候,一件很熟悉的物品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将叠好的衬衫放回到床上。 然后将衣橱里架子上的习题集拿了出来。 姜梦对那些曾经折磨过自己的物品,记忆尤为深刻。 她那时候有些偏科,然后就买了本习题集,有各种题型的归纳整理。 害怕遇到哪一类的题,就专门做那种类型的。 后来,成绩总算是比之前好一些了。 已经做过的题,她没有兴趣再回头看。 那本习题集,就这样被搁置起来。 有一次周测清场,搬书的时候。 习题集不小心掉了出来。 盛丛看到了,就问她借走了。 他问她借任何东西,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不是不会拒绝。 只是,她不想拒绝他。 盛丛之后有没有把这本习题集还给她。 姜梦不记得了。 其实当时她借给他的时候,就觉得还不还都无所谓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 她随意地翻看了几页,发现页面很干净。 除了她自己留下的痕迹之外,没有多余的字迹。 姜梦把这本习题集,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一个很精致的木质盒子上。 虽然她很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但是在动手之前她忍住了。 盛丛的东西,没有经过他的允许。 她不能乱动。 衣橱的门被姜梦缓缓地合上。 她看向床上那件黑色衬衫。 不知道该帮他放在哪里。 姜梦总觉得这里,应该是有衣帽间的。 盛丛不可能就只有,衣橱里的那几件衣服。 她试着去其他房间找了找。 很轻易地就找到了。 姜梦将手中叠好的衬衫弄散,拿衣架挂了起来。 这样也好,不会有褶皱。 姜梦从衣帽间里退出来的时候,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衣橱里,会不会存放的,都是和她有关的东西? 无论是那些衣服,还是那本习题集…… 姜梦想起柳钰一直想要在这里找的东西。 衣橱里的那些东西,会是拿捏盛丛的把柄吗? 姜梦又回到了盛丛的卧室。 她再次推开了衣橱右侧的门。 然后,把那个精致的木质盒子从里面端了出来。 放在了床上。 她轻轻地打开,之后有些失望。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样的盒子里装着的。 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才对。 但是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些很常见的文具。 她拿起一卷有着小猫图案的胶带。 想起自己之前也有卷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胶带。 那是她做手账的时候用的。 因为很喜欢上面各种各样的小猫咪,她每次剪裁的时候都很小心。 只从空白的地方断开,而不会毁坏上面的小猫咪。 姜梦正想合上盖子的时候,脑海里忽地闪过柳钰曾经给自己看的照片。 照片里也是一些普通的文具。 只是装文具的盒子破破烂烂的。 她并不想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盛丛是不会偷东西的。 他那时候虽然常常问她借东西,但是最后总会还给她。 她对自己曾经用过的文具,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所以这些并不能算作什么“证据”。 即便是有相像的,也可能是盛丛觉得好用,然后买来收藏。 就连姜梦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为他所找的每一个理由。 都很牵强。 只有她自己觉得合理。 没有人知道姜梦,究竟有多偏爱盛丛。 她自己没有这种意识,盛丛更是无从得知。 盲目而迟钝的爱意,被一抔一抔的时光埋藏。 姜梦缓缓把木盒的盖子合上。 她把木盒放回原位置的时候。 看到上层的架子上放着几大本厚厚的相册。 她想起一件有点遗憾的事情。 高考后大家回学校,在多功能大厅领报考资料的那天。 同学们都找平时和自己玩的好的人照相。 她极少与人交恶,也从不在背后搞小团体。 所以看起来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 也因此和许多人都合了影。 唯独,没有盛丛。 当时她还留心观察过他。 他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假装翻看着报考资料。 以此来掩饰,没有人去和他合照的尴尬。 姜梦本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跟他拍一张合照。 虽然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但毕竟,同学一场。 在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被其他班的人拦了下来。 那些人簇拥着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低着头问她,可不可以跟她合影。 她本想委婉拒绝的。 因为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 但姜梦刚想拒绝的时候,看到他身后的男生都在笑他。 仿佛是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眼前的这个男生,低着头的样子,跟姜梦记忆里,盛丛低着头的身影渐渐重合。 姜梦出人意料地没有拒绝。 不是出于自身的怜悯,不想让这个男生出丑。 仅仅只是因为,他和盛丛很像。 可等他们合影完,姜梦准备去找盛丛的时候。 却发现盛丛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整个高中生涯,他问她借过无数次东西。 可他们最后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之前照毕业照的时候,盛丛的校服被人恶意弄脏了。 他去其他班级借完校服回来的时候,他们班已经照完大合照了。 因为后面还有很多班级要照,不会特别地等某个人太久。 姜梦怀着弥补遗憾的心情,打开了其中一本相册。 或许是赶巧,她只是随意地翻了一页。 就看到了一张,令她感觉特别扎心的照片。 原来,他们有过合照的。 盛丛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站在她和那个男生身后。 他手上的资料书垂了下来,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 姜梦感到很难过。 因为她知道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她和他错过了什么。 她无从得知盛丛,是如何得到这张照片的。 但她看到这张照片的后面,被盛丛用墨色笔写着: 梦,毕业快乐! 姜梦回想起同盛丛,漫长的同学生涯。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 傻傻的却又莫名觉得很深情。 姜梦继续翻看着相册。 这一本大多都是高中时候她的照片。 有些是盛丛偷偷拍的她的侧颜,有些是她和别人的合照。 但更多的,是她的背影。 如果说之前姜梦还不太确定,盛丛对她的情感。 那现在她已经足够确定,他是喜欢她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暗恋。 姜梦翻开另一本相册。 这一本开头是一些小卡片。 卡片上写着一两句,看起来很幼稚的话。 应该是那时候想对她讲,却没能讲出来的话。 到后面才有一些像素很低的照片。 但是并不多。 照片里她的年纪,应该是在上初中。 她是根据发型和校服辨别出来的。 还有一本是最厚的相册。 姜梦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盛丛的照片。 可等她翻看的时候,前面的一些照片还算正常。 后面越看越觉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本相册应该是她在上大学的时候,盛丛偷拍记录的照片。 只是内容太过细致。 和之前他拍的那些心思内敛,默默关注的照片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在这本相册里—— 连她课后去哪里玩,和谁一起玩都被他记录在册。 她喜欢吃的食物,喜欢喝的奶茶也被他一一标记。 盛丛看起来就像,一个跟踪狂一样。 她翻看到最后,发现是近期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在国外的行动轨迹。 盛丛虽然没有去国外,却派人跟踪着他们。 姜梦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这些目的性太过明确的照片,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他在监视她。 姜梦也渐渐地清醒过来。 这好像,不是喜欢。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会考虑对方感受的。 但是,盛丛做的这些事情。 如果他明知道,她知道后会感到恐慌。 却还是做了。 那就不是正常的喜欢。 姜梦不禁感到后怕。 倘若他们没有结婚,她嫁给了别人。 盛丛是不是还会一直这样监视她? 第62章 我就是,想你了 不, 或许,是她多虑了。 应该并不存在这种假设。 因为,他根本不会让她有, 嫁给别人的机会。 姜梦虽然有的时候, 很容易当下就相信盛丛的话。 可这并不代表之后,她不会反复琢磨。 只是,即便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 她也从来没有跟他当面对质过。 盛丛前段时间对她说, 那份企划书他只用了两三天就做好了。 她当时只觉得他很厉害。 可是事后仔细回想起来,光是搜集同类型的资料。 少说都要用上一星期。 盛丛几乎不可能,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这还是她在团队协作的基础上的预估时间。 如果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话, 那准备的时间可能会更长。 制作那份企划书的基础前提是,盛氏已经放在她的名下。 以前期准备的时间来反推的话。 也就是说, 在他们还没有打算结婚的时候。 盛丛就已经设计好了,婚后要走的每一个流程。 把盛氏划归到她的名下,只是其中很基础的一环。 所以—— 他怎么会让她的人生轨迹,同他所设计的有丝毫的偏差呢? 一股凉意直达心底。 姜梦突然意识到, 潜伏在她身边的危机。 似乎,从来都不是二叔三婶之流。 而是,那个时常沉默地低着头, 让她忍不住心生怜爱的人。 姜梦想起盛丛之前对自己,突然转变态度的时间节点。 好像就是从她说了, 让他不要再来找她开始的。 后来,他还是去找她了。 那天她忙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 把他还在等她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盛丛应该是从那时起,感觉到了她的疏离。 哪怕之后,她对他道歉。 也已经晚了。 并不是盛丛对她没有耐心。 恰恰相反, 能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伪装了这样长的时间。 他太有耐心了。 只是,如果她那时候再聪明一点点。 就能早点意识到,盛丛的真实想法了。 他们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至少她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当时的事情。 而不是,那样直白地拒绝…… 拒绝一个普通人的好意,或许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简单而直接地拒绝一个疯子,就很容易给自己招致不幸和灾难。 因为他会由此延伸联想出,许多并不存在的东西。 就像,她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会给他带来麻烦。 所以,让他不要再来找她。 他却能联想到,那是她对他情感上的厌弃,以及对两个人未来发展可能的终止。 盛丛是让姜梦感觉到,可怜又可怕的人。 每次他们的关系,在即将变得正常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事情。 致使她退缩。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姜梦一直是小心翼翼地活着的。 她努力让自己,在面对盛丛时保持着清醒。 可或许是太过清醒的原因。 她对盛丛的在意,并不能让她就此忽视盛丛的所作所为。 偏执大过尊重的爱意。 没有人会期待。 只会让人感觉到无限压迫和恐怖窒息。 相较于一意孤行,过分自我的爱。 她总觉得隐忍克制的爱,更真实一些。 深夜挣扎,辗转反侧,小心翼翼,羞于启齿…… 每一份都比偏执要真挚许多。 不过她起初,并不是这样想的。 在沈年还没出国的时候,她们两个人经常偷偷地,看那种禁忌感十足的电影。 还会一起嗑一些很带感的情节。 特别地上头。 成为一个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稍一出现离开的念头,就会被对方强烈地占有着。 被人坚定地选择,永远不会被抛弃。 明明是厚重又炽热的爱情。 可是电影里的主人公,却每天都活得很痛苦。 避之不及,只想逃离。 那时的姜梦,做不到感同身受。 所以在看到结局,女主出逃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或许是不合适。 如果换做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同样的处境下,应该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等她亲身经历过,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浅薄之至。 即便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 一方如果做了另一方,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于有原则的人来说—— 可以独自支撑许多年的暗恋。 也可以瞬间收回自己的喜欢。 并不同于幼稚的孩童心性。 只是,懂得及时止损。 聪明又理智的女孩子,都会这样做。 姜梦暗暗给自己,特别消极的心理暗示。 盛丛对她的喜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而她,也没有特别在意他。 至于他喜欢她很久,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 她即便是在知道后,仍旧装作不知道。 也不用为此而愧疚什么。 她对他的感情,可能,可能只是不排斥。 并不是,非他不可。 之前觉得他是不可替代的那一个,也不过只是她以为他快要死了。 才会生出那种特别迫切地,希望他能活下来的情绪。 姜梦几乎为自己每一处,不同寻常的情感。 都找好了看起来,极为可信的理由。 她努力证明着,他是她可以随时舍弃的人。 可是感情这种事,本就说不清楚。 往往越是有理可据的,越经不起细细推敲。 即便如她所愿,对他所有的情感都是假的。 但此刻的心乱如麻,却是真的。 姜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很复杂的感情。 毕竟,她一向决绝。 现如今竟也沦落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境地。 她把那一摞摞的相册收好。 在放回原处的时候,似乎不小心弄掉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支很小的护手霜。 姜梦蹲了下来,望着这支护手霜出神。 将护手霜握在手里的那一刻,脑海里忽然间涌进了一些回忆。 这是她小的时候,送给盛丛的那支。 不过她记得那时候这支护手霜,被盛丛扔进垃圾桶里面了。 当时她放学后,还特别委屈地跟妈妈说,她讨厌盛丛。 特别,讨厌他。 记忆仿佛会自己篡改一样。 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这支护手霜很大,应该可以用很长时间。 可等再次见到,却发现原来是这样小的一支。 这也,太拿不出手了。 其实,当时不应该送他这个的。 自以为是的好意,最是伤人。 可惜那时莽撞的自己,并没有这种意识。 姜梦看着这支护手霜,愈发地觉得方才的自己很可笑。 她给自己胡乱洗脑了半天。 最后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似乎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才去在意他的。 而是,无论他喜不喜欢她,她都很在意他。 不是出于怜悯。 而是,她就是想要对他多关注一些。 她的目光也只会,在他的身上停留。 怜悯不会转化成爱。 爱却会衍生出心疼和在意。 或许是姜梦一直以来都太过迟钝。 又或者是盛丛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就伤害到她。 才让她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喜欢他。 虽说之前她在试探地去吻他的时候。 觉得自己对他,并没有特别心动的感觉。 可现在想来,应该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心动。 姜梦在自己喜不喜欢盛丛这件事情上,反复横跳。 方才那几乎所有用理智,堆砌出来的结论。 现在又都被自己的一时悸动,亲手推翻。 直到从盛丛的住所离开,姜梦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 感情上的事,真麻烦。 她要去搞事业了。 反正盛丛,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她也并不急着去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 在医院的盛丛,听说姜梦在他之前的住所,待到天亮才离开。 而且回家之后,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就又去公司上班了。 他,很担心她。 各种层面上的担心。 自从她回来之后,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 为了逮柳钰,忙活了一整夜。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那些他不想让她发现的东西。 如果发现了,她是不是,又要讨厌他了。 盛丛已经无心于,跟盛渐安进行什么狗屁斗争了。 他现在,只想去见姜梦。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根据她对他的态度,来揣测她知道了些什么。 可是就这样直接地说去见她。 姜梦应该会觉得他很奇怪。 他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盛丛倒也不是恋爱脑。 只是相较于其他东西来说。 姜梦更为重要一些。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 想了一上午,也没能想出一个见她的理由。 盛丛不只一次地想过,如果她喜欢他该多好。 这样他想见她的时候,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只要说一句:我很想你。 就好。 中午的时候,盛丛听说姜梦一直没有出来吃饭。 他很想给她打电话。 但是又害怕她会发现,他暗中找人监视她的事实。 盛丛一直在犹豫不决着。 特别苦恼。 他听说别人的爱情都是甜甜的。 但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苦的了?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 爱情自然都是甜的。 可单恋是苦的。 下午两点的时候。 盛丛忍不住要给姜梦打电话了。 他再听不到她的声音,就要被自己的猜忌折磨疯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去吃午饭。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不知道她对他的看法。 简直要疯了! 姜梦在看到盛丛打过来的电话的时候。 心里先是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但那份欣喜很快又被一股,很难过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她按下了接听键,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盛丛。” 盛丛其实很喜欢听姜梦喊他的名字。 没有原因,就是喜欢。 他为了让她再喊一次,故意没有讲话。 姜梦见他不说话,倒是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她以为他出什么事情了。 哪怕是她已经派去了保护他的人。 可还是会担心。 姜梦对着电话又喊了一声:“盛丛,你没事吧?” 盛丛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 他这次很快地回答道:“没,没事。” “哦。” 姜梦稍稍放心了些。 迟疑了几秒后,她对他问道:“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盛丛在心里暗暗说道。 姜梦见盛丛又不讲话了。 不过她也并不急于逼迫他什么。 就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盛丛缓缓地说道:“你吃过饭了吗?” 其实他早就想要问她。 但是害怕她对他有所察觉。 才一直等到了这个时间。 姜梦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失落:“吃过了。” 她知道盛丛不会无缘无故问她这样的问题。 盛丛回应道:“哦。” 他不敢再问她,是出去吃的,还是在公司吃的。 或者,跟谁一起吃的…… 这样的问题,太明显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姜梦觉得他们这样打电话,有些浪费电话费。 每次都是说不了几句话,然后沉默好长时间。 或许可以考虑办一个,情侣套餐什么的。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来,姜梦就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 他们之后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 她竟然想这么长远的事情。 盛丛听到姜梦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 但她一定在为什么事情而烦心。 他对她询问道:“我去找你好不好?” 你想见我吗? 盛丛忐忑地等着姜梦的回应。 姜梦不知道盛丛,为什么突然来见自己。 但她现在,不是很想见他。 她在别人面前,或许是一个比较能藏事情的人。 可是到了盛丛这里,就会很容易被看穿。 最高明的劝人方式,不是祈求或者讲道理。 而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权衡利弊。 这样既不会伤感情,也不会刺激到对方。 姜梦已经变得比之前聪明了些。 她在电话这头说道:“我是想要见你的。” “只是你出来见我,会不会给自己增加多余的风险呢?” “作戏就要做全套,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她没有明确地说拒绝他来,话里话外也都是在为他着想。 最后还加了一句:“你觉得呢?” 说完之后,姜梦觉得自己简直是谈判专家! 这样无懈可击的话,任谁听了应该都会动容的。 她这次绝对不会刺激到盛丛了。 然而,盛丛的第六感很强。 强到什么程度呢? 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想见他。 姜梦是很含蓄的女孩子。 她若是真的想念一个人,必然不会说得特别直接。 应该会东扯扯西扯扯,然后再轻轻慢慢地说出来想念的话。 看似给足了人心理准备,可她的话总能给人猝不及防的惊喜感。 还有她之前给她的小姨,打电话的时候。 也是开口就是表示自己的想念。 可实际上却是在求饶。 被人宠爱着的孩子就是这样。 只要讲几句哄人开心的话。 就能得到一切宽恕。 盛丛比姜梦的小姨还要好哄。 即便是知道她不想见自己,却也还是配合她说道:“有道理。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开、开心就好。 可是她怎么觉得他的话语里,暗含着丝丝凉意? 第63章 清醒地沉沦在盛丛为她,精心…… 盛丛虽然很容易被姜梦哄骗。 却不是那种, 会轻易放过姜梦的人。 只是他所谓的不放过,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毕竟,他根本舍不得拿她怎么样。 只好—— 祈求她。 他放低声音对她祈求道:“那, 你可以, 来看看我吗?” 姜梦险些就说出可以两个字。 盛丛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的时候,她很难招架得住。 可是,她一想到盛丛那样监视自己。 然后在她面前, 还装作没事人一样。 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姜梦害怕自己所喜欢的, 只是她想象出来的盛丛。 或者说, 是盛丛的伪装。 她迟疑了几秒钟后,对盛丛说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去, 等下班之后可以去看你。” “不过我出差的这几天,积攒下了不少事情,可能会加班到很晚。” 盛丛听得懂姜梦话里的意思。 她可以去看他。 但是要很晚的时候才会去。 其实她更希望的是。 等她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吧。 盛丛有些难过地想。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太确定, 姜梦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那现在,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其实她伪装得很好。 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特别排斥的情绪。 甚至什么事情都会和他商量着来。 可就是因为,她对他太客气了。 仿佛一下回到了,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 因为恐惧,才会疏离。 盛丛之前虽然没有谈过恋爱。 可他知道, 当一个女孩子,不再对你撒娇、任性、发脾气的时候。 那就表示,你真的没救了。 毕竟,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他倒希望她能对他大发脾气。 她可以骂他打他羞辱他。 只要不离开他就好。 但现下看来, 很难了。 盛丛的目光骤然变化。 可无论他脸上的表情是如何阴狠,他的声音仍旧是轻轻缓缓的。 像是生怕吓到她一样。 盛丛对姜梦柔声说道:“那样的话,你太辛苦了。还是不要来看我啦。” 姜梦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愧疚地对他说道:“等我处理完之前积压的事情,可以正常上下班的时候,就去看你。” 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吧。 盛丛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欣慰。 他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用最愧疚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 她轻而易举地阻断了,他要求再去见她的途径。 顺势拿到了见面的主动权。 只有她想见他的时候,他才能见到她。 真好。 这样聪明的女孩子,将会和他共度余生。 他感到三生有幸。 盛丛很喜欢姜梦。 而且是那种毫无原则的喜欢。 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不喜欢他也是对的。 原本,就是他僭越了。 盛丛对姜梦温声嘱咐道:“别太累了,晚上早点回家。” 姜梦不假思索道:“好。” 盛丛的话,她大多只是表面上听一听。 其实不只是盛丛的话,几乎所有人的话。 姜梦都是装作认可的样子,不会当面驳人面子。 至于会不会按照别人说的去做。 她总会仔细思虑好久。 才会做出决定。 就连爸妈和哥哥的话也是。 没有人能左右她的思想和行为。 她想做的事情,也几乎没有人能拦得住。 姜梦一直工作到很晚才回家。 把盛丛对自己的嘱托抛之脑后。 对她来说,处理之前积攒的工作更重要一些。 盛丛偷偷地回家了。 既然她不许他去公司找她,也不肯在他醒着的时候去看他。 那他只好自己回家等她。 他是在晚上的时候回到家里的。 然后等了姜梦好久。 在沙发上几乎要等睡着了。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盛丛去洗了个澡。 全程不敢开灯。 在外面看来她家里是没人的。 他贸贸然打开灯,难免会惹人起疑。 姜梦拖着疲惫地身体回到家里。 刚一关上身后的门,还没来得及开灯。 就撞上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胸膛。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就,还挺奇妙的。 姜梦愣了一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害怕。 她颇为迟钝地惊呼一声。 然后,就闻到了抱着她的人身上,有熟悉的香气。 是她沐浴露的味道。 盛丛其实有自己的沐浴露。 但他常常会错用成她的。 她想过提醒他。 可是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没能说出口。 她在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对他软软地说道:“盛丛,是你啊。” 他轻“嗯”一声。 啊,其实挺羞耻的。 因为周围黑漆漆的,她感觉盛丛似乎没有穿好衣服。 她被他抱在怀里,也没有办法开灯。 姜梦原地尴尬了几秒钟后,对盛丛小声说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带了凉气。” 她觉得盛丛应该能听懂,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盛丛好像是听不懂。 他又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像是害怕她会冷。 姜梦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我会凉到你的。” 盛丛知道自己再抱下去,应该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其实他一直在试探,她对他的忍耐程度。 比如和她之间的距离,靠近她的方式,拥抱她的时间…… 没有一次是临时起意,每一次都是蓄谋已久。 在普通情侣间看起来,极为寻常的亲热方式。 他可能要经过,成千上百次试探之后。 才能做到让她毫无反感地接受。 当然,每一次得逞,他心里都很想再进一步。 得寸进尺的负罪感。 一次又一次地,被亲近她的那份欣喜所镇压。 他总是会出现,她喜欢他的幻觉。 不过幻觉终究是假象。 姜梦总是能让他清醒。 他的小公主可是一个,从来不会妥协的人。 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喜欢。 边界感也很强。 盛丛赶在姜梦说出更直白的话前。 轻轻地放开了她。 哪怕她的衣服上,沾了外面的冷气,拥抱她时的那种感觉,也还是让他眷恋不已。 姜梦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想问他,怎么不开灯? 但是转念一想,其中缘由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就没有问。 姜梦看到盛丛的头发湿漉漉的。 他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的,仿佛随时都能散开的样子。 应该是因为着急出来,才没有穿好。 她刚一进来,他就对她投怀送抱的。 让姜梦生出一种,盛丛要诱惑她的错觉。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要那样做。 她可不吃这一套。 虽然姜梦心里想的很坦然。 可是,她的目光还是黏在他身上。 怎么也移不开。 最后她红着脸,将他身上的睡袍拉扯严实。 强迫自己看向了别处。 她对他丢下一句:“衣服要穿好。” 就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盛丛默默地跟在姜梦身后,不发一言。 他在等她问他。 比如—— 怎么回来了?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吗?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但是姜梦什么也没有问。 她将身上厚重的外套脱掉之后,转身看着他说道:“去把头发吹干,感冒就不好了。” 盛丛站在原地不动。 他看她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几分委屈。 姜梦虽然有些迷茫,但是隐约中又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她知道,他喜欢她。 但还是没有答应他,要见她的请求。 所以,他只好回家等她。 等了很久,她才回来。 这样一想,姜梦觉得自己有些…… 渣。 这奇怪的代入感。 她竟然会觉得自己,像一个玩弄感情的渣女。 明明被他多年监视的人是她,被威逼利诱嫁给他的人是她,错失搜寻家人线索的人是她,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是她。 在她得知这一切之后,暂时没有办法接受。 所以想着冷静几天,整理一下对他的感情。 不想见他,本在情理之中。 可是在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之后。 她竟然觉得,错的人是她? 这该死的道德感。 如果不是她的道德感过高。 那就是盛丛一定是有什么魔力。 才会让她忍不住地去关心他,心疼他。 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 她一定是被他用什么,不知名的手段给蛊惑了。 姜梦避开了盛丛的目光。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一点原则都没有。 清醒地沉沦在盛丛为她,精心设下的陷阱里。 姜梦没有再对盛丛说话。 他不想吹头发。 那就不吹吧。 反正,不要指望,她去给他吹。 哪怕他病了。 她也不会管他。 姜梦在心里告诉自己,心要硬一些。 盛丛眼睁睁地看着姜梦,从他身旁离开。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无视了他故作可怜的目光。 可他竟然觉得她做的很好。 他大概是疯了吧。 盛丛挣扎在,姜梦有所成长的欣慰,和她即将抛弃自己的恐慌之中。 哪料姜梦回房间换好衣服之后,又下楼了。 手中还多了一个吹风机。 她知道即便是将吹风机拿给他,他也不会吹的。 所以,她要强制性地给他吹头发。 她绝不是因为心疼他,或者担心他感冒才这样做。 只是,她觉得,他头发不吹干就睡觉的话。 会弄湿她的枕头。 姜梦将吹风机弄好之后,有些别扭地对盛丛说道:“过来,吹头发。” 盛丛心中暗喜。 他走到姜梦所在的位置,然后像大狗狗一样蹲了下来。 就蹲在她腿的旁边。 姜梦眉心微动。 她之前就不是很喜欢。 他在她面前表现得这样低姿态。 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你坐上来。” 盛丛听话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只是,这样一来。 姜梦发觉自己的手得一直扬着。 才能帮他吹好。 盛丛之前蹲下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会这样了。 不过,姜梦让他坐上来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并不是因为,他不心疼她的手会累。 而是,他想到了新的姿势。 盛丛缓缓地躺在了姜梦的腿上。 姜梦都看傻眼了。 厚脸皮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是极为自然的。 她本想让他坐起来。 但是,那样她也很不方便吹。 算了,就这样吧。 吹风机的声音不算大。 所以能听清楚彼此说话的声音。 盛丛对姜梦问道:“你现在,还喜欢我的头发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不是这个。 但他心里清楚,他只能,对她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她并没有对他本人,表达过一丝一毫的喜欢。 姜梦默了几秒钟后,轻“嗯”了一声。 只是这样浅浅淡淡的回应。 都足以让盛丛觉得心安。 姜梦帮盛丛吹好头发后,对他嘱咐道:“我洗澡的时间有些长,你早点睡觉,不用等我。” 盛丛点了点头。 然而—— 正如姜梦没有听盛丛的话,早点回家一样。 盛丛同样也没有听姜梦的话,早点去睡觉。 他们两个,都是有些叛逆在身上的。 姜梦洗完澡出来之后。 看到盛丛竟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听她的话? 结果就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 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哭过了。 姜梦知道盛丛,有一个人偷偷哭的习惯。 和他这个人的性格,有很强烈的反差感。 责问的话,没能问出来。 她根本就不舍得责问他什么。 唉,她也是疯了。 盛丛站起来对姜梦说道:“我,我想给你吹头发,可以吗?” 姜梦犹豫了几秒后,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她记得自己之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昏庸至此? 姜梦沉默着低着头,在心里暗暗生自己的气。 盛丛的动作很轻。 她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似乎还有些紧张。 他这是第一次,在经过她的允许后。 这样放肆地去触碰她的头发。 以往他只敢在她熟睡的时候,轻轻地抚一抚,她散落在枕边的微翘的发尾。 他在给她吹头发的时候。 周围的空气,都是香香甜甜的。 盛丛一时意乱情迷,轻捧起她柔滑的头发,鬼使神差地低头吻了去。 直到他的唇轻轻印在,她那温热的带着些湿意的头发上。 盛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她虽然允许他给她吹头发,可是,可是并没有允许他吻她啊。 盛丛轻捧着姜梦头发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即便她并没有发现,可他仍觉得良心难安。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对她是一种冒犯。 盛丛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只是低着头,帮她吹着头发。 萦绕在周围的馨香气息,丝丝缕缕沁入他的心底。 姜梦低着头想事情。 她觉得自己刚刚,如果也像他这样站起来的话。 就可以阻止他躺在自己腿上了。 真是大意了! 不过,站着也好累的。 姜梦想不出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要怎么做。 盛丛一边帮姜梦吹着头发。 一边在心里强烈谴责着,自己方才对她做的事。 可他同时又很享受这种,给她吹头发的感觉。 说出来大概没有人会相信。 他现在感觉到很幸福。 不是因为摸到她的头发而幸福。 而是,这让他感觉他们,终于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 相互照顾,彼此扶持。 第64章 盛丛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温柔的暖风, 透过姜梦柔软的发丝。 落入盛丛掌心。 有一种很熟悉的轻柔感。 很久之前,仿佛有一个人。 也曾这样轻挠着,他那不怎么好看的手心。 大概, 是梦。 姜梦的头发渐渐地被吹干。 摸起来比半湿的时候, 更顺滑了一些。 盛丛不愿意就此放手,他本想再装模作样地吹一会儿的。 可是又担心,这样会对她的发质造成损伤。 就关掉了吹风机。 只是仍旧没能忍住, 就又顺着她的发轻抚了一下。 在有吹风机作为遮掩的时候, 这样的动作是再寻常不过的。 姜梦也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 可是一旦脱离,他为她吹头发的前提环境。 盛丛的动作就会显得异常突兀。 以至于姜梦的身体, 不自然地颤栗了一下。 坦白讲, 在心中对他仍有隔阂的时候,她并不习惯他这样。 但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对他讲。 因为她不确定, 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而且,她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样敏感。 盛丛的目光,因着她那细微的动作。 而变得支离破碎。 他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而, 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想起姜裕景之前,也曾这样亲昵地轻抚着她的头发。 那时的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 盛丛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于是便重新抬起手, 得寸进尺一般地,摸向了她的后颈。 姜梦身子微微前倾, 巧妙地躲了一下。 她刚想回头对盛丛讲话。 就感觉到肩上,被迫承受了一份温暖又踏实的重量。 他隔着沙发,从背后抱住了她。 姜梦觉得盛丛,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仿佛下一秒, 就能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正如他的感情一样,令人感到沉重而窒息。 她思索着要讲些温和的话语,来让他放开她。 但是不等她讲话,盛丛抵着她的肩,缓缓出声道:“你昨天说,不会离开我,是不是真的?” 对于盛丛这样的人来说,他极少去和别人反复确定什么。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靠着别人对他的承诺来办事的人。 人际关系中的相处法则,无非是威逼利诱几个字。 只要开出的条件合适,或者有令人无法承受的后果。 总能轻易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对于姜梦,这些通俗的规则,好像都不适用。 他能用来留住她的方法,也就只是对她反复确认她说过的话。 卑微而怯懦地,时刻提醒她,不可以离开她。 要遵守承诺。 姜梦迟疑了。 因为昨天她给他承诺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所以,那时候她觉得,他们两个就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他留在她身边,她是极欢喜的。 盛丛见姜梦不讲话,突然有些害怕。 她是不是已经连骗骗他,都不愿意了? 盛丛缓缓地贴近姜梦的脸颊。 她自然能感觉到他的靠近。 他又在像小猫咪那样蹭她了,像是在对她撒娇。 轻柔而缓慢地蹭了两下之后,他对她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姜梦低着头轻声回应道:“是真的。” 哪怕知道她是在骗他,可他仍旧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姜梦心里,却很难过。 她承认自己方才对他心软了。 这就导致她现在特别讨厌自己,已经到了那种对自己产生鄙夷的地步。 因为她害怕自己,某一天会变得很可怜。 毫无原则又恋爱脑的人,无论男女,最终的结局,都会很可怜。 姜梦甚至能够预见,自己今后的生活。 因为他强烈的控制欲而受到伤害,然后又因他的幡然醒悟而被哄好。 周而复始。 就像那些始终相信着,家暴男会悔改的女孩子一样。 总是因为他们事后,看似真诚的道歉而妥协。 傻得可怜。 情感上的暴力,也是一种暴力。 严重的话,会对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如果她足够清醒理智的话,就应该早点结束这段关系。 换一个人喜欢也好。 没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她现在喜欢他,今后也可以喜欢上别人。 喜欢一个正常一些的人,过着平静而安定的生活。 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被人监视。 不用为对方,总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而生气。 不用为了他人的猜忌而买单。 谁会脑子不清楚到为了爱情,让自己陷入到无比混乱的处境中呢? 保护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凉薄一些,也无可厚非。 于是自诩清醒的姜梦,顺势从盛丛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其实他留给了她挣脱的余地。 不然她不会这样轻易地,就推开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 只是姜梦忘记了。 困住她的,并不是和盛丛的一纸婚书,亦或是什么他为了留住她所做出的举措。 这些都是最容易破解的。 真正难以挣脱的,是她给自己设下的无形枷锁—— 自己那难以控制的心。 无论她的大脑做出怎样理智的选择,可她的心始终是不可避免地偏向他的。 这种挣扎与纠结,是她以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只是姜梦还没有意识到。 能让她一次次破例乃至犯规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盛丛了。 姜梦在挣脱出来之后,明显感觉到了盛丛失落的情绪。 哪怕他一句话都没有讲,更没有再对她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难过。 他今天格外黏她。 这是他在没有安全感时,才会出现的行为。 可她却一直躲避着他,刚才还推开了他。 为了让盛丛不那么难堪。 姜梦给自己拒绝他,亲近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看起来合理的说辞。 她从沙发上踌躇着起身,然后转过身对他说道:“我有点困了,想回房间睡觉。” 盛丛知道,姜梦推开自己的原因,根本不是这样简单。 可他并不打算拆穿她。 这种时候她都在给他留面子,他怎么能不配合她呢? 盛丛缓缓地点了点头,对姜梦说道:“你今天,回来得这样晚,一定很累了。” 都说相处久了的人,他们的一些生活习性、处世方式,是会互相影响的。 盛丛潜移默化地被姜梦改造着。 他也学会了说一些,让她感到舒适的话。 给她应有的体面。 就像她方才对他做的那样。 她明明很排斥他。 却还是为了不让他难堪,以这样温柔的方式来圆场。 盛丛不是愚笨迟钝的傻子。 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每一分温柔。 姜梦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他真的,很爱她。 盛丛虽然能理解,姜梦现下所做出的一切反应。 只是,她就这样推开了他的手。 还是让他很难过。 姜梦听完盛丛的话后,沉默着走到楼梯口。 她不敢回头看他。 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再度心软。 其实就算不去看,她也能想象到。 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很委屈的。 唉。 她就知道现在不能和他见面,她的心都被他搞乱了。 姜梦上楼梯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结果一个没留神,险些摔倒在楼梯上。 盛丛连忙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他刚刚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会让她感到不适,也能在她出现意外时,及时地保护她。 姜梦自觉有些尴尬。 她又不是小孩子,走路竟然还这样不小心。 而且,他们现在的姿势,看起来也很暧昧。 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然后转过身跟他轻声道谢。 盛丛却以为姜梦是不想,跟自己这样亲密接触。 他没能体会到她的那些,敏感又纠结的小心思。 就像,人人都不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丑一样。 姜梦自然是不想在盛丛面前,变得这样尴尬的。 她也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虽然她自小身体就有些虚弱。 可是也不至于到走几步路,都需要人扶的地步。 总之,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很糗的样子。 可是,盛丛感觉不到姜梦对自己的喜欢。 于是,便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他的想法都是极端且消极的。 这样就很容易出事。 不是他出事。 而是他所在乎的人,可能会因为他的一些不正常的想法,受到伤害。 盛丛看向姜梦,茫然又委屈地对她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听起来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盛丛用上了毕生的演技。 他连语气的停顿,都恰到好处。 完美地营造出了,一个犯错而不自知的形象。 他在赌。 赌赢了,姜梦会因为一时心软而原谅他。 并且不会跟他提起,她都知道了什么。 他们就能像之前那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赌输了,姜梦就会对他进行质问。 然后,他们的生活将不复以往的平静。 她会跟他进行正面交涉,从而也会想尽办法离开他。 不过,他并不会放她离开。 所以,姜梦就会迎来噩梦的开始。 他会不惜一切手段,哪怕会伤害到她,也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盛丛不是一般地狡猾。 这场豪赌下来,姜梦总是输家。 她总归是要被他留在身边的。 只是情愿和不情愿的区别罢了。 平时都说,善因结善果。 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最终还是姜梦对盛丛的信任,救了她自己。 使得她并没有识别出他在伪装,从而刺激他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 虽然盛丛没有说前因,姜梦却知道他讲这句话的缘由。 是在为她今天,对他的疏离而感到委屈。 姜梦过高的道德感,让自己很容易对他人心生愧疚。 尤其是盛丛现在这副样子。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那种事是错误的。 她不是在为他开脱。 只是她觉得,他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无可救药。 只要她对他好好加以引导,他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后慢慢有正常的情感观念。 但她知道,他现在正因着她的疏离而难过。 属于特别敏感的时期。 所以,至少现在并不适合,跟他讲一些事。 她准备先稳住他,让他不要多想。 姜梦主动地拉起盛丛的手说道:“没事。” 盛丛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并没有因着他的虚伪而质问他。 盛丛是那种,很喜欢得寸进尺的人。 他继续用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对她营造着可怜又无辜的形象。 哪怕他根本就不无辜。 只是脸皮比较厚,外加没什么道德感。 他满是真挚地看着她:“我总觉得,你对我和昨天,不一样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我,我特别想见你。但是,我感觉到,你好像不太想见我。” “晚上的时候,你也在躲着我。” 姜梦听完盛丛的话,更觉得难过了。 原来他都感觉得到。 他的话总让她有一种,遗弃宠物的感觉。 盛丛双手包裹住姜梦的手,低下头对她轻声说道:“如果,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会改的。” “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不要离开我。” 完了。 姜梦完全招架不住。 她甚至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在演。 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对他安抚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再难过了。” 盛丛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与此同时,也愈发地愧疚难忍。 因为,他的手段并不光彩。 她却这样轻易地相信了他。 亏心事做多了,虽然不会半夜听到鬼敲门。 却容易做噩梦。 盛丛做了一个逻辑清晰并且特别真实的噩梦。 他梦到姜梦发现自己在演戏。 还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而他也终于将她囚禁了起来。 她的眼眸里,满是委屈、悲伤和失望。 更恐怖的是,姜裕景突然出现,救走了她。 姜裕景对她说:“我讲过的吧,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同情他就是灾难的开始。” “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强行在一起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姜梦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 她只是头也不回地,就跟着姜裕景离开了。 渐行渐远。 盛丛想要呼喊她,却自觉很羞愧。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了。 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那种感觉特别痛苦。 更痛苦地是,他原本有机会和她好好在一起的。 却被他亲手毁掉了。 姜梦在睡梦中听到了一些声音。 是很痛苦的呜咽声。 像是被人狠狠地虐待了一样。 她被吵醒了。 随后感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借着小夜灯微弱的灯光,她意识到盛丛做噩梦了。 其实他们婚后这段时间,盛丛的睡相一直都很好。 安静又乖巧。 从来没有趁她睡着,就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梦不知道盛丛今晚,如此罕见地做噩梦,是否和她有关。 如果是的话,他应该是被她的态度影响到了。 姜梦怀着愧疚的心情,微微起身探向盛丛的心口。 她轻轻地拍着,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减缓他在梦里的痛苦。 可惜无济于事,盛丛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得几乎崩溃。 第65章 她可以拒绝他 锁链碰撞的声音, 和急促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 明明姜梦已经被救走了,可是令盛丛感到揪心的声音, 还是如同魔咒一样。 在他的耳边反复回旋。 时刻提醒着他, 对她做了什么。 紧接着画面一转。 盛丛看到,昏暗的角落里,被铁链拴住的人。 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而耳边回荡的铁链晃动的声音, 原来是他在地上挣扎的时候。 弄出来的。 这种被禁锢感觉, 虽然很痛苦,可不知怎么的, 他竟然有些庆幸。 幸好被拴住的人是他, 而不是姜梦。 梦里的盛丛,是第三视角。 可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令他无暇思索这些。 他只是淡漠地看着,自己那无能为力,又如此不堪的过去。 掺杂其中的警笛声,仿佛一道破晓黑暗的寒光。 给小时候的盛丛带来了希望。 他知道警察叔叔来救他了, 便开始了更为剧烈地挣扎。 自己的嘴被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制造出更大的动静。 瘦弱的脖颈被铁链边缘磨破。 鲜血滴答滴答地顺着铁链流淌到地上。 看到他想喊却喊不出来的样子, 姜梦愈发地心疼盛丛。 她虽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 却依稀能感觉到,那一定是让他极为痛苦的事情。 姜梦想起自己小的时候, 也常常做噩梦。 其中不乏一些血腥恐怖的场面。 以至于被噩梦惊醒后,仍觉得心有余悸。 每当这时候,安秋明就会摸着她的小脑袋。 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宝贝别怕,妈妈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其实是否被保护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妈妈的话, 让她感觉,自己被妈妈不顾一切地爱着。 那份爱足以让她面对,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长夜。 姜梦微凉的手,缓缓地揉着盛丛毛茸茸的头发。 然后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只是,始终都没能讲出什么话。 她好像,把自己给亲害羞了。 姜梦原本是抱着亲小猫咪的心态,去亲吻他的。 可是亲完之后,发现自己的心情难以平静。 良久之后,她试着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声音有些酸涩,不复往日的平稳。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了下来。 姜梦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吻他时自己会流泪? 可能,是在难过…… 梦境是有独特的隔离作用的。 哪怕此刻的她对他有万般怜惜,可是在梦境里的盛丛。 却感受不到分毫。 其实她想过直接喊醒他。 只是,她害怕那样的话,盛丛会觉得尴尬。 因为依照盛丛的性格,他只会愧疚于将她吵醒了。 自从知道,他喜欢她之后。 之前他在她面前那诸多奇异的表现,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姜梦并不想让盛丛,在自己面前显得窘迫。 她的确没有想好今后,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也没办法立即给他想要的回应。 但绝不会轻易地践踏他的喜欢。 许是盛丛在梦里挣扎得太过剧烈。 竟然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睁开了眼睛。 半梦半醒。 姜梦被盛丛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可是双眼空洞无神。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醒。 她最害怕的是,万一盛丛梦游怎么办? 听说,梦游的人,是不能强行喊醒的。 可她又担心他胡乱走动,会弄伤自己。 思来想去。 姜梦便只好屏气凝神,紧紧地盯着盛丛。 观察他下一步的举动。 盛丛坐起来之后,的确没有立即清醒过来。 此刻的场景,同他的第一个梦境,特别相像。 不同的是,姜梦还在他的身边。 他转头看向她。 姜梦被他这突然地转头吓到了。 她偏过头,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盛丛对她的这种反应太过熟悉。 不久前他还经历过。 她的发凌乱地散落在颈边。 他想看看她的脸,却看不真切。 房间里虽有小夜灯。 但仍旧无法让他看清楚,他想确认的东西。 他像是求证像是试探—— 缓缓地伸出双手,轻抚住了她的颈。 姜梦虽然不知道盛丛要做什么。 但她直觉,他不会伤害她。 其实只要他对她慢慢来,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能接受的。 盛丛在摸到她光洁白皙的颈后。 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他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那样对她。 其实他今天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的。 他设想过一些虽然极端。 却可以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方法。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或许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也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寂静而昏暗的房间里。 盛丛极力克制气息的声音,尤为明显。 轻轻缓缓的,像是害怕再次吓到她一样。 姜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之前没有喊醒他,是生怕他难堪,现在他这样的举动。 应该是清醒了吧? 那她要不要关心他一下…… 只是现在她说些什么话比较合适呢? 姜梦正低头思索着,就看到盛丛的身体朝她倾靠过来。 他的动作不算快。 甚至可以说是,无比缓慢。 每靠近一分,仿佛都是在对她进行小心翼翼地试探。 同之前在沙发上的那次接触不同。 这次,他给了她随时喊停的权利。 她可以拒绝他。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她是那么讨厌他。 可直到他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埋头于她的颈窝。 姜梦始终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拒绝的话没能讲得出来,关心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在盛丛面前,像一个傻瓜。 在她的颈窝停靠良久之后,姜梦听到盛丛轻声跟她道歉:“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道歉。 而盛丛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对姜梦有了那样的想法,还是为自己现在的行为而道歉。 他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她。 姜梦学着他的动作,揉了揉他的脖颈。 以示安抚。 不过她担心自己的手会凉到他。 只揉了几下,就又放下来了。 她对他问道:“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盛丛一直在等姜梦问自己。 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卖惨”的机会。 他知道这样自己可以,得到她的一点点怜悯。 盛丛毫不惊讶于自己的无耻。 他本来就是这种,对现有资源极尽利用的人。 哪怕是利用自己曾经的苦难。 不过,他永远也不会对姜梦讲,他的第一个梦境。 也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以后甚至不会再出现那种,偏执变态的念头。 他从她的颈窝缓缓退出来,也收回了抚在她颈上的手。 盛丛要开始自己的表演啦。 而她,是他唯一的观众。 他缓缓出声道:“我,小的时候,被人用铁链锁住过。” 盛丛本想说得再还原一些。 只是他看到姜梦眼中的心疼,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还是,不要让她那么难受了。 他改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不舒服,我一点也不害怕。” 姜梦想过要忍住眼泪,等盛丛讲完的。 只是,她也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所以,她知道盛丛后面说的,是在骗她。 眼泪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盛丛的心里有些慌。 他只是想得到她的怜悯,或者她能主动地抱一抱他就更好了。 但是没有想过把她惹哭。 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泪。 但是又担心自己的手指太过粗糙,会弄得她不舒服。 就将手缩在袖子里,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泪。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然后警察叔叔,就来解救我了。” 可是姜梦听完之后,并没有止住泪水。 反而更伤心了。 盛丛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因为在他准备告诉她的那一刻,就应该意识到她会难过。 可是他还是为了能得到她的目光和在意,告诉了她。 哪怕,他并不是那么在乎,当年的事情。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他在梦里因为囚禁她,而彻底地失去了她。 盛丛柔声对姜梦说道:“不要再哭啦,我是骗你的。” “这些只是我梦到的。” “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经历过。” 他以为自己这样讲,姜梦就会好受一些。 但令盛丛没有想到的是,姜梦哽咽道:“是,是我,让爸妈报的警。” “我,听,听到,柳钰跟别人说,你,你被人……” 姜梦没忍心再说出后面的话。 盛丛突然轻笑了一下。 虽然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但始终对那个人心存感激。 现在,在听到是她之后,更觉得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缘分。 她无时无刻不在救赎他。 盛丛对姜梦说道:“谢谢你,姜小梦。” 姜梦因为沉浸在悲伤之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对她的称呼有了变化。 她只是觉得很后悔,那个时候没能抱抱他。 姜梦对盛丛说道:“当时报完警之后,爸妈就出去了好久才回来。” “他们回来之后,对我说,是当时的柳钰口嗨。” “你并没有被人那样对待。” “我当时没有怀疑爸妈的话。” “可是听完你的话后,我突然觉得很可怕。” “盛丛,你跟我说实话,你那天真的被警察救出来了吗?” 盛丛一边轻轻地用衣袖帮她擦着泪,一边对她点了点头。 “警察可能是担心对幼小的我,在心灵上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所以,在抓到坏人之后,出于人道主义,就让所有知情的人,签了保密协议。” “你爸妈应该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对你说实话的。” “柳钰也是因此,没有再通过对其他人,散播这种消息,来达到侮辱我的目的。” “我也不用时刻应付,他人的嬉笑与嘲讽。” 姜梦再也忍不住,她很想抱抱盛丛。 只是盛丛的身形似乎不太稳,轻易地便被她扑倒在了床上。 盛丛的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柔软的发丝散落在他的颈间。 有些痒。 是很幸福的触感。 他的手臂扬了扬,想要环抱住她。 却又担心,这会让她感到不适。 所以便又落了下去。 他觉得姜梦的性子,有时候像小猫咪。 如果他太强势太主动的话,就容易吓跑她。 只好把小鱼干放在自己的怀里,引诱着她一点一点地走进自己的圈套。 可即便是到了这种程度。 他仍旧不能急。 因为她只是被小鱼干引诱,而对他并无半分兴趣。 幸而姜梦并不知道,盛丛的这些想法。 如果她知道的话,大概会觉得好笑。 因为,在她看来,盛丛更像小猫咪。 并不是所有的猫咪,都是慵懒不理人的。 也有很黏人的小猫咪。 总是喜欢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 更何况,她才不会被小鱼干所引诱呢。 自己的身上没有半分猫的特质。 只有盛丛才会。 姜梦无暇顾及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只是红着眼睛对他问道:“那个那样对你的人,最终受到惩罚了吗?” 盛丛轻“嗯”了一声后说道:“是,很重很重的惩罚。” 为了让她放心,他对她解释道:“从监狱里面出来之后,他再也无法进入到盛家了。” “个人信息上,还会保留着虐待儿童这一项记录。” “很难有雇主再接受他。” 姜梦喃喃道:“这样的惩罚,一点也不重。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孩子呢?” 盛丛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刚去盛家的时候,盛渐安让我喊那个人什么吗?” 姜梦摇了摇头。 “爷爷。” “啊,他是个老头儿吗?” 盛丛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时候,姜梦的脑回路很有意思。 不过,也怪他没有一下子,对她讲清楚。 他喜欢慢慢地对她讲。 因为想把聊天的时间,无限拉长。 也想被她这样抱着。 越久越好。 姜梦因为哭过,所以声音比以往更软了一些。 讲话也是软绵绵的。 她见他笑,虽然知道是在笑自己,却并不觉得生气。 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对自己讲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盛丛笑完之后对姜梦说道:“他是柳钰的爷爷。” 姜梦有些不明白:“盛渐安不是被盛家收养的孤儿吗?” “嗯。但是后来他的亲爸陈湖找上门来了。他们之后就一直都有联系,陈湖为盛渐安做了很多事。” “外祖父死后,盛渐安就让陈湖住进了盛家,并且让他以管家自居。” “但是平日里,我和柳钰都得喊他爷爷。” 姜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感觉盛渐安,不像是那么有孝心的人。” “如果真的有孝心的话,你的外祖父盛仲达,难道不是更应该被感激吗?” “他可是养了盛渐安好多好多年。” 盛丛并不急于对姜梦揭露答案。 他对她引导道:“那你猜猜看,盛渐安为什么会同意,让陈湖留在家里?” 姜梦思索了一阵儿后说道:“是不是,想要利用他?” “盛渐安想利用陈湖对自己的歉疚,来让他为自己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第66章 那你爱我,好不好? 不等盛丛出声, 姜梦继续分析道:“这样可以不用付出任何成本,还能收获一个可以死心塌地,为自己做事情的傀儡。” 盛丛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梦, 一时之间竟晃了神。 连她已经说完了自己的分析。 都没能及时察觉到。 还是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肩, 对他问道:“是这样吗?” 才让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这件事上。 盛丛低声笑了一下道:“是,但也, 不全是。”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 他对她解释道:“你把陈湖想象成了一个正常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走的话,的确很容易演变成你所说的结果。” “可是, 陈湖对盛渐安并没有歉疚。他之所以找上门来, 也只是觉得,是时候接受, 盛渐安的报答了。” 姜梦喃喃道:“怎么可能会报答呢?谁会去报答一个,遗弃自己的人呢?” 盛丛默不作声,他喜欢听她讲话。 所以想要让她再多说一些。 “除非……” 他对她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盛渐安能进入盛家, 有陈湖的助力。” “嗯。” 姜梦不可置信地说道:“还真是这样啊?”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是啊。很多人一开始,都没有想到。” 盛丛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乍一听里面没有什么情绪。 可姜梦总觉得盛丛, 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因为妈妈从小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外祖父时常, 对一些福利院和学校进行捐赠。就当是一种,另类的祈福。” “外祖父第一次见盛渐安,就是在一家福利院。那个时候他还叫陈辞。” “后来,陈辞在机缘巧合下救过外祖父一次。” “但是自己受了很重的伤。抢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盛家疗养着。” “随着伤势的逐渐好转, 陈辞去跟外祖父坦白,他说自己很想有一个家。” “其实外祖父生性多疑,他怀疑过为什么陈辞一个小孩子,会刚好出现在那里。” “所以,他起初并没有同意让陈辞留下来,准备等陈辞好利索的时候,将他送回福利院,再给他丰厚的酬劳,表示感谢。” 姜梦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外祖父的做法没有错。收养一个孩子虽然对盛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盛丛轻“嗯”了一声。 他对姜梦的回答,感到既意外,也不意外。 因为当时大多数人的看法就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复杂的永远是大人。 盛仲达的做法,在当时或多或少,有些不知恩图报了。 当然这只是被表象迷惑的,普通人的看法。 但盛丛知道,姜梦永远不会用道德绑架或者凌虐别人。 所以,她才会站在外祖父的角度来想事情。 理解他当时的诸多考量。 “陈辞最终还是被送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后没过多久,他又跑来交还了一块,自己捡到的手表。” “那块手表对外祖父异常珍贵,是外祖母生前送给他的。” “自从丢失之后,也一直在派人寻找。” 姜梦听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因为她基本上,已经能预料到之后的走向了。 她对他问道:“陈辞是不是,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还没有。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够。” “是后来的一次,外祖父又回到福利院进行捐赠,恰好看到了陈辞。” “发现他身上有新旧交替的伤。” “经查探才知道,陈辞交给他的手表并不是捡来的,而是他从其他的孩子那里抢来的。” “也就是说,是其他的孩子,捡到手表之后并不打算归还。” “陈辞看不过去,就抢了过来,并交还给外祖父。只是因此,他经常被那几个顽劣的孩子报复。” “外祖父就是在这时候,才决定带陈辞回去的。” “并跟他说,让他不用改变自己的姓名。日后如果找到了亲生父母,可以回去跟他们团聚。” “陈辞却误以为外祖父是不接受他做盛家的人,也因此心生怨恨。” 姜梦感叹道:“将他人对自己的不信任逐步瓦解,确实是很精妙的设计。” “那块表如果卖掉的话,应该也能拿到不少钱。但陈辞没有那样做,他想要的是更大的利益。” “而其中所有的算计,仅仅靠着一个孩子是无法完成的。所以,一定有陈湖的手笔。” 盛丛接过姜梦的话来说道:“陈湖就这样在盛家,埋下了一个雷。” “只等待着陈辞羽翼丰满的那一天来引爆。” 姜梦恍然大悟道:“那他们父子俩,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嗯。陈湖出狱后是很不愿意离开盛家的,但是盛渐安为了堵嘴,也为了撇清关系,是绝不会再让他留下来的。” 他说完又补充道:“所以,我才说是很重的惩罚。” 姜梦的手指轻柔地,落在了盛丛的眉眼处。 微凉的触感在盛丛的眉间,温柔地游走着。 姜梦没有问盛丛,为什么会被那样对待?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 都绝对不会是盛丛的错! 或者说,有些人施暴,根本就没有缘由。 只是坏。 姜梦有些自责地说道:“那时候我不应该,那样轻易地就听信爸妈的话。” “我记得当时正在放暑假,是完全可以找个由头去看你的。” 盛丛笑了笑。 只觉得,能被她这样牵挂着,心里变得暖洋洋的。 但他也知道,她是没办法见到他的。 为了不让她,为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而自责。 