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南已望淮 作者：季节J 文案 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少女叛逆心起， 涂改掉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选择， 却在记忆里的小镇上，与男孩相遇， 一路上磕磕跘跘，彼此守护，在拯救中成长…… 内容标签：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凡凡韩莫离 ┃ 配角：高言钱子昂穆心冉胡尧束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精灵少女与呆萌少年的救赎之旅 立意：在青春里拯救彼此，一起成为更好的我们。 ================== 第1章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逃亡 1 爷爷总是说，爸爸太规矩，妈妈又文静，却生个小疯子出来，成天净给我捣乱。 爷爷总是眯着眼笑，一笑楚凡凡就知道自己成功得逞。 爷爷有家小卖部，名字还是楚凡凡起的，楚凡凡总和小伙伴说，这是我爷爷家的小卖部，想吃什么随便拿，我请客。 后来小卖部就叫做——爷爷家的小卖部。 小时候的楚凡凡仗着爷爷撑腰，做错事就躲爷爷背后，有次把林婶家的花盆打碎了，爷爷直摇头说，这回我也救不了你。爸爸让楚凡凡头顶书本在屋外站军姿，那时候六月初，楚凡凡一会儿扶书一会儿擦汗，站地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 不一会儿爷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还是眯着眼笑，手袖里藏着楚凡凡最爱的香草雪糕。 爷爷捏了捏楚凡凡肉肉的小脸蛋，热坏了吧，下回可不能这么淘气了，你爸出门了，快把书给我拿着。 楚凡凡一边吃着一边哭喊着，爷爷你个叛徒，临阵脱逃。 爷爷看着楚凡凡满嘴奶油的馋猫样，眯着眼笑。 爷爷的笑楚凡凡都看腻了，走的时候她朝爷爷喊，下回我想看你咧嘴笑。 爷爷说了什么她没听见，爷爷的样子也被眼睛里溢出的水珠模糊。 楚凡凡二年级的时候被爸妈带到工作的城市，记忆里的小镇，像是倒映在水面，风一吹过，就在一道道波纹里褶皱，楚凡凡称之为回忆。 小时候的楚凡凡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句再见说出来如此轻松，做到却又那么困难。小小的脑袋瓜里第一次有了对于离别的感伤，但对于那个年纪的她来说，应该是难过。 自那之后，爷爷的眯眼笑一年只能见上一两回，楚凡凡心想，明明都看腻了的眯眼笑，这会儿却格外想念。她又想起，曾经在爷爷那里百试百灵的撒娇打滚，现在在爸妈嘴里成了整天唠叨的不像个女孩样。 暑假的时候，楚凡凡想去爷爷家，无奈自己年纪太小独自坐不了长途车，爸妈又太忙没空送她回去，爷爷想过来爸妈又不放心他老人家，楚凡凡就只能和自己的玩具熊度过那漫长的夏天，百无聊赖的夏天。 可她不想是玩具熊，她想是秋水河旁的青蛙，河岸边柳树上的蝉鸣，九号巷草根底的蛐蛐。 她想是那个小镇。 她想是爷爷。 可这一切只能是她想。 这样想着，楚凡凡从小学升到了初中。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了一道作文题，题目叫青春是，后面划上长长的横线。语文老师说，同学们，年少时光是美好的，可属于你们的青春已经来临。你们现在不再是小孩子了，可离大人还差一步，这一步就是你们的青春。老师希望你们写出对青春的憧憬，以及对青春的自己发出挑战。最后语文老师笑了笑，这也是我给你们的押题作文。 押题作文这种东西，楚凡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楚凡凡杵着下巴想，青春的憧憬是什么呢？我该对自己发出什么挑战？ 就在这时同桌拍了拍她说：“凡凡，青春是什么呀？” 楚凡凡转过头望着她说：“你是不是傻呀，青春不就是……不就是……”楚凡凡明明感觉心里有着一大串想说的话，可不知道怎么，思绪一下子像是鱼刺卡住了喉咙。 “还说我傻，你不是也不知道。” 楚凡凡嘟着嘴趴在桌子上，手里的水笔在本子上胡乱画着圈，她倒不是在生同桌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 可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楚凡凡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在本子上写下青春两个字，又在后面划上长长的横线。 2 日头一升一落，晚风就吹走了时光。 楚凡凡总觉得时间过得慢，好像小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可转念一想，究竟是时间溜得快还是流的慢？ 这些想法还没在楚凡凡的脑海里捂热乎就被眼前一只黑影扑过来一口吞下。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楚凡凡跳出凳子，退到一米开外。 她大叫一声“妈”，没人回应。爸字到了嗓子眼又被她咽下去。 楚凡凡看了一眼台灯旁的闹钟，已经夜里十点，爸妈没一个回来的。 飞进来的是一只不知名的小黑虫，应该是顺着窗户缝溜达进来的，台灯的灯光吸引到了它。楚凡凡不断跳着，手里的大作文本朝小黑虫发起猛烈进攻。 “快出去，快出去啊！”楚凡凡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她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小子”，竟被一只“无名小卒”折腾得死去活来。 房门突然间打开，赶完虫子累地瘫坐在床上的楚凡凡吓得一哆嗦。 “妈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呀？”本来心里就憋着气，楚凡凡急躁地喊。 “我听你屋里动静挺大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妈妈望向楚凡凡，“你在干嘛呀？” “我！”楚凡凡大叫，她想狠狠吐槽爹妈一番，吐槽自己还不如隔壁家养的宠物狗，可不知道怎么，她身子一软，语气瞬间降下来，“我…我没事。”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爸爸忙生意，妈妈是护士，他们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楚凡凡看着房间的四壁，突然觉得这就是天然的“囚笼”，而她连凶猛的野兽都算不上，撑死是只小橘猫，进来了就别再想出去，只能在墙壁上磨磨爪子。 “是不是想爷爷了呀疯丫头，”妈妈走近摸了摸楚凡凡的头，“下星期爷爷来给你加油助威。” 加油助威？楚凡凡一愣，她余光瞥到墙上大大的倒计时牌子——中考倒计时10天。 对了呀！怎么把这一茬搞忘了？这不就是打开囚笼的钥匙嘛！ 楚凡凡笑了起来，心里有着一丝小得意。 “傻笑什么，爷爷来了这么开心？” “那当然！”楚凡凡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妈你记得多买些菜……” 爷爷周日被爸爸接了过来，本来爸爸说没空，但爷爷十分生气地在电话里说，你什么时候不忙？这回我必须去！ 门铃响起，妈妈一打开门，站在客厅茶几前的楚凡凡就一眼望见了那个全身上下充满小镇气息的爷爷。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头上戴着草帽，白胡子渣渣，还有那久违的眯眼笑。 “爷爷！”楚凡凡奔过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爷孙俩坐在沙发上，楚凡凡和爷爷打闹着，妈妈看着他俩嘴角扬起，笑说洗手吃饭了。 饭桌上爷爷突然问道：“凡凡你打算报哪所高中呀？” 楚凡凡刚要说还没想好，话没出口妈妈就先替她作了回答。 “淮州一中，凡凡的成绩冲一冲还是有希望的，不行就淮州二中，师资力量也不错，去年好像考了好几个清北呢。” 爷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似乎有些失落，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一颗花生米嚼了起来，“话说现在镇子上的金汤中学也不错哟，去年考了一个北大呢！” “真的呀！”楚凡凡眼睛瞪得老大。 金汤中学，金汤镇。提起这两个名词，楚凡凡的记忆匣子仿佛尘封多年再度被揭开。 金汤镇三面环山，都是些不知名的小山，却衬托出镇子的宁静与美好。镇上的街道陈旧却干净，仿佛三月的烟雨洗涤在上面。小时候的楚凡凡总爱穿过九号巷顺着秋水河往上跑，转过落日桥接着往上，路过金汤中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再一直往上走就是她最爱的金汤湖。 从小到大没见过大海却又十分渴望看见大海的楚凡凡，第一次有了见到大海的震撼。 金汤湖的河堤很高，楚凡凡调皮地背对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爬，踩到顶的时候还继续向上抬脚，猛地踩空，险些跌倒在地，楚凡凡踉踉跄跄地转过身，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阳光正好，碧蓝宝石闪闪发着金光！ 楚凡凡一下子沉迷其中。 好美啊！她心想。 能不能不要这么俗套，再想点更华丽的词藻啊楚凡凡！她又想。 还想什么词藻，不如画下来，楚凡凡看了看双手，空空如也。自己什么也没有带，画纸画笔，一样也没有。 就用眼睛和脑海记录吧。 楚凡凡坐在河堤上，晚风吹动着湖面，也吹动着她的发梢。 夕阳的光染红碧蓝的水波，同样润红了楚凡凡的脸颊。 站在河堤上向后看，整个金汤小镇落入眼底，夕阳下的金汤镇，像是一只温顺的橘猫，蜷缩在群山的怀抱里。 楚凡凡想得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么呢？”妈妈在楚凡凡眼前挥了挥筷子，“饭菜都快凉了。” “哦。”楚凡凡一时间缓过神来，她兴奋的和爷爷搭话，“金汤中学现在这么厉害啊。” “你别瞎起哄，”妈妈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和你没关系，你的目标是淮州一中，快点吃，吃完还要做功课。” 爷爷欲言又止，默默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在楚凡凡看来，妈妈是外人眼中的文静，是她眼中不亚于爸爸的严厉鬼。没有爸爸那么多规矩，但却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晚上的时候楚凡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风扇在头顶哗哗地转，她发现风扇的中心有个小黑点，她又盯着黑点看，直到瞳孔的事物逐渐模糊。 窗外怎么有蝉鸣声？ 吱，吱。 它还在叫，一直在叫。 楚凡凡一下子惊坐起来，头顶的风扇依旧在哗哗地转，而窗外除了黑色再无其他。 楚凡凡连忙跑到窗边，朝窗外听去，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她有些失望，瘫坐在椅子上，眼前是摊开的本子，上面写着： 青春，紧接其后的是长长的横线。 楚凡凡脑海里突然响起来同桌的声音，青春是什么？ 就在那么一瞬间，楚凡凡似乎找到了答案，她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楚凡凡莫名的有些兴奋，她拿起笔在横线上写。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逃亡！ 第2章 你好呀，天涯沦落人 1 楚凡凡干了一件自认为惊天地泣鬼神，实则被爸妈大骂到差点人间悲剧的事。 好在有爷爷保护她，不然可能还得遭受家法伺候。 可当看见金汤镇时，看见金汤中学的校门时，看见爷爷家后门上的那块木头牌匾时，楚凡凡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楚凡凡的妈妈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可这也改变不了楚凡凡擅自做主改掉第一志愿的事实，更改变不了楚凡凡被金汤中学录取的事实。 楚凡凡的爸爸大骂她太任性了，放着更好的淮州二中不去读，简直是自毁前途。 爷爷生气说，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当初你也是那所学校培养出来的！ 爷爷这话明面上是说给爸爸听的，可沉默的不光是爸爸，还有楚凡凡的妈妈。 楚凡凡有些受到惊吓，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低着头盯着地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父母和爷爷发这么大的火，自己这次真得太过分了？ 饭桌上的气氛在第七天之后终于打破僵局，楚凡凡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不再是那个小疯丫头了，长大了，知道自己去做选择了。” “我……”楚凡凡看着妈妈有些惭愧，妈妈这话听上去像是释怀了，可楚凡凡还是听出了责怪的意味。 “但是离长大成人还差一步，”妈妈突然看向楚凡凡的眼睛，“自己做的选择不管对错一定要学会负责。” “嗯我知道了。” 车子上爸爸对楚凡凡说：“到爷爷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调皮，爷爷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爷爷骂他：“你这小子，没空回来看我，现在还嫌我老了！” “没没没，您这孙女你还不知道吗？”爸爸连忙解释，“还有啊，我只给你一学期时间，期末考成绩不好我就把你送到淮州八中去。” 楚凡凡一听到淮州八中就连声答应，因为她知道这是淮州有名的私立封闭式学校，听说里面极其恐怖，每一天过得都像名侦探柯南剧集那般惊悚。 楚凡凡望着车窗外流动的光影，自认为这场盛大的逃亡已经完成，心里不免有些窃喜。可她不知道的是，青春这场逃亡才刚刚拉开帷幕。 爷爷家在九号巷第十九号，前面是个两层楼房，中间一个小院子，院子后是一间瓦房。瓦房在楚凡凡的记忆里，就是爷爷家的小卖部，后门上那块刻有“爷爷家的小卖部”字样的木头牌匾，正是她和爷爷共同完成的杰作。 而楚凡凡第一次见到韩莫离，就在后门前，那块刻字有些歪歪扭扭的木头牌匾下。 那是一个瘦瘦的，不太高，也说不上矮的男孩。简而言之就是普通。 碎刘海搭在额前，憨笑起来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男孩这一笑倒是让他的普通褪去了几分。 男孩看着头上的牌匾，乐呵呵地笑，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突然传来喊声，他连忙收起笑容，傻愣愣地扭头看向她。 “喂，你撕了干嘛！”楚凡凡边跑过来边朝他喊，一脸不悦。 “啊？我……”男孩慌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那个……我……” “我什么我？”楚凡凡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袋雪糕，“这可是我贴上去的，你也敢揭？” 楚凡凡正准备组织语言轰炸这位“不怀好意”的人——纸上写着租房两个大字和一小串数字——因为他威胁到自己的零花钱。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一件挺难过的事。 楚凡凡发现爷爷将后面的瓦屋打扫得干干净净，便将脸凑在爷爷脸上死死盯着：“爷爷，你是不是要……” 爷爷一脸无奈地笑：“我是不是要什么呀？” “你是不是要重装开业赚大钱？！”楚凡凡激动地大跳起来，“这样我就有更多的零食可以吃啦！” “想得到美。” “哼！”楚凡凡美好心愿破碎，难受地瞥了瞥爷爷，“那你费这么大劲收拾干嘛？以前的货架呢？” 楚凡凡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不好的事，“爷爷你该不会打算关店了吧？” “爷爷老咯！开不动了，在去你爸妈家之前我就把店关掉了。” 爷爷沉默了一下，“现在你回来了，我可太开心了，看来之前的决定还是对的。” 楚凡凡知道爷爷沉默的那一下在想什么，小卖部陪了他这么多年，早已经是爷爷精神上的老伙计了，有感情在所难免。 小卖部关店，爷爷不舍，楚凡凡也很难过。这个小时候的荣耀，令楚凡凡在小伙伴里身份高涨的象征，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即将彻底埋葬在过去。 “不过这屋子就这么空着也有些空荡荡的，不如把它租出去，有人在就有生气。”爷爷想了想说。 “你要出租呀！”楚凡凡一想到有人要来分享她的领地更加难受了，嘟起嘴来，“我不同意！” “租金充当你的零花钱。” “什么时候租？”前一秒还在生气的楚凡凡风云大转，立马变成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那就得等有缘人咯。”爷爷看着眼前这个“小财迷”，“你写一个租房告示贴后门上吧。” “好嘞！” 楚凡凡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男孩也看着楚凡凡。 “说，你居心何在！”楚凡凡一把将男孩手上的纸夺了过来。 男孩被眼前这个一只手捏着两袋雪糕袋角，一只手捏着纸做掐腰状的女孩逗笑了。 “你还笑？”楚凡凡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对自己巨大的挑衅，气得直直瞪着他的眼睛。 男孩慌了，立马忍住不笑，“那个…我是来租房子的，这是你家的吗？” 听到这，楚凡凡一点气都没有了，语气带一点惊讶，“你是来租房子的啊！早说呀！”一边说着一边将雪糕递向男孩，“请你吃雪糕！” 男孩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如此喜怒无常，不知怎么，竟觉得她有些可爱，可又觉得，是不是会很难对付，心想着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要不换一家租？ 楚凡凡心里乐开了花，自从告示贴上去之后，她每天傍晚都会来看看有没有人中意，虽然她知道这其实是无用功，真有人中意肯定会打上面留着的电话，而不是傻傻地站在那等她。可眼瞅着暑假就快过完，新学期即将开始，周围叔叔阿姨家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她家的电话却一次没响起过。 这下好了，真有个傻子站在原地等她。 楚凡凡忽然间对眼前这个男孩颇为满意。 见男孩没有接，她心里有些着急，不会想变卦吧，那可不行！索性将两袋雪糕都打开，一根塞进自己的嘴里，一根递到他的面前。 “***********”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男孩说。 楚凡凡一着急直接将雪糕塞进男孩嘴里，男孩连忙张口接住，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她。 楚凡凡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只手闲着，只不过拿着两个包装袋而已，立马伸出手来拿掉嘴里的雪糕，朝着男孩耳边大喊：“我说，再不吃，雪，糕，就，要，化，啦！” 说完又看着男孩笑了起来，男孩嘴里塞着雪糕一脸傻傻的样子，在这个夏天，成了楚凡凡眼里最不普通的一点。 仿佛你在人海里吃根雪糕，我就认出你了。 “对了你叫什么呀？”楚凡凡侧眼望去，男孩的脸颊泛着淡红色的霞光，她心想，其实还挺高的。 “我……我叫韩莫离。”男孩挠挠头。 “我叫楚凡凡。” “你怎么一个人来租房子呀，你爸妈不陪你吗？”楚凡凡问。 “他们太忙，没空管我，我从小到大一个人习惯了。” “你好呀，天涯沦落人。”楚凡凡突然迈出一步，转身，向韩莫离伸出手。 韩莫离望着眼前这个才认识的女孩，一时间不知所措，可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夕阳的光红灿灿地照射在他们身上，男孩和女孩的握手，为他们的青春打开了全新的篇章。 一个属于韩莫离和楚凡凡的故事，一个关乎青春的故事，不急不慢，向我们走来。 2 “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呀！”楚凡凡朝韩莫离手中的雪糕瞥了瞥。 “你最喜欢的是香草味呀。” “不，”楚凡凡突然间霸道起来，“它叫楚凡凡味。”说完又笑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傻傻的，还特幼稚。 “好，我记住了。”韩莫离却是一脸认真地看着雪糕回答。 楚凡凡一下子不再笑，她看着韩莫离的脸庞，有些出神。 她的一句玩笑话，男孩却回答得如此认真。 “那我先走了。”韩莫离不知道她为何发呆，就在她耳边轻轻说。 “等等！”楚凡凡一下缓过神来，“我得带你去见我爷爷。” “啊？”韩莫离再次愣住，交个新朋友还要见家长？ 楚凡凡从没遇到过把自己的玩笑话听得如此认真的人，而这个人现在还是她的金主！她差点忘了正事！ 金主可不能弄丢！楚凡凡心里想的是，赶紧带他见爷爷，把租房这事敲定！可不能让马上进口袋的零花钱长腿跑了！ “为什么要见你爷爷？” “这是一种仪式嘛。”楚凡凡不由分说拉着韩莫离的手就走。 “什…什么仪式呀？”韩莫离第一次拉女孩的手，准确来说是被拉，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比刚才夕阳撒上的红更红，“你家这什么习俗啊？交个新朋友还要举行仪式？” “啊？”楚凡凡突然站定，韩莫离急忙刹住，险些撞了上去。 “什么新朋友？”楚凡凡拍了一下头，“哦对，我们是朋友了。” 她又回过身继续向前走，“不过你在想什么呀，我带你去见爷爷，是为了定下你这位租客诶。” “万一被别人租走怎么办？”楚凡凡又回头看他，“毕竟我们说的话在大人看来并不作数。” “可我们不算孩子了吧。” “啊？”楚凡凡一愣，半天没说话。 “没什么，”韩莫离尴尬地笑笑，“带我去见你爷爷吧。” 爷爷看着韩莫离有些疑惑，“孩子你家大人呢？租房这件事你可以做决定吗？” “可以的，楚爷爷。”韩莫离大抵知道楚爷爷担心的是什么，“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做决定的，我爸妈忙，没什么空管我。” 爷爷突然间心里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孩，“那好，你是要租一年还是三年，三年可以便宜些。” “三年。” “那好，这房子就正式出租给你了，”爷爷眯眼笑，伸出大手，“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家庭。” 韩莫离也笑笑，握上了楚爷爷的大手，很粗糙，却颇有温度。 他突然产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握着的，是自己爷爷的手。 可他的爷爷，韩莫离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了。 一种亲情的温暖在韩莫离这个少年心里微微生出，仿佛沉睡已久的种子突然发了芽。 3 楚凡凡本以为韩莫离搬过来的时候，他的爸妈会出现，可直到韩莫离将货车上的最后一件东西搬进屋里，依旧没有他爸妈的身影出现。 楚凡凡一瞬间同情起这个男孩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是被爸妈困在身边，韩莫离是被爸妈彻底流放。 现在的父母真不靠谱！楚凡凡不由地想，可自己还有爷爷，韩莫离什么也没有。她跑了过去帮韩莫离摆起东西。 韩莫离接到父亲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应酬中，韩莫离父亲简单问了问搬家的情况，最后说了句要好好学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自始至终韩莫离就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应答，他“好”字还没出口，电话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现在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楚凡凡看到韩莫离脸色有些落寞，拍了拍他肩膀，“以后我爷爷就是你爷爷，随便使唤别客气。” 手上摆着书的韩莫离一愣，他看向楚凡凡，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我是说你别拘束在我家，”楚凡凡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太对，这样显得她爷爷成了工具人似的，“咱们一起努力好好学习，我爷爷负责后勤保障！”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离去的身影，突然间想起什么，朝她喊去，“谢谢你！” “我够义气吧！”楚凡凡回眸一笑。 男孩抬眼望去，夕阳西下，女孩的笑容烂漫如花。 第3章 恰同学少年 1 新学期如期而至，楚凡凡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眺望校门里汹涌的人潮。 今天是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学校的公告栏上贴着各个班级的新生名单。韩莫离先楚凡凡一步迈进人潮，楚凡凡只是朝操场方向看一眼，就找不着韩莫离的身影。 “你等一下我呀！”楚凡凡也踏进人潮里。 楚凡凡找到韩莫离的时候，韩莫离正站在公告栏边仔细地瞅。 楚凡凡跑了过来，扯了扯韩莫离的衣角，“怎么样，找到了没？” “你的名字我找到了，在二班，”韩莫离撇过头，“不过我的还没找到。” “我找到了！”楚凡凡伸手指着二班那张名单，“你在最下面那行，你也在二班。” 韩莫离挠了挠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竟然找了半天。 “那我们走吧。”韩莫离一回头楚凡凡早已不见了，只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在喊快点快点，他一抬头，楚凡凡已经在三米之外的台阶上朝他招手了。 “进来的新同学都到讲台这儿签一下自己的名字。”楚凡凡刚进教室门就听见有人在讲台上喊着。 短头发，额前一缕刘海，高鼻梁，可惜眼睛有点小，楚凡凡对韩莫离小声说笑起来有点像爷爷。 韩莫离揉了揉眼睛，回应她说不可能这老师明明很年轻，怎么会像楚爷爷。 就在他俩站在门口说话的功夫，一个人影在他们之间窜了过来，“你们俩怎么回事呀，站在门口还让不让人进啦！” 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男生不满地朝他俩看。 老师终于注意到他们，连忙朝他们招手，“快过来签到，同学们。” 楚凡凡很不满地瞥了男孩一眼，可男孩早已不在原地，而是趴在桌旁签名，此刻对着楚凡凡的，正是他的屁股。 “同学们，很开心你们进入到我们二班这个大家庭，”老师笑着，随即转身面向黑板，写下“徐峰”两个大字，“我叫徐峰，是你们的班主任。” 徐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后，便进入正题。 “高中和初中不同，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逐渐适应晚间的自习课，今天晚上 第三节晚自习，我们大家自我介绍一下，还有一件事，”徐峰停顿了一下，“马上军训就要开始了，学校需要帮同学们定制军装，有没有人愿意帮我收集一下班里同学的身高体重和尺码？” “老师，我！”一只手举了起来。 楚凡凡朝那里望去，竟然是那个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孩。 “好！我喜欢这种积极主动的！”徐峰笑了笑，“就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高言！”男孩个子不高，声音却很响亮。 2 到了晚上 第三节晚自习，自习课一开始，自我介绍的车轮就滚动起来，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一直往后延续。 楚凡凡坐在第四组第二排，而韩莫离就坐在她身后。她回过头看着韩莫离，“你紧张吗？我最讨厌站在一大群不认识的人面前自我介绍了，又尴尬又没用，这一大圈下来，有几个人能记住？” 韩莫离两只手捏得紧紧的，他从小到大都很害怕自我介绍，当别人说出一大堆的喜好和优点时，他就只会说我叫韩莫离。 “紧张。”韩莫离咬了下嘴唇。 “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紧张，”楚凡凡突然将脸凑近，盯着韩莫离眼睛，“按我说的，上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来一句谢谢大家，转身潇洒离场，绝对超酷。” “我觉得你可以示范一下。”韩莫离有些无奈地看着楚凡凡。 楚凡凡露出坏坏的笑，“你看看后面。” 韩莫离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最后一排的同学正要起身。 “按照顺序，你比我先。” 韩莫离回过头的时候，楚凡凡已经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拿着笔涂涂画画。 “大家好，”韩莫离双手扶在讲台桌边上，他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才好，“我叫韩莫离。”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韩莫离三个字，楚凡凡在台下看得出来，十分生硬，他写的字不大，估计后三排近视的人都看不清。 “我的爱好…是…”韩莫离做不到楚凡凡所说的那样，真要那么做，只会让他更尴尬，他瞥了一眼楚凡凡，楚凡凡正对他挤眉弄眼。 “我的爱好是跑步。”韩莫离知道这算不上什么爱好，但最起码不会让他的自我介绍显得那么空白。 韩莫离走下讲台，路过楚凡凡身边的时候，楚凡凡朝他吐了吐舌头。 “你这一点都不酷。” 楚凡凡真像她自己所说的，上台，写名字，下台。 哦，她还说了一句话，我叫楚凡凡，不平凡的凡！ 徐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这些学生自我介绍，楚凡凡一下台，他就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这届学生也不是什么善茬。楚凡凡快走到座位上掌声才响起来，显然全班同学都没能反应过来，第一个鼓掌的还是班主任徐峰。 韩莫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他不愿意第一个鼓掌。他害怕焦点一下子转移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瓜子脸，一笑起来就露出洁白的牙齿。她上台很激动地望着楚凡凡说：“你太酷了楚凡凡，我要和你做朋友！” 谁也没想到，女生上台的第一句话不是大家好，而是夸赞上一位同学略显浮夸的自我介绍。 徐峰见她那激动的模样，怕她冲下去现在就和楚凡凡同学结拜兄弟同生共死，赶忙轻咳了两声，“这位同学，交朋友是好事，咱私下再交流，眼前先进行自我介绍好吗？” 被徐峰这么一说，女生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赶忙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大家，大家好，我叫穆心冉，性格大大咧咧，喜欢酷的东西，例如滑板，虽然经常屁股摔开花但乐此不疲，希望可以和大家成为好朋友，谢谢大家。” 下台的时候，穆心冉朝楚凡凡看了看，满眼的仰慕之情，楚凡凡也对她笑笑，以后是不是朋友不知道，眼下楚凡凡还是非常喜欢这位穆心冉同学的。 后面又是那种毫无营养的自我介绍，楚凡凡一个也没记住，她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憨憨的男孩吃着雪糕，一边画一边傻笑。同桌女孩问她笑什么，她立马忍住说没事没事。 韩莫离朝她们看了几眼，想问但又忍住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韩莫离小心翼翼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 3 前三天楚凡凡他们都是在教室里自习，直到第三天晚自习的时候军训服装发到每个人手里，为期七天的军训生活才正式拉开帷幕。 而在此之前，楚凡凡又记住了一个人。 认识钱子昂得从认识钱子昂的奶奶开始，然而这种认识像极了去菜市场买菜，称重的时候小贩硬是给你再添一点不容你拒绝。 “小伙子，小姑娘，你们是哪个班的呀？看你们穿得这么绿油油的，应该也是新生。” 楚凡凡和韩莫离刚走到门口准备去学校，只见一个慈祥的老婆婆走了过来，脸上挂满笑容。 穿得这么绿油油的？楚凡凡低头看了看胸前，这评价不得不说很中肯，让人毫无反驳之力。 “我们是高一二班的，”楚凡凡笑着，“有什么事吗奶奶？” “二班的呀！”老婆婆听到后显得尤为高兴，“我孙子也是二班的呀！以后放学你们结伴走啊！我这孙子从小到大不爱交朋友。” “那他会不会不乐意和我们一起走？”韩莫离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那不会的，不会的……” 吃完午饭后，楚凡凡和韩莫离站在门口，等着这位新朋友。 楚凡凡突然向韩莫离发问，“你说，他是不是比你还胆小？” “我哪里胆小了，”韩莫离一着急脸就会红，“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然怎么会交不到朋友。”楚凡凡看了看韩莫离，“你脸红干嘛，是不是被我戳中要害了哈哈。” “不过我希望他别也傻傻的，”楚凡凡认真地说，“毕竟有个你就够了。” “啊？”韩莫离有些气急败坏，“你才傻呢！” 就在这两位吵闹的时候，一个男孩朝他们走来。 “你们就是我奶奶说的同学吧，”男孩嘴角微微扬起，“你们好，我叫钱子昂。” 楚凡凡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怎么神出鬼没的，但她看到韩莫离的窃笑后立马故作镇定，“你好，我叫楚凡凡。” “还说我胆子小，”韩莫离嘲笑完楚凡凡后看向钱子昂，“你好，我叫韩莫离。” 钱子昂的头发留得很短，但没有到寸头的地步，看上去很是精神，个子略微比韩莫离矮一点。 就在韩莫离他们准备动身的时候，钱子昂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楚凡凡疑惑地撇头看他，只见他从兜里掏出眼镜擦了擦，然后带上，又朝楚凡凡他们走过来，楚凡凡不知道他要干嘛。 “这回看清你们的样子了。”钱子昂一脸认真地说。 “噗。”楚凡凡没忍住笑了。 楚凡凡一路走一路想，这么一阳光小伙怎么会交不到朋友？他奶奶是不是记错了？还是说是因为他近视看不清别人的脸交不到朋友？ 不过虽然外表看上去阳光，整条路上除了开头的问好，他们三个就再也没说什么话。 就连楚凡凡都没有太多话说。 这一路的沉默，让少年少女们觉得路是那么的漫长。 少年少女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条路要走上好多好多遍，最后却觉得是那么短暂。 这条路，我们走了一整个青春。 一整个青春，一直是我们。 沉默的路不会一直沉默，少年的心总有打开的那一刻。 而那一刻，阳光正好。 第4章 夏阳在左，清风在右 1 “集合！”随着一声哨响，散落在树荫下、楼道里、食堂旁的“绿衣侠”们带着仓促的步伐迅速向广场汇集。 楚凡凡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炽热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楚凡凡忽然觉得小镇的美好一下子从童年的记忆冒了出来，可又不完全是。 再低下头的时候，眼前一片灰白，楚凡凡使劲揉了揉眼睛，视线里那些身影才重新从灰白变回绿色，而她，正置身于这样的绿潮里，像是船只迷失在大海里。 “快走了。”就在这时有人揪着她的衣袖，声音在她耳边飘过，“再发呆教官又要罚站军姿了。” 楚凡凡看着眼前的男孩，那个小心翼翼的，手只是揪着衣袖角，带着她奔跑的男孩，阳光洒在他身上，亮闪闪的，不由地愣住了。 可当脚步停下来的时候，少年还是那个，怂怂的，平凡的少年。 韩莫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疑惑地看着楚凡凡说：“你怎么了啊？” 楚凡凡盯着少年的脸愣了一下，又急急忙忙说：“可能低血糖了，哎呀没事没事，快站好队，教官要来了。”说完不等韩莫离回复就把他推开了。 楚凡凡瞥了一眼少年挠着头离去的身影，又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一时间想起母亲说的成为大人之前重要的一步。 以前楚凡凡总会想，这重要的一步一定是要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可以，或者经历一次转折性的事件，像是牛顿在苹果树下被落下的苹果砸中脑袋那样，完成了蜕变。 可现在的楚凡凡在想，会不会这一步是由许许多多的小事组成的？ 而今天也是其中的一件小事？ 楚凡凡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更清醒点，她再次看了眼少年的侧影。 只不过是天气太热了，夏天的阳光太火辣罢了。 楚凡凡他们班的教官叫严厉，名字严厉，人更严厉。 严厉站在队伍的前面，清了清嗓子，“我告诉你们啊！谁也别给我掉链子！不是我吹牛，我带过的每一届军训方队在汇演时都是第一名！”他边说边走，走到队伍的最右端又转过身来，不过没有继续走，而是将脸凑近站在边角的学生，“手贴紧点！” 这名学生吓得面红耳赤，赶忙将手贴得紧紧地，恨不得此刻手能和腿长在一起。 严厉走到队伍中间，大声喊：“你们，也绝不例外！” 从这一句话响起之后，楚凡凡心里满载盼望的小船瞬间沉了底。她听穆心冉说要是遇到好教官军训就跟玩儿似的，特别轻松，一点也不累，可要是遇到魔鬼教官，呵呵，那就自求多福吧。 于是楚凡凡从早上起床那会就心里默念一定要来个好教官，一定要来个好教官。 可能是默念的太多，适得其反。 楚凡凡彻底相信了一点，老天永远是和你作对的，你越想要什么，它越不成全你。 下回还是反着默念吧，楚凡凡想。 就在楚凡凡想着这些的时候，严厉已经悄无声息站在她旁边，“头抬高！别低垂着脑袋，一点少年人的精气神都没有！” 楚凡凡吓得一哆嗦，这魔鬼啥时候来的？ “动要打报告！”严厉站到楚凡凡面前，一脸严肃，“别以为你是女孩就有特权，”他又提高了嗓音，“在我这里，一切平等！一人犯错，全体受罚！全员站军姿时间加十分钟！” 楚凡凡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呀，她立马反驳：“教官是你吓到我了。” “没有打报告！还顶嘴！再加十分钟！” 楚凡凡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再说下去只会把大家害惨，她狠狠地咬住下嘴唇不再吭声。 真憋屈呀！可我不能哭！不能给魔鬼打败还在那弱弱地哭！楚凡凡感觉自己的下嘴唇都快被咬出血，可她一点也没有松口。 果然，怨恨的目光在休息的时候齐刷刷朝楚凡凡汇聚而来，尽管她心里早已经为大家着想，可这份好意压根抵挡不住那多出来的20分钟。 “别理他们。”走过来的是穆心冉，她一把拉过楚凡凡的手，“我就觉得你刚才超酷！不想之前那个男生，被吓得屁股尿流，怂包样！” “可我确实害得大家多站了二十分钟。”楚凡凡有些惭愧，语气很失落。 “害，没事，我爸说了，连军训这点苦都吃不了，哪吃得了往后三年高中的苦？”穆心冉安慰她说。 楚凡凡没有想象过高中的生活会是什么样，苦不苦不知道，有多苦也不知道，眼下这军训的苦倒是完完全全体现了出来，一想到魔鬼教官，楚凡凡就恨不得将他当沙包打。 “你说这魔鬼教官是不是和我结仇了？”楚凡凡疑惑地望了望天。 “可能。”穆心冉也看着天，“但问题不大，坚持几天魔鬼就该滚蛋了！” 楚凡凡听她说完没有说话，看着天想，魔鬼教官快马加鞭回你的地狱去吧，别来人间祸祸我了。 “作为朋友，深表同情。” 楚凡凡一抬头，钱子昂正伸着手。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朋友？楚凡凡越来越怀疑钱奶奶的话，这不是挺能交朋友的吗？ “把你的水杯给我吧，我看里面没水了，”钱子昂笑笑，瞥了一眼远处的水箱，“现在哪里都是人，你这个时候过去估计不好受。” 楚凡凡望向水箱那，乌压压的全是人，“好吧，谢谢。”说完将水杯递给钱子昂。 可这一举动又引来不少的闲言碎语，女生们又开始八卦起来钱子昂和楚凡凡的爱恨情仇。 但现在的楚凡凡还没有察觉。 韩莫离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大树叶，坐在楚凡凡的右边扇着风。 楚凡凡一脸生气地看着他说：“你这在哪摘得，也不知道给我和穆心冉也摘一片。” 韩莫离有些支支吾吾，“那……我就只够到一片。” 可过了一会，楚凡凡就又不生气了。韩莫离看似是在给自己扇风，可拿树叶的手却离楚凡凡的右脸越来越近，楚凡凡能感受到一缕很细微的风在右侧的脸上轻轻地扑。 虽然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少女的心里却生出一丝清凉。 “给你。”钱子昂终于从乌压压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手上是两杯满满当当的水。 “谢谢。”楚凡凡笑笑。 少年们的情谊似乎在这一瞬间连接起来，像是蜘蛛织成的一张完美的大网。 网虽美好，却也易碎。 “完了我成多余的了。”穆心冉有些无奈地摊手。 “说什么呢，”楚凡凡搂过穆心冉的手，“我们都是好朋友。” “那说好啦，大家一直都要是好朋友。” 哨声再次响起，魔鬼般的军训生活还要继续。 2 “瞧一瞧看一看啦！上好的鞋垫，吸水防潮还不臭脚……”高言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吆喝着，边上的韩莫离一脸不知所措。 “动起来动起来，别站的像个木桩啊。”高言埋怨道。 “这样真的有人买吗？”韩莫离看着身后的一堆鞋垫皱眉，他天生不适合干这种事，与陌生人交际简直要了韩莫离的命。 可无奈，他摊上了这么个班长…… “好卖的很，别着急嘛。”高言拍了拍韩莫离肩膀，“不过我觉得我们得转换一下策略……” “什么策略？” “你别再傻站着啦！” “哦。” 高言原以为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打工人，可事实证明这家伙没有半点做生意的经验，每次卖出鞋垫都是靠着自己的厚脸皮硬塞给别人才得以卖出去。 “你知道吗你比身后这几棵梧桐树还没用啊，它们还能给我带来阴凉，你连硬塞鞋垫都不会。”高言望着校园里的人群皱了皱眉，“算了算了，今天估计卖不了多少了，我们撤吧。” 韩莫离对自己的没帮上忙感到愧疚，可他觉得不会卖鞋垫也不能算是自己的错，于是无奈地弯腰去拿鞋垫，说：“我可能帮不了你了，我明天就不来了吧。” “你瞧瞧你这人，我不就抱怨两句嘛！”高言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赶忙打圆场，“还卖了几双，待会请你吃冰棍。” “谁要请客吃冰棍？” 韩莫离和高言一齐抬起头。 “还有这好事，我也要参与！”楚凡凡有些兴奋。 “不是白吃的。”高言赶忙解释，他可不想被人吃霸王餐。 “是你呀？”楚凡凡看了一眼高言，就是前几天嫌他们挡着路的那位黝黑皮肤的男生。 “怎么了？”高言一脸不可思议，又望向韩莫离，“不能是我吗？” “能。”韩莫离给了个回复。 “你们在这干嘛呢？”楚凡凡对眼前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感，但韩莫离竟然也在。 “赚点外快。”高言似乎想起来那天的事，语气较为平淡，没有太多的热情。 “你赚外快，拉韩莫离干嘛？” “我这不是缺帮手吗？你要来吗？” “我不。” “给你分成。” “休……怎么分？”楚凡凡本想说休想的，突然想到一个点子逗逗他，“二八分。” “二八？”高言想了想，眼前这姑娘一分钱成本都没出，可又细想了一下，要是卖不出去全部赔掉更亏，或许她真能帮上忙也说不定，便点了点头，“行吧。” “你二我八。” “我去！抢劫啊！” 高言见势不妙，想转身溜走，他拎起袋子弯着腰，刚迈开步伐就被人一把抓住。 “还没卖完呢你要去哪？”楚凡凡瞪着他。 “卖…卖不出去。”高言有些无奈。 “我来卖，二八分成，我二你八。” “改了呀！”高言露出笑容。 “我楚凡凡可不是那种不仗义的人，刚才逗你玩呢。” …… 高言怎么都没想到，女战士楚凡凡，卖起鞋垫来竟是一把好手。她让高言吆喝，然后自己和韩莫离当托，站在一旁说着鞋垫自己昨天用着怎么怎么的舒服，就是站军姿站上一天也不会累，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去拿鞋垫说再买一双。 高言的摊子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纷纷掏出票子要买上一双，好像谁不买谁是傻子似的。 食堂里高言他们三个开心的吃着冰棍，高言笑着说：“楚凡凡，你厉害呀，照这样下去，明天我还得多进点货才行，最后那两男生差点为了一双鞋垫打起来。” “基本操作，不足挂齿。”楚凡凡倒是得意起来，“韩莫离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这冰棍真冷。”韩莫离连哈了几口气。 高言见楚凡凡面色不对抢先开口，“要不我们三个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高言，来自金汤初中。” “我叫楚凡凡，来自淮州初中。” “我叫韩莫离，来自北埠初中。” “我就说嘛怎么没听说过你，北埠好远的诶。” “是有点远。” “我就喜欢和远方的人交朋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让我们以冰代酒，干杯！”高言说完这些后，见那两人没有动静，有些尴尬。 正当他准备给自己圆场时，楚凡凡笑笑说：“有意思，干杯！”说着抓过韩莫离的手，三只冰棍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一层无形的玻璃裂碎的声音。 之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 3 本来楚凡凡是抱着与严厉誓死不休的心理来参加军训的，楚凡凡觉得大概她对严厉这位魔鬼教官的厌恶会一直持续到整个军训生涯的结束，可在军训的第四天发生了转折。 “怎么又是你！”严厉站在楚凡凡面前，皱着眉头，“你的鞋子呢！” “啊？”楚凡凡一脸懵，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穿得好好的，没什么问题呀！ 楚凡凡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打报告，急忙说了一声：“报告！我穿了鞋子！” “我知道你穿了鞋子，可我要的是统一的鞋子，而不是你自己的运动鞋！” 这…… 楚凡凡向周围人的脚下看去，穿的都是学校发的绿鞋子。 “报告，我们隔壁连的都可以穿自己的鞋子。”楚凡凡突然硬气起来。 事情的经过是，昨天的时候楚凡凡就看见隔壁连的许多人穿的都是自己的鞋子，原因很简单，学校发的鞋子质量太差，不少学生都受不了脚磨得太疼。而隔壁连的教官就是楚凡凡心里默念的那种绝世好教官，每次站军姿楚凡凡他们连都比隔壁连多站一倍时间。 楚凡凡的脚实在是痛的不行，就和小伙伴们说，我决定了，明天我也要穿运动鞋。穆心冉有些担忧，说我们这个教官怕是没有那么好说话。 楚凡凡想了想没有说话。 可第二天她还是穿了自己的运动鞋。 “别的连是别的连，在我这里不行，”教官瞥了一眼隔壁连，“罚跑五圈。” 简直不可理喻！楚凡凡怒火中烧，这下她真得忍不了了，就在楚凡凡想奋力反驳的时候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报告！我也穿了！”穆心冉大声喊。 “报告！我也穿了！”钱子昂也站出来。 “还有谁？”严厉的目光从所有人面前扫过。 一片寂静。 “没有就你们三个出列，操场跑……”严厉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 “报……报告！”韩莫离面色紧张，“还有我。” “你也出列……” 4 操场上，楚凡凡跑在最前面，而韩莫离跑在最后面。 勇敢和懦弱的人，隔着最远的距离。 韩莫离抬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追上楚凡凡，可能这辈子都难了吧，对他这个胆怯懦弱的人来说。 穆心冉知道此刻的楚凡凡心情一定特别气愤，就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和楚凡凡并排跑起来。 “生气就大声喊出来！”楚凡凡没想到穆心冉安慰自己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去他的军训，去他的魔鬼教官，去他的第一名！”穆心冉第一个喊出来。 “没事的，”她又说，“现在我们在操场，他听不见的，生气就喊出来，我们一起。” “去他的军训，去他的魔鬼教官，去他的第一名！” 喊完之后，楚凡凡突然间觉得心里好受很多，就在她们想要继续喊时，钱子昂快步跑上来一把拉住了她俩，“嘘！教导主任在巡视。” 听到钱子昂的提醒，楚凡凡她们回头看向操场的入口处，教导主任正背着手朝她们走来。 “好险。”楚凡凡她们缓了口气，教官再魔鬼也好，存在时间只有七天，而教导主任可是要存在于她们的整个高中生涯，可千万别被他抓到把柄。 钱子昂朝后面慢吞吞的韩莫离喊：“能不能快点呀！别像个蜗牛似的。” “哦，好。” 就这样，操场上多了四个“小绿人”的身影，顶着烈阳奔跑。 “教导主任走了，”穆心冉望了望四周，“我们还喊不喊？” “不了。” “消气了？” “累到喊不动了。” 楚凡凡他们已经跑了四圈，距离五圈还剩下最后一圈，可楚凡凡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她望了韩莫离一眼，说：“你们怎么都穿了运动鞋呀？” “我们早猜到你不会屈服魔鬼教官，”穆心冉擦了擦脸上的汗，“干脆大家都穿，真要罚起来就大家一起，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嘛！” “韩莫离你能不能勇敢点，打个报告那么慢，”穆心冉有些不满，“我还以为你不敢穿运动鞋呢！” “我……”韩莫离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打报告那会儿他确实怂了。 “能穿就很够义气了……”楚凡凡话还没说完，眼前就突然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穆心冉他们呼喊的声音。 再醒来的时候，楚凡凡觉得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甜甜的。 突然感觉，阳光是甜的，吹在脸上的风也是甜的。 第5章 站立的少年，稚嫩的光 1 一切都好了起来。 是的，自从楚凡凡晕倒之后，一切都好了起来。 楚凡凡心想，早知道这样，第一天就晕倒好了。 晕倒就能将教官从魔鬼模式转换成正常人模式，她就不用受这些折磨。 可世事难料呢。 楚凡凡回想起嘴里的那颗糖，竟然是出自魔鬼教练之手，她突然有点心软，是不是说教练魔鬼太过分了，可转念一想，不能就这么被一颗糖收买。 “发什么呆呢？”穆心冉从食堂的小卖部出来，手里拿着两支雪糕，“给你，香草味的。” 一听到香草味的楚凡凡立马来了精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香草味的？” “你最近一直买的不都是吗？”穆心冉回答的倒是很平常。 楚凡凡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心里对这位朋友的认可又多了几分。 穆心冉发现楚凡凡用着欣赏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小得意，连忙说：“别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楚凡凡一时间秒懂，立马见招拆招，“心冉我告诉你哦，你头上掉了一个虫子，绿油油的，还挺可爱。” “啊？哪呢？”穆心冉吓得乱跳，神情紧张，“快帮我弄掉。” 看到穆心冉这个样子，楚凡凡哈哈大笑，“原来你怕虫子呀！” “好呀你！敢骗我，”穆心冉一下子明白过来，气呼呼地一把夺过楚凡凡手上的雪糕，“不请你吃了！喂猪去！” “别别别，你这不是糟蹋美味嘛。” 穆心冉转身递给了楚凡凡，楚凡凡一笑，“这就对了呀。” 穆心冉坏笑着不说话。 片刻楚凡凡才反应过来，“好啊！你骂我是猪！我们友情的小船要翻沟里啦！” 穆心冉还在笑，一边跑路一边笑。 楚凡凡后来回忆过无数次她与穆心冉真正友情的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可就是再也记不清。 至于楚凡凡晕倒的事，在那之后，有个人记着了。 可能大多数人都以为楚凡凡是中暑晕倒的，可事实上她当时是低血糖犯了，这也是为什么楚凡凡再次醒来嘴里是甜的的原因。 但最令楚凡凡没有想到的是，她嘴里的那颗糖是那位魔鬼教官的。 楚凡凡其实不算彻底的晕倒，她只是看东西极度难受，所以干脆闭上了眼睛。 后来听穆心冉说，魔鬼的口袋里竟然装着糖。 当时看到穆心冉那不可思议的表情，直接是把楚凡凡逗笑了。 “你说，”穆心冉凑到楚凡凡耳边喃喃着，“魔鬼也喜欢耍着用糖骗小朋友的把戏吗？” “你这个问题，”楚凡凡若有所思，“魔鬼都那么可怕了，我感觉用糖也骗不到小孩。” “这么说你觉得严厉教官不是魔鬼咯？” “你这都哪跟哪呀？”楚凡凡又觉得眼前这姑娘脑洞有些大。 不过严厉教官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楚凡凡道歉，是她没有想到的，心里忽然间觉得，好像又没那么魔鬼了。 严厉道歉说，自己带新兵带习惯了，对大家的要求有些过于严格，而楚凡凡同学穿运动鞋也是学校规定里所允许的，是自己太死板了，向她道歉。 再后来对于军训的记忆，楚凡凡有些模糊不清，她隐约还记得严厉教官道歉时的表情，那么真诚，像个犯错的小男孩。 2 军训最有趣的环节毫无疑问是拉歌。 楚凡凡她们是一连，周围有着二连、四连、六连和八连。本来大家好好地在唱着军歌，突然间其他四个连队像是密谋好了一般，迅速组成四边形将一连团团围住。 二连首先开始喊口号：“东风吹，战鼓擂，要拉歌，谁怕谁！” 接着四连开始激将法：“一连真不爽啊，唱歌唱不响啊，不唱不勉强啊，不如去站岗啊！” 严厉教官立马鼓舞士气，大声喊：“我们的声音在哪里？？《团结就是力量》唱起来！” 于是一连的所有小伙伴纷纷开口唱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向着法西斯蒂开火 ，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阳 ，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 ，发出万丈光芒！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向着法西斯蒂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阳 ，向着自由 ，向着新中国 ，发出万丈光芒！” 一连的歌刚唱完，六连八连齐声喊道：“一连拉歌土，实在太落伍。不如打背包，回家卖红薯。真土，真土，地球人都知道，土～～～～” 严厉教官嘴角微微扬起，后又对着大家喊道：“我们能任由他们摆布吗？” “不能！” “那我们要怎么做？” “反击！” “让我唱，我就唱，我的面子往哪放！要我唱，偏不唱。你能把我怎么样？怎么样！” …… 楚凡凡一边笑着一边跟着人群喊，仿佛青春里的所有力气都喊了出去。 楚凡凡瞥了一眼一旁的韩莫离，他此刻正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天空飘来的白云。 “你干嘛呢？”楚凡凡趁着教官不注意将身子挪了过来，朝韩莫离眼前挥挥手。 “你说那片云会有多少眼泪？”少年一本正经地问，也没有看着楚凡凡，仿佛是在问他自己。 楚凡凡被他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懵了，她有些诧异，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中，这家伙竟然如此安静地想着这种怪问题？ “你没发烧吧？”楚凡凡摸了摸韩莫离的额头，“怎么突然文艺起来？” 楚凡凡见韩莫离没有回应她，又说：“你不应该问我那片云像什么才对吗？” “这种问题是小学老师才问的。” 楚凡凡想想也有道理，“那你知道吗？” “不知道。” 楚凡凡朝他翻了翻白眼，还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 “话说，”楚凡凡猛地拍了一下他肩膀，“我们连的声音这么小，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划水的呀！” 教官和同学们的声音一下子涌入他俩的世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快给我唱起来，”楚凡凡使劲在韩莫离胳膊上拧了一下。 “啊！”韩莫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折磨出声，“你不能轻点吗？”他见周围有人看向他，急忙压低声音在楚凡凡耳边抱怨道。 教官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很好，有主动的，你叫什么名字？” 韩莫离一脸蒙圈，吓得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心里默念不是我不是我千万别找我。 “嘿！”严厉教官轻轻踢了一下韩莫离的脚，“叫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会。”韩莫离知道在劫难逃了，他抬头看向教官，一脸为难的样子。 “什么会不会，我问你叫什么？”教官笑，“你起来，到中间给大伙唱首歌。” 楚凡凡坐在一旁又惊慌又想笑，惊慌的是教官看到她换位置一定又要罚她，想笑的是自己将韩莫离害惨了，虽然有些愧疚，但更多的还是想笑。 她将军帽压得很低，努力不让教官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可就在韩莫离回答我不会时，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你，”教官注意到笑声，望向楚凡凡，“我带了这么多年军训，一般帽子压得老低的，唱歌都好听，别害羞。” 这下完了。楚凡凡一下子笑不出来，她努力地压低嗓音，“教官我感冒了，嗓子哑了。” “沙哑的声音也是一种特色嘛，这可是能在所有新生面前展示的机会呀。” “别害羞，先抬个头我看看。”教官说。 这下彻底完了。 楚凡凡听到让她抬头的那一刻，感觉操场上的烈阳又在向她挥手，脸烫得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对，应该是既害人又害己。 楚凡凡焦急地想着，头微微抬起，就在即将看见教官脸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楚凡凡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好听，温柔致极。 “教官，两个人一起唱不好，”韩莫离一下子站了起来，“况且她还感冒了，唱不好丢了一连的脸面怎么办？”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严厉的心里去，他点点头说：“也好，那就你一个人唱吧，大家鼓掌！” 楚凡凡缓了一口气，没想到韩莫离这家伙竟然会站出来，也不知道他在那一瞬间做了多少次心理斗争？ 怎么心里还有点暖暖的？ 可天气已经够炎热了。 楚凡凡看着韩莫离的身影向广场中央走去，一时间有些心疼他。 这上去了得多尴尬啊！ “大……大家好，我是来自一连的韩莫离，给大家唱一首《北京东路的日子》。” 楚凡凡清楚的感觉到此刻广场中央男孩的窘迫，颤抖的声音，无处安放的手指，可就是这么一个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的男孩，上一秒为了她，勇敢地站了起来。 青春期的少女，莫名感受到来自心底的一缕波动，像是纷飞的柳条划破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坐在地上的人们纷纷鼓掌，三两秒后掌声停下。 一个有些稚嫩的男声飞扬出来，楚凡凡再次愣住。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随着歌声的响起，大家逐渐打起节拍来，显然是对男孩歌声的认可。 歌声停下，男孩的脸有些许泛红，他说了声谢谢大家就赶紧跑了回来，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钟。 “你唱得真好听诶！”楚凡凡朝他咧牙笑，“我还在下面替你担心着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韩莫离心里有些生气，可见她咧着牙对自己笑又生气不起来。“这回可是我救了你，以后别打我了。” “好！” 再后来军训生涯就接近尾声了，楚凡凡他们连表演的是匍匐刀，她还总笑话韩莫离动作不标准，可真到了汇演的时候她却看着韩莫离动作从头学到尾。 搞了半天光笑话别人，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拿没拿第一名呢？ 后来的楚凡凡才知道，汇演压根就不排名次。严厉教官就是唬他们的。 每个人都是自己青春里的主角，从来不需要别人去排序定义。 这才是最好的青春。 第6章 考神，花痴和神探 1 爷爷总说，高中的生活很苦，少年人要有一颗坚持的心。楚凡凡不以为然，说学习哪有军训苦，军训一周感觉整个人都快蒸发掉。 可下一秒楚凡凡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错误，高中的生活竟会如此紧凑，军训前脚结束，考试后脚就来，学科还多得要命，每门课都要考好才行，不然爸妈绝对不放过她。 在楚凡凡的印象中，考试只分为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之前的中考算是特例，如今班主任竟然和他们说，在高中有段考，还有月考。到了高三，就会实行周考。 这么多考试，我还是当兵去算了，楚凡凡仰天长叹。 她坐在窗边，窗外柿子树的枝子都快要伸进她的房间里，楚凡凡站起身来想着去摘一片叶子做书签，在一大片绿叶之间，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个傻傻的少年。 “韩莫离。”楚凡凡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可事实上，楚凡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 少年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没事。” “哦。” “那个，”楚凡凡被他这声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便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化学题写完没？” “你是不是又要抄我的？”韩莫离抬头。 “这叫借鉴！”楚凡凡似乎是被戳中要害，前一秒语气强硬，后一秒就弱了下来，“借鉴而已嘛。” “待会儿我教你吧，总是借鉴也不好。”韩莫离说得声音不大，说完就低下头去。 楚凡凡看不见韩莫离此刻的面部表情，可男孩刚才的话语中似乎充斥着一丝羞涩。然而楚凡凡却不把这当一回事，兴奋地说：“好呀好呀，咱们的化学课代表果然靠谱。” 韩莫离在开学不久的测试中考取了化学单科第一名的成绩，徐峰立马安排他当这个化学课代表。 而这次测验也让楚凡凡他们新认识了一个人。 2 成绩排行表上的第一行永远是最引人夺目的地方，而贴在楚凡凡他们二班墙上的排行表的第一行，俨然印着两个大字，胡尧。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胡尧啊！”穆心冉激动地拽着楚凡凡的手摇个不停。 楚凡凡看着她一脸疑惑地问：“这人有这么大魅力吗？你迷成这样？” “你不在金汤初中上的你不知道，”穆心冉看着胡尧的位置，眼睛直放光，“那是多么耀眼的存在啊！” “好像有故事呀！”楚凡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快给我说说。” 一别小镇已经好多年，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对于这个镇子上发生的故事，都想听一听。 “当初在金汤中学，胡尧这个名字仿佛到处可见。”穆心冉将目光收了回来，一下子沉静下来，一副认真的模样楚凡凡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大大咧咧的“风一般的女子”脸上见到。 “金汤初中的校长曾经说过，胡尧考不上一中，整个学校再没有人能考上一中。” “那完了，还真全军覆没。”楚凡凡想到胡尧这会儿正坐在她们班上，下意思脱口而出。 “你先听我说，”穆心冉显然不希望楚凡凡打断自己，她着急地挥手，“胡尧从初一的时候就开始了他的霸榜生涯，唯独初三的最后一场考试他没能排在第一。” 说到这儿，穆心冉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仿佛那个没有继续霸榜的是她。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学霸的人，但在初三的尾巴，我竟然开始疯狂崇拜他了，”穆心冉露出迷妹般的傻笑，“初三的结业典礼上，教导主任让胡尧上台发表感言和对马上参加中考的同学们传授一些经验，胡尧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我没有感言，有时间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不如多写几道数学题，而经验就是我上一句话，说完完全不顾教导主任的脸色转身离开了。” “他转身的那一刻，”穆心冉双手托着下巴，“太阳都不及他耀眼。” 下一秒穆心冉又变得失落起来，“可惜我当时离讲台太远，压根没看清他的样子。” “你没去他们班吗？” “去了，早已人去楼空。”穆心冉悄悄说着，“听说是教导主任心生不满报复他，说他不尊重师长让他提前回家了。” “你们教导主任真小心眼。” “不，他真可恶！”穆心冉说的时候眼睛都快冒出火花，“折磨了我们三年还不够，最后还没让我见上偶像一面。” “本以为他考去一中这辈子都难见到了，现在竟然出现在我们班，凡凡你快掐我一下。” “掐你干嘛？” “防止我在做梦。” “这下梦醒了没？”楚凡凡带着坏笑狠狠地掐了一下穆心冉。 “啊！好呀你个死凡凡，下手这么重！”穆心冉正要还击。 就在这时韩莫离回头说：“万一只是重名呢？” 穆心冉一愣，对呀，万一只是重名呢？ 韩莫离的话像是一张硕大的网，装载着穆心冉美好幻想的肥皂泡全部扑在上面，烂得稀碎。 “好啊！你这家伙怎么还偷听别人讲话。”穆心冉将气撒在韩莫离身上。 “是你说话声音太大，”高言也回过头来，咧牙笑。 “我靠，你们俩还有没有道德底线啊！” 就在穆心冉手中的书距离高言的头只剩一厘米的时候，骤然停下。 “打我好消息就没了。”高言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 “什么好消息？”穆心冉将脸凑过去。 “求我我就告诉你。”高言说完就嘚瑟地回过头去。 “你找打是不是？”穆心冉一把揪住高言的后衣领，猛地拽了过来。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嘛！你先松手，松手！”高言一秒钟认怂，着急的去抓穆心冉的手，“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温柔点，别一言不合就动手……” “快说，本姑娘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据我所知，虽然胡尧中考没能考第一，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儿。” 穆心冉听到这一时间泄了气，松开了手。 “不过，”高言悄悄说，“他似乎对这所学校情有独钟，第一志愿就是咱们学校，现在坐在我们班的，就是胡尧本尧，如假包换！” “填志愿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穆心冉先是开心但很快便怀疑起来。 “金汤镇第一神探，柯南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高言拍了拍胸脯，“就是我，高言。” “你还是先改名成柯言再说吧。”楚凡凡嘲笑他说。 “你懂什么，柯南又不姓柯。”高言朝楚凡凡翻了翻白眼。 “我初中和他一个班，填志愿是在计算机教室填的，那天我悄悄地潜伏在他周围，看见的嘿嘿。”高言一脸得意，“怎么样，本侦探厉害吧。” “你直接说你见过他不就行了。”韩莫离一针见血。 “无聊。”楚凡凡瞥了他一眼就离开了座位。 “就你还侦探，我呸！”穆心冉也一脸嫌弃地走了，刚离开座位表情立马变成鲜花怒放，她要去认识自己的偶像了。 高言望着走远的两人，一脸失落地喊：“喂！喂！你们怎么这样啊！”转头发现韩莫离还在位子上，一把搂住他胳膊，笑着说，“还是同桌给面子。” “那个，”韩莫离受不了这个家伙连忙抽出手，“我要去送化学作业本。” 高言一下子想起来，刚才就是这家伙扫了自己的兴，怒吼道：“不认可我金汤第一神探，你们会后悔的！” 3 阳台上，楚凡凡和韩莫离趴在上面。 楚凡凡一脸认真地说：“我有预感，以后身边一定会纠缠着一个花痴和一个自称神探的‘神经病’。” “我觉得你像个预言家。”韩莫离望着教学楼前的那棵大树说。 楚凡凡笑笑，微微转头看过去，那个有些自卑的少年，安静地趴在那儿，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不在意，仿佛时光将他雕刻在那里，而自己正陪在他身边。 楚凡凡看他的侧脸时想起他当初为自己勇敢站起来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怂怂的，也怪可爱。 和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男孩都不同。 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从遇见那个特别的人开始吧。 可在他心中，自己是不是那个特别的人呢？ 谁也不知道。 上课铃在头顶响起，教导主任多远就开始喊那是几班的，还不回班级，吓得楚凡凡赶忙拽着韩莫离逃回教室。 你狼狈的样子，我好多年都记得。 胡尧被眼前的女孩纠缠，心里仿佛炸开了锅。 胡尧一开始并不在二班，而是分在重点班九班。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求去普通班，随便哪个班都行。 面对胡尧这样的优生资源，重点班九班的班主任不想放手，普通班的班主任们又纷纷抢着要。毕竟谁能收下这位大神，班级平均分就能哗哗往上涨，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形容的有些不太恰当，但大致符合题意。 九班班主任好说歹说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胡尧，胡尧背着书包走到二班的门口见角落里有一个空位子，就径直走了进去。 胡尧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他不怎么说话。用穆心冉的话来说，他不喜欢说废话。 当时是下课时间，二班里打闹声一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班级里新添加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位考神。 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徐峰发卷子到他座位上时才发现了他，可因为在考试就没有声张。 周一的时候，徐峰看着手里的成绩表苦笑一声，“这哪还用我介绍的？” 周围的老师笑骂他说，老徐啊，你这捡了大便宜还这幅表情啊！ “你好，我叫穆心冉。”穆心冉站在胡尧桌前。 没反应。 “你好，我叫穆心冉，穆桂英的穆，爱心的心，太阳冉冉升起的冉。”其实穆心冉心里想的是爱你的心的心，可没好意思说出口，万一把他吓跑了咋办。 还是没反应。 睡着了？穆心冉心想，她弯下腰歪着头看胡尧，一张冷酷的脸。 好冷，但好喜欢！穆心冉心里小鹿乱撞。 “你有事吗？”胡尧正在给化学方程式配平。 “有啊！”穆心冉顿了一下，“嗯……我要和你交朋友。” “把这配好平。” “配平？”穆心冉看着胡尧草稿纸上长长的化学方程式一脸雾水，这是什么魔鬼啊？有这么长的化学方程式？配平又是什么意思？ 穆心冉本来就不怎么会化学，初三的化学课她几乎是以吃零食和睡觉度过，而如今胡尧让她解决的是一道超难的化学方程式配平问题。 “这……这我不会呀，这也太难了吧。”穆心冉有些着急，她一副卖惨的表情，“要不咱们换一道英语题，简单点的？” 课间整整二十分钟，胡尧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要下雨，还不如下去做操。 “请你别烦我了行吗？”胡尧抬头看着穆心冉。 “哦，好。”穆心冉有些发愣，明明男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的话语里却充满厌恶和烦躁。说着拿起桌上的草稿纸跑了。 “我真那么烦人吗？”穆心冉忧伤道。 “哪有，”楚凡凡安慰她说，“明明是可爱里掺杂了一丝丝的烦人。” “连你都嫌我烦！” “我不嫌你……呸！我压根不认为你烦，”楚凡凡见穆心冉气鼓鼓的样子赶紧改口，“只是我们已经这么熟了，而你对于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诶。” “要不咱慢慢来？”楚凡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比如先做朋友。” “咋做朋友嘛！”穆心冉将草稿纸放在楚凡凡面前，“这种题谁会做啊？” 楚凡凡看了一眼草稿纸，有些兴奋地说：“我知道谁会！” 第7章 化学题风波 1 爷爷家的小瓦房里，三个少年人正并排坐在韩莫离的书桌前。 “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不然穆心冉会纠缠你一辈子的。” 楚凡凡将化学书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 “这书上压根没有呀！”楚凡凡在一旁发愁。 “这题很难，现在所学的知识压根搞不定它。”韩莫离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一脸纠结的表情。 这道题已经折腾掉他们宝贵周日的上午时光。 自从进入高中，楚凡凡他们的周末从两天变成一天，听说到了高三会变成只剩半天。本该利用这宝贵的一天时间尽情玩耍的楚凡凡他们，却被这该死的化学题牢牢拴在了书桌前。 草稿纸上写着：Pb（N2）3＋ Cr（MnO4）2= Cr2O3＋ MnO2＋ Pb3O4＋ NO，每个化学式的前面留有空格。 “氮化铅和高猛酸铬反应生成三氧化二铬，二氧化锰，四氧化三铅和一氧化氮，这么复杂的化学反应方程式不愧是考神做的题。”韩莫离不禁感叹。 “话说你能不能先别玩那个一蹦一跳的小人游戏了，还骑个电动车。”楚凡凡可听不懂韩莫离所说的什么氮化铅，高猛酸铬，她现在耳旁一直环绕着钱子昂玩的游戏音乐声。 “这叫天天酷跑，”钱子昂兴奋地跳起来大喊，“我爆分啦！韩莫离你快看！我爆分啦！” 楚凡凡难得见到韩莫离也会激动到跳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水笔，兴奋地看向钱子昂的手机屏幕，一边疯狂称赞他一边和他一起激动地跳。 说到韩莫离和钱子昂的友情，就必须提到楚凡凡认为的小人跳跃游戏。 楚凡凡不太热衷于男孩子们口中的手机游戏，有打一局游戏的时间，她还不如画上几页卡通画，比如画好几种状态的皮卡丘，生气状态的，难过状态的，开心状态的，还有傻乎乎状态的。 楚凡凡酷爱皮卡丘！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源于楚凡凡对这款游戏所有玩家的平均水平还不太了解。一般玩家单局游戏时长是不会超过十分钟的，而像钱子昂这种超级玩家平均时长在三十分钟左右。 这款游戏在那一年的夏天，比太阳还要火热。 楚凡凡每次看着钱子昂认真打游戏的模样就想起钱奶奶说的话，他家孙子不太爱交朋友，可如今班级所有的男生都把他当成神一样的存在，每个男生都渴望成为他的朋友，好让他帮忙跑一局分。 韩莫离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那一种。 楚凡凡曾经听初中同桌说，男孩子们的友情只需要一局游戏就能建立起来，现在看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酷呀！你用的新手装备还没有带精灵和宠物！”韩莫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两个家伙竟然像没事人一样在眼前欢快的蹦跳，楚凡凡瞬间火山爆发。 “你们这些家伙！”楚凡凡一把夺过韩莫离手上的手机，“这道题写不出来，手机就别想拿回去了！”说完气呼呼地跑进院子，又钻进前屋里，消失在韩莫离他们的视野中。 过一会儿韩莫离和钱子昂听见楚凡凡轰轰作响的上楼声，这声音仿佛狮子的怒吼，满满的愤怒。 “喂！你让我先截屏保存一下啊！”钱子昂朝楼上的窗户喊，“跑了快一小时，马上没电关机了！” “做完题再说！”楚凡凡咔的关上了窗户。 “这不不讲理嘛！”钱子昂低头看了眼草稿纸，有些愤懑。 “可作为朋友，我们好像确实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韩莫离渐渐冷静下来，重新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哪有那么麻烦嘛，”钱子昂心里想了想确实不太好，“其实很简单呀！” “你会做？”韩莫离抬眼看向钱子昂。 “我当然不会，”钱子昂带着一抹具有深意的笑，“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2 “楚凡凡，快开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在楚凡凡门外响起。 “没做出来别烦我。”楚凡凡的语气不再向先前那样，比较平缓。她正趴在桌子上一边看着台灯旁的皮卡丘一边在纸上画着。 “做出来了。” “真的？”楚凡凡一听立马放下笔跑去开门。 房门突然间打开，钱子昂敲得太急险些跌倒，抱怨道：“大小姐你能不要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快给我看结果！”楚凡凡一把夺过韩莫离手上的草稿纸，满脸的喜悦。 “15，44，22，88，5，90，我要马上发给心冉。” “我的手机呢大小姐？”钱子昂最关心的是他的跑分。 “在我书桌上，没电关机了。”楚凡凡轻描淡写地说，她正给穆心冉发着QQ消息。 “关机了！” “放心我给你截图啦！”就在钱子昂要悲愤交加时楚凡凡脱口而出。 “韩莫离你真酷，算我没看错人。”楚凡凡夸道。 韩莫离挠了挠头，“这还真不是我做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凡凡打断，“不可能是钱子昂做的吧，你别逗我，他怕是连元素周期表是啥都不知道。” “不带你这么瞧不起人啊！”钱子昂将眼镜戴上，“不怕打击你，答案就是我得出来的。” 他怕韩莫离这时候垮了他的台，急忙拉过韩莫离胳膊，“你快去把手机拿来，我们抓紧时间还能再打几盘。” 韩莫离还是第一次看见楚凡凡的房间里面是什么样子。 在楚凡凡回来之前，爷爷将其重新装修了一遍。楚凡凡听爷爷说，他当时手里拿着一本神奇宝贝的漫画，让装修师傅们按照漫画里面的风格装修。 于是楚凡凡的房间变成了神奇宝贝的世界。 可其实爷爷不知道的是，楚凡凡只喜欢呆萌呆萌的皮卡丘。 不过这也令楚凡凡十分满意了，有这么一个爱她的爷爷。 韩莫离走进楚凡凡的房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紧张，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拿到手机退了出来。 楚凡凡光顾着发消息，也没注意韩莫离的这些细微变化。可能她觉得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走了。”韩莫离朝她打了声招呼。 “好。”楚凡凡摆摆手，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 穆心冉那边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顺利。 “别着急，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楚凡凡一腔热血，“等我，马上到。” 3 穆心冉和楚凡凡约在晚风街的奶茶店见面。 这家名为“那年夏天”的奶茶店据说已经开了整整十年。而店老板就是金汤中学的学生，他和他的妻子在金汤中学相遇相识，不过和穆心冉楚凡凡等人脑补的美好校园爱情故事不同，他们是后来大学再次重逢才相知相爱的，后来回来开了这家奶茶店，现在已经是晚风街历史最悠久的店铺。 “虽然是大学爱情，不过也挺美好的嘛！”穆心冉杵着下巴望着墙上的贴纸。 奶茶店里的一面墙上贴满了贴纸，来喝奶茶的人们可以留下美好心愿或者想说的话，写在纸上贴在墙上。 楚凡凡简略扫过一眼，大多是xxx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之类的情话，看得她脸都有些泛红。 “先别羡慕他们了，”楚凡凡在穆心冉眼前挥挥手，打断了她的幻想，“快说说你怎么回事？” 穆心冉被楚凡凡强行拉回现实，丧气说：“胡尧不上线，他说的期限是周末结束之前，可现在他压根就不上线，让我怎么办吗？” “他的这期限与其说是周末结束之前，还不如说是给你题的那二十分钟课间结束之前。”楚凡凡有些生气。 “学霸就可以耍别人玩吗？”楚凡凡盯着手中的奶茶杯，“走，找他去！”说着拉着穆心冉的手就走。 “诶诶诶，我们去哪呀？” “找那个古怪的冰冻人算账！” “冰冻人，噗！”穆心冉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外号起的。” “怎么了？”楚凡凡回头看她。 