盛丛对姜梦宽慰道:“警察为了保护线索提供者,严防死守着报警人的身份。” “你那时候如果去看我的话,指向性就太过明显了。” “而且,你爸妈从大局考虑,肯定也会拦着你的。” “所以,不要自责,这不是你当时能自主决定的事情。” 盛丛反倒是很庆幸姜氏夫妇,把姜梦保护得很好。 幸而姜梦没有去看他。 不然,对姜家也很不利。 陈湖比盛渐安,还要无知无畏。 如果出狱后,知道了举报人是谁。 极有可能,对他们一家进行报复。 姜梦觉得盛丛,其实是很懂得为人考虑的人。 她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知道该对什么样的人好,该对什么样的人不好。 姜梦对盛丛问道:“你那时候,有没有想过,依靠警察的帮助,脱离盛家呢?” 盛丛回答得很坦然:“没有想过。其实办案人员对我很好,他们还主动为我提供帮助。问我需不需要换一个领养家庭?” “但我拒绝了,我想留在盛家。” 姜梦想要问盛丛这样做的缘由。 但是在开口前,又犹豫了起来。 盛丛能感觉到。 她在自己眉间游走的指尖,有一瞬间的停滞。 盛丛主动地对她说道:“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有想过?” 姜梦微微垂眸,慢吞吞地说道:“我,不确定,你愿不愿意对我讲。” 他像是有意逗她一样地对她说道:“那就是说,如果我不愿意对你讲,你就不想知道了吗?” “仍旧会想知道,但我会忍着不去问。” 盛丛从心底迸发出一声,愉悦至极的轻笑。 因为觉得她对待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了。 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感受呢? 他这样轻贱的人,根本就不配啊。 盛丛对姜梦半是蛊惑半是安抚道:“你对我,不用忍着。” 可惜姜梦正沉浸于,心疼盛丛的情绪中。 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这句有多重含义的话。 她对他问道:“那你,愿意对我讲吗?” “当然愿意了。” 我什么都愿意对你讲,也只愿意对你讲。 “刚被接去盛家的时候,我,挺喜欢那里的。” “哪怕当天就不被允许吃饭,我也还是很想留下来。” “我以为,我会有家的。” 不知道是不是姜梦的错觉。 她总觉得盛丛的声音里,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破碎感。 好心疼。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试过,去讨好,那里的每一个人。” “现在想来,挺恶心的。” “我很讨厌那个,下贱的自己。” 姜梦对盛丛急切地出声制止道:“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人为了能好好地生存下去,或者为了得到他人的爱……只要伤害不到他人,就可以做任何的尝试。” “哪怕,是讨好。” “这就像——人与人之间经营关系一样。” “总要先付出自己的真心,才有可能得到他人的真心。” “这一点也不下贱,是很有勇气的尝试。” “也是,很聪明的选择。” “从小学会适应环境,很重要。” “可能,有的人看不上这个。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世方式。只要不互相拉踩,互相尊重就好。” 姜梦一时心急,一不小心就讲了一大堆。 但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盛丛不要,太过责怪当时的自己。 她完全能理解他那时做出的选择。 恰恰是因为理解,让她能够感同身受到,他对自身那种讨好行为的厌弃。 尤其讨好的对象,还是对他一点都不好的人。 盛丛因为那时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很看不起自己。 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是对自己的,一记重创。 可是,听完姜梦的话,他突然就觉得,心里没那么难过了。 而他也终于理解了,姜梦之前的一些所作所为。 他以前总觉得姜梦处事过于随和。 好像,不懂得拒绝别人。 因为她的身边,从来不缺少讨好她的人。 可她每次都是很委婉地远离。 不会很生硬地挑明,从而让别人感到难堪。 这就使得她看起来,很容易被人接近。 旁的人只当她人缘好。 其实只是她对那些人,足够理解和尊重。 并不同于有的人,把他人的讨好当成是理所应当。 一边享受着,一边不屑着。 尽管他们自身所拥有的资源,足以让他们有这样的态度。 姜梦的话像是柔软的天鹅绒,将盛丛的心轻柔地包裹在里面。 他人生中所遇到的,绝大部分的温柔对待,都源自于她。 她对他的呵护,总是真诚而急切。 仿佛,他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但他知道,她对待谁都是如此。 并不单单对他这样。 她本来就是家教很好,又很善良的女孩子。 姜梦看盛丛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 也不讲话。 还以为他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她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是讨好失败了,也没有关系。” “一点也不丢人。” “对于你当时的处境来说,能好好地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盛丛,你不要为此而难过。”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种,不需要你去讨好,就会好好爱你的人。” “而且是会毫无理由,盲目而冲动地对你好。” “只是因为想对你好。” 盛丛的目光终于有所松动,影影绰绰含带着几分笑意。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后颈,用略带蛊惑的声音对她问道:“那你爱我,好不好?” 姜梦一时语塞。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圈套里。 但是,她本来就,就有点喜欢他。 所以,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是,她又想到自己还在因为他的监视而生气。 甚至也一度产生过,离开他的念头。 而且,她不确定自己今后,是否能忍受,他对她的过度监视。 更不确定,他能否被自己改变,从而有所收敛。 如果就这样为了哄他开心,贸然回答他的话。 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她迟疑了。 看到姜梦的迟疑,盛丛并没有很伤心。 他原本以为,她会直接拒绝的。 但是她没有。 不仅没有,看她这样子,好像还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盛丛感到期待之余,又觉得很奇怪。 姜梦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觉得或许,她是不想拒绝得太狠。 让他太难堪。 所以才表现出假装考虑的样子。 但最终的结果,总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盛丛比任何人都清楚,姜梦不会爱他这样的人。 更何况,她还知道了…… 他曾经对她做的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所以,根本谈不上原谅与否。 他也不配,被她原谅。 盛丛越想越是心凉。 他有些后悔对她问出,这种让她为难的话了。 他明明知道,她对他只是怜悯,而非喜欢。 盛丛为了不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尴尬。 他主动地救场道:“没关系。我,都知道的,你不用回答我。” 姜梦本来还在犹豫着。 可是她一听盛丛这样讲,就,忽然生出了几分愧疚和难过。 这是她在别人那里从未有过的。 姜梦不得不承认,她是在意他的。 在意到,看到他爱而不得,自己也会跟着难过。 就,很傻。 一点都不符合,她以往的处事风格。 明明,她最知道,应该怎样保护自己的。 姜梦这样想着,就缓缓地从他的身上退了出来。 然后坐在了他的身侧。 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讲。” 盛丛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67章 哪怕明知道,你从小就很讨厌…… 每当姜梦用这种商量的语气, 和他讲话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应该妥协了。 可是如果这次妥协,意味着要失去她…… 盛丛忽然不知道, 自己应该怎么办。 又或许, 他知道。 只是,不忍心那样对她。 即便对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心怀恐惧,盛丛也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怎么啦?” 姜梦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 突然又犹豫了起来。 要不要再考虑几天? 主要是她也很担心自己后悔…… 她不是很能接受特别复杂的感情。 盛丛见姜梦微微低着头, 想讲却又讲不出话来的样子。 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无奈。 那些事,果然让她很难以启齿。 可是, 做错事的人是他。 她可以不用这样为难的。 盛丛知道, 姜梦虽然不擅长特别直接地拒绝别人。 但是,甩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把他一脚踢开。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脆弱。 一直以来,强求的人,只有他自己。 盛丛见姜梦久久讲不出来话。 他对她温声劝哄:“今天有些晚了, 不如我们先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姜梦又努力地试了试,发现还是很难对他说出口。 睡觉也好。 这样她也就不用回答他的问题了。 她对他点了点头。 盛丛心里的大石头, 终于落了地。 至少,今天晚上, 她还是在他身边的。 姜梦躺在枕头上许久,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的原因。 所以就翻了个身,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她现在是背对着他的。 盛丛心里微微失落。 虽然她什么也没对自己讲,可他总觉得她对他, 一定是厌恶到了极致。 只是,她比较能忍耐。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梦还是很难入睡。 她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他才会这样。 不是他问的那个问题,让她难以回答。 而是,在听到他的自我否定之后,她很想对他说不是那样的。 刚刚她害怕自己会后悔,所以有过短暂的犹豫。 但现在,姜梦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宁愿自己今后后悔,也不想看到他这么难过。 寂静无声的夜里,只听得到两个人装睡的呼吸声。 姜梦背对着盛丛缓缓出声道:“盛丛,其实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他虽然没有讲话,但她却察觉到他没有睡着。 因为就在她刚刚问他的时候。 她感知到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哪怕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她也知道,他在听着。 姜梦清楚盛丛为什么明明听到了,却不回答她的原因。 她理解他,所有讳莫如深的情绪。 “傻瓜。”姜梦在心里暗暗嘲笑。 不知道是在嘲笑盛丛,还是在嘲笑她自己。 她自顾自地说道:“我去逮柳钰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一些东西。” 说完她担心盛丛,会有被柳钰中伤的感觉。 又连忙补了一句:“不是柳钰带我看的,他始终都没能找到那些东西。” 姜梦还想再说些什么。 突然间感到背后贴过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自己的手腕也几乎同时,被盛丛揽过来的手给钳制住了。 力道不轻不重,却难以挣脱。 她整个人被他——压在了怀里。 是不怎么好看的姿势。 小夜灯在暗夜中散发出来的幽光,像是在嘲笑着他们。 姜梦耳畔响起盛丛喑哑的声音:“是。我喜欢你,很,很喜欢你。” “哪怕,哪怕明知道,你从小就很讨厌我,也还是喜欢你。” “无望而卑怯地喜欢你。” 在姜梦以往的人生中,听到过很多人的表白。 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像盛丛这样的。 听起来,像是犯了什么罪。 那样没有底气,甚至不求回应。 如果不是被她拆穿,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对她讲。 他好像把对她的喜欢,当成了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是一个大傻瓜! 喜欢人有什么错呢? 她也喜欢他。 姜梦联想到盛丛上学时候的一些奇怪举动。 可惜她那时候没能及时领悟。 以至于他们互相都以为,自己被对方讨厌着。 想到这些,她一时没能忍住,轻笑出声。 盛丛自然听到了她的笑声,也感受到她的背脊轻颤了一下。 只是,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近乎绝望的平静。 “像我这样的人,不仅喜欢你,还妄想得到你的喜欢——的确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姜梦一听就知道,盛丛肯定是又胡思乱想了。 她对他解释道:“不是的。我——” 然而不等她说完,就被他打断道:“不要再安慰我了。姜梦,喜欢一个人,不犯法是不是?” 姜梦觉得盛丛现在情绪有些不好。 她感到有些懊悔。 因为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清楚,自己笑的原因。 如果他知道,她是在笑什么。 他肯定会和自己一起笑的。 这世界上,没有比双向奔赴更美好的事情了。 可是碍于盛丛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 姜梦决定等他不那么敏感了再讲。 现在就算她强行解释,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所以,她就只是对他的问题回应道:“喜欢人自然不犯法,你有权利喜欢任何人。” 令姜梦意外的是,盛丛这时候也笑了一下。 不过他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自嘲。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温热的唇无限逼近她的耳廓。 “可是,你没有。” 微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灌入她的心里。 姜梦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盛丛对姜梦威胁道:“不要妄想离开我,也不要喜欢别人。否则,我也不确定,被你喜欢上的人,会出什么事。” 说罢,他的语气又渐渐放缓对她讨好道:“就一直安心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除了自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梦还是第一次见这种—— 一边威胁着放狠话,一边温声讨好的谈判方式。 可惜这两种对她都没作用。 她不会受他威胁,更不会放弃自由。 姜梦想和盛丛像正常人那样。 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他们明明是互相喜欢的。 为什么偏偏要变成那种强取豪夺的相处模式? 一想到这里,姜梦心里就特别难过。 因为盛丛现在的种种举动,都表示着他们的关系,即将变得不那么正常。 他给她的压迫感太过强烈。 已经让她的身体开始有所不适。 她试着跟他商量道:“我不想这样和你讲话,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呢?” 盛丛不想。 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 仿佛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瞬间消失一样。 可是,他不善于拒绝她。 他已经习惯了,对她言听计从。 况且,他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底气。 她不喜欢他。 使得他的种种行为看起来,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盛丛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 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困得她动弹不得。 姜梦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肯听她的话,那就表示还有救。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然后差点把自己给摔下床。 幸好盛丛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身体。 姜梦却有些生气。 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这样笨拙。 盛丛之前贴过来的时候,占了床上大半边的位置。 所以姜梦在翻身之后,对盛丛说道:“你往那边去一点。” 盛丛自从松开姜梦之后,就变得气势全无。 因为他对她狠不下心来。 所以,在听到她这样讲之后,他就知道他的行为,让她感到恶心了。 盛丛愧疚又自责地缓缓挪动到,离姜梦很远的位置。 姜梦本来看着盛丛,挪动到差不多的位置的时候。 就想制止他的。 可是,她突然想看看他自己知不知道,应该到哪个位置。 就没有出声。 结果就看到,盛丛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她戏谑地开口:“怎么停下了?” 盛丛经不起逗。 他在这种时候,是难以分析她话里的意思的。 只是本能地对她回答道:“再挪,就掉下去了。” 姜梦看着盛丛现在的样子。 痴痴傻傻的。 完全没有了方才那种,要吃掉她的气势。 她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 让自己不至于再躺在床的边缘上。 盛丛怔怔地望着姜梦,却不敢再靠近她。 直到她开口跟他讲话:“你过来些。” 盛丛听话地靠近了她一点。 然后趁着她来不及讲话,就又靠近她了一些。 等他再想离她近一些的时候,姜梦突然在他的下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盛丛吓得不敢再动。 这,是什么阻止他的新方式吗? 姜梦本想吻完之后,就跟盛丛讲话。 但她还是有点害羞的。 特别是,她是在他,全程注视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件事。 而他被亲之后,好像还有些懵懂。 像是第一次被亲一样。 姜梦暗自平复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对盛丛说道:“我喜欢你。” 盛丛眼中先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之后,才笑了一下。 可笑容转瞬即逝,开始变得特别无措。 因为他觉得,她是在骗他。 她或许只是想通过这句话,来同他谈什么条件。 虽然这样骗他的话,让他很是受用。 但是,他一想到,她会离开自己,就特别难过。 姜梦看着盛丛的反应有些心疼。 她又凑近了一些,对他问道:“你不相信是吗?” 盛丛轻“嗯”了一声。 他有些脆弱地对她说道:“你不要,勉强自己来做这些事。因为,这会让我变得,更加讨厌自己。” 姜梦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不勉强。盛丛,我喜欢你,是真的。” “嗯。” 她的话语中满是诚恳。 可他却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 姜梦对盛丛解释道:“我刚刚笑,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相互喜欢的。但是,彼此却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心意。 “可是现在不同了。一想到,我们今后会好好地宠爱彼此,才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但无论姜梦怎么解释,回应她的,都只是盛丛很简短的“嗯”。 姜梦对盛丛又生气,又心疼。 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她会喜欢他。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不配被她喜欢。 姜梦摸了摸盛丛的头:“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盛丛木讷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说完他又很害怕姜梦生气。 因为她确实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他并没有给她很清晰的答案。 于是连忙对她道歉道:“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出来。” 盛丛用支离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姜梦问道:“你,你是说,在看到那些,那些之后,喜欢我吗?” 他真的尽力了。 可是却说不成一句听起来通顺的话。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姜梦对盛丛解释道:“不是在看到那些之后才喜欢。” “是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仿佛是姜梦的“谎言”给了盛丛一丝勇气。 他对她坚持不懈地问道:“我是说,在看到那些之后,还是,喜欢吗?” 说完他又自我放弃一般地讲道:“怎么,可能呢?除非,你疯了。” 姜梦听完盛丛的话,也觉得自己疯了。 恋爱可真是太麻烦了。 要不是为了让他不那么难过,她也不至于大晚上不睡觉。 哄着他来相信自己。 可即便是这样想,姜梦并不打算就此放弃盛丛。 她对他说道:“只要你改掉那种不太好的习惯,我会继续喜欢你,爱你。” 盛丛不太相信。 他对她确认道:“爱我?” 她坚定地“嗯”了一声。 盛丛还是不相信。 他又对她反复确认:“你刚刚,是说——” 然而,不等他讲完,姜梦就回答道:“是,我会爱你。不需要你讨好的那种爱,只给你的那种爱。” 盛丛喃喃道:“是这样啊。” 姜梦觉得盛丛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了。 随后就又听他说道:“可是,我不相信。你,不要再骗我了。” “姜梦,你只是想要迷惑我,让我对你放松警惕,然后再哄着我签什么离婚协议。” “我虽然很听你的话,可是,也没有那么容易被骗。” 姜梦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尽力了。 她再不睡觉,虽然不至于猝死,但保不准会被他给气死。 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这可真是太气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地表白。 不仅毫无成果,最后还收获了一大堆“我不相信。” 算了,她也累了。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 随他怎么样吧。 她忍着心里的难过对他说道:“很抱歉,打扰了。” “可能我的演技不是很好,你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的。” “演员现在演累了,大戏要落幕了。” 盛丛看到姜梦闭上了眼睛。 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再背对着他。 他又凑近了她一些,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你喜不喜欢我都好,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第68章 你现在有点相信,我喜欢你了…… 姜梦故意在盛丛怀里闷声回应:“嗯。我, 不相信。” 她连他语气里的破碎感。 都学的惟妙惟肖。 盛丛的心疼了一下。 他能觉察到,她是在学他说话。 被自己喜欢的人不信任,原来心里会这么难过。 盛丛暗暗地想, 其实就算姜梦, 刚刚是有意在骗他。 他也不应该,就那样直白地戳穿她的。 至少要配合她一下。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 竟然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还把她给惹生气了。 他有时候不知道该怎样和她相处。 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容易出错。 唉。 他很讨厌这样笨拙的自己。 仔细想想。 他其实并不害怕被她欺骗。 只是害怕, 她离开他。 为了稳住她。 也为了让她还愿意继续骗自己。 盛丛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不起。我, 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的话刚说完, 就感觉腰间被她掐了一下。 盛丛瞬间不知道, 自己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他是不是,吵到她睡觉了? 正犹豫着, 就又被掐了一下。 不是很疼。 他以为她是在发泄,就默默地受着。 姜梦掐了两下之后。 她发觉盛丛既不喊疼,也没有再讲其他的话。 就准备再重重地掐他一下,看他会不会吃痛地喊出声。 可是, 下手之前,她突然不想那么做了。 虽然她很生气,但也不能太欺负他。 所以就只是轻轻地捏了他一下。 比之前的两次, 还要轻上许多。 可盛丛竟然用一种很脆弱的语气说道:“疼。” 姜梦气到想在他腰间狠掐一把。 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他的手给包裹住了。 他的手心很温暖。 可是, 却不常像这样握住她的手。 想到这里,她又挣脱着,想要去掐他。 却被他牢牢地按在了他的腰上。 姜梦有一种,他们这是在床上打架的错觉。 她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你别欺负我。” 盛丛轻声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拿下来, 又轻轻贴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他故意对她说道:“你的手好凉。” 姜梦顿时有些难过,因为感觉自己被他嫌弃了。 可是她也知道,这并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对他说道:“那你就,放开我。” 盛丛却解开了睡衣的两颗纽扣,将她的手放了进去。 姜梦感到盛丛的心脏,像是落在了自己手心里。 蓬勃而有力地跳动着。 她的脸有些发烫。 盛丛对她温声哄道:“我帮你暖一暖。” 姜梦欲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按得紧紧的。 她对他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不想这样。” 盛丛看着姜梦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是在害怕他,还是厌恶他? 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沉声说道:“可是,我想。” 说完还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捉了过来。 稳稳地摁在了胸前,让她挣脱不开。 姜梦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不敢再乱动。 盛丛错把姜梦此刻的害羞,当成了不情愿。 他对她轻声说道:“我,洗过澡的,很干净。” 姜梦在心里暗自疑惑,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之后又听他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别嫌弃我,好吗?” 她愈发地疑惑。 他说这样的话,是在暗示她,他们今天晚上要做些什么吗? 可这是不是有点快…… 虽然她知道迟早会发生,但是,她总觉得他们这好像还没谈恋爱。 就直接,那样的话,会不会有种很生疏的感觉。 姜梦犹豫的时间不算短。 她既不想让盛丛伤心,也需要时间好好地来想一想。 最后,她对他清晰地回应道:“我没有嫌弃你,从来没有过。” 盛丛听完“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这给姜梦看愣了。 她不明白他怎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难道是要她主动吗? 可她也没听过,男孩子闭眼,就是要你吻他这种事啊。 不过,她主动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这样想着,就朝着他漂亮的锁骨,吻了上去。 是很轻的吻。 盛丛在黑暗中察觉到,她在做什么之后。 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冲动。 但是被他努力地强压下去了。 他以为她是在像之前那次一样。 在检验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所以,便暗自忍耐着。 但是,他好像快要忍耐不住了。 他感觉到,她在亲完他的锁骨之后,又轻啄了一下他的喉结。 一触即离。 她的唇微凉,可是他的身体却很烫。 盛丛为自己这样轻易地就被撩拨到,感到很羞耻。 明明,她的动作,简单又笨拙。 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挑逗。 终于,盛丛隐忍地出声道:“梦,别,别折磨我。” 他的话,吓到了准备再亲亲他下巴的姜梦。 因为盛丛的声音听起来很,很奇怪。 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看向他的脸,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垂眸看着自己。 他的眼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他觉得她是在折磨他? 该不会是嫌她技术不好吧。 想来应该是了。 她都已经亲了他两下,可是他始终都没什么反应。 就在姜梦胡思乱想的时候,盛丛缓缓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断你的。” “只是,你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害怕,会吓到你。” 盛丛短短的两句话里信息量巨大。 大到姜梦反应不过来。 让她,先捋一捋。 几秒钟之后。 她听他这意思,好像是—— 不想和她做这种事。 姜梦意识到盛丛话里隐含的意思后。 像是被触碰了触角的蜗牛一样,瞬间退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如果她也有厚重的壳的话,她真想躲进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方才明显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还特别主动地,对他那个啥。 啊,这也太羞耻了! 美色误人。 她怎么能忘记,不久前她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应该是在这种时候,来做这种事情。 盛丛看到姜梦瞬间缩回去的小脑袋。 眸色暗了暗。 她果然还是很害怕他,会对她做那种事。 她其实,就是不喜欢他吧。 姜梦为了搞清楚盛丛之前,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以免再遇到类似的情况的时候,她又傻乎乎地对他这样。 她故作平静地对他问道:“你之前说,让我别嫌弃你,是什么意思啊?” 盛丛轻轻捏了捏,她被他捂在胸前的手:“想让你好好地放在这里。” 姜梦的大脑嗡的一声,之后,灵台一片清明。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她还以为是…… 啊,真是越想越羞耻! 她怎么能想到那种事情上去? 姜梦甚至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可奈何他按着不放。 她又羞又气地对他小声说道:“我不想放在这里了,你都不相信我喜欢你。” 盛丛对她温声哄道:“我慢慢地试着相信,好不好?” “真的,很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 “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你喜欢我,让我觉得像是在做梦。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特别害怕,梦会醒。” 姜梦听完之后觉得特别心疼。 盛丛的心里是有多自卑,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不真实感。 她很想帮他,可是却找不出他自卑的源头。 因为她觉得他完全不用自卑的。 他很好。 她喜欢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不是梦。 姜梦对盛丛轻声说道:“傻瓜。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喜欢到,不能看到你,在我面前受一点委屈。” “舍不得你伤心,舍不得你难过。” “我还,替你找理由,来欺骗自己。”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可以自由进出姜氏和哥哥的公司。” “明明知道你可能安插了你的人,却装作不知道。” “你以为我是很轻易地,就能说出喜欢你吗?” “不是的。在对你说出这几个字之前,我一直都在犹豫。” “犹豫是该放弃你,还是继续喜欢你。” “我明明,那么反感你对我的监视,反感你近乎变态的掌控欲。”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但我没有听。” “其实我设想过我们今后的生活。”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充斥着猜忌和伤害,就像今晚的我们一样。”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 “我知道,自己执迷不悟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但我愿意赌这一次。” “所以,盛丛,不要让我输,好吗?” 姜梦的话语很是温柔。 盛丛一生中鲜少听到这种情感真挚而热烈的话。 仿佛是真的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可是,她喜欢他什么呢? 他似乎没有半点值得被她喜欢的地方。 上学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能说过几句话。 他大多时间都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着被光芒笼罩的她。 那样耀眼。 他参与不到她和那些人的聊天里。 她的世界里,从未有过他的身影。 甚至,她的目光也从来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过。 如果不是他一直锲而不舍地追随着她。 她怎么可能会和他在一起? 她根本就,看不上他。 盛丛越想越觉得难过。 他没办法骗自己。 因为只有他知道,为了让她看自己顺眼一些,他都做了些什么。 处处模仿姜裕景,活成一个赝品的模样。 他甚至颇有心机的想,哪怕只有一个瞬间,她认错了人。 把他当成姜裕景来依赖也好。 可是,她几乎从来没有认错过。 也从来,不依赖他。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他想,如果是姜裕景在她身边的话。 或许,她就不是这副样子了。 他见过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特别亲密。 亲密到容不下第三个人。 所以,他才知道。 姜梦和他之间的相处状态,充满了疏离和客气。 他太想她对他撒娇发脾气了。 但他们两个对待彼此,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 比着劲儿地看谁更小心。 姜梦的指尖轻轻挠了挠盛丛的心口。 “你先放开我,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盛丛有些不舍,但还是听从她的话,稍稍松开了她的手。 姜梦的手从狭小的空隙中抽离出来。 她的手离开的那一刻,盛丛感到自己的心,瞬间空落落的。 很不舒服。 他看着姜梦摸索着,从枕头旁边拿出手机。 然后认真地,在手机上翻找着什么。 最后,她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你看这个。” 盛丛接过她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有些留恋。 然后他就看到了,柳钰蹲在角落里的照片。 姜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样的做法有点幼稚,但我觉得忍一时越想越气。” “以后他再拿那些事说你的时候,万一我不在你身边,没办法保护你的话,你就也拿他的照片来说他。” 盛丛突然沉默了。 因为他觉得姜梦,虽然不是真心的喜欢他,但她对他是真的很好。 她为他做了很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那些事一点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盛丛的手指微微戳动,将姜梦拍的照片删除了。 姜梦有些不解:“你怎么删掉了?” 盛丛将她的手机放到一边,重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不要存他的照片。他不配。” “可是,我还没有发给你呢。” 盛丛笑着说道:“你觉得,我很弱,是吗?” “啊,不是。只是觉得,你在他面前好像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姜梦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是,比较容易在说话上面吃亏。” 盛丛温温柔柔地缓声说道:“那你,就永远,待在我身边。有你在,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姜梦迟疑了一下,对他小心地问道:“你现在有点相信,我喜欢你了吗?” “嗯。” 她笑了一下,对他说道:“那你也要永远待在我身边。” “不能做让我伤心的事情,也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 盛丛温声答道:“好。” 他觉得现在如果是一场梦的话,那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她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不许再找人监视我了。” “你想知道我在做什么的时候,可以打电话来问我。” 盛丛有些狡猾地问道:“什么时间都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吗?” “有的时候,我可能没办法立即接听。但是只要我看到了,我就会主动回拨过去的。” 盛丛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又对她问道:“那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主动给我打?” “怎么会呢?我想你了,就会给你打。” 盛丛不依不饶道:“你有想念我的时候吗?” 为了让他放心,她耐心地回答:“有的呀。只是我的想念比较含蓄,不太容易被你察觉到而已。” 盛丛喃喃道:“能被你这样想念着,真好。” 他话虽是这样讲,可实际上羡慕的却是别人。 因为他知道,她真正想念的人,不是他。 第69章 后知后觉,这种事在她清醒的…… 姜梦拉住了盛丛的手, 柔声说道:“等这件事解决后,我们出去走走吧。” 盛丛对姜梦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她对他突然的示好,让他感到既开心又无措。 盛丛没能掩饰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对她问道:“为什么?” “这是我之前跟你说好的呀。” 姜梦承诺过他很多东西。 但盛丛一时间不知道是哪一件。 所以便有些迷茫。 姜梦一看盛丛这样子就知道。 他肯定没有把她的承诺当回事儿。 她对他提醒道:“你躺在病床上装睡的时候, 我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盛丛没有忘记。 只是, 那时候,他以为她是为了安抚他。 才会说那样的话。 毕竟,当时在她的眼中, 他就快要不行了。 他也一直没把她的话当真。 因为她所描绘的场景,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姜梦轻轻柔柔地说道:“就像这样, 牵着你的手, 带你晒晒太阳,吹吹温暖的风。” “春天, 是很适合露营的季节。” “白天我们就在湖边野餐,到了晚上就坐在帐篷里看星星。” 盛丛看着姜梦恬静的面庞。 她不像是在说假话。 更像是在认真地想象着他们的未来。 可盛丛却突然生出几分愧疚感来。 她这次是因为他才回来的。 如果不是他,她应该就能见到那个,跟姜裕景长相神似的人了。 他知道姜梦的心中, 一直都没有放下她的家人。 可还是为了完成给他的承诺。 来做一些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 盛丛对姜梦说道:“等我们见过那个人之后再去吧。” 他没有特地点明要去见谁。 但她却已然知道。 因为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指向了那里。 她之前就觉得,爸妈和哥哥的消息, 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 所以,那个人她是一定要去见一见的。 盛丛见姜梦因为他的话, 几乎是瞬间变得沉默了。 他好像让她陷入到,悲伤的情绪中。 盛丛有些懊悔自己分不清什么时间,该讲什么话。 他对她劝慰道:“无论你爸妈在哪里,他们的心愿应该都是一样的。” “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过得幸福快乐。” “哪怕他们暂时不在你的身边, 你也要——” 盛丛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自己的腰被姜梦抱住了。 这好像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抱他。 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讲什么。 姜梦温软的气息丝丝缠绕在他的颈间。 他听她很小声地说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失去家人的感觉。” “我尽力让自己,不去往坏的方向去想。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盛丛等姜梦主动跟自己讲,她内心的恐惧,已经等了太久。 因为他觉得,那样他可以趁机安慰她。 在她这里多刷一些好感。 可是,等她真的对自己说了这些话。 他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他完全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清楚,这种时候,讲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盛丛只能将她抱得紧一些。 不过这样做是有罪恶感的,因为他总觉得是在趁人之危。 但他并不愿意就此松开她。 姜梦其实不常在盛丛面前这样。 但或许是夜晚的原因。 让她变得格外脆弱。 可她不想让盛丛觉得,他对她来说,只是提供情绪价值的工具。 所以,她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姜梦微微仰起头对盛丛说道:“我没事的。”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无论他们在哪里,我都会如他们所愿,好好地生活。” 盛丛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发丝。 他对她转移话题道:“小姨是不是快回来了?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接她?” “我自己去接她。你专心地对付盛渐安就好。我听说他又在联络,之前的一些关系了。” 他笑了笑道:“没事。我有意让他联络那些人,这样我才可以彻底清理干净。” 姜梦看向盛丛的眼睛,他好像永远都那么厉害。 从来没有过被打败的时候。 她也要,变得很厉害。 姜梦对盛丛提醒道:“这几天你就好好地待在医院里吧,别再偷偷跑回来啦。” “万一被发现了,就功亏一篑了。” 盛丛有些迟疑。 因为他很想回来抱着她睡觉。 不管她愿不愿意。 之前为了隐藏自己的心意,他都不太敢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既然被她发现了,他就变得肆无忌惮了。 他对她说道:“我会小心一些的。” “可是,小姨也会住在这里。如果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的。她是你的小姨,不会说出去的。” 姜梦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以。 “我并没有准备,把你的计划告诉小姨。” “虽然你没有和我讲,但我知道,这次其实是很凶险的。” “你用自己做饵,来引盛渐安入局。” “而且,盛渐安这次用了和当年一样杀人手法。” “也和当年一样,不着痕迹。”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不能拿这种事来冒险。” 盛丛知道姜梦一向,很懂得为他人考虑。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为了他,要瞒着她小姨。 他对她说道:“可是,那样的话,你的小姨要见我怎么办?” “我到时候就带她来医院看你,你就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 “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两个人再正式见面。” 盛丛对姜梦问道:“你的小姨会在这边待很久吗?” “不确定。其实她之前就想回来,但我因为种种原因阻止了她。” “这次是她听说我结婚了,也知道你出了事,所以才不顾我的阻止,一定要回来陪我。” 盛丛其实不想让姜梦,和她的小姨有太多的时间相处。 他虽然希望,她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可是,倘若那个人,是来从他身边抢走她的。 那情况就不同了。 盛丛猜测姜梦小姨回来的原因。 很大概率,是要将姜梦带离他身边的。 从她们那天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她的小姨不太认可他。 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带走她。 就连她爸妈也不行。 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姜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觉得盛丛周身的气压好像一下子变低了。 她被他抱得越来越紧。 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对他问道:“盛,盛丛,你怎么了?” 姜梦的声音,让盛丛从自己所想象的离别场景中,脱离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让她感到不适了,手上的力气稍稍松了一些。 “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姜梦不想对盛丛承认,因为她担心他会难堪。 所以就只是轻描淡写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突然不讲话了,所以才这样问的。” “我没事。就是觉得,这样骗你小姨,有些不太礼貌。” 不如早点见完,让她早点回去。 免得她留下来,妨碍我们。 后面的话,盛丛没能对姜梦说出口。 他终究是不想让她见到,自己太阴暗的一面。 姜梦还以为盛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啊。 她对他说道:“不要担心,小姨很大度的。我以前也常常骗她,但她很容易就被我给哄好了。” “而且,她会理解的。” 盛丛见状,便没再说什么。 到时候再看吧。 如果她的小姨真的准备,在她这里长住,那他也有其他的办法让其离开。 夜已经深了,姜梦也有些困倦。 她防止盛丛待会儿再对她说什么话。 而自己睡着后听不到,无法回应他,从而让他伤心。 就对他柔柔地说道:“盛丛,你困不困呀?” 盛丛笑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姜梦这样问,往往是她自己困了。 他轻“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姜梦跟他商量道:“那我们睡觉好不好?” “好。” 盛丛心中,有些窃喜。 因为他不知道姜梦是忘记了,还是太困的缘故。 她竟然没有收回,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拥而眠。 姜梦在困倦的时候,入睡特别快。 以至于,盛丛现在已经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了。 好听。 他是有些过于变态了。 连她细细柔柔的呼吸声,他都觉得好听得不得了。 他甚至更变态的想,如果她打呼的话。 自己也会觉得可爱极了。 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黑暗中,盛丛温热的唇缓缓贴近姜梦的额头。 可就在快吻上的时候,蓦地停了下来。 盛丛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跳得这样快。 后知后觉,这种事在她清醒的时候做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他也害怕自己会停不下来。 她那么可爱,他哪里都想吻。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骗了她。 他啊,小时候根本就不是为了得到爱,才一直留在盛家的。 只有她这个小傻瓜才会信。 能让他继续留下来的,只能是恨。 他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可还是能觉察到,那家人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 所以,就一直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被收养,却要遭受非人的对待。 而且,他知道,就算是换个收养家庭。 盛渐安也未必会放过他。 还不如就留在那里。 如果他真的被迫害致死,那他们都是嫌疑人。 总比他在其他的地方,意外身亡要好。 可是这些,他不会对她讲。 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只会让她怜悯他,却并不会给他爱。 他想要她爱他。 可以说,一直以来,他从未忘记算计她。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无论他是何种处境。 他的每句话,包括细微之处的语气神态。 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当然也如他所料,实现了它们应有的价值。 姜梦对他,越来越好了。 只要他困得她够久。 说不定,有一天,她会爱上他。 他将贴在她脸上的发丝轻轻撩开,帮她绕到耳后。 指尖沿着她的耳廓一路滑下。 最后轻揉着她白皙小巧的耳垂,宠溺地说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姜梦在睡梦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那个声音离自己很近。 可是她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因为太困了。 姜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盛丛的身影。 她摸了摸他睡过的地方。 没有什么温度。 应该是很早就离开了。 她知道他要偷偷地回医院,以免被人发现什么破绽。 不过,心里还是微微失落。 她摸索出手机,想要给他打电话。 可是又觉得,自己一睡醒就给他打电话。 会不会显得太黏人? 还是等自己上班之后再打吧。 盛丛回到医院之后,听姜梦给他派的保镖说,晚上有人差点走错病房。 鬼鬼祟祟的,还一直往里面看。 幸好他已经提前找了替身,才不至于被人发现。 盛丛知道肯定是盛渐安捣的鬼。 那个人巴不得自己死。 总要多确认几次才肯放心。 不过这些对盛丛造不成什么影响。 盛渐安的小动作越多,他所掌握的证据就越多。 局面对他来说越有利。 吴声今天到办公室,给姜梦汇报工作的时候。 觉得姜梦的心情似乎很好。 和昨天相比,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本来还以为,她是被盛丛的病情给影响到了。 现在看来,她的情绪恢复得,比他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姜梦低头查阅资料的时候。 觉察到吴声的目光,并未从自己身上移开。 她抬头对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讲?” 吴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只好装作对盛丛很关心的样子。 “盛丛怎么样了?” 说实话,姜梦对于吴声,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奇怪。 虽然现在很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心态。 都想知道盛丛的具体情况。 但是,她总觉得,吴声应该是不关心这个的。 她记得,他们可是有些,互相看不上对方的。 不过她倒也并不怀疑,吴声另有目的。 因为吴声的品行很好。 不会出现那种,被他人收买来打探消息的情况。 可是,她也不打算告诉吴声,盛丛的真实情况。 她会保护好有关于盛丛的一切。 不会让他因为自己,受到任何的伤害。 所以她只是对他说道:“医生说,很难再醒过来了。” 虽然吴声心中早有猜测。 但真正从姜梦这里听到,还是感到有些震惊。 他一时没有忍住,便对她问道:“那你,今后怎么办?” 姜梦不知道吴声今天怎么了。 以往这些私事,他是不管的。 她淡淡地说道:“我没事的。出事的人不是我,以前怎样生活,今后就还怎样生活。” 吴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姜梦的话看似符合逻辑。 可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然她也就不会,为了盛丛放弃真正要做的事,中途回国了。 但她今天又确实比昨天,肉眼可见地要开心一些。 不过只要她开心就好。 吴声并不打算深究,让姜梦心情变好的原因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第70章 他这样问,另有其他的目的…… 吴声离开之后。 姜梦望着窗外发起了呆。 她很想给盛丛打电话。 可是又不知道, 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总不能还像之前的几次那样。 两个人谁也讲不了几句,然后就是一大段的沉默。 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聊的。 只是,“我想你了”这几个字。 倘若当成哄人的谎话来讲时, 是很容易说出口的。 可一旦要她用这几个字, 来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时。 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想念别人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她也从不觉得,主动表达想念,会显得不矜持。 那些都是很陈旧的世俗观念。 可是, 她就是很难, 特别直白地对他讲出来。 或许,是有些害羞。 姜梦思索了一阵儿之后, 还是拨通了盛丛的电话。 盛丛在看清楚来电人是谁的时候, 眼睛亮了一下。 她能主动地给他打电话,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昨天, 她只是为了哄骗他,随便讲讲。 没有想到,今天她真的这样做了。 电话很快地被接通了。 “喂——” 盛丛略有些紧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姜梦笑了一下。 笑得很轻。 但盛丛还是听到了。 他并不知道她此刻在笑什么。 只是, 她一笑,他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他听她慢吞吞地说道:“我,有没有, 打扰到你补觉?” 盛丛连忙急切地对她回应:“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其实只要说一遍就好。 但他总觉得多说几遍, 才能打消她的顾虑。 姜梦永远也不会知道。 盛丛有多期待,她能主动打电话给他。 她的电话对他来说,永远不会是打扰。 只会是,惊喜。 “你今天,是什么时候醒的啊?” “四点左右。那时候你睡得正香, 就没有喊醒你。” “好早啊。那你,现在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还好。我的作息最近一直是日夜颠倒的,昨天白天已经睡得很足了。” “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天上是不是还有星星?” “有呀,很多呢。” 盛丛本想再多说一些话,可是他也不知道除了老实回答。 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听说,夜晚星星很多的时候,白天的天气也会很好。”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嗯。今天的天气,确实温和晴朗。” 她漫无目的地东扯扯西扯扯。 他老老实实地或回答或附和。 就像每一对刚刚在一起的小情侣那样。 每句话里都透着诚恳和甜蜜。 聊天的内容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和自己聊天的人是谁。 他们能不知道自己是在尬聊嘛。 当然知道了。 可即便是尬聊,也不想留出大段沉默而空白的时间。 不过姜梦不太擅长找话题。 她准备好的几个问题都说完了。 那句“我想你了。”仍旧被她不动声色地,淹没在唇齿之间。 没能讲出来。 盛丛其实并没有意识到,姜梦给他打电话的真实目的。 他以为她不过是履行昨晚的承诺。 却并不觉得她是想他了,才打的这通电话。 自卑到一定程度的人。 大概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也是会被人想念的。 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即便是真的遇到了。 也只会被曲解。 听起来有些可怜。 不过极少有人能逃得脱这种宿命。 除非,他们从心底里认可自己,是值得被想念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空气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毫无征兆地,盛丛对姜梦说了一句话。 “我回到医院之后,就一直在想——” 姜梦等了几秒钟之后,见盛丛迟迟未说出后面的话。 她对他问道:“在想什么?” 盛丛本来想说的是,在想你。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样说。 她可能不会相信,他们刚刚分开,他就已经很想念她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被自己想念。 几番辗转之后,盛丛突然怂了。 他对她说道:“没什么。” 姜梦轻“哦”了一声。 她总觉得盛丛今天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这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让她觉得和自己像极了。 姜梦在有些时候,还是有点勇敢的。 她虽然没能主动地对他表达想念。 却很懂得怎么诱导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对他慢吞吞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想我的。” “不过,我们刚分开没多久,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想念我。” 盛丛惊讶于姜梦用词的大胆。 原来他可以想念她。 那是不是就表明,他也可以向她倾诉自己的想念。 而不会招致她的反感。 姜梦说完之后,空气里安静了几秒钟。 她还以为自己诱导失败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盛丛认真地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很想你。” “即便是刚刚分开,我依然,很想你。” 他说完又很小心地对她问道:“我可以想念你的,对吗?” 姜梦没忍住笑了出来:“为什么不可以?” 她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 想念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愫,他当然可以想念她。 盛丛却更为紧张地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烦?” “被我这样的人想念,会不会让你有一种,被人骚扰的感觉?” 盛丛问得很认真。 这是他亟须向她确定的事情。 姜梦察觉到盛丛语气里的沉重。 她为了让他放心,就同样认真地对他回答道:“我不会觉得你烦,更不会有被骚扰的感觉。” “只有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想念的时候,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想法。” “盛丛,我喜欢你。” “你不要总是忘记这件事。” 盛丛并不是忘记这件事。 他只是无法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但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一直都不太相信,她喜欢他。 他要给她作为小骗子的体面。 让她误以为骗过了他。 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她可以做一些试图逃离他的事情。 就当是哄着她玩。 姜梦说完又担心盛丛没什么安全感。 她就又补了一句:“我也很想念你,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犹豫很久难以启齿的话。 最后就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 只是为了,让他不要再有,那种不自信的情绪。 盛丛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对她问道:“那你中午,能来看看我吗?” 其实他知道,她中午不会来。 但是,他这样问,另有其他的目的。 姜梦有些为难。 她对他解释道:“我是准备等下午接了小姨之后,带着她一起去看你的。” “如果我中午去过之后,下午再去一次……我担心被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盛丛很懂得揣摩姜梦的心理。 他知道,她总是会选择那条,为他好的路径。 所以,她中午不会来。 不过,这就容易让她背上一份,没能答应他请求的愧疚感。 盛丛要利用的就是这个。 他极短暂地轻叹了一声后,对她提出了自己真正的请求:“我晚上真的不可以回家吗?” “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医院。” “一点都不想。” 姜梦犹豫了起来。 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 再拒绝的话,他应该会伤心的。 可是,他这样来回地跑,很危险。 况且小姨住在她那里,她不想让小姨发现他的真实情况。 让盛丛回来,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她知道他如此执着于,回来见她的原因是什么。 他很担心她的小姨,会给她灌输什么观念。 所以总要将她看得紧一些。 而且,姜梦心里也清楚。 虽然她跟他说,自己是喜欢他的。 但要让盛丛完全相信,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她理解他心里一切的不安。 但她今后会慢慢地让他相信的。 她真的,很喜欢他。 不过,她还是不能拿他的命来冒险。 所以,姜梦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拒绝了盛丛。 “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不能再回来了。” “我听保镖说,昨天晚上有很可疑的人,在你的病房外面徘徊。” “盛丛,你要听话。” 姜梦说完又担心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便又哄了哄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喜欢你的。” “你不要害怕。” 盛丛听完姜梦的话,心里不知道是该苦涩还是应该欣慰。 她总是这样有原则。 唉。 先是颇为严肃地拒绝了他,然后又说好听的话来哄骗他。 他拿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对她回应道:“好。” “嗯。真乖。” 姜梦下午在接安如锦的时候,等了很长时间。 飞机晚点了。 安如锦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在抱到安如锦的那一刻,姜梦有过片刻的恍惚。 小姨给她的感觉很像妈妈。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抱过她了。 安如锦轻轻拍着她的背,嘴上却不依不饶道:“别想靠这个蒙混过关,偷偷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姜梦顿时有些心虚。 她继续抱着安如锦不撒手:“这个回去我慢慢和你讲,好不好呀。” “先让我好好抱抱你。” 安如锦见状,就是有再多责备的话。 现在也只能咽下。 她没办法在一个,这样依赖自己的孩子面前,说上什么重话。 姜梦觉察到小姨的情绪稍稍软化下来。 她主动提议道:“小姨,今天太晚了。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去看盛丛好不好?” 安如锦无可奈何道:“好好好。我对你什么时候说过不好。” 姜梦小的时候有多会哄人呢? 安如锦想起她之前每次,带着礼物的去看姜小梦的时候。 她总是会主动地钻进她的怀里,揽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说:“小姨,我告诉你个秘密哦。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后来安如锦跟安秋明炫耀的时候,才知道—— 姜小梦对每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都是那样说的。 知道真相后的安如锦笑出了眼泪。 姜小梦从小就是很招人喜欢的孩子。 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偷偷抱走的那种。 哪怕明知道,你只是她喜欢的千百人中的一个。 却仍然心甘情愿地想要对她好。 安如锦虽然早就知道,姜梦从姜家老宅搬了出来。 可是在看到她现在住的地方之后,还是觉得很心疼。 其实姜梦现在住的地方也不算差。 是很普通的独栋别墅。 不过比起她在姜家住的地方,还是小了些。 姜梦敏锐地捕捉到了些什么。 她立即对安如锦说道:“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是我自己主动搬出来的。” “我自己一个人,住那样大的地方,有些不习惯。” 安如锦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可是都没有人照顾你,至少也要请几个佣人阿姨呀。” 姜梦觉得现在可以帮盛丛,在小姨面前刷刷好感度。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盛丛会照顾我,他很会照顾人的。” 只是小姨一听到盛丛就变了脸色。 姜梦也不敢再说下去。 安如锦有些生气地说道:“哄骗着你偷偷结婚,让你瞒着家里人,也不跟外界公开你们的关系。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姜梦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要这样的。他没有哄骗我。” “那时候我刚刚接管姜氏,不太想让外界知道自己结婚了。” 安如锦只觉得姜梦,话里话外都是漏洞。 她连勉强信服都做不到。 姜梦看到小姨这副,对盛丛深恶痛绝的样子。 自觉现在不应该再进行这个话题了。 她有意转移话题道:“小姨,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肯定很累了吧。你要不要先去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安如锦哪能不知道姜梦的心思。 很多时候,自己看起来很好哄。 只是因为她愿意配合下去。 姜梦哄着安如锦去洗澡后,自己也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只是刚一开灯,就看到盛丛靠在床上。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梦自己也没有想到。 看到盛丛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对他兴师问罪。 而是,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盛丛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梦快步走上前,捂住了盛丛的嘴。 她压低声音对他问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盛丛无辜地看了看姜梦的手。 示意自己现在讲不出来话。 姜梦放手之前,又对他嘱咐道:“讲话的声音要小一些。” 盛丛点了点头。 可是姜梦刚刚放开他,就听盛丛朗声说道:“我——” 只来得及讲出一个字,就又被姜梦捂住了。 盛丛很喜欢姜梦的手。 她的手凉凉软软的。 每当她这样捂上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在亲吻她的手心。 所以,他刚刚是故意的。 姜梦因为太紧张,就顾不得生气了。 她再次对他提醒道:“你小点声,不能被我小姨听到。” 盛丛起了玩心。 他再次乖巧地点了点头。 姜梦试探地一点一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盛丛放低声音对她问道:“为什么不能被你小姨听到呀?” 姜梦轻轻地掐了他腰一下。 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问的。 盛丛看着姜梦的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很想听你的话。可是,我想你了。” 第71章 他好像一只害羞的小蜗牛啊…… 盛丛的眼神, 真挚之余,又带着些许的可怜。 姜梦完全抵抗不住。 她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得久了。 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微微垂眸,试图避开他渴求的目光。 只是目光可以避开, 她的心却不可避免地为他着想。 她觉得现在, 好像也不能,硬赶着他回去。 不如就—— 盛丛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他试探性地拉住了她的手。 见她没有什么反抗,又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让她顺势坐到了自己身旁。 他小心翼翼地趴在她的肩头, 对她低声询问道:“你会赶我走吗?” 姜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舍不得。 然后—— 就听到了盛丛得逞的低声轻笑。 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那我就不走啦,你今晚也要睡在这里哦。” 坦白讲, 盛丛的要求不算过分。 他是因为她才回来的。 所以, 她自然是应该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可是,她已经跟小姨说好了。 晚上会和小姨一起睡觉。 她不能对小姨食言。 姜梦有些为难地跟盛丛商量道:“以后我再陪你, 行不行呢?” 盛丛以往都是很好商量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对她说了很奇怪的话。 “你是不是认定,我会说行?” 姜梦小小地心虚了一下。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所谓的商量,基本上就是她用商量的语气。 说出让他无法拒绝的话。 盛丛见姜梦不讲话。 便知道他说中了。 他有些委屈地说道:“为什么, 我总是被你舍弃的那一个呢?” 姜梦轻轻地捏了捏,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 以示安抚。 她对他轻声说道:“我没有舍弃你,你不要多想。” 盛丛并没有被她这不痛不痒的话给安抚到。 不过, 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因为他知道,追究不出任何的结果。 她不过是, 不在乎他。 今天是她的小姨。 明天可以换做任何一个人。 她的选择,总不会是他。 逢场作戏哪里比得上感情真挚呢? 是他太不自量力了。 她根本就是,不喜欢他。 他不应该因着自己,所存有的半分侥幸心理。 而对她提出什么要求。 以后,他不会再有那种, 她或许会有点喜欢他的想法了。 他简直,太好骗了。 盛丛并不是那种特别容易,就自我否定的人。 只是,当面对的人是姜梦的时候,他学不会肯定自己。 爱得太过卑微的人的通病。 盛丛轻轻地放开了她。 他低声对她说道:“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的。” “我也,没有那么,不懂事。”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姜梦是心思很细腻的女孩子。 她意识到盛丛虽然放开了她,也说了一些很“懂事”的话。 可是,他这很明显地就是在跟自己闹别扭。 她只好从他怀里退出来。 本想转过身,再好好抱抱他的。 却不成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再次被他掳了回去。 他比之前抱得还要紧。 盛丛对姜梦小声埋怨:“你还,真的走啊。” “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听话。” “怎么现在,一说让你走,你就走了?” 不等姜梦回答,盛丛又不依不饶道:“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吗?” “在你无数次的人生选择中,没有一次,是主动选择我的。” “就这样,你还说,喜欢我吗?” 盛丛本来是想忍一忍的。 忍着心里的难过,看着她去找别人。 可是,他看她从他怀里退出来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就,一时没能忍住。 还把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他极少在她面前,表露出这样幼稚的一面。 因为,他觉得,她可能,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她喜欢的,是姜裕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精明理智的人。 