面对楚凡凡那气势汹汹的眼神穆心冉立马憋住笑容，“酷！” “可问题是，”穆心冉突然站住，“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呀？你知道？” “我不知道，”楚凡凡没有回头，“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4 韩莫离和钱子昂正处于游戏里的水深火热当中，突然有个小脑袋瓜子凑了进来，钱子昂手中的手机屏上出现一个黑影。 “谁呀？”钱子昂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喊。 韩莫离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过头看去，首先进入韩莫离视野的，是一排洁白的牙齿。 “高言？”韩莫离有些诧异，“隔了一条街都把你吸引过来啦。” “那可不是，”高言赶忙从怀里掏出手机来，“快快快，加我一个，我昨天运气爆棚抽到了紫翼神龙！” “这又不能一起玩，你跑你的呗。”钱子昂在一旁说，他的手飞速滑动着屏幕，俨然一副超级大神的模样。 “倒也是，”高言收起那份兴奋劲，“就是想让你们看看紫翼神龙嘛，大神就是大神，不为所动，手速还是那么快。” “是不是要我帮你跑一把分？” “好呀好呀，”高言带着一丝小窃喜，“我跟你讲，装上紫翼神龙分数涨得像放鞭炮那样快！” “这么牛？那我得试试。”高言的话勾起钱子昂的兴趣，虽然他比较喜欢用新手装这种有挑战性的装备，但对于顶级装备也是想尝尝鲜的。 “你该不会真是来找我们玩的吧？”韩莫离听高言的话音好像跑分并不是他来这的目的。 “哦对！”高言听到这话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急忙装起手机，快步朝门外走去。 “着什么急呀！我还没玩呢！”钱子昂追上去，被勾起好奇心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放猎物走的。 “那你跟我一起，边走边玩。” “诶！”韩莫离突然意识到钱子昂拿着的是自己的手机，急忙追了出去，“我的手机！” 可钱子昂他们已经走远。 韩莫离想要追上去，才想起来没锁门，他撇头看向敞开的门，又看了看走远的两人，急忙转身回去锁门。 “等等我！” 第8章 星体的命运，我们的命运 楚凡凡她们站在名叫“无垠书店”的书店旁等了许久。 无垠书店是晚风街唯一的书店，据知情人透露，胡尧特别喜欢来这看书。 “你怎么才来？”楚凡凡有些不高兴，她看了眼后面，“怎么还来这么多人？” “算了算了，话说你的情报到底准不准确？”楚凡凡凑近高言的眼睛一脸怀疑。 高言环顾四周，“我们先进去，说不定他一会儿就来了。” 楚凡凡他们待在离历史书籍类书架不远处的科普书籍类书架旁守株待兔，大概是等得太过于无聊，一行人纷纷找起书来看。 不过穆心冉可不觉得无聊，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书店门口，仿佛那比书有趣得多。 楚凡凡忽然眼睛放光，像是看到宝藏似的，朝一个方向疯跑过去。 韩莫离站在科普类书籍书架旁看了看，然后挑出一本杂志来看。 原本都在看书的四人，现在只剩下韩莫离楚凡凡还在看，由于等的时间太久，他俩走到角落里的小桌旁坐下看。 钱子昂是第一个看不下去书的，看电子小说他在行，看书他是真不行，没翻两页就困得不行。 说到钱子昂看小说，楚凡凡忽然之间像是解开了摩斯密码，这家伙初中时候没日没夜的看小说，时间全部都用完了，不和别人交流，整天沉浸在小说的虚幻世界里，能交到朋友才怪呢。 看来钱奶奶也并没有骗他们。 可钱子昂这家伙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自从上高中以来一下子就将电子小说戒得一干二净，楚凡凡没想到，钱奶奶更没想到。 以前钱奶奶总是在钱子昂耳边念叨，别总是看手机上的字，多看看书上的字。 可现在变了，变成了别总是玩手机上的游戏，多和现实中的朋友玩。 无奈的是，钱奶奶发现，钱子昂和朋友们在一起，朋友们就都开始玩手机游戏了。 手机上的字和书上的字有什么区别，钱奶奶不知道，但她总是觉得，要比手机上的游戏好。 可他现在有朋友了，钱奶奶还是很开心的。 钱子昂刚一掏出手机穆心冉就朝他做出嘘的手势，原因是钱子昂的游戏音乐声太大。 “你怎么回事呀？”穆心冉小声骂道，“帮不上忙别捣乱行吗？” 钱子昂回答得倒是干脆，“话说我们跟做贼一样的干嘛呀？你不就是来找他的吗？又不是来跟踪他的。” 对呀！穆心冉恍然大悟，我又不是来跟踪他的，干嘛躲躲藏藏？ 可她不能让钱子昂在自己办正事的时候玩游戏玩的这么理所当然，言语上不能占了下风，便义正言辞地说：“你管我？我乐意！” 钱子昂知道和眼前这个傻乎乎还很硬气的姑娘说不通，一想到她会打扰到自己的游戏进程，还是迅速将声音关到最小。 “我也来。”高言下一秒就加入了钱子昂的队伍。 “来什么来，”穆心冉撇头看他，“你这什么狗屁神探，人呢？怎么还没来？” “我告诉你啊！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神探的名号！” “别废话了，”钱子昂一把将高言身子拉回到手机屏幕前，“快点开始，我们同时开比距离。” “你在开玩笑吧，”高言一脸惊讶和无奈，“我们俩能比吗？” “那就比分数，”钱子昂笑笑，“你的都是神装了，肯定比我厉害。” “可以。” “谁输了谁去揪一下穆心冉的辫子。”钱子昂在高言耳边小声说，带着坏笑。 “这……”高言看着穆心冉有些犹豫。 毕竟这女子疯起来太可怕，上回用粉笔砸了一下她，足足被追着绕班级跑十圈，最后还是因为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来了的缘故才停止。 “你神装还怕什么？” “好，来就来！”高言一硬气。 结果却是他还没跑到五分钟就被一个闪电怪电死了，只能坐在钱子昂边上看着他跑，心里默默念叨快点死快点死。 穆心冉此刻还完全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赌注。 她等的无聊，撇头看向高言他们，“高言你那么紧张干嘛？” 看着高言的脸色，穆心冉有些疑惑。 “啊？哦，没…没事。” 穆心冉没有深究，而是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楚凡凡和韩莫离。 韩莫离正在看关于宇宙星辰的杂志，而楚凡凡则对着手中杂志上的爱豆一脸星星眼。 “你快看，你快看！”楚凡凡将印着爱豆的那页递到韩莫离面前，“是不是超帅？” “我不认识他们。”韩莫离对着杂志上的三个小男孩瞅了很久，可脑海里依旧没有什么印象。 “你竟然不认识他们！”楚凡凡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我怀疑你是不是我同龄人哦！” “应该是吧。”韩莫离也有些自我怀疑。 “三小只呀！”楚凡凡恨不得跳起来，“超火的！” 韩莫离又盯着杂志看了一会儿，三个长相清秀的男孩，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的左耳被塞上了一个耳机，耳朵里瞬间轰鸣起来，仿佛有十个音响在他的耳膜上轰炸。 “你醒来时候，问候你好，升起的阳光，哼着歌谣；心情像彩虹，缤纷舞蹈，你我的脸上，写满微笑；相同的呼吸，相同心跳，敞开心去看，幸福环绕；放飞你的梦，不怕山高，勇敢做自己，就是最好……” 韩莫离的内心像是燃起一团火焰，懦弱自卑的少年有种想对全世界高歌的冲动。 “怎么样？”楚凡凡探过头来，眉眼弯弯，“是不是超好听，特别阳光？” “嗯，就是你声音开得太大了。”韩莫离摘下耳机，揉了揉耳朵，“耳朵有点疼。” “没有欣赏细胞，”楚凡凡嘟着嘴，“你在看什么呀？”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韩莫离所看的杂志上，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让韩莫离觉得像是遇见了人间宝藏。 “一篇介绍天体的文章。” “有讲住了什么样的外星人吗？”楚凡凡问。 “没有，它只讲的是一个天体，叫索恩-祖特阔夫。” 韩莫离开始介绍：“索恩－祖特阔夫天体，缩写T?O，是一种假设存在的恒星，是指核心有中子星存在的红巨星或红超巨星。这型恒星是由美国天文学家基普·索恩和波兰天文学家安娜·祖特阔夫于1977年提出假设。” “索恩－祖特阔夫天体被认为是恒星和中子星相撞而形成，而且常发生于红巨星或红超巨星。而超新星爆炸时能量释放不是完美的对称，因此中子星会留下一个相对于原始轨道速度的较低速度。超新星爆炸时推动中子星会使中子星产生新的轨道速度，可能形成与伴星轨道相交的新轨道。一旦中子星进入红巨星，中子星和红巨星外层之间的阻力会使联星系统的轨道衰减，使中子星和红巨星的核心以螺旋形轨道向内彼此靠近。当中子星和红巨星核心相撞时将会合并。” “举个例子，如果白矮星和中子星合并，就可能会形成光谱类似北冕座R型变星的索恩－祖特阔夫天体。”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楚凡凡抬头望向远处，“不过我觉得这到挺像两个人的相遇，最后在一起了，挺好的结局诶。” “可一旦合并质量超越欧本海默极限，核心将塌缩为黑洞，并导致超新星爆炸。” “那如果没超越呢？” “如果未超越极限则是成为单一中子星。” “那还是不合并吧。”楚凡凡最后得出答案。 “这上面说了，取决于两者之间的原始距离，这个过程可能持续数百年。”楚凡凡加重了一下语气，“数百年呢，如果是人的话足够了。” “可这算是吞噬，不是相遇。” “你懂什么，那叫保护罩，”楚凡凡指了指杂志上的图片，“你看，这不像一个保护罩吗？里面的小星球多有安全感。” 韩莫离心里想的是，这个保护罩迟早会碎掉。 可他点了点头。 楚凡凡看着韩莫离那一脸发愣的模样，拍了拍他肩膀，“别担心，我知道你胆子小，我做你的保护罩就是了，放心，我不会吞了你的。” 少年看着女孩的笑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会对自己说要做自己的保护罩。 可眼前这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却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仿佛是誓言。 “光和你聊天，忘记了正事。”楚凡凡突然间想起什么来，她连忙向穆心冉的方向跑了过去。 韩莫离扭头看，穆心冉正一脸愤懑地盯着他们。 “怎么样，来了没？”楚凡凡带着一脸歉意的笑。 “你还记得我这个好姐妹呀！”穆心冉不开心地双手叉腰，“你们能不能靠谱点？” “诶呀，刚才看三小只看太入神了。”楚凡凡解释道。 “三小只！在哪？你怎么不叫我呀？”穆心冉四处张望，同样的一脸星星眼。 “害！”楚凡凡望着眼前这个天真地姐妹有些哭笑不得，“不是真人，是杂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小镇呢？” “杂志呀，”穆心冉的语气瞬间失落下去，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见到他们真人。” “买张演唱会门票不就好了，”钱子昂搭话的时候一下子失误了，他难受地喊道，“完蛋，我死了！” 一旁的高言则是欣喜若狂，他盯着结算界面滚动的分数使劲地喊：“五十！五十！五十！” 可最后的结果是六十。 “哈哈哈！”钱子昂开心地跳起来，“不多不少就比你多了五万分。” 高言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上一秒欣喜若狂，下一秒五雷轰顶。 五万分，他再多跑一分钟，多冲刺一段，就足够了。 “去吧！加油！”钱子昂拍拍高言后背，“我看好你！” 高言递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然后极度不情愿地走到穆心冉的身后，拽了一下辫子就跑。 “你干嘛！”穆心冉最恨别人拽她辫子，痛不说，还容易把头发弄乱。 穆心冉追了出去，楚凡凡一行人也追了出去。 “等一下！”高言实在是跑不动了，“我将功赎罪！将功赎罪还不行嘛！” 穆心冉气喘吁吁，“说，怎么将功赎罪？” “我还知道一个地方。” “那你不早说！”几乎是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 “你们也没问嘛！我正打游戏呢！” 高言看着眼前这群人怒气冲冲的目光，觉得自己要被群殴了，立马蹲下，双手抱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9章 冰块人有一颗温暖的心 1 胡尧所住的小区是金汤镇北边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小区外墙在许多年的风吹日晒下变得残破不堪。沿着晚风街一直走到尽头，顺着公路往左走100米，一条胡同前屹立一棵巨大的香樟木，树叶摇曳，伴着三两声鸟鸣。 拐进胡同里，穿过这条黑漆漆的小巷，突然出现的光，有些晃眼。 楚凡凡一行人纷纷抬手，在片刻的适应之后又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所有的光涌入眼眸，有些睁不开眼。 楚凡凡有种桃花源记的恍然。 一大片草坪，哦不对，准确来说是一大片草场在他们眼前映现，野草们随风荡漾，肆意疯长。 夕阳的光洒在上面，一层绿黄，一层绯红。 楚凡凡一行人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中。 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一个男声打破了平静和美好。 “快看，”高言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他会在这，本神探出马，没意外！” 众人顺着高言视线的方向望去，浅草深草之间，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穆心冉无比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是胡尧！ 楚凡凡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高言，小声说：“你该不会是……变态狂吧。” “还是那种超级变态狂，”穆心冉补充道，“别人是跟踪女生，你竟然跟踪男生。” “什么呀！”高言反驳道，“我只是有次刚好路过看见的好嘛！你们这些人，狗咬吕洞宾呀，亏我还帮你们……” 穆心冉朝他瞪了瞪眼，“好呀你，敢骂我们是狗，刚才是谁吃了狗买的雪糕，还一次吃了两根？” “嘿嘿嘿，”高言露出赔礼的笑，“我是，我是。” “别理他了，”楚凡凡轻声呼唤穆心冉，“你到我这来，我这看得更清楚。” 楚凡凡话音刚落，穆心冉就飞地一般跑过去。 那一年的韩莫离还不明白穆心冉这样的举动，看着这女孩觉得更像男孩子。 后来他才知道，青春时候的喜欢，像是草场上的野草，泥土是压不住的，风一吹，就会肆意的疯长。 “你说他在干嘛？”穆心冉小声问。 “躺着晒太阳？” “边上还有一只小橘猫诶！”穆心冉欣喜，“看来我和他又多了一个共同喜好了。” “还有书，”楚凡凡轻皱眉头，很努力地看，“他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橘猫，书，晒太阳，”高言一下子跳了过来，“真相只有一个！” 他的耍帅动作被穆心冉在半空中拦截，脚落地的时候穆心冉的手已经牢牢捂住了高言的嘴，以避免他再发出半点声音。 “嘘！”穆心冉一脸紧张，她语气凶狠地说，“再吵吵就给我把吃进肚子里的雪糕吐出来！” “*******” 穆心冉听不清高言在说什么，不过从他拼命地点头来看，应该是不会再作乱。 “你想谋杀呀！”高言一脸愤懑的表情。 钱子昂在一旁淡淡说道：“看来千万别惹陷入爱情的女人，杀伤力太大。” “谁是女人？我还是女孩好吧！”穆心冉瞪他，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强调这之间的区别，反倒自己有些理亏了。 “女人女孩不都一样吗？难不成你还是男的？” 钱子昂这话一出穆心冉彻底接不上了，她突然间有些羞涩，闭口不言。 “说吧，”楚凡凡赶紧解围，“金汤第一神探，你的见解是？” 楚凡凡的话果然奏效，高言很吃这一套，立马喜笑颜开，“看来我的地位还是有人认可的嘛，楚凡凡同学，我看好你，很有前途！” “别说废话。”楚凡凡也忍不住了。 “他大概率是在给小猫讲故事。”高言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那次路过就听见他在给小猫讲故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讲给小猫听，还是讲给他自己听？” 韩莫离一愣，高言的话有些触动到他。 韩莫离从小到大父母都不怎么在身边，他们的眼里只有事业，仿佛韩莫离是他们一不小心“闯的祸”，闯祸的人还不太想负责。 韩莫离小学时候还有奶奶陪伴，可岁月无情又匆匆流逝，奶奶老得只剩下笑容。 韩莫离看着她有些心疼，决心只靠自己。 虽然父母人不能到位，但钱总按时到位。 韩莫离接的每一个来自父母的电话，总是问他，钱还够不够。 可韩莫离在想，什么时候能问一下他，人开不开心？ 在场的人大多没有察觉到韩莫离这细微的变化，只是纷纷好奇胡尧讲的故事。 可有一个人微微一瞥，便知晓少年心事。 “发什么呆呢？”楚凡凡拍了拍韩莫离的肩膀，“你又不爱讲故事。” “啊？”韩莫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又哦了一声。 “真是个呆子。”楚凡凡微微扬起嘴角。 “看来你比胡尧强大。”楚凡凡又说。 也不等韩莫离回答她就走回穆心冉那边，韩莫离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天。 总有一个人知道你心底里的脆弱与坚强，但我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那个女孩犹如一只发光的精灵，扇动着翅膀，绕着少年的心脏，一圈又一圈。 “那你有刚好听到他讲的什么故事吗？”眼下穆心冉只对这个感兴趣。 “好像说的是历史故事。”高言回忆着，“他似乎初中时期就对历史很感兴趣。” “对着一只猫讲历史故事？”钱子昂啧啧道，“厉害，是个人才。” “历史故事吗？”穆心冉思索着，“看来我得多看看有关于历史的书了。” “对着一只橘猫讲故事，”楚凡凡感慨道，“胡尧这样的冰块人还有如此温暖的一面呢。” 韩莫离走了过来，“看来胡尧冰冷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韩莫离的话令大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胡尧望去。 远处草地上躺着的男孩，在这一刻，似乎不再是大家认识的胡尧。 风吹动着少年们的头发，而太阳就要下山。 “他要走了！” 钱子昂大喊，所有人中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穆心冉你忘了你的正事啦！” 胡尧起身准备走，橘猫也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早就说了，我们是来找他，又不是暗中调查他。”钱子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躲在一旁，而现在太阳即将下山。 穆心冉和胡尧的约定马上就要到期失效。 高言正要大步迈出去，却被楚凡凡一把拽了回来，“没你事，少凑热闹。” 她转过头对穆心冉说：“心冉，这是你俩的约定，我们跟过去会很奇怪，你自己去吧。” “好！”穆心冉向她点点头，说完就向胡尧那边跑了过去。 “我们先出去吧。”楚凡凡对着大家说。 2 走到无垠书店的门口时，楚凡凡让这群男生先回去，自己在这等着穆心冉。 楚凡凡原本想着等来的是满面春光的穆心冉，可事实却是，那个女孩，梨花带雨。 楚凡凡远远看见穆心冉用手擦眼，急忙向她跑了过去。 “你怎么啦？”楚凡凡焦急地问。 “他……他说不想和我做朋友。”穆心冉哭哭泣泣。 “什么意思嘛！”楚凡凡气得一跺脚，“你不是把答案给他了吗？” “他……他说他从没有说过我做出那道题，他就和我做朋友。”说到这穆心冉哭的更凶了，“他还说让我离他的生活远一点，最好一步都别踏进……” “他干嘛这样说？” “他似乎对我会出现在那片草场上很意外，很反感。” 楚凡凡一下子沉默了。 她一路安抚着穆心冉的情绪，一路在想，直到走到穆心冉家门口时，她似乎想明白了。 楚凡凡站定，很平静的对穆心冉说：“我们似乎闯入禁区了。” 这时候的穆心冉已经不再哭泣，不过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她喃喃道：“什么禁区呀？” 胡尧心脏的禁区。 楚凡凡说：“胡尧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想和他做朋友，就要准备好打一场长久的仗。” “我可以。”穆心冉立马答道。 楚凡凡望着眼前这个傻傻的女孩，明明被别人伤的眼泪哗哗地流，却还是那般的单纯勇敢，没有一丝犹豫，心里有被感动到。 楚凡凡之前总是在想，要是自己也喜欢上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人，会不会像穆心冉这样？ 她想，或许会吧。 可这一刻，穆心冉回答她的这一刻，她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不会。 这可能就是楚凡凡和穆心冉不同的点。 楚凡凡向往自由，这种情况对于楚凡凡来说，无形之中也是一种束缚，一种自我的牢笼。 可楚凡凡不是一只愿意待在笼子里的橘猫。 3 回到家之后，爷爷已经做好了晚饭，轻声喊着：“凡凡回来啦，快去洗手，再叫一下莫离吃饭了。” “哦好。”楚凡凡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她走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洗手，韩莫离房间桌上的台灯已经点亮。 楚凡凡向窗子走去，韩莫离正做在桌子前写着什么。 “吃饭啦！”楚凡凡朝他喊。 “哦，知道了，马上来。” “你在写什么呀？” “没什么，就随便写写。”韩莫离岔开话题，“穆心冉怎么样了？” 楚凡凡正要说，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去了，还是不细说好了。 “那家伙不认账，说肯定不是心冉做出来的，不说这个了，待会儿饭菜凉了。” 韩莫离看着迅速跑开的楚凡凡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追问。 说到韩莫离为什么在楚凡凡家吃饭，原因是韩莫离的妈妈。 那是楚凡凡第一次看到韩莫离的妈妈，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看见。 楚凡凡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韩莫离妈妈的情景，当时韩妈妈正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楚凡凡都要把她当贼抓了。 “您有什么事吗？”楚凡凡带着心里的疑惑走了上去。 “是19号没错呀……”韩妈妈自言自语着，“怎么是个小卖部？我找错地方了？” 女孩突然站在她面前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姨？” “诶……诶！”韩妈妈终于发现到楚凡凡，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扎着马尾，穿着校服，一脸稚气地望着她。 “小姑娘呀，这里是九号巷19号吗？”韩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面前这个女孩第一眼看上去还挺讨人喜欢。 “是呀！”楚凡凡回答说，“这是我家，阿姨你找人吗？” “我儿子和我说租在这儿，我来看看，这怎么是个小卖部？”韩妈妈抬眼看了看头顶的那块的木牌匾，上面刻着爷爷家的小卖部几个字样。 楚凡凡听到她说她儿子租在这儿心里一下子有些慌张，这是韩莫离妈妈？ 韩妈妈在等着楚凡凡的回应，楚凡凡缓过神来，笑笑，“阿姨，你看右下方，还有三个字，已停业。” “已停业”三个字是她和韩莫离一起刻的，爷爷年纪大了，这种折腾的事儿交给他们年轻人就行。 木牌匾挺沉，而且已经固定好多年，铁钉都已经锈迹斑斑。 当初是没有放上去之前就刻好的字，现在只能靠站在椅子上贴着身子去刻。韩莫离比楚凡凡高，这项重任理所应当地落在他的身上。 楚凡凡抬头看着韩莫离拿着剪刀在木牌匾上刻画，男孩笨拙的动作看得她忍不住笑。 “别笑，扶好。”韩莫离听到了她浅浅的笑声。 门前的地并不平整，九号巷和门前的地有一定的高度差，椅子的腿时不时有轻微的晃动。 “放心，我扶着呢。”楚凡凡坏笑着，故意晃了晃椅子，韩莫离站在上面摇摇晃晃。 “别闹，我手里拿着剪刀呢！” “哦好。”楚凡凡也觉得有些危险，连忙扶住。 “最后一个字我来刻！”楚凡凡觉得这么重大的时刻，自己也要参与到才行。 “你够得着吗？”韩莫离低头看了看楚凡凡。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楚凡凡嘟着嘴，“下来。” 韩莫离知道他已经激起了眼前这女孩的好胜心，只好无奈地跨了下来，将手里的剪刀递给楚凡凡，“小心点，别划着手。” 楚凡凡接过剪刀站了上去，身高是够了，但也只是勉强支撑她够到那个位置，楚凡凡刻得比之前的韩莫离还笨拙。 女孩踮起脚尖，一笔一划刻写着青春，底下的男孩露出小虎牙。 4 韩莫离妈妈此行的目的，一来是看看韩莫离的居住环境怎样，二来是看看学校食堂的伙食如何。 居住的环境挺令韩妈妈满意，楚凡凡家所处的巷子很安静，平日里基本上没有嘈杂的车声人声。 可去学校一看，学校食堂的伙食实在是不行，韩妈妈在那吃了一顿，一会吐槽这个菜盐放少了，一会又说那个菜甜掉牙。 楚凡凡突然有些疑惑，韩莫离妈妈怎么比韩莫离还挑食？ 碰巧韩妈妈见到楚爷爷的时候，楚爷爷正在做饭，韩妈妈被楚爷爷的饭菜香味所吸引，便和楚爷爷商量说能不能让韩莫离在楚爷爷家吃饭，她会另外付一份伙食费。 楚爷爷爽快地笑笑：“既然您不嫌弃我做的饭，放心让你的孩子吃我做的饭，我非常欢迎！” 后来，韩莫离的餐桌从食堂的公共桌椅变成了楚凡凡家的木桌椅。 楚凡凡没吃两口饭就没胃口了，穆心冉的事在她脑海里反复地转，她放下碗筷对着爷爷说：“爷爷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爷爷话音未落，楚凡凡就已经上楼了。 “莫离啊，我今晚的菜不好吃吗？”楚爷爷望着韩莫离。 “好吃，很好吃。”韩莫离赶紧回道。 “看来我这疯丫头今天出门遇到不高兴的事了，”楚爷爷自言自语道，又抬头对韩莫离笑笑，“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哈哈。” 晚上的时候，韩莫离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而写。 青春的火苗一旦点燃，就再也遮掩不住，火蛇疯狂的向上蹿，燃烧在碧蓝天空之上。 第10章 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火山 1 闹钟在耳边跳动起来，楚凡凡没好气地伸手将它拍停，朦胧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又到周一，天边才刚刚有点微光，楚凡凡小鸡啄米似的对着镜子刷着牙，昨晚追剧追得有多兴奋，现在眼皮就有多倦。楚凡凡有些后悔，早知道少追两集，今天上午八成是要在瞌睡虫骚扰下度过。 楚凡凡妈妈打电话来再三强调秋天到了早上要涂护脸霜出门，楚凡凡差点又忘记了，她瞥头向洗手间的梳妆台上望去，妈妈寄来的护脸霜还没开封，索性走了过去开封，挤一点在手背上。 秋天涂护脸霜，冬天再加上护手霜，楚凡凡从小到大都被妈妈这样安排着，而妈妈在叮嘱完这一句之后就出门上班，不见踪影。 现在在爷爷家，妈妈的声音突然消失楚凡凡还有些不太习惯。 一边抹着护脸霜，一边朝窗边走去，楚凡凡看见韩莫离的窗边台灯还是亮的，隔着重重枝叶，在柿子树的间隙里闪闪发光。 爷爷说，再过一段时间，等到中秋节的时候，柿子就都红了，到时候晒干做成柿子饼，这是小时候楚凡凡最期待的事情之一。 她想到这儿，不免想到今年还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分享，又有了小时候的那种快乐。不过小时候的她有些虚荣心作祟，现在倒是那种更纯粹的喜悦。 这个时候，韩莫离窗边的台灯熄灭，韩莫离拿着毛巾来到院子里打水。 楚凡凡轻声朝他喊：“你小心点，爷爷说最近柿子就要熟了，走路的时候注意别被砸到。” 对于邻居来说，这个点大多还在梦乡，楚凡凡不想吵醒他们。 虽然声音很轻，但韩莫离还是能听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笑笑，“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颗柿子在他头上落下，速度之快来不及韩莫离反应，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脸上。 韩莫离一惊，连忙用手挡脸，可那个时候柿子已经在他脸上砸开了花。 楚凡凡先是一惊，然后见他那样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是个预言家啊！”韩莫离无奈吐槽，柿子完全熟透，砸在脸上倒也没有多疼，吓人倒是真挺吓人。 楚凡凡听出来韩莫离这句话里的贬低意味，不满道：“这也不能怪我嘛，你还尝了秋天里的第一颗柿子呢。” 这种秋天里的第一颗什么，冬天里的第一杯什么的梗楚凡凡也是在网上看到的，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不过活现活用这方面楚凡凡在行。 韩莫离洗完脸，楚凡凡已经来到楼下，满脸笑意地望着他。 “怎么样？甜不？”挖苦人这一块楚凡凡称自己第二没人敢称自己第一。 古灵精怪的少女倚在门边，男孩拿着毛巾这能无奈地苦笑。 “要不你尝尝，还有一大块我放在水池边上，还没扔垃圾桶。”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 “是你先的。” 楚凡凡突然想到什么，一脸较真，“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不友好了，你在班上别的女生说你什么你都不回嘴的。” “那是因为我和她们不熟。”韩莫离不假思索。 “哦这样啊。”楚凡凡心里莫名有些小得意，可又有点怪怪的，“迟早会熟的。” “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是什么意思？ 楚凡凡有些想不明白，她还是不太了解韩莫离，按韩莫离的性格来看，三年下来很有可能和班上的女同学话都说不全。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后来的楚凡凡随手翻看起韩莫离的高中同学录，那些女生对他的评价都是“比较冷门的人”。 “走了！”钱子昂站在门外喊，“你们俩干嘛呢，今天怎么比我还迟？” 2 穆心冉趴在桌上颓废了好半天，楚凡凡则如自己所想小鸡啄米了半节课，下课铃一响，又瞬间精神起来。 楚凡凡看了眼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仰天长叹道：“救命啊！这是谁排的课表，还有没有天理？” 周一的一二节课就是化学，站在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在此刻的楚凡凡眼里，比专业的催眠师还要专业，只要他一开口，楚凡凡就昏昏欲睡。 艰难的撑过去一节，还有一节等着她。 楚凡凡杵了杵穆心冉，“心冉，上节课你掐得不够用力，下节课再用力点。” 穆心冉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 楚凡凡才想起来她是因为胡尧的事才成现在的这样，今天早上被韩莫离的事弄得都忘记了。想到这儿，楚凡凡顺着穆心冉的视线望去，正落在不远处胡尧的身上，“这样吧，把你对胡尧的不满全部发泄在我身上。” 上课的时候，楚凡凡开始后悔这句话了，尽管穆心冉说她对胡尧没有什么不满。 话是这么说，下手那是真的重。 楚凡凡好几次被穆心冉掐得心里大叫起来，可嘴上还得强忍着。 “你不是说没什么不满嘛，”楚凡凡苦不堪言，“我看这是有深仇大恨啊！” “你说他干嘛那么高冷，冰块人。”穆心冉没好气道。 “……我也说不明白。” 化学老师朝她俩望过来，皱着眉头。 楚凡凡一下子比小猫还乖，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看，可算是没被化学老师揪出来。 她在纸上写道：你说胡尧为什么那么冰冷？ 写完后捏成一个球，趁化学老师不注意朝韩莫离的桌子上丢了过去。 韩莫离有些不明所以，偷偷打开纸条，思前想后，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字又丢了回来。 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火山。好好听课。 楚凡凡一头雾水，又将纸条悄悄挪到穆心冉面前，“你要的答案。” 很好，这下一头雾水的人不止楚凡凡一个了。 后来的一件事，穆心冉和胡尧的爱恨情仇愈演愈烈。 春天树木发芽，秋天树木落叶，兜兜转转，世界一直在画圆。 3 国庆节就要到了，徐峰将出黑板报的任务顺理成章的交给了班长高言和文艺委员穆心冉。穆心冉为主负责人，高言全力辅助。 穆心冉第一次有一种女将穆桂英统领三军的奇妙感受，她将腿架在高言板凳上，意气风发的说：“高言，组织上高度重视这次艺术展览，你务必配合到位！” 这些天一直在下雨，高言打算进一些一次性雨伞雨衣来卖，这会儿正忙着计算自己雨伞的净利润，头都没抬，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出个黑板报嘛，简单抄几首诗，再抄一小段赞美祖国繁荣富强的散文就好了。” “呵！你这什么态度啊！”穆心冉一把将高言的本子夺过来，“任务完不成，你就别想发财啦！” 高言望着穆心冉愤愤离去的身影嘴里嘀咕：“有必要嘛！黑板报被说成艺术展览，除了自己班的看，还有谁来看啊！自己班的，还是被动看的……” 韩莫离没想到这件事自己也会参与进去。穆心冉把班级的每个男生都从上而下盯了一遍，盯完韩莫离后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凡凡推荐你也不无道理，你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什么人选？”韩莫离一头雾水，他还没明白，楚凡凡成功的将他转手给了眼前的这一位。 哦不，应该是租借，不要钱的那种。 “你身高合适，不高不矮，腿还挺长，你就负责给我们补充弹药和勘察战场吧。” 穆心冉说得神圣高尚，韩莫离听得云里雾里。 后来他明白了，补充弹药就是往返于教室和办公室之间拿彩色粉笔，办公室没有就去更远处的储物室拿；勘察战场就是站在讲台上看后面黑板上的字写歪了多少，画画偏了多少。 韩莫离总是说：“歪了歪了，向上点向上点。” 楚凡凡被他说得怀疑人生，跑了过来，“哪里歪了嘛……” 外面的雨哗地坠下来，从天幕到地底。 天与地相连，中间是一张冒着白汽的雨幕，朦胧带着幻想。 这场雨慢悠悠地下，下个没完。 4 窗外的雨声很大，窗里的吼声更大。 穆心冉眼睛瞪得老大，她费尽心血画了好几天的凤凰，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像是飞走了。 班里有个憨憨喊着：“穆心冉，你画的凤凰活啦！竟然会飞走！你神啦！” 班里一片寂静，这种场面，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发声。 高言尴尬极了，他在心里骂自己就是个傻子，这种时候说这话，实在是有违自己的高智商高情商，可他想碰碰运气，万一穆心冉接受这样的夸奖也说不定？ 他来不及尴尬了，穆心冉发了疯似的朝他奔来，咬牙切齿，仿佛要撕了他一样。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高言拔腿就跑，“我不夸你你不更难受啊！” “你个混蛋！我要宰了你！” “不是我干的，你宰我干嘛啊！” “你再跑我把你腿打断！” 大家像是在看一场好戏，有想笑的，有想鼓掌的，还有想喊加油的，可他们都忍住了，教室里除了穆心冉的怒吼声和高言的惨叫声，依旧一片寂静。 韩莫离有些预感，高言会死不承认，誓死保住自己的尊严，还有性命。 穆心冉和高言在办公室里争得你死我活，徐峰左耳边是穆心冉的哭诉，右耳边是高言的辩解，没坚持一会儿，徐峰打断他们，“穆心冉你别难过，这件事我肯定帮你找到幕后凶手！” 他又对高言说：“高言你身为班长，这件事你得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徐峰觉得自己还挺聪明，成功的摆脱了这场战争。 他想，是时候考验一下班级的凝聚力以及这位班长的业务水平了。 可穆心冉不傻，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变得刚硬起来，“老班你这不是糊弄我嘛！” 穆心冉想着博同情假哭几声，高言急忙说：“穆心冉你女汉子形象树立起来啊！你不能装弱女子啊！” 徐峰拿她没办法，无奈说：“现在找不着真凶，你叫我也没办法。” “真凶就站在你眼前！” “人高言是班长，他擦你画的动机是什么呢？” “我阻断了他发财梦，他报复我！” “发财梦？”徐峰越听越迷糊。 “没没没，”高言赶忙打断，“她…她胡言乱语了现在。” 高言心想，自己的小生意要是让老班知道铁定会说不学无术要叫家长，班长职位更是不保。 “我胡说？我那里有证……” 就在穆心冉要把高言的底细全说出来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徐峰顿了顿，说：“进来。”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来自首了。 “胡尧，找我有什么事吗？”徐峰望着走进来的胡尧有些不明所以。 “老师，”胡尧看了眼高言，“画是我擦的。” “画是你擦的？”办公室里的原先三人齐声问道。 第一个说话的是穆心冉，她一脸震惊地望着胡尧，“不可能，你没理由擦我的画。” “因为你太烦。” “我怎么烦了？” “你总是来打搅我。” “就因为这个？” “总是问我一些很白痴的问题，而我没空回答你。” 穆心冉突然间就不说话了，她的眼泪冒了出来，这回是真哭，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窜出来。 徐峰批评胡尧说：“你这样说不对，同学之间肯定是有差距的，你不能侮辱别人……” 他话还没说完，穆心冉突然大喊：“胡尧，我讨厌你！” “这样最好。” 高言说，穆心冉那天跑出办公室的模样梨花带雨，看上去一点不像女汉子。 5 黑板上的凤凰并不是高言擦掉的，但他知道“真凶”是谁，自己也算是知情不报，从犯一个。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胡尧会站出来顶罪。 为了和某个人彻底划清界限。 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胡尧看着穆心冉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有些心软。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黑板报最终还是按时完工了，就按高言所说的，黑板上那块空白由原来的凤凰变成一篇赞美祖国的散文诗。 这首散文诗是胡尧抄上去的，徐峰对他的要求就是给穆心冉道歉，并且将黑板报弄好。 胡尧心里有些波动，休眠的火山逐渐有了苏醒的趋势。 “对不起。”胡尧说得毫无感情，像是机器读出来的那般。 穆心冉将头扭过去，不想理他。 可自己明明那么崇拜他，明明那么……喜欢他。 嘴上说着讨厌，心里却…… 楚凡凡不知道穆心冉心底里究竟过了多久才原谅了胡尧，就像是不知道胡尧心底里的火山究竟何时喷发。 韩莫离说，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火山，有的正喷吐着火焰，炽热耀眼，有的安静的长眠，无声无息。 可长眠终会有苏醒的那天。 楚凡凡说，死火山就不会醒了。 她望向他。 你该不会是死火山吧？ 第11章 我们永远是自己青春里的主角 1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院中的柿子树上，滴滴答答。 这场雨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讨厌的雨下得所有人心烦，整个小镇仿佛一朵花，早已被淋的没有生气。 紧跟其后的是又一个月考。 楚凡凡盯着日历看了许久，一转眼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学校本来在十月中旬开展的秋季运动会因为窗外的这场雨延迟了半个月。 体育委员已经拿到表格，这一周内需要将参赛名单上交给班主任。 可周五周六就是月考，楚凡凡看着眼前桌子上一叠叠的书发愁。 楚凡凡愁的事不止是月考该怎么应付过关，还有一件更为头疼的事在等着她。 她就是那个倒霉的体育委员！ 学校这什么破决策！楚凡凡将心里的怨气撒在手中的皮卡丘玩偶上，可怜皮卡丘的小脸蛋被她捏到变形。 早上楚凡凡的爸爸才刚打电话来问，这次考试准备的如何，楚凡凡搪塞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事情要么不来，要么一起来。 学期开始的时候楚凡凡还觉得当个体育委员挺好玩的，当时徐峰任命她当体育委员倒是让她有些惊讶，让我一个女孩子当体育委员？ 可能是她在自我介绍后给徐峰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不管怎样，她确实当上了二班的体育委员，而 第一节体育课结束后，楚凡凡就喜欢上了这个新职称，体育委员不用跟着大部队跑步，而是在一旁监督他们，看看谁在偷懒。 楚凡凡第一次感受到当官的乐趣，同时也体会到一种没人管自己的自由。 