不是他这种,患得患失,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谁说姜梦不喜欢。 她觉得现在的盛丛可爱极了。 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他的怀里艰难地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 “我是很喜欢你呀。” “不要总是怀疑我对你的喜欢,好吗?”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 姜梦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盛丛的神情。 她继续试探地说道:“并不急于这一时,对不对?” 盛丛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也移不开。 姜梦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你就,别再为了这样的小事,和我闹别扭了。” “看到你难过的话,我也会很难过。” 盛丛不知道姜梦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她是真的觉得,他们今后,会有很长的时间来相处吗? 还是说,这只是她用来迷惑他的话。 盛丛嘴上说着:“我没有在和你闹别扭。” “你想去找你小姨的话,那就去吧。” 可是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减少半分。 姜梦这次没有再动。 她乖顺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在说气话。 她又不是不知道。 盛丛见姜梦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故意坏心眼儿地对她问道:“你怎么,不去了?” 姜梦没有办法,只好仰头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盛丛神情一怔。 甚至莫名地娇羞起来。 他有些不敢看她,将头偏向一边说道:“我,我不是问你要这个。” 姜梦笑了笑:“我知道呀。” “我就是,觉得你可爱,想亲亲你,不行吗?” 不行。 对盛丛来说,他只会往其他不太好的地方想。 并且认定,他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 他觉得姜梦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跟他做交易。 盛丛没有办法相信,她是真的想,亲吻他。 姜梦这样对他,真的会让他讨厌自己。 盛丛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对她低声说道:“我,有点困了。” 说完就躺回了床上,缩回了被子里。 姜梦看着用被子蒙住头的盛丛。 心里暗暗发笑。 他好像一只害羞的小蜗牛啊。 她走到门口把灯给关掉了。 然后站在衣柜前,找出了自己的睡衣。 她本来也是进来换衣服,准备去洗澡的。 只是没有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盛丛。 说起来有些尴尬,他们虽然结婚后,就一直住在一起。 但是,还从来没有当着对方的面,换过衣服。 每次双方都是很默契地避开。 其实姜梦犹豫过,要不要去其他的房间换。 但是因为在里面,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 她担心出去换的时候,会遇到刚洗完澡出来的小姨。 房间里很暗,连小夜灯也没有开。 盛丛又蒙着头在睡觉。 所以,就在这里换,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姜梦走到床的另一侧,准备换衣服。 和大多数敏感的人一样,盛丛的听力很好。 他知道姜梦没有离开。 反而在房间里换起了衣服。 他能清晰地听到,她脱每一件衣物的声音。 甚至能以此来辨别,她的身上还剩着几件衣服。 她换衣服的动静并不大,是他的听力太好。 盛丛渐渐地忘记了呼吸。 可是他的身体并不能适应这种窒息。 所以生理性地喘息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在寂静的房间里,听起来尤为清晰。 姜梦的身体有过片刻地僵硬。 脱到一半还挂在身上的衣服。 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盛丛自觉尴尬。 可是越尴尬就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呼吸了。 好像现在无论怎样呼吸,只要发出声音,都好尴尬。 他只好再次屏住了呼吸。 幸而姜梦之后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 赶在盛丛把自己憋死之前,匆匆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 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还要重的喘息声。 盛丛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屏气太久的原因。 他有些头晕。 盛丛看向姜梦之前,所站的大概位置。 其实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可他还是不自觉地,脑补出了许多旖旎画面。 等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不太好时。 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姜梦不在他身边,他睡不好觉。 她在他身边,只怕也睡不好。 盛丛想要出去喝点水。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他不想给她添麻烦。 如果遇到她小姨了,他是没什么问题。 可那样的话,姜梦在她小姨面前,就变成小骗子了。 她那样费劲心力地为他瞒着。 他不能辜负她。 盛丛又回到了床上。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安如锦或许是这一路太过劳累。 在床上跟姜梦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姜梦等小姨睡得更熟一些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她准备去看看盛丛。 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不过这不重要。 她只是想悄悄地看看他,看完就走。 姜梦轻轻推门进去的时候。 发现里面和自己离开之前一样黑暗。 盛丛没有开小夜灯。 以往他们都会开着那个睡觉的。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床边。 刚想打开小夜灯,看一看盛丛的脸。 可是在打开之后,借着小夜灯微弱的灯光,她发现床上并没有盛丛的身影。 他应该是偷偷地回去了。 姜梦的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她又立刻安慰自己。 其实这样也好。 只要他是安全的就好。 正这样想着,姜梦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在看清楚抱自己的人是谁时,又立即强迫自己收住了声音。 盛丛觉得她这样慌里慌张的样子很可爱。 他想吻她。 可是一想到,她并不想被他那样对待。 就强忍了下来。 他将她抱坐到了床上。 姜梦有些惊喜,又有些害羞地说道:“我,我以为,你走了。” 他坐到她身旁,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想我走吗?” 姜梦不知道。 理智上来说,盛丛回去更好一些。 但是,刚刚她误以为他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盛丛见她不回答,便也没有再为难她。 他怎么舍得为难她? 姜梦对他问道:“你刚刚,在哪里啊?” “门后面。” “你是一直都躲在那里吗?” “不是。我听到你从那个房间出来,关门的声音了。然后,就下床躲在了那里。” 姜梦有些紧张:“啊,我的声音那么大吗?” 他笑了笑,对她安抚道:“一点也不大。只是我的听力比较好。” 盛丛在说到自己听力好的时候,心中蓦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耳根也有些发烫。 盛丛对姜梦问道:“你的小姨睡着了?” “嗯。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待会儿还要回去的。” 盛丛略有些强势地说道:“不行。” 姜梦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盛丛换了一种语气对她祈求道:“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我还是像昨天那样早早地离开,你就在这里待到那时候。” “你的小姨不会发现的。” 盛丛的语速并不算快。 可她却听出了其中的迫切。 仿佛,只要他稍作停顿,就能听到她的拒绝一样。 姜梦对盛丛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你到时候要喊醒我,不要让我睡过了头。” 盛丛轻声回答:“好。” 姜梦意识到自己现在待的,是盛丛睡过的地方。 就稍稍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她拍了拍他的枕头,看着他说道:“上来睡觉。” 盛丛却突然避开了姜梦的目光。 “我出去喝点水。” 姜梦担心他在外面喝水的时候。 恰好小姨也出来喝水。 两个人撞见了,会产生更大的矛盾和误会。 虽说这样的概率很小。 但是她心里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她急忙对他说道:“我去帮你拿,正好我也有点口渴。” 说着就要下床。 盛丛见状也连忙对她制止道:“不不不,我去拿。我很快回来。”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她轻声问道:“你想喝热一点的,还是温一点的?” 姜梦想也不想地说道:“都好,我和你喝一样的。” 盛丛心想,可我喝的是冰水啊。 他不准备让她也喝那样的。 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盛丛带了两杯温水回来。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床上,抱着陶瓷杯喝水。 平时喝水的时候,大家往往不会注意到,将水咽下去的声音。 可是现在不同。 除去周围的环境比较安静之外,他们两个人离得也很近。 所以,就很容易听到彼此喝水的声音。 他咕噜一声,她咕噜一声。 有时候还是一起咕噜一声。 故意想要错开,却又没能错开的时候,咕噜声就会连起来。 此起彼伏。 越是想要降低声音,小口喝水的时候。 偏偏发出来的声音越大。 两个人都有些傻得可爱。 姜梦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主动找话题道:“你今晚睡觉的时候,怎么没有开小夜灯?” “你以为我开小夜灯,是害怕黑暗吗?” 不是的。 我只是想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你的脸。 只有清晰地看到你睡在我身边,我才能心安。 第72章 就是,觉得好听。 咕噜一声。 姜梦趁着盛丛讲话的时候, 又偷偷地喝了一口水。 她希望自己的声音,能不被盛丛注意到。 盛丛说完之后。 许是姜梦没有认真听。 又或者是她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这个上面。 导致她没有听出盛丛的言外之意。 她直愣愣地对他问道:“不然呢?小夜灯, 不就是用来, 驱逐黑暗的吗?” 盛丛笑着摇了摇头。 却没能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因为他不知道那样会不会吓到她。 姜梦如果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 偷偷地起身看她好久好久。 那她,大概会做噩梦吧。 所以, 他只是很隐晦地对她说道:“我一点也不惧怕黑暗。” 姜梦捧着水杯看了盛丛几秒钟后, 才对他问道:“所以是因为我吗?” 盛丛被姜梦回答吓了一跳。 难道她猜到了? 姜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本来就不需要那个,是因为我需要才开着的。” “但是今天晚上我不在, 所以你没有开小夜灯。” “是这样吗?” 听过她的猜测之后, 盛丛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让她这样认为, 也好。 他轻“嗯”了一声。 姜梦听到盛丛的回答之后。 低下头偷笑了一下。 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地将杯口放到唇边。 但他知道,她并没有喝水。 因为他没有听到声音。 盛丛觉得姜梦现在很像一只,掉进陷阱而不自知的小狐狸。 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危险。 反而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 他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可是怜悯归怜悯。 他仍旧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盛丛知道姜梦不再喝水的原因。 他对她说道:“没事的。每个人喝水都会有声音的。” “你就放心地喝吧。” “我不会笑你的。” 姜梦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过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在这儿咕噜咕噜的。 还是有些,尴尬。 她对他问道:“你怎么不喝了?” 盛丛笑道:“我的喝完了。” 姜梦轻“哦”一声。 盛丛看了看她杯中的水。 “如果你喝不完的话,我可以帮你喝一点。” 姜梦有些迟疑:“你不嫌——” 她还没有说完, 就被盛丛打断道:“不嫌。” 之后他又微低着头,轻声补了一句:“只要, 你不嫌我,就好。” 盛丛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一些事。 大学附近的甜品店,他吃过她没有吃完的小蛋糕。 公司里的茶水间,他喝过她没有喝完的芋泥奶茶。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对她讲。 她是不会接受的。 谁会接受一个变态呢? 那时的他, 几乎找尽了一切能和她亲近的机会。 却并未能和她亲近半分。 他再也不要回到那种时候了。 姜梦敏锐地感知到,盛丛的情绪有些低落。 难道他觉得,她是嫌弃他,才不给他喝水的吗? 她把自己杯中剩下的水,尽数倒进盛丛的水杯里。 “我不嫌你,都给你喝。” 姜梦听着盛丛在一旁,咕噜咕噜地喝水。 不疾不徐,很有节奏感。 她脱口而出一句:“有点好听。” 盛丛不知道是喝得太急,还是因为听到了姜梦的话。 突然放下水杯,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梦急忙轻拍着他的背:“你,没事吧。” 盛丛又咳了几声后,才渐渐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他稳住自己的气息说道:“没事。” 姜梦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盛丛犹豫了几秒钟,又对她问道:“你,真的——” 姜梦静静地等他说出下文。 可盛丛却突然沉默了。 她小心地对他问:“你想说什么?” 他低着头轻声说道:“没什么,睡觉吧。” 姜梦躺下之后,有些睡不着。 恰好盛丛也是。 盛丛再次鼓起勇气对姜梦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会那么说?” 姜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戳着盛丛那漂亮的锁骨。 她害羞地答:“就是,觉得好听。” 盛丛蓦地想起他之前觉得,姜梦细细柔柔的呼吸声很好听。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的时候。 就会觉得,对方做什么都是好的。 可是,姜梦并不喜欢他啊。 她怎么会觉得,他喝水的声音好听呢? 那样平淡而普通的声音。 他从未欣赏过。 姜梦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 她喃喃道:“我有一种,自己在早恋的感觉。” 盛丛有些懵:“什么?” 姜梦对盛丛解释道:“明明我们都结婚了,可是我躺在你身边,心里却无比忐忑。” “时刻担心着会被家长抓到。” “和早恋的心态,是不是很像?” 盛丛所抓的重点和姜梦的不太一样。 他对她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恋爱吗?” 她没有怎么思考,就笑着答道:“是呀。盛丛,你是我的初恋呢。” 盛丛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他不相信姜梦的话。 他从不觉得,他们是在谈恋爱。 在他的意识里,她是单方面地被他给霸占着。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强求来的。 所以,怎么会是在谈恋爱呢? 姜梦一定是觉得她小姨来了,为了让他放心,才这样讲的。 她抛给他所有的蜜糖。 都是为了别的人。 他很清楚。 小骗子,就知道骗他。 可是,他不会拆穿她。 她想骗就骗吧。 他就假装相信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盛丛配合地对姜梦说道:“如果我们是在早恋的话,那我,应该就是那个扰乱你学习的坏孩子。” 姜梦摸了摸盛丛的脸:“你不是坏孩子。你是我喜欢的人。” 盛丛心中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谁也没有好好睡觉。 东聊聊西聊聊。 一直聊到了盛丛离开的时间。 姜梦在盛丛出门前,还钻进他怀里,抱了抱他。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就只是,想要抱抱他。 姜梦早上醒得有些迟。 她起床的时候,看到小姨已经在客厅处理工作了。 时不时地还会有电话进来。 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姜梦洗漱好后,看到餐桌上有安如锦做好的早餐。 看着小姨正在忙工作,她默默地在一旁吃东西。 没有上前打扰。 小姨那样忙,还回来陪她。 姜梦越想越觉得,自己很不让人省心。 虽然小姨是很亲近的人,可是她始终是不想太麻烦她。 姜梦吃好早餐后,看到小姨也忙完一个段落了。 她上前帮安如锦捏着肩:“小姨,我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为我担心了。” 安如锦拉着姜梦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我总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才会转而投向了他人的怀抱。” 姜梦想要辩解些什么。 可是又担心安如锦会不开心。 就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她对安如锦说道:“小姨,我带你去看看盛丛吧。” 安如锦本来也想知道,有关于盛丛的具体情况。 虽说他一直昏迷着,不过她总归是要见一见的。 姜梦开车载安如锦去医院的时候。 看到小姨在路上的时间,仍旧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她隐隐有些担心。 可是碍于在车上不太方便说话。 她也不想打扰到小姨。 就准备另找一个时间问一问她。 安如锦在亲眼看到盛丛的时候,喃喃道:“怎么又不像了?” 姜梦不太懂小姨话里的意思。 她对安如锦问道:“嗯?什么不像?” 安如锦对着盛丛的脸,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儿,才对姜梦说道:“我在来之前,看过关于他的资料。” “当时我觉得,和你哥哥有些像。” 虽说安如锦对衣服品牌之类的比较敏感。 可也不至于,仅仅根据盛丛一直模仿姜裕景穿同款。 就觉得这两个人像。 她是在看到一些简短的视频后。 发现盛丛举手投足之间,都与姜裕景别无二致。 如果不看正脸的话。 真的会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太想念家人,所以找了个跟哥哥有些像的人,当成替身。” 姜梦知道盛丛清楚地听到了,小姨所说的话。 完了。 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她急忙对小姨解释道:“不不不,不是那样的。” “我分得清,爱情和亲情。” “盛丛和哥哥,一点也不一样。” 安如锦点了点头:“嗯。仔细看的话,他们确实不一样。” “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有在模仿你哥哥。” “很难说不是为了接近你,才这样做的。宝贝,你不觉得他目的不纯吗?” 姜梦快要哭了。 小姨的这些话,无论真假,都很让盛丛难堪。 她替盛丛辩解道:“他没有在模仿,可能只是品味相似。” 安如锦觉得姜梦简直是昏了头。 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平时挺伶俐的小姑娘,怎么一遇到爱情,就变得傻乎乎的了? 安如锦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只是对姜梦问道:“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姜梦知道,小姨的语气听起来,虽然有些冷酷无情。 可确实是在为她着想。 姜梦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没,没准备,和他离婚。” 她讲话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安如锦听完叹了口气。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果断决绝的人,也有这样执迷不悟的一天。 “他要是醒不过来,你还要守他一辈子吗?” “更不用说,他还有个视钱如命的爹。” “到时候盛渐安有得是下三滥的招数,来跟你争盛丛的东西。” “盛渐安那个人那么复杂。” “对付姜家那一大帮人就够让你心力交瘁的了。” “你哪有那个精力呢?” 因为个人所掌握的信息差。 安如锦对姜梦的未来充满了担心。 姜梦也理解。 可是,她仍旧没办法听小姨的话。 姜梦跟安如锦道歉道:“小姨,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能处理好的。” “真的。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那种混乱的处境中。” 听到姜梦突然对自己道歉,安如锦心中一软。 她摸了摸姜梦的头:“傻瓜。你没做错什么,跟小姨道什么歉。” “我知道你执拗起来,没有人能劝得住。” “可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劝的话,日后自己会后悔。” “我不认为他是你的良人。” “我从侧面了解过他,从各个方面来说,你们都很不合适。” “不过,你喜欢得太过盲目。小姨拿你没有办法。” “可能他确实有些本事,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就连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你却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 安如锦说完又自嘲地笑道:“就这么喜欢他么?” “喜欢到,一点都听不进去小姨的话。” 姜梦挽着安如锦的手,讨好地说道:“我全都听进去了,也全都考虑过了。小姨,我最听你的话了。” 安如锦只是觉得无奈。 因为姜梦哪怕能听进去一星半点。 她就会知道盛丛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要撞南墙的人,怎么拦都拦不住。 既然如此,就只能提前准备好,为她包扎伤口的东西。 免得她撞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安如锦对姜梦提醒道:“你还记得家里养得那些花吗?” 姜梦点了点头。 那些花曾经陪她度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时光。 “花房里的每一个花盆,都是你妈妈找人用黄金定制的。” “那是她为你准备的退路。” 姜梦有些吃惊:“妈妈从未对我说过。” 安如锦摸了摸姜梦的脸,语气里有无限爱怜:“那是她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让你一生,都能在她的庇护下生活。” 姜梦一想到安秋明,鼻子就有些发酸。 妈妈总是处处为她考虑。 她之前的人生,因为妈妈的存在,变得格外温暖。 为了让安如锦放心,她对她说道:“小姨,没事的。我用不到那个。” “我永远都不会走投无路的。” 安如锦有些愧疚地讲道:“这个秘密,你妈妈嘱咐过我,说一定要等他们都不在了,而你努力抗争过之后,还是被人抢走了一切。她才准许我告诉你。” 姜梦理解安秋明所做的一切。 只有竭力争取过的人生,才配得到意外馈赠。 她对小姨安抚道:“我很厉害的,家里的亲戚们,都不敢拿我怎么样。” 安如锦摇了摇头:“不只是他们。你妈妈最担心的人,是你哥哥。” “她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都不在了。他才是你最大的威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姜梦其实不太明白。 为什么哥哥会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他从来没有觊觎过。 安如锦对姜梦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管理姜氏很累,或者一旦扛不住的时候,丢给别人也可以。” “你妈妈给你准备的那些钱,足够你什么都不做,也能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生了。” “还有,盛家的事,一定要少掺和。” 第73章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谁…… 姜梦对着安如锦乖巧地点头。 表示自己会听话。 安如锦却不知道真的到了那种时候, 姜梦懂不懂得保全自己。 不过尽管她无法理解,姜梦这样耽于情爱的女孩子。 但她也做不到对其过分苛责。 只能是劝她,小心一些。 再小心一些。 她心里很清楚, 姜梦并没有什么错。 喜欢一个人, 有什么错呢? 只是担心姜梦会因此,受到一些伤害。 作为家人,她自然要竭尽全力, 避免这种事发生。 而并非在姜梦做出, 自己不认可的选择之后。 对她侮辱谩骂。 那种是不为关心,纯为发泄的卫道士才会做的事情。 就像, 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样。 那时候安如锦并没有把, 盛丛和姜梦之间的传闻当一回事。 可是在看到大片的污言秽语,向姜梦袭来的时候。 她还是觉得心惊。 原来真的会有人恶毒至此。 对着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施暴。 只是因为, 有传闻说,她可能会和一个不合适的人商业联姻。 但这些安如锦都没有对姜梦说过。 就连她劝姜梦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出那句:“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因为这个不重要。 真正关心爱护姜梦的人,永远不会对她恶语交加。 只有一如既往讨厌她的人, 才会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一样。 大肆奚落嘲讽。 安如锦和姜梦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姜梦下了电梯后,对安如锦说道:“小姨, 我有东西落在上面了。我回去找一下,你去车里等我哦。” 安如锦恰好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 便没有再跟着姜梦上去。 姜梦去而复返。 是盛丛始料未及的事情。 以至于被她刚好撞见, 他正在和别人打电话。 他甚至来不及挂断。 盛丛在姜梦进来之后,又装模作样地对电话那头嘱咐了些什么。 看起来是和盛渐安有关的事情。 姜梦并没有多想。 她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他打完电话。 盛丛挂断电话后,对着姜梦和煦地笑了笑。 笑容里是难以掩饰的心虚。 但可能是姜梦太过担心盛丛,会被小姨的那些话给影响到。 她并未察觉出, 他此刻的心虚。 盛丛对姜梦轻声问道:“不是和小姨一起离开了吗?” 姜梦拉着盛丛的手说道:“我担心你,就回来看看你。” 盛丛垂眸说道:“我没事。” 其实,她小姨说的,都是对的。 自己不过是被拆穿而已。 姜梦看盛丛的样子,觉得他好像有些难过。 她用指尖微微摩挲着他的手背:“盛丛,小姨她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所以才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你不要难过,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盛丛不太相信姜梦的话。 尤其是在她小姨对她进行诸多提醒之后。 他更不可能相信,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盛丛对姜梦问道:“如果我真的是你小姨所说的那样,你会不会讨厌我?” 其实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就试探的。 可是他心里很慌,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姜梦默了几秒钟后,对他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讨厌你。” 并不是盛丛所预想中的答案。 他对她问:“为什么,不会?” 她想了想说道:“你模仿的是哥哥,要说讨厌的话,也应该是他来讨厌你吧。” 盛丛虽然觉得姜梦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不放心地对她问道:“上学的时候,大家不是都,特别讨厌学人精吗?” 姜梦笑了一下道:“嗯。好像是诶。” 盛丛怯怯地看了姜梦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就是那样的学人精,你也不讨厌我吗?” 姜梦摸了摸盛丛的头:“其实我,对学人精无感。只是觉得,没能活出自己模样的人,有些可怜。” 有时候看似温和的话,可是杀伤力并没有减弱半分。 盛丛知道,姜梦除了觉得他可怜之外。 应该也会觉得,他可笑极了。 “不过,如果那个学人精是你的话,我可能,只会觉得心疼。” “向来骄傲恣肆的盛丛,也有变得不自信的一天。” “要靠着模仿别人,来博得女孩子的欢心。” “就像一只漂亮的大孔雀,拔光自己所有的羽毛,努力把自己变成一只百灵鸟,唱着并不适合自己的歌。” “为了迎合别人,丢掉自己的骄傲。” “想想就觉得很心疼。” 盛丛怔怔地看了姜梦良久。 他总想说些什么。 可是,内心酸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梦抬手轻轻抚去,盛丛脸上的晶莹液体。 “盛丛,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谁。” “我不是对你说过的嘛,你放在哪里都是很出挑的那类。” 姜梦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似乎,直接给盛丛定性了一样。 盛丛对她问的只是如果。 她意识到,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过直白的。 所以又立即帮他找补道:“总之,无论小姨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讨厌你。” “盛丛,你就做你自己就好,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在盛丛看来,姜梦给到他的,是完美的回答。 可他却没有多少真实感。 像他们这样,把话都给说开之后,她仍旧愿意喜欢他的概率,几乎为零。 盛丛不得不怀疑,姜梦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安抚他。 让他不要因为被人拆穿,就做出什么太过激的事情来。 姜梦看了一眼时间,对盛丛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小姨还在下面等我,我得快点过去了。” 盛丛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做出点头同意的动作。 果然姜梦只是上来哄骗他的,哄骗完她就要走了。 盛丛看着姜梦,微微张开了双臂。 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连最简短的“抱”字都讲不出来。 他没有那个底气。 所以,就只是这样。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她就此忽视他的祈求。 不准备抱一抱他的话,也没什么。 但他真的很喜欢,今天早上的时候,她钻进他的怀里,给他的那个拥抱。 没有什么比不期而遇的温暖,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了。 但是,盛丛深知,他今后可能都不会再拥有了。 就在盛丛胡思乱想的时候。 突然天旋地转,自己猝不及防地被姜梦扑倒在了病床上。 姜梦抽出护在盛丛脖颈后面的手,她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盛丛,你好柔弱呀。” 盛丛茫然道:“啊?什么?” “柔弱到都接不住我的抱抱。” 其实不是接不住,只是盛丛没有做好准备。 他甚至都已经放弃了。 姜梦轻轻敲了敲盛丛的额头:“我真的要走了,等有时间再好好抱抱你。” “嗯。” 他没有再挽留她。 其实刚刚,他的手也始终没能放到她的身上。 他害怕自己,一旦抱住,会不想松开。 姜梦在病房里耽搁的时间不算短。 她回到车里的时候,看到小姨还在忙工作。 安如锦见姜梦上了车,才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眉间稍稍有所舒展。 姜梦对安如锦问道:“小姨,你一直都是这样忙的吗?还是公司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安如锦近年来一直在国外开拓新的市场。 创立自己的时尚品牌,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也是她一直在为之努力的事情。 凭空出现的新品牌,同有着深厚底蕴百年老品牌竞争。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太多品牌如同昙花一现,后继无力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 不过好在这些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安如锦创立的品牌,终于逐渐走进了大众视野。 本该是越来越顺的。 只是,近来旗下的设计师突然被爆出疑似抄袭。 抄袭的还是同期竞品中的一款。 这是在安如锦回国的节骨眼上,恰好发生的事情。 本来以为找出设计环节中,清晰的时间线,就可以做出澄清。 可是没想到,和对方的十分接近。 甚至,是稍稍落后于对方所给出的时间线的。 安如锦一直在处理的就是这件事。 她虽然不在现场,可统筹的作用,十分关键。 只是这些,她不准备对姜梦讲。 姜梦现在要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安如锦不想再给她平添烦恼。 “还好。换季的新品要上了,所以看起来有些忙碌。” “忙过这一阵儿就好了。” 姜梦之前也在妈妈和小姨,视频聊天的时候听到过。 每当新品上市的时候,小姨都是很忙的。 所以,就没有再过多的追问。 到了餐厅,等待上餐的时候。 安如锦突然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很久才回来。 姜梦看到小姨的脸色有些苍白。 还不等她开口问,安如锦坐下来之后,面带愧色地说道:“宝贝啊,小姨本来想要多陪你一阵的。” “但是,有些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姜梦瞬间接收到了安如锦的信号。 她急忙说道:“没事的,小姨。你放心地回去吧,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找你,陪你多住一阵。” 安如锦一直都知道姜梦很懂事。 可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觉得对她有愧。 几乎每次她处境艰难的时候,自己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姜梦见安如锦吃东西也吃得不多。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姨,如果是资金上面有困难的话,我这里有一些闲置的资金。你可以拿去用。” 姜梦本想说得委婉一些。 但是她又担心,小姨会不好意思问她要。 所以,她就直接说出来了。 安如锦不是很矫情的人,她知道姜梦是真的关心她。 而她也并不想回绝这份关心。 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道:“暂时还用不到,等需要的时候,我再问宝贝要。” 姜梦点了点头。 “不要对我客气。小姨,等我需要的时候,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安如锦看着姜梦此刻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失踪已久的姐姐。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她趁着姜梦不注意的时候,低头擦了一下泪。 姜梦其实看到小姨哭了。 可她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只觉得小姨的公司,是不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 姜梦自从下午送完安如锦去机场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 吴声又开始担心了。 他觉得姜梦的情绪不太稳定。 怎么前一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得异常沉闷了? 吴声秉持着关心姜梦,是他作为特助的职责所在。 终于说服自己,去找她问问情况。 他端着小果盘去找姜梦聊天。 姜梦在看到里面的樱桃之后,不自觉地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眼眸中的郁色也少了许多。 他对她问道:“你喜欢吃樱桃吗?还有好多呢,我再给你拿一些过来。” 姜梦摇了摇头:“不用了,已经很多了。” 吴声心中有些失落。 他是那种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从姜梦礼貌又疏离的话语里,他听得出来,她应该是没有那么喜欢吃樱桃的。 可是她刚刚所表露出来的笑意又是那样真切。 所以,应该只可能是,樱桃让她想到了在意的人。 还能是谁呢? 即便是很不情愿听到那位的消息。 吴声还是对姜梦问道:“盛丛的身体状况,变得糟糕了吗?” 姜梦被樱桃汁呛到了。 她痛苦地咳了几声,吴声突然有些无措。 姜梦恢复正常后才对吴声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吴声犹豫了几秒后答道:“我看你今天的状态,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自从接管姜氏之后,姜梦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做表情管理。 她尽力不让自己把心事都写在脸上。 可还是没能逃过吴声的眼睛。 姜梦虽然不知道吴声,为什么特别关心盛丛。 但她能给吴声的说辞,还是之前的老一套。 吴声听过之后,倒并不怀疑姜梦的话。 他只是隐约有些担心。 姜梦如果不是因为盛丛,那是不是遇到了其他的事情? 可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对她多问一些。 犹豫很久之后,吴声还是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能问出口。 他似乎没有对她关心太多的资格。 而她也好像不需要。 既然如此,那维持原样就好。 姜梦因为太过担心小姨,就连晚上在家里见到盛丛。 都没有太多的惊喜感。 盛丛感知到姜梦对他的冷淡。 他将她带到沙发前坐下,小心地对她问道:“你是,不想见到我吗?” 姜梦摇了摇头。 然后一头栽在盛丛的肩膀上。 盛丛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动也不敢动。 生怕他稍微一动,姜梦会觉得不舒服。 然后离开他。 姜梦将头抵在盛丛的肩膀上。 像是在汲取着什么力量。 他听她闷闷地说道:“我今天在送完小姨后,花大价钱压下了一条通稿。” “不过并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我不喜欢被人勒索的感觉。” 盛丛一听就知道,姜梦是受了委屈。 可他还来不及问,就听姜梦失落至极地说道:“那个勒索我的人,曾经受过爸爸的恩惠。” “后来每到逢年过节,还会来我家走动。” “盛丛,我真的,好难受啊。” 第74章 像是小考拉找到了自己喜欢的…… 其实, 世态炎凉,实属正常。 姜梦并不是不能接受。 可以说,对于这些, 她早已习惯。 真正让她难过的是——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过分无能, 才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被区别对待的根源是,她不足以震慑他人。 如果爸妈在的话。 那个人估计就换了另一副嘴脸了。 只会上赶着来卖给爸妈人情,而不是虚伪地表态趁机勒索。 姜梦极少有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刻。 但是在看到熟悉的人, 用陌生的方式来对自己勒索的时候。 她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 那个人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没有足够的时间,向专业的人求助。 也忽略了所有的谈判技巧。 尽管她装得很平静, 可行为还是出卖了她。 她, 给钱了。 给得特别快,连价都没还。 盛丛见姜梦这样, 心疼极了。 他无措地扬起手,缓缓地落在她的颈间。 轻轻地安抚着。 其实他很想对她问清楚,她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了勒索。 是谁让她这么难过? 只是,姜梦正在他肩膀上低低地哭着。 他准备等她的情绪稳定一些了再问。 姜梦连哭泣都是极其克制的。 不是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 只是很细微地低声啜泣。 为这种事而哭泣,对她来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盛丛像是能窥探到她的心思一般, 对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也很喜欢哭。” “不舒服的时候,就是要哭出来, 才会好一些。” 姜梦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点点滴滴沁入了盛丛的心底。 盛丛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愧疚感。 他总觉得那样干净的泪,应该落在同样干净的地方。 可他的心并没有那么干净。 她不该这样信任他。 姜梦静静流淌的眼泪。 对盛丛来说是未曾经历过的暴风雨。 他对此毫无招架之力。 只能期盼这场风雨肆虐后停歇,他才好去收拾自己内心世界的狼藉。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梦才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自责地对自己嘲讽道:“我还真是,又菜又爱哭啊。” 盛丛心里蓦地一痛:“你不是。” 姜梦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低下头用手悄悄抹去。 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是。” 盛丛特别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别再这样说自己了。” “对自己说贬低的话,惩罚的不是你,是我。” “真的,我会特别难过。” “没有人能一直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状态。不要总是责怪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姜梦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我做的,一点也不好。你是因为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才会这样讲。” 盛丛对姜梦试探地问道:“那你,愿意跟我讲讲,具体的情况吗?” 姜梦犹豫了一下道:“是关于小姨的黑通稿。本来是件还没有结果的事情,但是那篇通稿写得很阴阳怪气,具有一定的煽动性。” 盛丛的瞳孔陡然放大。 可为了掩饰自己的震惊,他的目光一阵闪烁,装作环顾四周的样子。 之后才对姜梦说道:“那样的通稿发出来,对你小姨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吧。” 姜梦点了点头。 “其实小姨这次急匆匆地赶回去,我就怀疑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棘手的事情。”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讲。” “可就在我刚刚送走她之后,就收到了这样的资料。” “而且,我怀疑,那个人可能给我和小姨都发了。只是小姨没有来得及看,或者没有回应他。” 盛丛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愧疚。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知道姜梦很少会受制于人,几乎每次都能巧妙地避开。 可唯独没能避开的两次,偏偏都是因为他。 上次是为了姜裕景,这次是为了安如锦。 他忽地想起,那时候她被他逼得在医院哭。 也是像这样,很克制,很委屈。 她是不是也像讨厌现在这个人一样,讨厌那时的他? 一定是的。 不过盛丛这次真的没有想逼迫她。 他明明在安如锦离开后,就跟那个人解除了合作关系。 表示那份有煽动性的通稿不需要再发出来了。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安如锦已经离开。 不需要他再把负面影响扩大化。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找上了姜梦。 拿着原本就不会发送的通稿,来她这里碰碰运气。 看她会不会为了她小姨而给钱。 还真是,人心难测。 更讽刺的是,那个人还受过姜琢的恩惠。 不过想来也不难理解这种人的心态。 贪得无厌。 他当时不也是这样么? 姜梦对他那么好,可他还是,拿她哥哥的事情,来威胁她。 只是为了让她能“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盛丛越想自己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 越觉得姜梦不会喜欢上自己。 他从一开始,就让她伤心了。 姜梦看到盛丛突然不讲话了。 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他问:“盛丛,你怎么了?” 盛丛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他摸摸她的头说道:“没怎么,只是觉得,那个人,不该活着。” 是在说别人,也是在说他自己。 姜梦知道盛丛有时候有些偏激。 她有些担心他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连忙说道:“啊,也,不至于。他做的这种事情,属于灰色地带,有些界限是很难判定的。” “等小姨处理好这一切之后,他的那些捕风捉影的黑通稿就没用了。” “到时候我就去骂他一顿,问问他的良心会不会痛。” 盛丛哑然失笑:“你会骂人吗?” “会呀。我骂起人来,可难听了。” 他只是轻“嗯”一声,没有说再多的话。 姜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现在想想,我都没怎么对抗,就直接给钱这种事,好傻啊。” 盛丛安慰道:“不傻。只是,关心则乱。在家人的名誉面前,金钱不值一提。人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那个。” 姜梦听完看了盛丛几秒钟。 她的目光炽热,盛丛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 或者,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正在盛丛心虚的时候,姜梦突然抱住了他。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哭。 就只是那样紧紧地抱着他。 像是小考拉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树一样。 每一只考拉,都会找到只属于自己的树的。 姜梦去洗澡之后,盛丛出去打了个电话。 准备进去的时候,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有很多的星星。 明天,应该也是温和晴朗的好天气吧。 姜梦洗完澡之后,本想直接裹着被子睡觉的。 哭是很耗费力气的。 她需要好好恢复一下。 盛丛在姜梦躺到自己身侧之后,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你的手机之前响了一阵,有未接的电话,你要不要看一看?” 姜梦闭着眼睛,小声地说道:“不想看了。万一有不好的事情要通知我,我可能会难过得整晚都睡不好觉。” 逃避没有什么可耻的。 保护脆弱的自己不受伤害,比较重要。 盛丛担心姜梦,会带着今天的烦闷而睡着。 他对她劝道:“看一看吧,别逃避。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姜梦听从了盛丛的建议。 其实她不算是一个听人劝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盛丛的话,她会选择性地听一听。 可能,是不想让他有受挫的感觉。 姜梦从枕头旁边摸索出手机,打开后发现,除了一个未接来电。 还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银行自动发送的转账信息,还有一条是勒索她的那个人的道歉短信。 未接来电也是那个人打过来的。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接。 所以才以短信的形式来道歉。 说实话,姜梦看到这些,心里是很诧异的。 盛丛看着姜梦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对她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人好像突然良心发现了,把钱给我退了回来。” “还说会时刻帮我留意舆论动向,不会对小姨造成任何影响。” 姜梦虽然只是在复述短信上的内容。 可盛丛听得出来,她的语气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盛丛揉了揉她的颈:“那就不要再担心了,好好睡觉吧。” 姜梦放下手机后,钻进了盛丛怀里。 她搂着盛丛的腰说道:“我觉得好奇怪啊。” 盛丛磕磕绊绊地说道:“哪,哪里,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姜梦最近好像对他,越来越亲密了。 她会很主动地抱他。 其实他不在乎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在乎的是—— 如果她今后不再这样对他了,那他一定会很难适应。 所以,哪怕是骗他。 就这样,一直骗下去吧。 他喜欢她的每一面。 这自然也包括,她装作很喜欢他的那一面。 姜梦在盛丛怀里说道:“你觉得,那个人,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权衡利弊之后,担心我日后对他进行报复,才一改常态地过来道歉?”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姜梦和盛丛本质上是同类人。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而已。 都误以为对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却忽略了,有很多时候,他们的想法是能够共通的。 就拿这件事来说。 姜梦不太能相信,一个没什么底线的人。 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幡然醒悟良心发现。 这种小概率事件,基本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只相信自己的手段,有朝一日能够颠覆他人的认知。 而非寄托于他人的仁慈。 盛丛亦是如此。 他甚至已经付诸了实际行动。 才换来对方的“真心悔改”。 但是盛丛不可能对姜梦说这些。 毕竟,他是始作俑者。 他更愿意让她相信,那个人是真心悔过,而非因为其他的外在因素。 盛丛含糊其辞道:“或许,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好歹曾经受过你家人的恩惠,拿着勒索你的钱,可能他觉得烫手。” 姜梦听完盛丛的回答之后,没有再继续深究什么。 她自我反省道:“那大概,是我把他想的过于阴暗了。” 盛丛见她这样说,又后悔了。 他没有想到,姜梦的想法会这样容易被人带偏。 其实不是容易被带偏,而是,她愿意相信他的推测。 但他当局者迷,并没有悟到这些。 不过盛丛还是很担心,姜梦今后会没有防人之心。 他又对她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阴暗,而是那样的人本就不值得信任。” “还是不要原谅他比较好。” 姜梦在盛丛怀里轻“嗯”了一声。 其实她可以换其他的表达方式。 比如说“我不会”“知道了”这些。 但是,她就是突发奇想,想要学学他讲话。 她有时候很喜欢听盛丛这样轻轻“嗯”一下的声音。 并不沉闷,反而,很,温柔。 温柔得让人想要欺负他。 姜梦发现抱着盛丛很容易入睡。 因为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她应该早点发现的。 姜梦睡着了。 盛丛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被她这样抱着很舒服。 只是越舒服,就越容易想入非非。 但他也只是想想,实际上他动也不敢动。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时,唯一的弊端就是,容易热醒。 姜梦就被盛丛热醒了。 她觉得他哪里都很热,就跟发烧了一样。 可能是之前哭过的原因,她的嗓子有些干涩。 姜梦想着起来喝点水。 只是还没完全起身,才刚刚离开他一点,就被盛丛给按了回去。 可能是她刚醒,大脑一片混沌。 所以,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有多粗暴。 就连盛丛颇为严肃地对她问:“你想去哪儿?” 她也没能听出来,还傻乎乎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我想喝水。” 盛丛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他捏了捏她的颈,对她安抚道:“你等我,别睡。” 她对着他又是轻“嗯”一声。 盛丛离开之后,姜梦本能地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还是感觉到热。 本来这个季节,是不用开空调的。 但她为了能更舒服的睡觉,就准备开一小会儿。 姜梦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里,没有找到遥控器。 她觉得可能是在盛丛睡觉的那边。 可就在她爬到那边去找的时候,看到盛丛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没有疑心病,更没有那种随意翻看他人手机的习惯。 可是,刚刚在他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 她分明看到了小姨的名字。 姜梦心中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拿起盛丛的手机。 许是平时没有人能轻易拿到他的手机,所以,他并没有设置密码的习惯。 姜梦很轻易地就打开了。 她点进那条消息。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聊天软件。 在消息变成已读的几秒钟后,文字内容会自动消失。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令人震惊的文字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发过来。 姜梦越看越觉得心凉。 突然一只熟悉的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将她手中的手机拿走了。 身后响起她并不想听到的声音:“过来喝水。” 第75章 那张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渐……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就是因为太过平静, 才让姜梦感觉不寒而栗。 做坏事毫不心虚。 他甚至,不害怕她知道。 那就代表着—— 在他看来,即便她知道了, 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盛丛刚刚是半跪在床上, 从她这里拿走手机的。 但或许是她方才看他手机,看得太过专注。 以致于忽略了他靠近她的声音。 现在他的手机被拿走后。 姜梦周身的感官较之前更加敏锐。 她静静地听着,他从床上离开, 落脚于地毯上。 这才敢缓缓地转身, 踌躇着从床上坐起来。 姜梦现在所待的地方,是盛丛睡觉的那边。 跟他现在所站的位置, 仍旧有一些距离。 姜梦没有再靠近盛丛的打算。 她对他的情感变得很复杂。 既愤怒又伤心, 既害怕又痛恨。 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空气里仿佛略过很轻的叹息声。 盛丛从床头柜上端起水杯, 沉稳而坚定地走到了姜梦面前。 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姜梦感受到一种很明显的压迫感。 她看向他,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心里却觉得很难过。 他将水杯递到她手中:“是温的,现在就可以喝。” “你, 你不准备,和我——” 姜梦本来想说“解释”两个字的。 但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让他解释什么呢? 难不成还是有人逼着他去做的吗? 她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 太愚蠢了。 盛丛听到姜梦语气里轻微的颤音时,眉心抽动了一下。 自进屋以来, 他那看似平静的脸上。 终于有了些波澜。 不过这些微小的变化,姜梦是不会发现的。 她难过到不想再看他。 姜梦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之后, 才重新对盛丛说道:“你不准备,和我交代清楚吗?” 盛丛其实没有想过,姜梦会问自己这件事。 因为他觉得,像她这样聪明的人。 应该会先试探地看看他的态度。 至少不会执着于去问一个,有着明显答案的问题。 同样的, 他认为姜梦应该很清楚,她自己此刻的处境。 对于她来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 继续装作喜欢他的样子来骗他。 以此来保全她所在意的人。 他完全不介意她骗她。 哪怕她的最终目的,是彻底地抛弃他。 但聪明如她,偏偏选了,最笨拙的那一种。 在自身没有什么胜算的情况下,竟然直接和他摊牌了。 这样做,除了得到令她伤心的结果,还能得到什么呢? 他又不会就此罢手,放她离开。 盛丛轻轻碰了碰她手中的水杯。 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指尖。 他对她转移话题道:“再不喝的话,就要放凉了。” 姜梦不想喝盛丛倒的水。 尽管她很口渴。 她把水杯又放回到他的手中。 盛丛有些无奈地对她哄道:“你喝一点,我就跟你交代清楚。” 姜梦不为所动。 他将水杯递到她面前,继续说道:“我们待会儿,还要讲很多话。你不先润润嗓子,怎么有力气骂我?” 姜梦捧着水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盛丛知道她没有喝。 他也不逼她,就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让她自己领悟。 姜梦看了看盛丛,又看了看水杯里的水。 其实除了不想之外,她也不太敢喝。 因为担心盛丛会往里面放东西。 之前出于对盛丛的盲目喜欢。 让姜梦忘记了,自己本应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现在看来,果然只要自己不那么喜欢他,她就又变得谨慎起来了。 但盛丛似乎很有耐心。 他不急着去跟她说些什么,也并不逼迫她立即喝下去。 就只是那样等待着。 或者可以说,干耗着。 姜梦不想跟盛丛继续耗下去。 她被他这样看着,勉强地喝了一口水下去。 水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和她平时喝的一样。 或许是她对他有些许的懈怠。 又或许是,刚刚喝下的那一小口水,让自己渴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些。 姜梦就又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直到大半杯水下去,她才将水杯放下。 盛丛感恩于室内的环境比较昏暗。 只有一盏小夜灯。 不然姜梦就会看到,他眼眸里所散发的那种邪恶的幽光。 像饥饿的豺狼。 盛丛颇有兴致地同姜梦周旋:“你想听我交代什么?” 姜梦怔了一下。 他的动机,其实是显而易见的。 阻止小姨接近她。 这个不需要他交代。 那其他的呢? 她还有没有其他想知道的? 肯定有。 只是不敢问,或者说,不敢接受。 姜梦的确很喜欢遇事退缩。 不过在退缩之后,她又能很快地重整旗鼓。 她鼓起勇气对他问道:“整件事里,你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盛丛觉得姜梦问的问题有些傻。 如果换做是他,就不会这样问。 因为答案很残忍。 他准备换一个方式来答:“那个设计师本来就和你小姨那边有摩擦,我只是察觉到他有某种意图之后,用资金和舆论鼓励了他。” 低情商:我是主谋。 高情商:我鼓励了他。 可惜盛丛自以为聪明的回答,并没能减少姜梦对他的失望。 她并没有那么糊涂。 所以完全能领悟到他没有说出口的东西。 她本来以为,他只是这件事的催化剂。 但没想到,他是主要策划人。 用如此肮脏的手段,来对付她的家人。 她似是想起来一些事,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姜梦低头擦了擦泪,然后对他问道:“你之前不是对我说,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盛丛淡淡地说道:“我骗你的。” 真正涉及到他的底线的时候,他眼里只有她。 没有任何人。 姜梦的心有一种很强烈的灼烧感。 其实单纯地被骗,没有这么难受。 被自己喜欢的人骗,才会有这样痛苦的感觉。 盛丛看着姜梦不停地偷偷擦泪。 却装作自己没有哭的样子。 看起来,很傻。 可他却难以嘲笑她半分。 因为让她这么难过的人,是他自己。 姜梦的眼泪,让盛丛对自己的厌恶又加重了几分。 她每问他一个问题,在得到他的答案之后。 都要缓好久。 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痛苦的。 她可以不用看得那么真切。 但她偏偏想要这样做。 因为,她在一点一点地切断自己对他的念想。 可惜盛丛并不清楚姜梦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她放弃着。 这个傻瓜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最可怜的,就是这种人了。 不知道自己何时被人喜欢。 等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也早已经被他人放弃了。 姜梦努力忍着眼中的泪水,对他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对小姨有多大的影响?” 只是话刚一说完,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没忍住眨了一下眼睛。 盛丛自然看到了。 他的心疼了一下。 其实这时候,他可以骗她,说不清楚的。 可是,那样一来,对她就没有什么震慑作用了。 他必须要让她知道。 所有妄图把她从他身边带走的人,都会遭到他疯狂的报复。 好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本着这样作死而不自知的心态,盛丛对姜梦说道:“我知道。一个品牌,哪怕旗下仅仅只有一款产品,沾上了抄袭的传闻。” “若不澄清的话,这个污点,就会一直相随到永远,直到品牌的自我消亡。” “甚至在推出新款的时候,还会被大家旧事重提。” “所有人都会说,没什么新意,这家是抄袭惯犯。” 姜梦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崩塌。 碎片迸溅开来,扎在她的心上。 她的心被扎得血肉模糊。 盛丛看到姜梦痛苦万分的表情。 他误以为她是被他震慑住了。 因为他疯起来,是真的不管不顾。 所以,她不能轻易离开他。 他为了让她彻底失去反抗的心思,变本加厉地说道:“你的小姨是很爱惜羽毛的人,势必不会看着自己半生心血,遭受到这样的侮辱。” “我就是看准了她这一点,所以才这样做的。果然很见效,她很快就回去了。” 姜梦觉得盛丛好像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 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人杀手。 专挑他人的致命弱点攻击。 之后还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枪法有多精准。 姜梦无法把眼前的恶魔,和自己印象里的盛丛联系起来。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所喜欢上的,好像,是他的伪装。 在对盛丛问清楚之后,姜梦忽地感到一阵恶寒。 她一时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简直,太可怕了。” 盛丛笑了笑说道:“这就可怕了吗?” 姜梦现在连呼吸都能感到一阵疼痛。 她像是失去了气力一样地对他说道:“国内的那个人,也是你找的吧。”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或者说,肯定句。 盛丛没有否认。 他轻“嗯”了一声。 姜梦突然感到了一种幻灭感。 他在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了。 就连她听到他的声音,也只觉得讨厌。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么讨厌他的一天。 姜梦声音颤抖地说道:“所以,你是,什么都知道,却还,假惺惺地安慰我吗?” “先是,让人勒索我,然后,让我依赖你。之后为了哄我,又让人,把钱退回来。” 她很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趾高气扬地去指责他。 说话都不打磕巴的那种。 但是,她做不到。 每说一句话,心里都难过得不行。 盛丛虽然作恶很多,却仍不想被她误解。 他对她温柔和缓地哄道:“我没有,那么可怕。” “那个人的确是我安排的,本来我想的是,如果你小姨还不离开的话,那些通稿才会发出去。” “但是她离开了,所以,那些就不用发了。” “至于勒索你,是那个人自作主张。” “我已经找人教训过他了。” 姜梦听到这些,并没有对盛丛稍稍改观。 她只是觉得他可怕。 可怕到,她不想和他再讲话了。 盛丛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 哄人全凭感觉。 他竟然以为姜梦有被她哄好的迹象。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勇气和错觉。 盛丛趁机对姜梦忽悠道:“你没有发现吗?大家一遇到自己的事情,就都会抛下你。” “但是,我不会。” “姜梦,所有人都会离开你,只有我会永远守着你。” 姜梦听完并没有觉得感动。 她甚至更讨厌他了。 积蓄的愤怒让她恢复了些气力,她对他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明明是你把小姨赶走的,甚至可以说,小姨是被你那些低劣的手段给逼走的。” “是你让我变得孤立无援,然后还过来假惺惺地守护我。” “你是疯了,才会讲出这些毫无逻辑的话吗?” 盛丛心里其实是有些欣慰的。 姜梦还和原来一样。 无论在什么样困厄的环境里,都能保持很清醒的状态。 他依稀记得,她当时因为姜裕景的事情。 明明都被他欺负成那样了。 也还是一边哭,一边条理清晰地将自己择出来。 盛丛当时都震惊了。 震惊之余,还有些惊喜。 他很喜欢她的韧性。 她的身上,总是有很多让他痴迷的特质。 盛丛越看姜梦,越觉得喜欢。 她只是这样待在他身边,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欢愉。 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呢? 不过,盛丛也不想让姜梦太担心她小姨。 他对她宽慰道:“你的小姨回去之后,一切的风波都会消失。” “以她的能力,很快就能发现猫腻。之后就可以去告造谣的人,获得一大笔赔偿。” “还能有效地打击对方品牌。” 盛丛其实不太明白,姜梦为什么只是看着他,也不讲话。 但他继续对她解释说道:“每一个步骤,我都考虑到了。” “坏人都会受到惩罚的,你的小姨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末了他还补充道:“不要太同情对方的设计师,如果不是他有肮脏的心思,也就不会被我利用。” 姜梦不讲话,只是感到害怕。 不是对盛丛这收放自如的害人手法感到害怕。 而是她因此联想到了,其他不好的事情。 她对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威胁我?” 盛丛也不再伪装,他对她沉声说道:“你觉得呢?” 姜梦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在威胁她。 只不过,是很隐晦的威胁。 关键就在于,他太收放自如了。 他看似是在为她解释,实际上是在告诉她—— 如果她的小姨再敢接近她,他还有更多下三滥的方法。 或者,不只是她的小姨。 倘若她的家人回来了,他也会用同样卑劣的方法。 让她只能待在他身边。 姜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到了一张无形的网里。 那张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渐渐往中心靠拢收紧。 她起初并未察觉。 可等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濒临窒息。 为时已晚。 更危险的是,她挣脱不开,无从逃离。 似乎只能这样,一直被他束缚着。 第76章 她强忍着困意,想要抬手推一…… 盛丛原本以为, 在威胁她之后。 自己会心安一些。 至少不用再担心她会离开他了。 可是,他看到她现在,了无生机的模样。 心中却只觉得慌乱。 他开始期待她能说些什么, 可是又害怕她对他说些什么。 姜梦沉默良久后, 终于对盛丛问道:“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过分吗?” 这是, 她对他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其实她知道大概的答案, 但她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她不想让自己因为模糊的答案,仍旧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盛丛想了想后, 对她如实回答道:“我感觉不到, 自己过分。” “别人的心血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毁掉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人本来就不应该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 “可惜你的小姨不懂这个道理。” “她要带走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那她也应失去所珍视的一切。” “混蛋。” 空气里原本就安静,姜梦的声音虽然不大。 却也足以让盛丛听清楚。 他听到后笑了一下。 原来被她骂是这种感觉啊。 还挺,不错的。 姜梦不理解盛丛为什么会笑? 不过盛丛很快给出了她解释。 他对她祈求道:“再骂一句好不好?我喜欢听。” 在姜梦惊恐万分的眼神中,盛丛表现得有些无辜。 他扯了扯她的衣袖, 对她问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她要被他气死了。 “你是,变态吗?为什么要求着别人作践自己?” 她的声音到后面, 已经有些喑哑。 盛丛低下头小声地讲着话,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我不觉得, 被你骂,是作践自己。” “只觉得,很好玩。”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声音。” “可是,上学的时候, 你都不跟我讲话的。” “结婚之后,虽然你的话多了些,我却从来没有听过你骂我。” “像刚刚那样,你带着哭腔气呼呼地骂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很新奇。” “你的声音,让我感到很兴奋。” “怎么会有人,连骂人时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呢?” “我,真的,很喜欢。” “不过,让你骂人,确实是难为你了。” “姜梦,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歇斯底里的模样。” “其实,你根本不太会骂人吧。” 这些话盛丛是第一次对姜梦讲。 而他也成功地让她,开始讨厌她自己的声音了。 姜梦的确没有歇斯底里地对人吼叫过。 不是她不会,而是她不能。 很多年前,她有过短暂的失声期。 后来,有专门的医生,对她进行康复治疗。 那些医生对她很好。 她们教给她如何发声,可以保护自己脆弱的声带,告诉她诸多的注意事项。 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特别用力地吼叫。 姜梦有时候情绪过于内敛,和这个也多少有些关系。 她很羡慕那些可以淋漓尽致去发泄的人。 但她很难做到。 一时的发泄,可能让她再度无法讲话。 她的人生总是在权衡下度过的。 知道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可以舍弃的。 唯独在和盛丛有关的事情上,她出现了无法挽回的失误。 姜梦没有再骂盛丛。 她轻轻捧起他的脸,让他正视着自己。 “我好像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喜欢你了。” 盛丛没有想到姜梦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个。 他们方才讨论的,并不是这件事。 但她的话语温柔,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听下去。 “盛丛,你自己都不太喜欢自己吧。” “你是不是在想,像你这样的人,谁会喜欢你啊。” 姜梦说的没有错。 盛丛也不觉得被中伤到。 可是,他看到她说完之后,哭得很伤心。 盛丛无法准确地推测,姜梦是为什么而哭。 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他总觉得她似乎,是在为没能喜欢他而愧疚。 他只是本能地对她哄道:“是呀。不要哭啦。你不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从小,就很招人讨厌,不是吗?” “阴沉、敏感、孤僻……所有不那么美好的元素,都能在我身上找到。” “我是混蛋,是变态,是应该被边缘化的人。” “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你喜欢我这种谎言,只有傻瓜才会信。” “我又不是。” 