可除了特权，还有义务。 组织好运动会算是最重要的一项。 按照计划，下周就要举办秋季运动会，若是参赛，这周就必须加紧练习，可马上又要月考，班上所有人都趴在书本上，几乎没有人对楚凡凡递过去的表格感兴趣。 有的同学看上一眼后还知道给楚凡凡点面子委婉推脱，有的人则直接拒绝，看都不看一眼。 没空，我真不行，是楚凡凡这两天以来听到的最多的话。 她想着想着，嘟着嘴，怒气冲冲地在日历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都没空，我还没空呢！”楚凡凡愤懑地望着窗外，运动会谁爱参加谁参加！ 可撒完气后，楚凡凡更多的是失落。 她趴在桌子上，随手又将桌角的皮卡丘玩偶拿过来，对着它说：“你说我还管不管呢？就连韩莫离心冉他们也没空。” 刚刚才被**过的皮卡丘玩偶此刻又成了她的心灵伴侣，替她答疑解惑。 可它只知道红着脸傻呆呆地盯着楚凡凡看。 比韩莫离还呆。 韩莫离的理由是，在运动方面他就是一个菜鸟，上场就只能丢人。 楚凡凡骂他，你就是怂！ 其实楚凡凡心里明白，韩莫离这家伙，最害怕所有人的目光突然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穆心冉搂着楚凡凡的脖子，无奈地说：“好姐妹，我这人比较懒，就是不喜欢运动，我一直相信乌龟能活那么久就是……嘿嘿。” 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要是找我当啦啦队员，我绝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下一个是胡尧，胡尧摇了摇头。 楚凡凡看了眼他，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似乎和他并不熟。 轮到高言，楚凡凡一把将表格拍在高言桌上，“身为班长，你也不动员动员大家！不动员就算了，你也不参加是什么意思？” “害！”高言见楚凡凡这么生气，赶紧赔笑道，“别生气，别生气嘛！这不是要准备考试嘛，你知道的，家长们可不在乎你运动会拿了第几名，只在乎你月考考了第几名。” 他看了看四周，“大家这样也在所难免，要怪只能怪学校安排时间有问题。” 楚凡凡知道这个班长也使不上用了，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找到钱子昂的时候，钱子昂正打着游戏，楚凡凡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了他一大跳。 钱子昂看了一眼不是班主任徐峰便放下心来，继续打起游戏，“还好我手快点了暂停，就要破纪录爆分了，你怎么走路像幽灵一样没有声音呀？” “你见过幽灵呀！”处处碰壁的楚凡凡原以为钱子昂是自己唯一能劝动参加运动会的人选，因为他是班里唯一一个不着急月考的人。 可真到了他这儿，楚凡凡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 你让一个游戏迷浪费宝贵的打游戏时间去参加无聊的运动会？ 可不管怎么样，楚凡凡还是要试一试。 她将表格放在钱子昂桌子上，“钱大神要不看看有没有能施展您身手的机会？” “什么呀？”钱子昂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惜后半句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 “运动会呀！”楚凡凡有些诧异，“我在班级动员了两天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事吧？” “不知道诶。”钱子昂回答的干净利落。 “别玩了！”楚凡凡一把将钱子昂手机夺过来，“小心我去老班那举报你。” “你不是那样的人。”钱子昂似乎很了解楚凡凡。 “我！”楚凡凡语气强烈，后又弱了下去，叹了口气，“好吧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 “我来看看啊，”钱子昂拿起表格细细端详，“短跑100，长跑2000，跳远，跳高……” 楚凡凡听他把所有项目都念了一遍，可最后听到的是…… “这些我都搞不定呀，你知道的，我只会打游戏。”钱子昂摊了摊手。 “没救了！”楚凡凡不知道是对钱子昂说，还是对自己说。 2 中午吃饭的时候，韩莫离见楚凡凡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倒是在吃完饭之后，跑到对门钱子昂家里。 “你也没报名运动会吗？”韩莫离望着钱子昂。 “没呢！”钱子昂看向他，“你还不知道我嘛，啥都不会，只会打游戏。” “这么说来，我们一个人也没有帮上楚凡凡的忙。” “你们都没报吗？”钱子昂一愣，“难怪她今天这么生气。” “你先玩吧，我回去了。”韩莫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不玩呀！怎么刚来就走？”钱子昂朝他喊。 “不了……” 考试和运动会双向摧残着楚凡凡的脑细胞和神经细胞，她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然后向床上一倒，再将手中的化学书埋在脸上，似乎这样能与着麻烦的世界隔绝会儿。 楚爷爷敲了敲门，在门外喊：“凡凡呀，我看你最近好像压力有点大呀，睡前喝杯牛奶，助眠的，压力别那么大……” 楚凡凡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爷爷你进来吧，门没锁。” 楚爷爷一进门显然是吓了一跳，“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楚凡凡才反应过来，赶紧用手顺了顺头发，尴尬地笑笑，“刚才在床上躺了会儿，我没事，爷爷你快去睡吧。” 楚凡凡接过爷爷手上的牛奶，就将爷爷推了出去。 楚爷爷站在门外，叹了口气，“瞧把孩子逼成啥样了？我得好好说说她爸！才高一就这样，高三还得了？” 考试如约而至，楚凡凡原以为自己这回肯定门门“落地成盒”，可事实上只有化学“落地成盒”。 看来自己之前的老本还在，楚凡凡不知道这样的老本还能啃多久，可这不影响她此刻的开心，她看着手里的成绩表傻傻地笑。 楚凡凡傻乐的原因并不是在如此重压之下她还进步了一名，从第十名升到第九名，而是学校调整了运动会时间，由周一周二周三变为周四周五周六。 她又多了两天时间号召大家参加运动会。 楚凡凡当初想破脑袋瓜也想不到，老班跳过那些身高马大的男生，而是任命她去当体育委员。 从小到大还没有当过体育委员的楚凡凡一时间很兴奋，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能活出一种新样式出来，可当上体育委员后的第一件大事，她就以办砸失败而告终，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好朋友们又都帮不上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好在老天眷顾，如今月考已经结束，大家应该会活跃起来纷纷报名的，楚凡凡杵着小脑袋瓜乐呵呵地想。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楚凡凡再一次被生活狠狠上了一课。 和之前一模一样，依旧没有人愿意报名运动会。 而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走到考砸了的同学那里，收到的是带有厌烦的“没空！” 楚凡凡第一次发现，原来学生干部真不是人干的事！ 3 晚自习的时候，韩莫离在想着该如何帮楚凡凡解决她目前的困境。想着想着，韩莫离的视线突然转移到隔壁桌的胡尧身上。 只见胡尧拿着笔在成绩表上滑动，他用的是笔背，突然在某一处停了下来，然后将表格传给下一个人。 韩莫离的好奇心一下子重了起来。 平时压根就不会看成绩表的人今天这么突然看起成绩表来？ 而且他的名字也只会出现在列表的第一个框里，他在看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韩莫离等到了成绩表传到自己手里的那一刻。 纸面上几乎没有任何痕迹，韩莫离突然聚焦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上。 小点的边上一个名字映入韩莫离眼眸。 那个点正是胡尧笔背上突出的“小尖尖”留下的痕迹。 这一刻，韩莫离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窥探到别人心底秘密的罪恶感，他有些别扭，下意识看向胡尧。 韩莫离有些诧异，他看向胡尧的时候，恰巧胡尧也看向他。 两个人并没有言语交流，十分默契地看回了自己的桌面。 令韩莫离没想到的是，下课的时候，胡尧主动找起了他，两个人趴在阳台上望着黑夜。 “我没什么朋友。” “我知道。” “我们成为朋友吧。” “好。” 又是一段安静的时光，两个人接着看黑夜，仿佛天空布满了星星。 在别人看来，这么剪短的，毫无头绪的几句对话，却在两个相似的少年心间建立起桥梁，好像他们天生就是朋友，一直都是朋友。 在所有人都诧异的时候，韩莫离和胡尧相视一笑。 用高言的话来说，这事不对劲。 可那天晚上，他就坐在韩莫离旁边，他正聚精会神的对着飞进窗来的小虫实施惨绝人寰的翅膀分离试验。 自从那天以后，韩莫离和胡尧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好朋友，在外人看来，没有原因。 或者说，压根找不到原因。 这件事对一个人收益最大，那就是穆心冉。 她成功和胡尧一起放学回家了，虽然表面上她还讨厌着胡尧，可无奈她的演技并不是太好。 穆心冉和胡尧之间隔着最远的距离，钱子昂，高言，楚凡凡，韩莫离。 但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也是此刻的他俩，最好的距离，穆心冉心满意足。 其实那天晚上韩莫离还和胡尧说了一件事，就是楚凡凡的事。 胡尧当时没有给他答案，等到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递给他一张纸。 韩莫离接过一看，纸上只写着两个字，演讲。 他一下子明白胡尧的用意，对胡尧点了点头。 “演讲？”楚凡凡一脸诧异。 自从高一开学，学校就安排了一项类似于广播体操的活动穿插到所有高一学生的生活里，那就是每个晚自习开始之前的三分钟演讲。 教导主任“老糊涂”每每路过各个班级听到那传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正能量演讲时，总会满意地笑笑。 可楚凡凡不这么认为。 她听腻了这样虚情假意的演讲，每天晚上这时候她都趴在桌子上画她的皮卡丘或者“新灵感”。 “我最讨厌这种**了，”楚凡凡不屑地说，“毫无营养，浪费时间，真要像演讲稿里说得那么好，人人都能考第一名，可哪有那么多的第一名给你？” “可我想说的是，”韩莫离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楚凡凡眼睛，“我们来一次真正的，自由的演讲！” 韩莫离这样看楚凡凡的时候，楚凡凡不知为何有些许小紧张，她突然看不清，眼前这个弱弱的男孩心底里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就是一只街角的流浪猫，可当它抬眼看你的时候，眼眸里发着光，你会觉得它是猛虎。 “那得写一个自由一点的演讲稿才行。”楚凡凡突然犯难，“问题是我只会画画，不会写演讲稿呀！” “演讲稿交给我，”韩莫离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你准备好演讲就行，情绪要高昂一些。” 楚凡凡突然有些感动，关键时候，眼前的这位男孩与她一起分担。 4 又到了晚上演讲的时间，今天轮到高言演讲，他早已准保好一大堆吹牛皮的话要上台去说，可就在他正要踏出去脚步的那一刻，韩莫离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高言回头怒视他：“你干嘛！” “你先坐下。” 高言不明所以，只好听他的先坐下。 就在高言坐下的瞬间，楚凡凡几个大步上去，高言激动地想要站起来，韩莫离一把将他拽住并且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明晚再吹牛皮，今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楚凡凡站上讲台演讲，没有一个人惊讶。 在所有人的眼中，演讲不过是听废话的三分钟，很多人选择不听，更没有人关注演讲的进度，除非快轮到自己。 而今天晚上的演讲者，除了高言和韩莫离之外，没有人知道是谁。 楚凡凡望着讲台下喧闹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今天晚上的演讲题目是……先保密。大家还记得进校门时的每日三问吗？今天，我要成为怎样的人？今天，我还朝着初心的方向吗？今天，我将飞扬青春还是丢失自我？ 我在想，我们每个人都有心里的那份答案。 可我发现，我们写在试卷上的，并不是那份心底的答案。 我们活得没有朝气，活得丧失自己。 我们过着复制粘贴的昨天今天明天！ 我们每个人看看自己眼前的课桌，书码得有多高？ 我们每个人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今天与昨天的自己，是不是毫无新意？ 我觉得，我们被固化了！我们被束缚了！我们逐渐丢失青年人该有的热情与活力！ 学生要以学习为第一位，学生要以文化课成绩为第一位，家长们总是这样说。 可我想说，我们的身份，不止是学生！ 我们应该是充满活力，充满希望，向往自由，勇敢无畏的少年人！ 可事实上，我们缺少朝气，接受平庸，甘于束缚，胆怯懦弱！ 你愿意在许多年以后回忆青春，回忆到的只是平淡的一天，只不过重复了一千多遍吗？！ 我不愿意，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愿意！ 成绩不是衡量我们人生的唯一标准，我们也不要只活在试卷和考试的封锁里！ 给自己的青春多些色彩吧！那样以后回忆起来，才不会一片黑白！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勇敢活出真实的自己。 因为，我们永远是自己青春里的主角！”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台上的楚凡凡。 突然之间，掌声雷动。 掌声慢慢褪去，楚凡凡欣慰地笑笑，“谢谢大家，这就是我的演讲题目。” “我要报名！”穆心冉一下子站了起来，热血沸腾，“凡凡我支持你！去他的啦啦队，凭什么我永远只能给别人加油呐喊？我才是主角！” 随着中二少女穆心冉的呐喊，班级里所有人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 课间的时候，楚凡凡的桌前挤满了人。 “我要报名跳高，我腿长！” “我要报名跳远，我也腿长！” “我400米！” “我1000米！” …… 经过了大家热情的“轰炸”，楚凡凡发现报名表上几乎写满了名字，只剩下男子2000米还差一个名额。 “我来！” 楚凡凡抬头一看，竟然是高言。 高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是抱歉啊，我这个班长关键时候掉链子，没有配合你做好宣传工作，让我最后来补救一下吧。” “可问题是，”楚凡凡瞅了瞅高言那不太高的个子，皱着眉头，“你能坚持跑下来吗？” 对于后来的他们来说，2000米都不是很短的距离，何况当时的他们？ 在那个几乎没有太多运动量的高中时代，即使是慢悠悠地跑完2000米都能累的够呛，何况是和别人之间的竞技？ “你放心！我可以的！”高言突然间意志坚定，“就像你说的，我们永远是自己青春里的主角，哪有主角轻易倒下的嘛！” “好吧，”楚凡凡将报名表递给她，露出笑容，“我相信你！加油！” 后来楚凡凡回忆起高言说话时的样子，说那是她第一次对高言有新的认识的时候。 每个少年都注定不会平凡，当他们拿出勇气的那一刻。 韩莫离没有回头，偷偷扬起嘴角，又开始写起自己的文字。 第12章 运动会 1 楚凡凡由于洗了下头发，时间耽误得有些久。 吃晚饭的时候，楚凡凡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再不洗就要全部黏在一起，这回她偷了点小懒，比往常洗头间隔拉长了些。 不过油腻程度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楚凡凡总爱把好事看得没那么好，坏事想象得比它本身坏的多，穆心冉总说她是杞人忧天。 “晚上你先走吧。”楚凡凡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今天的她食欲大开，最高兴的当属楚爷爷。 “怎么了？”韩莫离问。 头发太油的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楚凡凡不多解释，“我今晚洗个头，时间久一点，你和钱子昂先走，我最讨厌别人站在一旁等我。” “行。” 韩莫离往门口一站，一边喝着水一边等着钱子昂。 钱子昂还是老样子，和他奶奶打完招呼后就搪塞两句让他奶奶进了屋。 钱奶奶看到韩莫离，朝他慈祥地笑笑。 韩莫离也礼貌地笑笑。 钱奶奶前脚进屋，钱子昂后脚就将手机掏了出来，随着一声“提米”，这个游戏迷的游戏时光再度开启。 韩莫离莫名有些好奇，将头凑了过去，“一边走路一边打游戏不难受吗？” “还行呀，”钱子昂别过头来，对韩莫离露出一丝酷酷的笑，“一心二用，这样能练反应力。” “我感觉还是安全第一。”韩莫离说出大实话。 “没事，这不有你嘛！”钱子昂脱口而出。 韩莫离和钱子昂的兄弟情不知何时建立起来，现在愈发坚固，像是一砖一瓦筑起来的城墙。 韩莫离看了看钱子昂，笑笑，轻拍了下他肩膀，然后走到他前面一点。 楚凡凡洗好了头发，插上吹风机没吹几下，突然瞥见桌上的闹钟，已经六点十分。 “妈呀，今天怎么时间过这么快！”楚凡凡将吹风机放下，随手抓了条毛巾使劲地揉了揉头发，在爷爷的叮嘱下拼命向学校跑去。 “你慢点！”楚爷爷看着孙女的背影喊。 看来还是有人等着自己比较好，楚凡凡跑得时候想。 今天的晚饭楚凡凡吃得比往常久，洗头也稍微久了点，而当她跑进校门口的时候竟有些诧异，往常这个时候操场上应该寂静无声才对，可今天怎么还吵吵闹闹的？ 楚凡凡没敢多看，停顿了一下之后又拔腿跑了起来。 到了班级，楚凡凡再度诧异，准确来说是惊讶。 人呢？ 班上的人去哪了？ 我的钟坏了？ 她看向角落，钱子昂还在。 “大家去哪了？”楚凡凡跑了过去。 “操场呗，”钱子昂有些不高兴地说，“要么去训练的，要么去看热闹的，真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楚凡凡有些不开心，“像你一样天天玩游戏就有意思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算了不和你说了。”楚凡凡扭头就走，留下钱子昂坐在位子上生闷气。 楚凡凡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嘲讽和打击人，可问题是钱子昂对她组织的运动会不关心就算了还言语攻击起来，实在是不能忍。 楚凡凡跑到阳台上向下看去，底下广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都是从操场走回来的人。 看来大家还挺积极嘛！楚凡凡心里乐开了花，自己的一番心血没白费。 韩莫离的演讲稿没白写。 想到韩莫离，他就顺着楼梯爬了上来，正好与楚凡凡碰了个照面。 “你不是没报项目嘛？”说到这楚凡凡还有点小在意，这家伙到底是没参加运动会。 “我下去替你看看大家的进度。” “哦。”楚凡凡一愣，刚才心里还有点埋怨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 两个人尴尬的对话。 “上课了。”楚凡凡赶紧找借口开溜。 2 高一二班今天晚自习的课间与往日截然不同。 教室里几乎没有人，除了钱子昂。 大家全都跑到操场上进行紧急训练，争取亡羊补牢。 钱子昂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抱怨道：“这下好了，手机没法玩了，老班一路过窗口，再也没有人给我打掩护了。” 这也是他和楚凡凡说无聊的原因，可一不小心就戳伤了女孩。 女孩又毫不示弱地回上一剑。 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而反观操场这边，进展也并不如楚凡凡想象中那般好。 大家的热情逐渐被现实浇灭，操场上黑灯瞎火，只有远处几盏微黄的灯光向这边弥漫。 楚凡凡慢跑着，挨个查看每个项目的进展，一开始耳边还是同学们的自我鼓励，可跑着跑着，逐渐变成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诸如此类的抱怨和牢骚。 许多人满怀着热情，可在几次尝试后就渐渐失去信心。 楚凡凡想到爬山，到峰顶的就那么几个。 这可咋办？ 眼下楚凡凡担心的倒不是大家能不能坚持完赛，而是他们会不会临阵退缩，直接罢赛？ 可眼瞅着运动会已经进入倒计时，距离开幕式只剩不到四十八小时，就算是撤掉名单也来不及，老班当时拿到名单后开心地咧嘴笑着将其递给教导主任“老糊涂”，还吹牛道我们班这么积极肯定拿第一。 现在去找“老糊涂”要名单，楚凡凡想都不敢想后果是什么，应该是在“自寻死路”。 “怎么了啊？”钱子昂一个人在班级待不下去也跑到操场上来，刚来就碰见楚凡凡，“发什么愁呢？” 钱子昂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 短短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他就将之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而楚凡凡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诶，他们都有些想放弃了。”楚凡凡叹了口气。 “正常。” 楚凡凡侧眼向钱子昂看过去，这种人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这么看我，我这叫旁观者清。”钱子昂嬉皮笑脸。 “怪不得你交不到朋友，”楚凡凡撇嘴道，“最好一辈子交不到朋友！” “你这人啊嘴太毒了，”钱子昂忽然想到什么，露出坏坏的笑，“那你们是什么？” “你……算了，没空和你废话。” “这其实和我一开始打游戏是一样的，”钱子昂又突然认真起来，不再是嘻嘻哈哈的口吻，“没有谁是天生的王者，你得需要一个引路人。” “引路人？”楚凡凡好奇地问，“那你的引路人是谁？” “我的嘛……当然是我自己啦！” “没劲！无聊！” “本大神靠的是自己的毅力，其实我觉得大多数人都得靠毅力，真要没有，也就做不成了。”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楚凡凡发愁道，“他们对于体育运动可没有你对于游戏那般痴迷。” “不过好在，他们运气蛮好，真有一个引路人在那呢！”钱子昂对着远处奔跑着的黑影赞赏地点头。 楚凡凡顺着钱子昂的目光望去，那人有些矮还有些黑，稍不注意，就能和黑夜完美融合，不分彼此。 高言要是知道他们这样评价自己，估计又要骂骂咧咧好几天才行。 “高言都这么拼了，他们好意思放弃嘛！”钱子昂说完就跑开了，转眼之间楚凡凡就找不着他的身影。 “一个个的，神出鬼没。” 楚凡凡开始新一轮的慢跑，新一轮的查看，大家似乎都注意到努力奔跑的高言，之前那种泄气的声音渐渐在楚凡凡耳边消失。 楚凡凡特别开心，跑到小卖部买了瓶饮料来，等着高言跑完送他解解渴。 楚凡凡站在最北边的跑道那里，一般默认那里是一圈的终点。 楚凡凡向操场上望去，一时间还真找不到高言的身影，干脆老老实实地等他好了。 渐渐的，楚凡凡视野里出现了“小黑人”的身影，她兴奋地跑过去。 “真酷啊你！”楚凡凡将水递给他，“好样的！” 谁知道楚凡凡话音刚落，高言就几个踉跄跌坐在跑道边上，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大声哀嚎道：“楚凡凡，我能退赛不？” 说时迟那时快，楚凡凡几个箭步过去，一把捂住了高言的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可别坏了我的大事！” 见高言拼命地点头，才放开手。 “楚凡凡你这是要谋杀呀，你不知道我现在是靠嘴呼气吸气吗？” 高言自怨自艾道：“早知道2000米这么长，打死也不逞英雄了。” “你跑完了？”楚凡凡问。 “才跑1000米。” “跑1000米你喘成这样？”楚凡凡实在是对高言的比赛有些担忧，“你这能行不，不行别逞强。” “呵！你这叫什么话，”高言不服气道，“我……我怎么不行？”说完喝了口水。 接着楚凡凡就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衰仔的人生啊！ “不过你能来训练我倒是很开心。”楚凡凡露出满意的笑容，“最起码帮助了大家。” “害！要不是韩莫离答应帮我写作文，钱子昂答应帮我爆分，我才不……”高言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赶紧刹住车，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才不什么？”楚凡凡怒视着他，“就当这水喂了狗，哼！” 说完愤怒地走开，不再理会高言。 “喂，你也不拉我一把啊！”高言在后头喊。 3 楚凡凡虽然有点瞧不起高言那“扶不起的阿斗”式的发言，但结果是好的，大家都为之努力奋斗了起来。 不过怎么不见韩莫离？ 楚凡凡环顾四周，又踮起脚向更远的地方眺望，在如此深邃的黑夜里找一个人还真是难事。 突然间眼角里有光点泛动，楚凡凡朝着光源眨了眨眼。 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来。 是韩莫离，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手电，光柱在他的手里忽前忽后。 那时候的楚凡凡突然觉得，好奇怪的感觉。 原来真的有一个男孩，他满身懦弱，却带着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奔你而来。 “给你，”韩莫离跑得满头大汗，“应该有点用。” 楚凡凡还沉浸在自己脑海离的画面中，而男孩已经站在她面前。 “你在哪弄的呀？”楚凡凡接过手电，一脸的惊讶。 手电这种东西在楚凡凡小的时候，爷爷经常拿它照星星给楚凡凡看，可每次楚凡凡都不知道爷爷照的是哪一颗星星。 爷爷说，手电的光飞到云层上就累了，睡着了。 爷爷说着睡着了，楚凡凡就真的睡着了。 再后来，手电这种东西似乎长眠在楚凡凡的记忆之中，销声匿迹。 “小卖部租的。”韩莫离傻傻笑着。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嘛！”楚凡凡拍了拍韩莫离的肩膀，“知道不会长久用。” “其实是……”韩莫离顿了顿，“我钱不够，只能租。” 可楚凡凡压根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她正举着手电朝天空照去，就像小时候爷爷那样。 古灵精怪的少女，在找小时候爷爷指给她看的星星。 好久远，或许那颗星星已经不再发光了。 可女孩希望能找到。 光束在嘈杂的黑夜里疯长，而光束下面，是抬着头的少年和少女，以及周围点缀的，散落四处的人群。 “今晚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楚凡凡落寞地说。 她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确实。”韩莫离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却没安慰到楚凡凡半点。 “它们都藏在云里偷懒吧，一直发光挺累的。”韩莫离又说。 楚凡凡很认真地看向韩莫离，这个少年语气平和，仿佛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话，一点也不觉得矫情做作。 一直发光真得挺累的。 楚凡凡盯着他的侧脸，干净单纯。 “我觉得我们应该抓紧时间看一下大家的训练状况，”韩莫离一愣，“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楚凡凡连忙挪开视线。 少年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可楚凡凡说不清是什么。 楚凡凡心里兵荒马乱，我是怎么了？ 4 书上写着，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都渴望一场不可预期，轰轰烈烈的爱情，像流星那样。 这是穆心冉放学路上在楚凡凡耳边念叨最多的一句话，而楚凡凡每次都骂她花痴。可这个夜里，依旧是这条放学路，楚凡凡望了望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韩莫离，竟然沉默了。 穆心冉像是条件反射般的跳到楚凡凡面前，嬉笑着说：“看来你也中招了，楚凡凡同学。” “中什么招呀？” “瞧瞧你这一脸桃花样，快说说，白马王子是谁？”穆心冉的八卦劲涌了上来。 “没有没有，你在瞎说什么呀？”楚凡凡不想理她，快步追了上去，回到队伍里，耳边是男生们喋喋不休讨论游戏的声音。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穆心冉坏笑道。 运动会如期展开，楚凡凡原以为晚上没有星星白天会是阴天或者多云，可现实却是烈阳似火。 好在不是雨天。 热点就热点吧，总比下雨延迟举办好。 楚凡凡现在只希望运动会赶紧进行，赶紧结束，别再出什么岔子。 已经快十一月份，楚凡凡却只能想到烈阳似火，不用骄阳似火的原因是，楚凡凡觉得烈字更热些。 在校长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之后，这片少年人的战场，狼烟四起。 穆心冉的跳高项目比较靠前，楚凡凡答应她要去给她加油。 韩莫离正坐在桌子前写着给运动员加油鼓气的打气词，楚凡凡在一旁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再快一点，”楚凡凡听到广播里频繁响起别的班的打气词不免有些着急，“我们士气上绝不能输！” 韩莫离瞥了一眼楚凡凡，连忙点头，“好。” 穆心冉看了看四周，好姐妹楚凡凡还没有来。再过几个人就要轮到她，穆心冉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微微发抖。 其实穆心冉还在看一个人，一个根本不会出现的人。 “完了，要来不及了！”楚凡凡放下手中的纸条，向跳高的场地跑去，可谁知道，远远地，楚凡凡就被人群挡住，任凭她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啊！”楚凡凡气得直跺脚，可她的声音早被人群的欢呼声所淹没。 楚凡凡回头看了看广播台，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向广播台跑去。 “小心！” 韩莫离在远处朝她喊，下一秒楚凡凡就被一个男生撞到在地。 男生愣了愣，连扶都没扶一下，拔腿就跑。 楚凡凡整个人跌在草地上，她艰难地爬了起来，揉了揉胳膊肘。 “你怎么样了？”韩莫离急匆匆跑过来。 “先别管这个，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广播台。”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一脸痛苦的神色，“你现在应该去医务室。” “好。”楚凡凡竟然答应了。 韩莫离将楚凡凡扶了起来向医务室走去，可就在离广播台不远的时候，楚凡凡一下子挣开了韩莫离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广播台跑去。 “高一二班的穆心冉同学，你是最棒的！我楚凡凡，以及小二班的所有伙伴，永远支持你！加油！加油！加油！”楚凡凡拿着话筒大喊。 有点傻，又有点可爱。 喊完楚凡凡才缓了一口气，而此时膝盖上的疼痛像是沉睡的毒蛇苏醒过来，狠狠地咬在上面。 韩莫离跑了过来，跟着的还有钱子昂。 钱子昂有些气愤地说：“你真是个傻子。” 楚凡凡忍着疼痛看他。 “遵守约定的人才不傻。” 第13章 一群新的我们 1 或许是年少的幼稚，固执和倔强，但楚凡凡坚信，是另一种大人严重缺失的东西。 来自少年人，独特的真诚。 楚凡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完那五十米的距离的，可无论她怎么回想，也回想不起来那五十米的疼痛，仿佛时间将其抹去一般。 她不知道韩莫离究竟会阻止她还是赞成她，那一刻，她没有时间解释和犹豫。 她只能奔跑。 而站在广播台上喊完最后一句，楚凡凡觉得自己快乐的像个拿了第一名的胜利者。 那种快乐比腿上的疼痛强上一万倍。 或许没人能理解。 穆心冉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内心里还是那个脆弱的爱哭女孩。 从第一次楚凡凡见她被胡尧拒绝大哭时开始。 楚凡凡心里想的是，为什么要哭呢？ 或许对于穆心冉来说，这并不是生命中的小事。 为一场大事哭，也是值得的。 穆心冉刚比完赛就看到高言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大喊楚凡凡出事了，一路上强行渲染楚凡凡的伤势，似乎再晚去一步可能就生离死别。 穆心冉一进医务室的大门，就盯着楚凡凡的伤口一边发愣一边擦眼泪，直到高言递给她纸巾时才缓缓说：“凡凡你的加油我听见了，我拿了第三名呢。” 穆心冉哭啼啼的嗓音把楚凡凡逗笑了，她一把拉过穆心冉的手，“你干嘛呢，拿第三应该高兴啊！你之前还说自己不行，这不一上场就是季军……” “我……我还准备拉你去喝奶茶庆祝呢，结果你……以后我只能推轮椅带你出去玩了。”又是一阵哭声。 穆心冉说到这儿，楚凡凡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不至于……”楚凡凡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心冉打断。 “不对呀！”穆心冉盯着楚凡凡的膝盖看，又扭头看向高言，“现在腿瘸了敷上一块纱布就行？” 高言一路上故意逗她慌说楚凡凡被撞的多么多么严重，谁知道这姑娘轻而易举就选择相信他。赶紧跑，三十六计走为上！ 高言傻笑着，故意装没听见，“啊？你说什么？那个我还有事啊，你们慢慢聊，慢慢聊……”说完拔腿就跑。 “呸呸呸！”楚凡凡激动地坐起身来，膝盖处的疼痛又令她唏嘘了半天，“高言！你怎么这么缺德！” 楚凡凡吼完，高言早已没了踪影。 死高言！等着被我暴揍一顿吧！ 事实上楚凡凡只是膝盖处跌伤，涂上药膏，裹上纱布，第二天就能下地走路。 第一天的项目基本上结束，楚凡凡在韩莫离和钱子昂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 楚爷爷正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淘米，背对着他们。听到有动静，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没有回头，一边淘米一边笑着说：“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战果怎么样啊小家伙们？拿了几个第一名？” “爷爷，不是早和你说了嘛，”楚凡凡忍着疼痛，“我们属于后勤人员，没比赛……” “哦对对，瞧我这记性，不过后勤人员也很重要嘛，”楚爷爷微微皱眉，孙女的声音怎么有些怪怪的，他回头望去，手上的锅瞬间跌落在水池里，“你这怎么搞得呀？” 楚凡凡这一跌，可把楚爷爷心疼坏了，他怒气冲冲地说：“哪家臭小子撞了人就跑，明天我非要去学校找他们老师去！” 楚凡凡看着爷爷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爷爷又心疼又责怪她，“一点都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好啦，我没什么事的，就不劳您去学校啦！”楚凡凡又拿出小时候的那股子撒娇劲，“再说我早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你上哪找去，有这空还不如给我做点好吃的……” 楚凡凡说到这儿，楚爷爷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做，一拍大腿，“呀！糟了！你们晚上来不及了！” 韩莫离猜到了楚爷爷话的意思，连忙说：“没事，楚爷爷，这两天运动会，晚自习不上。” “这样啊……”楚爷爷若有所思，“那你们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你干嘛去呀？”楚凡凡问。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去超市买点排骨回来炖汤给你补补……” “啊！救命呀！”楚凡凡仰天长叹。 楚凡凡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喝那些炖的汤，没有味道还特别油腻。 她看了眼韩莫离，这家伙正蹲在一旁削苹果，动作还挺娴熟，一看就没少削。 “给你。”韩莫离将手上的苹果递了过来。 “好队友。”楚凡凡心满意足地接过，然后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还别说，不用自己削皮的苹果就是甜。 2 年轻人的恢复能力就是强，只是过了一夜，楚凡凡不用人搀扶就能自己走，去医务室换药的时候医生还是叮嘱她少走路，不然伤口不容易长好。 本来楚爷爷是不答应楚凡凡到学校的，可楚凡凡那股倔强劲上来，谁也劝不住。 楚爷爷气得不理她，她就嘟起嘴来撒娇，装可怜，可这回好像都不太管用。 最后楚凡凡意志坚定地说：“爷爷，这是我第一次负责一件对自己来说挺重要的事，我想把它办好，不想出差错。” “对我们大家都重要。”韩莫离和钱子昂齐声说。 “可你这样去了有什么用？”楚爷爷有些心软。 “哪怕看看也好，心安。” 听到楚凡凡这样说，楚爷爷心里满是欣慰，眼前的孙女真得长大了，一点一滴的长大，有着那份少年人的担当。 “行吧，”楚爷爷最终还是妥协了，“到了学校只许坐着，别乱跑，你们俩看住她。” “好。” 三个少年人一起说。 说是那样说，可真到了学校，楚凡凡的烦心感更加浓重。 她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乖乖地坐在他们高一二班区域的板凳上，呆呆地看着眼前奔流不息的人群。 穆心冉昨天比完赛了，今天接手起好姐妹楚凡凡的工作，辗转于她这儿，运动区和广播台之间。 韩莫离依旧在写加油打气词，坐在楚凡凡身旁，刚好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钱子昂那家伙嘴上答应着楚爷爷，一到学校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又躲到哪个角落打游戏去了。 说躲也算不上，运动会期间没有老师会去管学生玩手机的事，钱子昂只是觉得这儿太吵，想换个清净地。 楚凡凡所在的位置是高一二班的物资区，两张桌子两张板凳，另一张桌子上放的是水和水果，楚凡凡的面前堆着一大堆零食，只剩韩莫离的那半张桌子是空的，供他写字。 穆心冉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拿起一瓶水说：“凡凡，你这活比参加比赛还累！” 可不嘛，楚凡凡心想，她拿起一支棒棒糖递给穆心冉，“辛苦辛苦，你最爱吃的不二家。” “谢谢！”穆心冉笑笑，“还是姐妹懂我。” “对了，水好像不多了，下午就是最难熬的男子2000米了，到时候肯定需要很多水的。”穆心冉喝了两口水说。 楚凡凡看向那张桌子，许多开封的瓶子里还有大半瓶水就没人再喝了。 “太浪费了。”楚凡凡自言自语。 韩莫离听到她的嘀咕，扭头看向桌面上的矿泉水，想了一下说：“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什么呀？”楚凡凡一听到任务倒是起了精神，她正愁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可下一秒她的声音又弱了下去，“你忘了我的腿啦……” “不用你走路的，”韩莫离在桌洞里摸着什么，他之前有准备一支油彩笔一直没用上，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我俩换个位置，你待会盯着他们，谁喝了水你就帮忙把他的名字写在瓶身上。” “好主意！” 明明是一种很常见的做法，楚凡凡竟然没考虑到。 “不过即使这样，应该还是不够用，得去再买点才行……”穆心冉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矿泉水摇了摇头，“你们待会看谁有空让他再去买点吧，我得去看看运动员们有没有什么需求了。” “嗯好。”楚凡凡朝她点点头。 “2000米……” 楚凡凡最担心的男子2000米长跑终于来了，作为他们的高中时代，第一场运动会的压轴。 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楚凡凡心里默念。 成功就在眼前，胜利女神在向她招手，楚凡凡心想，胜利女神要是能朝她走来几步该多好，双向奔赴才是真爱呀。 少女的天马行空，是那场荒唐岁月里的异想天开。 可她乐此不疲。 3 楚凡凡不知道高言这家伙靠不靠得住，只好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鼻子说：“今天你要是临阵脱逃，我就把昨天你造谣我的账和今天的账一起算。” 高言拿起一根香蕉吃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每次和我说话都这么凶残，今天我可是你的主力军诶。” “你想要什么语气？” “和钱子昂一样就行，”高言突然嬉皮笑脸，“和韩莫离一样更好。” 楚凡凡露出冷漠的笑，“好呀，我决定了。” “和谁一样？”高言问。 “决定以后对你更凶残点！”楚凡凡没好气道。 钱子昂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起皮来，“你们在说啥，好像听见我名字了？” “你还好意思出来，出来就吃运动员的水果，”楚凡凡一脸谴责地看着他，“刚好水没了你去小卖部买水去。” “求人办事就不能温柔点嘛……”钱子昂撇撇嘴，他看向一旁狼吞虎咽的高言，“再说了这家伙不也在吃。” “我……我是运动员。”高言理直气壮。 “下午的，上午和你没关系。” “你们俩个都去！”穆心冉刚好回来，这姑娘脾气更加暴躁，“再吃牙给你敲掉！” 惹不起惹不起，高言和钱子昂连忙撤退，朝小卖部跑去。 到了下午，运动会接近尾声，最后的高潮向众人涌来。 楚凡凡想不明白一件事，学校为什么要把长跑放在运动会尾声进行，还是烈日炎炎的秋季下午？ 那一天似乎是楚凡凡感觉到的，那个秋季最炎热的一天，发生在十月份的尾巴，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在如此严酷的环境里，楚凡凡完全抱着高言会临阵脱逃的想法死死盯着在梧桐树下活动筋骨的高言。 她倒是有些诧异。 这家伙竟然能提前到！ 她最担心的链子非但没掉，还自己上好了润滑油。 直到高言将号码牌别在自己衣服上并对楚凡凡咧牙笑时，楚凡凡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开心地朝高言竖起大拇指。 “放心，我会尽全力的！”高言朝她喊。 就在这时，发放号码牌的老师大声喊道：“36号！36号在吗？36号！” 没人回应。 那位老师低下头去拿起桌子上的名单，凑近仔细地看着，又喊道：“36号！36号陈凯！陈凯在吗？” 依旧没人回应。 发号码牌的老师再次看了一眼名单，语气有些焦躁，“高一二班的陈凯在吗？现在的孩子怎么回事？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高一二班的陈凯！” 楚凡凡听见第一声陈凯还没反应过来，可听到高一二班就立马知道出事了。 终究还是有人掉链子！ “我去找！”高言第一个跳出来。 “你可别！”楚凡凡转头对周围的小伙伴们说，“心冉你综合楼，韩莫离你科技楼，钱…钱子昂呢？算了，我去教室看看。” “你还是别动了，”胡尧竟然也来到操场，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在教室里刷题才对，“我替你去教室找。” 楚凡凡一愣，胡尧冷冰冰的话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暖。 她微笑点头。 陈凯和高言是高一批次的，现在跑道上的选手为高二批次，跑完就该轮到他们，留给楚凡凡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出去寻找的几个人还没有回来，楚凡凡着急地东张西望。 楚凡凡有些恨铁不成钢，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出了差错。 陈凯的弃赛不单单是他个人名誉的损失，更多的是高一二班的班级名誉受到损毁。 以后大家不会说有个叫陈凯的怎么怎么样，而是对着高一二班指指点点。 楚凡凡不知为何，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楚，她真想自己能代替陈凯上场，可无奈自己不能。 “36号陈凯！”老师似乎是在用着最后的耐心呼喊，“再不来算弃赛啦！” 发号码牌的老师越喊，楚凡凡的心里越着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也只能干着急，眼下的自己做不了任何事。 “诶！我在我在！”一个男生跑了上去，对着老师一脸赔礼的笑，“老师不好意思，我上厕所去了，突然肚子疼。” 楚凡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向那边望去。 “你叫陈凯？”老师有些疑惑。 “对的对的，”男生挠挠头，“我爸妈没啥文化，起了这么个大众名。” “给你，快做准备吧，马上就到你了。”老师将号码牌递给他之后就离开了。 老师当然不认识谁是陈凯，可楚凡凡认识。 楚凡凡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先是坦然，又变得疑惑。 她呆站在原地好久。 直到钱子昂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 钱子昂朝她笑笑，“其实吧，我突然觉得，你人也还挺不错的。” 楚凡凡一愣，再回头看，钱子昂已经走远了。 那是楚凡凡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钱子昂那般干净的笑，没有一丝杂质，像风在楚凡凡耳边吹过。 青春里的人最慌乱的一样东西，那就是突如其来的悸动。 可这也是最憧憬的东西。 仿佛一场飓风，在你心底里肆虐，直到兵荒马乱。 楚凡凡摇了摇头，是友情。 仅此而已。 4 比赛开始，楚凡凡站在跑道旁朝路过的高言大喊高言加油，轮到钱子昂的时候她又准备大喊钱子昂加油，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楚凡凡觉得是因为害怕老师发现她才没喊出来。 楚凡凡想，对，没错，一定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 穆心冉跑了过来，一脸疲惫和丧气，“完蛋了，都已经开始啦！他来了？” 想都不用想，她没找到陈凯。 “没……”楚凡凡回她。 穆心冉一脸愤懑地说：“陈凯这个懦夫！” 说到陈凯，其实大家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是个极度虚荣的“富家子弟”，总和班上人吹嘘说自己有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用起来有多么多么流畅，打游戏有多么多么刺激，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口中的最新款苹果手机。 高言一开始为了体验一下他的最新款手机，和他套了不少的近乎，可迟迟无果，后来高言就放弃了。 高言撇撇嘴说，他那最新款苹果，八成是被封印在潘多拉魔盒里出不来呢！ 也不知道封印在里面的是手机，还是魔鬼？ “咦？钱子昂怎么在跑呀？”穆心冉惊叹道。 “顶替你口中的懦夫。”楚凡凡有些心不在焉。 “没想到他这个不愿意浪费半点时间干游戏以外事情的人能去跑步，还挺仗义嘛！”穆心冉难得夸起他来。 楚凡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言加油！”穆心冉笑着朝他挥挥手。 高言此刻汗如雨下，连朝穆心冉她们咧嘴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望了她们一眼，又艰难地向前奔跑。 “钱……”穆心冉正要对着跑过来的钱子昂喊加油，却被楚凡凡一把捂住嘴。 “他现在叫陈凯，叫陈凯，别露馅了。”楚凡凡急忙在穆心冉耳边轻声嘀咕。 “哦对。”穆心冉点点头，“陈……”她又大喊，可刚喊出一个字就又停了下来，“我才不要给那个懦夫的名字加油呢！” 楚凡凡望着眼前的少女，单纯又可爱。 中间穆心冉和楚凡凡给他们俩递了好几次水，高言先是喝，后来直接朝头上倒，以此来降降温。 最后一圈，钱子昂竟然冲了起来，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平时天天玩游戏的钱子昂，在最后一圈冲刺时，像一头雄狮！ 钱子昂在路过楚凡凡的时候，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这是胜券在握的感觉！ 三，二，一！ 冲线！ 钱子昂是第一名！ “傻愣着干嘛呀！”穆心冉朝楚凡凡喊，“我们快去祝贺他呀！” 就在楚凡凡恍惚的时候，穆心冉已经跑到十米远的距离。 第一名总是更受人瞩目，楚凡凡拿着瓶水站在人群外，人群里是钱子昂，而她的身旁是韩莫离。 “没想到他体能这么好，”韩莫离苦笑两声，“平时放学还总是让我帮他搬书。” “他哪里是搬不动，分明是为了腾出手打游戏。”楚凡凡将水递给韩莫离，“待会儿把水给他。” “你要去哪？” “别忘了，”楚凡凡回头看了眼韩莫离，“我们还有一名勇将呢。” 救命啊！ 此刻的高言心里只有这三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灌满了铅，又感觉像大象腿那般重，重到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就在高言将要被困难打败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挺住！马上就到终点了！” 是楚凡凡，楚凡凡正忍着疼痛陪他一起跑。 说是跑，其实比正常人走还慢。 可这已经是高言的最快速度，来自身边人的打气，他没有倒下。 他想说你没必要陪我跑，可实在是没力气说，他连喘气都快喘不过来。 “别说话，加油！”楚凡凡忍着疼鼓励他。 就在大家都围绕在钱子昂身边的时候，楚凡凡陪高言跑完了最后半圈。 高言迈过终点线的那一刻，眼前一片模糊。 可无奈，他终究还是最后一名。 但对楚凡凡而言，高言不是最后一名。 他是第一名！ 最有意义的第一名！ 运动会闭幕之前，楚凡凡他们几人就先回到了教室。 高言只是有些虚脱，并非中暑，路上楚凡凡给他喝了点水，再喂他吃了点水果，逐渐好了起来。 刚到班级，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在楚凡凡等人的面前。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凡凡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相信。 第14章 一场意料之外的“战争” 1 楚凡凡眼前一片混乱，翻倒的课桌，满地的书本，而视线中心的是，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你们干嘛呀！”楚凡凡大喊，“快拉开他们！” 谁能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胡尧竟然和人打起架来！ “陈凯？你干嘛？”穆心冉诧异了一下，大喊一声立马冲了过去，于是原本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变成了三人。 “别揪我头发！”穆心冉大叫。 楚凡凡见到此番情景有些不知所措，穆心冉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女生，像个男孩一样加入战场，倒有一些楚凡凡身上的味道，可这回楚凡凡没有上，穆心冉先上了。 自从上次两人矛盾之后，穆心冉和胡尧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这回穆心冉一看见胡尧被打，想都没想就挥拳扑过去。 伤害在喜欢面前，脆弱不堪。 可伤害逐渐强大，终有一天，心底的喜欢还是会破防。 钱子昂大跳起来，这家伙体力是真得好，刚跑完2000米还有力气跳，“还愣着干嘛，再让他们打一会儿，穆心冉就该成秃子啦！” “你才成秃子！”穆心冉凶狠地揪着陈凯的衬衫，打架之余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名声。 高言是没有力气参与其中了，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板凳上，背倚着墙，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这场“乱战”。 楚凡凡去拉穆心冉，钱子昂拽着陈凯的腿，韩莫离则一把抱住胡尧的腰，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三位“疯子”分别按坐在不同的板凳上。 “说吧？怎么回事？”三人稍微安定了片刻后，楚凡凡首先发问。 “他打胡尧！”穆心冉第一个开口，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我打他关你什么事？”陈凯不屑地说。 “我……我，当然关我事，”穆心冉一时间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就关我事！” “停停停！”楚凡凡赶紧打断他俩，“心冉你就不用说理由了。” 她转头看向胡尧，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这家伙装病。” 明明先前还勇猛的和陈凯扭打在一起，此刻的话语却又平淡如水，楚凡凡心里想胡尧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你才装病！”陈凯仿佛被人戳中了脊梁骨，急躁地大声喊叫。 “我进来的时候你正在欢快地打着游戏。” “你是鬼吧！走路比老徐还没声！”陈凯接着喊叫。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露馅了，又开始无赖道：“我就突然一瞬间肚子疼，你们爱信不信。” 陈凯那副耍无赖的嘴脸真是让人看着恶心。 楚凡凡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胡尧让你去参加运动会你们就打起来了？” “他跟个疯子似的！”陈凯眼睛里泛出一丝厌恶，“一直拽着我的手不放，我参不参加关他什么事，狗拿耗子！” “你骂谁？”胡尧还是那种平淡的语气。 “骂你啊！” 胡尧二话没说再次扑了上去。 楚凡凡才明白过来，胡尧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主啊！ 好在这次并没有让他们打起来，钱子昂急忙将身子凑了过去，挡在他们中间。 韩莫离一时恍惚，险些没拉住胡尧。 “一群疯狗，”陈凯在钱子昂身后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猫哭耗子！” 韩莫离心想，这家伙在玩歇后语接龙？ 还真就认定自己是那只耗子了。 一个拳头迅速地砸在陈凯的脸上，他整个人被砸地向后仰，身体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就是欠打！”钱子昂扑了下去，朝陈凯脸上又补上了一拳，“我拼死拼活给你跑步，回来还要给你拉架，你良心给狗吃啦！不想参加就别装×，自己虚荣心作祟让别人给你擦屁股？” 钱子昂的挥拳令这次打架事件升上高潮，就连穆心冉都吓到了，之前他们三个在钱子昂这几拳头面前完全是小打小闹。 “快把他们拉开！”楚凡凡大喊，自己也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走过去想要拉架，“再打下去要出大事！” 陈凯也不傻，挨了钱子昂一拳之后，拼命反击，两个人揪着彼此的衣服在地上打滚。 高言则在一边有气无力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此刻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楚凡凡在拉钱子昂的时候被钱子昂的手划伤，她忍着痛还是接着拽钱子昂。 韩莫离也努力地拉着陈凯，不过有些力不从心，陈凯的力气比他大得多。 穆心冉站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该拽谁好，而胡尧在椅子上平静地坐着。 楚凡凡心想，只要不凑进来打架就好。 就在这时，高言突然大喊：“胡主任来了！” 打架的两位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在空中凝固。 高言见有所成效，立马又说：“我觉得吧，打架私下打到爽都没关系，只要你们不怕死就行，可一旦被胡主任知道了，又是全体通报批评，又是写检讨，最关键是还要叫家长……” 一提到叫家长，两个人迅速松开了手。 看来叫家长才是青春时期的噩梦。 楚凡凡和韩莫离见机立马拉开他俩。 楚凡凡原以为高言是吓唬他们的，可没想到半分钟之后，胡主任竟然真的来了，他将头探了进来，皱着眉头问：“你们班怎么回事？书撒的遍地都是，桌子还翻了两个？是不是有人打架？” 胡主任说到打架，众人心里都不由地生出一股寒气。 好在楚凡凡反应快，连连笑说：“胡主任，没有没有，我们搬桌子去操场不小心弄倒了两张桌子。” “那你们赶紧收拾，”胡主任推了下眼镜，“太影响班级整洁度了。”说完就走了。 大家都缓了一口气。 “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了，”楚凡凡不想再节外生枝，“你们俩也打够了，不想自找麻烦就都给我息事宁人。” 钱子昂和陈凯相互瞪了一眼，这两人的仇也就此结下。 后来徐峰问他俩脸上的伤势怎么回事，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地说是摔的，徐峰纳闷地摇摇头，这么凑巧？ 钱子昂是不想父母来学校，陈凯则有些害怕父母来学校，纵使是钱子昂先动的手，在这件事上他占上风，可最终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2 放学路上，钱子昂意气风发地吹嘘着他揍陈凯的两拳有多么多么爽，高言则像个迷弟似的听着钱子昂吹牛皮。 韩莫离走在胡尧身边，轻轻拍了拍胡尧肩膀，“没事吧。” 事件的最开始，他是那个“始作俑者”。 打架在大人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贬义词，不论原因。 但少年内心有自己的准则，谁越过那条线，就是敌人。 他是为自己心底的正义而战。 胡尧看了眼他，“没事。” 就在这时，钱子昂跑了过来，冲着胡尧说：“兄弟，打的对，这种人就该打，太欠揍了！” 胡尧说声嗯，毫无波澜。 没有否定，也没有太多肯定，倒是给钱子昂的热情浇上了盆冷水。 钱子昂大概是觉得胡尧的话太没激情，就转身拍了下穆心冉，“怎么样，我酷不酷？” 穆心冉被他拍的一机灵，连忙点头。 “没意思，”钱子昂盯了盯楚凡凡的胳膊，“楚凡凡你没打架怎么也受伤了？” 楚凡凡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然后白了一眼钱子昂说：“你八成是个打架新手。” 钱子昂还算聪明，不说话，挠着头傻笑。 回到家后，楚凡凡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有种力气用尽的感觉。 她回想了一下下午发生的事，仿佛是一场梦境。 胡尧那么冷漠如冰的人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打架？在楚凡凡看来，对于胡尧这种眼里只有学习的学霸来说，个人成绩排名应该远远要比所谓的班级荣誉感重要得多。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楚凡凡看走了眼。 她承认自己把胡尧想得狭隘了。 而钱子昂呢？ 一想到钱子昂，楚凡凡有些恍惚。 恍惚于他的笑，还有那句其实你也挺不错的。 少女的心里像是突然下起了暴雨，而她还没带伞。 穆心冉说，每个正经历青春的小孩都会在爱情的暴雨里淋湿一次，感冒成大人。 楚凡凡指了指她脑袋，笑骂道你这脑袋瓜里除了爱情还装着啥。 穆心冉小心翼翼说，放心给好姐妹你留地方了。 楚凡凡在床上翻了个身，她下巴抵在枕头上，一把将窗边上的皮卡丘玩偶抓了过来，开始和它说起话来。 这是楚凡凡在淮州爸妈家深夜里的保留节目，自从回到爷爷家，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 但今天，楚凡凡想和它聊聊。 “你说说我是不是个自恋的家伙？别人一说我好，我就想入非非。” “是有点。”楚凡凡换了一种语调装起皮卡丘来。 “那怎么办？” “……应该是你想多了！” “应该？说了等于没说。” 其实楚凡凡也知道，自己是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的，如果真能回答上来，她就不会问了。 楚凡凡将皮卡丘丢到一边，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脑海里闪现出好久之前自己问穆心冉的一个问题。 “你说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嗯……我觉得可能就是第一眼吧。” 想到这儿，楚凡凡自己愣住了，呆呆盯着天花板。 第一眼。 友情和爱情，某些时候一眼就够了。 好多人都不相信，该死的第一眼有这么大的作用。 好多人都不愿意相信，有些人，只是轻轻看一眼，余生的记忆里，总放不下。 最怕是，放不下，又提不起。 楚凡凡突然想到了韩莫离，那个站在门口露出小虎牙的呆萌男孩。 她选择相信第一眼。 3 就在楚凡凡发愣的时候，院子里传来韩莫离的声音。 楚凡凡连忙起身跑到窗口，向下望去。 韩莫离手里握着一个纸团。 “你开一下窗户。”他朝她喊。 “哦好！”楚凡凡赶紧打开窗户，也不知道他打算干嘛。 “你让开点。”韩莫离又喊。 楚凡凡下意识挪开身子，躲在窗户没开的那一边。 “你要干嘛呀？” “扔东西。” “你别……”楚凡凡正想说你别扔可以送给我啊，可没等她说出口一个纸团已经飞了上来，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后被床腿挡住。 等到楚凡凡再看向院子时，韩莫离已经不见了。她走了过去，将纸团捡了起来。 纸团里包着几张创可贴，纸面上写着一行字： 腿还没好手又受伤了，贴一下吧，希望明天能见到一个生龙活虎的楚凡凡。 楚凡凡才想起来自己的腿还没有好，今天又是陪跑又是拉架，爷爷要是知道估计得骂死她不可。 可莫名其妙的，楚凡凡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腿上的疼痛了，只是盯着创可贴发呆。 “谢谢。”她小声说。 楚凡凡说不上来什么是感动，可能打开纸团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感觉到了。 可能…… 窗外的天渐渐黑起来，韩莫离窗前的台灯点亮，而楚凡凡窗前的台灯遥相呼应。 两盏台灯一高一低，点缀在院子的半空，远远看去，像是两团明亮的星火。 男孩正聚精会神写着什么，而女孩正杵着脑袋看男孩。 一高一低的两个窗台，分别发出温暖柔和的光，照在这静寂的夜晚，照在男孩女孩的心间。 楚凡凡不知怎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天，枯燥无味的生活被时间女神按下播放键，楚凡凡没好气地拍停闹钟，心想着今天应该是周末，该死的闹钟又忘记关，吵醒了她的美梦。 楚凡凡刚躺下身子又猛地坐起，差点忘了！周末已经被运动会占用了！ 楚凡凡又开始痛恨起学校来，太能压榨学生的空闲时间了！ 韩莫离和钱子昂站在门口好半天，楚凡凡才捧着三两本资料书和课本匆匆下楼，刚一碰面，楚凡凡自己心里莫名尴尬起来。 “你太慢啦！”钱子昂一边抱怨一边按动着手机屏幕。 楚凡凡看了眼他，这家伙头都不抬一下。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这该死的胡思乱想！ 韩莫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创可贴，轻声问了句：“好点吗？” “嗯。” “快走啦！待会儿迟到又要被‘老糊涂’抓啦！”钱子昂没心没肺地说，“我去！这里怎么有一个闪电怪？！我图记错了？” 对于钱子昂这种尖端玩家来说，记图是基本素养。 跑到一万米有什么，跑到五万米有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班级里的游戏圈，钱子昂妥妥的大哥，因此有吃不完的零食和喝不完的汽水。 这些“酬劳”都是大家伙硬要送的，毕竟打一局也要花费钱子昂不少时间和精力。钱子昂大大咧咧的无所谓这些，你不送也行，叫大神就帮打号。 后来零食实在太多，钱子昂就都送给楚凡凡和穆心冉，穆心冉越发觉得钱子昂不错。 “凡凡，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巴结我们？”穆心冉嚼着薯片，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巴结我们干嘛？”楚凡凡在零食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袋果干向前桌的韩莫离扔过去。 韩莫离回头看她，楚凡凡忙说：“别感谢我，钱子昂的。” “重色轻友啊！”高言回头不满道，“你怎么把我这个神探忘了？” 重色轻友…… “有有有，都在这，”楚凡凡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刚才就已经打起我们零食的主意了？” 楚凡凡并没有解释重色轻友这四个字。 打发完高言，楚凡凡又看向穆心冉，“你刚说巴结我们什么？”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穆心冉看着楚凡凡这一系列操作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多说无益。 穆心冉想的是钱子昂是不是喜欢楚凡凡，顺带巴结一下她这位好闺蜜？ 可楚凡凡已经用行动告诉她，巴结没用。 胡尧对穆心冉的态度好了许多，有次扔垃圾路过穆心冉的座位旁时还问了句有没有事。 穆心冉整个人顿时懵住，什么？什么有没有事？ “女孩子矜持点，男生打架别掺和。”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还是那种平淡的声音。 穆心冉还没开口胡尧就走了过去。 不是，我怎么就不矜持了？ 穆心冉虽然心里有些生气，可更多的是惊喜。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穆心冉下巴抵在书上，傻乎乎地乐着，乐了一整节自习课。 “傻笑什么呢？”楚凡凡将脸凑了过去，“你试卷一题没写啊！下课就要收了！” “啊？”穆心冉一惊，“什么时候说要收的？快快快，把你的给我看看……” “你在干嘛呢？” “你不知道，今天胡尧主动关心我啦！是不是可喜可贺？” 楚凡凡看着眼前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咧着嘴笑的女孩，像是看见爱情里最美好的模样，可明明她还什么都没都到。 也不是。 收到了一句问候，女孩的心里开出花来。 第15章 谢谢你发现我 1 学校为了丰富高一学生的校园生活，在高一阶段开设了每周一次的学生社团课。 徐峰站在讲台上分别介绍着这些社团的特点，方便学生们选择。 可悲的是，他的介绍似乎并没有多大成效，学生们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而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所谓的社团特色八竿子打不着。 楚凡凡上了趟厕所，一回到班上就见穆心冉和其他几个女孩正凑在一起讨论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凑了过去。 “你们在聊什么？”楚凡凡凑近便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张表格，隐约看见社团的字眼。 “凡凡快过来，”穆心冉抬头一看是楚凡凡连忙起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我们在选社团呢，你也快物色一个，我好不容易才在高言手里哄骗过来的，每个班对应的社团人数是有限制的，先选先得，后选……后来的就没得选了。” 楚凡凡定睛一看，表格上的社团种类还挺多，不过楚凡凡一眼就看中了天文社，她兴致冲冲地大手一挥，然后重重地点在天文社那一行。 “就它了。” “你喜欢天文吗？”穆心冉歪头看向楚凡凡。 “额……还可以吧，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讲星空的故事。”楚凡凡回忆说。 “我怎么感觉有点牵强？”穆心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收起你那魔鬼的笑容，”楚凡凡用手捧住穆心冉的脸蛋。 “对了，你们都选什么呀？”楚凡凡好奇地看向其他几位女生。 “肯定是选篮球社啊！听说校草墨以杭会去。”一名女生花痴道。 “你能是校草的菜吗？”另一名女生嘲笑她说。 “校草这种‘东西’，能多看几眼都是好的。”女生不满地回击。 “要我说就应该报文学社，”穆心冉将手指向文学社一行，“据我所知，历年文学社都是爆满，而今年更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的？”楚凡凡好奇地问，“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今年也会爆满？” 往年的事已经是过去，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可今年的事还没发生，穆心冉也当上了预言家？ “听说校花顾清橙会参加。”穆心冉说着，眼神突然憧憬起来。 “切！”周围几个女生都发出不屑却又内藏满满嫉妒的声音。 这是楚凡凡第一次听见顾清橙的名字，她原以为自己和这位校花整个高中生涯都不会有所交集，可就是这个人名，却在之后的生活里出现了几次，每次出现，都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措手不及，烦躁不安。 楚凡凡清晰的感受到几名女生对校花的敌意，羡慕嫉妒恨里占比更多的是后两项。 而穆心冉的眼睛里，只看到羡慕。 “那又这么了？听说校草对她不感兴趣，我只喜欢我的校草。”对校草心心念念的那位女生继续犯着花痴。 楚凡凡看着她一脸的花痴样心想，这人能有自己的爱豆帅？ 在楚凡凡心里，没有哪个男人能帅过自己的爱豆，何况自己的爱豆还是个三人组合。 绝世美颜暴击，X 3！ 这样一想，楚凡凡瞬间觉得，这世界上已经不可能有男人能超越爱豆了，心里对那个叫什么墨以杭的校草丝毫提不起兴趣。 “蠢呀你，”穆心冉用手指了指那女生脑袋，“懂不懂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校花都去了，去的男生会少？” “都是些歪瓜裂枣。” “那就百里挑一，一群歪瓜裂枣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好瓜好枣。” “还是心冉见解到位。” 很显然，穆心冉的话成功打动了另外几个女生。 除了花痴女生填了篮球社以外，其他几个女生全部填了文学社。 “你一定会后悔的，”穆心冉拍了拍那名女生，“别怪我没提醒你，篮球社超级累，一整节课跑下来第二天都起不来床。” “少吓唬我，为了男神我愿意！” 女生当时说得意气风发，可上了几周课程之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原因很简单，一是课程很累，二是心更累。 校草找了一个打篮球的女朋友，女生在这个该死的社团课上吃尽了狗粮。 轮到穆心冉填表格，文学社还剩最后一个名额。 可出人意料的是，穆心冉并没有填文学社，而是在最人迹罕至的历史社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说了半天你自己不去吗？”楚凡凡一时间有些诧异，她把胡尧忘记了。 “我有目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心冉又露出小女孩般的傻笑。 楚凡凡看了看走远的几名女生，“那你怂恿她们去文学社干嘛？” “这招叫调虎离山，不对，叫引蛇出洞，还是不对……管他呢！我就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 “你不这样，她们也绝不会选历史社的。”楚凡凡想了想说。 “这你就不懂了，”穆心冉一脸认真，“见过外面的世界，就不会惦记家里了。” 这句话多么有深意啊，楚凡凡心想，穆心冉明明那么单纯，可怎么又有些不那么单纯？ “那你呢？”楚凡凡问。 “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不到南墙心不死。”穆心冉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中二少年在宣扬誓言。 2 自习课的时候，楚凡凡望着自己前面的韩莫离背影发呆。 少女的小脑袋瓜又开始胡思乱想，韩莫离是属于家里的？还是世界的？ “又在发呆？下次月考就要到了，我上次给你的化学资料看完没，我要用一下。”韩莫离突然回头是楚凡凡没有想到的。 “没……没呀，”楚凡凡一惊，“你等一下啊，我找找。” “对了，你选了什么社团？”楚凡凡正猫着腰在桌洞里翻动着书本，突然提口说了一句。 韩莫离手上转着笔，侧着身子看楚凡凡，“文学社，刚好还剩最后一个名额。” 对了，他喜欢写文章，这些天来，总是见他在写些什么。 楚凡凡把这一茬给忘了。 听到不是自己满意的答案，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楚凡凡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懒懒地回了个“哦。” “不过高言拼死命护住表格没让我填，他还说什么穆心冉不够义气把好名额都抢完了。” “然后呢？” “我给他了，选了天文社。” 韩莫离自认为自己这波解释十分完美，其实他压根没打算填文学社，在看见楚凡凡名字的第一眼就果断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喜欢写写文章是没错，但他的心帮他做了选择。 “看来我们又在一起了。”楚凡凡笑笑。 话刚出口楚凡凡就隐约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突然脸有些红，连忙低下头。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给你。”楚凡凡赶紧将手上的资料递给韩莫离。 “嗯，我知道。” 害羞的少年没再多说一句话，赶紧接过资料回过身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边上的穆心冉不厚道地偷笑起来，见楚凡凡瞪她才勉强将笑意憋了回去。 前面的高言用着他们四个能听见的声音凑在韩莫离耳边，“她那算不算是和你表白啊？” “瞎说什么……”韩莫离被高言这么一说，有些尴尬。 楚凡凡气得狠狠地一脚踢向高言的屁股，疼得高言哇哇叫，安静的自习课突然怪异起来。 众人纷纷看向高言，高言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继续……” 等到没人看向他了，高言回过头狠狠地瞥了眼楚凡凡，“算你狠！下手能不能轻点？” “我又没下手。”楚凡凡耍起无赖来，得意地朝他笑。 “你……你这么不讲理小心嫁不出去！”高言恼羞成怒。 “你坐在我前桌的日子还长着呢，”楚凡凡还是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行好……”高言为了保住自己的屁股，只能认怂求饶。 他又推了推韩莫离，“快帮我劝劝，求求情……” “你都说她嫁不出去了，”韩莫离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大面子？” 穆心冉憋不住了，正要加入进来，教导主任却出现在窗外。 四人吓得赶紧装模作样起来，该看书的看书，该刷题的刷题。 接下来的自习课，楚凡凡一题也没写出来。 韩莫离，我是不是真嫁不出去？ 3 社团课其实也没有楚凡凡想象的那般美好，可以用天文望远镜看星空，找一找银河，找一找牵牛织女星。 高一年级的社团课统一安排在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那时候天还亮着，压根就没有机会看星星。 楚凡凡原以为天文社的人不多，可一来到阶梯教室直接傻了眼，阶梯教室里满满当当的，人头攒动。 “人还真多。”韩莫离有些怯场，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是挺多哈。”楚凡凡意识到韩莫离的心理变化，面对满屋的陌生面孔，这家伙又怂了。 “不过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楚凡凡推了推他，“走，他们又不吃人。” 韩莫离终于说出自己的顾虑，“你说待会儿要不要自我介绍？” 原来他在害怕这个，楚凡凡心里笑出了声。 可嘴上不能笑，韩莫离已经够紧张的了，这种时候不能嘲笑他。 韩莫离见楚凡凡没有立马回应他，打起退堂鼓，“要不我们去别的社团看看，找个人少的……” “你傻呀，人多才好，”楚凡凡轻声骂他，“人少就真有可能要自我介绍了，你看看这满屋子的人，自我介绍得到什么时候？还上不上课了？” 韩莫离挠挠头傻笑，“一紧张就傻了，这么多人自我介绍，下下周都不一定能介绍完……” 楚凡凡在人群里瞅了半天，终于瞅见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位，她指了指那儿，示意韩莫离朝那走。 社团课的老师是个留着长长胡子的中年大叔，他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楚凡凡觉得他倒更像一个街头艺术家，而不是站在讲台上给他们放着科教片的社团课老师。 楚凡凡杵了杵韩莫离的胳膊，凑过头小声地对韩莫离说：“你说他是不是搞音乐的，走错场了？” “他的嗓音唱歌可能真的好听也说不定。”韩莫离肯定了楚凡凡的猜想。 “或许这样的人生会更有趣吧。”韩莫离抬头，视线落在播放视频的白幕上。 “谁都不希望一眼就被别人定义。” “那我呢？”楚凡凡突然间好奇自己在韩莫离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嘛，我觉得应该是个一边忙着拯救世界一边偷空画画的热血女战士。”韩莫离想了想说。 听着韩莫离的描述，楚凡凡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手拿枪炮的女战士，枪火沸腾地扫向四围的敌人，面前是成箱成箱的子弹和一个画板。 女战士趁着枪械自动换弹的间隙，快速捡起地上的画笔在画板上勾勒几笔。 “你这想法怎么冒出来的？”楚凡凡望着他的侧脸，“太浮夸啦！我有这么拼命吗？” “所以说我第一眼对你的定义也不准确。”韩莫离缓缓说，“不过你当时质问我为什么揭掉你的租房启示时的语气，还真有一种我脚下的土地分毫不让的气势。” “我有这么气势汹汹吗？”楚凡凡说这话的时候脸微微泛红，明显底气不足。 现在回想起来，楚凡凡与韩莫离的第一次见面似乎是以浓厚的火药味开局。 难怪这家伙会这么想我？ “那你呢？”韩莫离问。 “我当时是觉得你是……”楚凡凡差点将你是我的大金主脱口而出，好在还是忍住了，“你是一个特别怂的傻小子，能被我一拳揍哭的那种。”楚凡凡坏笑着。 酷酷的女孩，坏坏的笑。 韩莫离没有回她，一个人沉默着。 楚凡凡又小声地嘀咕，“其实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一定是一个被全世界遗忘在角落的男孩，那么孤独，那么自卑，但眼睛里却有光的男孩。” “说白了，就是我没有存在感。”这句韩莫离回应了。 可男孩的心里，突然满是感动，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对他这样说。 你一定是一个被全世界遗忘在角落的男孩，那么孤独，那么自卑，但眼睛里却有光的男孩。 楚凡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他说得也没有错。 两个人盯着白幕上播放的视频沉默了好久，周围是嘈杂的人声，而话题一开始那位长胡子老师早已不知去向。 穆心冉说得没错，千万不要对学校的这些**活动抱有太大期待。 在你满怀期待的时候，社团老师心里想的却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样东西敷衍你们，然后逃离战场，自己找个地方悠闲自在去。 “谢谢你发现我……”韩莫离说的很小声很小声。 少年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小到会被周围嘈杂的人声所淹没，可女孩听见了。 楚凡凡也很小声很小声说，“不客气。” 两个人谁也没有看向谁，仿佛各自和空气在交流。 第一节社团课，在这种莫名的氛围里，落下帷幕。 下课铃响起，所有人一拥而散，像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笼门打开，扑动翅膀奋力向外飞。 霎时间教室门口人流涌动。 楚凡凡和韩莫离被迫从座位上站起来，卷入人潮里。 嘈嘈杂杂的声音在耳边涌动，大多数都是吐槽社团课多么无聊，老师多么不靠谱，楚凡凡见怪不怪。 楚凡凡回头一看，自己和韩莫离已经被人流冲散，韩莫离像是在说什么，可她听不见。 这个孤独的男孩，在世界的角落里，忽然被人注意。 他满脸滚烫。 “谢谢你发现我。” “希望你记得我。” 第16章 别放弃 1 高中的生活有时慢的像蜗牛爬，有时又快的像校门口的梧桐树叶，楚凡凡一抬头，树上竟然一片叶子都不剩。 可她上次抬头看时，分明还是满树的黄叶。 一叶落知天下秋。 可分明已经是寒冬了。 楚凡凡心想，这梧桐的感官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楚凡凡出门的时候看了眼日历，十二月二十二。 她朝手里呼了口气，白色的水汽在眼前氤氲开来。 经过院子的时候，楚凡凡朝韩莫离的窗户里看了一眼，又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韩莫离没有听见，依旧在桌前写着什么。 楚凡凡站在韩莫离的门口，见门是开着的，屋里的韩莫离正杵着脑袋在写些什么，耳朵里塞着耳机。 “我说怎么不理我。”楚凡凡走了过去。 这时候若是小说中的女主，大多等着男主主动摘一个耳机然后递给她或者塞进她的耳朵里。 