姜梦的手渐渐地从盛丛脸颊上滑落。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相信过啊。 怪不得,他们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觉得,盛丛好像没办法用正常的思维去想事情。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小姨并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只有他如临大敌。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会安心地陪在他身边。 因为总觉得她要逃离,所以所有和她有所接触的人,都会被他视为帮凶。 而一旦他感到威胁的时候,就会不遗余力地去报复他人。 怀揣着这种想法的他。 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呢? 大概永远都不会吧。 姜梦觉得很累。 除去心里面很累之外,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有些疲惫。 她很想睡觉。 似乎只有睡觉才能暂时地躲避他。 盛丛看到姜梦有些困倦。 早知道刚刚他就加大剂量了。 这样她也不会伤心。 只会在喝完那杯温水之后,沉沉地睡过去。 他本来是没准备给她放那种东西的。 只是,他之前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在看他的手机。 为了避免争执的出现,他就想了一个不算很好,也不算很烂的方法。 可惜他第一次用,没有控制好剂量。 让她的困意,来得这样迟。 姜梦勉强支撑着自己即将倒下的身体,对盛丛说道:“你,出去睡。” 似曾相识的场景。 盛丛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他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对她说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呀。” 姜梦在困意袭来的时候,无法思考什么,只想躺下睡觉。 所以,她虽然能听清楚盛丛的话,却无暇去分辨他话里的含义。 盛丛轻轻抚上她的颈说道:“刚结婚的时候,我问你想住在哪里?” “你选择住在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有足够的底气,可以随时把我赶出去?” “因为这是你的地方。” 姜梦迟钝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盛丛却并不相信,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他轻轻揉着她的颈说道:“其实,如果是住在我那里,你想赶我出去的话,我也会乖乖听话的。” 姜梦困得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可是她总觉得在他面前,就这样睡着,很丢人。 所以,一直在努力地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姜梦现在的模样,在盛丛看来很可爱。 像一只迷迷糊糊的小狐狸。 明明困得不行了,却还要假装清醒。 姜梦一直在等盛丛离开。 但她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出去。 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再待在一起睡觉。 姜梦觉得自己下一秒仿佛就能睡过去了。 她强忍着困意,想要抬手推一推他。 示意他离开。 可是她的手好像没什么力气,仅仅抬了几厘米就落了下来。 盛丛的手沿着她的颈一路滑下。 有些痒。 她试图躲避,可是她的身体,变得一点也不受控制。 姜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困的缘故。 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停留在她胸前散落的头发上。 她想说话,却很难发出声音。 药物作用使得姜梦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盛丛轻轻地俯下身,吻去了那滴,不小心掉落在姜梦发丝间的眼泪。 其实他更想吻的,是她脸颊的泪。 可他不太敢。 哪怕是知道,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发现。 可仍旧不敢去做那样的事。 他将她从床上缓缓地抱起来,放到她常睡的那一边。 然后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这大概是,他们能相拥而眠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他怎么会听她的话离开呢? 盛丛试图将姜梦的手,搭在自己腰间。 却发觉和她平时,抱着他睡觉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只好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睡得很熟。 不知道有没有做梦。 盛丛轻声说道:“梦到我吧,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可惜上天并没有对盛丛有所眷顾。 或许是在生他的气。 姜梦睡了很久很久,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却没有一个是关于盛丛的。 吴声下午看到姜梦来公司的时候,有些吃惊。 姜梦和吴声面对面地发信息道:“很奇怪吗?” 吴声心中一急,连忙准备打字回复她。 可是刚打几个字,又被他删除了。 他对她说道:“不奇怪。很好看。长度也很合适,等天气再热一些,还能扎起来。” 姜梦给吴声发过去了一个笑脸。 吴声没能忍住,还是对她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剪头发了?” 姜梦迟疑了几秒后,在聊天框里写道:“刚好路过理发店,觉得也该剪短一些了。” 吴声不觉得会是因为这个。 姜梦今天的状态,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 外表上乍一看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是眼神里总是会流露出似有似无的伤心。 吴声不放心地对姜梦说道:“你的嗓子真的没问题吗?有去找医生看过吗?” 姜梦低头写道:“有。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暂时不能讲话,过几天就会好。” 吴声心怀担忧地点了点头。 可是一连几天下来,姜梦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她暂时无法讲话这件事,并没有在姜氏传开。 因为她平时就低调得不行,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更不用说在公开场合讲话了。 有工作要处理的话,一般大家会交给吴声。 吴声再整理汇总给她。 所以,只有吴声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可是旁的人,吴声能拦下。 公司里的几个关键人物,他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除了姜琢,没有人能压住。 梅午是姜琢之前,从盛氏高薪聘请过来的管理层人员。 苏息则是一直跟着姜琢的元老级人物。 当这两个人,一同为了公司里资源倾斜的事情,找上姜梦的时候。 说实话,吴声心里比姜梦还要慌。 如果是平时的话,还好。 姜梦也不是没打发过他们。 可现在,姜梦说不出来话。 只能是看着他们坐在她对面,争执来争执去。 吴声生怕姜梦的秘密被他们发现。 这样一来,她就真的变成小傀儡了。 唉。 吴声在一边也插不上什么话,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不过姜梦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她想不淡定也不行。 因为再着急,她也还是讲不出来话。 所以,就只是耐心而严肃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表演。 按照往常,他们说不了多长时间。 姜梦就理清头绪,知道他们大概在问她要什么东西。 要么适当地做出妥协以示安抚,要么就打打太极敷衍一下。 可是今天这两个人说了太久。 都快下班了。 也没能解决彼此之间的争端。 大概是姜梦稳得不像样子。 两只老狐狸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主动给自己找台阶说,回去再商讨一番。 姜梦一如往常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他们离开。 吴声在他们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梦却突然趴在了桌子上。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也无法做出判断。 良久之后,姜梦才渐渐从桌子上起身。 吴声看到,她是在笑。 只是看她这样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笑,他有些心疼。 姜梦给吴声发消息道:“他们肯定特别纳闷,今天怎么这招不好使了?” 吴声笑了笑说道:“是啊。当费劲心机说明情况,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大概任何人都会慌吧。” 姜梦笑着在聊天框写道:“其实我也挺慌的。他们有意停顿了好几次,但我都装作没有感受到。” 吴声一边帮她整理资料,一边说道:“可能,就是这样他们才觉得可怕。然后就会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你抓到了,你是不是在为这个而生气。” 姜梦低头写了些什么,又快速删去。 最后发送给吴声的,只有几个字“我不会威胁人。” 吴声看到后,笑道:“知道啦。你刚刚接手姜氏时,说的话,我都记得。” 姜梦今天是真的有些开心。 她平日里总是害怕,别人的话得不到回应。 所以,总是很快速地就做出反应。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变得很累。 今天她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这样坐着,就误打误撞地吓跑了两个人。 好有意思。 吴声看到姜梦笑,他也觉得很开心。 自盛丛出事之后,她很少像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吴声希望姜梦能一直这样开心。 不过,他听说盛丛的情况,越来越糟了。 盛渐安那边也蠢蠢欲动的。 盛氏内部更是混乱不堪。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姜梦给吴声发消息,告诉他可以回去了。 只是刚刚发完,就收到了盛丛发来的消息。 第77章 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不…… 这些天, 他总是会在固定的时间点。 给她发消息。 哪怕,她从未回应。 姜梦不是很想看到盛丛的消息。 只是,有时候总会不可避免地看到。 也不能对他进行拉黑。 因为即便是拉黑了。 他也有办法让她重新加回来。 她不想做那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不过, 盛丛虽然每天都坚持发消息给姜梦。 却也并不要求她, 一定要对自己有所回应。 他知道,她现在应该是比之前,更讨厌他了。 他这几天很自觉地没有再回家。 因为即便是回去了。 她也会把他赶到别的地方去。 他不是每次都有那种, 给她倒水的机会。 可以让她在他的怀里, 安静乖巧地睡着。 况且,她那么聪明。 总有一天, 会发现的。 盛丛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他也并不是全无改变。 或许是出于对她的愧疚, 他已经不再找人监视她了。 只是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得到她的即时消息。 对盛丛来讲, 还是很难适应的。 他已经养成了那种,时刻观察她的习惯。 也很喜欢将她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打印出来。 在照片的后面写上想和她说的话。 来弥补自己没能和她讲话的缺憾。 可现在,他只能忍着。 而他唯一能获取她近况的方式。 就是给她发消息, 问问她在做什么。 这种方式看起来很笨拙,却不会让她感觉到不适。 至少他认为是这样。 盛丛不敢把自己近乎妥协的改变告诉姜梦。 他甚至也不敢对她说,她的小姨那边的情况已经处理好了。 因为, 他害怕她会觉得,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 逼迫她接受已经改变的他, 强求她不要再疏远他。 尽管,他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总觉得这会将她逼得太紧,所以至今他什么也没对她讲。 只是很小心地给她发着消息。 姜梦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聊天界面。 哪怕他发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可是她看到之后,还是会觉得难过。 盛丛并不是那种,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小孩子。 他什么都清楚,只是不在乎。 她讨厌他。 也,很讨厌自己。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他,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改变他。 后来发现,盛丛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他只相信他自己。 吴声收到消息后并没有离开。 他还有事情要提醒她。 只是他看到她正望着手机发呆,就没忍心打断她。 他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 姜梦因着盛丛发来的消息,心中困顿考虑了很多。 但想到的也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可行性不大。 她懊悔于自己,总是被他轻而易举地给影响到。 刚想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她发现吴声还留在这里。 吴声觉察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道:“我是想要问你,明天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你哥哥的公司?” 姜梦差点给忙忘了。 许亦之前在那边应聘,几轮面试下来,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最终面是她来决定,所以明天她得去那边见一下。 姜梦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写了些什么。 吴声看到自己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消息。 “不用了。那边有一个姐姐已经替我安排好了。” 吴声问道:“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姜梦点了点头。 他嘴上说着“那就好”,但是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失落。 只觉得,她似乎不单单只是信任他一个人。 其实他对她来讲,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做的事情,换了其他人,一样可以做的很好。 吴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 这在之前从未有过。 总之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姜梦第二天见到许亦的时候,发觉许亦较上次又有了些变化。 最终面试结束之后,许亦被带去签合约。 她回到姜裕景的办公室,推门进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怎地,就想到了盛丛。 大概是看到了那张办公桌。 想起他们之前在这里吃樱桃的情形。 回忆无孔不入。 仅仅是通过一些视觉因素,就能以各种形式复现在脑海里。 她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亦签完合约后过来找她。 姜梦知道他要问她什么。 不过,许亦倒并没有如她所料想的那样问。 他来找她谈论的,是其他的东西。 “我之前以为你和盛丛,只是很普通的商业联姻,原来你这么喜欢他。” 突然在许亦这里,听到盛丛的消息。 姜梦感到些许的不适。 她面无表情地打着字:“没听说,你和盛丛有过什么交情。怎么这么关心他?” 许亦看完她发过来的消息之后,神情一怔。 他怎么觉得姜梦说话有些冲? 本来他是想问她,关于沈年的事情的。 但是,许亦想起他之前说姜梦,一看就是那种家族利益大于个人感情的人。 所以就想提一提盛丛,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顺便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可不成想,收到了这样的话。 许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和他的确交情不深。只是,我承认我上次说错了。你,不是那种人。就想着,跟你,跟你道歉。” 姜梦本来也没在意过许亦的什么话。 况且,她很清楚,像许亦这样的人,若不是为了沈年,想必也不会对她低头道歉。 姜梦颇为直白地在聊天框里写道:“切入正题吧。” 许亦站在她面前,稍显局促地说道:“沈年,有没有和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姜梦低着头给他发消息道:“你怎么不亲自问她?”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许亦讲话。 姜梦想起沈年曾经跟自己抱怨过,许亦好像从来不会问她,关于回去的事情。 这让沈年觉得,许亦似乎不怎么期盼她回来。 异地恋中的两个人,如果一方并不期待和另一方见面的话。 那就表示要出问题了。 尽管他们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 就连说话的时候,都透露着生疏和小心翼翼。 可谁也无法保证,今后会发生什么。 姜梦刚准备,给许亦发沈年的想法的时候。 就听许亦颇为认真地说道:“她之前,连自己是否能留在国内上学,都无法自行决定。” “我问她这个,应该会让她感到压力吧。” 姜梦听到之后,没过多久,许亦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沈年很期待你能问她,但你从来都没有问过。如果她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许亦看到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对姜梦问道:“真的吗?她真的会期待我问吗?那万一她毕业后,她家里还是不让她回来,那……” 姜梦觉得许亦和沈年,单个来看,都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怎么一谈起恋爱来,都变得这么胆小了? 不止胆小,顾虑也出奇地多。 这个助攻她当定了。 她的手指飞快地在聊天框输入信息。 仿佛只要她快些写完,许亦和沈年就能立即原地结婚一样。 “那你就告诉她,你在为你们的未来而努力。让她不要太担心这些。” “沈、许两家的矛盾,在于重合的商业领域中,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而你正在借助姜裕景的公司,以及依托自己积攒的资源,加入到竞争之中,试图跟沈、许两家成为三足鼎立的局面。” “到那时候,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就会有所缓和。再不济,你俩都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能活得好好的。” 谁能想到,姜梦一个连自己的恋爱,都没能谈明白的人。 给别人规划恋爱前景,倒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许亦的确是跟姜梦透露过,他准备利用姜裕景的公司,来给自己家培植竞争对手。 但他并没有往深了讲。 所以姜梦能由此猜测到,他是为了自己和沈年的未来在做准备。 这点还是令他有些吃惊的。 他对她问道:“你有和沈年讲过这些吗?” 姜梦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写道:“你们两个就快点把想说的话,都告诉对方吧。” “越直白越好。” 姜梦在别人的事情上,总是看得特别清楚。 但对于自己的事情,看得就不那么真切了。 许亦离开后,她又看着窗外发呆。 姜梦鲜少有能够自己独处的空间。 更可悲的是,她连暗自神伤的时间都没有。 旁的人总是能从她的神情中,解读出许多东西。 她不太敢表露自己的情绪。 尽管被盛丛影响得,已经难以支撑下去了。 但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姜梦之前听人说,初恋往往很难善终。 当时她还觉得,她和盛丛一定能逃脱这种诅咒。 毕竟,他们都结婚了,潦草收场的几率应该不大。 可命运仿佛是故意在开她的玩笑。 互相暗恋彼此许多年的人,竟然也走到了今天的这步田地。 不过她倒也并不觉得惋惜。 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她尽力了。 姜梦自觉没有对不起盛丛的地方。 无论是打消他的疑虑,还是对他进行安抚,她每次都做得很及时。 从来不会出现,让他误会的时刻。 但他还是,一点都不相信她。 姜梦看了眼时间,觉得也差不多到下班的时候了。 只是还没出门,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约她面谈。 最后落款是:盛渐安。 姜梦感到一阵恶寒。 盛渐安是她特别特别讨厌的人。 她一想到,盛丛是因为盛渐安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就恨不得快点送盛渐安进监狱。 姜梦虽然不想跟盛丛讲话。 但是,这件事关系到盛丛后续的计划。 她做不到完全不管他。 姜梦把这条短信的截图,给盛丛发了过去。 刚准备发消息问他,自己待会儿要回什么。 结果就收到了盛丛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她瞬间按下了红色按钮。 被拒绝的盛丛,心中一阵失落。 他以为她给他发消息,是在关心他。 那是不是就表示着,她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所以,他才想和她视频。 他都好几天看不到她了,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可是,她拒绝了他。 盛丛很小心地给姜梦发消息:“你是在忙吗?” 其实他知道她不是因为忙,才不接他的视频通话。 但或许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心里安慰。 又或许是,他想着下次还能,用这样的方式和她聊天。 她已经拒绝了他一次。 应该不好再拒绝他第二次了吧。 姜梦一眼就看穿了盛丛的小心思。 她在不喜欢他的时候,特别清醒特别理智。 盛丛很快就收到了姜梦的消息。 但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不忙。” 盛丛又试探地问道:“那你,怎么不和我视频?” 姜梦不太想让盛丛知道,她暂时失声的事情。 她在聊天框里写道:“没有必要。” 可是还不等发送,她又按下了删除键。 姜梦重新写道:“你有什么打算,发消息给我就好。” 她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可盛丛似乎并不想和她聊盛渐安的事情。 “我现在每天睡觉,都睡得不太好。” “见不到你,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姜梦看到盛丛给自己发过来的消息,心里暗暗吐槽: “别再装了,我是不会心软的。” “你平时能看得到我的时候,也并没有变得多正常。” 奈何她现在没办法讲话。 不然她一定要把盛丛给怼哭! 盛丛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发过来。 “你可以不和我讲话,但至少让我见见你,好吗?” “被你拒绝的感觉,真的,好难过啊。” 姜梦被盛丛磨得没有办法。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写道:“视频的话,只要告诉我,怎么处理盛渐安就好。” 盛丛看到姜梦发来的消息。 顿时心花怒放。 可等他真正看到视频里的她时,突然感到很自责。 她把头发剪短了些。 盛丛觉得,她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吻了她的头发。 她才会嫌弃地剪掉。 姜梦看到盛丛的面容,较之前更憔悴了些。 倒像是真的生病了一样。 盛丛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屏幕上姜梦的脸。 “有点像,高中时候的发型。” 姜梦没有回应他,她也无法回应他。 盛丛并不知道姜梦,现在没有办法讲话。 所以,他只觉得她是因为讨厌他。 才会不想和他讲话。 盛丛继续说道:“你之前说,不会让我一个人,还作数吗?” 姜梦眉头微皱,心想:“你不相信的东西,反复地来问我做什么?” 盛丛精神恍惚地说道:“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不要我了。然后醒来之后,才意识到,那不算是噩梦。” “因为你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我。在梦里至少,你是喜欢过我的。” 姜梦:“……” 就,恋爱脑,可怕到什么地步呢? 他们视频到现在,盛丛一句正事都没讲。 姜梦不是很想听这些,只是单纯倾诉内心的情感,却无法解决实际问题的话。 她甚至已经想好,他再不聊回正题,她就要挂断视频了。 第78章 眉目流转间是隐藏不住的爱意…… 姜梦对于盛丛, 每次都是想的很决绝。 但是等真正落实到做的层面上时。 就远远不是那么回事了。 盛丛对着姜梦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话。 她虽然听不进去,但也没有挂断。 不是她不想挂断。 只是没有找到很合适的时机,来做这件事。 盛丛说到最后, 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有很多话, 可能都是重复的。 其实那些都不是很重要。 他只是借着和她单方面聊天的时机,想要好好地看一看她。 盛丛总觉得姜梦清减了许多。 看起来更惹人怜爱了。 不过她好像都没有怎么听他讲话。 只是把手机放在一旁,然后一直专注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太过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也往往越容易失去。 这样简单的道理, 盛丛不是不懂。 但他除了牢牢地抓住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盛丛在耽误了姜梦不少时间之后, 才终于对她说道:“不用理盛渐安的消息, 也不需要去见他,我会找人处理他。” 正在忙其他事情的姜梦, 冷不丁地听盛丛这么一说。 突然有些生气。 他怎么不早说! 东扯西扯了这么久,最后才跟她说不用管。 现在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了。 她却因为他,被迫坐在办公室看文件。 连午饭都没能去吃。 姜梦啪地一下,挂断了视频。 然后给盛丛发过去了一个敲打的表情符号。 如果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她一定会打他的。 下午的时候, 姜梦回到姜氏。 其实她的事业心不是特别强,能走到今天。 完全是环境所迫。 每当她有所松懈的时候,总是会有突发事件。 网上突然凭空出现一条热搜: #盛丛死后的财产分割# 不知道哪里来的内部人员, 提供的内部资料。 说盛丛或已脑死亡。 并以此为前提,罗列了盛丛名下所有的财产。 还振振有词地说这些是曾经盛渐安给予盛丛的。 盛丛死后, 应该归盛渐安所有。 姜梦觉得这个内部人员,一看就不怎么靠谱。 连拿到的资料都是过时的。 盛丛名下现在什么都没有。 全在她这里。 盛渐安应该是不知道,所以才以这种方式,先下手为强。 试图在舆论上,占据上风, 便于今后争取盛丛的财产。 可她连见他都不会见,更不可能把盛丛的东西给他。 不过看到盛丛“被死亡”还是感觉很气。 尽管知道这只是盛丛,用来引诱盛渐安的其中一步。 但盛渐安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姜梦下午无心工作。 只想看着盛丛如何反击。 但是她等了很久,都快要下班了。 也没见盛丛有什么动静。 倒是支持盛渐安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冒了出来。 不过这次下场的人,除去盛家的人之外,竟然还有姜家的人。 姜梦也是搞不太懂,姜算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明明和他无关的事情。 后来姜梦才渐渐看懂。 姜算是以此来暗讽她,霸占姜家财产的事情。 说来挺可笑的,她合法经营家族企业。 总是被他用“霸占”来形容。 事情又发酵了几天。 姜梦也终于看清楚,盛丛迟迟不出手的原因。 为了钓出那些,能够轻易被盛渐安忽悠的人。 他根本不相信那些人对他的投诚。 所以,才制造这个时机,让他们逐个暴露。 这样盛丛就有足够的理由,以仁至义尽的姿态铲除那些人。 把敌人当成玩偶来玩弄。 她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们有些像。 没过多久,又有一份更为详细的内部资料,被爆了出来。 这份资料清晰地阐述了,盛丛在婚前,就已经把自己所有的财产,以赠与的方式,转移到了姜梦名下。 盛渐安顿时傻了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设计周密的计划,竟然害错了人。 盛丛现在半分财产都没有,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让他继承的。 当初站队盛渐安的人,一看风向不对。 又默默地删除了自己过往的言论。 这自然也包括姜算。 不过盛渐安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放弃,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了。 他花了大价钱,来攻击姜梦。 试图从她这里下手。 只要把舆论扭转成,姜梦利用手段,逼迫盛丛转移财产。 那或许就还有转机。 安如锦没有预估错误。 盛渐安为了钱,的确是什么样肮脏的手段。 都用得出来。 姜梦看着盛渐安如同小丑一般的操作,只觉得好笑。 因为正常的吃瓜群众,只是在善意地调侃。 “好家伙,亿万老公,买一送亿!” “盛丛是不是早就算到自己有此一劫啊,宁愿给自己老婆,也不给自己那个混蛋爹。” “盛丛:我的钱就是老婆的钱,老婆的钱还是老婆的钱。” 但是盛渐安找的水军,在一众吃瓜的言论里,画风就特别清奇。 好像姜梦抢他们钱了一样。 “这女的太心机了!” “姜家该不会是以此来作为,结婚的前提条件吧!” “盛丛这样倒贴,也是够贱的!” “姜梦一看就不简单。” 姜梦看完之后,只觉得盛渐安找来的水军质量不太行。 太过于明显地暴露自己的意图。 连阴阳怪气都不会。 或许是有些字眼太过相似。 姜梦想起自己之前也被骂过倒贴。 那时候好像是,有人放出了她给盛丛买衣服的图片。 这些被收买的人,对待女孩子未免太过苛刻。 在他们眼里,女孩子似乎没有赠予和接受的权利。 赠予会被骂倒贴,接受会被骂心机。 不知道千年之前“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两个人。 会不会也被当时“利益相关”的人骂。 想来应该也会吧。 不过也不用为此而难过。 谩骂终究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并不妨碍千年之后的人,感受其中彼此珍重的情意。 温柔的文字是一切美好的见证。 盛丛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盛渐安会狗急跳墙。 找人来带节奏攻击姜梦。 好在很快网上就出现了,曾经给盛丛做资产评估的人的爆料。 说这是盛丛单方面强加给姜梦的。 姜梦一开始还以为盛丛要转嫁风险。 帮助他们拟定婚前协议的律师,也出来帮忙证实爆料的真实性。 姜梦知道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职业操守。 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来帮她的。 她给盛丛发消息道:“为什么要解释得那样详细?” 盛丛很愧疚地编辑着消息。 “我担心,你会被很多人骂,你总是,因为我被骂。” 姜梦觉得盛丛是不是真的病了。 他的分辨能力,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些人都是盛渐安花钱雇的吗?正常人是不会被带节奏的。” 盛丛在输入框里打完又删。 他小心地编辑着消息,一小段一小段地发给她。 “我看得出来。可是,我还是想解释,不管有没有人看。” “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什么,不可以被这样对待的。” “一直都是我,总是把你不想要的,强加给你。” 姜梦没有再回复盛丛的消息。 他总是把她的心扰得乱糟糟的。 吃瓜群众今天除了吃瓜,吃得很尽兴之外,嗑CP也嗑得飞起。 毕竟商业联姻,最后能演变成这种结局也是没谁了。 从开始的互相猜忌,到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绝对信任。 先婚后爱、势均力敌的绝美爱情。 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可惜盛丛要死了。 所以,最后可能要be。 有喜好be美学的剪辑小能手,还把两人在网上公开的影像资料,剪辑成了短视频。 标题名称是:直到你死后,我才发觉很爱你。 里面有一些之前他们同框的照片。 不过那时候彼此看起来。 都还很拘谨。 姜梦还在里面发现了,她之前用小号发上去的,盛丛学生时代的照片。 瞬间一阵心虚。 被别人发现那是她发上去的,倒还没什么。 可若是被盛丛发现了,就有些尴尬了。 视频的最后是她在机场时讲的话。 姜梦看着视频里的自己。 有恍如隔世之感。 或许是背景音乐的加成,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整个视频的话。 他们般配至极。 眉目流转间是隐藏不住的爱意。 舆论风向在慢慢转变。 盛渐安收买的那些人,再难以带动节奏。 姜算拿出了自己的祖传技能,左右横跳。 他在视频下面爆料说,这两个人在还没结婚的时候。 盛丛就曾经在姜梦家外面默默守护她。 姜算还本着娱乐大众的精神,把自己挨盛丛打的事也给抖了出来。 姜梦看得懂姜算的操作。 但仍觉得十分震撼。 她甚至出现了一种,在二皮脸面前,实力不值一提的错觉。 视频的热度只增不减。 但姜梦并没有被剪辑的视频,以及姜算的话所影响。 她是当事人,所以很清楚,这些都是假象。 盛丛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不仅如此,他还伤害她的家人。 姜梦不会自我感动,以至于忘记盛丛的本质。 盛渐安屡次作恶,却没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 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不止一次被那些墙头草给抛弃了。 盛渐安拿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姜梦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环境有些昏暗,有一个女人被困在了铁笼子里。 姜梦看不太清楚正脸。 但很快就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接听后,按下了录音键。 对方明显用了变声器。 “盛意的命在你手上,答应盛渐安的条件,不要报警。” 听到对方说视频里的人是盛意时,姜梦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可惜她现在说不出来话。 但对方好像只是为了给她传递消息,并没有需要她回应什么。 所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姜梦立即把这个视频,以及刚刚的录音发给了盛丛。 她匆忙地给他发着消息。 “你之前跟我说,妈妈现在很安全。” “是不是又在骗我?” “视频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姜梦的消息发得太快,盛丛来不及一次性回应。 但是又担心她会着急,他对她逐条解释着。 “妈妈现在是安全的,我没有骗你。” “视频里的人不是她。” “这次还是不用理盛渐安,我会把这些资料交给警方。” 姜梦发现了盛丛话里的漏洞。 她的手指飞快地按着字符。 “如果视频是假的,那即便抓住盛渐安,又怎么定罪呢?” 盛丛很快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陈湖吗?” “我怀疑这次的事情,有他的参与。” “只是,陈湖因为没能抓到人,所以用假视频骗了盛渐安。” “但以盛渐安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此并不知情。” “所以,只要我们沉得住气。他们迟早会互相狗咬狗。” “先摧毁彼此之间的信任,这样在被抓之后,就会抖出对方的许多事情。” 盛丛本来可以一次性发给姜梦的。 他担心自己让她等待的时间太长,所以就一点一点地发给她。 希望能慢慢安抚她。 姜梦刚给看完盛丛发的消息,就收到了盛渐安的信息。 “盛丛的财产有我一半。” 她同样把这个截图发给了盛丛。 盛丛自然也交给了警方。 收网时刻终于来了。 姜梦没有再收到盛渐安的任何消息。 陈湖也再没打过恐吓电话。 他们,都被抓了。 盛渐安成也陈湖,败也陈湖。 他自以为聪明地跟陈湖分开行动,以为这样自己就不会落网。 相当于,到时候一旦出事,只要通通推给陈湖就好。 陈湖知道盛渐安的心思,却也不在乎。 他只想要钱。 所以,陈湖虽然绑架盛意的计划失败。 却得知了盛意失踪的消息。 他便以此为契机,一直对盛渐安欺骗下去。 但这一切,都是盛丛的局。 这世间所有的对局,都是人性之间的博弈。 盛丛太过了解这两个人。 他几乎算好了他们的每一步。 姜梦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盛丛协助完调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才去看姜梦。 今天又是吃瓜的一天。 除去盛丛这个“医学奇迹”之外,警方破获了二十多年前的悬案。 盛丛趁机发了个声明,澄清了和盛渐安的关系。 他终于摆脱了自己黑暗的过去。 就像姜梦曾经对他说的那样,再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了。 他现在,要去找自己的光了。 姜梦在看到盛丛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她一方面为他能摆脱过去而开心。 另一方面是,她不准备再喜欢他了。 只是,出于种种原因,她没办法开口告诉他。 明明是早就应该跟他说清楚的。 她却因为他要处理盛渐安,一直等到了现在。 盛丛绕过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不疾不徐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将她面前的资料轻扫到一旁,温柔地对她问:“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讲话吗?” 姜梦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看到吴声带着文件进来了。 第79章 心疼她是真的。可是,想要占…… 吴声对盛丛的态度, 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盛丛怎么样,吴声并不在乎。 只要别影响姜梦工作就好。 所以,即便盛丛很碍眼。 吴声也还是如常跟姜梦汇报工作。 就当盛丛不存在一样。 姜梦看了盛丛一眼, 示意他出去等她。 但盛丛假装不懂她的意思。 执意要留在她身旁。 姜梦不再理会盛丛。 只是专注地给吴声发着消息。 同他交待着, 要处理的事情。 吴声时不时会接上几句。 姜梦也会沉思一会儿,然后再给他写着什么。 盛丛对他们这种交流方式,感到很是疑惑。 他不觉得他们是, 不想被他听到些什么。 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因为吴声汇报的时候并不避讳他。 姜梦给吴声发的消息, 他也全都能看到。 姜梦不想和自己讲话,盛丛可以理解。 可是她为什么, 也不和吴声讲话? 盛丛看吴声和姜梦, 不像是闹了矛盾的样子。 他伸出手轻抚在她的颈上。 微微俯下身子,试图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 姜梦听到盛丛对自己问道:“为什么, 你不和他讲话?” 吴声听到盛丛问的问题之后,感到很震惊。 他以为盛丛知道的。 毕竟,姜梦连他都告诉了,不可能不告诉盛丛。 吴声一时没有忍住:“她没有告诉你吗?” 盛丛有些懵, 原来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对吴声急切地问:“告诉我什么?” 吴声却像是故意吊着盛丛胃口一样,没有再对他多说些什么。 盛丛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但他知道, 自己没有对她发脾气的资格。 他只能对姜梦隐忍又克制地问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姜梦看到盛丛这样, 觉得很是头疼。 虽然她知道,他出院后迟早会发现自己的变化。 但她总是想着,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因为盛丛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特别容易往偏激的地方去想。 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给她惹出多少麻烦。 姜梦没有办法, 只能低着头写道:“没有什么。最近喉咙不舒服,不太想讲话。” 吴声知道姜梦在说谎。 通过这些天对她的观察。 他发觉远远不是这样。 一般情况下,吴声是不会背叛姜梦的。 但他总觉得,盛丛的话,姜梦或许会听一些。 至少,盛丛会带着她去看医生。 虽说姜梦之前就说自己,已经看过医生了。 但她这些天的情况,在吴声看来,并没有任何好转。 他很担心她。 所以,吴声不得不当着盛丛的面,对姜梦戳穿道:“不是的。她不是,不想讲话,而是无法发声。” “她说自己去看过医生了,但是我并没有见她吃过药。” “你最好带她去医院详细地检查一下。” 盛丛一下子慌了神。 原来她不是不想和他讲话。 而是说不出话。 姜梦深深地看了吴声一眼。 吴声懂她的意思。 她是觉得,他对她干涉太多。 然而姜梦还来不及,对吴声发任何消息。 就已经被盛丛拿走了手机。 他对她温声哄道:“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姜梦想说,她已经去过了。 但她讲不出来。 盛丛见她不为所动,就对她半是威胁半是商量道:“你觉得,你是和我一起走出去好一些,还是被我扛着出去好一些?” 姜梦不是很情愿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 她跟着盛丛出去的时候,又生气地回眸看了吴声一眼。 吴声极少看到姜梦生气的样子。 偶尔见一见,倒也觉得很有意思。 他在他们离开后,将桌上她没看完的资料,一一整理好。 在电梯里的时候,姜梦探向盛丛衣服的口袋,去拿自己的手机。 却什么也没摸到。 盛丛捉住她乱摸的手:“出去后,就给你。” 姜梦直到坐上车,才拿回自己的手机。 她给他发消息道:“我去过医院了,不需要吃药。你不要全听吴声的。” 盛丛垂眸看了眼消息,之后又看向她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听他的。只是,不带你去看的话,我会不放心。” “我只是短暂地离开了你一下,你就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以后,我时刻都会陪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盛丛的话语中,似乎有着某种坚定的力量。 像是在给自己信心,又像是在暗示姜梦什么。 他装作,设计她小姨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样子。 姜梦:“……” 我是,要跟你说分开的事情的。 你这样说,我都没有办法接话茬。 她低着头在聊天框里写道:“你之前说,我们离——” 后面的字还没能打出来,就被盛丛收走了手机。 姜梦承认,他这样的做法,让她变得有些紧张。 她觉得,盛丛好像,在拒绝和她交流。 盛丛察觉到姜梦的紧张,他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不要在车上看手机了,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聊。” 姜梦看似木讷地对着盛丛点了点头。 可心里却在想着,解决的办法。 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他将她变相囚禁起来。 盛丛意识到他的话,并没能对她起到安抚的作用。 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他看穿她的伪装。 他轻轻地将她鬓边的发别到耳后,顺势揉捏着她白净小巧的耳垂:“我说过,我都听你的。你忘记了吗?” 姜梦摇了摇头,从而躲开了盛丛的触碰。 盛丛哪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便收回了手,不再扰她。 到医院后,盛丛发现,姜梦和给她做检查的医生很熟络。 他虽然知道姜梦为人很随和。 但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医生之间的感情深厚至此。 在之后的交谈中,他才知道给姜梦做检查的医生,是之前帮助她做发声训练团队中的一员。 原来姜梦不是第一次失声了。 上一次是因为嗓音条件和心理因素。 在她变声期的时候,声音一天比一天喑哑。 导致她很讨厌自己的声音。 然后有一天,就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盛丛之前听姜梦提起过,她变声期之后,就没再上声乐课了。 当时她说得轻描淡写的。 他没有想到,变声对她的打击,竟然这样大。 医生在例行询问饮食状况的时候,盛丛脱口而出道:“我,我给她喝过,加了安眠药的水。” 姜梦嗔怪地看了盛丛一眼。 怪不得,那晚她困意来得特别快。 扛都扛不住的感觉。 盛丛知道,将这件事说出口的后果是什么。 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对医生说一下。 医生在做完一系列地评估之后,觉得和上次的病因稍有不同。 这次主要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让姜梦讨厌自己的声音了。 这个需要靠姜梦自我调节。 因为她的嗓音条件,没有任何问题。 不用像上次那样制定医疗计划。 从医院出来之后,盛丛受到的打击。 看上去比姜梦要重上许多。 一路上他都在轻声呢喃。 “你的声音,明明很好听。” “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声音呢?” “不应该的。” “你应该讨厌我的。” “为什么你讲不出话呢?” “是谁让你这样讨厌自己声音?” 他的问题太多。 她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但姜梦不觉得她是因为,讨厌自己的声音,才会变成这样。 虽然盛丛的确让她,讨厌过自己的声音。 但也只有那天晚上,很短暂的时间。 她不是那种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人。 盛丛在她的身旁絮絮叨叨的。 也不管她回不回答。 像是在问上天要答案一般。 姜梦都有点担心,盛丛的精神状态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想要安抚他。 却看到他的眼角有泪。 盛丛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一样。 他对她问道:“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说喜欢你的声音,还吻了你的头发。” “你觉得我变态,所以,对我厌恶到了极点。” “厌恶到,要抹去,自己身上被我喜欢的一切。” 姜梦就是担心盛丛会想这么多。 所以,才没准备告诉他。 现在他果然联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上了。 她抬手想要轻抚去他脸颊的泪。 却被盛丛微微偏头躲开。 他愧疚地对她说道:“回答我。” 可是,刚说完就想起来,她现在没办法回答。 盛丛低下头,将脸上的泪,偷偷抹去。 姜梦看着很心疼,她不喜欢看他哭。 她拿起他的手,让他的掌心朝上。 将他的手指轻轻推开。 可是刚推开,就被盛丛快速地合上。 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又担心会像小时候那样弄伤她。 所以只是,紧紧攥着拳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掌心。 姜梦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盛丛看向姜梦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会说话一样。 这样美好的她,被他伤害了。 他没能照顾好她。 姜梦花了比之前还要大的力气,才迫使盛丛重新张开掌心。 她在他的掌心中,慢慢地写着字。 像是担心他看不懂一样,每写一个字,都会等他反应一会儿。 盛丛却愈发地愧疚。 他觉得自己,并不值得,被她这样温柔地对待。 他不配。 姜梦写完之后,又拍了拍他的掌心。 盛丛复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多想,你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姜梦点了点头。 盛丛看到之后,无奈地笑着。 可是这样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对她说道:“怎么可能呢?你不要骗我了。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你应该很想逃离我吧。” 姜梦不知道该给盛丛写些什么。 她确实想要离开他。 但是,并不是他所说的那种原因。 而是,她觉得他伤害了小姨,他的情感太过偏执。 她无法接受。 盛丛看到姜梦没有,再在他的手上写东西。 就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忍着心里的难过,对她轻声说道:“我们可以离婚,但是,要等你可以开口讲话的时候,我才能放心地让你离开。” 姜梦在听到“离婚”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盛丛自然也捕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 他知道,这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 其实刚刚在车里的时候,他就看到她准备和他提离婚的。 拿走她手机,只是为了不让她提出来。 他这个人,的确是,阴险又狡诈。 当然,现在,他对她所承诺的“离婚”。 也并不会成为现实。 这只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策略。 盛丛承认,自己是在拖延时间。 等她可以说话的时候,他又会想其他的办法。 只要他足够不择手段,总是能困住她的。 方才当他意识到,她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时候。 说来有些残忍,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 一定不能因为,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就答应她离婚的条件。 他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心疼她是真的。 可是,想要占有她也是真的。 但他的这些肮脏心思,姜梦无从察觉。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怎样下作的人。 盛丛自从发现,自己对姜梦,有着某种特殊情愫的时候。 他就知道,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会是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 因为姜梦在其他的事情上,或许很聪明。 可是,唯独对他太过仁慈。 她把他想得太好了。 以为他有所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盛丛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低声呢喃是,对着她哭也是,后面说的话更是。 他并不是表演型人格。 只是,为了骗她,不得不这样做。 姜梦虽然很想和盛丛离婚,但是她听到后面的话时,就有些怀疑。 因为这意味着,如果她一直无法开口说话,他可能会一直拖着不和她离婚。 而且,盛丛还没有对小姨道歉。 姜梦一想到,自己要和伤害过小姨的人,继续生活一段时间。 就觉得自己也是帮凶。 她做不到。 盛丛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 尤其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 他更是能揣摩个彻底。 盛丛似是看出了姜梦在担心什么。 他对她说道:“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会去跟你小姨道歉,亲自登门向她道歉。” 姜梦对盛丛的转变,感到有些吃惊。 她记得,他之前,可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想明白了么? 盛丛趁着姜梦正考虑的时候,适时抛出诱饵。 “你想不想见唐镜?” 姜梦想起,唐镜是那个和哥哥长得很像的人。 她之前差一点就能见到他了。 盛丛没有放过姜梦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知道,她想见那个人。 如果有具体的日期,那就更容易上钩了。 “你快要过生日了,我答应你,在你过生日之前,一定会带你去见他。” 他观察着她的神情,故作坦诚地对她说道:“我已经在找人和他接触了,不过他很谨慎,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80章 像被抛弃的狗狗一样,可怜兮…… 盛丛骗人, 惯于在细节上下功夫。 细节可以让对方产生共鸣。 从而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唐镜这个人,的确很难搞。 姜梦当初也是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才勉强获得一次,和他见面的机会。 盛丛这样讲, 只是想要让姜梦觉得, 他确实是在做着这样的一件事。 并不是在敷衍她。 姜梦的目光有所松动。 她在无法讲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 格外明显。 盛丛继续同姜梦商量道:“你觉得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去见唐镜, 然后再去见你小姨。” 姜梦心想, 盛丛不是说要去跟小姨道歉吗? 她还以为他会立刻去做这件事的。 怎么就拖到见唐镜之后了? 盛丛知道姜梦在疑惑什么。 他对她说道:“当然,我们也可以, 先去见你小姨, 求得她的原谅后回国。等唐镜那边联系好了,我们再出国去见他。” “只是, 我们频繁出国的话,很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以你现在的情况,你小姨看到了, 她难免会担心。” 盛丛深谙说服之道。 只要将所有的出发点,都落足于姜梦所在乎的人或事上。 她就会乖乖听话。 姜梦不会想到,盛丛推迟去见她小姨。 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 是为了他自己。 盛丛从来就不觉得,安如锦会原谅他。 不仅不会原谅, 反而会助力姜梦离开他。 而他必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时他可能会对她的小姨,实施更严重的打压和攻击。 姜梦知道后,又会加重对他的厌恶。 他不想让自己,陷入到这种负面循环之中。 姜梦仔细考虑了一下。 觉得盛丛的话有些道理。 她看着他, 对他点了一下头。 盛丛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像一只迟钝的小企鹅。 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只是悬在半空时突然犹豫了。 几秒钟后,他缓缓地收回手。 什么也没有对她做。 他只是看着她,对她半是商量半是祈求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其实盛丛更想对姜梦说的话是—— “我还能,跟你一起回家吗?” “你还愿意,带我回家吗?” 只不过,盛丛没有勇气对姜梦问出口。 他虽然精于算计,却算不出他这样问过之后。 姜梦是会摇头,还是点头。 所以,他只能替她做决定。 言外之意是,她要是想回家的话,就只能和他一起。 否则,就哪里也别去。 大概是应了那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姜梦和盛丛在一起的时候,极少去深想什么。 她几乎从不担心他会离开。 所以,也就没有察觉到,盛丛话语里的压迫感。 正如姜梦意识不到,盛丛用心有多险恶一样。 她也无从知道盛丛心中此刻有多忐忑。 盛丛看着姜梦对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心中的郁思才渐渐消散。 回到家里的时候,盛丛才将手机还给姜梦。 手机在解锁之后,停在了之前和盛丛的聊天界面。 姜梦发现自己之前,在聊天框里打的字,消失了。 她记得被他收走手机的时候,事发突然。 自己没有时间去删那些字。 只来得及,关掉屏幕。 姜梦借着沙发的掩护,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望了过去。 看见盛丛正专注地切着什么东西。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只是,如果真的是他,悄悄删掉那些字的话。 姜梦心里突然变得很堵。 她无法想象,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做这件事的。 她同他主动提出离婚,和被他先一步发现,而后又悄悄删除她的消息。 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主动权在她这里。 所以,她只要告知他就好。 并不想过多的,了解他心中的想法。 或者说是,她不允许自己去了解。 姜梦对自己的认知,是再清晰不过了。 她害怕自己了解后,会心软。 但盛丛悄悄删去那条,她未发给他的消息。 无异于明确地告诉她,他害怕她对他讲那样的话。 可是他明明不愿意接受,却也还是替她,说出了那两个字。 姜梦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盛丛,觉得他有些可怜。 盛丛觉察到有一道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他缓缓地抬头,回望了过去。 姜梦不太能接受,盛丛眼中炽热的目光。 她忽地在沙发上转过身,低下头装作玩手机的样子。 可怕,她差一点就心软了。 盛丛痴痴地望了姜梦的身影好久。 她始终都未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没有特别失落。 只是很想把她绑在椅子上,让她只能在一旁看着他。 他还要把她的手机给拿走。 她大概,会被他气哭吧。 不过,盛丛也只是想想。 他根本不舍得,对她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情。 她不想看他,那就不看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盛丛一边帮姜梦盛汤,一边对她说道:“明天不去上班可以吗?” 姜梦一直都是不想去上班的。 她最盼望的就是,等爸妈回来,她就能什么都不用管。 然后在家,好好地睡上几天觉。 可是,现在并不是休息的好时机。 虽说公司里面,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但是要她一直在家,和盛丛待在一起,她也无法做到。 盛丛看到姜梦在发呆,他将汤碗放到她面前。 然后故意逗她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姜梦顿时从沉思中挣脱出来。 她对他摇了摇头。 盛丛笑了一下道:“其实是妈妈想要见你。我是觉得,如果现在不见她的话,今后,等我们离婚了,她就更加无法见你了。” 姜梦看到,盛丛在说到离婚两个字的时候,目光低垂了一下。 咬字也特别轻。 她低下头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他。 “我们离婚了,我也可以去见你妈妈。我很喜欢她。”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她总是很主动地牵起我的手,是让人感觉很温暖的人。” 姜梦的信息一条又一条的发过来。 盛丛看完之后,试探地对姜梦问道:“那,等我们离婚后,你还愿意见我吗?” 她迟疑了几秒后,回了他一个“嗯”字。 盛丛只是温柔地对着姜梦笑。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倘若他们最终,真的离婚的话,她竟然还敢见他? 是真不怕他欺负她啊。 他是那种,得不到就会毁掉的人。 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发现。 小傻瓜。 吃过晚饭后,姜梦想要帮盛丛收拾。 却被他赶去洗澡了。 他说,她做这种事,只会让他更愧疚。 姜梦没有想要让他愧疚的意思。 她觉得他们能好聚好散,就已经是很圆满的结局了。 谁也不用对谁愧疚。 她在洗澡的时候。 盛丛在各个时期落单的身影,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她的印象里,他好像总是一个人。 从来没有人想要去靠近过他。 其实她觉得盛丛的长相,算是很出挑的那一类。 至于性格,也没有想象中的差。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他呢? 就连和他做朋友的人都没有。 这一点也不合理。 姜梦的思绪越飘越远。 远到她自己都想把自己给骂醒。 因为她下定决心,不再对盛丛感到好奇的。 姜梦洗好澡出来之后,有些心绪不宁的。 因为她在吃晚饭的时候,就想跟盛丛商量,他们要不要分房睡。 但由于她不想见到他伤心,就一直拖着没有同他提过这件事。 可现在好像是再也拖不了时间了。 姜梦犹豫了一阵之后,直接把房门给锁上了。 盛丛现在正在洗澡,等他洗好出来,一推房门,发现打不开。 他应该就懂她的意思了。 这样她既能表达她的想法,也不用看到他伤心落寞的神情。 他们还能趁机达成,某种不成文的约定。 在离婚之前,一直分房睡。 她只要不和他那样亲近,就能保持比较清醒的状态。 姜梦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 只是,最终能不能如愿,就要看盛丛配不配合了。 盛丛洗好澡出来,抱着吹风机就准备推门进去。 但是发现推不开。 他本就是那种很敏感的人,所以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渐渐脱离门把手,不准备再打扰她。 姜梦听到门把手动了一下,之后就再没声音了。 她在心中暗暗地想,盛丛有的时候,还是很懂事的。 但是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就立即被姜梦一把拍散。 她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心。 才不会让自己再落入,之前那种挣扎纠结的境地。 许是今晚睡得比较早,也不是很困。 姜梦没睡多久,就醒了。 她想出去喝点水。 姜梦刚刚推开门。 就看到盛丛坐在她门外的地上睡觉,怀里还抱了一个吹风机。 似是感应到她在身旁,盛丛睁开朦胧的眼睛,仰头对着她笑。 姜梦不断地在心里劝说自己。 这不过是盛丛的小把戏。 明明有那么多的房间,他去哪里吹头发,在哪里睡觉都可以。 但他偏偏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她不能中计。 一旦这次妥协,今后就再难赶他出去了。 她必须要,要—— 姜梦还没想清楚,自己必须要做什么的时候。 她的手已经先一步,揉上了他的头发。 半湿不干的。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姜梦瞬间收回了手。 还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她不能被他迷惑。 盛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地上站起来说道:“是不是口渴了?我去帮你倒水。” 只是刚刚转身,就被姜梦扯住了袖口。 盛丛看不懂姜梦的意思。 虽然不懂,但他会瞎猜。 往很偏激的地方去猜。 他蓦地低下头,语气脆弱地说道:“你是不是,已经不会,再相信我了?” “我,我真的,只是想给你倒水。不会再往里面,乱放东西了。” 盛丛的声音越来越小。 姜梦知道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受。 她刚刚拉住他,并不是不信任他。 姜梦从盛丛手里拿过吹风机后,才松开了他的衣袖。 然后轻轻地推了推他。 盛丛这才意识到,他想多了。 他抬眸看向她,对她轻声说道:“谢谢你,这样,相信我。” 说完便低着头去给姜梦倒水了。 姜梦看到盛丛背后的睡衣有些湿。 应该是他一直都没有吹头发的原因。 她从衣橱里找了一套新的睡衣,放在他睡觉的那侧。 还把吹风机插好,放在床头柜上面。 盛丛端着水进来之后,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在将水递给她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对她说道:“你怎么,把我给忘在外面了?” 姜梦接过水杯的手颤了一下,险些将水洒在床上。 她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了。 像被抛弃的狗狗一样,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期盼她能再带他回家。 姜梦低下头咕噜咕噜地喝水,丝毫没有要给他发消息的打算。 她无法回应他任何话。 如果把分房睡,比作一场无硝烟的战争的话。 她承认自己落荒而逃。 盛丛拿起一旁的吹风机,吹着自己的头发,顺便替她遮掩她喝水的声音。 其实他很喜欢那种声音。 但他却不敢再对她,表达自己任何的喜欢。 盛丛吹完头发,又开始换睡衣。 他没有出去换。 只因想起那次,她在房间换衣服的场景。 姜梦在还没喝完水的时候,就看到盛丛在解纽扣了。 她急忙放下水杯,倒头睡在床上。 幸好她现在是背对着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盛丛换好衣服后,自然也睡在了她身旁。 其实刚刚他问她的那个问题,她回不回答,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遏止了姜梦想要赶他出去的念头。 盛丛自然知道,以姜梦的心性,她完全看得出来,他在故意博取她的同情。 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 因为他特别舍得对自己下手。 姜梦就算是本着好聚好散的想法。 也是不想让他受到伤害的。 至少,不想看他自残。 而且,对于他的感情,她无法回应。 这本就会让她愧疚。 盛丛就这样把姜梦吃得死死的。 盛丛在上床之后,缓缓地靠近姜梦。 然后,像是练习了很多次一样地,无比自然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还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姜梦无法挣脱。 只听盛丛在她身后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姜梦生气地想,他对不起她的事情,那可是太多了。 若要细算的话,只说一句怎么够? 她又试着挣脱了一下,可仍旧无济于事。 “不要再动了。等我睡着,就放开你。” 盛丛没有骗她,他是准备在自己睡着之后,就松开她的。 等他睡着,她甚至可以将他推下床。 可是,他根本睡不着。 姜梦的手就一直这样被他紧紧地抓着。 像是抓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被他这样对待,她也很难睡着。 因为手疼。 她怀疑盛丛是不是,根本就控制不好他自己的力气。 只要她一动,他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握紧一些。 第81章 他在变相地要求她,兑现承诺…… 盛丛对姜梦的呼吸声, 是极其敏感的。 他能通过她细细柔柔的呼吸。 来判断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当然,倘若她呼吸的节奏,同以往有细微的变化。 他也能感知到。 盛丛这个人细致起来的时候, 是真的很可怕。 夜已经深了, 两个人却谁也没有睡着。 姜梦除了被他攥得手疼之外,心里也特别难过。 她觉得,盛丛可恨又可怜。 盛丛意识到姜梦的呼吸声有所变化。 好像停顿的时间长了些。 其实她的呼吸声很小, 要仔细地听才能听清楚。 盛丛担心自己听错, 就又听了一会儿。 他微微欠起身子,打开了她那边的床头灯。 然后就看到, 姜梦的脸上满是泪痕。 盛丛的心, 疼得颤了一下。 他温柔地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 却并没有在她眼中, 看到他所害怕的憎恨或厌弃。 她的眼中,有的只是伤心。 他对她极小心地问询:“怎么哭了?” 姜梦有些委屈地,将手伸到盛丛的面前。 她要让他看看,自己的手都被他攥出了红印。 让他别再那么对她了。 盛丛起初不懂姜梦的意思, 他本想拉住她的手安慰她。 却猛然间发现了她手背上的红印。 是他太没轻重了,她一定很难受。 盛丛心疼地捂住她的手,帮她轻轻地揉捏着。 他愧疚地对她道歉:“对不起, 是我不好。我以后会轻一些的。” 姜梦心想,还有下次? 她本意是让他, 不要再抓着她的手睡觉了。 他将她看得这样紧,她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越想越生气。 姜梦从盛丛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盛丛知道, 她是在生他的气。 其实他觉得姜梦,算是脾气很好的女孩子。 是他太不好了,总是欺负她。 他见她闭着眼睛,像是要睡觉的样子。 便轻轻地关掉了她那边的灯。 在黑暗中,盛丛对姜梦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终究,是要离开我的。” “你放心,我,不会拦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盛丛的话,给了她些许的安慰。 姜梦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就连他在她身旁躺下,她都没有特别排斥。 直到她再次被他抱在怀里…… 姜梦的身体僵了一下,以为噩梦又要重演。 但盛丛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没有再抓着她的手不放,只是那样温柔地抱着她。 动作轻到足以让她忽略他的存在。 盛丛在姜梦耳畔涩声说道:“我会慢慢接受,你要离开的事实。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来适应,好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 让姜梦有一种,他是在忍痛,成全她的感觉。 在盛丛的百般迷惑下,她很难不接受他的请求。 哪怕她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过了很久,姜梦才意识到—— 如果要适应她离开的话,那他们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为什么要抱着她适应? 他这,好像,并没有在适应。 倒更像是为了挽留她,而拖延时间。 姜梦想要推开他的手。 可是她的手刚刚放到他的手腕处,突然生出了些许的不忍心。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收回了自己的手。 任由他这样抱着她。 姜梦有些难过地想,如果他没有伤害她的家人,如果他愿意相信她的话…… 那他们的结局,应该会很好很好的。 毕竟,她那么喜欢他。 姜梦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回到了刚上小学的时候。 她看见盛小丛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上学的路上走着。 姜梦也不知怎的,突发奇想。 她要是从小的时候,就对他很明显地示好,跟他成为朋友。 那他长大后,应该很轻易就相信,她喜欢他了。 姜小梦跑过去牵起盛小丛的手。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上什么话。 就看到他低着头,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 然后,跑走了。 姜小梦愣在了原地,心中怅然若失。 她这是,被拒绝了吗? 可是没过多久,盛小丛又跑了回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小花盆。 小花盆里盛开着,她最喜欢的那种浅蓝色的花。 她伸出手去摸小花瓣,却觉得不太像花的质感。 然后,她就醒来了。 发现自己的手恰好,放在盛丛心脏的位置。 那她刚刚是在摸什么? 姜梦尴尬地抬起头,盯着盛丛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幸好他没有醒。 太尴尬了。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梦,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 姜梦狗狗祟祟地爬下床,像是逃离案发现场一样。 离开了卧室。 盛丛直到听到门轻轻地关上。 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 他呆望着她枕过的枕头,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心神。 盛丛本来是见姜梦睡着了,才轻轻缓缓地扳过她的身子。 让她面朝着自己睡觉。 这种事虽然做起来有些心虚,但好在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所以异常熟练。 他摸着她的手有些凉。 就像往日里那样,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 盛丛睡觉本来就轻,再加上天快要亮了。 姜梦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将他给折腾醒了。 盛丛清醒过来后,吓得赶紧松开了手。 生怕姜梦醒来,会误会他,是拿着她的手,在做那样的事。 盛丛虽然有些紧张。 但是他也没有,要将她的手拿开的打算。 因为他,还挺享受这种,被她抚摸的感觉。 她的指尖轻轻地,在他的心口划来划去。 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吃过简单的早饭后,姜梦被盛丛带着,去见盛意。 她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景色。 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并不是去盛家的路。 盛丛好像是在带着她,往郊区的方向走。 姜梦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不会是,要带她去那种特别偏僻的地方,然后囚禁她吧? 盛丛看到姜梦,不再懒懒散散地趴着车窗。 在后面坐着的她,看起来很不安。 他知道,她应该是想多了。 盛丛对姜梦安抚道:“我们去的,是妈妈的新家。” 姜梦听到盛丛这样讲,才稍稍放心下来。 他继续对她说道:“妈妈失踪的这些天,一直待在那里。” 盛意待的地方虽不算偏僻,却离市中心很远。 所以,盛丛开了很久的车才到。 姜梦在放松的时候,比较容易睡着。 等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空旷的田野。 周围并没有什么建筑物。 盛丛对她解释道:“前面的路,不好开车过去。” 她点了点头,正欲打开车门。 就听到盛丛轻声说道:“不着急。你刚刚睡醒,在车上缓一缓,我们再下去。” 姜梦觉得这样缓一下也好。 刚睡醒时候的状态,是有些放空的。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面,后知后觉这里的景色很好。 好久没有见到过,一望无际的绿色了。 盛丛从后视镜中,看着姜梦这略有些呆滞的神情。 他很想捏一捏她的脸。 但为了不打扰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缓了一会儿之后,姜梦轻轻地推了推盛丛的肩。 示意他,她已经休息好了。 春天的风轻轻柔柔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她曾经幻想过,和他在温柔的春天里漫步。 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 可现在却没有了当初的心境。 盛丛觉察到身旁的姜梦在走神。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提醒她当心脚下的路。 他们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 这是盛丛特地计划好的路径。 她说过,会带着他,出去走走的。 他在变相地要求她,兑现承诺。 姜梦在看到远处那座熟悉的建筑的时候,忽地看向了盛丛。 她记得这里是,那位喜欢到各地搜集花种子的怪大叔的家。 盛丛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他轻轻缓缓地对她说道:“妈妈一直,在找你喜欢的那种花,然后就找到了这里。” “她很喜欢这里,这里是她的新家。” 姜梦有些不解。 这里不是怪大叔的家吗?为什么盛意很喜欢这里? 但盛丛却没有再对她多说什么。 盛意看到他们过来的时候,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 姜梦也立即挥着手,笑着回应。 唯一可惜的是,她现在说不出话。 盛意身后,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走了出来。 那男人的脸上,有大片的烧伤,一直延续到脖颈处。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因为断裂的原因,只有正常人一半的长度。 韩逢看到盛意开心的样子,生硬又别扭地说道:“你的家人来找你了,跟他们回去吧。” 盛意转过头对他笑着说道:“谁说我要走了?” 韩逢没有再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盛意总是以各种理由,待在他这里。 他生性喜静。 可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每一天都过得很热闹。 韩逢想过赶她离开。 盛意说她现在正是特别困难的时期,希望他能再收留她几天。 直到昨天,韩逢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才知道盛意之前,遇到了怎样的事。 而现在她家里的事情,据说也解决清楚了。 所以韩逢才觉得盛意是要离开了。 这样也好,总比他赶她离开好。 可是,当她说自己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的时候。 韩逢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庆幸。 姜梦见到盛意,感到很开心。 她一路小跑着来到盛意面前。 可是碍于说不出话,只能是对着她傻笑。 盛意也发现了姜梦的变化。 她担心地摸着她的脸。 盛丛追过来解释道:“由于换季的原因,她的喉咙有些不舒服。为了养护嗓子,要减少说话。” 盛意对姜梦关切地问道:“是这样吗?” 姜梦点了点头。 姜梦和盛意身旁的怪大叔认识。 不打招呼的话,有些不太礼貌。 她看向怪大叔,刚想同他打招呼,就看到他转过身进去了。 姜梦知道他脾气一向很怪。 有时候是不大爱讲话的。 别人若是问他什么,也常常爱答不理的。 像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正因如此,姜梦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有了之前的那些经历,姜梦再被这样对待,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盛意牵着姜梦的手进去,给他们泡了花茶。 姜梦看到盛意对这里很熟悉,真的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怪大叔很快就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里是一些花种。 怪大叔把瓶子往姜梦的面前一放。 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盛意在他身后喊住他说道:“你看你,怎么这样对孩子?既然给东西,至少要说句话呀。” 韩逢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说道:“她说,你喜欢这个,拿去吧。” 姜梦有些吃惊。 怪大叔竟然会听盛意的话。 盛丛站起来,替姜梦道谢。 韩逢上下打量了一下盛丛,又看了看盛意。 他颇为直白地开口说道:“不太像。” 盛丛起初没有明白韩逢的意思。 他对他问道:“什么,不太像?” 韩逢回应道:“你和你妈妈,不太像母子。” 盛丛并没有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和盛意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但没想到,韩逢看了看姜梦,继续开口道:“倒是她,像一些。” 盛意知道韩逢脾气古怪,又很少接触人。 所以总是无意识地说一些,比较讨人嫌的话。 她对他使唤道:“热水不多了,你再去烧一壶。” 韩逢虽然没有用话语回应盛意。 却是拎了水壶,直接往接水的地方走了过去。 盛意面带愧色地对他们说道:“他这个人,不怎么会讲话,我会好好地教他的。” 姜梦笑了一下。 其实她觉得怪大叔变了好多。 要是按照以前的脾气,可没人敢在他的家,这样使唤他。 而且,她往往是把花给养没了,又没能留下花种的时候。 才会问他要新的花种。 怪大叔之前可是特别爱惜花,把花当做老婆一样。 这次竟然没有对她发脾气。 他们又在屋里,陪盛意坐了一会儿。 花茶渐渐地变色。 韩逢一直在外面修剪花草。 快到饭点的时候,盛意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 姜梦是想要留下来的。 因为她早就想要逛一逛,怪大叔的花房了。 可盛丛却站起来说道:“不了。我们,还有其他的安排。” 然后就将姜梦也拎了起来。 姜梦看了看盛丛,只好对盛意点了点头。 盛丛出去的时候,对韩逢说道:“妈妈她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麻烦您多照顾她一些。” 然后给了韩逢一个薄薄的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银行卡。 韩逢摸得出来。 他将信封又插回到盛丛的口袋里。 韩逢低头侍弄着花草:“忙完你的事情了,就过来接她。” 盛丛乖巧地回道:“好。” 姜梦和盛丛又走上了来时的那条小路。 盛丛对姜梦问道:“你觉得,他像谁?” 姜梦摇了摇头,她想不出怪大叔和谁相像。 在她的印象里,他这样性情古怪的人。 极少能找到相似的。 盛丛却笑着说道:“妈妈说,他是沈星。” 第82章 他有时候主动得像个流氓 听到盛丛这样讲时, 姜梦的第一反应是—— 盛意会不会认错人了? 韩逢和沈星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就算没有那些让人难以辨识面目的疤痕。 姜梦也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她之前在接触古典音乐的时候,看到过一些关于沈星的影像资料。 沈星是一个谈吐修养很好的人。 讲话也很照顾他人感受。 周身的气场是温柔而沉静的。 在众多优秀技能的衬托下。 相貌反倒成了沈星最不起眼的优点。 可以说, 他完美得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当然, 姜梦不是说韩逢不好。 韩逢应该是面冷心热的那一种。 但要让她相信,反差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实则是一个人, 还是有些困难。 盛丛默默观察着姜梦的神情。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他刚知道的时候, 也曾像她这般,感到无比震惊。 盛丛继续对姜梦说道:“我私下里, 去做过鉴定, 确认是同一个人。” 姜梦看向盛丛。 心中突然觉得很难过。 如果说盛意是因为太过想念沈星。 需要给自己找一个情感寄托,才会将他人错认成沈星。 那她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 倘若韩逢真的是沈星的话。 那,他也太惨了。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生离和死别, 哪一个更惨烈一些。 盛丛淡淡地说道:“这般活着,似乎,还不如死了地好。” 姜梦震惊地看着盛丛。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盛丛现在仅仅凭借着姜梦的目光。 就已然能感知到, 她想说些什么。 他没有再同她聊沈星的事,而是说起了别的事。 “沈瑞昨天联系过我, 他希望我有时间,能回沈家一趟。” 姜梦知道沈瑞联系盛丛,大概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得知他是沈家的孩子后,想让他回去多走动一下。 盛丛继续说道:“我拒绝了他。” 姜梦有些不解。 沈家的其他人,她不太了解。 但是沈瑞和沈年都是很好的人, 盛丛和他们联络感情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今后逢年过节的,不至于太孤单。 盛丛看出了姜梦的不解。 对她来说,好相处的家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可他并不在乎这些。 “我对血缘这种东西,不是特别在意。” “这种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薄情。就连面对我爸妈,我也只觉得,他们是一对可怜人。”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情感了。” 盛丛的语气淡淡的。 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他对自己也全无怜惜。 姜梦突然比以往更深刻地意识到。 盛丛为什么在不择手段地伤害她的家人后。 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他甚至觉得,这是他稍作补偿或者道个歉,就能了结的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完全体会不到家人对她,意味着什么。 “在我小时候的认知里,家人这两个字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伤害。” “我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家是温馨的地方。” “也不理解拍全家福的时候,人们为什么会开心地笑。” 盛丛像是已经预料到,姜梦会很难接受一样。 所以他有意每说几句,都会留出一定的停顿时间。 来给她适应。 “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去味觉的人,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喜欢吃糖果一样。” “别的小朋友觉得糖很甜,我却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索然无味。” 盛丛说完,抬手轻轻擦去姜梦脸颊的泪。 她只顾着心里难过,没有躲开。 他知道,她对他,总是很容易心软。 “但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领证那天,拍了一张红底的照片。” 他知道她肯定记得。 就算是再讨厌他,那种事情也是会记得的。 姜梦自然记得。 她还记得她当时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 事后她还骗他,是替他整理衣服。 不小心碰到了。 和之前的淡漠不同。 盛丛的话语轻轻缓缓的。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些愉悦。 “那是我们,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照。” “我忽然尝到了糖果的味道,原来这样甜。”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吃。” 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拍照片,本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更何况是,拍结婚证上面的照片。 那天,是盛丛以往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只是,姜梦那天应该是很不开心的。 他记得她掐了他一下。 起初他不理解。 后来才知道,她每次很生气的时候,都会掐他。 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更惨烈的方式。 他也不是没见过她打人。 但她似乎始终都没有,对他下过很重的手。 盛丛至今也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对他格外宽容忍让。 总不可能,是喜欢他吧。 想到这里,盛丛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他每次出现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的时候。 都会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姜梦能听懂盛丛未说出口的话。 他应该是在隐晦地告诉她,只有她能给他家人的感觉。 和她在一起,他很开心。 姜梦知道盛丛变成这样,和他的过往是有一定关系的。 可是,她却并不想,再过多地参与他的人生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根本帮不了他。 有些事情,她不是没有试过。 除非毁掉她所有正常的认知,忍受他变态的控制欲,不去在意他对她的百般猜疑。 心甘情愿地陪着一个,始终都不相信自己的人。 明明知道他诸多的伤害行径,毫无逻辑可言。 唯一能自圆其说的是,他害怕她会离开他。 姜梦觉得,除非自己变得痴痴傻傻了。 否则,她是绝无可能,再做出这样的傻事的。 已经试过一次的事情,不必再试。 所以,她极力忍住了,要去抱他安慰他的冲动。 也不想再在他面前,做过多的停留。 她低下头避开了他渴求的目光,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只想快些回到车上,同他保持些距离。 可是她还没走几步,又被盛丛攥住了手腕。 或许是他担心伤到她,所以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她此刻只要轻轻一甩,便能甩开他的手。 盛丛在同姜梦相处的过程中。 无一不在试探。 试探她严防死守的边界,试探她会对他心软到什么程度,试探他可以对她做到哪一步。 盛丛见姜梦并没有甩开自己的手。 他轻轻地扳过她的肩,想要让她面朝着自己。 可她却并不看他,只是微低着头。 盛丛对姜梦试探地问道:“你不抱抱我吗?” 姜梦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无法开口说话。 这样才好装作无动于衷。 可盛丛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开她。 他轻叹了一声,然后故作可怜地对她说道:“我还以为,我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会抱抱我的。” 姜梦觉得自己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 刚刚如果她甩开他的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也不至于现在,被他这样折磨。 盛丛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抱住了她:“既然你不肯抱我,那就让我抱抱你吧。” 他觉察到她有些许的抗拒,便对她耍无赖道:“你答应给我时间,要我慢慢适应的。” 姜梦起初还没有懂,适应什么。 后知后觉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话。 说什么要适应她的离开。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那就是盛丛给她画的一张大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好像越来越腻腻乎乎的了。 一点都不像要离婚的样子。 往深处想去,有些可怕。 他们的这段关系,她不能主导就算了。 可是竟然毫无知觉地被他带着,往他想要的方向走去。 姜梦不想沉溺于此。 她推不开他,只能在他的腰间狠掐了一下。 他吃痛地放开她。 盛丛的脸上不见半分恼怒之色,只是看着她很温和的笑。 姜梦有些生气。 气自己面对盛丛时,狠心不足,软弱有余。 她拿出手机,气鼓鼓地给他发消息。 她必须要对他放狠话了! 不能再跟他待在这种,腻腻乎乎的氛围里。 像是越挣扎越深陷的沼泽。 她背过身去,低着头在聊天框写道:“你别总对着我笑,很难看。” 刚想点发送,又觉得后面这三个字,连自己看着,都有些扎眼。 所以只好删除后面的,换成了“我不喜欢” 或许是她以往说话之前,习惯了稍做斟酌。 她现在又觉得,“我不喜欢”这几个字,似乎也不太好。 所以,只好也删除了。 她决定只对他发“你别总对着我笑”这几个字。 可是经过刚刚的诸多思虑,她也没有方才那么气了。 而且,她以前很少见到盛丛笑。 万一,她这样说他之后,他再不会笑了怎么办? 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再回到,以往的那种阴沉心境中。 这样想来,他多笑一笑,好像也没什么。 姜梦思来想去,还是把之前打的所有字,全部都给删除了。 倘若不想同他在这里,纠缠下去的话。 还是有其他温和一些的方法的。 她低着头重新写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盛丛不用看自己的手机,都知道姜梦给他发了什么。 刚刚她虽然是背对着他,可她打了又删的那些字。 却尽数被他偷窥了去。 他心中又是暗喜又是担忧。 喜的是,她或许对他,仍有一丝怜悯。 忧的却是,她这样的性格,倘若今后遇到了旁的人,是不是也会如此? 可是这份忧虑,很快又被他,亲自打消。 只要有他在,她哪里还会遇到什么旁的人。 他一定要将她看紧,抓牢。 说来有些可笑,盛丛好像忽然能和姜裕景,感同身受了一样。 他终于知道,那个下着雪的晚上,姜裕景为什么不许他见姜梦。 也知道,姜裕景看到他,为何会有如临大敌之感。 姜裕景很了解姜梦。 他知道,她这样温和的性子,若是遇上了盛丛这种没什么底线的人。 那定是怎样都逃不开的。 可惜,姜裕景和盛丛都不知道的是,姜梦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她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很淡漠的。 盛丛是唯一的例外。 姜梦等了几秒钟,没有等到盛丛的回应。 她不得不转过身去看他。 盛丛这才意识到,他还没有回复她。 他颇为乖巧地对她说道:“好,我们回去。” 盛丛说完,刚想去抓姜梦的手。 却被姜梦巧妙地避开了。 她转过身加快了脚步,有意同他拉开了些距离。 盛丛在她身后,依旧笑着说道:“我不抱你了,你慢一些。这里的路,不太好走。” 或许是听信了盛丛的话,姜梦果真放慢了速度。 盛丛担心惹她生厌,并没有像起初那样,同她并肩着走路。 只是默默地在她身后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很懂得拉扯之道。 姜梦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她忽地想起,他藏起来的那几摞厚厚的相册。 里面大多是她的背影。 他已经像这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跟了好多年。 从未主动露过面。 她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不愿意再让他跟在她身后。 姜梦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她以为自己给他留了时间。 他会跟过来的。 盛丛有些懵。 他还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 便也停在了原地。 姜梦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盛丛有些傻。 他有时候主动得像个流氓,可有时候又拘谨得不成样子。 看来,他是真的不懂她在想什么。 只知道一味地表达爱意。 姜梦朝着盛丛走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她很快就走到了他的身旁。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但是并没有一直扯着,只是扯了一下,便松开了。 盛丛这才反应过来,姜梦是什么意思。 幸好他足够了解她的内心,知晓她不过是在可怜他。 不然他真的要以为,她是在对他欲擒故纵了。 盛丛之后并没有带姜梦,回到她住的地方。 他们商量过后,准备先回盛家。 把花种子给种上。 盛家的佣人估算着时间做的饭。 等他们回去,刚好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饭菜。 姜梦早上吃得不太多,早就已经饿坏了。 不过,她的吃相仍旧很斯文。 姜家的孩子,吃相都很好。 像是在紧迫的情况下,也能保持镇定一样。 是经年累月被教养出来的习性。 她没有刻意地压着,只是很自然地吃着东西。 如同在自己家里那样。 盛丛光是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姜梦觉察到,盛丛不怎么吃东西。 一直在看她。 她忽地看向他,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盛丛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对她问道:“你要不要再喝些汤?” 姜梦看到自己碗里的汤,的确不多了。 她点了点头,将碗递给他。 只是递给他之后,姜梦才反应过来。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 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为她做这些事。 盛丛正慢慢地渗透进她的生活里。 培养各种让她离不开他的习惯。 而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 第83章 可能,要让你摸摸才能好 姜梦看着盛丛拿着白瓷汤勺, 一勺又一勺地给她盛着汤。 动作熟练又自然。 盛了热汤的碗应该是有些烫的,可那只碗却被他拿得很稳。 姜梦看着盛丛端着汤碗,放到她面前的时候。 颇为自觉地伸出手, 帮他托了过来。 盛丛粗粝的手指, 被姜梦微凉的指尖轻轻包裹着。 安秋明之前曾教过她和哥哥,在别人给自己盛汤的时候。 作为被照顾的人,是应该要去接一下的。 不是出于虚假的客套, 而是表示对对方照顾的珍重。 就像旁人在给自己增添茶水的时候, 自己是应该主动地扶一下水杯的。 除去防止水杯,因为水的冲击力太大而偏移之外。 更重要的, 是一起完成这件事的参与感。 参与感会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倘若只是等着旁人照顾, 那便容易变成受人伺候的上下级关系。 这样等同于无效社交。 打破了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状态。 姜梦小的时候听安秋明这样讲。 只觉得,还是什么事情, 都由自己来做的好。 这样就不用记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别人累,自己也累。 可安秋明却告诉她,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由自己来选择的。 在拥有了一定的资源和关系, 突遇一些人的示好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种事情上多注意一些,是为了让他人感受到尊重。 而非让他人感受到沉重的,有损自尊的屈辱感。 在这个世界上, 践踏他人自尊,是最容易的事情。 正因如此, 维护才显得弥足珍贵。 盛丛看得懂姜梦所有善意的举动。 姜梦不是天生谨小慎微的人。 她是由于安秋明的教导才会这样。 盛丛想起之前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参观科技馆的活动,中午就近在活动场馆外面订了餐厅。 当时也是有服务员,帮他们这些孩子分汤羹。 等分到姜小梦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 站起来去接汤碗。 她的手那样小,服务员自然是不会交给她。 其他的小朋友在笑她。 盛丛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笑。 不过是觉得,她那样的举动。 简直就像一个小傻子一样。 可他并没有笑。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站起来轻轻地将手托在下方。 直到汤碗安稳地落在眼前的桌子上。 从很小的时候,盛丛就在默默地观察姜梦了。 她毫无攻击性。 还会发自内心地尊重别人。 盛丛儿时总是听到人骂他没教养。 他起初的时候,的确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后来,他在她身上看到了。 刚看到的时候,他对此不屑一顾。 因为他根本做不到,所以就装作瞧不上。 以此来安慰自己。 他甚至颇为阴暗地想,今后有机会要狠狠地欺负她。 将她改造得和自己一样。 让她每天一睁开眼睛,都会害怕这个世界。 那时的姜小梦,一定特别有趣。 可是,命运将他安插在她身边这么多年。 他从没遇上过这种机会。 她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 他也根本舍不得,拉她下地狱。 就让她,在她自己的理想世界里,好生待着吧。 倘若她的世界轰然崩塌。 他说不定还会手忙脚乱地帮忙重建。 盛丛对姜梦说道:“没事的。我手上,都是硬茧,感觉不到烫。” 像是在对她方才举动的回应。 也在对她表达着,他理解她所有的善意。 以及,他不觉得那样的动作傻。 姜梦点了下头。 目光却落在了他的手上。 其实,很久之前,她就想给他的手药熏一下。 药材都买好了。 她之前还在盛家放了一些。 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她了解他。 敏感且偏激,骄傲又自卑。 她不知道跟他主动提这样的事,他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嫌弃他。 本来之前他们关系融洽的时候,或许还有些机会跟他提。 至少在他往那方面想的时候,可以及时地将他的思绪给扭转过来。 但是现在,怕是很难了。 姜梦替盛丛感到可惜。 他在这段婚姻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反倒是她。 总是受到他和盛意的照顾。 这样想来,她待他,算不上多好。 还,常常忽略他。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姜梦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落寞。 用白瓷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 越是搅动,越喝不下。 因为,她发现他盛给她的汤,也是紧跟着她的口味来的。 她不太喜欢吃绿叶菜,却喜欢菜里那种清清淡淡的味道。 所以,汤里会放菜来调味,但她却很少吃。 她喜欢吃香甜的玉米粒。 只是却不能多吃。 因为她的胃比寻常人要弱一些,吃多了会胃疼。 她钟爱汤里的小海鲜。 但若只吃这些的话,又容易腻。 可是只喝汤的话,也很没有意思。 若是让她自己去盛汤的话,是很难盛得恰好的。 不是盛上她不喜欢的食材,就是盛太多吃了会胃疼的东西。 但盛丛给她盛的汤却恰好。 他对她似乎一直都是悉心地照顾。 哪怕他自己是一个,活得很粗糙的人。 想到这里,姜梦心中愈发的难过。 她总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才能让她的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姜梦想给盛丛夹菜,却突然意识到,她并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虽说厨房所准备的菜品里,应该没有盛丛讨厌的。 但是,倘若她能从这么多道菜里,找到他最喜欢吃的。 总比随便夹给他一道菜,要好得多。 他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而她,平时也很少去观察留意。 可以说,她几乎没有,在他身上下过什么功夫。 姜梦记得她和盛丛刚刚进来的时候,佣人们就都去准备上菜了。 菜品最初的摆放并不是这样的。 盛丛之后又小动了几样。 他把她特别喜欢吃的,都放在了靠近她的那一边。 把她一般喜欢吃的,放到了中间。 但所有菜品的摆放位置,总是靠近她的。 盛丛几乎不怎么吃她这边的菜。 不知道是因为不好夹,还是因为她喜欢,所以先紧着她吃。 可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理由,都让她难过极了。 从小到大,待她好的人有很多。 姜梦不是不能坦然自若地,接受他人的照顾。 更不属于那种缺爱缺到,谁对她好,她就会爱上谁的可怜人。 可是,她总觉得,对他有所辜负。 姜梦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太过离奇。 刚刚在递给他汤碗的时候,她还因为自己的动作太过自然。 产生了一种恐慌感。 可是等她多加留意他的举动之后,偏又换了另一种心境。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到她。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在意。 盛丛见姜梦望着汤碗发呆。 他对她打断道:“在想什么?” 姜梦忽地看向盛丛,久久未做回应。 甚至,连最简单的点头或是摇头的动作也没有。 他果然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她。 然后根据她细微的动作,来判断她要做什么。 姜梦不怎么想吃东西了,她想要离开这里。 却突然间想到,盛丛或许还没有吃饱。她就这样离席,只怕他也不会再吃下去。 便忍住了离开的冲动。 盛丛看着姜梦的眼神几经变化。 他对她试探地说道:“如果吃好了的话,我陪你出去走一走,这样午休醒来后,才不会难受。” 姜梦自以为方才掩饰得很好。 但盛丛却连她想要离开的意图,都看得出来。 她避开他的目光,忽地看向了别处。 眼泪却掉落了下来。 姜梦低下头,装作困了的样子。 用手揉了揉眼睛。 可这怎么可能骗得过他呢?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揪了一把。 盛丛立刻赶到她身旁蹲了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楚她的脸。 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看到她眼泪汪汪的。 姜梦听见盛丛对自己轻声问询:“为什么哭?” 其实盛丛问完之后,也有些后悔。 他明知道她现在说不出话。 她这样难过。 定是不可能有什么心思,给自己发消息了。 他对她道歉:“对不起。我,我太笨了。总是没办法摸清,你心里的情绪。” 盛丛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如果说她的喜好或者习惯,他都可以通过观察来记住。 可是,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总是猜得不够准确。 倘若有前情提要的话,那或许他尽力猜还能猜出个一二来。 但是方才他只对她,说了一句提建议的话。 就看到她哭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而哭。 姜梦看到盛丛这样的姿态,分明是在紧张她。 他虽然答应她,最后会放她走。 可话语和举手投足间,却样样都是对她的挽留。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所以便一直低着头擦泪。 越擦越多。 盛丛忽然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他这种人,皮糙肉厚,又少有什么底线。 上天拿他没办法,所以才来欺负他在意的人。 姜梦极力忍哭,却忍不住的样子。 对盛丛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折磨。 他的手微微抬起,轻轻抚去她没来得及擦去的泪水。 姜梦听盛丛轻轻缓缓地对自己说道:“很久之前,那时候,我们还没什么机会说话。” “像今天这样的场景,我曾幻想过无数次。” 她或许是被他转移了些许的注意力。 又或许是出于别人讲话时,要专心地听的惯性。 眼泪不再像方才那样,止都止不住。虽说仍在流着,却大有减缓之势。 盛丛轻轻地摸着姜梦的脸,将自己心中最阴暗的想法说与她听。 “在你很伤心地哭泣的时候,我及时地出现。帮你擦去眼角的泪,对你说好听的话哄你。” “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想见到你哭。因为唯有那样,我才有机会接近你。” 盛丛说完又微微自嘲道:“听起来是很坏的想法吧。” 姜梦一边擦去残留在脸颊的泪,一边不忘回应盛丛。 她对他点了点头。 她觉得应该不只是这样。 所以才对他稍作回应,试图要他继续讲下去。 “可是,等我真正地遇到了幻想中的场景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的人生真是浅薄又无知。” “因为,我既哄不好你,也猜不透你为什么哭泣。” 盛丛捡起姜梦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 “每次看到你哭的时候,我这里都难过得要死。” “可能,要让你摸摸才能好。” 盛丛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处轻抚着。 一下又一下,轻柔而缓慢。 姜梦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只是听到他说,她那样做,他会舒服些。 就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 等姜梦意识到,她这是在安抚他时。 忽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盛丛之所以没有抓得很紧,就是担心她会突然这样。 他也害怕弄伤她。 盛丛见姜梦已经不再哭泣。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好像是她剪短头发后,他第一次这样触摸她的发。 原本想一直忍下去的。 可是,他的自制力并不太好。 盛丛摸了摸她的头后,又拉起她的手:“用温水洗洗眼睛,不然会难受的。” 姜梦被盛丛带到洗脸的地方。 他从置物柜里找出她惯用的洗面奶。 然后帮她打开了水龙头,调到了合适的温度。 姜梦洗脸的时候,盛丛就在另一旁帮她洗毛巾。 用温水洗过的毛巾,敷在脸上会舒服一些。 她洗好脸后,脸上还滴着水。 本想从盛丛手里拿过毛巾,却被他先一步捧起了脸。 他从容不迫地帮她擦着脸。 只是刚擦两下,就被姜梦接过了毛巾。 她背过身去,微低着头,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 盛丛在镜子里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像一只正在洗脸的小猫咪。 姜梦把脸擦干之后,才将毛巾递给盛丛。 其实她可以自己去放。 但是,她,习惯给他了。 后知后觉,这种习惯应该早一点改掉的。 盛丛陪着姜梦往客厅走去,他觉得她哭了那样久。 应该喝一些水。 可还不等他问她,就看到她拿了自己的手机给他看。 其实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 等他走过去,再拿起来看也可以。 但姜梦似乎是有些急。 他看见未发送的聊天框里写着:“我有些困,想去睡一会儿。” 原本担心她吃过午饭就睡,醒来会头昏脑涨。 他想再带着她走一走。 可姜梦不等他的回答,估摸着他看完了那上面的话。 就转身往楼上去了。 她的脚步有些仓促,像是在躲着他一样。 盛丛没有强硬地去拦她。 他现在已经很少强迫她,去做什么事情了。 她想要睡觉,那便去睡吧。 盛丛在姜梦上去之后,看到桌子上她留下的那一小瓶花种。 他是有意拖到最后,才和她一起种花的。 因为他想让她今晚住在这里。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姜梦发来的消息,盛丛连忙拿起来看。 “你能不能,换个人喜欢呢?” 第84章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姜梦觉得自己应该和盛丛讲清楚。 让他不要喜欢她, 更不要再那样照顾她了。 这才是帮他适应离婚的正常节奏。 而不是继续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所安排的一切。 那无异于是在给他希望。 盛丛会为了那份虚幻的希望,做任何事。 直至失去自我。 她不能那么对他。 姜梦给盛丛发完消息后, 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 扯过被子蒙头睡去。 不算是在逃避。 只是,睡觉比空无的等待要好受些。 盛丛直到看见姜梦发来的消息。 才弄清楚她哭泣的原因。 不过是无法对他的喜欢,给到应有的回应。 盛丛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怎么总是为一些, 不怎么重要的事情难过?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又不会强求她回应他什么。 她就是一辈子都不回应他。 他也会照样喜欢她啊。 对他来说,她能留在他身边, 已经觉得荣幸之至了。 他幻想过她不情愿地被他强留着。 可能会每天骂他打他, 甚至会想着拿把刀杀了他。 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因为无法回应他的喜欢而哭泣。 盛丛故意没有回姜梦。 他要让她为他多难受一会儿。 也许只有这种时候, 她的心才会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 姜梦午休的时间不算短。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窗外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刚想习惯性地在床上翻个身再起床,就发现盛丛的手虚揽在自己腰间。 姜梦知道盛丛是不喜欢睡午觉的。 之前她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只说睡不着。 可是他现在却睡在她身边。 她觉得他是越来越喜欢黏着她了。 姜梦翻了个身,恰好撞进盛丛满是笑意的眼眸中。 他轻抚去她额间的细汗, 对她温温柔柔地问:“睡醒啦?” 她那仍旧带了些困意眼睛,对着他轻眨了一下。 盛丛有一种亲吻她眼睛的冲动。 只是,他习惯了忍耐。 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缓缓下滑, 落在她粉粉嫩嫩的耳垂上。 大概是睡觉的时候压久了的原因。 摸起来热热的。 姜梦听见盛丛缓缓开口道:“我做不到。” 她原本就有些迷糊,所以在听到他的话后, 愣怔了几秒钟。 之后才发觉,他是在回应,她之前给他发的消息。 姜梦看着盛丛,觉得他很可怜。 而造成他如此可怜的根本因素。 她和他各占一半。 盛丛轻轻揉捏着她温软的耳垂说道:“你对我,好残忍啊。” “不喜欢我就算了, 我又没有怪过你。” “可是,你怎么能,不许我喜欢你呢?” 姜梦听得出来,盛丛的语气里,虽有埋怨的意味在。 但是,仔细感受下来的话。 更像是在对她,撒娇。 他的声音没有那种矫揉造作的感觉。 只是比平常多了些落寞。 可给她的感觉,就是在撒娇。 偏偏他的话,乍一听,还有些在理。 但姜梦知道,这只会让盛丛变得更加病态。 她觉得他们的这种关系不正常。 盛丛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姜梦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他笑了一下道:“我愿意对你好,也喜欢照顾你。” “你就是一点也不喜欢我,也并不妨碍我做这些事。” “所以,不要再有什么负担了。” 盛丛说完还担心姜梦不理解。 他继续对她解释道:“就像,你喜欢养花一样。” “我照顾你,就像在养花一样。” “这朵花可以不喜欢我,但一想到她是属于我的,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盛丛说完又轻抚着她的颈,同她商量道:“其实,我还没有,真正地种过花呢。等吃过晚饭后,你教我好不好呀?” 姜梦想要拒绝盛丛。 她不想和他种什么花,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推开了他的手,也推开了他。 其实她的力气不大,到推他那一下的时候,力量更是微乎其微。 可盛丛还是被推开了。 姜梦心里蓦地疼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没有出息。 看到他爱而不得会难过,拒绝他的提议会难过,就连只是轻轻地推开他,她都会觉得自己是在伤害他。 姜梦别扭着下床的时候,盛丛从床上坐起来,在她身后说道:“你想去看看,我之前住的地方吗?” 不想。 她一点也不想去看,他之前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因为看到之后,就会心疼他。 明知道他是借此来换取她的怜悯。 她才不会如他所愿。 好不容易才能对他狠下心来。 姜梦已经受够了这种,任由他摆布的感觉了。 盛丛见姜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坐在床上,渐渐垂下头低声说道:“那里翻修后,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却总是能梦到。” “有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压抑感。” “我想,如果我能亲自去看一看,翻新之后的房间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梦到了。” “只是,我一直都不太敢去。” 盛丛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她会陪他去看的。 虽然她当时没有回应他,他却看到她的身形轻颤了一下。 说明姜梦还是在意的,只是在装作不在意。 所以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后面的话。 依照他说话的语速,倘若她有心离开的话。 恐怕早就已经出门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他看到她的手,只是轻搭在了门把手上。 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盛丛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他知道她会过来的。 可能不会抱他。 但至少,应该会摸摸他的头吧。 姜梦正犹豫着,是直接出去,还是留下来。 面前的这扇门,只要她推开。 盛丛就会知道,他的那一套对她毫无作用。 可姜梦不知道的是,在她犹豫的时候,结果就已经很明显了。 她总是低估,自己对他的爱意。 几番犹豫之后,她终于决定,就陪他去看一下。 盛丛在看过之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了。 这样她也能放心地离开他。 不用再担心,他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 姜梦最终还是放弃了推开那扇门。 走到了他的身旁。 只是他依旧没有抬头看她。 仿佛沉浸在很悲伤的回忆里。 她的手指动了动。 原本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 可是,被她强忍了下来。 不能再给他那种,自己可以被他摆布的错觉。 她只不过是,无聊没有事情做。 才会陪他去看。 并不是有多关心他。 盛丛所等待的温柔抚摸,并没如预料中的来临。 他缓缓地抬起头,对着她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然后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姜梦被他带的险些没有站稳。 只好扶住了他的肩。 盛丛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仰着头看她,眼眸中含光,轻声对她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姜梦心中立即否认。 谁对你好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仍扶在他肩上的手,想要推开他。 可是一想到,她刚刚就那样推开他的时候。 自己也很难受。 所以,就什么也没做。 盛丛之前住的小房间,在负一层的一个很偏的角落里。 连佣人房都比不上。 一般这种房间,是堆放杂物的。 盛丛进去之前,对姜梦请求道:“可以,不要放开我的手吗?” 其实他知道,她不会放开他。 这是她无法做到的事情。 从他们下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但他就是想要这样问一问。 他喜欢被她在意。 姜梦没有回应盛丛。 因为她总觉得,他是在问她:“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她做不到。 推门进去之后,姜梦的反应比盛丛还要大一些。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还是被气到了。 虽然房间已经重新刷上了墙漆,里面的破烂家具也早已被盛丛扔掉了。 但姜梦是见过这房间的照片的。 照片里看着就很狭小。 她没有想到,实际来看的话,更小。 这里没有了他之前生活过的痕迹。 可是那些照片却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他在很小的钢丝床上睡觉,只有一个简易的布衣柜。 还有一张低矮的木书桌。 这里没有窗子。 不开灯的话,什么也看不见。 姜梦忽地想起,她之前答应过盛丛的事情。 可是她却没办法和他一起完成了。 盛丛将身后的灯关上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姜梦有些紧张。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 她听盛丛在自己耳边说道:“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曾梦到过现在这样的场景。” “不过,梦里的下一秒,我就被你推开了。” “因为我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很讨厌的霉味儿。” 姜梦讲不出话,只是摇头。 即便他当时真的会抱她,她也绝不会推开他。 可能那时候,依旧没能意识到,自己喜欢他。 但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她也会抱紧他的。 人生的困厄是自己无法选择的。 生活窘迫也不是他的错。 她不会在那种时候,嘲笑或厌弃他。 黑暗中,盛丛的声音,染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你知道,我还梦到过什么吗?” 姜梦安静地等待盛丛说下去。 可是,等了许久,他什么也没说。 她感受到,他轻轻地松开了她。 房间里的灯也被打开了。 姜梦的眼睛有些不太适应,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等适应之后,才渐渐地放了下来。 盛丛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笑。 他觉得她有时候对他很是防备,可有的时候又毫无防备。 真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刚刚,差一点,就要在黑暗中,亲吻她了。 甚至,他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托辞。 她即便是被他那样对待了,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姜梦傻乎乎的,怎么斗得过他? 可是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那样对她。 他们出来之后,晚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菜品和中午的不太一样。 但是依旧是离她这边比较近。 姜梦默默地逐一往盛丛那边推了推。 用餐的时候,无论是添汤还是加饭,她都没有再让盛丛帮她。 她一定要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盛丛自然也发现了姜梦的变化。 她有时候,真是很执拗的一个人。 他只好配合她。 配合之余,有些同情。 因为他能感受到,她有多想跟他撇清关系。 不过很遗憾的是,她所有的挣扎,对他而言是无用的。 明明知道他的小玫瑰不开心,他也还是要留她在自己身边。 她生来就注定是他的。 没有人可以抢走。 姜梦之前虽然没有答应盛丛,要和他一起种花。 但吃过晚饭后,还是跟他一起去花房了。 她本来不想去。 只是盛丛来找她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好些个,用报纸包住的小花盆。 姜梦担心盛丛拿不了这么多。 便帮他拿了几个。 晚上的花房,比白天还要有氛围感。 或许是挂了许多星星灯的原因。 像童话里的世界。 盛丛小心地打开报纸,将里面包着的小花盆拿出来。 他捧到姜梦面前:“你看,是不是和你妈妈给你定制的那种一模一样?” 姜梦之前,其实没有怎么在意过,花盆这种东西。 她更在意的是,里面种的东西。 所以才没能在妈妈给她准备的,诸多花盆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她轻轻抚摸着花盆外侧粗糙的红泥。 突然觉得盛丛有些傻里傻气的。 妈妈当时给她定制花盆,是担心她今后被人欺负,万一什么都没能守住。 至少还能卖几个金花盆聊以度日。 盛丛学这些做什么。 傻乎乎的。 她现在又不是那种时候。 盛丛好像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一样。 他放下小花盆,低着头一边弄花盆土,一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你妈妈为你做的,我也能为你做到。” “就让我,做你的家人。别总是拒绝我,好吗?” 姜梦险些就说出了那个“好”字。 幸好她暂时失声。 不然又要脑子不清楚,对他许下什么承诺了。 盛丛虽然期待能得到她肯定的回应。 可是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姜梦只当没有听到盛丛说的话,她专注地弄着花盆土。 时不时地会试一下厚度和松软程度。 盛丛帮姜梦打着下手。 等将那几个花盆全部都放好种子后,他没话找话地对她问道:“这些都能开出花来吗?” 姜梦摇了摇头。 有些种子,是开不出花的。 它们从小就坏掉了。 可是总有些不甘心的人,想要种来试试看。 偏偏要竭尽全力为其创造适合发芽的环境。 最后才发现,啊,原来发不了芽。 姜梦看着自己眼前的这颗“坏掉的种子”。 越发觉得自己很傻。 他明明没有爱人与被爱的能力。 只懂得讨好或索取。 她却陪他耗了这样久。 甚至幻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开花。 不是只有他在讨好她。 在那些他不信任她的岁月里,她每一天都对他满怀希冀。 可他却让她所有的期盼都化为泡影。 混蛋! 第85章 那个人喜欢他,也喜欢他养的…… 从花房出来后, 盛丛沉默地跟在姜梦身后。 他的脑海里纠缠着许多话。 却无法准确地挑出要对她讲的那句。 他善于观察。 所以能觉察到她方才,突如其来的伤心。 可是却不知道是谁让她这样难过。 盛丛几乎很少把姜梦难过的原因。 往自己身上想。 因为就连他也觉得,自己不值得。 晚上睡觉的时候, 姜梦没有再偷偷地将盛丛关在门外。 这里是他家。 他想进来, 总有办法进来。 姜梦甚至怀疑,盛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她在这边休息的。 盛丛越是在这段婚姻里, 对她用那些若有似无的小心机。 她就越觉得他可怜。 因为他明明什么都不用做, 她就会好好地喜欢他,宠爱他。 可他偏偏捂上了眼睛, 堵上了耳朵。 不听也不看。 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现在恐怕就是她揪着他的耳朵, 对他说:“我还是很喜欢你。” 盛丛也只会假装相信一下。 然后重蹈覆辙。 姜梦对盛丛感到既伤心又无奈。 连呼吸都有些轻缓。 盛丛对怀里的人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她的呼吸声轻到几乎听不见。 只是因为被迫被他抱在怀里。 虽不能说是肌肤相亲, 却也是极为亲密。 所以很轻易地便能感知到,她身上所有细微的变化。 包括呼吸的节奏。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腕处轻划了两下:“睡不着吗?” 姜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怎么连她睡没睡着,都能感受到? 她已经尽量在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呼吸了。 盛丛在姜梦身后, 缓声说道:“我也,睡不着。” 姜梦:“……” 你又有什么坏心眼儿? 盛丛说着微微支起自己的身子,趴在她肩头对她问道:“你想不想知道, 沈星是怎样变成韩逢的?” 她想。 姜梦中午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听盛丛告诉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她其实很为盛意和韩逢担心。 但是之后的话题, 不知道怎么就被他带偏了。 虽说姜梦早已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这段关系里的主导权。 但她没想到,就连思维也能被他暗中引导。 他能让她忘记自己所在意的事。 可怕。 他的下巴弄得她的肩有些痒。 为了躲避他的刻意玩弄,她不得不翻了个身。 面朝着他,听他讲话。 为了让她更舒服一些, 盛丛替她把头发理好。 她的头发细细柔柔的,虽然比往日里短了些。 可他还是很喜欢。 “那个小镇上有一户姓韩的人家,平日里以倒卖中药材为生,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幸福美满。” “倒卖药材要去很多地方,家中六岁孩子就是在那时候丢的。” “那时候的天网系统还不那么健全,找一个丢失的孩子十分困难。韩家夫妇从满头青丝找到白发苍苍。” “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往往会想寻个解脱。” “就在他们准备自杀的时候,遇到了死里逃生的沈星。” “那时候的沈星,容貌、声音,还有他那双能弹出人世间,最动人心魄的音乐的手,都被毁掉了。” 至于是被哪些人毁掉的,不言而喻。 自然是那个对沈星嫉妒疯了的人。 “现在想来,当初救援队之所以没能打捞到沈星,应该是陈湖先一步将人捞走了。” “遭受过非人对待的沈星,凭借着一丝残念逃了出来。” “只是被救助过之后,忘记了过往的一切。” “韩家夫妇便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照顾,直至他彻底痊愈。” “还给他重新取了名字,韩逢。有久别重逢的意思。” “韩逢痊愈后没几年,韩家夫妇便相继去世了。” “自此,他独自一人,熬过无尽的漫长四季。” 人世间并不总是圆满。 韩家的那对夫妻到死,都没能和自己的孩子重逢。 沈星虽然活了下来,可失去了记忆,被迫和盛意分别许多年。 “韩逢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沈星的事情。” “妈妈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姜梦完全能理解盛意的做法。 曾经盛极一时的音乐家,再也无法触摸到自己所热爱的一切。 以韩逢现在的状态,倘若知道自己如梦般的过去。 恐怕需要用余生来治愈伤痛。 盛丛感知到姜梦在为他们难过。 他轻揉着她的颈说道:“妈妈很感谢你,你是帮助他们重逢的小红娘呢。” 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们的重逢,倒更像是冥冥之中,就安排好的那样。 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沈星,唯独培养出了养花的爱好。 哪怕他并不知道为谁而养,只知道要照顾好它们。 盛意一直都很喜欢养新奇的花。 也就是说,即便是没有帮自己找意欢花的契机。 终有一天,盛意也会和那个梦里的少年重逢的。 他可能没办法再给她弹好听的曲子。 却会为她养满园的花。 在韩逢孤寂而漫长的人生中,他日复一日地种着花。 一有时间就去世界各地,搜集新奇的花种,也渐渐地成为了一种执念。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但终将有一个人,会满怀欣喜地来见他。 那个人喜欢他,也喜欢他养的花。 姜梦是哭着睡着的。 上天对待盛意和沈星,极尽温柔却又异常残忍。 天意弄人。 有关于沈星的事情,盛丛没有打算瞒着姜梦。 他知道,也瞒不住。 不过,他确实没有准备在白天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些。 所以,只是在稍微透露了一点后,就转移了话题。 盛丛是有意留到晚上,才告诉姜梦有关于沈星的事情的。 如果白天的时候告诉她,她肯定要难过到晚上。 可能连饭都吃不下去。 在夜晚的时候,同她聊这些,就不同了。 睡觉对她来说有疗愈的作用。 梦会将她带离那种痛苦的情绪,不会让她为此难过太久。 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往往在突然面临的那一刻,会将自身的痛苦放大。 可等日后回忆的时候,那份痛苦便会随着时间消减。 盛丛起初也不懂这些。 他对于一切都是麻木而冷漠的。 不明白那种钝痛感。 但是姜梦不同,她脆弱而感性。 他在最大限度地,保护她不被影响。 所以才会算计得这样精细。 盛丛自从和姜梦在一起后。 时常担心自己会照顾不好她。 于是就总是通过各种渠道,学一些有的没的。 听说摸着对方的颈。 会使其情绪会得到很好的安抚。 所以他刚刚就一直在,轻轻揉着她的颈。 也许动作看起来,可笑又生硬。 可能,姜梦也不理解,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安抚到她就好。 姜梦醒来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她难得睡到自然醒。 身旁早已经没有了盛丛的影子。 她坐在床上,呆呆地想,如果可以不用工作就好了。 真希望爸妈能早点回来。 这样她就可以睡懒觉,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明明是很朴实无华的愿望,现下却很难实现。 等她洗漱好出来之后,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很大的快递盒。 应该是有人给盛丛寄的快递。 在姜梦以往的认知里。 除了她和盛意,好像就再没人会对他好了。 但她直觉,不会是盛意寄来的。 他们昨天才刚刚去看过她。 如果有什么东西的话。 当天应该就会让他们带回来的。 姜梦心里暗暗生出了一个想法。 盛丛是不是遇上了其他喜欢他的人? 然后他们会私下里互送对方礼物。 虽然说他们就快要离婚了,盛丛今后和谁在一起,都和她没有关系。 可是,她总觉得在契约存续的期间。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做这些,是不太好的。 姜梦纠结良久。 到底也没有去问盛丛,那个盒子是谁寄给他的。 她没有那么想知道。 盛丛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梦正看着快递盒发呆。 姜梦看到盛丛身上穿的,并不是家居服。 她意识到,他出去过了。 盛丛手里拿着一小碗剥好的栗子,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我出去的时候,看到有卖这个的。想到你爱吃,就买了一些。” 他说着就拿了一颗放到她嘴边。 “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姜梦轻轻地推开了盛丛的手,拒绝了他的投喂。 无事献殷勤。 她才不吃。 他都没有告诉她,方才出去做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拿栗子来哄她。 盛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栗子,颇为落寞地放回了白瓷碗里。 她不喜欢他。 连他剥好的栗子,也不吃。 这样的逻辑,倒也说得通。 姜梦看到盛丛的模样。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她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有些委屈。 她不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气氛有些僵持不下。 盛丛将白瓷碗放到桌子上,主动找话题说道:“我今天出去,拿了个快递。” 姜梦并不相信。 他换衣服出去,是为了拿快递。 因为他们的快递,都是可以直接送到家门口的。 “是你小姨寄过来的。她本来寄到你住的地方,但我们都没在,快递才给我打的电话。” 他说完还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我没有打开看过,只是去帮你拿了一下。” 姜梦听完盛丛的话,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想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她怎么就能从一个快递,联想到那么多东西。 明明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姜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会对他疑心至此。 她低头拿出手机,想要跟他解释些什么。 但忽地想到,盛丛可能,根本不知道,她误会了他。 所以,还是算了。 盛丛帮姜梦打开了快递盒。 里面还有两个镂花的红木盒。 他一一拿出来。 打开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怔住了。 里面是很古典的喜服。 还有安如锦亲手写的贺卡。 小姨会给他们送礼物,姜梦其实并不意外。 因为之前几乎每个季节的新品,出来的时候。 安如锦都会给她和哥哥寄来几件销量好的。 但是这次,小姨送的是定制的喜服。 这让她很意外。 比姜梦还要意外的人,是盛丛。 他从来没有想过,安如锦会认可他和姜梦的婚姻。 更不敢奢想,会得到祝福。 况且,他还暗中对安如锦的事业恶意打压。 安如锦送来的喜服华美又精致,盛丛摸起来却觉得烫手。 他极少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甚至之前,就连他答应姜梦,会去和安如锦道歉。 也是诓骗她的。 可现在,他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要去道歉的想法。 不仅仅是因为安如锦,给他们送新婚礼物的原因。 而是安如锦的这种做法,让盛丛有一种,他配不上姜梦的感觉。 接受一个曾经被自己打压过的人的祝福。 让他更深刻地见证了自身的丑陋。 姜梦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像她所讲的那样好。 但是,他没有相信她。 不止没有相信,还做出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之后,盛丛对姜梦说道:“我们,去看你小姨吧。” 姜梦知道盛丛这样说意味着什么。 之前她还担心,盛丛说会跟小姨道歉,是在骗她。 姜梦因为自己现在无法发声,只好给安如锦发消息道谢。 还说了准备去看她。 盛丛趁着姜梦和安如锦聊天的时间,悄悄地上楼,准备将这两套喜服收起来。 只是等他要收的时候才发现。 他根本不懂得这样材质的衣服要如何保存。 丝绸应该是不能挂起来的。 这是他们的喜服,虽然不知道今后有没有机会穿。 但如果因为他没保存好,毁坏了。 他可能会懊悔许久。 盛丛这样想着,便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收藏的方法。 他担心自己有所疏漏,所以便查了好久。 久到姜梦上来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正按照手机上的步骤,弯着腰叠喜服。 姜梦也不太懂这个要怎么叠,所以就在一旁看着他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看着自己。 盛丛中途叠错了好几次。 他不想让自己在姜梦面前,变得很笨拙。 所以后面就加快了速度。 只是越心急,就越叠不好。 姜梦看不下去了。 这里面毕竟还有她的喜服。 她决定要帮一帮他。 只是,她和盛丛试了半天。 怎么折也折不出,图片上那种平整的样子。 好难。 姜梦的脖颈有些疼,索性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仔细地翻看着图片。 盛丛仍旧对着喜服研究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姜梦恍然大悟。 她看了看图片,又看了看喜服。 发现盛丛找错模板了。 虽说这两种样式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折叠的方式却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他们后面才越折越难看。 幸好没有就这样收藏起来,不然一定会皱皱巴巴的。 找到了问题根源,后面的步骤就简单了许多。 盛丛折好之后,姜梦找来深色的纸包了起来。 然后才小心地放进衣橱里。 做好这一切后,盛丛对她试探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所以就,很想穿一次。” 第86章 你就,死了这条心 姜梦心思细腻。 怎么会听不懂盛丛的言外之意呢? 只是她不太想, 如他所愿。 她之前就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即便是他对小姨道歉,可只要他不相信她会喜欢他。 那他就会一直这样,患得患失地生活着。 只是到时候不知道被他误伤的, 会是她哪个家人。 她是很喜欢他。 也知道可能今后, 再也遇不到像他这样,让她牵心动念的人了。 可在基本的是非观面前,她对他的喜欢, 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盛丛在说完之后, 就一直在等待着姜梦的回应。 无论她给他怎样的回应,他都会欣然接受。 他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因为, 原本, 就只是在对她试探。 盛丛看到姜梦从容地写着什么。 他想要去偷看。 却突然有些不太敢看。 只能静静地等待,她点下发送的那一刻。 叮咚一声。 盛丛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可以穿来试试看, 只是,之后要自己叠好收起来。” 他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 她连拒绝他,都是温柔且委婉的。 他本意是想要和她一起穿的。 可她装作看不出来。 只是回应了他话语中,最表面那层的含义。 盛丛并没有很委屈。 她嫌弃他是应该的, 不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本就是他有错在先,她怎样对他都不为过。 不过他想,如果他去跟她小姨道歉。 然后努力求得她小姨的原谅。 姜梦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生他的气了? 盛丛可怜就可怜在, 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和失去了什么。 他不懂自己和她之间的症结在哪里。 太过卑微的人, 不是不配得到爱。 而是容易回避爱。 姜梦下楼之后,看到那一小碗剥好的栗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心里隐隐作痛。 她知道这是拒绝他之后的连带反应。 哪怕拒绝了他那么多次。 她也还是无法克服这种疼痛。 姜梦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要是不那么喜欢他就好了。 午饭姜梦吃得不太多。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了,可是他坐在她对面。 仅仅是看到他, 都会让她觉得难过。 无论他对她说怎样的话,哪怕是他甘愿被她玩弄。 她也再难和他在一起生活下去了。 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很煎熬。 不是因为讨厌他。 而是,理智上她应该去讨厌他,甚至重重地惩罚他。 可是情感上,她做不到。 这种撕裂感,让她备受折磨。 盛丛不懂这些。 他连她有多喜欢他,都不清楚。 只会觉得,她是因为讨厌他,才会这样。 姜梦吃过午饭后,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主要是想要让自己忙起来。 这样才不会耽于苦涩的情爱。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工作。 但工作现在俨然成为了她,短暂逃避盛丛的手段。 可惜现实并未让她如愿。 吴声说这两天,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来处理。 几个经常来搞事情的高管,也安分了许多。 在姜梦表示自己可能要迟几天,才能回公司上班的时候。 吴声竟然说他也觉得,她需要适当地休一个小假期了。 她记得之前自己就想过退缩。 但那时候吴声跟她说,这时候休假无异于临战脱逃。 很容易就会变成半架空的状态。 所以她就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每天就算没什么事,也得去公司转一转。 现在她都可以随心所欲的休假了? 姜梦给吴声发消息道:“现在休假的话,后续会不会很麻烦?” 她当然可以自己来做决策。 只是,问一下吴声会更稳妥一些。 吴声知道姜梦在担心着什么。 他回应地也颇为直白:“没有被架空的风险。之前一些人肆无忌惮,是因为即便从你这里离开了,在盛氏那边也能得到很好的待遇。” “只是,现在的话,很难了。” “你背后所承载的价值,超过了你爸妈的总和。” “但凡识趣的人,都不会来捣乱的。” 姜梦自己可能不怎么在意。 盛丛赠与她的一切。 但这无意中成为了他人,所忌惮的东西。 不过吴声倒是提醒了姜梦。 她也是时候,把盛丛给她的东西,返还回去了。 之前她的心思一直放在离婚上面。 忽略了他们之间,还有财产转让的问题。 姜梦准备和盛丛商量这件事。 可是刚下楼就看到,他一个人,呆坐在桌子前。 背影有些落寞,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等她走近后,才看清楚。 他面前放着装了栗子的白瓷碗。 盛丛迟钝而缓慢地吃着栗子,吃完一个又一个。 食不知味。 只是觉得难过。 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投喂而难过,因为她不想同他一起穿喜服而难过。 以至于姜梦站在他身旁。 他都过了许久才发现。 一时之间,盛丛有些尴尬。 他看向手里还未放入口中的栗子。 这原本是他给她剥的。 盛丛有一种自己在偷吃栗子的感觉。 他手里的栗子,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姜梦想起自己之前因为误会,拒绝了他投喂。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为那个而难过。 只好伸手将他手里的栗子接过来,吃了下去。 盛丛看到这一幕后,感到又是错愕又是惊喜。 他起身说道:“你喜欢吃的话,我再去给你剥一些。” 姜梦轻按下盛丛的手臂,示意他坐回去。 盛丛坐回去之后,姜梦也挑了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他的固有印象里,她很少主动地亲近他。 一直都是他凑上去,惹来她的嫌弃。 盛丛将白瓷碗轻轻地推到姜梦面前。 他以为她是想吃这个。 姜梦犹豫了一下,拿起一颗栗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盛丛有些受宠若惊。 他愣了几秒钟后,反复确认,她是要喂自己。 只是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张开嘴巴。 他用手接了过来。 之后才微微低下头,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姜梦不知道盛丛为什么这样害羞。 其实盛丛不是害羞。 是他觉得自己不配被她喂东西。 所以才迟迟没有张开嘴巴。 他做不到安心地被她投喂,但又不忍心拒绝她。 这才用手接了过来。 只是吃下去的时候,仍觉得很惭愧。 盛丛不明白姜梦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示好。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吗? 只要她开口,他一定做到。 盛丛微微低着头,将那颗栗子慢慢地吃完后。 才抬起头对姜梦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姜梦点了点头。 她本来还以为,要再同他周旋一会儿的。 看来他还是和之前一样。 很容易就被哄好。 盛丛还沉浸在,姜梦投喂自己的喜悦里。 他对她真挚地开口道:“是什么事情?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帮你去做。” 姜梦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低下头飞快地输入着信息。 “我想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你能不能签个字呢?” 姜梦的话看似简洁,却挑不出任何漏洞。 她有意刨除了情感因素。 将这当成了一种归还的行为。 他赠与她的那些财产。 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现在她还给他,也是理所当然。 盛丛在看到姜梦发来的消息之后。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方才的满腔欣喜,也都荡然无存。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喂他栗子了。 她希望他能配合她。 这样她才好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盛丛感觉自己的心吧唧一下。 从云端摔到了水泥地上。 碎成了一滩泥。 他努力地想稳住自己的情绪。 不想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可是,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 盛丛毫无招架之力。 人在极度脆弱的时候,寻常的空气,也能变成锋利的武器。 连呼吸都会有灼热的痛感。 姜梦在等待着盛丛的回应。 她记得之前在他住院的时候,自己就跟他提过这件事。 当时他说的是,全都听她的。 所以,这次应该能顺利地解决。 盛丛退出了和姜梦的聊天界面。 不仅如此,他还将屏幕熄灭了。 他单方面拒绝了她的消息。 姜梦在看到盛丛微低着头,对桌上的手机做完这一切后。 心中暗暗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等他缓缓抬眸,看向她的时候。 她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你——” 盛丛只是说出了一个字,便又低下了头。 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盛丛在心中对自己暗暗嘲笑。 怪不得讲话的声音会发颤。 其实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方才他本来是想委委屈屈地控诉和质问她的。 问她很多很多的话。 “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这些话,他一句都问不出来。 他就算是再厚脸皮,也没有这样的底气。 她不喜欢他,又不是什么错。 他有什么资格,埋怨她呢? 盛丛犹豫了许久,才稍稍稳住自己的情绪。 他站起来,轻轻抚上她的颈,故作平静地对她说道:“你就,死了这条心。” 说完就离开了。 再待下去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令她讨厌的事情。 