楚凡凡古灵精怪的劲又冒了上来，她想突袭一下韩莫离的歌单。 韩莫离听着音乐完全没有察觉到楚凡凡已经走到他身边，只是突然间觉得左耳一下子安静许多。 一股温暖在耳边触碰，韩莫离身子微微一颤。 “这首歌我超喜欢的！” 韩莫离侧身看去，楚凡凡在他边上激动地喊。 “看来我们四叶草的队伍又壮大了，”楚凡凡拍拍韩莫离肩膀，满脸的骄傲，“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前途，我看好你。” “我就随便听听。”韩莫离试图解释。 “这首《不完美小孩》巨好听，我这几天都循环了一百多遍。”楚凡凡似乎不在意韩莫离的解释，轻声哼唱起来。 韩莫离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微微摆动的马尾，一脸喜悦的表情，手扶着白色耳机，仿佛这一刻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好像一刹那，时间停止，世界安静。 “对了，我记得你会唱歌呀，快学快学，学会了唱给我听。” “我唱歌不好听。” “没事，”楚凡凡笑，“我不嫌弃你。” “哦，”韩莫离一愣，“好。” “这就对了嘛，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楚凡凡向门外走，“一直缩在角落里干嘛，外面阳光多好呀！” “虽然还挺冷的。”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的背影，有些恍然。 楚凡凡像是一只囚鸟，得到自由后在阳光里欢呼雀跃，而他更像只怕迷路的鸟，这么多年只待在角落。 现在囚鸟带着光找到了他，他突然有些慌。 “走啦！”楚凡凡在巷子里喊，“该上晚自习了。” 韩莫离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楚凡凡，她今天穿了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长到看不见腿的那种，很无辜地问：“你腿呢？” “你是不是想死呀！”楚凡凡气得跺脚。 一路上楚凡凡揪着韩莫离嫌弃她腿短这一点不放，吐槽他一路，从头到脚，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一旁的钱子昂乐地哈哈大笑，游戏都没顾得上玩。 2 徐峰火急火燎地冲进班级，一下子使得窃窃私语的晚自习变得安静又慌张。 “同学们，学校临时下发一个文件，是关于元旦歌唱比赛的通知。”徐峰一个大喘气，显然是刚从一楼跑了上来。 楚凡凡所在的高一二班在教学楼的四楼，真要一口气跑上来，多少还是有些累，而徐峰口中的“临时”，在楚凡凡看来，一定是徐峰把这事忘了，现在突然想起来。 学校每次发生大事，徐峰都是最后一个宣布的。 可楚凡凡不知道的是，学校每次有什么对于班级而言的好事，徐峰都是第一个争取的。 高言在下面说道：“老班该不会是你又给忘了吧？” 徐峰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也不算晚，咱们班人才辈出，轻轻松松碾压他们。” “那个，就现在选吧，谁唱歌好听，自己站上来。”徐峰倒也干脆直接，上一秒还是晚自习，下一秒就变成演唱会。 “我我我！”高言第一个跑了上来，他清清嗓子，“献丑了，下面由我给大家带来一首《想你的夜》，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高言一开嗓下面就纷纷起哄喊道下去下去，搞得高言有些窘迫，不知道还继不继续唱，可他想了想，这么下去太没面了，于是决定加大嗓门把下面的声音压下去。 “想你的夜！”高言直接破音，“多希望……” “好了好了，”徐峰及时终止了高言的演唱，“看来高班长的歌声同学们不太满意，不过勇气可嘉！鼓掌！” 下面十分配合，响起掌声。 高言心满意足，弯腰鞠躬示意，“谢谢大家。”然后屁颠屁颠跑了下去。 他的个人秀到此结束，在他看来，圆满完成。 高言路过楚凡凡的位子时，楚凡凡一把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纸团。 高言迟疑地望了楚凡凡一眼，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大家都处于起哄的状态，压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这细微动作。 紧接着又陆续上了好几个人，唱的也还不错，但徐峰想等到一个惊艳的声音。 “老师，林萱唱歌特别好听！”底下又有声音冒出。 “好，那让我们欢迎林鸢。”徐峰笑着说。 林鸢是高一二班公认的第一嗓音，还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小美女。大家知道她的嗓音甜美是因为 第一节音乐课上她上台展示过。 音乐老师连连夸赞她有当歌手的潜质。 她只是礼貌地笑笑。 林鸢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是礼貌地微笑。 她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开口便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林鸢唱的是牛奶咖啡的《明天你好》，温柔婉转的声音瞬间让众人忘记了先前被高言摧残耳膜的声音。 一曲唱完，掌声雷动。 徐峰看着林鸢满是欣慰，觉得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错，咱们二班就是卧虎藏龙之地！ 等到掌声停下，他宣布说：“那就林鸢代表我们班参赛！” “老班！”高言再一次喊。 “怎么了？”徐峰看向他，“你还要再来一次吗？别了吧？我怕同学们待会儿揭竿起义……” “老班你也不用这么损我吧，虽然我脸皮厚，”高言尴尬地笑笑，“不过还有一个人也值得推荐。” “哦？还有吗？”徐峰平时和高言开玩笑惯了，知道高言能接受。 不等徐峰细问，高言率先起哄，他喊起韩莫离的名字。 “韩莫离！韩莫离！”高言卖力地喊。 随着高言的声音响起，逐渐有人附和起来。 短短十秒钟，全班都在喊着韩莫离的名字。 韩莫离一头雾水，怎么会扯到自己的头上？ 他看了看周围还是有些陌生的脸，分明自己在这个班级犹如透明人的存在，他们要起哄一个透明人？ 他不知道，起哄的人心里想的可不是和你熟不熟，而是自己开不开心。 想不通归想不通，韩莫离当下迫在眉睫的是，他该不该上去？ “别紧张，我给你鼓掌。” 就在这时，楚凡凡用笔捅了一下他后背。 先前几次，韩莫离能有勇气站出来，都是因为楚凡凡，这个用笔帽戳他后背的女孩。 而这一次，他找不到为别人站出来的理由。 那么，能不能为自己站出来一次？ 韩莫离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得到答案。 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可他还没想明白。 他还没想到答案。 耳边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等不及他的答案，将他推上了心底里的最前线。 韩莫离麻木地走上讲台，底下是乌压压的面孔，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这里。 韩莫离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的手在裤腿上游离，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突然间，他的目光被一样东西吸引。 是楚凡凡朝他微微举起的练习本。 本子上写着：别担心，我们都是不完美的小孩！ 楚凡凡知道韩莫离视力特别好，这个距离他一定看得清。 “我给大家唱一首《不完美小孩》。”韩莫离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了底气。 没有叫他下去的声音，也没有嬉笑的声音，韩莫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会这么安静？ 他唱歌的声音有些抖。 稳住，就快唱完了，他对自己说。 韩莫离刚唱完，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凡凡第一个鼓起了掌。 这首歌她听了太多太多遍，歌曲什么时候结束再清楚不过。 班级再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韩莫离清楚不是因为自己唱的有多好。 这应该是，为勇气鼓掌吧。 有种一脚踏进阳光里的感觉。 徐峰有些犯难，班级的每一个学生他其实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韩莫离这个男孩能站出来，他万分惊讶。 可名额只有一个，按道理应该是要给林鸢，可徐峰不想磨灭一个少年难得显现的锋芒。 “你们一起去吧，会有一次彩排，到时候让现场的老师选择一位。” 说是歌唱比赛，但学校考虑到要有一定的观赏性，所以安排了一个彩排，做一次简单的筛选。 徐峰这倒好，将棘手问题甩锅给了现场老师。 可现场老师丝毫不觉得棘手，毕竟他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了解，顾及不到这些。 韩莫离想要站起来说自己不去了直接派出林鸢参赛吧，可楚凡凡就像是他心里的眼睛一样，洞察了他一切心思。 楚凡凡又一次捅他后背，韩莫离回头，楚凡凡的眼睛盯着他看。 女孩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 “别放弃。” 3 元旦歌唱比赛的彩排刚好安排在十二月二十四号的晚上，平安夜。 在中国，圣诞节在学生们的眼里本没有太大的存在感，而圣诞节的前夜，平安夜却十分受学生们追捧。 楚凡凡路过落日桥的时候，落日桥上已经坐满了小贩，他们大多带着一个折叠小板凳，也有在桥边蹲着的，他们的货物就堆放在隔离人群和车流的桥墩上。 小贩们摆着的货物是各式各样的礼品盒，楚凡凡都不用想，里面装着的都是苹果。 一阵晚风吹来，楚凡凡冷地哆嗦了几下，赶忙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她侧目望去，桥那边的晚风街灯火通明。 小贩们的吆喝声在耳边参差交错的响起，楚凡凡只是简单看了看，见没有自己喜欢的款式便快速走了过去。 穆心冉放学的时候就和楚凡凡约好，在晚风街碰面，一起挑选平安果。 穆心冉再三强调，落日桥上的小贩手里的苹果都不好，不新鲜，礼盒种类又少还不好看，你路过的时候千万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忽悠了，我带你去买。 楚凡凡才回来小镇，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她想不起来那时候是不是这样，对着穆心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楚凡凡走到晚风街第七家店铺的门口，里面的穆心冉一下子就看见了她，朝她连连招手。 这是一家水果店，为了紧跟潮流，店主将自己的店门口摆放上圣诞树，上面布满了闪烁的彩色小灯。 “凡凡快来！这有你喜欢的皮卡丘！” 穆心冉手上拿着一大堆未拆封的礼品盒袋，楚凡凡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还挺会过日子。 “礼品盒普通的一块，精美一点的两块，苹果按斤称，怎么算都比直接买那种成品盒子划算，而且还能自己挑盒子和苹果，盒子好看苹果还新鲜。”穆心冉在楚凡凡耳边盘算着。 “没想到我们的穆大小姐还挺会过日子，”楚凡凡打趣道，“这不像你平日里的风格呀！” “呵呵，”穆心冉傻笑，“这不特殊时期嘛！” “特殊时期？” “再过半个月就是胡尧生日了，这是我要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必须得隆重些。”穆心冉一脸认真地说。 见穆心冉这副认真的模样，楚凡凡决定不扫她的兴。 “不够和我说，我赞助你！”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穆心冉一把将楚凡凡搂住。 “好了好了，”楚凡凡受不了她这拥抱，赶紧挣脱，“我也来挑几个。” 楚凡凡看了一眼礼品盒，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礼品盒堆叠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楚凡凡瞬间觉得，穆心冉说得没错，刚才在落日桥上见到的都是一些什么垃圾角色。 和这里的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韩莫离因为要去参加彩排的缘故，晚饭并没有回去吃，楚凡凡想着，得给他准备一个。 对了，还有钱子昂。 钱子昂眼里只有游戏，压根就对这些节日不感兴趣。 楚凡凡在桥上看盒子的时候，他就打了个招呼先跑掉了。 而就在楚凡凡她们挑选盒子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可出现也并不冒犯任何人。 像是一颗星星。 星星出现在天上，散发自己的光。 而地上的人，只有仰慕的份。 第17章 铠甲 1 每个人的出现都并非偶然，像是冥冥之中，平行宇宙的联接，岁月山海的绊结。 恰好到了她这一环。 楚凡凡她们所在的水果店，突然间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太一样。 所有的目光汇聚，灼热滚烫，身处世界中心的人，毫不在意。 楚凡凡一刹那感觉，仿佛有无数只聚光灯朝她们射来，可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人都只是陪衬。 少女的心第一次有所触动，原来极致的美丽真的能打动人心。 顾清橙将头发搭在肩上，脸上挂着标准式笑容，美的毫无瑕疵。 仿佛苹果树上结出了个完美无缺的苹果，谁都想拥有。 谁都拥有不到。 楚凡凡注意到顾清橙是因为穆心冉一直捅她胳膊。 “我的妈呀！”穆心冉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之前有所耳闻，但……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 她的声音很小，但楚凡凡能听出她言语里的惊讶，还有一丝丝的羡慕。 楚凡凡也点头说：“是好美啊。” “她这样的人也用自己买苹果吗？”穆心冉不假思索道。 楚凡凡诧异，长得好看和她买不买苹果有什么关系？ 在穆心冉看来，像顾清橙这样的校花级角色，应该会收苹果收到手软吧，可能书包桌洞甚至桌子上全部塞满堆满了装苹果的礼品盒。 “不应该收苹果收到手软吗？”穆心冉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她也要送给朋友呀！”楚凡凡想了想，“总不能拿别人送给她的送朋友吧。” “也对哦。”穆心冉发现自己光想着她的众多追求者，却忘记了她也会有自己的朋友。 校花也是人，人若没有朋友，活着该多孤单。 “别说了，她走过来了。” 楚凡凡挑选了好几个盒子，其中有一个上面画着的是少年仰望星空，楚凡凡挑选这个的原因是，少年脚边还依偎着一只橘猫。 莫名觉得和韩莫离很像。 有一次她问韩莫离喜欢什么动物，韩莫离左想右想想了半天，说，非要喜欢一个动物吗？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小的时候老师总是会问这样的问题，别的同学说什么他就跟在后面学，后来慢慢长大，老师也再不问了。 韩莫离挺讨厌这些莫名而来的喜欢。 好像你不喜欢个动物，不喜欢个植物，就不是正常人，全世界都会和你划清界限。 真要说出一个，我家在我小的时候养了一只橘猫，特皮，总爱追着我跑，还爱爬树，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又突然跳到我怀里，吓我一大跳，后来又特懒，总爱缩着身子趴在我脚边。 韩莫离说的时候笑得可开心，很灿烂的笑，楚凡凡觉得那笑容，一眼望不见尽头。 那就那只橘猫吧，他说，但只是那只橘猫。 换一只就不喜欢了。 楚凡凡心里有些小开心，在韩莫离这里，喜欢是独家限定。 楚凡凡她们与顾清橙擦肩而过，不知怎么，楚凡凡竟和顾清橙视线对上，两个人相视而笑，带着礼貌匆匆而别。 出了水果店，穆心冉还时不时回头，有些抱怨道：“同样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她穿上羽绒服还是那么纤细美丽，我穿上高言就笑我像他老家养的母鸡，最可气的，他还当着胡尧面说，烦死人了！” 楚凡凡安慰她：“你听高言的鬼话干嘛！虽然她很美，但你也很美！我们每个人都很美！拿出自信来！”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心里没底，可楚凡凡够自信，自信也是种美。 穆心冉没想到楚凡凡突然情绪如此高涨，心想她是不是受刺激了。 “你没事吧？”穆心冉摸摸她额头。 “咱们中二少女就是这么燃！”楚凡凡看着她。 “凡凡，原来你比我还要中二啊！”穆心冉感叹。 美是多样的，又不是全世界都只喜欢一种美。 晚风街上喧杂的人声，还有寒风划过耳畔的呼呼声，在这一刻，都抵不过楚凡凡向世界宣告的声音。 2 学校对于平安夜和圣诞节并不支持，因此校园里面是不允许出现相关元素的，唯一可以允许的，就是学生们带进校园的礼品盒。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除了学生们互送苹果之外，备受学生喜欢的老师也会收到不少的苹果。 因为比较年轻的缘故，徐峰平日里总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学生们还是挺喜欢这位班主任的。 除了晚自习悄摸摸躲在窗子后盯着班级里的时候。 楚凡凡刚进班级，就被眼前奔走的人群弄得眼花缭乱。 班级里大家手上都拿着礼品盒，有的甚至捧着一堆，游走在各个座位之间。 “让一让，让一让。”高言一边走一边喊。 走到楚凡凡面前的时候，只见他用牙咬起来一个最上面的礼品盒，然后将脖子伸向楚凡凡，挤眉弄眼的，示意她拿着。 楚凡凡看着高言这副滑稽的模样有点想笑，但看他那辛苦的动作就赶紧接了下来。 “谢谢啊！”楚凡凡看了一眼高言手上一大捧礼品盒，心里有些疑惑。 穆心冉立马问：“高言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大方送这么多？” “还有你的。”高言又咬了一个给穆心冉。 穆心冉十分诧异地接下。 可这不对劲！ 高言是什么人？高一二班出了名的抠门大王！有次难得让他请一回客，竟然就让楚凡凡他们吃五毛钱的冰棍。 楚凡凡诧异地问他在哪能买到五毛钱的冰棍。 而今天晚上，这一个礼品盒就要花掉高言五块钱，他能这么舍得？ 高言不等穆心冉回应，直接径直走了，走的时候甩下一句话，还是朋友好。 楚凡凡和穆心冉云里雾里，就在这时，班级里突然出现吆喝声。 是高言那个家伙的声音！ “平安果！平安果！吃了就能保平安的平安果！不光果子新鲜盒子样式还多！四块四块，通通四块！外面五块进的，现在亏本挥泪大甩卖！” 高言的吆喝声竟然还真的有用，好几个人向他凑了过去。 好家伙！感情这苹果是卖给我们，不是送给我们的！ 楚凡凡和穆心冉恍然大悟，立马跑去找他算账。 “果然不能把你往好的想！”穆心冉愤愤道。 “瞧你这话说得，这叫支持朋友创业！”高言将手上的礼品盒堆放在桌子上，然后分别拍了拍楚凡凡和穆心冉的肩膀，“放心，哥以后发达了不会忘了你们的！” “少废话！退货！”楚凡凡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 “别这么无情嘛！”高言瞬间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我不小心进多了，你们再不买我就真的要亏死啦！” 楚凡凡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但见他这副可怜模样还是心里一软。 她扭头对穆心冉说：“我们买了吧。” “给你！”穆心冉应该也是被他这无赖行为弄得十分无奈，已经掏出了四块钱在手里。 高言立马喜笑颜开，可定睛一看他又立马说：“少了。” “什么少了？” “钱，五块。” “不是四块吗？” “那是一般人，朋友价都五块，”高言摊摊手，“你总不能看着我亏本吧。” “真该死！”穆心冉厌恶地看着高言。 “告辞！”楚凡凡十分果断，拉着穆心冉就要走。 “好好好！四块四块！”高言急忙拉住她俩，“有话好好说嘛，别着急走呀！” 楚凡凡和穆心冉二话没说掏了钱就走人。 “诶！你俩的苹果！”高言在后面喊。 高言心里明白，得罪了这两位，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3 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此刻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生，唱着流行情歌，只见他拿着话筒随意地走动，唱到动情处甚至闭上了眼睛，潇洒自如，真有点自己在开演唱会的味道。 不过他还唱的挺好听。 韩莫离没空想这些，他现在正紧张地颠腿，微微咬着下嘴唇。 韩莫离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五排，属于中间偏后的位置，他坐在最边上，林鸢坐在他里边。 这是韩莫离特意挑的位置，靠后是他盯着那些人的后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相比于自己坐在前面，心里揣测身后人的目光与心意，更自然些。 而坐在最边上，则不用挨个的抱歉致意，麻烦他们让出走出去的空隙，以及走回来的空隙。 韩莫离看着阶梯教室最前面的讲台，此刻那一片区域已经被清空出来，成为现在的“舞台”。 一个又一个陌生面孔站了上去，他们大多数都收放自如，仿佛已经轻车熟路，拿上话筒听着伴奏声便缓缓唱起来。 韩莫离有些诧异，难道只有自己是紧张的？ 这些人都久经沙场？ 可这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不像楚凡凡口中说的那些大城市。 楚凡凡说，你别担心，大家都会紧张，又不只是你一个，怕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韩莫离真的慌了。 除了上台的歌手，韩莫离面前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大多数是观众，最前排一整排的老师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别紧张。”林鸢看得出韩莫离的紧张，轻声安慰他。 韩莫离攥紧的双手此刻正不安地贴紧裤腿两边，他向林鸢微微点头，“好。” 就在这时第一排的老师拿起话筒喊道：“林鸢，有请高一二班的林鸢，给我们带来一首《明天你好》。” 林鸢听到名字后快速起身，转身离开的时候看了韩莫离一眼。 韩莫离小声地说加油，可说的时候林鸢已经转过去，韩莫离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林鸢的歌声响起，还是那般温婉动人。 可歌声越动人，韩莫离就越紧张，林鸢唱完就该轮到他上场。 就在韩莫离轻咬着下嘴唇的时候，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她猫着腰，动作窘迫，手扶在韩莫离的座椅后背上。 楚凡凡在他耳边说：“让一让，我要进去。” 韩莫离一愣，看了一眼是楚凡凡，又一愣，再看一眼，确实是楚凡凡，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楚凡凡从座位的间隙里钻了进去，落座的时候又朝四周望了望，“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害得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要不是叫到林鸢的名字，我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你。” 楚凡凡又说：“我当然要来啦，不来谁给你加油？” 韩莫离被楚凡凡说的有些感动，当初让自己别放弃的人也是她。 “现在晚自习时间你怎么能来？”韩莫离还是想让楚凡凡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问题。 “老班不在，我就偷偷溜出来了，反正今晚每个班都会缺几个人，不怕老胡查到。” 楚凡凡说得坦然无惧，像是经常干这事的“老手”，语气还带着点小俏皮和小傲娇。 其实心里虚的要命，可她不能让韩莫离看出来。 楚凡凡在座位上压根坐不住，时不时张望着窗户对面的科技楼，比赛用的阶梯教室在二楼，低头望去，能看见窗户里点亮的光。 学校的元旦歌唱比赛彩排安排在只能容纳一百二十人的阶梯教室，平均算下来每个班只有四个名额，徐峰问都有谁想去的时候班级里纷纷举手，毕竟这种能不用上晚自习的机会，在当时能碰上，属实“百年一遇”。 楚凡凡没能抢到名额。 穆心冉看着她这些小动作，知道她心里着急，给她想了个主意，“凡凡，我给你放风，你悄悄溜出去。从现在起，我不叫穆心冉，我叫楚凡凡和穆心冉。” “什么意思？”楚凡凡有些懵。 “我现在代表两个人，”穆心冉拍拍胸脯，“你放心，有我在没意外，绝对不会被发现……” 于是楚凡凡和穆心冉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后门，高言看见想问她俩干嘛去，还没开口就被两人的目光瞪了回去。 “到你了，”楚凡凡不等韩莫离回应，“她马上唱完了。” 可就在林萱唱完走回来的时候，主持的老师竟然喊得不是韩莫离的名字。 是不是搞错了？ “老师！”楚凡凡一下子站了起来，响亮的声音在阶梯教室上空回荡，全场突然安静，大家齐刷刷看向教室里唯一站立着的女孩。 “怎么了？”拿话筒的老师回过头看她。 “老师，我们班还有一位参赛的！”楚凡凡虽然有一些不自在，但还是心里给自己打气。 “你们班还有一个？不是每个班只有一个吗？”老师有些迟疑，“他唱的歌叫什么？” “《不完美小孩》，”楚凡凡发现自己回答的太快了，她还不知道韩莫离最终定下的曲目是什么，赶紧朝韩莫离低声问，“是不是呀？” “我看看，确实是有。”主持人老师翻了翻手上的歌曲名单。 “韩莫离！韩莫离在吗？” 话筒里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楚凡凡坐下来推了推韩莫离，“你快去吧！加油！” 韩莫离从刚才楚凡凡站起来一直愣到现在，话筒里传来他的名字。 这个女孩就像是天使，降临下来只为拯救他。 少年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力量，像是一阵轻快的风，推着他前进。 别担心，我们都是不完美的小孩。 变勇敢，终有一天要自己站出来。 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 我等着你有一天来保护我。 少女胡乱想着，想到很久以后。 可很久以后的事，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 少年的歌声青涩稚嫩，可下面竟然有不少人也跟着旋律轻轻哼唱，似乎这不是比赛，而是一场少年的演唱会。 韩莫离唱的时候注意到台下，没什么人的目光注视着他，心里轻松许多，可还是时不时地回头看屏幕。 韩莫离唱完，教室响起掌声，就像海浪一样，一层一层涌动，荡漾在少年的心间。 最后的结果丝毫不出人意料。 韩莫离落选，老师给出的理由是歌词熟练度不够。 实际上，韩莫离是因为紧张，才时不时回头看屏幕上的歌词。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都没反应过来。”韩莫离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望向楚凡凡。 楚凡凡走在前面，心里想着该怎么安慰他，却没想到他来这一句。 “没反应过来什么？”楚凡凡扭头看他。 “你哪来的勇气站起来的？”韩莫离说得很怂包，“那种场合，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 “怎么就没有关系？”楚凡凡有些生气，“我可是冒着巨大风险跑出来的诶，听不到多可惜。” 其实楚凡凡的意思是。 我是为你而来。 韩莫离突然沉默起来，两个人静默无声地向前走，走到广场的时候，韩莫离突然问。 “我还是失败了，你是不是很失望？”韩莫离没有看楚凡凡，垂头丧气地自顾自说。 他想了半天楚凡凡的话，自己落选，她岂不是白冒风险？ “什么？”楚凡凡假装没听见，“我觉得吧，你比我爱豆唱的差多了。” 韩莫离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过我很喜欢。”楚凡凡突然回头看向韩莫离，满脸笑容。 少年柔软的心被少女穿上了铠甲，这一刻脚下便是战场。 而他，已经成为手握刀剑的勇士。 第18章 元旦和拦路虎 1 这一年的冬天在韩莫离的歌声里到达高潮，在楚凡凡的歌声中走向结尾。 平安夜的最后，楚凡凡站在落日桥边将书包拉链拉开，然后将书包里面的苹果礼盒一个个取出来递给大家。 其他几位早早送过苹果给了她，班级嘈杂，她选择在这儿一次性送完。 还有一个原因，楚凡凡在班级的那会儿没什么心思想这个。 “心冉你的，胡尧你的。” 穆心冉开心地说谢谢，胡尧倒是一愣。 胡尧没给任何人准备苹果，他和钱子昂一样，对这些节日不太感冒。 “我们是朋友。”楚凡凡没等他接直接塞进他手里。 “我的呢？还有我还有我！”高言生怕楚凡凡忘了他，连声喊道。 “你还好意思要？”楚凡凡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没好气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重重砸在他手上。 “谢谢，谢谢！”高言乐呵呵地说。 高言还算有良心，最后又送了苹果给楚凡凡和穆心冉，以此博得她们的原谅。 另外几位他就没送了，毕竟好兄弟之间不用这么见外，送礼物对高言来说，算是件“见外”的事，况且他也没收到来自好兄弟们的礼物…… 韩莫离想起自己桌子上穆心冉送的苹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穆心冉，那个……我给忘了还有这茬，没给你们准备……” “明年补上就好。”穆心冉开玩笑道。 “拜拜！” 穆心冉他们朝楚凡凡他们挥了挥手。 桥上只剩楚凡凡钱子昂和韩莫离三人。 楚凡凡接着掏出一盒苹果，是给钱子昂的。 钱子昂挥了挥手，“我最讨厌吃苹果了你可千万别给我，我还特别讨厌这些无聊的节日。” “你爱吃不吃！”楚凡凡有些生气，直接将苹果塞给他。 钱子昂知道自己惹怒了楚凡凡，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没准备回礼什么的。” “算你有点人性，走啦我不计较这些，朋友之间还计较这些干嘛？” 楚凡凡背上书包，走在最前面，书包拉链上的皮卡丘玩偶一左一右地荡着秋千。 似乎缺了某个环节。 韩莫离和钱子昂追了上去。 进了家，韩莫离就要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而楚凡凡站在他门口，并没有继续向前走。 “怎么了？”韩莫离问。 “给你！”楚凡凡从背后拿出一个苹果盒，是那个画有少年星空的盒子。 她弯腰拉书包拉链的时候趁韩莫离不注意拿了出来，借着夜色的掩护，藏在韩莫离他们看不见的右手里。 “我可没把你忘记。”楚凡凡笑，心想这家伙刚才没收到苹果肯定特失落。 刚才有多失落，现在才有多惊喜嘛。 韩莫离挠了挠头，露出青涩的笑。 “我今天准备一天，忘了是平安夜，所以……”韩莫离并没有给楚凡凡准备苹果礼盒。 “刚才在桥上不是解释过了吗？你那首歌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平安果’了。” “你等一下。”韩莫离像是想起来什么，钻进屋子里。 片刻之后，韩莫离从房间里拿出来一颗橙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水果。” “谢谢！”楚凡凡接了过来。 楚凡凡走后，韩莫离将苹果盒拆开，里面是一颗蛇果，红的像少女的脸颊，又像少年的心脏。 里面有一张字条：少年，吃下这颗毒苹果，你就不能再是以前的你了，想好了吗？ 标准式中二少女的风格。 其实楚凡凡想说的是，少年，吃下这颗毒苹果，你就不要再是以前的你了。 2 圣诞节之后没几天，我国盛大的节日元旦来临。 徐峰说，这是我们二班的第一个元旦，希望大家能吃得开心，喝得开心，玩得开心。 总之一定要开心。 高言吐槽他说，老班你真的是师范毕业的？ 词藻如此匮乏？ 徐峰回怼，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最稀缺的也是开心，我说再多词藻，也没开心来得实在。 高言点点头，表示十分有道理。 徐峰心里暗自得意，成功守住自己在学生们心目中的地位。 元旦联欢会举办的时间是在十二月三十一号的下午，各个班级的门上窗户上都绑上了气球和喜庆的彩带。 高言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似乎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 他说道：“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时光的车轮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伴随着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满怀着喜悦的情绪……” 下面的人显然是不想听他这些废话，便跑上去两个人把他给架了下来，钱子昂跑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下面我宣布，元旦联欢会正式开始！ 讲台底下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高言在两个同学的手里拼命挣扎，“我……我还没说完呢！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班级组织的联欢会自然不可能比过电视上那些专门编排的联欢会，又是高中，大家压根没有时间进行小品相声之类复杂节目的编排。 徐峰就一个要求，大家有才艺的就上，没才艺有胆量的也上，怎么开心怎么来。 后来的楚凡凡回忆起来，虽然那年的联欢会有些乱，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里没有观众，每个人都是主角。 突然想到韩莫离给她写的演讲稿。 到了楚凡凡点的歌曲，《青春修炼手册》。 这首火遍大江南北的神曲，旋律一响起，班级里的女生们就沸腾起来，纷纷跟唱。 楚凡凡将另一个话筒递给韩莫离，“一起吗？” 韩莫离一愣，他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总有种全班人都在注视着他俩的感觉。 前奏已至，楚凡凡开嗓。 韩莫离没有再犹豫，一把接过话筒，和楚凡凡合唱起来。 寒冷的空气里，充满少年少女们火焰般的热情，每个人都在享受着残酷青春里的美好。 纵然青春易逝，纵然岁月无情。 在此刻，微笑便好。 那一年，穆心冉拉着楚凡凡唱《同桌的你》，高言吼破嗓子唱《征服》，给大家讲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大家依旧笑得很开心。 钱子昂破天荒的，竟然也献唱了一首，张杰的《这就是爱》，无奈吼到后面嗓子哑了。 最后他们一起合唱《北京东路的日子》，胡尧也开口了，谁也没想到。 据说是韩莫离邀请的。 楚凡凡想了想，这家伙人缘还挺好嘛。 但楚凡凡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和韩莫离合唱。 许多瞬间，隔着多年。 像一个木偶人在记忆里反复上演。 最后一首歌曲的结束，这个冬天终于结束。 3 元旦之后，阻止楚凡凡过好寒假的最后一只拦路虎咆哮而来，想要一口吞下她。 中二女战士，决不投降！ 期末考试丝毫不客气的来临，楚凡凡开始和桌子上成堆的书死磕。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呸！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能睡！不能睡！”楚凡凡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希望以此来赶走骚扰她已久的瞌睡虫。 桌子上台灯的光洒在桌面上，窗外是一片黑暗。 楚凡凡看了眼闹钟，已经是十二点半，爷爷给她泡的牛奶仿佛上一秒还在冒热气，现在已经是冰冷彻骨。 楚凡凡向前微微站起，伸头朝窗下看了看，韩莫离的灯也还没熄灭，台灯下的男孩正埋头苦干。 一想到爸爸之前电话里对她的要求，楚凡凡眼前一亮，再次充满斗志。 加油！她对自己说。 韩莫离抬头，依稀看见天上的月亮，还有月亮下的女孩。 班级里弥漫着考试的气息，所有人的神经紧绷，仿佛大敌将至。 到了最后两天，更有兵临城下之势。 楚凡凡是在记不住那些该死的化学方程式，只好死记硬背起来，早读的时候别人都在背古文背单词，她在背碳酸钠和盐酸反应生成氯化钠，水和二氧化碳。 韩莫离回头提醒她：“这是分情况的，考试时候看清楚题目。” “什么？还分情况？”楚凡凡一脸生无可恋，“你赶紧和我说说。” “如果是在盐酸中滴加碳酸钠溶液是你背的那样，但反过来就不是了。”韩莫离一边说一边将楚凡凡的化学书拿了起来，翻到那一块，“当碳酸钠溶液中滴加盐酸，生成的是碳酸氢钠和氯化钠，当盐酸过量时，就又和你背的一样了。” 韩莫离白了她一眼，“你上课干嘛去了？书上一片空白。” 楚凡凡不服气道：“你英语书比我这白多了。” “好的不学你非学我干嘛？”韩莫离气势上弱了下来，和楚凡凡对战，他就没占过上风。 “怎么就我学你了？咱俩说不定谁学谁呢！” 穆心冉加入战局，她当然是铁站好姐妹的边，“就是就是！” 高言捅了捅韩莫离胳膊，“我说算了吧，你斗不过她俩的。” “行吧，”韩莫离将书放下，“我不和你说了。”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楚凡凡示弱，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我错了我错了，你再帮我看看，我这笔记本上还缺了什么化学方程式……” 期末考总算是平安度过，楚凡凡功底还在，在她费尽心力狂背化学方程式和韩莫离给她刷的题下，考了全班第五名。 她考这样的成绩再正常不过，毕竟她的实力本不应该来到这里，无奈高中化学翻脸不认人，想尽法子折磨她。 穆心冉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树敌心切还是有被害妄想症？一门学科被你想的像个魔鬼。” 韩莫离英语太差，好在他的理科综合还不错，考了班级第二十名。 穆心冉考到了第十五名，激动地跳起来说要请大家喝奶茶。 这话一出最高兴的人非高言莫属，他立马凑了上来，“喝什么，五块十块的？” 胡尧毫无疑问是第一名，不单单是全班第一名，还是全校第一名，吊打那些重点班的学生。在他身上，楚凡凡似乎看到了爷爷口中那个考上北大的身影。 他大概就是下一个北大了吧。 高言浑水摸鱼混了个第三十名，班级中游水平。他还自豪地说你们懂啥，我这位置最安全，最能隐藏实力，到最后高考的时候给你们个大惊喜。 钱子昂打着游戏，成绩单早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毫无疑问，又是最后一名。 他倒也不在意，楚凡凡突然在想，他寒假该怎么交差？ 4 寒假刚开始，这个小团体经历第一次分别，暂时的。 楚凡凡坐在院子里柿子树下的秋千上，看着韩莫离打包着大包小包，莫名生出一丝离别的伤感。 “韩莫离！”她突然大喊。 韩莫离正在收拾书桌，被她这么一喊，整个人愣住，“怎么了？” “过年的时候，记得祝我新年快乐！”楚凡凡说完就朝屋里跑去，不等韩莫离回应，她也要去收拾自己的大包小包。 韩莫离从窗子看向她的背影，轻声说，好。 爸妈在电话里说想她了，让楚凡凡早点和爷爷一起回家。 县城通了去往淮州的高铁，即安全又快速，楚凡凡心想，要是早点开通多好。 楚凡凡回到了爸妈的家，爸爸吃饭的时候看着她的成绩单直皱眉。 楚凡凡原以为自己考了第五名能够在爸妈这里应付过去，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爸爸仔细地盯着成绩单，“凡凡你这成绩不好呀？” “啊？”楚凡凡一愣。 “你看啊，你的地理才70分，但你的历史和政治都是85分以上，再看看你的物理化学，一个70，一个72，生物又考得挺好，91分，这可麻烦了呀！” “怎么了？”楚凡凡喝了口橙汁，“你女儿我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每门课都很好嘛？” “可问题是，你这将来文理分科可咋办呀？”爸爸有些头疼。 文理分科？楚凡凡脑海里第一次闪现出这个念头，文理分科对于她而言，似乎还是十分遥远的事，她之前压根没有想过这件事。 “这还不简单，”妈妈又开始了自己的霸权主义，“肯定要舍远取近呀，选文科就只要把地理抓上来就行，选理科还要抓物理化学两门。” 楚凡凡心里想，又不问问我就直接做决定。 “也是，”爸爸喝了口酒，“不过理科将来就业前景更大……” “又来了又来了，”爷爷不高兴起来，“能不能好好吃饭，凡凡考得这么好也不见你们做父母的夸夸她，你们不夸我夸。” “凡凡别听他们的，”爷爷将盘子里的鸡腿夹到楚凡凡碗里，“凡凡在爷爷这你是最棒的，你爱学什么学什么，不用听他们唠叨，你的人生是属于你的。” “嗯！好！爷爷我最爱你啦！”楚凡凡笑着说，还是爷爷懂楚凡凡的心思。 妈妈不好说什么，就用脚踩了一下爸爸，爸爸只好忍着痛说：“爸，你不能这么惯着她，文理分科的事关乎她的未来……” 爷爷瞪了他一眼，他只好作罢，没有继续说下去。 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饭就吃的十分不愉快，楚凡凡趴在床上，想着给韩莫离他们发发消息。 