盛丛就是那种,被姜梦气到想要毁天灭地。 却也只能温柔地对她说着“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人。 盛丛离开后,姜梦怔在了原地。 明明他方才的动作温柔备至,可她却觉得寒凉无比。 他还丢下了一句那样的话。 她总觉得,那句话并不适合,他们方才谈话的语境。 之后的几天,他们仿佛进入到了冷战的状态。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盛丛单方面在对她生闷气。 然后,他还并不承认他生气。 姜梦依旧不常和盛丛发消息。 盛丛除去和姜梦商量,出国的具体行程。 也没有再对她说多余的话。 期间有一次,她给他发消息:“你是在对我生气吗?” 盛丛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只是用一种很受伤眼神,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之后才淡淡地回道:“我有什么资格,对你生气呢?” 姜梦听得出来。 盛丛这并不是在阴阳怪气什么。 他好像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可是,他这些天,明明就是在对她生气! 尽管,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但盛丛就是快要被姜梦气疯了。 尤其是,在他告诉她,这次看完她的小姨,他们还能转航班去见一见,那个和她哥哥长得很像的人之后。 她竟然为此开心到整晚睡不着觉。 难以克制的嫉妒心理,让盛丛特别想吓一吓她。 告诉她,她今后哪里都去不成了。 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这里。 谁也见不到! 可是,盛丛很清楚,姜梦难得有那么开心的时候。 他哪里舍得去那样吓她。 所以,只能是默默地在一边生闷气。 她都知道他在生气。 却也不来哄他。 这样一想,盛丛就更生气了! 盛丛就是这样,一边生着气,一边为她规划着出国的行程。 不过,也并不全是为了她。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担心在给她小姨道歉之后。 姜梦会被安如锦强留下来。 所以,才在这趟行程之后,安排了去见唐镜的行程。 这样一来,无论道歉后的结果如何。 姜梦终究是要跟他一起走的。 就算是为了见唐镜,她也只能听他的话。 在盛丛生气的这些天,姜梦却日渐放松下来。 因为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腻在她身边。 除了必要的事情,也很少来烦她。 她觉得这才是离婚前的相处状态。 不过,盛丛生气归生气。 对姜梦的在乎并没有减少半分。 只是在国内的时候,还能稍稍伪装一下。 可刚一坐上飞机,他就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以至于忘记了生气。 他甚至反向斥责自己,不应该对她生气。 刚下飞机没多久,就看到来接他们的安如锦。 姜梦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朝安如锦飞奔过去。 只是没跑两步,就被盛丛强行拉了回来。 盛丛知道这样做不对。 可这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 他无法忍受,明明上一秒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下一秒就奔向别人。 安如锦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说实话,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哪有这样的? 姜梦见盛丛这样,心里固然生气。 可是小姨就在不远的地方,她不想在小姨面前,和盛丛起什么争执。 所以就只是在他腰间狠掐了一下,暗暗表示自己的不满。 等姜梦来到安如锦面前的时候。 安如锦瞬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盛丛在一旁说着先前同姜梦商量好的那套说辞。 可安如锦的眼中,仍是难掩的担忧之色。 但为了让姜梦放心。 她只能表现出相信的样子。 在车上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 虽不能说是完全的沉寂。 但也确实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了。 盛丛倒也不觉得尴尬,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姜梦。 没有尴尬的时间和心思。 安如锦更是如此。 她在乎的,只有姜梦一个。 但是,姜梦对于眼前的这两个人,都很在乎。 所以,她现在就好尴尬。 第87章 总是嫌弃自己的人,是没有办……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调节一下气氛。 可惜, 她现在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最简单地抛出话题,都做不到。 姜梦在心里默默叹气。 他们下飞机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 在回去的路上, 姜梦老远就看到,前面那栋复古的建筑上。 嵌入了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 只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她看不清上面播放的是什么。 直到车子经过那里时, 姜梦才得以看清。 里面在播放着歌剧巡演的预告片。 姜梦忘记了收回自己留恋的目光。 她所望去的方向, 刚好是盛丛坐着的那一侧。 这就导致,盛丛在感受到姜梦的目光时, 误以为她是在看自己。 盛丛下意识地低了下头。 因为害羞。 无论什么时候, 只要被她专注地看着,他都会生出一种害羞的心理。 不是不想被她这样看。 只是他总是会担心, 自己在被她看着的时候。 没能表现出,很完美的状态。 害怕她看他一眼,发现他不好的地方,会更加讨厌他。 这在寻常人看起来, 似乎是很可笑的事情。 但他就是这样。 认真而卑微地爱着她。 可是在他下意识地低头后,更加重了自身的羞愧感。 因为觉得自己表现得不是很好。 这种时候,怎么能低头呢? 那道朝着他看过来的目光, 尽管他没有勇气立即去回应她。 但他想,应该是极温柔的。 她的目光, 总是那样。 他觉察到她的目光没有褪去。 盛丛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缓慢地抬起头。 而后才微微转过头小心地看向她。 强装成无比自然的样子。 只是眼中溢出来的温柔出卖了他。 根本不是漫不经心的看。 倒更像是,在索求,或者说,是祈求什么。 无论是爱抚, 还是轻吻。 只要是她给他的,他都想要。 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像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 但他还是想这样看看她。 他永远不会让她的施舍得不到回应。 哪怕只是她转瞬即逝的目光。 可是,等盛丛温柔而专注地看了姜梦几秒钟后。 却发现了一个让人难过的事实。 她并不是在看自己。 更像是在看着车窗外面发呆。 盛丛心中有些落寞。 不是因为她没有在看自己。 而是,他无法准确地得知,她在想些什么。 每次姜梦在走神的时候。 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丢弃在这个世界一样。 她可以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去想任何人。 总之,不会想他。 盛丛想要打断她的神游。 他确实是很自私的人,连她在他身边走神。 都无法忍受。 她现在,离他这样近。 只要他想,可以有很多种办法。 盛丛看向姜梦白净柔软的手。 如果他轻轻地握一下,她的思绪就会立即回到他身上。 可是在动手之前,他还是忍住了。 就算这时候打断她的思绪,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心会一直在他身上吗? 不会的。 盛丛为自己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感到很羞愧。 羞愧之余,还有丝丝的无力感。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 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车窗外面的璀璨灯光,映在她的眼眸里,十分好看。 他的眼中却是近乎灰色的孤寂。 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应该,很开心吧。 在想些什么呢? 能不能,告诉他…… 姜梦的确是因为那支预告片,联想了很多东西。 不过都是些,难以实现的。 在从幻境中脱离的时候,难免会有怅然若失之感。 只是她还没难过几秒钟,就注意到盛丛在看自己。 她迎上他的目光,却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的东西。 姜梦心生好奇,伸出手在盛丛眼前轻轻晃了晃。 却被他一把抓住。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他微微低头,在她的手指上轻咬了一口。 不是很疼。 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像是咬在了她的心上。 姜梦心虚地推开盛丛,抽回了自己的手。 希望坐在前面的小姨,不要注意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安如锦很难不注意。 她倒也没有很难接受。 小情侣之间打情骂俏,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她确实不喜欢盛丛。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很讨厌。 她不怀疑盛丛对姜梦的感情,只觉得这个人极其危险。 倘若盛丛日后铁了心地要欺负姜梦。 那姜梦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的。 安如锦希望姜梦一生都安稳顺遂,至少枕边人应该是个性情纯良的人。 可见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盛丛并不是很好的伴侣人选。 到了安如锦的住处之后,饭菜已经陆续被摆上餐桌了。 姜梦之前的打算是,一到小姨的家里,就和盛丛一起跟小姨道歉。 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她又担心小姨,会被他们气得吃不下去。 所以,就准备再拖上一拖。 因为心里藏着事情。 盛丛和姜梦两个人吃得都不是很多。 安如锦见状,还以为是饭菜不合他们的口味。 所以便问他们,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可以让厨房再加几个菜。 盛丛和姜梦几乎同时摇头。 安如锦心里有些疑惑。 盛丛和她见面的次数不多,拘束些倒也没什么。 怎么她家宝贝也这么拘束? 吃过晚饭后,安如锦带着他们,去挑晚上休息的房间。 姜梦和盛丛住哪里都可以。 便随意地选了一间。 而且,姜梦不觉得,盛丛在道歉之后,还能继续住在这里。 所以,他们在来之前,在外面也定好了房间。 本来是想道完歉就离开的。 没有想到,耽误了这样久。 眼看时间越拖越晚,姜梦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就在她准备拉住小姨,让她不要再为他们忙碌什么。 盛丛突然开口说道:“小姨,我们有事情,想要和您讲。” 安如锦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她还以为盛丛会一直瞒下去的。 所以才送去了喜服试探。 想看看他这个人,是不是一点良知都没有。 她带他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茶几上还准备了,姜梦喜欢喝的芋泥奶茶。 至于盛丛,安如锦不知道他平时喜欢喝什么,她也不在乎他的喜好。 所以就准备了和姜梦一样的热饮。 姜梦看到小姨仍旧记得自己的喜好。 心里只觉得对不起她。 自觉不配被她这样记挂着。 盛丛见不得姜梦这样难受。 他对安如锦主动地承认了错误。 并给出了一定的补偿方案。 姜梦也低头将自己,早就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安如锦。 在她看来,没有及时地告知,也是一种背叛。 她因为盛丛,背叛了在意她的家人。 安如锦听完盛丛的话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仿佛早就知道一样。 直到看到姜梦发来的消息,表情才多少有了些变化。 不过看起来,并不是生气。 更像是,心疼。 安如锦拉着姜梦的手,温和地说道:“宝贝呀,没有那么严重的。怎么会是背叛呢?” 姜梦摇了摇头。 她知道小姨是在宽慰自己。 错了就是错了。 她不能给自己找任何的借口。 安如锦无法对姜梦过多苛责。 她知道,姜梦即便是替盛丛,暂时隐瞒了这件事。 可心里,一定是备受煎熬的。 说实话,她起初查到这件事,和盛丛有关时,也感到很震惊。 安如锦甚至一度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盛丛。 因为按照当时的时间点来看,盛丛明明躺在医院,性命垂危。 连醒过来都很难。 更不用说暗中推波助澜了。 可是后来在看到盛渐安所做的一切,都被揭露出来。 安如锦才意识到,这大概率是盛丛做的局。 盛丛一直都是清醒的。 那么他就有足够的动机和时间,来做出干扰她的这种事了。 其实并没有闹出很大的风波。 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几乎在她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不仅如此,后续的维权也异常顺利,并且不会蒙上什么污点。 反而是恶意诬陷的人,自食恶果。 安如锦不是那种,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所以很懂得如何将危机变为机遇。 她不在乎什么赔偿。 若是要求盛丛赔偿,无异于变相承认,自己受到了损失。 这只会加重姜梦的愧疚感。 在安如锦看来,这件事,姜梦也是受害者。 只不过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心,喜欢上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人。 却被迫要承受这一切。 她一直都把姜梦,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别说姜梦并没有做什么。 即便是真的偏帮了盛丛,她要怪罪的话,也只会怪盛丛。 就像大多数过分双标的父母那样。 安如锦几乎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偏爱姜梦。 她总觉得,姜梦是被盛丛迷惑了。 安如锦不想看到她在乎的人,心怀愧疚地生活着。 她摸摸姜梦的脸,耐心地跟她讲了事情的处理结果。 让她不要担心。 更不要再为了这种事而愧疚。 姜梦从小到大,很少做错事。 可是几乎每次做错事,都会得到家人的包容。 小姨明明因为她受到了伤害,却还在极力地安慰她。 这让她愈加地讨厌自己。 安如锦太过了解姜梦。 所以完全能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情。 她抱住姜梦,对她哄道:“真的没有任何影响。不要因此就讨厌自己,知道吗?” 安如锦直觉姜梦这次突然无法发声,应该是心理上的因素。 很有可能是她讨厌自己导致的。 很久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姜梦讨厌自己的声音,才会说不出话。 为此安如锦查询了很多资料。 查到了另一种说法。 大概意思是,因为过度讨厌自己。 失去了表达欲。 任由这个世界对自己做任何事,也不会再开口争取。 甚至讨厌自己,讨厌到一种要配合世界,来霸凌自己的程度。 安如锦很担心姜梦,会变成当初那种情况。 因为她觉得盛丛根本就不了解姜梦。 更照顾不好她。 他无法准确地感知,她心里所承受的压力。 正因如此。 哪怕是盛丛在场。 有些事情,安如锦必须挑明了讲。 “我会支持你做任何的事情。” “你可以去喜欢想要喜欢的人,可以在这个年纪去试错,可以疯狂地做一些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但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讨厌自己。总是嫌弃自己的人,是没有办法幸福地生活的。” 安如锦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盛丛。 盛丛感觉有被内涵到。 但他又觉得安如锦,不一定是在暗指他。 可没想到安如锦紧接着说道:“就像盛丛一样。” “不要被他拉进自我厌弃的地狱里,那样会失去对事情的正确认知。” “就像……你没有做错什么事,却过分苛责自己。” “甚至感觉不到,小姨有多爱你。” 姜梦趴在安如锦的肩头,眼泪流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所偏爱的人。 不只得到了小姨的谅解,还更深刻地意识到—— 即便爸妈不在自己身边,也有人像他们那样。 无条件地宠爱自己。 或者说,过分溺爱。 安如锦哄好姜梦之后,就催促着她去洗澡了。 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对精神和身体的损耗都很大。 应该要早些睡觉的。 姜梦被哄着离开之后,盛丛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直觉安如锦有话要对自己讲。 而他也恰恰有话要说。 安如锦果然直接切入正题道:“我已经查到这件事和你有关。虽说送喜服只是试探底线,但我没想到你这种人会来道歉。” 盛丛倒也不怎么心虚。 他颇为冷静地问道:“倘若我没有来呢?” 其实他已然预感到,如果他没有来道歉的话,安如锦可能会用某种方式,强行将姜梦带离他身边。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安如锦一反常态地说道:“我没有办法。” 不过盛丛生性多疑,只当安如锦是在诈他。 目的是让他放松戒备。 所以他试探性地说了句:“怎么会呢?她明明,很听您的话。” 安如锦微微皱眉。 她是真的很讨厌盛丛这个人! 姜梦固然很听她的话。 可是她为什么这时候拿姜梦没有办法,这混蛋心里难道就真的没点数? 盛丛见安如锦并不接他的话茬儿。 便更加深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安如锦果然还会有其他后续的动作。 为了避免安如锦,有进一步的举动。 盛丛先发制人道:“我不会同意,和她离婚的。她的软肋太多,随便拿出来威胁,都会让她无条件地服从于我。” “况且,您可能不知道,她一直都想和我离婚来着。可惜始终都未能如愿。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带走她。” 安如锦没有想到姜梦的处境这样艰难。 她被盛丛气到头疼:“你可真是个混蛋!她那么喜欢你,你怎么敢这样对她?” 盛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颤声询问道:“她,她喜欢我?” 第88章 盛丛终于相信,姜梦是喜欢他…… 倘若是姜梦对他说, 她喜欢他。 盛丛是不会相信的。 因为这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她这样讲了。 他也只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总之, 大概率是在哄骗他。 可若是安如锦对他说, 姜梦是喜欢他的。 盛丛却莫名地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只是他毕竟,一直都认为自己,不配被她喜欢。 所以才一时没忍住, 问出了那句话。 他想要对安如锦进行求证。 或者说是确认。 安如锦本来就因为盛丛, 用那种恶劣的方式对待姜梦。 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现在听他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问她这种问题。 毫不夸张地说, 要不是因为害怕姜梦伤心。 她真想棒打鸳鸯! 这样的姻缘不要也罢。 一点都不值得。 安如锦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难道你完全感觉不到吗?” 盛丛被问住了。 不知道现在是应该说谎还是坦白。 安如锦通过盛丛的神情, 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气极反笑,对他极尽嘲讽:“呵, 你还真是病得不轻。对待喜欢你的人,用那样下作的手段,逼迫她接受你不为人知的一切。” 盛丛被安如锦这样骂,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他被人骂惯了。 只是, 他真的很想知道,姜梦,真的喜欢他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自卑的原因。 他找不到她爱他的证据。 只觉得她对待每个人, 都很好。 他对她而言,没什么特殊的。 安如锦看到盛丛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就十分来气。 “怪不得你会使昏招赶我离开,你其实就是害怕姜梦,会听我的话抛弃你。” 盛丛没有否认。 他确实想要赶走她身边的所有人。 让她无依无靠,只能依靠他。 安如锦见盛丛没有反驳。 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像他这种活在地狱里的人,就是这样的。 自私自利, 阴险至极。 她杀人诛心一般地说道:“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但凡你了解她,就应该知道,她一直都是特别有主见的人。” “怎么可能仅仅是听我给她分析利弊,就放弃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盛丛心中蓦地一痛。 如果姜梦真的喜欢他的话,如果她真的认定了他,那的确不会轻易就被人左右想法。 可是,他不知道,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那样喜欢他。 安如锦越说越来气,她恨不得把盛丛这张虚伪的皮,给扒下来。 这种打着喜欢的旗号,实则实施自己变态的控制欲的人。 应该被暴打一顿,然后再送进监狱!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还颇为得意地说,自己可以找到她的软肋。我看你真是不知道害臊!” “她从小就是做事执拗又不好拿捏,谁给你的勇气去威胁她?” “更何况,你真以为能威胁到她吗?要不是因为她喜欢你,谁会甘心在你这种货色身边待这样久。你也配?” 安如锦今天,一定要骂醒盛丛这个混蛋! 不然,她家宝贝今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这可真是离了大谱了。 明明是两情相悦这么美好的事情,竟然能被盛丛给霍霍成这种惨淡结局。 盛丛一生之中听到过很多难听的话。 其中不乏过分粗鄙的言语。 那些话对他的伤害或者说是触动,几乎不存在。 可是安如锦的话里,并没有很难听的字眼。 却像钉子一样。 一句又一句地,实打实地楔在了他的心脏上。 虽然疼痛,却并不难以忍受。 他甚至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因为被安如锦这样强力地指责过之后,盛丛终于相信,姜梦是喜欢他的。 盛丛越想越觉得安如锦说的有道理。 姜梦,一定是喜欢他的。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盛丛思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到,她喜欢上他的缘由和契机。 如果他事前就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他一定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事。 安如锦对感情上的事情虽然不太懂。 却很懂得打击人。 她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效果。 “被你这种人一次又一次地威胁,我家宝贝一定对你失望极了。” “本来我还担心,她会在你身上执迷不悟下去。” “现在看来,很快她就会对你死心了。” 盛丛方才还沉浸在,姜梦是喜欢自己的巨大喜悦之中。 安如锦的话像是一盆凉水,临头泼下来。 他一时间甚至无法思考其他的东西,留存心中的只有虚无的恐慌感。 害怕她不再喜欢自己。 不,他决不能接受那种事。 她既然喜欢他,那就要一直好好地喜欢下去。 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那对他来说,意味着抛弃。 她不可以抛弃他。 安如锦将盛丛颓败的样子看在眼里。 可是她没有姜梦那样心软。 所以并不会就此罢休。 她要痛打落水狗。 “我倒是见过不少作死的人,可没见过你这么能作死的。” “你是不是还觉得,她尽在你的掌控之中?” “但你连她有多喜欢你都不知道,真可怜。” 安如锦终于把自己的不甘和怨气,全发泄了出来。 她觉得盛丛就是缺骂。 倘若姜梦脾气坏一些,稍被盛丛误会,就骂他个狗血淋头。 盛丛肯定不敢再乱怀疑什么。 可姜梦偏偏不是那样的性子。 只怕是被误会之后,也舍不得惩罚盛丛。 所以盛丛才敢这样欺负她。 安如锦离开之后,盛丛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浑身上下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许是姜梦平日里太过纵容和宠爱他,让他愈发地肆无忌惮。 以至于忘记了人世间,还有这样的折磨人的痛楚。 其实,姜梦对他说过很多次,她喜欢他。 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相信过。 不仅如此,他还骗她,说他相信。 盛丛终于意识到那天晚上,他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不被自己喜欢的人信任。 大概是这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了。 将他们的过往一一复盘,他甚至找不出姜梦任何缺点。 她试图打消他的疑虑,处处维护他敏感的心思。 甚至多次对他表白。 她还说,他是她的初恋。 其实她说过的所有话,他都记得。 可是,却都没有相信。 也不敢相信。 因为在他心里,她不应该喜欢他的。 盛丛曾经祈求上天,希望姜梦能多少喜欢他一点。 哪怕她对他只有一丝喜欢。 他都会心满意足。 上天并没有苛待于他。 明明早就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是他错过了。 时至今日,盛丛终于知道。 自己失去了什么。 而如今这种局面,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想要去和她道歉。 可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 就有些不太敢面对她。 安如锦说的没有错。 他怎么能那样欺负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 自己的心理有问题。 并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借口。 盛丛越是回忆,就越是讨厌自己。 也就更加深了自己的胆怯心理。 最终,他还是没有去和姜梦道歉,也没有再留在安如锦家。 心虚的人总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姜梦洗完澡出来,却发现盛丛已经离开了。 她不觉得他是被小姨赶出去的。 因为之前她看小姨的意思,好像并没有将盛丛当一回事儿。 她又看了一遍盛丛发过来的消息。 “我出去住。你好好休息。” 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梦是不太想管盛丛的。 只是,出于礼貌,她还是跟他回了一条消息。 “你到住的地方了吗?” 如果是在国内,她不会多此一举地问他。 可现在在陌生的地方。 万一他找不到之前订的酒店,那他今晚要住在哪里? 盛丛本来没有期待,会收到姜梦的消息。 就像安如锦说的那样,他能感觉到姜梦对他的失望。 而且是越来越失望的那种。 可是在看到她的消息的时候。 他心里突然涌进一股暖流。 她是在意他的。 盛丛回消息回得很快,他永远不会让她等很久。 “已经到了,不要担心。” 其实他想要再多说一些话,但是又担心会影响她休息。 姜梦得知盛丛已经到了住的地方。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给他回消息道:“我没有担心,只是问一下。” 盛丛看到姜梦发的消息后,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口是心非。 她明明就是在担心他。 之后的几天,盛丛没有去打扰姜梦和安如锦。 姜梦只听盛丛说是有事情要处理。 便没有过多地问他些什么。 安如锦仍旧很担心,姜梦无法发声的问题。 她这些天带她跑了几家医院。 找心理专家给她做辅助疏导。 可是都没什么效果。 姜梦有一次出来,看到小姨在偷偷地哭。 她想要上前安慰。 但又觉得小姨应该不想,被她看到哭的样子。 只好忍住了。 其实无法发声这件事,对姜梦来说,不算是很难过的事情。 她很喜欢自己最初的声音。 可在变声期时,还是失去了。 看似只是声音有所变化。 可是一同失去的,还有她站上舞台的资格。 因为自身的怯懦,自此对之前所热爱的事物,避之不及。 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反而觉得现在的失声。 不痛不痒的。 她没有那么多的倾诉欲。 也不想再说话。 安如锦晚上带姜梦回家的时候,又路过了那栋复古的建筑。 姜梦没能忍住,透过车窗偷偷地望了一眼。 心中虽有些悸动,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 就又黯然低下了头。 安如锦注意到了姜梦,不同寻常的反应。 便也顺着她之前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如锦默默记下了演出的时间。 周日下午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盛丛,敲开了安如锦家的门。 姜梦听到门外盛丛的声音时。 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隐约有些开心。 可是很快这份欣喜,又被自身的羞耻感给压了下去。 姜梦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开心。 她的理智不允许自己,对他再有过多期待。 可以说,她并不愿意承认。 她想见他。 安如锦不准备再过多的为难盛丛。 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姜梦过得幸福快乐。 她若是为难那个混蛋,姜梦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难过的。 盛丛在门口颇为礼貌地,跟安如锦打招呼问好。 安如锦稍稍寒暄了几句。 便让他进来了。 两个人都装作,几天前的那场争执,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盛丛在安如锦家里虽然稍有拘谨。 但只要看到姜梦,便心安了不少。 他本想直接坐到她身边去的。 可是一想到,他们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 她应该还在因为之前,他不信任她的事情而伤心。 思虑之后,最终只是挑了一个,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直到盛丛坐下来之后。 姜梦才得以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看一看盛丛。 仅仅只是几天不见,他怎么变得这样憔悴了? 虽然他穿戴整齐,头发也没有很乱。 可就是给人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仿佛随时都能睡倒一样。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 姜梦以往时常能感受到,盛丛在看向自己时,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 可是今天,那种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一样。 这种憔悴之色,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更像是好几天没睡觉,强撑着精神来找她一样。 姜梦有些担心。 她不知道盛丛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丛按照和安如锦事先,在电话里说好的那样。 同安如锦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今天晚上准备带姜梦去看歌剧。 姜梦还来不及反应什么。 就听到小姨在嘱咐了两句之后。 竟然同意了。 正在姜梦感到疑惑的时候,就听安如锦说道:“小姨今天晚上有活动,没有办法陪你过去了。你们看完就早点回来。” 姜梦听得一头雾水。 她还没有说会要和盛丛一起去。 小姨怎么就一副认定她会去的样子? 盛丛见姜梦听完安如锦的话怔住了。 他生怕会有什么变动。 就主动地替她应了下来。 姜梦想过要拒绝盛丛。 她不想和他出去看什么歌剧。 自己的心好不容易能静下来,不能再被他扰得乱糟糟的。 可是她不想在小姨面前拒绝盛丛。 或许,是怕他难堪。 她虽然不准备再对他投入任何感情,却也不会肆意地伤害他。 只是在跟着盛丛出门之后,姜梦才意识到,这或许是小姨有意安排的。 因为送他们过去的司机,是小姨家里的。 之后还会接他们回来。 也就是说,她之前想好的,出去之后,再拒绝盛丛的方法。 已然不管用了。 等到了目的地,盛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觉得之前好像有路过这里。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姜梦站在门口,突然有些不太敢走进去。 退缩之际却被盛丛牵起了手。 她看向他,目光复杂。 盛丛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演出要开始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第89章 他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千刀万剐…… 他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很自然, 好像只是在提醒她一样。 可是眼神却过于柔软。 甚至还掺杂着几分祈求垂怜的目光。 姜梦知道,盛丛之所以会这样小心翼翼地看她。 无非是担心,她临时变卦。 方才他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 所以才在她退缩的时候牵起了她的手。 盛丛在尽力地挽留她, 用这种不易察觉的方式。 她当然也可以选择离开。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底气,能顺利地将她带进去。 也不敢再强迫她做任何事。 姜梦对上盛丛这样的目光,突然有些不忍心拒绝他。 她有过很多次机会, 可以对他做出各种残忍的事情。 只是, 她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倘若她伤害盛丛, 她自己也能切身地感受到那种疼痛。 她只是想和他好聚好散。 并不想仗着他喜欢她, 就胡乱作践他的心意。 她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了进去。 许是出于对这里不太熟悉的原因,盛丛一进去就带姜梦找错了地方。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 他忙不迭地跟她道歉。 她从他语无伦次的话里,听得出他在紧张。 便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让他不要那么介意。 盛丛在道歉的时候,很少为自己找借口。 确实是他准备得不够充分。 应该提前来看一看的。 姜梦看到盛丛的耳朵有些泛红。 她一时没忍住, 就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朵。 本意是想安抚他,希望他不要自责,或者觉得尴尬。 可没想到, 揉了几下之后。 他那里似乎变得更红了…… 姜梦出于害羞,想要立即收回自己的手。 可是又担心自己过于突兀的动作, 会让盛丛变得难堪。 她不能用太冷漠的方式,对待一个如此容易害羞的人。 所以便又耐着性子揉了几下。 直到盛丛终于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认真地对她说道:“你不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一点都不值得。 每当姜梦像这样, 细微地照顾他的情绪的时候。 盛丛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是在浪费她的温柔。 姜梦看着盛丛,突然有些想哭。 她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好。 只觉得,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听说,这是缺爱的人的通病。 她缓缓地低下头,试图避开他卑怯的目光。 可是那道目光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心上。 烫得她的心生疼。 盛丛后来还是带着姜梦找对了地方。 其实很好找的。 只是他因为第一次和她来这种地方,心中难免会有些生怯。 然后就会忽略了真正要做的事情。 直到他们在剧院落了座。 盛丛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姜梦,却发现她正在望着台上红色的幕布出神。 盛丛忽然间想到,那天晚上,盛意从机场接他们回去的路上。 好像有路过这里。 姜梦也曾像这样,望着窗外出神。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现在看来,应该是在想,跟演出有关的事情。 盛丛觉得自己,果然不如安如锦了解姜梦。 在安如锦找到他,要求他带着姜梦去看歌剧的时候。 盛丛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因为他知道,姜梦自从变声期后,已经很久不接触这些东西了。 虽说姜梦曾经也说过,他若是想看的话,会带他去看。 她表现得已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可若真的去看了,难免会徒增伤心。 盛丛不敢冒这样的险。 由于对她不够信任,他已经让她很伤心了。 他舍不得再让她伤心。 可安如锦说这对于治疗她的失声,或许会有帮助。 他这才急忙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盛丛这些天一直在唐镜那里,同他手下的人周旋。 那些人仿佛是在故意刁难他。 白天谈好的事情,晚上又要同他商量修改。 有时候还要反复喊他过去。 盛丛一心想着要让姜梦见到唐镜。 所以即便明知道是刁难。 也甘心忍受着。 直到接下了安如锦的嘱托,他才匆忙地赶回了这里。 因为太缺觉,他担心自己见到姜梦会状态不好。 所以在见她之前,喝了好多咖啡。 本来是已经不困了的。 可或许是剧院里的座椅太过舒适。 刚开场没多久,盛丛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的。 在意识到自己愈发困倦的时候,盛丛心里一沉。 他偷偷地狠掐了自己一下。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睡着。 不然姜梦会对他很失望的。 他本来就觉得,很难走近她的世界。 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稍稍靠近她一些。 他不能搞砸这场约会。 而且,盛丛在飞机上,之所以没有补觉。 就是在恶补和这场歌剧有关的知识。 只要歌剧一结束,他就要跟姜梦讲自己已经背下来的那些东西。 不是在对她炫耀。 只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粗俗不堪。 他也能,听懂,她喜欢的东西。 哪怕是装出来的。 这是他最后一次,骗她。 他真的,真的很想,给她留下一些好的印象。 偶然得知姜梦曾经是喜欢他的。 这让他非常开心。 可是,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姜梦会认为她自己瞎了眼。 突然就不喜欢他了。 盛丛患得患失到了极点。 尽管这场歌剧的内容他完全听不懂。 可也并不觉得有多煎熬。 因为是和姜梦在一起听,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之快。 等结束之后,盛丛依照自己之前计划好的那样。 对着姜梦背了好多东西。 从创作背景到美声唱法,极尽欣赏之意。 姜梦也很开心。 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 她抱住了他。 盛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用鼻尖微微蹭了蹭她的颈,能感到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的反应是真实的。 所以,现在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发生的。 姜梦看着睡倒在自己肩上的盛丛。 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之前就看他精神不太好。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刚进来没多久。 歌剧甚至都没开始。 盛丛就睡着了。 她理解他这些天,或许因为忙什么事情,把自己搞得这样憔悴。 所以睡就睡吧,没关系的。 可是他怎么一边睡觉,一边还动手动脚的? 起初还只是乖巧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现在却已经抱住了她。 然后还一直像小猫咪一样,轻轻地在她的颈间蹭来蹭去。 如果是在家里的话。 她可以接受。 但是在外面,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她想过要喊醒他。 可是又担心将他喊醒的话,他会觉得无地自容。 还不如就这样一直睡着。 毕竟,舞台上歌剧的声音这样大。 他却还能睡着。 应该,是很累了吧。 出于对他的心疼。 姜梦最终还是没有喊醒他。 直到整场歌剧结束,大家陆续离场的时候。 她才试图喊醒他。 盛丛正在姜梦的颈间,轻轻柔柔地蹭着。 他知道她怕痒。 但他好喜欢这样闹她。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是被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着。 因为触感很熟悉,他知道是她的手。 可是,他总觉得这样的姿势,她是没办法触碰到他的脸的。 正疑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又变。 仿佛是又回到了剧院里,周围的灯光有些刺眼。 他便又往姜梦的颈窝间埋了埋。 在盛丛的潜意识里,他们都已经从剧院出来了。 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而像这种场景转换得如此迅速而自然的,一般是在做梦。 他常常做这样抱着她的梦。 梦里的她,总是很乖巧地被他这样抱着。 连反抗也不知道。 姜梦见到盛丛是这样的反应。 有片刻的愣怔。 她不知道他是醒了还是没醒。 还是说,短暂地醒了一下,然后又睡了过去。 他刚刚明明睁开了眼睛。 可是怎么没有半点要从她肩上起来的意思? 不只没有,似乎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姜梦知道盛丛很累。 不过,还是回家睡更舒服一些。 他们总不能在这里待一晚上。 剧场的工作人员也不会让的。 思来想去,她没有再用之前那样,只是摸摸他脸的方式。 来弄醒他。 而是用力地推了推他。 虽说用了些力气,但也不敢太用力。 她也担心万一他梦到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被她这样猛地一推,再给他造成心理上的伤害。 不过,好在盛丛还是醒过来了。 只是他的脸上不太好。 看起来真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姜梦暗自在心里嘀咕,她是不是刚刚太过用力了? 醒过来之后的盛丛,看到眼前的这副场景。 他的心里阴影面积,已经无法用世界上任何一种数学公式来计算了。 大概就类似于,睡觉的时候,梦到自己在考试。 然后等他醒过来,发现考试已经结束了。 他一个字都没写! 就这样交了白卷…… 盛丛惋惜之余,更加重了对自己的厌恶感。 姜梦一定对他很失望。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再困,也不应该睡着的。 又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 他一定是让她感觉到难堪了。 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这样的他,一点也不值得被她喜欢。 在姜梦并不觉得,盛丛做错了什么的时候。 他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他面带愧意,想要同她道歉。 可是却羞于启齿。 他实在是,太混蛋了。 盛丛不想让姜梦再在这里,陪着自己难堪。 他低声对她问询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姜梦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 她伸手轻轻探向他的额头,感受到了一层薄汗。 不知道是因为睡觉睡成这样的,还是醒来后觉得难堪而沁出来的。 只是不管怎么样,总要等薄汗都消下去了。 才好出去。 她记得自己之前,每次在车上睡觉的时候。 他都会在她醒来后,让她缓一会儿再下去。 这样才不会头疼。 可是她也担心盛丛继续留在这里,会让他感到难堪。 所以就想拿出纸巾,帮他把额头上的薄汗擦去。 然后他们再出去。 在姜梦摸自己额头的时候,盛丛就猜到了她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对她。 她却还是,对他很好。 她对他的万般喜欢,都隐藏在相处的细节里。 他以往虽能感知到她的好,却没有敢往那方面去想。 是他对不起她。 姜梦在给盛丛擦汗的时候,发觉他的头总是不自觉地缓缓低垂下去。 而且是越埋越低。 她只好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这样才好替他快些擦完。 从剧院出来之后,小姨家的司机,已经在等他们了。 盛丛在车上的时候,本来是想跟姜梦认真道歉的。 可是他总是组织不好语言。 纠结了许久,刚想开口,就到家了。 盛丛本来是不准备,在安如锦家里休息的。 只是他总觉得不能再拖了。 无论是他已经足够相信,她是喜欢他的这件事。 还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都需要对她道歉。 不能让她再对自己失望了。 盛丛路上思虑的事情太多。 以至于始终都没有发现,她已经给他发了消息。 她表示自己不怎么在意这种事。 所以希望他也不要在意。 安如锦在盛丛和姜梦一起进来的时候,就发觉盛丛有些不对劲。 这跟她所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本来以为,情绪有所波动的那个,是她家宝贝才对。 姜梦去洗澡的时候,安如锦向盛丛打听今晚的情况。 可是,在她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之后。 却发现盛丛的精神有些恍惚。 盛丛之所以精神恍惚是因为,他忽地想起来—— 今天晚上不只是,要带着姜梦去看歌剧。 他还要随时观察她的状态。 这是心理医生嘱托给安如锦的。 想要看看外界的刺激,对她是否有积极作用。 可是盛丛因为刚刚进去的时候,闹了一个找错场地的小乌龙。 就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盛丛十分自责地对安如锦说道:“对不起,小姨。我,我睡着了。”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那样困。 因为他觉得那不是理由。 安如锦第一反应是,盛丛也太不重视姜梦了。 就算是不喜欢听,也不能睡着吧。 可是她转念一想,觉得或许是有什么隐情。 毕竟,她看盛丛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姜梦洗完澡出来,发现盛丛竟然还坐在原来的地方。 她洗澡的时间不算短。 可他就那样一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梦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发现盛丛并没有回她的消息。 他很少不回她的消息。 她胡乱擦了擦头发。 然后抱着吹风机下去找他。 她觉得总要有个由头,不然会显得太过刻意。 不过,她也不是在关心他。 只是,想问问他怎么了。 如果他这样的状态,并不是因为她的话。 那她就能安心地去睡觉了。 盛丛在看到姜梦,抱着吹风机下来的时候,立即起身说道:“我,帮你吹。” 后面三个字,声音小得几乎淹没在空气里。 他害怕她不愿意再接受他的示好。 害怕她即便如此,却仍就不好意思拒绝他。 可是又本能地想要接近她,照顾她。 第90章 你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姜梦只听清了一个“我”字。 后面的几个字没听清。 只是依稀看到, 他的唇微微动了动。 可由于他动的幅度太小。 她没办法通过读唇语的方式。 读懂他完整的话。 她走到盛丛面前,用探究的眼神望向他。 想知道他方才说了什么。 盛丛缓缓地垂下头,对她小声地问询道:“我, 我还可以, 帮你,吹头发吗?” 尽管姜梦从来没有承认过。 可盛丛就是觉得,她是因为他才剪的头发。 从他, 亲吻的那处剪掉了。 姜梦感觉盛丛的情绪明显有些低沉。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将吹风机递到他的手中。 盛丛蓦地抬起头, 看向姜梦。 她的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 没有情愿也没有不情愿。 可他还是不太放心,对她隐忍地问道:“你愿意吗?”如果, 不愿意的话, 可以拒绝我。 后面的话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所以, 盛丛并没有说出来。 姜梦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坐了下来,等他帮她吹头发。 只是听到身后的盛丛,刚刚打开吹风机,就又立刻关上了。 她回过头看他, 见他正垂眸望着自己的手。 姜梦刚想拿过他的手来看一看。 却被盛丛巧妙地躲开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 心里微微失落。 因为,她鲜少被他这样拒绝。 盛丛轻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离开了。 姜梦趴在沙发上, 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直到她听到水流的声音。 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离开, 是想先洗一下手。 然后再给她吹头发。 其实他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她不觉得他的手有什么不干净的。 况且,即便是不干净,她也不是很在乎。 相比于弄脏自己的头发,她自然是更在乎,他会不会伤心。 所以, 她不会嫌弃他。 在这种事情上,永远不会。 不过姜梦猜想,盛丛也许是,想洗掉他心里的其他东西。 诸如他假象出来的,她对他的介意和嫌弃…… 如果这样会让他觉得舒服一些的话,那就随他吧。 姜梦从沙发上落寞地转过身。 微微低下头。 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她不想再过多地关注,和他有关的事情了。 这是最后一次。 不过心里虽是这样打算的,可她的指尖却不经意间在衣摆上,写下了一个“丛”字。 人人都说他的名字不好,容易让人联想到低贱的草。 她却觉得他的名字好听。 也没有什么理由。 只是因为,他叫这个,所以她觉得好听。 盛丛洗好手出来,拿吹风机的时候。 她无意中看到他的手有些红。 好像是用热水烫红的。 姜梦心里一沉。 小姨这里虽然是秋天,可是也不算很冷。 他直接给她吹头发也没有关系的。 不会凉到她。 姜梦不是很喜欢盛丛这样做。 她讨厌他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来照顾她。 甚至都有些不想让他帮忙吹头发了。 可是他的手刚刚撩起她发丝的时候,不小心轻碰了她的颈一下。 她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热。 如果她这时候突然制止他,他会不会被她给伤到? 姜梦为此都要纠结死了。 思来想去,现在还是,不要制止他比较好。 只是待会儿要告诉他,让他不要再这样伤害他自己。 她始终都没有意识到—— 正如盛丛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一样,她也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 本质上来讲,都是害怕对方会受到伤害。 一个善解人意的人,遇上一个敏感的人。 谈起恋爱来就是这样。 小心谨慎到能把人给累死。 可若是觉察到对方的那些小细节后,又会觉得很心疼。 明明只要多交流,就会更明白对方的心意。 可是他们偏偏缺少交流。 只知道用自己的方式来爱对方。 盛丛小心而珍重地,轻撩着姜梦的发丝。 只是这样不太容易吹干。 所以便吹了好久。 暖风阵阵,本就让人觉得舒适。 姜梦都有些困了。 她低下头偷偷打了个哈欠。 盛丛放下吹风机,又帮她把头发理了理。 做完这一切后,他稍显踌躇着走到她身侧。 想坐却又有些犹豫。 姜梦扯了扯盛丛的衣袖,示意他坐下来。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怎么不去洗澡呀?” 本来她是想写“晚上是住在这里,还是回你住的地方呀?” 但是她见都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 他应该是不会回去了。 而且,这样问颇有些逐客令的意思。 所以她就直接默认他在这里休息。 然后借着问他怎么还不去洗澡。 来看看他在这里坐了这样久的原因是什么。 盛丛拿起自己的手机,刚准备看姜梦给自己发的消息。 却看到她发的上一条,关于他在剧院睡觉的消息。 应该是他们刚从那里出来时不久,她发给他的。 他因为心里的事情太多。 一直没能看手机。 也就因此,没能回应她。 在看到她的那些温和的话语的时候。 盛丛心中的愧疚并没有减少。 反而愈加深重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体谅他。 告诉他没关系。 但在他看来,她更像是在说—— 你不在乎我,没有关系。 我本来,也没有对你抱有期望。 如果姜梦知道,盛丛错把她的话,理解成是这种意思的话。 那她一定要告诉他,是他想多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他不在乎她。 丝毫没有被安抚到的盛丛,只知道胡思乱想。 心中愈发酸涩。 泪水竟然比话语要更早出来些。 姜梦在外面的时候,很少见到盛丛流泪。 无论他遭受什么不好的事情。 都不会哭。 可是只要在她面前。 她就觉得他变得格外脆弱爱哭。 不是在很刻意的哭,更像是受了委屈,怎么忍也忍不住的那种。 姜梦轻轻抚上他的脸,本想将他眼角的泪擦去。 却突然意识到,她的手对他来说有些凉。 便想收回手。 只是还没来得及那样做。 盛丛像是能感知到,她下一步的动作一样。 他将她的手轻轻握住,贴在了他的脸上。 姜梦感觉到盛丛的脸有些烫。 他小心地看了看她,又缓缓地低下头去。 然后轻声对她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乎你?” 问完这句话,他才敢重新抬起头,看她的反应。 姜梦不知道盛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她心疼地看着他。 然后对着他认真地摇了摇头。 盛丛见姜梦并没有那样认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知能力,出了问题。 他好像,总是误会她。 盛丛自责地跟姜梦道歉:“对不起。是我,让你变得难堪了。” 姜梦心里很难过。 她不喜欢他这样贬低自己,便用手微微摩挲着他的脸。 希望他不要有这种消极的想法。 盛丛很容易将事情想得复杂化。 他极小心地对她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尊重舞台上的演员?” 姜梦心里微微叹气。 他这说的都是哪里的话。 她怎么可能会那样误解他? 盛丛看着姜梦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可是心里仍旧没有多放松。 他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想着向她寻求答案。 “你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他说的很慢。 给她留出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姜梦在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后。 瞬间从他的脸上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有些慌乱无措。 盛丛能这样问她,那就代表着—— 他已经相信,她是喜欢他的。 可是,现在相信又有什么用? 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他曾经让她那样伤心。 那时候,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她。 盛丛知道姜梦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他不配。 他想要再说些挽留的话。 却又担心她听了会觉得厌倦。 盛丛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已经,彻底地被她抛弃了。 姜梦并没有盛丛想的那样决绝。 她因为思绪有些混乱,所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过她确实没有想过离开。 因为将他独留在这里,是很残忍的事情。 盛丛低声呢喃:“没事的。你不喜欢我,是我的错。” “我,好像,总是能把事情搞砸。” “真的,很对不起。” “辜负你的喜欢,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你对我那样好,我却像一个傻瓜。” “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什么都不知道,无知又……自私。” 盛丛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完便直接睡倒在姜梦的肩上。 姜梦摸了摸他的脸,比之前更烫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重。 盛丛在睡梦中,又梦到了和姜梦刚出剧院的时候。 梦里的他,表现很好,没有睡着。 还同她讲了许多话。 姜梦夜里很担心盛丛。 虽说已经找医生来看过,可只要他不清醒过来。 她的心就一直难以平静。 尤其是,他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还在断断续续地背着,和晚上的那场歌剧相关的专业知识。 背了一遍又一遍。 有些过于专业的地方,她都听不懂。 很难想象,他究竟是怎样,理解着背下来的。 她想,他准备得这样充分,最后却一句都没有用上。 心里应该是很委屈的。 姜梦担心盛丛说太多的梦话,喉咙会不舒服。 又扶他起来,喂了他一些水。 他没有怎么挣扎,乖巧地喝下去了。 她听着他喝水的声音。 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她还很喜欢他。 连他喝水的声音,都觉得有点好听。 姜梦刚刚放下水杯,就被盛丛给抱住了。 他哼哼唧唧地往她的怀里钻。 怎么推都推不开。 可能是烧还没退的原因,他的呼吸都是烫的。 她不忍心就这样抛下他。 只好在他身旁睡了下来。 梦话能带出很多东西。 盛丛除了背那些,连姜梦都听不太懂的专业知识外。 还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他一边呜咽着求她,不要离开她,一边恐吓她,若是离开他就…… 只是具体就怎么样。 姜梦等了好久,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 在恐吓完之后,又愧疚地同她道歉。 他软着声音,求她,继续喜欢他。 不要讨厌他。 梦里的她似乎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盛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威胁。 只是威胁了没几句,便又对她哼唧了起来。 似是在埋怨,又似是在倾诉。 说的都是一些上学的时候,她如何如何不理他。 连他问她借东西,她都懒得同他讲一句话。 甚至也不抬头看他。 姜梦听到之后,觉得自己特别冤枉。 她那时候明明是想让他随意拿去用。 因为他借的次数比较多,她担心自己每次都那样郑重地回应。 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还说她只能留在他身边。 哪怕心里想着其他人,也只能留在他身边。 然后又半是威胁半是祈求地说了好些话。 姜梦听着都觉得好累。 她真想去他的梦里,告诉他,歇一歇吧。 傻瓜。 直到第二天下午,盛丛才渐渐退烧。 只是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出去找姜梦。 姜梦看到盛丛醒了,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她走到他面前,探向他的额头。 没有再发烧。 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肚子。 盛丛知道,她是在问他,想不想吃些东西。 因为发过烧的人,一般胃都比较弱,很容易没有胃口。 盛丛没有说自己想吃,还是不想吃。 他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软软地问:“你会和我,一起吃吗?” 姜梦轻点了一下头。 等真正和盛丛一起吃饭的时候,姜梦有些后悔了。 他根本就不好好吃东西。 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轻轻遮挡住他的眼睛。 盛丛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可能让她感觉到不适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 就是,很想看她。 他对她温声诱哄道:“你想不想见唐镜?他同意见我了。” 姜梦收回挡在他面前的手。 她开心地给他发消息道:“什么时间呢?” 盛丛笑了一下道:“随时都可以。” 姜梦自然是想要见一见唐镜的。 而且,越早见面越好。 她低下头,指尖飞快地打着字:“那我们明天就从小姨家离开,然后去见唐镜好不好?” 她的要求。 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况且,这也恰恰是他希望的。 盛丛看似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姜梦抛弃他的事实。 可实际上,他在预谋其他的东西。 如果无法用情感来留住她,那总要用其他的东西来束缚住她。 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 姜梦在得知自己,马上就能去见唐镜的时候。 不自觉地露出了浅浅笑意。 盛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虽然心生妒忌,却也只能默默压制。 他不会对她生气。 等她见过唐镜之后,就会彻底断了那份念想。 安如锦晚上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要走的消息。 感到有些不安。 她是想留姜梦再多住一些时间的。 可是姜梦解释,有工作上的事情急需处理。 安如锦只好勉强答应。 只是对盛丛这个人,仍旧有些不太放心。 第91章 她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盛丛能从安如锦的目光中, 觉察到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也知道,只是因为姜梦在场。 安如锦不好直接对他训斥。 为了不让姜梦难过。 安如锦每次训他都会避开姜梦。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姜梦被安如锦用挑选围巾的理由支走了。 盛丛看着姜梦颇为听话的样子。 心里隐隐有些难过。 不同于其他被赠予礼物的人。 都是先推脱试探一番。 看看这个东西,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要给。 然后才决定自己是否要接受。 在她的世界里, 似乎从来不用考虑。 别人是不是在虚自己。 因为她所遇到的所有人, 早已被她提前划好了界限。 诸如像安如锦这样,被她划进亲密范围之内的人,她知道定是诚心诚意要她去挑选的。 所以会不假思索地接受。 若是来回推脱, 便会有种过分生疏的感觉。 但若是换了她划定的范围之外的人, 便会直接拒绝。 就像对待他一样。 她总是,在拒绝他。 甚至, 都不会花费时间考虑。 他是不是真心地想要给她。 因为无论他是不是真心, 她都没有要接受的心思。 盛丛望着姜梦的背影出神的时候。 安如锦出声道:“我家宝贝的性格是不是很好?” 他回过神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生活中, 性格太好的人,似乎总是很容易被欺负。 盛丛没有想过要如何欺负姜梦。 只是想要好好照顾她。 可是他并没有做到。 安如锦无暇理会盛丛那复杂而纠结的神情。 她颇为直白地说道:“你觉得她性格好,是因为她对待你温和柔软。她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听说你们还是同学,如果你留心观察的话, 应该知道她是一个界限感很重的孩子。” 姜梦的界限感很重。 这是盛丛一直都清楚的事情。 他直到现在,都认为,她虽然喜欢过他。 可他仍未完全走进她的心里。 “姜小梦刚开始去上声乐课的时候, 遇到过一个和她同样有天赋的小男孩。” 盛丛知道,在学习某种特定课程的时候。 是有一些条件限制的。 所以那时候柳钰, 才没能和姜梦一起去上课。 能和那时候的姜梦上同样课程的话。 应该算是有些天赋的孩子。 至少嗓音条件,没有受到限制。 “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还在同一年级,只是分别在不同的班。” 盛丛默默听着安如锦的话。 心中却早已勾勒好,那个小男孩的大概形象。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他记得那个小男孩。 后面好像转去专业的音乐学校了。 盛丛原本对这个小男孩的印象, 不好不坏。 只是突然听到安如锦这样讲。 便有些嫉妒。 哪怕时隔多年,仍旧心生嫉妒。 “那个小男孩的家长,觉得难得能遇到同龄的孩子,所以便想让他们作个伴,至少以后学东西的时候,不至于太孤单。” “姐姐姐夫也担心姜小梦,在学习古典音乐这条路上太过孤单,所以也有这个意向。” 盛丛知道当时和姜小梦一起上课的,应该都是比她年龄大出许多的学生。 所以,和这个同龄的小男孩成为朋友,也情有可原。 他努力地在为她找理由,以此来安慰自己。 “姜小梦本来待人就很随和,起初并没有怎么排斥,父母给她安排玩伴这件事。” “那个小男孩家里,本就有意和姜家交好,所以时常会邀请姜小梦,去他家里玩。” “有时候还会故意绕远路,过来接姜小梦一起去上课。” 盛丛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但是通过孩子来联络大人之间的感情这种事,似乎也无可厚非。 毕竟像姜家这样的家世,只要了解其背后的资源,没有几个是不上赶着的。 “就在我们以为姜小梦,能跟那个小男孩一直玩下去的时候,一向乖巧听话的她,突然跟家里说,以后再也不想和那个小男孩做朋友了。” 盛丛听完之后感到很震惊。 在他的印象里,姜梦几乎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而且那时候的她年纪并不大,应该很听家里人的话才对。 安如锦看到盛丛的神情,笑了笑道:“你也觉得很惊讶是不是?” “更让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她是未经过和家人商量,单方面主动地和那个小男孩绝交。” 盛丛觉得这一点也不像,姜小梦能做得出来的事。 他忍不住地问:“为什么?” 安如锦想起当时安秋明那为难的样子,心疼地感叹道:“我们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小男孩也没有和家里人,说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 “只是被家人带着过来跟姜小梦了解情况的时候,仍旧哭得很厉害。” “当时姐姐姐夫还以为是姜小梦仗势欺人,恃宠而骄,所以在打发那家人离开后,颇为严肃地教育了姜小梦好久。” 虽然盛丛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但他觉得一定不是姜小梦的错。 不算是盲目地支持。 他就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她。 盛丛替那时候的姜小梦打抱不平道:“作为家长,他们,他们怎么能,在不了解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就胡乱地教育孩子呢?” 安如锦点了点头。 “是呀,所以最后是姐姐姐夫,反倒被姜小梦给教育了一顿。” “现在想来,姜小梦的反叛精神,应该是就是在那时候发源的。” 她说完又看了看盛丛:“都是因为你,你才是始作俑者。” 盛丛倒并不怀疑安如锦会骗他。 只是,他仍旧一头雾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耐心听完姐姐姐夫教导的姜小梦,记住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反驳说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说自己在学校无意中撞见,那个小男孩在骂她的朋友,是一个脏兮兮的烂手怪。” 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伴随着那几个刺耳的字眼。 涌入了盛丛的脑海里。 其实他从小到大,遭受到了很多挖苦和嘲笑。 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都有些什么话。 直到安如锦提醒了他。 盛丛记得自己从柳展艺那里偷听到,姜梦课余时间在上声乐课的时候。 他一度,对音乐产生了虚假的爱好和向往。 总觉得姜小梦喜欢的,定是极好的。 在网页上搜索相关知识的时候。 无意中看到了那家音乐机构播放的,关于那个小男孩的宣传片。 大家都说他是天赋型选手。 老天爷喂饭吃的那种。 他通过查看网上放的公开的资料。 发现他们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同年级,只是不同班。 宣传片里的小男孩平易近人。 还说,如果有想要了解相关知识的同学,可以来找他。 然后盛小丛就大着胆子去了…… 即便是没有被人教过,正常的为人处世的知识。 盛小丛也知道,请教人的时候,是应该带些礼物的。 但他没有钱,连温饱都是问题。 更拿不出像样的礼物。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家里突然有人来拜访。 客人给柳钰带了一盒,名贵而精致的糖果。 柳展艺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对盛小丛差别对待。 便给了他几个。 盛小丛觉得这个或许可以作为礼物。 然后在他捧着糖果,去找那个小男孩的时候。 就发生了姜小梦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小男孩似乎是没来由地讨厌他。 抓起他手里的糖果就扔到了地上。 在他还来不及去问什么的时候,就听小男孩说道:“你这个脏兮兮的烂手怪,离我远一些!谁要吃你的东西,野狗都不吃!” 盛小丛的手不脏。 他每次都很认真地洗。 只是因为从小就干太多活的缘故,所以手心里难免会磨出一些硬茧。 冬天的时候,惯性会冻手。 很容易就生出了一些冻疮。 看起来红红肿肿的。 不是他不想养护自己的手。 在那样的环境下,他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做这样的事。 活下来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再加上柳钰对他的日常嘲笑。 导致很多人都认为他的手脏兮兮的。 难看极了。 盛小丛当时心里虽然难过。 却并不意外,那个小男孩会那样说自己。 他已经,习惯了。 安如锦观察着盛丛的神情说道:“你可能无法想象,她的脾气有多倔。” “平白无故被教育那么久都没有哭,可是在复述出那句骂她朋友的话后,却哭得怎么哄都哄不好,眼泪流个不停。” 盛丛又意识到一个刚刚被他忽略的字眼。 他喃喃道:“被骂的人,是她的朋友吗?” 他一直以为,她从小就很讨厌他。 那时候的她,把他当做朋友吗? 安如锦如实说道:“我家宝贝确实是这样讲的。姜小梦有很多朋友,大部分我们都见过。可是始终都没见过,这个因为手不好看,而被骂的朋友。” “直到,昨天晚上,我看到她,用温毛巾给你擦手。” “她不肯让别人碰你,只是自己一个人,小心而怜惜地擦着。” “不知道你那时候还有没有知觉,她将手轻轻地覆在了你的手心上,像是要抚平什么。” 盛丛的心有些疼。 因为那时候他对外界的感知,不是那么明确。 所以,没能感受到,她对他做的事。 只是,却依稀记得梦里,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次又一次地威胁她,恐吓她,然后还厚颜无耻地祈求她…… 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太卑劣了。 安如锦的目光,在盛丛的手上轻轻扫过,不留痕迹。 “昨晚之后我才意识到,姜小梦心里想要维护的人,是你。” 盛丛不用安如锦这般提点,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了。 “姜小梦说她的朋友,根本就不是脏兮兮的,是很爱干净的孩子。” “还说,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所以,她不会再和那个小男孩做朋友了。” 盛丛对安如锦问道:“为什么她刚开始,不和家里人解释清楚呢?” 安如锦回忆道:“那个小男孩和她达成了某种协定,只要她不把他们无法再继续做朋友的原因,告诉双方父母,他就去跟她的朋友道歉。” 盛丛从来都没有想过。 原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在被她默默守护着。 怪不得后来那个小男孩,还跑去跟他道歉了。 他当时还被吓到了。 因为完全没有奢望过,自己会得到他人的道歉。 现在看来,这全都是姜小梦安排的。 “姐姐姐夫听完后,人都傻了。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一边哭一边还能条理清晰地讲述这些。” “顺便还让他们意识到,作为大人来说,他们的眼光有多差。” 或许是那个小男孩惯会伪装。 所以姜氏夫妇的眼光差不差,盛丛无法以此来判定。 但他觉得那个小男孩,确实是很聪明的类型。 随着孩子之间关系的疏远,大人自然也就没了变得亲近的理由。 姜家本来就不在乎这种,向下兼容的关系。 但对于那个小男孩家里来说,却是极为在乎的。 所以他必然不能被自己父母知道,这段“以小见大”的关系,是被他自己搞砸的。 只好和姜小梦谈条件,要求她保守秘密。 姜小梦也确实在关键时刻,帮那个小男孩守住了。 盛丛之前一直都觉得,姜梦待人宽厚温和。 是因为她的生活环境相对简单。 但是现在来看,不仅没有那么简单,还颇有几分险恶。 “后来,姐姐和姐夫并没有把具体的原因,告诉那个小男孩的家长。” “宁愿让外人看来,是姜小梦自己性格的原因。” “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干涉过她的交友情况。” 盛丛总觉得安如锦,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所以便没有说话。 只是忐忑地等待她后面的话。 “所以,我也不会再干涉她。虽说我不知道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但她这样喜欢你,应该有她的道理。” “只是,我希望你能清楚。姜小梦不是对谁都性格那样好,她只是从小就对你过分偏爱。” “不过我觉得你肯定都没有感受到,以至于你们都结婚这样久了,你竟然还不确定,她是否爱你。” 盛丛能听得出来。 到了后面,安如锦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 只是在竭力忍耐着。 “说真的,我家宝贝喜欢你这件事,让我觉得,她像是被你绑架了一样。可她心甘情愿做你的人质,我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我,不想她爱你,爱得那么辛苦。盛丛,你对她好一点。” “不要再因为你的敏感自卑,伤害到她了。” “她是我们一家人的宝贝,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她了,不想再对她付出过多的情感,请你好好地送还回来。” “至少能好聚好散。” “可你日后,若是仗着她喜欢你,就作践她,侮辱她……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盛丛没有遇到自己想象中的训斥。 安如锦殷切的话语中,满是对姜梦的担心。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第92章 可是一想到和他无关,便又疯…… 他对安如锦恳切地保证道:“小姨, 对不起。我不会再欺负她了。” “我会给她足够的信任,相信她所有的话。” “就像,她信任我那样。” 安如锦背过身去擦泪:“你最好, 说到做到。” 直到现在, 她仍旧不知道放任姜梦,和盛丛在一起的决定。 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姐姐姐夫在的话,会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事。 可她转念一想, 倘若他们要是守在姜梦身边。 盛丛又哪里有机会接近姜梦呢? 盛丛站在安如锦身后, 自责地说道:“我会,好好守护她的。” 安如锦并未回头看盛丛, 她只是淡淡地说道:“去收藏室里找她吧, 她应该也给你挑了礼物。” 盛丛找到姜梦的时候,看到她面前摆着三条围巾。 一条墨蓝色, 一条玫红色,还有一条是纯白色的。 三种的款式各不相同。 不难看出其中极为复杂的针织技巧。 姜梦看到盛丛过来了。 她将那条纯白色的围巾递给他。 盛丛想起来了,之前在学校医务室的时候,他曾经问她要过, 围在她颈间的白色围巾。 她自然不会给他。 还把他当成了欺负她的人。 当时,他连替她擦去眼泪的勇气都没有。 既担心自己那样做会冒犯到她。 也害怕她会嫌弃他的手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净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 缓缓地流到她颈间的白色围巾上。 时间都过了这样久,盛丛没有想到姜梦还记得。 他觉得她真是一个很实诚的孩子。 因为直到现在, 她大概都觉得,他是真的喜欢她颈间的那条白色围巾。 盛丛在接过那条围巾之后。 看到姜梦似乎在给他发消息。 他索性大着胆子走到她身旁,凑得更近了一些去看。 只见她写道:“小姨让我给你选的,你放心地拿着吧。” 盛丛并不怀疑姜梦的话。 他知道安如锦虽然不怎么认可,他作为姜梦的伴侣。 可是在一些招待礼节上面, 还是极为周到的。 她的家人都是很体面的人。 就算再讨厌一个人。 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人心里有落差感。 安如锦既然让姜梦挑喜欢的围巾。 自然也会让她帮他选着。 爱屋及乌。 她挑选的东西,总是很合他的心意。 盛丛摸着手里质感柔软的围巾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姜梦给他发过来了寥寥地几个字:“喜欢就好。” 盛丛知道那条玫红色的围巾,应该是她给她自己挑选的。 只是那条墨蓝色的给谁呢? 他脑子里这样想着,口中不自觉地就讲了出来。 她听到他的话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并没有准备回复他任何消息。 甚至轻轻地盖上了,那条墨蓝色围巾的礼品盒。 姜梦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是她送哥哥去机场的路上。 哥哥在车的后座上,看到了一个墨蓝色的礼物盒。 他对她说:“我也很喜欢墨蓝色。” 当时她正专心地开车。 所以没能意识到,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 后来等她终于意识到的时候。 他已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她没办法,再送他礼物了。 盛丛见到姜梦是这样的反应。 说实话,他心里是有些吃醋的。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是她准备送给姜裕景的。 可是,他又极力地安慰自己。 没关系。 姜裕景不会再出现了。 这份礼物,她送不出去的。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姜梦有些睡不着。 她既希望见到唐镜,又害怕见到他。 因为她很难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相貌是如此相像。 可是人生履历,又完全不同。 盛丛觉察到姜梦没有睡着。 即便她是背对着他睡觉,他也依稀能觉察到。 他不太清楚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只知道,应该是和他无关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和他无关,便又疯了一样地嫉妒。 盛丛觉得自己越来越小心眼儿了。 只是,哪怕此刻都要被自身的嫉妒心理给折磨疯了。 他也不敢再对她表现出半分失控的模样。 他害怕会像之前那样伤害到她。 盛丛很讨厌过分偏执的自己。 但是他又很不甘心。 只要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 他就会如同溺海的人一样,有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黑暗瞬间吞噬的恐慌感。 可他也不能强求她去想他。 盛丛感觉自己要纠结疯了。 心脏有种膨胀到炸裂的痛感。 最后想尽各种办法的盛丛,在无数次的自我否定后。 对着姜梦的后颈哼唧了两声。 他的声音很轻,有一种在脆弱中挣扎的美感。 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盛丛感受到姜梦微微动了一下。 像是那种准备要翻身看他,但是又立即按捺住的感觉。 他知道她很容易心软。 所以就得寸进尺地微微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 “冷。” 盛丛不仅演技好,台词功底也不错。 仅仅只说了一个字,却像是在睡梦中发出的轻吟。 姜梦知道盛丛今天白天刚刚退烧。 只是病情反复无常。 难免会再烧起来。 她有些急切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然后探向他的额头。 是温热的。 姜梦担心因为自己手的温度偏凉,导致对他额头温度的感应有所偏差。 便稍稍往上挪了挪身子,将他的额头轻轻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后,才确认他没有发烧。 如果发现他的体温不太正常的话。 她就要出去拿测温计,然后让小姨帮忙喊家庭医生过来了。 只是到时候,小姨又要跟着她一起担心了。 她担心盛丛,小姨担心她睡不好觉。 盛丛很喜欢被姜梦这样关心。 不管她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哪怕她把他当成宠物狗一样对待。 他也愿意。 姜梦看着睡梦中的盛丛,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想起他之前有一次做噩梦,也是这样的状态。 她伸出手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梦里的他有所舒缓。 一直这样轻轻拍着他睡觉,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力度忽大忽小,节奏忽缓忽急,都不太好。 重要的是要保持均匀有节奏的状态,这样才能给到有效安慰。 盛丛的状态最终有没有缓解。 姜梦不知道。 因为她拍了没几下就睡着了。 或许是累的,毕竟哄人睡觉是一个力气活。 盛丛在意识到姜梦是熟睡的状态后。 他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轻轻地吻向她的额头。 若是放在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做的。 因为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现在,他知道了。 不仅知道她的心意。 他还知道,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暗中维护他了。 她把他当做她的朋友一样。 哪怕她从未主动地跟他提过这件事。 盛丛在偷偷吻完姜梦后,倒也没有特别心虚。 因为他并不承认自己是在偷吻。 他只是在表达对她的感谢。 感谢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唐镜所在的地方,现在正值冬天。 他坐在甜品店里,枯燥地看着窗外,冒雪前行的路人。 形单影只的人大多低着头,疾步前行着。 结伴而行的人往往走得很慢,丝毫不介意雪花已经落了满肩。 仿佛陪伴带来的温暖,可以让冰雪消融。 服务生端来店里的新品小蛋糕。 卖相不错,看起来很可爱。 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不过也许是店里的氛围灯起了作用。 唐镜浅浅地尝了一小口。 味道不是很甜腻的那一类,有一种醇厚的奶香口感。 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自打来到这里之后,他闲来无事时,很喜欢逛甜品店。 然后把符合她口味的记录下来。 虽说她主动来找他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但倘若她真的来了,他一定要带她去吃最好吃的甜点。 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她的喜好只有他知道。 唐镜放下手里的小勺,对一旁的助理问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助理将平板递给唐镜。 上面是不久前才传过来的照片。 照片里,盛丛正抱着姜梦的胳膊在撒娇。 唐镜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腻腻歪歪的。 在他看来,像盛丛这种垃圾货色,对着姜梦撒娇。 就是在明晃晃地勾引姜梦。 而姜梦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毫无下限的人,所以才一时乱了阵脚。 被盛丛给俘虏了。 姜梦和盛丛原本可以不用出来买衣服的。 他们这次出来,还以为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所以御寒的衣服,准备得不算多。 可是,自从到了这里之后。 唐镜已经晾了他们两个星期了。 每次都是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等临见面的时候又取消。 偏偏盛丛又很喜欢拉着姜梦出来玩。 逛各种旅游景点,打卡拍照。 姜梦不是很想出来和他一起玩。 但是,因为他的一句话,突然有些心软。 他说,从小到大,都没有人陪他玩。 姜梦哪里听得了这个。 当场就答应了。 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们也需要多备下几件厚衣服了。 不然以后出来玩的时候,没有足够暖和的衣服,很容易感冒。 所以今天,姜梦就被盛丛拉着出来逛商场了。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直到盛丛看到了抓娃娃机。 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半个多小时了。 一个都没能抓上来。 姜梦其实不太热衷于抓这个。 但是旁边抓娃娃的路人小哥,见他们抓了好久之后,都没有抓到。 就说要送他们一个。 在她还来不及拒绝的时候,盛丛就先开口帮她拒绝了。 或许是觉得让她丧失了,拥有小玩偶的机会。 盛丛执拗地表示,他一定要亲自抓一个给她。 只是抓了这样久,他们换游戏币的钱,都能买好多小玩偶了。 姜梦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盛丛却不想这么快结束。 他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对她撒娇要再玩一次。 说是最后一次。 唐镜在把平板扔给助理后没多久。 又不甘心地拿过来翻看上面的照片。 最后对助理吩咐道:“喊他们过来,说我三点之前,有空闲的时间。” 助理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两点五十二。 心想这应该赶不过来吧。 不过他也不好对唐镜说什么。 毕竟唐镜若是想要折腾人,那对方就只有被折腾的份。 可是就在他准备通知他们的时候。 唐镜看了看窗外下着的大雪,淡淡地说了一句:“四点之前,也可以。” 虽说唐镜给姜梦和盛丛,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可以慢慢赶过来。 但他们来得还是很急。 甚至连买的东西,都来不及放回住的地方。 他们所考虑的是,越早赶过来,和唐镜谈话的时间越富余。 姜梦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想。 唐镜为什么要约在甜品店,这种不算很正式的场合见面。 难不成是很喜欢吃甜品?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唐镜和哥哥还真的不太一样。 她记得哥哥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东西。 甜品店外面的台阶有些滑。 盛丛顺手就搀住了姜梦的胳膊,防止她不小心滑倒。 因为她很少主动地依靠他,所以他只能对她主动一些。 唐镜在看到之后,虽然对盛丛心生厌恶。 但一想到是为了姜梦不受到伤害。 便只能忍着。 他们坐下来之后,双方进行了简单又客套的开场白。 当然主要是盛丛和唐镜在说。 姜梦就在一边听着。 除去她无法说话的原因之外。 从客观上来讲,唐镜这次要见的是盛丛。 并不是她。 毕竟之前很多事,都是盛丛在和他接洽。 所以这是他们的主场。 姜梦本来还想默默观察唐镜。 在一边做一个透明人。 但没想到,唐镜和盛丛还没讲几句话,就要赶她出去。 “盛先生好像对我们的会面,不怎么重视,连家属都带过来了。” 唐镜的话里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但他并不是针对姜梦。 只是想给盛丛难堪。 突然被cue的姜梦,看了盛丛一眼,在桌下轻轻扯了扯盛丛的衣角。 她的本意是,希望他不要和唐镜起冲突。 但盛丛显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他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你若是重视的话,想来也不会约在这种地方。” 唐镜笑了一下。 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没有再往下追究什么,反而对姜梦殷勤地问道:“你有想吃的东西吗?这家店新出的一款小蛋糕,味道还不错。” 他的语气太过熟悉。 姜梦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和哥哥一起吃东西的时光。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盛丛并没有因为,姜梦接受唐镜的建议而生气。 他抱住她的胳膊轻声说道:“我也要吃!我想和你吃一样的。” 如果唐镜的目光锋利如刀的话,那盛丛的胳膊已经下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算是明显的撒娇音。 更像是在和姜梦悄声商量什么。 不仔细听的话,听不出来在撒娇。 可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 唐镜觉得盛丛简直茶得令人发指。 但姜梦几乎感觉不到。 第93章 大家都说,我们般配至极 最近盛丛很喜欢, 抱住她的胳膊不撒手。 有事儿没事儿就这样,像一个巨型玩偶挂件。 姜梦起初还不太适应,久而久之就脱敏了。 盛丛并不是一开始就很会撒娇。 是和姜梦在一起后才会这样。 她给了他可以无限撒娇的机会。 姜梦让他知道, 原来有些东西, 是可以不用特别强硬地索取的。 只要对她适时地示弱,或者一个劲儿地缠着她。 她就会满足他任何微小的心愿。 盛丛在姜梦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个动作,以及说每一句话时的神态、语气, 都是私下里精心练习过好多次的。 他很懂得适度的道理。 所以总是能做得恰到好处。 既不会让她感到厌烦, 也能让她的心不自觉地偏向于他。 盛丛不觉得自己是在勾引姜梦。 勾引这个词,颇有几分离经叛道的意味。 仿佛只有在, 没什么感情的关系里, 才会出现。 并不适用于他和姜梦之间。 他只是,在向她求宠。 希望她能多在意他一些。 这应该, 不能算是什么错事。 盛丛最后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唐镜推荐给姜梦的同款小蛋糕。 后面的谈话不能说是特别顺利。 只能说是差点进行不下去。 每当盛丛试图谈合作的事情时,唐镜总是能将话题转移到姜梦这里。 如果她现在可以说话的话,那就可以自己应付下来了。 然而她讲不出话, 所以总是盛丛来替她说。 唐镜看着姜梦吃进一小口蛋糕后,像是挑准了时机一样地对她问道:“那个时候,我们原本有机会见面的, 后来为什么临时取消了?” 其实唐镜知道具体的原因。 他现在这样问姜梦,或许是出于一种不甘心。 又或者只是想要借机发泄些什么。 如果没有上次被她放鸽子的事情。 如果这次是她自己单独来找他。 他不会这样折腾他们。 姜梦那时的所做所为, 无非是明摆着告诉他—— 在她心里,有比和他见面更重要的事情。 往更深了讲,盛丛比他重要许多。 唐镜不甘心地想要看一看,姜梦的心里是否会有那么一丝丝愧疚感。 但他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一脸的平静坦然, 仿佛没有比吃蛋糕更重要的事情。 盛丛在一边替姜梦解释道:“那时候我正病着,她担心我的安危,就提前回国了。” 唐镜心中本就不爽。 现下盛丛说的虽是事实,可仍旧让他火冒三丈。 “那您二位可真是——” 鹣鲽情深这几个字,唐镜说不出口。 哪怕是用来讽刺。 他也不想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 唐镜未说出口的话,被盛丛顺利地接了过来:“大家都说,我们般配至极。” 其实唐镜知道盛丛是故意在气他。 也知道现在本应该笑着点头附和。 毕竟,他只要稍有破绽就会让盛丛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 可是,一向沉稳的唐镜,突然变得不那么顾全大局了。 “般配么?我以为,就算不能给她的人生增光添彩,至少也不要染上什么污点吧。” 唐镜的话放在这里,并不合适。 他自己也知道。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达到效果就好。 盛丛太嚣张了。 他急于将他打回原形。 让他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姜梦没有想过唐镜会说出这种话。 在她的印象里,就连姜裕景都不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在他说出那样的话后,她竟然不愿意再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可能连姜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总是不自觉地偏心盛丛。 无论对面的人是谁。 盛丛听完唐镜的话,心里并没有觉得受到什么侮辱。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也认为的。 可以说,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害怕成为姜梦人生的污点。 尤为担心,她会因为他,被人骂没脑子之类的话。 所以他努力地想要从各个方面,来同她势均力敌。 只是他之前的人生经历不算很好,也因此饱受外人诟病。 唐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整场谈话的氛围下沉到了极点。 有一种让人感到压抑的窒息感。 他甚至趁机对姜梦说道:“太过感情用事的人,容易对时局产生误判。你的家人应该教过你这些,但显然你没有怎么听进去。” 唐镜说的话没有什么错。 无论是姜琢还是安如锦,都不喜欢过分感情用事的冲动者。 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这样的人。 不是强行要求他们,在做决定时不掺杂任何感情。 只是过分看重感情的人。 很容易被人利用。 姜裕景和姜梦,无论日后谁来接管姜氏。 如果连保持自我不被蒙蔽,这种最基础的事都做不到。 再加之没有足够的心性和定力。 那姜氏这艘大船可能开不了多久,就会沉底。 唐镜说完这些之后就离开了。 他的话语里暗含着些许的怨气。 姜梦不是听不出来。 她听人讲话,往往会注意到,对方没有讲出来的那部分。 唐镜至少还有一句话,没能对她讲出来。 “我们原本有机会合作的。” 至于他没有直白地说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姜梦暂时还没想明白。 她本来也不是抱着合作的目的来的。 所以,不是很重要。 不过唐镜的反应,倒让她确认了一件事。 哪怕他看起来性情极为古怪。 有时候对人亲切异常,有时候又冷若冰霜。 甚至毫不遮掩对她的怨气。 盛丛觉得唐镜的话,对姜梦来说,有些重。 他本以为她会难过。 但是发现她在唐镜离开后,还在用勺子轻轻地挖着小蛋糕吃。 盛丛觉得自己理解姜梦的心情。 但是又无法完全理解。 他默默地将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推到姜梦面前。 盛丛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将自己吃过一口的小蛋糕给她。 只是想要逗一逗她。 姜梦看了盛丛一眼,轻轻在他身上打了一下。 他笑着对她说道:“我是看你很喜欢吃这个才给你的。” 喜欢到,不在意唐镜的话。 也不在意他们今后,是否还有合作的机会。 姜梦吃东西的时候不太想打字。 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勺蛋糕,递到盛丛唇边。 盛丛起初没有懂姜梦真正的意思,因为她很少主动喂他吃东西。 但他还是张开嘴含了进去。 等他再想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她又递过来了一小勺蛋糕。 好吧,他懂了。 她是不想让他多说话。 姜梦吃完了两份小蛋糕之后,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觉得有些饱。 或许是甜品店里的环境让人觉得很舒适,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歇了起来。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凛冽的风削得人脸疼。 对比于让人感到温暖惬意的甜品店,仿佛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姜梦想,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甜品店里,从未走出去过。 爸妈和哥哥即便是不在她的身边。 或许也一直在尽力地保护她。 他们既然什么都不告诉她。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些事情她不应该知道? 因为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 反而会感到难过。 姜梦在自己想了很久之后,才给盛丛发消息:“你说哥哥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她没有说,她觉得唐镜像姜裕景。 也没有问盛丛觉得像不像。 因为她已经足够确定,唐镜就是姜裕景。 其实盛丛和姜梦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他看到唐镜相关的资料的时候,就有这个猜想了。 不过他想的更黑暗一些,他觉得,是唐镜主动放弃了姜裕景的身份。 因为成为唐镜所带来的现实作用,是姜裕景这个符号所无法比拟的。 而随着姜氏夫妇双双消失。 盛丛觉得可能是布局已久。 他并不愿意将人想得那样坏。 尤其是不想将她的家人,想成那种双面角色。 在国外用着假身份游走在灰色地带敛财,在国内以良心企业家的身份示人享受盛誉。 可是显然仅仅依靠唐镜自己的力量。 他名下的产业不可能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所以势必会有姜氏夫妇的参与。 或者说,站在明面上的唐镜,才是傀儡。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怎样糟蹋他的人生都可以。 但是自己的女儿一定要留在国内,守着家里的基业。 不让她的人生染上任何污点。 还有就是,唐镜所接手的产业,总体布局很大。 几乎是全球范围的。 而一般这种范围内的实际掌权人,往往会很神秘。 就算是出于保护,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将身份暴露得这样清楚。 唐镜的个人资料,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严密保护的待遇。 这很可疑。 综合各种不同寻常的因素。 盛丛觉得姜氏夫妇,是实际掌权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唐镜的动静越来越大,难免会受到国内警方的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很有可能会调查到姜氏夫妇身上。 所以他们这时候,营造成自己离奇失踪的形象,是很合适的。 可以将加害者变为被害者。 就算日后调查到姜梦身上。 因为她一无所知,更没有参与其中。 所以也调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倘若唐镜工作能力出色,能够规避风险的话。 那便可以一直做为傀儡。 可只要稍有失误,便会被当成弃子。 但想必这是唐镜自己选择的路。 所以也不值得同情。 只是姜氏夫妇就这样,为了自己的商业版图,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姜梦。 倒也真是舍得。 盛丛虽然不止一次颇为阴暗地希望。 姜梦能够失去所有可以依靠的人。 只留他在身边。 可是在猜到她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时。 他根本不忍心告诉她自己的猜测。 甚至想要帮着唐镜去圆一圆。 “可能,是因为你不听他的话。” “他一直都很讨厌我,看到你这样喜欢我。一时就,有些生气。” “然后就想着让你好好反省一下。” 姜梦虽然算不上那种,多智近妖的女孩子。 可是也没有傻到听信盛丛胡诌的话。 无论是唐镜还是盛丛,都试图在将矛盾的根源,引入到个人感情上来。 但真相应该远远不是,所表现出来的这样。 她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 却又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 外面的雪一时半会儿,看来是不会停了。 不能再在甜品屋里躲避风雪了。 无穷无尽地在温室里等待,会消磨人的意志。 姜梦和盛丛临离开前,打包了两份小蛋糕。 因为确实很好吃。 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就应该吃一些甜甜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唐镜刚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 就收到了老怪物的传召。 明显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都快要死了,还这么不放心他。 唐镜去了老怪物花重金打造的病房。 刚一进去就听到了诡异的机器拟人笑声。 起初他听了之后,心里一阵发寒。 现在却只觉得恶心。 老怪物已经病到说不出话来。 只能借助外界机器,读取脑海中的信息。 然后再用机器声讲出来。 “你最终,还是见了那个,漂亮的小丫头了。” 唐镜浅浅淡淡地回答道:“本来是去见她老公的,没有想到她会跟着去。” 他知道骗不过老怪物,却仍旧选择这样讲。 因为老怪物很喜欢戳穿别人的谎言。 他喜欢那种,将人彻底玩弄在手里的里快感。 唐镜也乐于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短暂地满足一下老怪物。 可是老怪物这次,却罕见地没有戳穿他。 唐镜听老怪物对自己问道:“你也知道她结婚了,还是那么喜欢她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唐镜并不想和老怪物同处一个空间太久。 这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一想起老怪物逼他做的那些事,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连呼吸都无法正常维持。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熟悉的声音传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吃好吃的小蛋糕呀。” 唐镜有过一瞬间的恍神。 甚至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慌感。 老怪物答应过他,不会对姜梦下手。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缓缓地转过身。 等看清楚进来的人的真正面貌时。 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老怪物只是为他选了一个,相貌和姜梦有八分相似,声音却听起来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颇为自然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对他撒娇道:“嗯?你怎么不理我呀?” 唐镜颇为礼貌地推开那女孩儿的手。 他对她劝道:“你爸妈如果知道,你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来取悦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一定会很心疼的。” 那女孩儿目光微怔。 似乎是没有想过,唐镜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怪物出声道:“她没有爸妈,是个孤儿。我收养了她,所以,她喊你声哥哥,也没什么错。” 唐镜听得出来,老怪物的话,看似是在对他解释。 实则是在震慑那个女孩子。 那女孩儿很快又恢复了,刚进来时候的状态。 第94章 不会有人分走你的宠爱 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哥哥, 听说你,前段时间去看歌剧了。” 女孩儿说话的语气里,明显有些小心翼翼。 却又暗含着某种期待。 一种, 希望他能回应她的期待。 唐镜确实是去看了。 他本来听助理说, 盛丛急匆匆地订了最早的航班,赶去安如锦那里。 还以为是姜梦出了什么事情。 等唐镜紧随着盛丛跟过去一看,发现他只是为了陪姜梦去看歌剧。 唐镜对音乐不怎么感兴趣。 他当初唯一有所涉猎的那段时期, 也只是因为姜梦恰好在学习。 后来她变声期之后, 他就再没了解过相关的知识。 虽然在剧院里,唐镜和盛丛一样, 不懂得鉴赏古典音乐。 可唐镜却是整场都清醒着看下来的。 不仅如此, 他还看到盛丛,进去没多久, 就睡倒在姜梦的肩头。 唐镜心中暗嘲,盛丛果然不是什么能上的了台面的人。 应该会惹来姜梦的嫌弃吧。 就算不嫌弃,至少也会生气。 但姜梦的反应令他大失所望。 她不仅没有嫌弃盛丛,更没有对他生气。 目光里也满是怜惜。 女孩儿见唐镜不回答自己, 便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学过一点。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唱给你听。只给你一个人听。” 或许是从女孩儿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什么。 唐镜从回忆里缓过神来。 他对她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她笑吟吟地说道:“13岁。” 唐镜能主动地问她问题, 那就表示她有机会借助他的力量。 摆脱自己目前的困境。 那时候的姜梦,刚刚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声音。 愈发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她拒绝和外界交流。 其实姜梦在学习的期间, 一直都在进行科学的训练。 所以即便是遇到变声期,应该也不至于音色大变。 唐镜心里隐隐有种猜测。 老怪物在听到唐镜那样问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他对那女孩儿说道:“唐幻,你先出去。” 冷冰冰的机器人声,回荡在病房里。 唐幻如释重负地离开。 最后关门的时候, 又看了一眼唐镜的背影。 这些年来,她总是能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影像资料。 那种互相关爱的情感,是她未曾体验过的。 唐幻很钟意那个叫姜梦的女孩子。 她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人。 虽说是环境所迫,不得不模仿她的言行举止。 可有时候,模仿得多了。 姜梦的性格仿佛逐渐融进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唐幻主人格的塑成,几乎完全是依靠姜梦得来的。 她没有在姜梦的性格中,找到嫉妒那种情感。 所以即便是周围训练她的人,强行给她洗脑多少次。 唐幻也很难对姜梦产生嫉妒。 不仅不嫉妒,反而很欣赏。 在无数个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唐幻始终都在想。 如果能逃出生天,她一定要去见一见姜梦。 姜梦一定不会知道。 她独自一人熬过了多少艰辛,才能走到她面前。 只是,不知道姜梦是否,会想要见到她。 看到一个处处模仿自己,声音、容貌都与自己别无二致的人。 她的心情,会是怎样的? 会不会,讨厌她。 一想到这些,唐幻又有些,不太敢去见姜梦了。 但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 她们在柔和的夕阳下漫步,她帮她轻轻抚平微皱的裙角,她沉醉地靠在她肩上,鼻间萦绕着她发丝的馨香…… 那是她渴望已久的,舒适而温暖的安定感。 唐幻离开之后,老怪物似是坦白,又似是回忆道:“很多年前,那场国际比赛,我也去看了。” “那个小丫头从小就那么耀眼,暗黑系风格的礼服,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少影响。” 唐镜记得姜梦准备的参赛曲目是《孤帆》,所以家人特意在当地,为她定制了浅色系的礼服。 可是等他们到了国外,去拿礼服的时候,好好的礼服却出现了损坏。 当时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重新定制了。 姜梦后来穿的那件紫色的小礼服,就是在很紧急的状态下挑选出来的。 质感和版型看起来都还不错,唯一不太合适的就是颜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她试穿之后,竟然没有那种暗黑的感觉。 视觉效果竟然比浅色系的要好。 唐镜用陈述的语气说道:“她的小礼服,是你找人破坏的吧。” 又是一阵机器人的笑声。 听起来冰冷而阴森。 “是啊。看见一向沉着冷静的姜琢,为了件小孩子穿的衣服,急得跟个没头苍蝇一样。我忽然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唐镜想起当时引发的风波。 “那这么说来,伤害勒索那些孩子的人,也是你雇的了。” 老怪物没有否认。 他至今都为自己的操作而感到自豪。 所以便为自己狡辩道:“我并没有什么错,只是玩心有些大。后来不是给了那个人教训了么。” 唐镜想起那个兴风作浪的人,的确是“被自杀”了。 之后便切断了所有的线索。 老怪物向他坦白的这些,其实他自己推测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他更想知道的是,姜梦的嗓音变化,到底和老怪物有没有关系。 为了保护自己的嗓子,姜梦从来不会在外面随便吃东西。 如果老怪物暗中使坏的话,那极有可能是找了家里的佣人。 可是家里那么多佣人,都是跟了很多年的。 背景也都调查过。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老怪物似是知道唐镜,要对自己问什么。 但他赶在他之前,率先开口道:“当时的你,在看向舞台上的那个小丫头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极自卑的。” “不过你自卑,应该不是因为自己没有音乐上的天赋,而是你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孩子了。” “姜梦出落得越是耀眼,你就越为自己的未来担心。担心有一天,她不再依赖你,不再崇拜你,也不再喜欢你。” 唐镜知道老怪物分析一堆他的心理,势必不会安什么好心。 “我自卑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刚一说完,便听到一阵很重的呼气声,老怪物似乎是生气了。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不应该,出现那种自卑的眼神。尤其是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没出息。” 唐镜适时地向他求证道:“所以,你就找人,毁掉了她的嗓子是吗?” “嗯。” “你是怎么做到的?收买佣人?” “那种事情风险太高,姜家的佣人朴实又忠心,根本不容易收买。” 唐镜知道老怪物以祸害人为乐趣。 所以势必会同他炫耀,自己的肮脏手段。 “主要还是姜家的人,关心则乱。他们太担心姜梦变声期会出现问题,所以提前找了专业的医疗团队去咨询。” “我收买了一个医生,承诺给他深造的机会,只要他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 “在外面动手的话,除了容易得手之外,也很难被人查出来。” “那个医生很有才华,知道怎样做才能做得自然。” 唐镜深谙老怪物的“用人之道”:“你真的送他去深造了吗?” 老怪物呵呵地笑了两声,用机器声转述出来,听起来有些滑稽。 “我送他去了西天。心术不正的人,就是深造出来,也是个祸害。” 唐镜不屑地说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只不过是,不想留自己的把柄在别人手里。” 老怪物竭力地为自己找着理由。 试图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理且正当。 “你当时根本不用,在她面前如此自卑,她的那副好嗓子,没多久就失去了。没有了这层光环,她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女孩儿。” 唐镜像是故意和老怪物作对似的。 “就算失去了独特的声音,在我心里,她仍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在她面前,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感到自卑。” “而且,你越是伤害她,我越是觉得自己无能。” “因为若是喜欢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又自觉配不上她的话,不去努力地去到她所在的地方,反而打碎她的骄傲,践踏她的自尊,将她拽入你所在的地狱。这种行为,恐怕畜生都未必做得出来。” 老怪物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像他这种老顽固,被自己的儿子这样骂,根本无法忍受。 可是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动气。 一生气就会变得异常痛苦。 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缓了好久才说道:“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害你。你喜欢那丫头那样的,我把唐幻送给你。” “或者,你日后找别的人,也可以。只要,不是姜家那丫头就行。” 老怪物一生之中鲜少对谁这样妥协着讲话。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甚至颇有些低三下四的意味在里面。 唐镜并不为所动。 “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已经在病房里待了太久。 久到心里直犯恶心。 所以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出去。 “我是怕你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丫头看着文文弱弱的,跟个小白痴没什么两样。实则心思缜密,异于常人。” “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你亲手杀了她最亲近的人。” 老怪物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唐镜就有些激动。 “是,是你逼我做的!我不想,杀人。” 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杀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唐镜始终都无法接受这种事。 “可你,毕竟还是杀了。” 老怪物的话听起来很刺耳。 唐镜做不到像他那般坦然:“逼我杀死自己的养父母,你未免,也太过变态。” “他们算什么养父母,只能算是工具人。我当初让他们带走你,本来也是为了报复。” 唐镜冷冷地说道:“利用自己的亲儿子,去报复仇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老怪物这样做,最终遭报应的是他自己。 “姜琢那个家伙,每年除夕,都会去陪一个叫宋辰的故人。你以为是他念旧吗?他只是愧疚。” “那时的姜琢和宋辰,是我比较信任的朋友。” 唐镜一直以为,像老怪物这样的人,是没有朋友的。 “我邀请他们两家来这里度假,顺便谈谈今后的合作。” “其实主要是跟姜琢谈,宋辰只不过是姜琢的助理。” “我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才允许他参与进来的。” “本来会很顺利的,可是宋辰发现我们合作的项目中,隐藏的部分在国内是违法的。” “他背叛了我,告诉了姜琢。那之后,我挨了人生中第一顿,也是唯一的一顿痛骂。” “姜琢不仅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顿,还劝我离开家族企业,说是这样才能不受掣肘。” “简直是笑话,他还以为,我是被迫的。” 唐镜无法理解,老怪物因为被骂,竟然积攒了这样大的仇恨。 况且,他不觉得姜琢骂的有问题。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骂。 “不过姜琢骂我的时候,被你妈妈听到了。她当时刚生下你不久,知道我具体在做什么生意之后,闹着要跟我离婚。” “我们是家族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她自认为出身高贵,看不上我这种人。抱怨我们一家人都是骗子,说是明面上做着正经生意,背地里全是蝇营狗苟。” 其实唐镜觉得妈妈未必是看不起老怪物。 可能只是对老怪物有些失望。 毕竟,他欺骗了她。 “更可笑的是,她以离婚来威胁我,逼我和自己的家族脱离关系。我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主意,就连所谓的离婚也根本不在乎。” 唐镜不认为老怪物不在乎妈妈。 或者说,是在乎而不自知。 他听别人说,老怪物之后没有再娶,身边也未曾出现过什么人。 “那时候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我觉得宋辰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把他当朋友,他却只拿姜琢当朋友。” “背叛我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在我派人去杀宋辰一家的时候,你妈妈听到之后不仅给他们报了信,还要带着他们一家逃离。” “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没怎么拦她,就让她跟着陪葬了。不过她娘家的势力也不小,联合姜琢搜集证据,要定我的罪,还说要带你走。” “可是他们到处找你,始终都找不到。自然是找不到的,那时候你已经被当成,宋辰幸存在世的儿子,被姜琢抱走了。” 唐镜听完只觉得一阵恶寒。 老怪物的妻子在的时候,他倒还活得像个人。 稍微有几分良善模样。 失去妻子之后,就彻底疯魔了。 连孩子也要利用。 老怪物不停地向他炫耀着自己的杰作:“我为了营造得更逼真一些,还特地制造了一场小事故,稍稍阻碍了一下。安秋明一心护着你,动了胎气,她自己的孩子没能保住。”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就能带着愧疚,一心一意地只对你一个人好。不会有人分走你的宠爱。” 第95章 不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唐镜听完老怪物的话后, 只觉得无论是宋辰一家,还是姜琢一家。 都被老怪物害得很惨。 明明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甚至姜琢和安秋明死后,还要被老怪物泼脏水。 老怪物之所以没有, 对他的假身份信息, 进行过多的保护。 就是希望大家能把他接手的肮脏产业,和国内的姜氏夫妇联想起来。 老怪物对唐镜说道:“现在你明白了么?你跟那丫头是世仇,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唐镜冷冰冰地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我和她无冤无仇。至于她爸妈的事, 我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 老怪物的呼吸又加重了,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唐镜听机器声转述道:“你的自大, 迟早, 会害死你。” 他满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只要死得比你晚, 那我也算赚到了。” 唐镜临出去的时候,老怪物又在他身后威胁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即让那个丫头走。不然,我会帮你解决她。” 他漠然地回答:“明天他们就会回去, 我没有想过让他们在这里多待。” 老怪物未卜先知一样地说道:“依照那丫头的性格,回去之后肯定会去报警。” 唐镜笑了笑:“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反正姜氏夫妇的尸体也找不到,国内必然会有一部分舆论会认为, 姜氏夫妇是假失踪真潜逃。” 老怪物对唐镜嘱咐道:“你保护,好自己。我活不了几天了, 你可,千万别死我前面。” 唐镜在姜家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姜琢和安秋明虽然对他多有历练。 可终究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殷切的嘱托。 每一句,都比老怪物嘴里说出来的要真挚。 所以,他并未回应老怪物。 他也从未, 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 唐镜出去后,医生过来跟他汇报老怪物的时限。 他知道老怪物时刻监视自己。 所以他故意让老怪物听到,他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其实医生汇报的并不准确。 因为是他有意让医生胡乱汇报的。 基本上是根据老怪物每天的生命体征,来预测今后的情况。 唐镜甚至让医生精确到多少个小时。 老怪物本来还是很有信心,能多活一些时日的。 可是每日听医生跟唐镜的汇报,就越来越没信心了。 生命体征也越来越弱。 姜梦和盛丛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唐镜的邀约。 说是要带他们去自家的游乐场。 他们觉得应该是去一些,地下赌场之类的地方。 所以带上了隐藏摄像机。 可是姜梦和盛丛谁都没有料到。 唐镜派来接他们的车,真的将他们送到了游乐场。 因为是冬天,所以来这里玩的人不是很多。 唐镜邀请姜梦坐摩天轮。 姜梦看向盛丛,她本想带着盛丛一起进去。 可是唐镜只邀请了她一个人。 盛丛觉得唐镜,应该是和姜梦有话要说。 他主动地退让道:“我去坐后面那一个。” 姜梦对他点了点头,在临进去的时候,还捏了捏他的手。 算是,在安抚他。 摩天轮缓缓地转动起来。 唐镜主动地对她问道:“你和他一起坐过这个吗?” 姜梦摇了摇头。 “你讨厌他吗?” 她再次摇了摇头。 唐镜觉得姜梦像是一个小拨浪鼓。 “他都害得你说不出话来了,你还是这么喜欢他啊。就这么喜欢他么?” 姜梦觉得唐镜问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 她不想再回答了。 “我帮你杀掉他好不好?” 姜梦自然是不相信唐镜会杀人的。 哥哥从来不会让自己的人生,染上任何污点。 唐镜见她没什么反应,突然笑了一下:“你不相信是不是?” 姜梦点了点头。 他坚持不懈地对她问道:“为什么不相信呢?” 姜梦低头在手机的便签上写着什么。 写了删,删了写。 最后递给唐镜看的只有四个字—— 一生磊落。 这是小的时候,爸爸对他们的期望。 姜梦记得。 她觉得,哥哥应该也会记得。 虽然她和盛丛,昨天都把爸妈和哥哥,往不好的地方想了去。 但是姜梦始终都觉得,他们不会做出那种不好的事情。 哥哥现在,或许是类似于那种,商业卧底的处境。 至于爸妈迟迟未现身的原因。 尽管姜梦没能想出很好的说辞。 可她就是相信,曾经教给她和哥哥,要一生磊落的人。 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 唐镜看完之后,觉得自己的心脏。 仿佛被什么东西悄然撞击了一下。 有一种温和的痛感。 他接过她的手机。 将她写下的字尽数删除。 然后递到她手里。 “傻瓜,只有你,才会相信这些。我从小,就是不信的。” “在这个世界上,光明磊落的人,都以各种惨烈的方式死去了。” “因为他们的人生极其短暂,所以才会看起来一生磊落。” “连同流合污的机会,都没有。” 姜梦听完唐镜的话,心里有些难过。 她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反常的话。 明明她都表示自己会相信他了。 唐镜对姜梦说道:“下去之后就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听说你的家人,抛下你离开了。很遗憾,我并没有见过他们。” “不过我觉得,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的人,想必是不会回来了。” 姜梦本来就有些难过。 一听他这样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唐镜伸出手,轻轻擦去姜梦眼角的泪:“小哭包最麻烦了。怪不得,你家人会不要你。” 姜梦一把推开唐镜的手。 她低下头,匆忙地擦着脸上的泪。 唐镜趁姜梦不注意,将手指上蹭到的泪滴放到唇边,轻轻含进了嘴里。 姜梦比盛丛要早下来一些。 唐镜下来后,没有再和姜梦说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将她自己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盛丛下来之后,看到姜梦的眼睛红红的。 他在上面的时候,就看到唐镜似乎是有摸她脸的动作。 但是看不太清楚。 他对她问道:“怎么哭了?” 姜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哭。 她才不是那种给人添麻烦的小哭包。 最终她和盛丛还是回去了。 姜梦不想留在这里,给哥哥添麻烦。 但她仍旧没有放弃搜寻爸妈的下落。 他们绝对不会抛弃她。 或许,只是有一些很特殊的原因,导致他们无法见她。 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安心地等他们回来见她。 盛丛其实很担心姜梦现在的状态。 她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是他知道她晚上时常会睡不好觉。 总是在噩梦中惊醒。 他私下里还问过吴声。 吴声说姜梦白天的时候,会出现突然睡过去的现象。 不像是犯困,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式的逃避。 盛丛也发现姜梦有类似的现象。 有一次他们正吃着午饭,姜梦忽然就睡了过去。 他心里当时都要慌死了。 可为了不让她害怕,事后还是安慰她,是最近太累的原因。 其实他很担心某一天,她会突然睡过去。 然后再也不愿意醒来,就待在她梦里的世界。 那里有她的家人,有她喜欢的一切。 唯独没有他。 盛丛最近总是会缠着姜梦说话。 可姜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能感觉到,她有在强撑着精神。 但最终还是睡着了。 这次她睡得格外久。 盛丛私下里找医生看过。 医生说是心理原因。 他当然知道是心理原因。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原来的状态。 医生说要看病人的意志力。 盛丛试过几次强行唤醒姜梦。 只是很快她就又睡着了。 而且即便是被他唤醒,她的目光也略显呆滞。 盛丛每次都趁着她清醒的时候,喂她一些东西吃。 姜梦不愿意被这样照顾。 她总是要自己来。 其实她也很不愿意睡觉。 但就是抵抗不住这种困意。 有的时候在浴缸里泡着澡都能睡着。 盛丛这些天对她重复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不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姜梦没有想过丢下盛丛。 她每次都认真地对他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丢下他。 可是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她爸妈回来。 盛丛没有想过她爸妈会有回来的一天。 安秋明第一时间找到了这里。 像是早就掌握了他们的情况一样。 除去极简短的寒暄之外。 安秋明没有同盛丛有过多的交流。 她心疼地坐在姜梦身边,一直拉着她的手,跟她温温柔柔地讲话。 盛丛也在一边听着。 他努力地学习着,她身边的每个人对待她的方式。 从安秋明的话里,盛丛知道了他们消失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原来姜裕景在出国前,就联络到了国际警察。 目的就是为了将老怪物,以及他手下的势力一网打尽。 只是他需要取得老怪物的信任。 他料到老怪物会要求他去做一些事。 所以就安排安秋明和姜琢假死。 他们之后就一直待在安全屋里。 这件事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不然很多帮助他们的人都会有危险。 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合理。 姜裕景接连放出了,一个又一个烟雾弹。 比如现在很多人仍旧认为,他利用自己的失踪,来逼迫姜琢挪用姜氏的钱来为他填补亏空。 以及姜氏夫妇的失踪是为了去找他,并不是姜氏内部的经济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在家里人都离开后。 姜梦自己也可以支撑起整个姜氏。 因为关系到很多人的心血,所以他们不能事先告诉姜梦什么。 她的周围也时刻有人在监视着。 哪怕她某一瞬间的表情,被监视她的人看出了异样。 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所以,姜梦所表现出来的一切。 必须都是真实的。 她必须真真切切地经历各种绝望,这样才能达到令老怪物信服的程度。 现在老怪物死了。 姜裕景提交完自己收集的所有证据后,亲自捣毁了所有的灰色产业链。 准备带着接手的剩余产业集体转型。 往更磊落的方向走。 刚开始可能会经历转型阵痛期。 不过,浪费的也不是他的钱。 所以他并不心疼。 只要能保证员工的正常开支就好。 安秋明守了姜梦好久。 姜梦才渐渐地有了要醒的迹象。 不同于被强制唤醒时的呆滞,而是主动地想要醒过来。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来回滚了两下。 安秋明知道,这是姜梦醒来前的惯性动作。 盛丛自然也是知道的。 姜梦睁开眼后,就看到妈妈守在自己身边。 她在睡梦中,也不是全无意识的。 无论是盛丛还是妈妈讲的话,她都能听到。 她也在很努力地醒过来。 只是眼皮仿佛是在跟她作对,怎么睁都睁不开。 但她真的,好想妈妈。 后来仿佛是睡够了一样,自然而然地就醒过来了。 姜梦钻进安秋明的怀里。 对她来说,这是世界上让她觉得最舒服的地方。 安秋明不放心姜梦,再和盛丛住在一起。 她也不是怪盛丛没有照顾好姜梦。 只是,她想把姜梦带到自己身边一段时间,让她好好休养一下。 盛丛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也根本无法拒绝。 如果这样能让她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那他愿意暂时地和她分开。 他同安秋明讨价还价道:“她可以回去住两天。” 安秋明听完都有些震惊了。 “半年。你可以随时过去看她。” 盛丛摇了摇头:“不行。一天都不行。” 安秋明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里。等她什么时候想要回来,我可以送她回来。” 许是因为一时心急,盛丛脱口而出道:“她不会想要回来的。” “那就一直待在姜家,这又有什么关系。” 安秋明一向通情达理,尤其是在自己女儿的事情上。 盛丛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和她已经结婚了。她,她不能离开我,太长时间。” 他不是不知道,此刻说些什么样的话,能讨安秋明开心。 只是他深刻地意识到,光讨安秋明开心没有用。 安秋明并不会因此就将姜梦让给他。 “你还想用婚姻来绑住她的一生啊,年轻人怎么这么天真?不是还能离婚么。” 盛丛执拗地说道:“我们,不会离婚的。” “会不会的,不是你说了算,要女孩子说了才算。她若是有一天腻了你,离婚也是情理之中。” 安秋明起初对盛丛,是没有什么偏见的。 但是在回来的路上,听安如锦跟说了好多关于盛丛的事情。 她听完后就觉得,盛丛这孩子的思维不怎么正常。 可不能让姜梦跟着一起受罪。 盛丛没有办法,最终妥协道:“三天后,我会去接她。” 安秋明根本不吃盛丛这一套:“你可以来看她。” 这两个人在外面谈话的时候。 姜梦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所以没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过姜梦这次,的确没有想要回家长住。 毕竟她曾不止一次地,允诺过盛丛。 永远不会丢下他。 第96章 你就可怜可怜我,别去喜欢别…… 姜梦被安秋明带回去后。 每天过得都很开心。 她依旧很爱睡懒觉, 不过却没有再做过噩梦。 更没有出现过那种,忽然间就睡倒的情况。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盛丛过来看姜梦。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强行带她离开比较好。 其实他完全可以给姜梦发消息问一问的。 问她, 想不想回来。 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因为害怕收到她否定的回答。 这几天虽说他们始终都保持着联系。 可更多时候, 聊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平淡温馨,却没有真实感。 盛丛心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他真的很害怕,她的家人一回来。 她就不要他了。 哪怕姜梦临离开的时候, 跟他发消息安抚他。 她说她住几天就回来。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那句:“所以, 是几天呀?” 盛丛来的时候,安秋明正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 她既然答应了盛丛可以见姜梦。 那便不会过多阻拦。 盛丛被佣人带着去见姜梦了。 只是佣人并没有将他带到姜梦面前。 而是带到后院的角落里。 他看到姜梦正坐着秋千, 荡荡悠悠地玩。 荡得一点也不高。 可以说没有任何幅度。 姜梦的身上穿了一件绿色的睡裙。 荷叶领的设计增添了几分美感。 姜梦看起来像……小精灵。 盛丛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 怎么就突然蹦出这个词来了。 姜裕景正站在一旁喂她东西吃。 他喂一个,她就吃一个。 看也不看的就吃进去。 姜裕景有一次故意没拿零食, 还被她咬到了手指。 她闹着要打他。 姜裕景只好把手里的零食盒,递给姜梦。 盛丛听到他嘱咐她,慢些吃,不能吃太多。 春天黄昏时候的风, 轻轻柔柔的。 姜梦睡裙上的荷叶领,被吹得贴到了她的颈间。 有些痒。 姜裕景适时地帮她理开。 在盛丛看来,他们两个人相处起来的场景, 和谐得像一幅画。 姜裕景总是能将姜梦照顾得很好。 他心里有些失落和自卑。 盛丛犹豫之下,还是没有选择上前打扰。 而是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也没有和安秋明打招呼。 因为她在忙, 没有功夫理他。 盛丛离开后。 方才引着盛丛过去的佣人,跑到姜裕景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姜梦并没有在意,只是专注地吃着小零食。 她特别喜欢吃晒干后的草莓。 酸酸甜甜的。 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盛丛不知道姜裕景晚上,为什么要约他去会所。 他极少来这种地方。 哪怕是谈生意, 也不会选择这里。 盛丛进去之后,或许是因为会所内灯光的原因。 他差点把一个女孩子错认成姜梦。 姜裕景说道:“过来坐。” 盛丛应邀坐了过去。 却看到桌上摆着几分装订好的文件。 他对姜裕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帮妹妹来跟你谈离婚。你给她的这些东西,她不想要,让我还给你。你自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分割的。看完签个字就好。” 盛丛自然是不信的。 他不相信姜梦会把这样的事。 委托给姜裕景来做。 她明明是喜欢他的。 所有人都告诉他,她其实很喜欢他。 她怎么会和他离婚呢? 可是他又想起来,当初他去找她。 她就是让姜裕景出来帮忙拒绝了他。 甚至还嘱咐姜裕景,不要伤害他。 盛丛一时间有些动摇。 他本可以给姜梦发消息问清楚的。 可是他不敢。 万一,她真的想和他离婚怎么办? 姜裕景将盛丛复杂的神情看在眼里。 他悠悠地说道:“你刚刚看到唐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还记得吗?” 盛丛自然记得。 她和姜梦很像,但不是。 所以,他有一种失落感。 姜裕景颇为直白地讲道:“或许她给过你什么错觉,可替身终究是替身,永远都转不了正。” 盛丛反驳道:“我不是替身。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很,偏爱我。” 其实这话讲出来。 他多多少少有些没底气。 姜裕景嗤笑道:“到底是偏爱还是怜悯,她一个小孩子都分不清楚,你又怎么分得清楚呢?” “要我提醒你,你为了让她看得顺眼,是如何模仿我的一切吗?她最近还送了我一条墨蓝色的围巾,因为,我喜欢墨蓝色。” 盛丛恍然间想起,姜梦曾经送给他的那个墨蓝色空盒子。 那个,原本是送给姜裕景的吗? 那他算什么? 姜裕景离开后,盛丛把自己灌了个烂醉才回家。 反正,她也不会来关心他。 她就是不要他了。 晚上的时候,安秋明问姜梦,盛丛来的时候,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姜梦有些疑惑。 因为她并没有看到盛丛。 安秋明找来佣人责问。 姜梦这才知道盛丛为什么,都找过来了。 却还是没能见她。 她得回去找他。 安秋明自知拦不住,只好找家里的司机送她过去。 姜梦走得时候有些着急,所以连衣服也没换。 仍旧穿着那件绿色的荷叶领睡裙。 等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的时候。 隐约闻到客厅里有酒的味道。 她顺着味道找去,发现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 姜梦仅仅是将浴室的门,推开了一个小缝隙。 一股较之前更加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或许是,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喝过酒。 看到盛丛突然喝成这样,姜梦有些担心。 而且,她听说喝醉了的人,在浴缸里泡澡很危险。 可能自己在水里睡着了。 都无从察觉。 一想到这些,她就鼓起勇气,将门推开了。 盛丛微微偏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姜梦。 她仍穿着那条荷叶领的绿色睡裙。 他只看了一眼,就草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盛丛不是一个很沉溺于幻象的人。 姜梦不可能主动来找他。 所以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 因为嫉妒。 嫉妒那个人可以喂她吃东西,嫉妒他可以随意整理她的衣服。 嫉妒在她心里,始终是家人更重要一些。 盛丛看着那个渐渐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 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闭上眼睛缓慢地滑进了水里,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下。 这样的举动可把姜梦吓得不轻。 她赶紧上前轻托住他的颈。 免得他呛水。 盛丛睁开眼睛,也不讲话。 只是看着她笑。 原来幻象里的她也是这样。 虽然不是十分喜欢他,可也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 好残忍。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荷叶领。 她没有推开他。 哪怕衣服上被他弄得一片水渍。 盛丛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乖巧。 就像在姜裕景面前一样。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生气。 他才不要和姜裕景做同样的动作。 他比姜裕景可坏多了。 盛丛单手揽住姜梦的腰,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她掳进了浴缸里。 姜梦不知道盛丛到底是怎么了。 她担心他会呛到水,就托着他的颈试图让他再往上坐一些。 可是他显然没能领悟她的意思。 甚至还玩心大起,玩起了她的衣领。 这有什么好玩的? 可是盛丛很重,她这样托着他就已经很费劲了,根本腾不开手去制止他。 如果她可以说话就好了。 她之前一直都觉得,虽然暂时无法讲话,但是可以发消息给别人。 所以生活上的沟通也没什么困难。 可现在来看,困难实在是太多了。 他现在竟然还把她掳进了浴缸里! 她又不想洗澡。 而且,水好凉。 姜梦刚刚挣扎了没几下,就听到盛丛从背后环抱着她,抵在她肩上哭。 应该,是哭吧。 听声音像。 可是他为什么要哭? 她现在被迫待在冷水里,衣服也全都弄湿了。 都没有哭。 姜梦一时分心,忘记了挣扎。 不过就算挣扎,也是徒劳。 他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 她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像是要断了一样。 这种感觉好折磨。 令姜梦没有想到的是,更折磨的还在后面。 他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为什么要让他来说?” “你知道,如果是你,我或许会同意的。” 盛丛刚说完,又很快地出尔反尔道:“不,我不会同意。谁来都不会。” 姜梦听得云里雾里的。 甚至想买一个“盛丛牌”翻译机。 她很想听懂他在讲什么。 因为能感觉到,他现在很难过。 他埋头在她颈间哭了好一会儿。 然后又凑到她的耳畔问道:“那个,也是送给他的么?” 虽说是问,但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 姜梦听盛丛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他那时候不在,所以就让我给捡了漏。”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这种事。 一般她给他的,就是专门送给他的。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盛丛哭得姜梦都有些心虚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就是感觉好像亏欠了他。 他不是那种崩溃地大哭,而是那种委委屈屈地小声呜咽。 可是听起来依旧很让人心疼。 她感觉到他已经在忍耐了,但好像忍不住的样子。 她听他小声地对自己问:“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可怜我?” 这个问题,姜梦能听懂。 她摇了摇头。 但盛丛好像是没看到一样。 他委委屈屈地说道:“我不要,你的怜悯。我不要!” 刚一说完,又立即改口道:“对不起,我说错了。我要的。” “你就可怜可怜我,别去喜欢别人,好不好?” 姜梦为了哄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可他还是很难过的样子。 盛丛埋头在姜梦的颈间。 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洁白柔软的耳垂。 在试探了几番后,终于轻轻地含了上去。 姜梦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盛丛并没有因此放过她。 他的唇瓣紧跟了过来,还轻轻咬住了她耳垂的边缘。 这样只要她一有躲闪的动作,就会有拉扯的痛感。 她没有再躲开他。 任由他轻咬着自己的耳垂。 有些痒,有些疼。 还有,他的唇有些软。 姜梦有预感他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她想,自己是喜欢他的。 所以,也不是不行。 只是,一定要在这里吗? 她觉得好冷。 水好冷,浴缸也好冷。 除了盛丛的身体是热的。 可是,她也不能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贴。 还有就是,她总觉得盛丛,现在不是十分清醒。 醉醺醺的,让她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但是她也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正在姜梦纠结的时候,盛丛已经沿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 似乎是觉得她的衣服有些碍事。 盛丛握住了她的荷叶领,然后轻巧地撕开了。 睡衣滑落下来。 荷叶领飘在水面上。 看起来更像是荷叶了。 姜梦有些害羞。 她庆幸自己现在是背对着盛丛的。 不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只觉得好羞耻。 浴室的灯还没有关呢。 她被他这样对待了好久。 其实是有些折磨的。 他用着特殊的技巧,不许她躲避,只能承受着他的亲吻。 总是先轻轻地咬她,待觉察到她没有躲的意愿时。 才轻轻地轻吻安抚。 姜梦没有什么兴致,她只觉得冷。 冷到颤抖。 甚至想早点结束。 可这对盛丛来说,似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或许他没有想做更多的事情。 就只是想这样。 盛丛其实能觉察到怀里的人在轻微的颤抖。 他把这当成,她是害怕他。 以及她不想同他做这种事。 但他方才还是做了。 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放肆地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 可即便是自己的幻想,他仍不愿意伤害她那样彻底。 最终他轻轻地放开了她。 像是对她,又像是对自己说了一句:“不行。” 然后仰靠在了浴缸上,闭上了眼睛。 瞬间恢复自由身的姜梦,脑袋嗡地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天啊!怪不得他的前期准备做了这样久。 原来,是不行…… 那她再留在这里,岂不是好尴尬! 姜梦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慌慌张张地爬出浴缸。 因为爬得太过着急,小腿撞在了浴缸的边缘。 发出一声闷响。 好痛。 她从浴室离开后,将身上被撕坏的衣服换下来,晾在了一边。 找了一件新的睡衣换上。 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擦了擦,就钻进了被子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是不是,不应该主动跟他提这种事? 其实她也不是很在乎。 不行就不行吧,又不影响日常生活。 姜梦想起盛丛小的时候遭受过虐待。 她担心是不是从那时候起…… 他的身体就已经被伤害了。 想想就觉得很心疼。 她肯定是不会嫌弃他的。 只是盛丛好像很介意。 她听说男孩子都很介意这个。 她刚刚担心他会尴尬,所以溜得太着急。 也没能安抚他什么。 不如等他进来睡觉的时候再安抚吧。 姜梦就这样等啊等,等到她自己都睡着了。 盛丛还是没有过来。 她夜里睡得不太安稳,总觉得哪里都很冷。 第97章 只要能消除她心里的阴影,他…… 盛丛闭上眼睛缓了好久。 明明知道她不愿意, 却还是强迫她。 哪怕这是在他自己的幻想里,他仍旧做不到。 姜梦并没有什么错。 她的人生本来应该很好的。 只是很不幸地被他给爱上了,才会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情。 一想到她至今都说不出话。 他自责得几近崩溃。 全都是他的错。 盛丛缓缓地睁开眼睛。 自己眼前的幻象, 果然消失了。 姜梦根本不可能回来找他。 这是他心里早就清楚的事情。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浴缸里一觉睡到中午。 没有姜梦的地方, 在哪儿睡都没差。 盛丛醒来之后。 除了觉得心里特别难受之外。 倒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尽管昨天姜裕景和他说得很清楚了。 可他还是想要去找姜梦问一问。 他不相信,她是真的要跟他分开。 盛丛准备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 偶然间看到阳台上,晾晒着一件绿色的衣服。 和昨天姜梦穿的那件很像。 只是这件的领子好像被撕扯坏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 盛丛并不是毫无意识。 因为是他有意识去幻想出来的。 他自然记得, 自己是如何暴力地撕坏了她的衣服。 想到这里,盛丛感觉浑身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 现在, 他亟需去确定一件事。 可是在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 他摸着门把手。 一时却不敢推开。 盛丛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却发现仍旧很慌乱。 他顿时松开了手, 背过身去。 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不敢对她做太过分的事情。 起初的时候,就连趁她睡着的时候, 偷偷地吻一吻她的发尾。 他都要犹豫好久。 除去害怕被她讨厌之外,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后来即便是知道她对他有些喜欢。 他也只敢偷偷地吻一下她的额头。 就这样他还要自我欺骗说,不是在偷吻。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 很多事情,是应该在她清醒的时候来做的。 唯有那样, 他才知道。 她是不是愿意。 或者说,在觉察到她不愿意的时候,他能立即停止。 他不想给她留下那种很不好的印象。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精心维护的一切。 都因为他没有管好自己的欲念而毁掉了。 如果昨晚并不是他的幻想的话, 那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盛丛在门外纠结了很久,最后在要推开门的时候。 还是没敢下手。 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的上半身是光着的。 如果就这样贸贸然进去的话,肯定会吓到她。 他去衣帽间换了一身干净又得体的衣服。 