第一个发给的是韩莫离。 楚凡凡迅速地打上一行字：回到家的感觉怎么样？ 对方没有回复。 可能有事吧，楚凡凡心里这样想着，又发消息给穆心冉。 谁知道穆心冉直接打来语音电话，楚凡凡一点开，穆心冉那傻乎乎的可可爱爱的声音就从手机的听筒里飞奔出来。 “凡凡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你们全部走了我有多无聊！”穆心冉可怜兮兮的语气让楚凡凡联想到现在电话那头的她一定正嘟着嘴。 “不是还有胡尧在吗？”楚凡凡打趣道，“有他在还不够呀？” 穆心冉和胡尧是小镇本地的，寒假就只剩他俩在金汤镇上。 “他在和不在有什么区别嘛？”穆心冉带着一副小怨妇的口气，“人影都见不着。” “你怎么样呀？回家开心不？”穆心冉又说。 “开心个锤子。”楚凡凡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还有一丝无奈。 接下来楚凡凡和穆心冉述说了她的悲惨，穆心冉又和她说了自己的悲惨，仿佛两个女孩都是现实版的灰姑娘。 和穆心冉聊了好一会儿，楚凡凡才挂断了语音。 再次看一眼列表，韩莫离还没有回消息。 楚凡凡有些失落，这家伙一回家就把自己忘了？ 第19章 “大哥”的同桌 1 一直到除夕夜，韩莫离还没有回楚凡凡消息。 楚凡凡愤愤地盯着手机屏幕，“韩莫离开学你死定了！”说完就把手机灭了屏。 她朝窗外看去，除了黑夜，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家里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在这样的夜晚，城市里灯火通明。 可不是这样的夜晚，城市里依旧灯火通明。 这只钢铁巨兽的眼睛，永不熄灭。 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想向远处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楚凡凡特立独行，选择掉头走，奋不顾身，跑回自己的故乡。 那个别人口中的小地方。 突然想起金汤镇，一到夜晚，点亮的，只有天上的星，安安静静。 楚凡凡回忆起小时候在爷爷家过年的画面，小镇上家家户户挂起了灯笼，小孩子们在九号巷里疯跑，手里挥舞着小烟花。落日桥上有人在放孔明灯，可楚凡凡一次也没有放起来过，她就抱怨爷爷买的是劣质货，可爷爷却笑着放起来了。 楚凡凡看着孔明灯飘在落日桥的上空，又飘到晚风街上，一直飘一直飘，直到楚凡凡再也看不见。 爷爷说，星星才能实现孔明灯的愿望，所以它是去找星星了。 可现在爷爷老了，只能和她一起回来，在爸妈住的这个钢铁巨兽的身体里度过乏味的新年。 楚凡凡渴望看见窗外的天空上绽放出烟花，可这里没有。 “凡凡，快来！”爷爷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楚凡凡立马跑了过去。 是她的爱豆！爱豆上台表演了！ 这算是楚凡凡今天晚上唯一开心的事，她喜欢的爱豆第一次上春晚！ 《青春修炼手册》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楚凡凡激动地在电视机前手舞足蹈，爷爷则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笑着，眯着眼。 新年钟声即将敲响，一分钟倒计时。 十秒倒计时。 三！二！一！ 楚凡凡的手机屏亮了起来。 新年快乐！ 是韩莫离发来的信息。 楚凡凡又气愤又喜悦，对着手机埋怨了一句，新年不快乐。 过了一分钟，手机再次亮了起来，韩莫离发来一段视频，楚凡凡点开一看，突然就愣住了。 视频里黑色的天空上一朵朵烟花争相盛开，红橙黄绿蓝靛紫，仿佛楚凡凡小时候抬头，一眼就能看见的天空。 那个小镇的天空。 视频拍得摇摇晃晃，还不清晰，但楚凡凡看着看着，眼角有些湿润。 像极一个矫情的小女孩。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 韩莫离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是我家乡的烟花，我希望你也能看见。 楚凡凡红着眼发回去消息。 “你拍的真的很烂诶！” “新年快乐。” 2 大家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 高三学长学姐们已经开学了一周，楚凡凡路过他们窗台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眼，一个个脸上神情淡漠，毫无生气。 高三真就这么恐怖？ 韩莫离回来的比楚凡凡晚，因为家里的缘故。 楚凡凡站在门口，朝九号巷的尽头望去，初春的气温乍暖还凉，她只是将里面的毛衣减掉，还是穿着羽绒服，过年的时候在表姐家表姐新教给她一种编头发的方法，有些麻烦，但楚凡凡还是努力学会了。 以前都只是简单的马尾辫，有的时候稍稍有空，楚凡凡就编一个麻花辫出来，可表姐吐槽一点也不好看，白白浪费这大好的秀发。 现在在表姐的教导下，楚凡凡照葫芦画瓢编了一个单边马尾辫放在胸前。她照了照镜子，确实好看许多。 就是怎么觉得怪怪的？ 韩莫离背着鼓鼓当当的书包，右手还拎着一个大包，看上去已经撑得不能再撑了，左手拖着行李箱。 走到门口时，他看着楚凡凡愣了好久。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中二女战士？ 楚凡凡对他的这幅表情颇为满意，心想自己在梳妆台前折腾的大半小时没白费。 熟练起来倒是用不了这么久，可楚凡凡不熟练，一点都不。 楚凡凡正要开口问他拎着包不累吗，他却望了望四周，“走错了？”又抬头看了看那块木头牌匾，“没走错啊！” 最后，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楚凡凡，“你是楚凡凡家表姐吗？你们长得真像。”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楚凡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新年第一次见面，你非要气我不成？我怎么就成表姐了？你记性不好眼神还不好！” “噗嗤。”韩莫离没忍住笑了，“怎么样，我演技还行吧。” 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 “烂透了！” “不过你这换个发型真像换了个人一样，”韩莫离走了进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远处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夸人好看会死呀！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表演变脸？ 韩莫离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查看着信息。 楚凡凡盯着韩莫离的手机看了半天，然后惊呼，“韩莫离你发财了呀！说是不是中彩票了？” 韩莫离挠了挠头，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没有，我之前手机摔坏了，现在这个也不值钱。” 楚凡凡突然想起什么，嘴巴一嘟，转过身去不理他。 “那个，”韩莫离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对不起呀，那么久才回你消息。” “哼！” “我请你喝奶茶赔罪行吗？” “我是一杯奶茶就能打发的呀？” “那一个星期。” “一个月！” “一个月我就没钱给你交房租了。”少年没想到眼前这位大小姐狮子大开口，有些无奈地说。 “谁让你整整一个月没有理我的。” “其实……你今天挺好看的。”男孩有些羞涩。 楚凡凡走在院子里，她突然回头，“那就一个星期好了，其实吧，我早就不生你气了。” 女孩没有矫情到今天好看以前难道不好看的问题上去，落落大方。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的背影，女孩回眸一笑的样子像极了童话。 可童话里，有这样的女孩吗？ 3 刚开学，学校就组织了一次考试，胡主任说以此检查一下大家寒假的学习情况。 楚凡凡心想，好不容易能逃脱那种囚笼般的生活，谁会那么犯贱再把寒暑假改造成新的囚笼生活？ 可仔细想想，或许真有人对自己如此残忍。 比如胡尧。 听穆心冉说，整个寒假她只见到胡尧一次，是在她弟弟的幼儿园门口。 楚凡凡诧异，幼儿园门口？他在那里干嘛？ 穆心冉说，他说只是碰巧，然后就冷冰冰地走了，问他寒假在干嘛，就回了两个字，学习。 “真是学习狂魔！”楚凡凡感叹道。 穆心冉的寒假生活原本计划的完美无缺，约胡尧看电影，约胡尧打球，约胡尧撸猫……以上要是都实现不了，就去书店守株待兔，等一次和胡尧的邂逅。 可无论穆心冉想象的有多美好，却也抵不过一句，姐姐。 “该死的小屁孩，一回来就把我美好的幻想踩得稀碎。”穆心冉在电话里是和楚凡凡这样说的。 穆心冉有一个弟弟，从小生长在苏州，每逢寒暑假会被爸妈带回来和她这个姐姐待一段时间，以此来培养姐弟俩血浓于水的感情。 穆心冉沉浸在遇见胡尧的喜悦之中，竟忘了她这个弟弟。 “你弟弟一定很可爱吧，”楚凡凡说，“有机会让我们见见，有个弟弟肯定很好玩。” “不可爱！不好玩！”穆心冉的语气像是对待敌人一样，“我和他待不到三天就打架，就知道咬人，小狗一样。” 楚凡凡笑了笑，“看来你们姐弟俩感觉还不错。” “对了，你弟不是在苏州上学吗？怎么在幼儿园？” 穆心冉满心欢喜，“得亏幼儿园有这种寒暑班，不然我的日子就太惨了，每天上午下午各三小时，反正就是帮忙带孩子，我忽悠我弟说那里可好玩，比在家和我一起好玩得多，他就屁颠屁颠跑去了，结果第一天回来就说我骗人，还咬我……” 楚凡凡听得哈哈大笑，这姐弟两太有意思了。 钱子昂在寒假期间新迷上一款游戏，于是属于他的酷跑时代终于画上句号。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钱子昂的人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属于他的时代，盛大开启！ “Happy New Year！”高言朝小团体飞奔过来，大家十分统一地向后退了两步，高言扑了个空。 “这么不友好的吗？”高言撇撇嘴说，可话音刚落，高言又露出嬉笑的嘴脸，“ 祝各位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高言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高言一脸笑意地看着大家，可大家什么动静也没有。 高言又将拇指与食指中指在众人面前摩擦摩擦，“我嘴皮子都说干了，你们不表示表示吗？来点新年红包什么的？” “滚！”大家再一次十分默契。 考试成绩公布，大家考得还算说得过去，没有谁进步很大，但也没有谁掉队很多，唯独一个人除外。 韩莫离考得很差，掉了六名，楚凡凡看着他灰暗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楚凡凡发现，韩莫离自从回来以后，好像总是提不起精神，像是一朵焉了的花。自己之前的努力似乎被这个寒假完全抹去，韩莫离踏出黑暗的那只脚又缩了回去。 他究竟怎么了？ 楚凡凡有些想不通，明明上个学期她隐约已经看见那个男孩勇敢地朝阳光走来。 之前她有问过韩莫离的寒假生活，可韩莫离说了半天都是些普通日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还是说，他将异样藏了起来？ 楚凡凡听了半天，最后说了句无聊。 韩莫离倒也没生气，说，还有一件事，乡里面在年前修了一条路，计划在路两边的人行道上种上樱花树，自己也去参与了一下，虽然种的不是树苗，而是那种已经有好几年大的从别地移栽过来的树，但也算是自己种下的树了，觉得还挺有意义的。 楚凡凡满脸欣喜，樱花呀，我最喜欢樱花了，我要去看。 韩莫离笑笑，还没开呢，得到四五月份，今年刚移栽，可能花期不好，明年我带你去看。 一切看上去都挺正常。 “你没事吧，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嘛。”楚凡凡朝韩莫离笑笑。 “我没事。”韩莫离也笑笑，但在楚凡凡看来，这样的笑容里没有一点快乐的成分。 “就是，”他又说，“我不能再当你的前桌了，下次可别再戳前桌的背了。” 楚凡凡一愣。 这次考试，徐峰要按照成绩重新排座位。 “这有什么的，”楚凡凡露出坏坏的笑，“你坐在哪都逃脱不掉我的。” 韩莫离也愣住，“那你下手轻点，我后背都快被你戳穿了。” “还知道开玩笑，那我就放心了。”楚凡凡低下头画画，像是一直在画画。 4 韩莫离的新同桌是高一二班的“大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高一二班突然生出了一股拉帮结派的风潮，而韩莫离莫名其妙成为了“大哥”的同桌。 高言属于黑白通吃的那种，帮派成立的第一天，他就加入进来，排行老八。 最让韩莫离没有想到的是，钱子昂竟然也在，紧挨着高言，排行第九。 据说报名那天，高言骗钱子昂徐峰找他，才把钱子昂支开自己抢下了第八的位置。 原以为钱子昂会因此追着他满班跑，可钱子昂只是骂骂咧咧地说了句：“高言你丫的，吓死老子了。” 钱子昂不所谓排名，他加入帮派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打游戏。 帮派势头盛大，班级里的男生一大半都选择加入。钱子昂看中了帮派的一条好处，消息灵通。 帮派里的人就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只要加入了帮派，每一双眼睛，每一只耳朵都在为他服务，他仿佛同时拥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只要徐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窗外响起，他就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已经是钱子昂买的第三个二手手机，要是再被徐峰抓到，怕只能问问手机店老板有没有三手手机卖了。 帮派“万众一心信息共享”的红利让钱子昂乐开了花。 不过有好处，自然也有任务。 钱子昂拍了拍胸脯，“大哥你放心，有我在，以后每个赛季你都是王者。” 见哥满意地点点头。 楚凡凡下课的时候准备去找韩莫离，可扭头一看，韩莫离那里早已围满了男生。 她觉得有些奇怪，就问旁边的穆心冉，“心冉，你不是金汤初中的吗？听说这见哥也是金汤初中的，你认识他不？” 穆心冉撇撇嘴，“见哥，金汤初中谁不认识他？出了名的狠人。” 穆心冉这么一说，楚凡凡瞬间来了兴趣，在她平淡无味的初中生涯里压根没有这号人物。 穆心冉也没想到，他们班卧龙凤雏齐全，当然这里不是贬义的意思。文有金汤第一胡尧，武有金汤第一见哥。 真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 见哥是本镇人，在金汤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因为一场篮球比赛一战成名。 那天的雨下得巨大，两队人站在对立面，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 对面的头目是名转校生，听说在之前学校打架被开除，刚到这学校就号称自己是一哥。 两个一哥的战争，就此擦出火花！ 坏学生的登场方式永远是踹门，而且是后门。 见哥与小头目的第一仗，碰面的地点是后门。 那一仗最终由于两边实力悬殊，并没有打起来。 小头目夹着尾巴仓皇而逃，走的时候还不忘放狠话让他等着。 后来见哥在校外和一群人打了一架，听说是被偷袭，可结果并非是一边倒，算是两败俱伤。原因是就算是在校外，见哥的熟人依旧很多，凭着哥们义气，见哥就能得到许多人的帮助。 几经周折，你打我，我偷袭你，见哥迎来了他与小头目的最终一战。 有一天，见哥的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小头目向他下战书，说要在他最强的项目上击垮他，还说谁输了就让出一哥的位置。 于是金汤初中最为出名的一场球赛就此诞生。 据说那天的球赛比分很接近，小头目花钱雇了几个打野球的，打之前还嘱咐他们说能撞就撞，医药费算他的，没有裁判，他只要进球，他只要赢！ 那一战，篮球场上血水和雨水相融，见哥不管对方犯不犯规，就是往死命地打，小头目被他撞地摔掉了两颗大门牙，疼得在地上雨水中直打滚。 比赛的最后，伴着校卫队的叫喊声和清脆的下课铃声，见哥以一个凶猛的冲刺扣球结束了比赛。 因为这个扣球，见哥的名号响彻全校，彻底成为风云人物。 而这样的威望，目前看来，已经完美继承到了现在的金汤中学，现在的高一二班。 班上比较壮实的几个男生直接放弃老大的称号，并且帮助见哥迅速建立起帮派，犹如一阵飓风。 听完穆心冉讲的故事，楚凡凡心想，或许这个“大哥”新同桌能带给韩莫离一些改变。 坐在热血的人身边，也会不由自主变得热血起来吧。 可和这样的人成为同桌，他真的OK吗？ 楚凡凡又有些担忧。 第20章 情书 1 阳春三月，春光暖得人心荡漾。 高一二班里突然生出许多莫名的情愫，游离在少年少女们的呼吸之间。 就连“大哥”见哥也不例外。 韩莫离最近发现见哥一直在画画，而且画得十分用心。他在画一个女孩，坐在韩莫离右手边的女孩，中间隔着长长的走道。 和见哥成为同桌一周的时间，韩莫离突然发现眼前这位“大哥”并没有传闻中的专横跋扈，相反，他还挺平易近人。 他们俩之间说的第一句话是见哥开的头。 “你喝过酒不？”见哥将头凑了过来，在韩莫离耳边说。 寂静无声的晚自习，韩莫离心头一颤，“没……没喝过。” “怕什么？”见哥拍了下他肩膀，“咱男人说话得硬气点，你这语气，气场上就输了。” 他又说：“以后跟着哥混，哥带你喝酒去。” “我……” “说话要果断，犹犹豫豫的，别人早走了，谁还听你说。” 韩莫离看了看他，他已经趴好在桌子上，紧闭双眼。 “老班来了记得叫我。” 这语气，像是认识多年的旧友，可韩莫离和他成为同桌才一节晚自习的时间。 韩莫离真正觉得见哥厉害是几天后的一次课间。 课间的时候，由于外面下着小雨，班级里成了大家活动的主要场所，人声嘈杂，韩莫离觉得耳边像是无数只苍蝇在飞。 见哥又在画画，在韩莫离的眼中，他似乎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画画。 观察了好几天，韩莫离终于发现，自己苦思冥想的见哥画纸上的女生，不是动漫人物，不是某位明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且就坐在韩莫离的右手边，中间隔着长长的走道。 突如其来的震动声吓得韩莫离一惊，也打断了见哥的绘画。 “喂！”见哥粗矿的嗓音在韩莫离耳边炸起，果然很有气场。 “什么！你大点声！” 韩莫离见他将手机免提重重地点开。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但班级闹哄哄的，也只有韩莫离和见哥两个人能听见。 “和我说干嘛！你们爱咋样咋样！是不是要我买挂炮竹庆祝庆祝呀！”见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见哥爸爸的声音，他说，我和你妈离婚了。 “你没事吧。”韩莫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见哥。 韩莫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说出这种傻乎乎的话。 这种情况，谁会没事？ 他看着见哥，有些懊悔。 “什么？”见哥接完电话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画画，被韩莫离这么一问抬头看他。 韩莫离对上他的眼神，平静深邃，仿佛永远看不到边缘。 韩莫离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他想到了自己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寒假发生的事。 父母的争吵越来越凶，他却无能为力。 “终于画好了，可惜眼角画得有些瑕疵，”见哥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晦气的电话！” 他又扭头看向韩莫离，“家丑不可外扬，否则我就不带你喝酒去了。” 韩莫离傻傻地点点头。 这得有多么强大的心理才能表现的如此淡定自若？ 怎么又说到喝酒了？ “你这么丧干嘛？”见哥皱着眉，“父母的事他们做主，我们的事自己做主，他们的事我不管，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管也管不着，该散的你再怎么劝都是白费力气，人生短暂，多做点有用的事……” 韩莫离看着远去的见哥，突然觉得，他应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 虽然觉得见哥多少有些过于悲观，但也可能只是他真的懒得管。像是一种少年的盲目冲动，从那刻起，韩莫离由衷钦佩起他来。 2 可能是对于帮派不太感冒，韩莫离直到见哥走了帮派解散，也没有加入。 但韩莫离自己知道，他是对外界的抗拒，从小到大，韩莫离都一个人待着，偶尔会有一两个朋友，但随着毕业和转学，统统丢失在人海里。 见哥的爱情故事在韩莫离看来，和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 在见哥送出第三十幅画之后，女孩总算给了回应。 女孩叫希希，一次晚自习她在练习本上写下“你是个小眼睛的帅哥”几个大字，然后微微侧举，朝着韩莫离这边。 见哥第一时间看到，欣喜若狂。 希希则害羞地笑笑，然后将手收了回去。 这是韩莫离对于爱情的初次认识，在见哥和希希含情脉脉的眉眼里。 人生第一次见到爱情，韩莫离成了那颗最亮的灯泡。 原以为见哥和希希的爱情能长长久久，像是电视剧里说的，直到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可问题很快就来了，有种风卷残云之势。 “你文采好，给我写一封情书。”见哥将粉红的信纸递到韩莫离面前。 “我看楚凡凡老往这儿跑，你俩八成能成，就当是提前练练笔。”见哥坏笑道。 “没这事，见哥你别瞎说。”韩莫离没想到他会说这话，脸红了一大半。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啥？”见哥拍了拍韩莫离肩膀，“哥以过来人身份和你说啊，该说的时候不说，以后想说都没机会咯！” 韩莫离一脸认真地问：“见哥，你谈过几场恋爱？” 在韩莫离的想象中，像见哥这样的风云人物，应该是久经沙场，对于这些事而言。 “一场，”见哥回答得十分果断，“这可是我的初恋。” 韩莫离笑笑说：“见哥你在忽悠我。” 见哥不说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放学路上，小团体再一次相聚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橘黄色的路灯将光打在树下。 高言说，像见哥这样的人，每一场恋爱都是初恋。 穆心冉说，那他岂不是渣男？ 高言怼她，你懂个屁，大哥的爱情，每一场都注定轰轰烈烈，不就像初恋嘛！ 楚凡凡骂他，闭上你的嘴，美好的爱情在你这全变了味。 后来的高言才懂，楚凡凡骂他骂得真对。 韩莫离垂头丧气，他最愁的是，见哥的情书该怎么写。 高言一个狗刨式跳跃，跳到韩莫离面前，“情书交给我啊！本人专攻情书三十年！服务周到，价格公道，售后有保障！” 钱子昂被高言逗到，难得的抬起头来看向高言，“这玩意儿还能售后？” “那当然，万一你失败了呢？人家姑娘不同意给了你一巴掌。” “那咋办？”韩莫离问。 “你可以带着情书来找我，如果情书没有被撕掉的话，”高言露出狡猾的笑容，“我负责回收。” “多少钱回收？”穆心冉竟也被高言吸引到。 “不收钱，良心吧。” “你的意思是不给钱吧。”楚凡凡看穿了高言的小把戏。 “我这是小本生意，”高言摊摊手，“反正你都被拒绝了，也用不上，我帮你处理掉伤心的回忆还不好？” “然后转手卖给下一个倒霉蛋。”楚凡凡白了他一眼，“奸商！” 楚凡凡又看向韩莫离，“别听他在这胡扯，我帮你搞定，就当还你上次帮我写演讲稿的人情。” 韩莫离愣了下，“你有经验？” 楚凡凡脸一红，“我才没有呢！” 可说完楚凡凡才反应过来，写情书有经验和谈恋爱有经验是两回事。 可再想想，好像还是一回事。 她赶紧转移话题，“我有秘密武器，反正你就等着吧，我写好就给你。” 3 恰逢周六，楚凡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她的秘密武器。 “喂，表哥，你在忙吗？”楚凡凡趴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苹果往嘴里塞。 “找我什么事啊？小吃货！”电话那头的表哥显然是听见了她咀嚼苹果的声音。 “听说你新谈了一个女朋友，我祝贺祝贺，嘿嘿。” “说吧，你的目的是啥？别拐弯抹角，我很忙的。” 楚凡凡的表哥去年考上大学，现在正过着楚凡凡想象中的大学生活。而表哥高中开始就谈了女朋友，楚凡凡心想他写情书的经验一定十分丰富。 “好吧，我有个朋友……”楚凡凡正要往下说就被表哥打断。 “无中生友。”表哥在电话那边说得干脆果断，“楚凡凡啊楚凡凡，你啥时候学会这套了？” “什么呀，真是我一朋友。” “行，你说。” 楚凡凡听着表哥的语气就知道他压根不信，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他，可为了韩莫离，她必须要问。 楚凡凡清了清嗓子，猛地坐起来，将手中的苹果放在桌上，“那个…表哥你高中写没写过情书？” “写情书？好啊楚凡凡，你比我还早恋啊，我最起码也是撑到高三才谈的恋爱，你怎么高一就学我？还是你写情书给男生，哪有女生写情书给男生的？我告诉你啊……” 楚凡凡连忙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她这个话痨表哥又开始了，也不知道哪个女生能看上他？ 怎么就没有女生写情书给男生？这不过是你享受不到的人生罢了，楚凡凡心想。 表哥在电话里啰嗦了半天，楚凡凡一声大吼：“一句话，你帮不帮！” “帮。” “这不就完了。”楚凡凡撇撇嘴，又将桌子上的苹果拿起，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表哥和她从小就是欢喜冤家，虽然见面不多，但每次见面都能打上一架，然后在表哥的棒棒糖讨好下握手言和。 而接下来的事，让后来的楚凡凡每每回想起来，都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每一个人的记忆里，都保留着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一件事。 又或者是，保留着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一件事的幻想。 楚凡凡也保留着，可她从没想过，她的这件事，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写情书。 韩莫离也没想过。 楚凡凡心满意足地将纸折叠好，然后挂断了表哥的电话。 表哥最后在电话里喊道：“傻丫头千万别给人骗……” “原来写情书这么肉麻，”楚凡凡不由地哆嗦两下，表哥电话里投入的语调听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去交差吧。” 向下看了一眼，韩莫离的台灯还亮着。 楚凡凡看了一眼爷爷紧闭的房门，应该已经睡了。楚凡凡轻车熟路，轻悄悄地下楼，穿过院子，来到韩莫离的窗边。经过院子时不经意地抬头，借着月光，楚凡凡看到，柿子树的枝头已经抽出新芽。 4 韩莫离又在写什么东西，楚凡凡透过玻璃窗看不太清，又发现他还没发现自己，于是决定吓他一下。 楚凡凡半蹲着身子，拿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打，敲完三声立马将手缩了回来，心里暗暗窃喜这胆小鬼肯定被吓得不轻。 没动静。 怎么回事？声音不够大吗？ 楚凡凡决定不再敲玻璃，而是突然站起来摆个鬼脸吓他，她提前将手拉拢着嘴巴和眼睛，并将舌头吐出来。 做完这些动作，楚凡凡猛地站起来，但她没有发出怪叫声，她怕吵醒爷爷。 韩莫离抬头，整个人一愣，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自那以后，楚凡凡知道了原来韩莫离不怕鬼。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见到鬼还能笑得出来？”韩莫离将院子门打开，楚凡凡立马吐槽。 “我不是先害怕了下嘛！”韩莫离一笑，楚凡凡看见他的小虎牙，“然后发现是你，就笑了。” “我很好笑吗？”楚凡凡质问他。 楚凡凡心里想的害怕，应该是大声尖叫连连后退的那种。 “你要是遇见鬼了，肯定第一个被吃了。” “我这不是遇见了你嘛！”韩莫离开玩笑说，“你这么可爱，肯定不会吃我。” 可当韩莫离说完这话，两个人突然沉默，气氛有些不对。 韩莫离顿了顿，“这么晚了，什么事找我？” 听他这么一说，楚凡凡突然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进去说。”说完就钻了进去。 韩莫离一愣，已经快十二点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可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楚凡凡已经坐在他的椅子上盯着他的稿纸看。 韩莫离连忙跑了过去。 “你在写散文呀？” “没什么，我写着玩的。”韩莫离将稿纸递到右手边高高的书堆上。 楚凡凡诧异了一下，也没有深究，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纸条。 “给你，圆满完成任务！”楚凡凡郑重地将折叠的纸条递给韩莫离。 韩莫离有些不明所以，他已经将楚凡凡答应帮写情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情书呀！”楚凡凡看他一脸懵立马提醒他。 “你写好了？”韩莫离接了过来。 他打开一看，直接愣住。 情书的开头是这样的：亲爱的，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你就是那天上的太阳，而我是一棵向日葵，目光所及永远都是你！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 韩莫离没有继续看下去，不是因为内容有多么肉麻，而是内容有多么俗套。 将这个交给见哥，见哥非得骂死他不可。 “这……”韩莫离有些难以启齿。 “这怎么了？”楚凡凡却十分期待他的回应，“是不是特别好，特别感动的那种？” “这应该不行。”韩莫离有些无奈。 “怎么了呀？”楚凡凡急了，“我表哥教了我半天呢！” “你不觉得这些话太俗了吗？”韩莫离虽然自己没有写情书经验，但看过的短篇校园小说太多，这些都是那些小说里用烂掉的套话。 “那你说怎么写嘛？”楚凡凡没好气地说道。 自己的一片苦心全部白费，楚凡凡起身，将不远处的椅子端了过来，在韩莫离的椅子边上坐下，“坐下，我看着你写！” 韩莫离苦笑两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修改，比如这段。” 韩莫离拿起笔来，在纸上写道： “我喜欢你，是春风不远万里，穿过森林，扑在鹿角时的喜欢。” 楚凡凡在一旁看着他写完这一行，“这么写好像是好一点，不过这也不难嘛，我也行。”说完就将韩莫离手上的笔夺了过来，在纸上写下： “我喜欢你，是星子跨过光年，落进大海，吻上群鱼时的喜欢。” 韩莫离夸她：“你写的比我好。” 楚凡凡笑了笑，将笔递给韩莫离，“到你了。” “我喜欢你，在晚风中，在落日旁，在清秋早晨的雾气里，朦朦胧胧，所有光影皆是你。” 楚凡凡轻轻皱眉，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我喜欢你，在梧桐下，在长巷里，在橘红日光的弥漫中，色彩分明，万千朱曦汇成你。” …… 少年和少女在台灯下抒写着，诉说着，一笔一划皆是心意。 窗外的月亮升在顶天之上，指针落在了十二刻时。 “青春落幕，我喜欢你。” 楚凡凡写着最后一行的时候，不由地轻声念了出来。 她突然抬头，正对上韩莫离的眼睛。 少年少女的第一次深情对视，在写给别人的情书里。 时间和空间凝固，楚凡凡的脸不知何时变得又红又热。 “我该回去了。” 楚凡凡逃跑的像一只慌张的小鹿，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变了。 第21章 少年的心 1 学校的大喇叭轰鸣而至，正播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 楚凡凡清晨路过韩莫离的门口，韩莫离手捧着书站在那儿等她，两个人略显有些尴尬。钱子昂站在巷子里，手上动作飞快，屏幕上是一个拿着剑的少年，穿梭在群人之中。 “这队友真坑，我得认真打了，不然肯定要输，”他看着屏幕神情专注，头也不抬地喊，“快走啦！你俩怎么这么磨蹭？学校的广播体操都放到 第二节啦！” 徐峰对高一二班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第二遍广播体操响起之前全员到齐。在别的班都要准时到达操场时，徐峰这里是一个特例。 用徐峰的话来说，高中的生活已经够重复了，做早操就别了吧，能少一件是一件。 于是在徐峰的领导下，大多数起不来床的学生都把第一遍广播体操的音乐声当做起床铃。楚凡凡也不例外，还别说，比闹钟管用多了。 只要学校的大喇叭一响，她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揉揉眼睛，开始新的一天。 金汤中学的学生一小部分住校，大多数都是在附近租的房子或者家在这边，清晨早操的时间一到，学校的大喇叭就会发出它的“清晨第一嗓”，整个小镇瞬间从沉睡中醒来，揉一揉眼睛，开始新的运转。 其实学校的要求是在第一遍广播体操响起时所有人都要到齐。 徐峰说：“我计算过了，你们胡主任一般是从高三那边检阅，走到我们班的时候早就开始第二遍了，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是第二遍必须到，这件事不能声张啊，知道了没？” “知道了！”底下的学生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还有啊！”徐峰突然间想到什么，“别全部都给我第二遍到啊，我只是给你们某些偶尔迟到的，一次机会，别到时候别的班都在做操，我们班那一块地方只有空气。” “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嘛！” 底下学生纷纷笑了。 事实证明，大家还是不想徐峰太过难堪，第二遍操才到的人并不太多。 可后来大家突然发现，徐峰永远是第二遍早操才出现在他们班的列队面前。 弄了半天，徐峰是给自己迟到找理由！ 这个有些“狡猾”有些可爱的班主任！ 来到班上，韩莫离将情书小心翼翼放在见哥的桌洞里，见哥还没有来。 韩莫离侧身望去，走道那边的女孩希希也没有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韩莫离看到见哥发来的消息，帮我打打掩护，老师要是问就说我拉肚子上厕所去了。 以前韩莫离从不带手机到班级，最近和见哥待一块有些学坏，也悄悄将手机带到班级。不过他没有像见哥和钱子昂那样经常使用，只是单纯的带在身上，仿佛这样他就能离见哥更近一点，离他的“英雄气概”更近一点。 一整个下午，韩莫离都心不在焉，他杵着下巴望向窗外，一只松鼠在教学楼前那棵大树最粗的枝干上爬上爬下，又突然向不远处的细枝条跳去，身体灵活的像个杂技表演家。 又是一跳，松鼠这次似乎是失误了，眼见就要坠下去，韩莫离一惊，猛地站起身来。 松鼠极限地用尾巴卷住了枝丫，并没有摔下去。 可这一切韩莫离没有看见，徐峰突然出现在窗口，整个身影遮盖了他。 “韩莫离，你同桌呢？”徐峰的声音在韩莫离耳边响起，不是很大，似乎是不想惊扰到班级其他人。 这节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音乐老师有事就安排大家在班上自习。韩莫离原以为自己终于熬了过去，可就在胜利钟声敲响的前一刻，他一个踉跄被人绊倒在地。 “我同桌……我同桌他拉肚子。”很明显，韩莫离不太会撒谎。 徐峰对韩莫离支支吾吾的话有些不太满意，他打算去厕所看看。 完了！ 韩莫离见徐峰径直朝厕所走去就知道大事不妙，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这时，远处走廊里传来了人声，“老班你今天发型挺帅。” 是见哥。 韩莫离松了一口气。 见哥演技还算不错，一边走一边捂着肚子，似乎肚子还没完全好。 “见哥你可算回来了，在不回来我也没辙了。” “放心，不会让你担责任的，”见哥拍了拍韩莫离肩膀，“今晚晚自习过后，晚风街16号烧烤店，我请客，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对了，她要愿意去就把她也带上。” “谁……谁啊？”韩莫离迟疑着说。 “男人就要果敢点！怕被拒绝是怂包！”见哥望了望窗外，确认徐峰已经走了，又拍了拍韩莫离后背，“我走了，晚上见。” 韩莫离还没反应过来，见哥就已经一溜烟跑掉。 2 吃晚饭的时候，韩莫离有些心不在焉，楚爷爷看出他的不对劲，连忙亲切地问道：“莫离啊，今天胃口不好吗？还是我这老头子厨艺退步了哈哈？” “哪有，好吃着呢！”楚凡凡立马捧场道。 她瞥了韩莫离一眼，见他还不给反应，于是狠狠踩了他一脚。 韩莫离还在想要不要邀请楚凡凡，突然脚尖像被火烧着那般炽热和疼痛，他皱紧眉头差点叫出声来。 韩莫离看向楚凡凡，发现楚凡凡正朝他使眼色。他扭头看向楚爷爷，楚爷爷还是那样，眯着眼笑。 “哦，没有，我刚才在想事情楚爷爷。”韩莫离尴尬地笑笑。 “我这老头子一大把年纪咯，现在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是猜不透咯！”楚爷爷有些感慨。 “哪有，爷爷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马屁精！”楚爷爷轻轻刮了下楚凡凡鼻子，“爷爷十八岁你在哪冒出来的？”说完开心地大笑。 楚凡凡也傻笑起来。 晚饭过后，楚凡凡一把将韩莫离拉到院子里，楚爷爷则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流水声和碗碟轻轻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将小院里的韩莫离和楚凡凡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你怎么了呀？我跟你说哦，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我爷爷。”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楚凡凡心里想的是，爷爷在家里威望最大，要是以后他们俩……呸呸呸，想哪去了。 “要是爷爷的厨艺受到质疑，他就该想会不会自己真的老了……”楚凡凡说着情绪低落了起来。 “可谁都会老，你爷爷肯定也清楚这点。” 楚凡凡有些忧愁，爷爷终究会老。 韩莫离见楚凡凡不说话，连忙转移话题。 “不会的，你爷爷做饭可好吃了。” 听到韩莫离这么说，楚凡凡开心地笑了，“那是，对了，你这么了？” “那个……”韩莫离想起来见哥说的话，男人要果敢点，怕被拒绝是怂包！ “晚上见哥请吃烧烤，你去不去？”韩莫离一咬牙。 一口气说出来的感觉真爽！ “见哥？”楚凡凡倒是有些意外，“他没请我诶！” “他请的是，”韩莫离说到这顿了一下，“我们。” 楚凡凡觉得他这个我们说得好郑重，便也很郑重地答道：“好啊！” 韩莫离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有些迟疑地问：“他请客那里可能会有些乱……” “是不是电视上演的那种，江湖大哥和一群兄弟坐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种？” 韩莫离见楚凡凡竟兴奋起来，无奈地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楚凡凡心里早就想见见这样的场面。 “我怎么听见，你们晚上要去哪呀？”就在这时，楚爷爷探出头来。 “没有，你听错了，我们上学去啦！”楚凡凡连忙开溜。 3 晚自习的时间对今晚的楚凡凡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不对，应该是度秒如年。 穆心冉在书店买了本胡尧同款历史故事书，藏在桌面上历史书的下面，半遮半掩地看着，她称之为“鱼龙混杂”之术。 楚凡凡写完卷子之后问她什么意思，她说就算是真被老班抓到也可以说是扩展历史书上的内容，做到百分之二百学习。 一切都是为了学习！ 楚凡凡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挺观察细微的，看什么书都知道。” 穆心冉反击道：“我对你也细微！你都坐立不安一整节晚自习了，干嘛呢？” “秘密任务，”楚凡凡故作神秘，“明天和你说细节。”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楚凡凡迅速跑到韩莫离面前，“我们走！” 韩莫离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看来他想象的没错，这就是一个手拿枪炮面对敌人火蛇喷涌的女战士。 恨不得第一个上战场。 “你是不是也太积极了点？”韩莫离惊讶地看着她。 “有吗？”楚凡凡思索三秒钟，“管他呢，快走快走，我看看是不是和电视上一样。” 一同前往的还有钱子昂和高言，他俩属于帮派成员。 帮派所有的成员见哥都通知过。 高言也是一脸激动，不过他激动的点在于，他能大把大把吃着羊肉串牛肉串鸡肉串，还有猪肉串。 