等再一次地走到卧室门口时。 他觉得还是先敲一敲门比较好。 但是已经烧得毫无意识的姜梦,根本听不到。 自然也就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盛丛在敲了几下之后,发现姜梦并没有给自己开门。 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不,或许比生气更严重。 他昨晚的行为,极其恶劣。 是应该进监狱的。 那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有轻微的颤抖,她是那样不情愿。 可他却还是不停地在欺负她。 盛丛越想越觉得自己恶心。 他给自己最珍惜的人,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顿时产生了要阉割自己的念头。 不是为了求得她的原谅。 而是,无论她是否原谅他,他都应该这样做。 这是他冒犯她的代价。 盛丛深知所付出的代价远远不够。 让她一生都蒙上这样的阴影。 他死不足惜。 有的人总是很容易,将事情想得很极端。 不是天生这样。 而是后天没有人去引导他们。 他们从未想过,或许自己是被爱的。 盛丛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本来是想告诉她,自己会去做阉割手术。 甚至,他去死也可以。 只要能消除她心里的阴影。 他可以去做任何事。 现在的盛丛,已经不抱什么可以拥有姜梦的希望了。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己毁了。 她昨天晚上回来找他,应该是抱着很信任的心态。 可是他却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禽兽不如! 可是等他进去之后,却发现她正缩在被子里睡觉。 还没有醒。 现在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他知道她虽然很爱睡懒觉,可是也不至于睡这样久。 盛丛担心她是受到了刺激。 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昏睡的状态。 他想要去轻轻撩开她的被子,看看她的脸。 刚刚碰到被子的一角,却又迟疑了起来。 他担心自己这样做会吓到她。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小心地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然后就看到她面无血色的脸。 盛丛意识到姜梦的情况很不好。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很烫。 他将她从床上扶起来,被子从她的身上悄然滑落。 没有了被子的遮掩。 盛丛看到了她颈间的吻痕。 看着就很心疼。 她那时候一定觉得特别绝望。 他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她,却将她害得这样惨。 盛丛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 她乖巧地靠在他的怀里,只是,仍旧睡得不太安稳。 似乎是梦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唇瓣微动着,想说却说不出话。 盛丛觉得姜梦应该是梦到了他。 他总是给她带来不幸。 自己不应该抱有什么幻想的。 他本来就不配被爱。 姜梦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安秋明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本来是想关心她有没有起床的。 担心她睡得太久,会对身体不好。 盛丛看到消息后,知道若是不帮她回复的话。 安秋明会更担心。 他只能给安秋明打了一个电话,如实地说出了姜梦现在的情况。 姜裕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竟然来得比姜琢和安秋明还要早上许多。 他无暇顾及一旁的盛丛,径直走到了姜梦面前。 看到她手上的输液管。 只觉得心疼。 他根本不知道她昨晚去找盛丛了。 昨天晚上结束和盛丛的谈话后,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所以就没回姜家。 因为无法面对姜梦。 姜裕景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 可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盛丛按住了手腕。 他觉得盛丛有些好笑:“你有病?” 盛丛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去碰姜梦的。 可是他觉得姜裕景也同样没有。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她哥哥! 他和他一样目的不纯。 姜裕景嫌弃地甩开盛丛的手。 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盛丛起什么冲突。 从而打扰到姜梦休息。 可就在他想好好看看姜梦的时候。 却发现她的颈间好像是出了红疹子。 他记得昨天还没有的。 关心则乱。 姜裕景脱口而出一句:“怎么起疹子了?” 盛丛听到后有些愧疚。 即便知道他不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他对姜梦仍旧很愧疚。 在说完之后,姜裕景猛然间意识到—— 或许,不是疹子。 更,更像是,另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他忽地看向盛丛。 根据盛丛此刻的脸色,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姜裕景怒极反笑。 他实在是没想到,盛丛没有底线到这种程度。 盛丛在被姜裕景,拎着衣领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反抗。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该打。 打他都是轻的。 姜裕景打盛丛的时候,没有打脸。 不是为了维护他的脸面。 只是不想被姜梦看出来。 这场单方面的打斗持续了很久。 打人的始终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挨打的更是没话可讲。 姜裕景一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惩罚盛丛的。 到底是她的哥哥,还是喜欢她的人。 不过这个不重要,打就对了。 打到最后没有力气,他还要对盛丛言语嘲讽道:“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在我这里受了气,只敢去她那里发泄。” 盛丛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想反驳,只是觉得反驳没有意义。 他对姜裕景说道:“我,会去,做手术。” 姜裕景一时有些懵:“什么手术?” “阉割手术。” 姜裕景本来在打他的时候,就想一脚废了他这个脏东西。 可是又担心姜梦知道后,会对他有看法。 现在好了,盛丛自己要去做。 和他可没有半分关系。 不过盛丛主动去做这样的手术。 倒也提醒了他一些什么。 他觉得,姜梦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盛丛。 姜裕景总觉得姜梦是不情愿的。 不然怎么会闹到住院这种地步? 盛丛也就不会在强迫她之后,又觉得对不起她。 愧疚到要自我阉割。 这种手术,说做就做。 姜裕景担心节外生枝,甚至还督促着盛丛去做。 盛丛本来也是要做的,所以对于姜裕景的监督并不觉得有什么。 做这样的手术,最好是在专业的男科医院去做。 姜裕景很快地就帮盛丛,联系好了市内的一家医院。 只是盛丛在去的时候,很想再去看一眼姜梦。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醒过来。 姜裕景自然是不可能让盛丛去看的。 万一,姜梦知道盛丛要做那样的手术之后,不同意怎么办? 她对待盛丛,一向心软。 可是最终姜裕景,还是允许盛丛去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 不过,他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只给了盛丛几分钟的时间。 说是他只能在门外看一下。 不可以再进去打扰她。 盛丛起初也是这样做的。 姜梦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喝清淡的小粥。 安秋明守在她身边,眼里满是心疼。 早知道她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昨天晚上就不应该让她回去。 姜梦自己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她的身体一向比较弱。 从小就是不能挨冻受饿的。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盛丛还不来看她? 她总觉得,自己病成这样。 他是应该守在她身边的。 难道是还在为了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姜梦隐隐有些担心他。 可是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给他发消息去问他。 正在她一边担忧,一边喝粥的时候,恍然间看到了门外的盛丛。 她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他的身影下一秒就消失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门外,爸爸颇为严肃的声音:“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姜琢手里拎着一袋子精致的小果盒走了进来。 是在楼下商店买的。 他知道女儿喜欢精致的东西,所以就每样都拿了一个。 回来的时候,就在门口看到,躲躲闪闪的盛丛。 其实他一点也不赞成他们结婚。 也不是看不上盛丛。 只是不喜欢。 可是姜梦喜欢。 刚刚她醒来的时候,还在给他们发消息。 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看到盛丛。 姜琢光是想想就觉得生气。 盛丛跟着姜琢进去之后,礼貌地跟安秋明问好。 然后才心疼地看向姜梦。 姜梦由于爸妈在这里,她不好对盛丛表现得太过偏爱。 所以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但这在盛丛看起来,更像是她对他已经漠然了。 他心里很难过,所以便对她说道:“对不起。我会去做手术。” 盛丛的话一说完,姜琢和安秋明都有些惊讶。 他们并不知道盛丛怎么了。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做手术? 只有姜梦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讲。 当然,她只是,自以为自己知道。 在姜梦看来,盛丛的意思应该是,觉得自己不行,所以要去做一个,让他变得行的手术。 但是她觉得这种事情不用着急。 可是她还来不及对他有所表示。 就看到盛丛转身出去了。 她意识到,可能是他在这里待得不是很自在。 所以,便没有对他多加阻拦。 盛丛出去后不久,唐幻便摸索着找到病房来。 姜裕景虽然承诺过她,会带她来见姜梦。 可是总是要她等。 所以,她今天就偷偷地,跟在了姜裕景身后。 想着要自己来找姜梦。 这也让她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姜裕景和盛丛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唐幻小心地在门口张望着。 姜梦爸妈在的时候,她仍旧不敢贸然进去。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病房里只剩下姜梦一个人了。 她才敢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姜梦本来是要小憩一会儿的。 但在看到唐幻走进来的时候,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唐幻担心她会碰到输液管,连忙扶了她一下。 姜梦在爸妈那里听过唐幻的名字。 也知道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她拉住唐幻的手,轻轻摇了摇。 姜梦说不出话,但是又不想让唐幻受到冷落。 只好这样来对她示好。 唐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其实她和姜梦。 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有自己的私心。 盛丛做了那样的手术后,肯定是无法和姜梦在一起了。 至于姜裕景,如果被姜梦知道,他是盛丛做手术的暗中推手。 那他们之间自然也是无法亲近的。 所以,顺应着事态的发展,姜梦最终就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可是就在刚刚,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 她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她却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唐幻心里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第98章 可那也许只是她一时意乱情迷…… 其实唐幻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明明知道盛丛即将遭受什么。 却为了自己的私心瞒着姜梦。 思来想去, 唐幻最终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了姜梦。 她本来是要跟姜梦讲自己的事情的。 告诉她,她有多想她。 但是, 她不想让姜梦伤心。 姜梦知道之后, 一时有些心急。 她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咳了起来。 之前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但现在咳着咳着,竟然稍许能发出些声音来。 唐幻听姜梦艰难地对自己问道:“他们,在哪儿?” 刚刚才能开口说话, 姜梦还有些不适应。 所以讲得有些慢。 唐幻说了一个地址。 姜梦立马给自己爸妈打电话, 希望他们能帮着拦一下。 然后她也拔了输液的针,跟着唐幻过去了。 无论是姜裕景还是盛丛。 姜梦都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 也发了许多条消息。 可是谁都没有回应她。 唐幻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姜梦, 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别着急。应该,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 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因为实在是耽误了很久。 本来手术是应该顺利进行的。 但是姜裕景在进去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医生。 那个医生的上半身染了血。 扎眼的颜色,熟悉的场景…… 还有空气里的那股子腥味儿。 姜裕景忽然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盛丛是准备自己去做手术的。 可是他看到姜裕景这副狼狈样子。 总觉得,似乎, 也不能不管他。 姜裕景回想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他小的时候,也有过短暂的失语期。 后来经历过深度催眠, 才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 爸妈都说他只是被吓到了。 其实并不是。 或许是体内原本就流着恶魔的血。 他在那样小的年纪,却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在盛渐安找上门的那天晚上。 小姜裕景偷偷地将刚出生不久的弟弟, 抱到了盛意那里。 然后将妹妹抱到了妈妈房间。 所以当时,他的上半身都是血。 在妈妈住院后,他听人说,被盛渐安抱走的弟弟。 死掉了。 弟弟是因为他才死掉的。 小姜裕景当时都吓傻了。 他一边想要告诉爸妈真相,一边又害怕自己无法承担说出来的后果。 所以就选择憋着不讲话。 久而久之, 心理也就出了问题。 姜琢以为是那天晚上,盛渐安带人过来,闹出的动静太大。 吓到了姜裕景。 所以找心理医生,帮他进行了深度催眠。 让他忘记了那段痛苦的记忆。 但是刚刚在多方因素的刺激下。 被封存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原来被他偷换走的弟弟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还就站在他眼前。 姜裕景承受不住心理压力。 哭了出来。 盛丛傻眼了。 他完全不知道姜裕景这是怎么了。 姜裕景哭了许久之后,才对盛丛说道:“不、不做了。” 做不做手术,并不是姜裕景能决定的事情。 盛丛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他对姜裕景说道:“和你没有关系。我答应过她,这是我必须做的。” 盛丛说完就要往里面走,却被姜裕景一把推倒在地。 姜裕景对盛丛嘶吼道:“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姜梦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也听到了姜裕景对盛丛说的话。 她上前搀扶起盛丛。 盛丛没有料到姜梦会来。 他傻傻地看着她。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姜梦挡在盛丛身前,本想对姜裕景斥责些什么。 可是她无法对着亲近的人发脾气。 她低头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地对他说道:“盛丛他,不太聪明。哥,你就,别欺负他了。” 姜裕景和盛丛一时都有些欣喜。 因为这是这么久以来,姜梦第一次开口说话。 姜裕景点点头:“我,我不欺负他。” 直到姜裕景把盛丛的手机还给他。 盛丛开机后,看到姜梦给自己发的那些消息。 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是不怎么聪明。 姜梦最后被送回了医院。 她的身体还发着烧。 唐幻陪在她身边。 这是姜裕景交待给她的任务。 也是她很喜欢的任务。 但她心里也清楚,以后可能没有什么机会,再这样陪着姜梦了。 姜梦的声音和以往听起来有些不同。 比之前的还要好听。 唐幻很喜欢听姜梦说话。 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不过唐幻不准备,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姜梦了。 那样会给姜梦造成负担。 盛丛坐在包厢里,听姜裕景讲述完当年的事情之后。 情绪并没有特别大的波动。 倒是两边的家长,情绪始终难以平复。 这对他们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盛意对安秋明感到很愧疚。 盛丛成为她的孩子之后,受了那样多的苦。 她没能好好地照顾他。 安秋明有些无法面对盛丛。 她接送过姜梦无数次,也看到过盛丛无数次。 可是都没有怎么在意他。 反倒是姜梦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盛丛不是很喜欢这种,愧疚来内疚去的氛围。 除去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之外。 他根本也不在乎,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主动地开口说道:“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关系。你们不需要这样。” 姜裕景听完有些震惊:“你,早就知道?” 盛丛面色如常地“嗯”了一声。 之所以一直都没说出来,是因为他真的不在乎。 听完盛丛的回答后,他又不死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在知道你们两个人的身世后,还是选择喜欢姜梦吗?” 盛丛对姜裕景反问道:“不可以吗?” 姜裕景自知没有什么资格回答。 便没有再说话。 盛丛想要快点终结这一切,然后早点去陪姜梦。 他淡淡地说道:“你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不是为了报复她才去喜欢她的。” 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想法。 盛意对盛丛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这话听起来虽然很现实。 可对于大多数遇到这种情况的人来说,是需要的。 安秋明也对盛丛说道:“无论是什么?我们都能补偿给你。” 盛丛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没有想要的,只要你们别再插手,我和姜梦的事情就好。” 安秋明和盛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丛又紧接着补充道:“以后再见到我,不要对我表现得太亲密,也不要对我太过生疏。我不想让她看出任何破绽。” “你们之所以单独把我喊出来说这些,应该也是想要瞒着她这件事的。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想法。” “我不想要什么身份认可,这件事你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维持原样,姜梦还是姜家的孩子,我只是她的丈夫。” 盛丛的话,总结下来很简单——我只想要姜梦。 安秋明见盛丛这样,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心疼地对他说道:“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们都没有什么意见。” 盛丛想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可委屈的,我只是觉得很庆幸。姜梦在您的照顾下,成长得很好。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希望您今后也能保护好她。” 安秋明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无法割舍对姜梦的感情。 今后自然也是把她当女儿来养的。 盛意面带愧色地对盛丛说道:“马上就是你和小梦的生日了,你们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盛丛本来是没有的。 但是他从小就有一个心愿。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想和她,一起过生日。” 许久没有开口的姜琢,忽然僵硬地说道:“那就,在姜家办吧。” 盛意有些为难。 她本来是想让他们来盛家的。 可是她又觉得对姜家有所亏欠。 便只好同意了。 在哪里都是过,只要人齐就好。 姜梦出院后,盛丛就一直在带着她到处玩。 他们现在倒是有几分,在谈恋爱的意思了。 之前怎么看,怎么不像。 姜梦看到什么好玩的,都喜欢买给盛丛。 有时候是一个水晶音乐盒,有时候是一只会对他夸夸夸的小粉猪,有时候是一个看起来很酷炫的晶体吊坠…… 其实都是一些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 但她就是想要买给他。 像是在为他填补童年的缺憾一样。 在他们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姜梦看到刚洗完澡的盛丛进来的时候,她爬到床的另一侧。 盛丛微微俯下身子,扶住她的肩膀,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什么。 只见她搂抱住他的腰,仰头对他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盛丛回答地有些腼腆:“你已经,送了我好多了。” 她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我说的是,生日礼物。” 盛丛摸了摸她的头,同她玩笑道:“我想要你。” 其实说出口之后,盛丛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火。 只是还不等他改口,就听姜梦笑吟吟地说:“好呀。那我们就互赠礼物吧。” 姜梦松开了他的腰,转而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盛丛将她的手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他坐下来,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我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明天,可能要穿高领的衣服了。现在这样的天气,到时候会很热的。” 姜梦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学着盛丛的样子,对他小声说道:“那就明天晚上吧。这样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我们都不出门,只待在家里,就没人看到啦。” 盛丛笑着说了声“好”。 他们的生日宴会没有请太多人。 因为只想和家里人一起过。 盛意和韩逢都来姜家了。 唯一没在的人,是姜裕景。 他去国外忙生意了,不过还是给他们留了礼物。 盛丛打开一看,是一副保暖手套。 应该就是当初姜裕景,从墨蓝色的盒子里拿走的那一副。 姜裕景说,这是送给他们两个人的。 姜梦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她送给盛丛的,只是一个空盒子。 晚上的时候,姜家放了好久的烟花。 为了让姜梦和盛丛多留一会儿。 可是姜梦今晚没有打算在这里休息。 所以在烟花放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拉着盛丛去跟父母告别。 回到他们原来的住处后,姜梦和盛丛各自去洗澡了。 盛丛洗得比往常要慢上许多。 但他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姜梦比他还要慢。 他上床之后,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 至少不能这样干等着。 所以就随意地找了一本书来看。 虽然他手里捧着书在读,看起来很专注的样子。 可是却连半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心里始终是有些紧张的。 因为—— 他不确定姜梦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他们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如果她不记得了,他要不要提醒她? 可若是提醒的话,会不会显得他很,很不矜持? 到时损害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事小。 万一他的主动,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怎么办? 尤其是在浴室里发生那件事之后。 他很担心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才,一直在等她主动。 不过盛丛很久之前就想过。 如果姜梦始终都没有那个心思的话。 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能像这样每晚抱着她睡觉,每天早上看到她在自己怀里醒来。 已经让他觉得很幸福了。 虽说昨晚他能感觉到,她有那样的意图。 可那也许只是她一时意乱情迷。 倘若她清醒之后,没有那种想法,也情有可原。 纠结了许久之后。 盛丛决定还是不要提醒姜梦了。 他可以等。 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哪怕是,终其一生都等不到,也没有关系。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姜梦出现在门口,表面上若无其事。 可实际上有些害羞。 虽说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坦诚相待过。 但她今晚穿的,着实有些清凉。 和盛丛身上的睡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盛丛在看到姜梦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她穿了一条浅绿色的吊带睡裙。 或许是材质的原因,在灯光下有跃动的光泽。 衬得她的皮肤愈发地白皙柔嫩。 姜梦本来还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但被他这样看得久了。 她竟然一步也无法挪动,甚至连准备关门的动作都忘记了。 她看起来有些无措。 本想微微垂下头,躲避一下。 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仿佛现在做什么。 都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面对他过分炽热的目光。 盛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已经让她感受到不适了。 他微微低下头,不自觉地挠了下自己的颈。 然后装作在看手上的那本书。 姜梦在盛丛低下头,不再那样看着自己后。 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轻轻地关上身后的门,然后故作从容地,朝盛丛走了过去。 盛丛其实在姜梦关上门之后。 就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太对劲了。 因为她一般上床睡觉的话,会选择走她睡觉的那一侧。 但这次,她没有。 第99章 结局上 虽然他没有勇气看她。 可是能感觉到, 她在朝着自己走来。 其实,他几次忍不住地想要看她。 甚至是…… 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肮脏。 沉重的愧疚感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直到姜梦走到他身旁。 盛丛的头依然没能抬起来。 仍旧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 倘若姜梦细心观察的话,便能看到, 他手臂上的肌肉是绷紧的。 只有那些刻意保持某种姿势的人。 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是一向观察入微的姜梦。 今天竟然忽略了盛丛身上的小细节。 或许是因为, 她此刻的内心,也不太平静。 姜梦在盛丛身侧坐了下来。 空气里萦绕着丝丝香甜的气息。 让本就心神不宁的盛丛。 险些失控。 她离他太近。 哪怕他不是刻意地去看,也无法忽视她身上令人遐想的风光。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目光, 只是专注地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是他的脑海里, 总是不断地浮现出,她方才进来时的那一幕。 盛丛觉得姜梦的睡裙有些宽松。 像一片嫩青色的新鲜树叶, 挂在了她的身上。 轻飘飘, 悠荡荡,极富美感。 她肩上的带子脆弱纤细。 感觉轻轻一扯就能扯断。 这种丝质的衣服, 好像都不太结实。 盛丛的思绪越飘越远。 等再要细想些什么的时候,又忽然被自身强大的意志力,给强行拉拽了回来。 他逼迫自己不许再想那些事情。 姜梦看着面前正在专注看书的盛丛。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因为他看起来好像是,已经忘记了昨晚他们说好的事情。 思虑良久, 姜梦终于大着胆子,凑近盛丛。 她轻轻柔柔地对他问:“你在看什么书呀?” 盛丛时刻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了。 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书。 拿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注意。 方才更是一星半点儿都没能看进去。 盛丛有些心虚。 他的头埋得低低的, 连呼吸也不敢太过放肆。 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他却只能不露痕迹地轻嗅。 姜梦看着盛丛缓缓地将书合上。 然后指着封面对她轻声说道:“在看这个。” 她轻“哦”了一声, 又柔柔地对他问:“这本书很好看吗?” 盛丛点了点头。 姜梦见到盛丛这样爱看这本书。 也不好再打扰他。 她轻轻缓缓地帮他把书,翻到他之前看的那一页。 “那你,就再看一会儿吧。” 盛丛轻轻抬起头,温柔地对她说道:“好。” 然后又很快地低下了头。 姜梦并未离开,她仍旧坐在他身旁。 他埋头看书。 她就在一边默默地观赏他。 上学的时候, 她就喜欢看他。 看他早读的时候认真地背书,自习的时候颇为自律地做题,课间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在纸上验算…… 盛丛是那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努力的人。 她很喜欢这样的人。 喜欢得不得了。 想着想着,姜梦就一时没忍住。 她缓缓地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盛丛先是害羞地缩了一下,之后才大胆地抬起头看向姜梦。 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目光。 变得不那么放肆。 恰到好处地掩饰着,自己的渴望。 姜梦摸了摸他的脸,和他商量道:“这本书以后再看好不好?” 回应她的又是一个简短的“好”字。 仔细听的话,能感受到他的声音,是有些轻颤的。 姜梦将盛丛手里的书拿走。 轻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轻轻撩起被子的一角,磨蹭着上床。 直到此刻,盛丛才敢往那方面去想。 之前他虽隐约有预感。 可是并不敢确定。 盛丛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腰。 担心她一不小心摔下去。 他本以为姜梦是想要从他睡的这一侧上来。 然后越过他,再去她常睡的那一侧。 但结果是,她磨蹭地上来之后。 直接跪坐在了他的身上。 并没有任何要过去的意思。 他的手还扶在她的腰间。 隔着单薄丝滑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腰肢的柔软。 在确认她已经坐稳,不会摔下床后。 盛丛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 因为害怕太过炽热的话,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所以只能温柔又克制地,望着她的眼睛。 像往常一样。 他发现姜梦似乎是有些害羞。 因为她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 便又低下头去。 姜梦意识到自己坐的地方不太合适。 好像不偏不倚地就坐上去了。 不知道会不会压坏。 她轻轻扶住他的腰,又往后轻蹭着移了一些。 这样应该就不会压到了。 只是,现在似乎距离盛丛又有些远。 都没办法摸到他的脸。 她只好又试探地往前稍移了一些。 因为太专注于测试距离,所以没能注意到盛丛脸上隐忍的表情。 内伤都要忍出来的那种。 姜梦微微前倾着身子,轻轻攀上盛丛的肩试了一下。 发现还是最初的位置比较合适。 她只好又往前挪了挪,但是为了不压到他,并没有坐下去。 盛丛被她这样来来回回,折磨得很难受。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某种声音。 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可是就在她最后起身的时候,还是破功了。 他立即用咳嗽的声音来遮掩。 姜梦听得出来盛丛不是真的想咳嗽。 他只是在很努力地咳。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让他不舒服了。 但他不好意思对她讲。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胸口,帮他顺了顺气。 配合着他的表演。 盛丛本不想将视线,落在不该落的地方上。 可他不经意间还是看到了。 他微微偏过头,拉扯过被子,从她的后腰处围了过来。 姜梦低头看了看,围在自己腰间的被子:“我不觉得冷。” 盛丛哑声说道:“盖,盖着吧。” 她轻“哦”了一声。 盛丛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了。 可是有些地方,好像不受他的控制。 在渐渐地产生变化。 她找到合适的位置之后。 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是要先解开他的纽扣,还是先对他做些什么事。 姜梦看了看盛丛,又低头想了想。 她这样干巴巴地解开他的纽扣。 似乎不太好。 应该是水到渠成的时候,由他自己来解开的。 思来想去,还是先对他做些什么吧。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伸手轻轻揽住盛丛的颈。 他方才为她遮盖好的被子,悄然滑落了下来。 盛丛本来忍得就很辛苦了。 现在被她这样对待。 自然顺手轻抚住了她的腰。 但姜梦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下意识地轻颤着躲闪了一下。 盛丛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不能急。 不能吓到她。 要让她慢慢地摸索。 姜梦看到盛丛缓缓垂下的头。 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反应,伤害到了他。 她轻轻摸着他脸,对他解释:“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痒,所以才那样。” 盛丛听着姜梦说着这些迁就性的话语,心中觉得很自责。 都怪自己,无法伪装出平静的情绪。 他准备了好多话,想要安抚她,告诉她没有做错。 而他也没有因此受到伤害。 可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没事的。” 姜梦有些心疼盛丛。 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感觉最是磨人。 自己方才的反应应该温和一些的。 她捡起他的手,轻放在自己的腰间。 盛丛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微微摩挲。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她轻声说道:“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 姜梦笑了一下。 摸着他的脸对他说:“不会呀。我喜欢。” 盛丛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另一只手也轻搭在了她的腰肢上。 即便是得到了她的允许,可他仍旧不敢握的太用力。 担心会伤到她。 只是轻轻地抚弄着。 姜梦在盛丛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他这次没有害羞。 甚至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眼眸中含带了几分蛊惑。 他喜欢她像这样主动地亲吻他。 很喜欢。 姜梦又吻了吻他的眉心。 她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有些收紧。 刚想忍着害羞去吻他的眼睛的时候,发现他正灼灼地望着自己。 她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道:“你要闭上眼睛。” 盛丛轻笑了一下:“好。” 在他闭上眼睛后,姜梦又对他柔声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睁开哦。” 他轻“嗯”一声。 现在眼前虽然一片黑暗,可是盛丛却并不感到孤单。 因为光就在他的怀里。 温和而柔软。 他要一点一点将她吞噬殆尽。 将她永生囚困在他的心房里。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光。 在黑暗中,周身的感官极为敏感。 他感受到她在轻轻地吻他的眼睛。 一触即离。 就在他以为,她还有接下来的动作的时候。 突然听她对自己问道:“我,我的唇,是不是有些凉?” 他没有说凉,也没有说不凉,而是学着她方才的话说道:“我喜欢,很舒服。” 姜梦心里清楚,他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她却因为他的话,有些害羞。 一害羞就容易丧失主导权。 她先是轻“哦”了一声后,随后才对他说道:“待会儿,我,我没有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也不许说话。” 盛丛宠溺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在黑暗里感受着她如羽毛般轻柔的吻。 不疾不徐,轻缓至极。 却又密集如细雨,带着几分怜惜。 在盛丛预感到她即将要吻上自己的唇瓣时。 心里像是燃起了火。 不过很快又转念一想,或许她并不会,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做。 应该也是像之前那样,轻轻地吻一下就离开。 姜梦的撩拨技巧过于生涩。 若不是盛丛本身就自带着不可言说的欲望。 很难被她这样撩出什么感觉。 单拎出她给他的一个吻来看的话。 更像是对心爱的玩偶的吻。 就是单纯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欢。 不掺杂任何欲望。 姜梦在吻上盛丛的唇瓣的时候,实际上是有些犹豫的。 她原本是想那样吻他的。 甚至还查了一些资料。 只是在刚刚触到他温软的唇时,突然就退缩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退缩的心思。 可能是担心自己太过失控。 而且,也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落在盛丛唇瓣上的。 仍旧和方才一样,是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盛丛心里微微叹气。 不过虽然没有出现自己预想中的那种场景。 对于她的主动,他已然很珍惜了。 所以仍旧感到满足。 她轻吻着他的下巴。 然后…… 觉得脖颈好累。 似乎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会更轻松一些。 可是那样的话,后续他要脱衣服的时候。 会不会不太方便? 姜梦盯着盛丛的睡衣纽扣,陷入了沉思。 盛丛不知道姜梦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也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可是一想到她不允许。 只好忍住了。 姜梦纠结之后。 觉得还是自己,帮他解开比较省事。 她轻轻地摸上了他睡衣上的纽扣。 盛丛的心跳得很快。 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了。 可仍旧有一种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但他知道距离那种情况,应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现在的他,只能耐心等待。 并且伪装出一副,任她宰割的乖巧模样。 胸前的纽扣被一粒一粒地解开。 解到最下面的时候,姜梦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解完了。 她将他的睡衣轻轻褪下。 盛丛也极为听话地配合着。 直到姜梦将盛丛轻轻地推倒在床上。 她伏在他肩头,后知后觉地想—— 应该早一些让他躺下来的。 他应该也会舒服一些。 姜梦细细地吻着盛丛的颈。 她能感受到他颈处的动脉,强有力的跳动。 便对着那里温柔地吹了吹。 盛丛明显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在自己颈间回旋。 有些痒。 想挠却又不太好意思挠。 姜梦一路往下,摸到了她最喜欢的地方。 他那优秀且漂亮的锁骨。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 然后就想起了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 那时她对他有诸多误解。 还很害怕他。 但其实,他一直都对她很好。 盛丛可能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却把自己觉得好的,都给了她。 姜梦本来不想哭。 只是一想到他为她做的那些事,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她为了不让他发现,连吻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是盛丛怎么可能不会发现呢? 他明显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自己的锁骨处。 他自然也发现了,她为了掩饰,而变得急促的吻。 虽说姜梦没有允许他睁开眼睛。 但盛丛根本不放心。 只要她一哭,他就慌了神。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却还在认真而小心地亲吻他,丝毫没有觉察到他正在看她。 盛丛心里蓦地一痛。 他虽然很喜欢她。 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会和她做现在这样的事情。 但是,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也绝对没有想过要强迫她。 第100章 结局中 因为只要她有一丝丝不情愿。 他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禽兽。 如果没有感知到她的眼泪, 那他或许还能继续配合下去。 但现在,他无法再装傻了。 盛丛轻轻扶着她的腰,防止伤到她, 缓慢地起身。 姜梦一时不太明白盛丛的意思。 她低下头胡乱地擦着眼泪。 盛丛隐忍地看着姜梦, 眼眸中已然没有了欲望。 只有心疼。 他不想她这样勉强自己。 姜梦始终低着头。 像是心怀愧疚。 盛丛根据她现在的神态,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轻轻地将她垂下来的肩带,重新挂到她洁白如玉的肩头。 只是这样也遮挡不住什么。 他轻轻扯过被子, 从她的后颈处围了过来。 裹得严严实实的。 盛丛俨然将姜梦包成了一个小粽子。 姜梦正疑惑盛丛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 盛丛突然轻柔地摸着她的头, 对她哄道:“没关系的。累了的话,我们就睡觉。” 他没有说的太直白, 因为担心她会不好意思。 姜梦柔软地回应道:“我不累的。” 盛丛见到她这样, 心疼极了。 因为总觉得,她是在强迫自己, 来满足他。 他抱住眼前的“小粽子”,对她安抚道:“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你不要勉强自己来配合我。”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急,变得和之前那样卑劣。” 如果说盛丛之前的话语, 足够隐晦难懂。 导致姜梦没有理解他的真实含义。 那现在他说的这些话,已经足以让姜梦了解到盛丛在想什么了。 她从他的怀里缓缓退出来。 从被子里伸出手,努力地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只是眼眸还是泛着红, 仔细看的话里面还氤氲着水光。 她软着声音对他说道:“我没有不愿意,盛丛, 你相信我。” 盛丛眉心微动,心里有些黯然。 她这样的状态,让他怎么相信她呢? 但为了不让她难过,他还是对她轻“嗯”了一声。 然后柔声对她说道:“我相信你。只是,我有些困了。” 姜梦心里原本就难过。 现在见到盛丛因为她的泪水, 好像又退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心里愈加酸涩,一时没忍住,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她现在很想抱他。 不是被他抱着安抚。 而是主动地去抱一抱他。 姜梦也确实是那样做的。 她肩上的被子顺势滑落下来。 盛丛小心地又帮她拉扯上去。 她趴在他的肩头上哭。 他有些无措。 心里愈发自责,没能早些发现,她的不情愿。 直到姜梦在他的肩头,哭着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盛丛面色微怔。 不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 他轻声对她问道:“什么?” 姜梦难过得说不出话。 只好轻吻上他的颈,却感受到他微微躲闪了一下。 她的心有些疼。 如果不把自己流泪的原因,解释清楚的话。 盛丛可能会一直这样躲避她的触碰。 因为他觉得,她不愿意。 姜梦轻伏在盛丛的肩头,低声啜泣道:“我,我抢走了,你的人生,不是么?” 盛丛心里一惊。 他连忙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会呢?你不要听别人乱讲什么。” 姜梦见盛丛直到现在,还打算瞒着自己,心中愈发愧疚。 对他也愈加心疼。 她哭着对他说道:“白天的时候,我无意中在厨房外撞见,你妈妈和我妈妈抱在一起哭。” “然后,就听到了,你们费劲心机,也要瞒住我的事情。” 盛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没有想过她会知道这件事。 更没有想过,她在知道之后,还能忍住心里难过的情绪,来配合着家里人过完生日。 盛丛知道这件事给她冲击不算小。 可她却恰到好处地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情绪。 努力的伪装成大家希望看到的样子。 他轻揉着她的后颈,对她温声哄道:“这个不重要的。真的,没什么。” 可是姜梦并没有被他哄好。 她心里仍旧很自责。 她哽咽道:“怎么会,不重要呢?我是,一个小偷。” 盛丛将她又抱得紧了些。 “不,你不是。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那时候刚出生,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可是,我确实是,享受了你本该享受的一切。你也……”替我承受了原本应该,加诸在我身上的苦难。 姜梦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 就哭得不成样子。 盛丛像安抚受伤的小猫咪一样。 一下又一下地,轻柔而缓慢地抚着她的颈。 他心疼地对着她温声哄道:“我愿意。如果你硬要往那个方向去想的话,也请你千万千万不要责怪自己。因为我愿意,把我原本的人生送给你。真的,我愿意。” 姜梦听完只觉得盛丛很傻。 从小到大,虽然对她好的人有很多。 可是,像他这样愿意用人生来交换的傻瓜,只有他一个。 她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愿意。我不想,自己爱的人受苦。” “每当我,回想起来,之前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都难过得,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 盛丛听到姜梦这样讲,心忽地沉了一下。 他其实很害怕她这样。 她的道德感总是过高,这种事明明不应该怪她的。 但她全都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对她万般怜惜。 “为什么你总是意识不到,你对我而言,始终都是很珍贵的存在呢?” “当我得知,我们两个的真实身世的时候,你可能无法想象,我第一反应是庆幸。” 姜梦竭力忍住自己哭泣的声音。 她不想遮住盛丛温柔的讲话声。 只是声音可以被她强行忍住,身体却还是不自觉地在他怀里抽动。 一下又一下。 盛丛完全能感受到姜梦的心思。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虽然听你这样哭,我的心也很疼,可若是让你憋坏了身体,我也会很讨厌自己的。” 盛丛的确是想哄好姜梦。 希望她能止住泪水。 可是他想的是彻底解开她的心结。顺其自然地让她不再为他流泪。 而不是让她像这样强忍着。 姜梦趴在盛丛肩头轻声呜咽着。 她很心疼他。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心疼他。 盛丛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知道,我在庆幸什么吗?” 他虽然默许她哭泣,可是仍不想她为他太过伤心。 所以也在试图同她说话,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让她不至于太过沉溺在那种悲伤的氛围里。 姜梦一边哭,一边不忘在他的肩上轻轻点头。 她想,她是知道的。 他总是,满心满意地为她好。 盛丛轻轻缓缓地说道:“我庆幸,你没有生长在那种环境里。” “那些人那么坏,我无法想象,你要怎样生存下去。” 他说完又低下头,在她的肩上轻轻吻了一下,同她玩笑道:“我可不是在质疑,你在恶劣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她软软地回答:“我知道的,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个。” 盛丛又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 “如果让我带着记忆,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仍旧会选择去盛家。” “我要我的小公主,活得幸福快乐,永远不坠入污垢泥潭。” “你呢,就安安心心地长大,等我这只大恶龙,解决好一切之后,去抢你……呃,去接你回家。” 姜梦轻轻抚着盛丛的颈,忍着哭腔说道:“你,才不是,大恶龙。” 他笑了一下:“啊,不是吗?我记得,你之前很害怕我来着。嗯……好像,还被我吓到,躲进车库的角落里,偷偷地哭。” 她矢口否认:“我没有。” 他对她温柔地哄道:“哦,那就是我记错了。我的记性,总是不太好。” 姜梦偏过头,在他的颈处轻吻了一下,然后埋头在他的颈间。 她闭着眼睛,睫毛上还带着泪水。 盛丛听姜梦认真地说道:“你不是恶龙,从来,就不是。而且,不需要你抢,我愿意,跟你走。”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姜梦的情绪已经渐渐和缓下来。 但他能感受到,她仍旧在哭。 他的颈间一片湿热。 他知道她是因为心疼他才会这样。 心疼之余,当然少不了愧疚。 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仿佛要弥补之前那些,未曾拥抱他的时光。 他觉得她不需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她不用对他产生任何愧疚的心理。 可又担心阻止她的话,会让她的心里更加难过。 所以便依着她的心意来。 只要她的心里能舒服一些,怎样他都愿意配合。 姜梦埋头在他的颈间,软软地对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妈妈说,韩逢是沈星的时候,我去做了鉴定。然后发现,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后来,我又偷偷帮你和他们做了鉴定。这才知道的。” 她又吻了吻他的颈,柔柔地说道:“应该早一些,告诉我的。” 姜梦记得那时候她还在跟他闹别扭。 因为觉得他伤害了她的家人。 如果盛丛早一些告诉她。 或许她就可以早一点补偿他了。 至少不会让他喜欢她,喜欢得那样辛苦。 盛丛轻轻抚弄着她的发梢说道:“我不要。原本我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 “我一点也不想让你知道,和这件事有关的半点消息。” “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姜梦心疼地说道:“可那时候,我们不是正在闹别扭么,如果你当时告诉我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丛打断道:“然后你就会出于愧疚而补偿我,是吗?” 姜梦觉察到盛丛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她弱弱地说:“不能说是补偿,只是,我会对你更好一些。因为我原本就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盛丛轻轻拨弄着她肩膀上脆弱而纤细的带子。 “是呀,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你。” “可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你,再如何迫切地想得到你,也不能用那样的方式,来胁迫你对我好呀。” “明明知道,将真相告诉你后,你会受伤。” “我却为了自己不可见人的私欲,宁愿伤害你。” “这不是很明显的禽兽行为吗?” 他见她不回答,又颇为自嘲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本来在你这里的印象就不怎么好。所以,你觉得我做出那样的事,倒也还算合理?” 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趴在他肩上对他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在意,我的感受?” 在意到,失去自我。 盛丛似是先认真地想了一下,而后才笑着说道:“因为,你爱哭又黏人呀。” 姜梦觉得一定不是这个原因,他不过是在哄她。 她低头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盛丛故意埋头在她颈间,哼唧道:“好疼~你怎么舍得咬我呢?” 姜梦在他耳畔小声说道:“咬哭你。”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对不起。之前,没能在意你的感受,总是让你很伤心。” 姜梦后知后觉,他这次是在认真回答,她方才问他的问题。 她觉得,那时候,他也不算是不在乎她的感受。 只能说,她喜欢他这件事,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所以,他才一直都无法相信。 然后就做出了一些让她伤心的事情。 “那你现在相信,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了吗?” 盛丛虽然回答地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当然,相信了。” 他说完又很小心地对她问道:“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等姜梦回答,盛丛又孩子气地补了句:“不可以用什么,爱哭黏人之类的话来哄我。” 姜梦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她其实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盛丛。 好像就只是小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很独特。 但是她也不能仅仅是和盛丛讲这些。 因为听起来就很像那种,渣男哄女孩子时才会讲的话。 盛丛到时候又要多想了。 姜梦趴在盛丛肩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就是,小的时候,觉得你很像流落街头的小王子。” 盛丛听完笑了一下,因为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形象。 “不像小乞丐吗?” 姜梦轻轻地摇了摇头:“以接受别人的怜悯为耻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小乞丐呢?” 听完姜梦的话,盛丛忽地想起了些什么。 他小声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扔掉了,你送我的护手霜。”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因为自己的自尊,没有珍惜她送给他的东西。 姜梦从来不跟小孩子记仇。 她很大度地原谅了那时候的盛小丛。 “没事呀。后来,你不是又捡回来了吗?还被我逮了个正着。” 盛丛想起那天放学后。 她在安秋明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心怀愧疚地对她问:“你那时候,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第101章 结局下 盛丛心里很清楚。 其实她讨厌他是应该的。 但他还是, 抱有了一丝侥幸心理。 姜梦埋头在盛丛的颈间,轻声呢喃:“我起初也以为是这样。但是等我再大一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我觉得那种情绪, 好像,不是讨厌。” 他不依不饶地向她问:“那是,什么?” “大概就类似于, 我向你示好, 但是你拒绝了我,所以就……” 姜梦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盛丛轻揉着她的颈, 用略带些蛊惑的声音问道:“就怎么啦?” 她缓慢地说道:“就, 有些,恼羞成怒。”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便对她提醒道:“可是,我都看到,你在妈妈怀里哭了。你说,你讨厌我。” 这件事就像是他的心魔一样。 以至于,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觉得,她从小就讨厌他。 他一点也不想被她讨厌。 姜梦竭力地解释道:“其实, 心里不是真的讨厌的。只是,想要用那样的话, 来告诉自己,不许再在意你了。” “毕竟,被你拒绝,还是挺伤心的。” “我,从来都没有, 被人拒绝过。” 他好声好气地同她道歉:“对不起,我确实很差劲。” 姜梦连忙说道:“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妈妈后来回家后告诉我,不允许别人拒绝的赠予,其实也算是一种软暴力。” “盛丛,你有拒绝的权利。而且,在送别人东西时,应该考虑一下,两个人的关系,是否到了那种可以任意,送东西的程度。” “但当时我还不太懂这些,所以无意中伤害到了你。是我的错。” 盛丛见姜梦又在小心翼翼地,奉行着安秋明教给她的那套东西了。 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她受到伤害。 可是他一听她连送个礼物,都要考虑这样多。 就觉得全都是他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喜欢你送我东西。送什么都好,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会珍惜。” 姜梦轻轻柔柔地说道:“不用很珍惜,就正常拿来用就好。送给你就是让你用的,不是让你收藏着的。” 盛丛想起自己藏了一柜子的东西。 顿时有些脸红。 她不再埋头于他的颈间,磨蹭着退出来。 然后摸了摸他的脸。 “我以后还会送你好多好多东西。” 盛丛和姜梦谁都没有意识到。 诸如今天这样的氛围。 原本是可以做许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的。 但是他们在这种时候。 做得更多的,却是依偎着彼此——道歉、解释。 因为都觉得,对对方有所亏欠。 其实他们的姿势,看起来多少有些暧昧。 可或许是先前两个人的心思,谁都没有放在这上面。 所以就忽略了。 但现在,当所有的一切,都说开的时候。 两个人的注意力。 便又回到之前没能做完的事情上来。 姜梦一时有些尴尬。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的腿现在有些微麻的感觉。 可是,她也不好直接下去。 她先是低头想了一下。 然后又凑上前轻吻了一下他的颈。 大有要继续下去的趋势。 盛丛小心地推开姜梦,笑着问她:“你的腿,还好吗?” 姜梦羞得说不出话。 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她知道,他在关心她。 可是这样的问题,让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毕竟,谁会蠢到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因为耽搁太久,而把自己腿给坐麻了…… 盛丛轻轻掐住她的腰,颇为利落地就将她给放了下来。 姜梦难受得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的时候还只是微微地酸麻,可等她坐到了床上,却是连动一下都极其困难。 他扯过被子将她的腿盖上。 然后跪在一边,帮她轻轻揉捏着。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姜梦却觉得有些羞耻。 盛丛刚捏了没几下,她就按住他的手说道:“我没事了。” 他知道她在说谎。 本想继续按下去的,可是又担心她会无法适应。 只好轻轻松开了她,还帮她往上盖了盖被子。 姜梦看到盛丛准备穿衣服。 她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说道:“你,你为什么,要穿衣服?”我好不容易,才帮你脱下来的。 后面的话,因为某些原因,她没能讲得出口。 盛丛一时被问住了。 因为他不想在今天晚上,和她再继续之前的事情。 可是,他看她的意思,好像是,还要继续…… 他迟疑了好久,才对她试探地说道:“今天很晚了,不如,我们早点休息?” 姜梦秒懂盛丛的意思。 她轻“哦”了一声,只是在磨蹭着躺下去的时候,有些尴尬。 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拒绝了。 望着盛丛低头穿衣服的背影,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只是腿依旧很麻。 盛丛在躺到姜梦身侧的时候,见她还睁着水润的眸子看着他。 没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他一时心动,想要吻一吻她的眼睛。 姜梦微微低头躲开。 被拒绝的盛丛,有些惘然。 他在心里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刚刚的动作太出格,吓到她了。 姜梦见盛丛这一脸无措的样子。 便准备提醒他一下。 她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下,然后闷声对他说道:“我讨厌你。” 即便是时隔多年,可再次听到她对他说,讨厌这两个字的时候。 盛丛心里还是会觉得难过。 他不明白刚刚还说着喜欢他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就讨厌他了。 除了难过之外,还有些委屈。 姜梦看到盛丛脸上的表情变化。 意识到他这个人,是一定要让别人把所有的话,都讲清楚才明白的。 她轻搭在他腰间的手,又往下伸了伸,搂抱住他的腰。 人也往他怀里钻了钻。 姜梦微微仰头,看着盛丛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讨厌你。” 她在说话的时候,还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盛丛瞬间明白了姜梦的意思。 和当年的姜小梦一样。 她不是讨厌他。 只是,讨厌被他拒绝。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盛丛首先想到的是道歉。 “对不起。” 姜梦在他怀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软着声音对他说道:“我们一定每次都要这样吗?来来回回地道歉,怎么看,都有些傻乎乎的。” 盛丛别扭地跟姜梦解释:“我是觉得,你今天很累了。所以,就想,之后再,再做。” 姜梦捏着他泛红的耳朵说道:“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盛丛似是不想被她看出心事,他执拗地说道:“就是这样,你,不要多想。” 她赌气一样地,在他的锁骨处,轻咬了一口。 本来是想重重地咬伤上去的。 但是她有些舍不得。 即便是他拒绝她,让她生气,她也依旧没办法伤害他。 “你就是担心,我是为了补偿你,才会一时上头缠着你。” “所以,就想着拖时间,希望我能在想清楚之后,再和你做这样的事。” “因为你害怕我会后悔。” 见姜梦将自己的心理,分析得清晰透彻。 盛丛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梦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你还敢嗯?” “不是说相信我,是喜欢你的吗?” “为什么总是胡思乱想?” 盛丛无法回答姜梦的三连问。 他只是很愧疚地说道:“我是相信你喜欢我,可是,这并不一定代表着,你愿意。” 姜梦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很耐心地对他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才能代表,我愿意?” 盛丛一时语塞:“我,我不知道。” 他说完又补充着说道:“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不是不相信你。” “只是,今天的时间有些特殊。过几天,等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之后,我们再做也可以的。” 姜梦被盛丛气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这可真是太气了。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我怎么就,没有想清楚?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因为,要补偿你,才,才这样。” 盛丛不敢说话。 他担心自己越说,姜梦越生他的气。 因为他始终觉得,她就是为了补偿他,才这样。 姜梦气得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一把撩开两人的被子。 她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本来是想十分暴力地撕开他的衣服。 但是,撕了一下之后,发现特别难撕开。 她气呼呼地说道:“自己脱。” 盛丛低眉顺眼地,解着自己睡衣的纽扣。 早知道她这样生气,他刚刚就不穿起来了。 盛丛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姜梦低头吻了过来。 她吻得很深。 本来他之前就是很艰难地,才忍了下来,所以,所以现在—— 自然也是要拒绝她。 他轻轻地推开她,微微偏过头说道:“我不想……” 未说完的话,淹没在唇齿之间。 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她细致的柔吻。 姜梦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盛丛粗粝的手轻轻托住。 然后转眼间,两个人就换了个位置。 换位置之后,姜梦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就,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一种羞耻感。 原来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忘记了关灯! 她躲避着他细细密密的吻,又羞又急地说道:“灯,灯没有关。” 但盛丛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仍旧细致地吻着她。 他钳制着她的手腕,让没办法动弹分毫。 姜梦见盛丛不肯听自己的话,瞬间被他气哭了。 她带了些哭腔说道:“关灯,好不好?” 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不好。我要看着你的表情,才能确定……” 至于确定什么,盛丛没有明确地说出来。 姜梦哭着对他骂道:“混蛋!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确定什么?” 盛丛低下头,想要吻去她脸上的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最后灯还是被关上了。 似乎是受黑暗的环境影响。 有些事情做起来,也变得愈加放肆。 姜梦最终累得动也不想动。 任由盛丛抱着自己去浴室泡澡。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迷迷糊糊地只想睡觉。 盛丛看到姜梦身上斑驳的痕迹。 对她很是愧疚。 她明明很娇气,却从来没有对他喊过疼。 盛丛觉得,今晚会不会只是他一个人的欢愉。 她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 洗完澡出来后,姜梦趴在盛丛的腿上睡觉,他轻柔地帮她吹着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姜梦在睡梦中,感到自己的腰间,被垫了什么东西。 不过她实在是太累了,无暇顾及。 直到感觉一股异样时,她猛然惊醒。 然后就看到,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盛丛。 她一脚踢在他的肩上。 瑟缩着爬到床的另一侧。 将他方才垫在她腰下的枕头,轻轻地扔回到他的身上。 扔完之后,又有些心疼。 他怎么连躲也不躲? 是不是傻。 盛丛涩声跟她道歉:“对不起。没有,事先跟你商量。” 姜梦弱弱地说道:“你,你就是商量,我也是不要这样的。” 盛丛庆幸灯没有开。 不然姜梦就会发现,他涨红的脸。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是还没来得及做就被她发现了。 他轻声对她说道:“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些。” 这是盛丛所能说出来的,唯一还算是露骨的话。 至于其他的,他也讲不出来了。 姜梦缓缓地挪动到他身边,小声说道:“我又,没说,自己不舒服。你别总是,自己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盛丛也很害羞。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在黑暗中轻轻地摸向她的脚踝:“可是你这里,被我伤到了。”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也是……我在浴室里,帮你洗澡的时候,都看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抚摸。 被他轻抚过的地方,的确有一种细微的疼痛。 不过屋里黑漆漆的。 姜梦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觉得,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事。 而且,她对他,也是没什么轻重的。 依稀记得,慌乱之中,很难忍受的时候,她好像也挠了他几下。 不知道,他痛不痛。 盛丛轻轻地抱住她,埋头在她颈间:“你可能不知道,在浴室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醒来。害怕你看到后,会变得很讨厌我。” 姜梦揉了揉他的头:“别乱想了,我不会讨厌你的。” 他自责地说道:“不是。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 在浴室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 姜梦一把推开他,假意说道:“好吧。我去看一看,看完再决定,要不要讨厌你。” 只是还没下床,就被盛丛轻轻抱住了。 他对她卑微祈求道:“别走。求你,别去看。” 她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那现在,你肯好好睡觉了吗?” 盛丛抱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都听你的。” 姜梦方才本来就是惊醒的。 在事情解决之后,困意来得很快。 她被他抱在怀里,睡得很安稳。 盛丛一开始睡不着。 因为他仍旧很担心。 不知道那些痕迹,明早能不能消下去。 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她无意间抱住了他的腰。 让他有了些许的,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