钱子昂倒是很淡定，他用一种无奈的口吻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韩莫离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去，可他也清楚，这帮派就是一把双刃剑。 楚凡凡他们到的时候，见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哥就是大哥，一拍手，原本吵闹的烧烤店瞬间安静下来，楚凡凡朝四周看了看，除了班级里帮派的人，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极其像电视剧里出现的，叫作“小混混”的人。 还别说，和电视上有模有样。 “兄弟们，我简单说两句，今天，是我和希希交往的三十天，也是咱们帮派成立的第一百天，我决定正式把她介绍给你们大家，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大嫂！”见哥一把将希希搂在怀里，脸上洋溢着笑容。 “掌声！”高言大喊，并第一个鼓掌。 店里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楚凡凡看到希希被他搂到怀里，少女的羞涩感瞬间涌上心头，她连忙将头别了过去，不再看向他们。 同样转移视线的还有韩莫离，只见他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 楚凡凡他们挑了一个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在角落里。这家店的桌子不大，一桌只能坐四五个人，桌子上摆满了烤串和啤酒。 高言感慨道，见哥真是大手笔啊。 掌声结束，见哥简单寒暄几句，啤酒瓶碰撞的声音和吵闹的声音再度响起。 4 见哥朝韩莫离走了过来，带着笑意看了眼楚凡凡，然后将手里的啤酒瓶朝韩莫离举起，“好样的，这才是男人嘛！我俩碰一个！老早之前就说请你喝酒了。” “我……”韩莫离看了眼桌上的啤酒瓶有些迟疑。 “不会喝酒叫什么男人？”见哥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凑到韩莫离脸前，“别怂！” 韩莫离看着见哥坚定的眼神，站了起来，接过酒瓶。 “这就对了嘛！”见哥大笑，“干！” “干！”韩莫离也喊出来。 楚凡凡在想，他喊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可楚凡凡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韩莫离，似乎真的开始变了。 是变好还是变坏？ 楚凡凡说不清楚，或许是有好有坏？ 酒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个男人热酒下肚。 喝了酒，便称之为男人。 韩莫离突然间想起以前，妈妈指着爸爸的酒瓶骂这东西会让人疯掉。 这也是他迟疑那么久的缘故。 他在想妈妈的话是不是真的，他担心妈妈的话会是真的。 他亲眼所见。 可能是他太激动了，眼角有些湿润，在这躁动的烧烤店里，热得让人出汗。 “我们一起碰一个吧。”见哥看了眼身边的希希和楚凡凡，笑说，“女生随意，要不要我给你们点瓶橙汁？” 韩莫离没想到希希平时那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子，这个时候竟然直接拿起桌上的酒瓶就是吹，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瓶。 只见她用手擦擦嘴，然后笑着对见哥说：“我可以的，你别小看我。” 大哥的女人，呸，大哥的女孩就是不一样。 或许是希希电视剧看多了。 可楚凡凡这傻姑娘就吃这套。 楚凡凡战斗欲一下子被激了起来，也跟着拿起酒瓶吹起来，“我也没问题！” 希希还带着一个女生，叫茜茜，也是楚凡凡他们班的，应该是希希的好姐妹。 茜茜也毫不逊色，三个女生碰起瓶来，喝得被男生还猛。 韩莫离拽了拽楚凡凡，“你喝什么酒呀，我回去怎么和你爷爷交差？” “不告诉我爷爷就是了，你千万别话多！”楚凡凡喝得有些上头。 “你们俩就在这挤挤吧，其他桌都是大老爷们。”见哥笑笑，将两个女生安排在这儿就又去别的桌喝酒了。 四人桌突然间变成六人桌，大家还有些不适应。 “一切都在酒里！”楚凡凡酒劲上来，举起瓶子就吹。 韩莫离赶紧将她拦住，“你不能喝了，再喝回去我怎么向你爷爷交差？” “你又重复一遍干嘛，我又没醉！” …… 韩莫离发现，楚凡凡和另外两名女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就地拜把子。 而高言，自从茜茜落座之后，时不时地盯着她看。 钱子昂在如此吵闹的环境竟然还能打得下去游戏，并且专心致志，韩莫离突然看见了职业选手的影子。 大家酒足饭饱准备撤离之时，店门口突然出现一堆黑影。 另一群极其像电视剧里出现的，叫作“小混混”的人出现在楚凡凡他们面前，而此刻的楚凡凡已经靠在韩莫离身上，站都站不稳。 “呦呵！人还挺多嘛！”小混混头目站了出来，“你还记得我不？” 见哥一眼就看穿这群人来者不善，好言好语相待就是白费，语言上丝毫不客气，“你是哪条臭鱼烂虾，我还得记着你？” “嘴还是那么臭！”小混混头目突然将目光聚焦在见哥搂着的希希身上，嘴角露出一丝**，“这妞不错，过来和我玩玩！”说着将手朝希希伸了过去。 小混混头目这一举动，战火一触即发！ 见哥扭头对韩莫离喊：“你们带三个女生走！” 韩莫离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有些手足无措，只听见见哥朝他喊。 不知道是不是求生欲使然，还是害怕占据了内心，韩莫离不再犹豫，拉着楚凡凡的手就跑，头也不回地跑。 那一次，他觉得自己跑的好狼狈。 钱子昂上一秒视线还在手机上，下一秒就拔开腿，洞察战局的能力也是极佳。希希险些被小混混头目抓住，见哥朝他狠狠踹了一脚。 看到钱子昂在一旁，一把将希希推向他，“带着她，跑！” 在所有人都认为第一个逃跑的人会是高言的时候，他竟然冲进杂乱的人群里牵起茜茜的手，茜茜也没想到。 三个男孩带着三个女孩从“战火”中冲了出来，身后是扭打在一起的两队人马。 跑过了落日桥，韩莫离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韩莫离朝晚风街望去，心里十分落寞。 只是一桥之隔，那边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而这边，只是再平静不过的人间。 可韩莫离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我们……要不要回去？”钱子昂的话语里也没多少底气。 “别了吧，我们三个细胳膊细腿的，回去也帮不上忙。”高言立马打起退堂鼓。 见哥的话此刻在韩莫离的脑海里一直萦绕。 有那么一刻，火苗在少年的心底窜出火蛇，熊熊燃烧成吞天的火焰。 第22章 爱情故事 1 落日桥上，橘黄色的路灯在黑夜里发出微弱的光，桥墩旁站着三个脸红的少年，以及三个脸通红的少女，他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用着不同的目光望向远处，晚风街对面河岸树林里的鸟惊起，在低空盘旋嘶鸣。 韩莫离又想到妈妈指着酒瓶骂这东西会让人发疯，他躲在角落里看着父母，不知道该站向哪方。 其实他的站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那时的韩莫离像只受惊的小猫，趁父母不注意，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仿佛关上门，外面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后来长大了些，韩莫离进屋关门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他到今天也没想明白一个问题。 妈妈说的话。 到底会不会让人发疯？ 韩莫离没见过父亲发疯的样子，每次喝醉酒后他都被母亲数落甚至谩骂，只是时不时地嘟囔几句，然后澡也不洗，蒙头大睡。 不知怎么了，眼角露出凛冽的光，那就让自己也疯一次！ 真正的发疯一回！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力量，一股燥热的力量。 像是动漫里男主角突然拥有神力那样。 韩莫离喜欢幻想，小学的时候在学校午休，压着胳膊睡一中午，醒来两只手麻麻的，韩莫离微微将手掌成握状，将那种麻麻的感觉汇集在每根手指上，汇聚在指尖，仿佛他的手掌上正汇聚着雷电的力量。 突然拥有神力，突然雷电加身，突然成为全世界的救世主，顶天立地的超级英雄，韩莫离心想，一定是契机还没到。 世界还没有面临毁灭，超级英雄不会提前现身。 “你去哪？”钱子昂大喊。 韩莫离像疯了一样朝那个战场冲去，身后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法透过他的耳膜。 “这家伙疯了！”钱子昂将手机塞给高言，“看好她们和我的手机！”说完立马追了上去。 高言瞪大了眼睛，“这两个家伙疯了！都疯了！” 他看了眼身边的三个女孩，焦躁地问她们：“你们还能认出回家的路吗？” 高言心里想的是她们会回答不能，可希希和茜茜异口同声大喊，能！尤其是茜茜看他的眼神，高言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不去就真的颜面无存，被人看不起到土里。 高言微微皱眉，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可就在高言准备跑时，楚凡凡突然大喊，迷迷糊糊的，“刚才谁拉我？我也要战斗！冲啊！”说着就往桥那边跑。 高言心想你这时候捣什么乱啊，刚才说声不认识回家我就带你回家了呀！现在我好不容易决定去帮忙了，你这时候让我悬崖勒马？ 你让茜茜怎么看我？ 可想归想，高言朝桥那边看看又朝楚凡凡看看，最终一跺脚还是收回了脚步，他走到楚凡凡身边，一把揪住她上衣的帽子，“回来吧你！你能去干嘛呀？拳头都捏不紧！” 高言撇过头去看向茜茜，他隐约觉得自己从茜茜的眼神中看到的全是失望。 他有些难为情地朝她俩喊，“那个……你们快回家吧，这家伙喝多了不把她送回去还不知道要捅什么娄子？”说完没有再敢看向茜茜，东拐西拐地拽着楚凡凡向回走。 2 韩莫离赶回到战场的时候，现场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两伙人是在店外的马路上打的架，店主见怪不怪，只要不是在自己店内打架就好，十分利索地关上了门。 都是些小屁孩，小打小闹。 韩莫离看见路面上隐隐约约有血迹，心想自己还是来晚了。 就在韩莫离决定来的时候，值夜班的警察正好开车路过，见哥这边有一半都是班上的学生，看到警察跑得比兔子还快，见哥这边由于人数劣势很快落入下风，对面那群人似乎对警察没什么畏惧，依旧挥舞着手上的棍子，见哥这边则挥舞着碎酒瓶反抗。 “一群小兔崽子！”一名警官举起自己手里的枪，“谁再动一下，我打废他的腿！” 警官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事实上并不会开枪，他们是不能随便开枪的。 那些小混混早已经习惯他的“大话”。 见哥最终头上挨了一棍，裹上纱布蹲在看守所的墙角里，隔壁那个小混混头目朝他比着小拇指，嘴上一抹奸诈的笑。 再后来见哥被他爸领了出来，听说是被他爸打了一拳，他爸吼他，男人不能挨巴掌！只能挨拳头！ 钱子昂也赶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街道，还有不远处的韩莫离，喘着粗气。 等到韩莫离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时，发现门并没有锁，他还纳闷钥匙插进去怎么拧不动，才想起来楚凡凡先回来了。 钱子昂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的手机还在高言那，今晚打算上荣耀呢！” 说完和韩莫离打了个招呼，无奈地走了回去。 韩莫离苦笑两声，这家伙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战争”所影响，仿佛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 韩莫离走进门，开灯，关门。 一扭头，楚凡凡正靠在自己房门口睡得香甜。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 韩莫离看着女孩那红扑扑的脸蛋，又觉得这位女战士除了凶猛，还有一点可爱。 高言只在楚凡凡包里找到了她家后门的钥匙，心想把她放在这儿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醒醒，”韩莫离走了过去，半蹲下来，轻轻地摇了摇楚凡凡的手臂，“怎么在这睡着了？” 楚凡凡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用着慵懒的语调说：“别吵我，正吃着超级大的冰淇淋呢！” “回去再吃吧，我扶你起来。”韩莫离露出一丝苦笑。 楚凡凡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于是在迷迷糊糊中挣扎着踹了他一脚。 韩莫离连忙用手撑住自己的上半身，可还是没来得及，他的嘴唇垂直跌落在楚凡凡的红唇上。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拉长，时空错乱，少年仿佛走了一整个光年。 韩莫离先是愣住，突然一惊，连忙挪开，站起来傻傻地看着她。 那年男孩十七岁，这一吻，悸动了他一整个青春。 后来楚凡凡自己醒了，见一个人影站在跟前，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没……没事。”男孩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那……那个，你快回去，你爷爷醒了发现你还没回来就不好了。”韩莫离支支吾吾地说。 楚凡凡被韩莫离拉起来，只见他满脸通红，慌张又匆忙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韩莫离见到楚凡凡就说，以后你不能喝酒了，一瓶就醉，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韩莫离说的时候脸又有些发热，说完赶紧别过脸去。 楚凡凡笑话他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我怎么记得那晚你比我脸还红？” 楚凡凡不知道的是，韩莫离就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坏人”。 超级大坏蛋！ 就这么夺走了她的初吻，她还不知道。 或许隐约梦到过。 就在那个喝醉的梦里。 3 而见哥，因为打架被学校记过处分。 韩莫离再次见到见哥，是在一周后的清晨。 刚走到班级，韩莫离远远的就看见见哥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知为什么，韩莫离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走到见哥身边，更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他因为自己内心的软弱，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见哥。 楚凡凡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韩莫离扭头看她一眼，有些心慌，“不用，你快回座位吧。” 韩莫离原以为见哥会怪自己，会怪班上的兄弟们，可他只是笑着说：“大家能帮我打架我已经很感谢了，遇见警察就应该跑，惹谁都别惹警察……”他说着说着，大家伙都惭愧地低下头。 而见哥对韩莫离说的第一句话是，干得漂亮！ 很真诚很激情的那种。 见哥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揉揉眼睛，然后突然盯着韩莫离的眼睛，韩莫离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你是唯一圆满完成使命的人。” 韩莫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就在韩莫离以为生活要回归平淡的时候，又一件事发生，甚至起了连锁反应。 高言站在讲台上大声读着手里的演讲稿，现在是晚自习开始之前的三分钟演讲时间。 就在众人都以为高言读完最后一句话准备鼓掌时，高言突然停顿了一下。 “茜茜！我喜欢你！”高言突然大喊。 韩莫离后来回忆起这场人生的第一次表白，那时的高言，站在讲台上，脸憋得通红，似乎用尽了青春里最大的勇气，将男孩的心献给女孩。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高言的目光里，此刻只有茜茜。 全班人纷纷起哄，大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这样的声音在胡主任突然闯进高一二班时戛然而止。 高言吓得赶紧跑下台去，最终也没等到茜茜的回复。 也许当时的不回复，就已经告诉了结局。 第二天中午放学，小团队依旧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集合，可却迟迟不见高言的身影。 穆心冉朝学校里眺望，“你们有人看见那货了吗？学校都快没人了。” 大家没有人说话，高言自从昨晚告白之后，一直神神秘秘的。 楚凡凡脑洞大开，“高言该不会因为表白失败……” 钱子昂立马接道：“你想多了，他这家伙，惜命。” 胡尧竟然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韩莫离，“我先走了。” “那我也走了！”穆心冉立马跟着说。 “别走别走！”身后传来高言的声音。 众人纷纷朝那个方向看去，高言拎着两大袋东西向他们跑来，满脸笑容。 “走了可就没零食吃了。”高言将两大袋零食举在众人眼前。 穆心冉第一时间走了过去，摸了摸高言的额头，一脸纳闷，“没发烧啊！坏的不是脑子？” 楚凡凡自从上次平安夜苹果事件之后涨了教训，“你不会是情场失意，想在‘职场’得意一把吧？” “兄弟对不住了，我钱刚买了新皮肤，帮不了你。”钱子昂秒懂楚凡凡话里意思。 “什么呀？”高言急了，“不要钱！喜糖！” “喜糖？”众人异口同声。 “茜茜答应和我在一起了！”高言说的时候一脸激动的表情。 众人愣住，最终楚凡凡第一个开口。 古灵精怪的少女想得太远，“你该不会要收我们份子钱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高言若有所思。 韩莫离看着这两人，心想，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高言倒也没介意楚凡凡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祝福。 他抬起头，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跑呀！”穆心冉大叫，“份子钱都冒出来了！我的小猪彻底保不住了！”小猪是她的储蓄罐。 大家全部疯跑起来，笑声，叫喊声，在这个春天里荡漾开来。是那时的他们，最好的青春。 后来每个人以一长串祝福语交了份子钱，领了零食。 高言表面上淡定自若，但楚凡凡猜他心里一定在痛哭流涕。 楚凡凡拍了拍韩莫离，笑着说：“还是你这招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言拍着胸脯说，我是真心的。 可真心的人往往伤的最深。 4 高言心里计划的烂漫爱情，保质期只有七天。 第八天的时候，茜茜对他说，我们还是算了吧。 这对于高言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晴天霹雳，可接下来的事狠狠戳中了高言，似乎再告诉他，什么叫作痛彻心扉。 见哥和希希约好周末去小镇的公园转转，茜茜插了句话，我们一起吧，我和高言。 希希看了眼她，心里似乎不太愿意，但嘴上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高言听说后，先是十分高兴，可后来又有点不高兴，干嘛要一起？ 可他没好意思提，好像自己提了是有什么歪心思似的。 公园里有条小河流，河面上是一座吊桥。 对面有座小凉亭，边上卖着小零食和饮料，茜茜说口渴了，高言就屁颠屁颠跑过去要给她买水。 桥面因为高言的快速跑动而变得摇摆不定。 希希过的时候，桥身摇摇晃晃，险些跌倒，见哥一把将她搂住。 茜茜跟在后面，没有人扶，只能自己抓着两边的绳索不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高言买水出来，一眼望见，茜茜咬紧了嘴唇，神情不悦。 而那一刻，见哥刚好搂住希希。 这一路上，他已经见过很多次，心里越发矛盾起来。 因为自己？ 还是因为见哥？ 快走出公园的时候，茜茜皱了皱眉，说，高言，我们还是算了吧。 高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傻站在那。 这就……结束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话能挽救一下。 似乎知道也没什么用了。 茜茜又走到见哥面前，说，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权利，我和高言是因为班级人起哄我才答应的，我不喜欢他，强求也没用。 我喜欢的人，是你。 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 说到这儿，茜茜有些心虚，她撒了个谎，自己是在见哥当上大哥出尽风头之后才喜欢上他。 这下见哥愣住了，他说，可我喜欢的是希希，一样强求不得。 茜茜没想到自己残忍的话下一秒就临到自己身上，她不可怜高言，却心疼起自己。 希希忽然间觉得，她们的姐妹情原来这么可笑。 其实她早有察觉，就是一直不肯承认。她不愿意相信，说好的姐妹情深，最后上演成这般戏码。 高言的勇敢表白，补上了她心里的缺口。 希希苦口婆心劝说茜茜答应高言，和他在一起。 茜茜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希希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表情凝固，像是幻灯片，一下一下变得悲伤。 见哥眼见着希希就要将姐妹情撕碎，拉着希希就走。 终究是这样的选择，这样的结局。 茜茜眼泪滚滚而下，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恨谁，恨希希，恨见哥，恨自己。 就是没想到高言，连恨也没想到他。 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人，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高言第一次尝到淋雨的滋味，可那天天空艳阳高照。 一滴雨也不肯为他而落。 青春就是奇怪，打打杀杀都不能分离的爱情，却被身边的人击得粉碎。 见哥的故事在三月初开始，在四月末结尾。 风卷残云之势，萧萧落幕。 谁也没想到，茜茜以死相逼。 希希在看到她手腕上深红的划痕之后，心寒地对见哥说，我要走了。 见哥满眼落寞。 茜茜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 见哥对她说，在这个荒诞的青春里，不是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的。 茜茜哭着说，为了你死，真不值。 她心里明白，自己从没有想过为他死，手上的划痕是为自己而划。 为青春里的叛逆。 希希转学走了，茜茜也转学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们去到哪里，又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 可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见哥有些忧伤，就连接到他父母离婚的电话，韩莫离也没见他忧伤。 见哥也走了，不是转学，他说要去打拼自己的事业。 见哥走的那天，韩莫离站在校门口送他，他的那些小弟们都不知道。 见哥将外套的扣子扣好，然后朝韩莫离笑了笑。 “哥先闯事业去了，以后混不下去就来找我。” 见哥还说了什么韩莫离已经记不清，只记得他最后给了自己一样东西。 “情书写的不错，不过哥用不上了，”见哥拍了拍他肩膀，“我看了一眼，笔迹是两个人的，哥的爱情没禁住考验，希望你的可以。” “别错过，别遗憾。” 这是见哥对韩莫离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风尘仆仆的少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韩莫离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有些人的告别，是不说再见的。 第23章 你要是去不成，我也不去了 1 金汤中学近几年新增一项学生活动，学校会在每年五月份为全体高一年级的学生组织一次研学游，为期两天一夜。 学校举办这样的活动在当时看来，十分有魄力。其他镇子上的高中没有一所这样做过，县城上的重点中学更是不愿效仿。 原因有三点，第一，组织起来麻烦，需要对旅行社进行公开招标；第二，人员众多，学生安全问题无法全面保障；第三，浪费时间，活动前后学生们心思无法集中。 而第三点，劝退了县上所有重点高中。在这个分秒必争的高中时代，校方可不会管学生能不能拥有一个不一样的高中回忆，高分才是他们眼里的宝藏。 金汤中学能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学校的副校长，副校长极力建议开展研学游活动，而不是让学生们死读书，读死书。他说，希望咱汤中的学生，以后都能有一段美好的校园记忆。 可今年的研学游和往年又有些不同。 今年因为下雨的缘故比往年推迟了几天，而另一个更为不好的消息是，月考却如期而至。 学校的研学游采取的形式是学生自愿方式，毕竟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考虑到部分学生的家境以及学生自己的意愿。 小镇上的收入大都不错，但有些家长的观念还是老旧，他们觉得学生把时间花在学习上才是正道，研学游在他们眼里纯属浪费时间。碰巧这次赶上月考，如果考砸，研学游基本泡汤。 楚凡凡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整天就想着玩，你的成绩那么分配不均匀，马上就是高二了，到时候分科可咋办？”爸爸的暴脾气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嘛！”楚凡凡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说，“学习也不差这两天嘛，况且全班人几乎都去。” “几乎，那不是还有不去的嘛！”爸爸似乎有事情要忙，语气变得急躁起来，“行了行了，你不是要月考了吗？这次月考化学能考到八十分我就让你去，挂了！” 看来楚凡凡父亲的主观意识还是希望她能够选理科，电话里的话语直接挑明了自己的心意。 还没等楚凡凡说话，电话里就只剩下嘟嘟声。 八十分？你直接说不让去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刁难人？楚凡凡愤愤地想着。 对于楚凡凡而言，自从上高中以来，她的化学还从没有超过七十五分。初三的时候，楚凡凡的化学就有点偏科，到了高中难度直线上升，楚凡凡学得更是有些力不从心。 楚凡凡坐在柿子树下的秋千上，一脸忧愁地望着天空。 韩莫离又去书店买回来好几本文学杂志，趁着周末坐在窗边看了起来。 或许是看得太入迷，楚凡凡在树下坐了许久他也没发现，而楚凡凡看他在看书也没有打扰他，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各怀心事。 楚爷爷来到院子里打水，看见孙女闷闷不乐的，就说：“丫头苦着脸干嘛？你爸不出钱，爷爷出钱！” 楚爷爷按动手柄，井口上面的压水器就流出碧清的水流，在闲暇的时光里，看见这样的景致，听见这样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 潺潺的流水声和楚爷爷粗矿的嗓音一下子引起韩莫离的注意，他微微抬头，楚凡凡正双手握在两边的绳子上，抬头盯着上面那片繁茂的绿荫。 楚凡凡看了眼爷爷，有些小自豪说：“我现在可比你收入高呢！”说完不自觉地看了眼韩莫离，而韩莫离正朝她看。 楚爷爷只是眯着眼笑，不说话，水流声停止，水桶满了。 韩莫离走到院子里，半开玩笑说：“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小富婆啊！” 楚凡凡有些不高兴地说：“终于注意到我啦！我都坐这老半天了。” 韩莫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在看个东西。” 楚凡凡有些好奇，可一想到自己的烦心事就又泄了气。 韩莫离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爸存心刁难我！”楚凡凡说到这个就恨得牙痒痒。 听了楚凡凡简单的复述后，韩莫离露出苦涩的笑容，“或许你不是一个人。” 楚凡凡撇头望向他，阳光在少年头顶一闪一闪的，有些晃眼。 “我打电话给我妈了，她似乎也不太同意，说我的英语成绩太差，有时间多学学英语。”韩莫离说着说着神情黯淡了下去，似乎又想起了家里的不愉快的矛盾。 “真搞不懂这些家长怎么想的？学习是靠那一两天的吗？一看他们当初就没好好学习过。” 楚凡凡心里对这次的研学游还是有着挺大的期待，徐峰说是去黄山。虽然不是去爬黄山，但是能出去看看，去那些古镇走走，也挺不错。 “距离考试不是还有一周嘛，我们一起加把油！”楚凡凡突然振作起来，“不拼一下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坐以待毙可不是我楚凡凡的风格。” 韩莫离总是会被楚凡凡这股子突然燃起的热血所吸引，“好！我帮你补习化学！” “那你呢？”楚凡凡问。 “我……”韩莫离一愣，“我就算了，英语我是真的没戏。”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可能真的去不了。 无关成绩。 “瞧瞧你，一副怂兵样，”楚凡凡气得直接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能不能不要总是遇到事情就往后退，英语怎么了，再难咱们努力涨一分也是涨呀！我英语好，我督促你！你要是去不成，我也不去了！”说完气呼呼地跑了。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远去的身影，他想不明白女孩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生气。可就在那一刻，他又有些明白，似乎有个女孩，一直在等他成长。 2 韩莫离和楚凡凡的双人辅导小组正式成立，楚凡凡说为了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必须喝一杯最贵的奶茶。 于是她拽着韩莫离一路小跑，来到晚风街那家他们常去的奶茶店门口。 韩莫离透过门口透明的玻璃门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价格表，最贵的奶茶一杯竟然要20块，而韩莫离一整个星期的零花钱才15块。 这么贵的奶茶在这样的小镇里，真的能卖得出去？韩莫离不禁有些诧异，就是在县城上，估计销量都很惨淡。 是要说这家店的老板有盲目的自信和勇气呢？还是说他太黑了？比高言还黑？ 楚凡凡正要大步迈进去，却被韩莫离一把拉住，“要不点个一般的奶茶吧，那太贵了。”韩莫离在她耳边低语道。 楚凡凡也远远地看到了价格表上的价钱，有些心疼地说：“好像是有点贵哦，”可她突然转头望向韩莫离，表情坚定，“贵才能证明我们的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你这歇后语用的……我怎么觉得这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韩莫离拆穿楚凡凡的小心思。 “诶呀，大不了我这一个月都不喝了，两个月，两个月都不喝了还不行嘛！” “可问题是……”韩莫离有些难以启齿，“我钱没带够……” “我带够了呀！”楚凡凡露出笑容，“我请你。” 韩莫离还想拒绝一下，可楚凡凡已经走了进去，还甩下一句让韩莫离一头雾水的话。 “反正花的是你的钱，我也不算吃亏。” 他站在门口仔细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 楚凡凡站在柜台前，十分大气地说：“老板给我来两杯最贵的奶茶，谢谢！” 老板看了眼楚凡凡，又看了眼韩莫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好勒，您稍等。” 楚凡凡和韩莫离坐在一旁等着奶茶，顺便东瞅西瞅，看看屋子里的变化，那面表白墙上的贴纸比上次韩莫离他们看到的要密集得多。 看来真的是春天到了！ 韩莫离突然看见一片便利贴，是张粉红色爱心形状的贴纸，上面写着：茜茜，从你站在我对面拿起酒瓶的那一刻起，我的全世界就只有你。 没有署名，可韩莫离知道写这纸条的人是谁。 楚凡凡也注意到韩莫离的眼神，目光落在那张纸片上，“要不咱们把它撕了吧，免得高言看见了难受。” “还是留着吧。”韩莫离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想的是，有些事，别人是不能插手的，即使是最好的朋友。 少年终将破浪前行，所有的风浪或许是最好的礼物。 “你们的奶茶好了。”老板将奶茶放在柜台上，还是满脸笑意。 “给你。”楚凡凡走过去将钱递给老板。 “不用40，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情侣奶茶，情侣买两杯打爱情价，只要30块。” 老板此话一出，韩莫离和楚凡凡两人瞬间石化，楚凡凡脸微微泛红，拿回零钱，提起奶茶就推着韩莫离快速撤离战场，连谢谢都忘了和老板说。 老板在身后笑着喊道：“祝你们长长久久啊！” 等到楚凡凡他们走远之后又自言自语道：“这一对还挺害羞。” 3 韩莫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楚凡凡捧着书坐在他后面的空位上。这是别人的座位，不过现在人还没有来。韩莫离说要不我去你那一块坐，楚凡凡笑说不用，你这儿有窗户，空气好风景好。 说完这些，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默。 今天的晚自习他俩早早就出发，一是为了去买奶茶，二是希望赶在班级没人的时候给彼此补习。 而钱子昂已经很久没和他们一起走了，在这个休息时间较长的晚饭时间段。钱子昂说，最近新赛季，他需要利用这时间来上分，就让韩莫离他们不用等他。 楚凡凡还是决定打破沉默，她用笔轻轻地戳了戳韩莫离后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韩莫离就先发制人。 “这奶茶还挺好喝的。”韩莫离傻傻笑。 “那当然，这可是花了我30块大洋呢！”楚凡凡也笑笑，两个人再次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情侣奶茶的事。 其实楚凡凡还挺想问，当时韩莫离你为什么不否决？ 这次她难能可贵的忍住了，并没有问。 楚凡凡是一个将喜欢和不喜欢都说出来的人，放在明面上，从不藏在心底。 不知怎么，在这个男孩这里，她弱了下去，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我们快学习吧！”楚凡凡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将英语书打开，翻到单词表的地方，“这些，你都要背熟，你现在就是词汇量太少，必须要恶补才行。” 韩莫离一脸苦涩，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化学笔记本递给楚凡凡，“我上次看你的化学方程式全都写错了，你也背背。” “好啊你！” “一起学习，共同进步。”韩莫离咧牙笑笑，露出那颗小虎牙。 窗外是金色的夕阳，窗里是少年少女的读书声，空气中掺杂着一丝奶茶的香气。 少年不经意地回头，女孩低头认真写方程式的模样，金色的夕阳落在她的发丝上，逐渐染成泛红的霞光。 少女无数次戳过男孩的后背，却敌不过，男孩那颗小小的虎牙，戳在少女的心上，一戳就是好多年以后。 第二天的时候，韩莫离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他妈妈打来了，楚凡凡碰巧在院子里洗水果，无意间听见了些碎枝末节。 韩莫离电话那边仿佛有男人的吼叫声音，伴随着中年女人纤细的声音，一起传出，楚凡凡见他时不时紧皱着眉头，表情并不太自然。 楚爷爷买了一大串葡萄回来，楚凡凡用一个小篮子装住，心不在焉的在水池边淘洗着，假装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韩莫离忍无可忍，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呀？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楚凡凡端着洗好的葡萄走到韩莫离门口。 “没事，”韩莫离看着楚凡凡递过来的葡萄摇了摇手，“谢谢，我不吃。” 看来他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楚凡凡忽然觉得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懂，想到自己以前以为的成长，以为的长大成人，突然间又不想长大了。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的，我还能替你分担分担出谋划策呢！”楚凡凡看着韩莫离满脸愁容的样子，有些担忧，“你可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出游大计呀！” 楚凡凡特意强调了一下，是我们。 “我可能……”韩莫离支支吾吾。 他话还没有说完，楚凡凡就转身走了。 “可能的事就不要说了，你都不确定，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令楚凡凡没有想到的是，韩莫离的妈妈竟然来了。 韩莫离的妈妈一般都是一个月来一次，有的时候甚至将近两个月才来一次。大多时候都是楚爷爷见到她，他们还在学校上课，并没能碰面。 楚凡凡许多时候都想不通，韩莫离的妈妈难道真的有那么忙？不能等到放学母子见上一面再走？ 而韩莫离自己，早已习惯了。 他与父母之间形成了后天的自然而然的疏远感，或许父母见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全靠亲情这个纽带在束缚着，有种莫名的悲伤。 可父母终究是父母，没有哪一对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 这回韩莫离的妈妈，并没有走，而是做了一大桌子菜，和楚爷爷一起坐在桌边，等待着他们回来。 韩莫离看见她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生疏的喊了一声妈。 楚凡凡笑了笑，喊了声阿姨好。 韩莫离妈妈微笑，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我听楚爷爷说，你好几次说好久没吃过我做的菜了，怎么从来也没听你在电话里提起过？” 韩莫离妈妈这话一说出来，倒是令整个场合的气氛沉默下来，莫名的有些尴尬。 这种时刻别人的发言都不合时宜，所有人都在等韩莫离开口，可他一直沉默不语。 韩莫离心里有些难受，可明明这种状态他已经持续了好多年，韩莫离自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为什么今天有一些难受？ 韩莫离妈妈再次开口，“我今天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你尝尝看，”她又扭头笑着对楚凡凡说，“凡凡啊，你也快尝尝阿姨的手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你爷爷做的那么好吃。” “哦，”楚凡凡刚刚还在偷偷观察韩莫离的表情，心里想着韩莫离心中在想什么，此刻赶紧反应过来，笑笑，“好，阿姨，你做的肯定比我爷爷的好，我爷爷的我都吃腻了。” 楚凡凡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太对，赶紧闭口不言，默默夹起桌上的菜吃。 她爷爷的菜，她已经吃腻了，可韩莫离妈妈的菜，韩莫离一年都吃不上几回。 这顿饭大家吃的莫名的奇怪与尴尬，吃完饭后，楚凡凡就上楼午睡了，韩莫离和他妈妈也回到了那间小屋里。 楚凡凡透过窗户对楼下看了一眼，她什么也没看见，浓密的柿子树叶，遮盖了楚凡凡全部的视野。 楚凡凡不知道韩莫离母亲和他说了什么，但她欣慰的是，上个学期迈出一只脚的韩莫离似乎又回来了。 她突然有些感谢韩莫离妈妈的到来。 可不知道感谢的源头在哪里？ 第24章 各自努力 1 考试倒计时三天。 班级里的气氛突然之间风云骤变，楚凡凡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抱起书来埋头苦干。她时不时跑去后排，带着韩莫离的化学笔记本。 看来这次不光是她和韩莫离受到影响，高一二班的所有小伙伴们几乎都受到了家长的影响，要怪只能怪这场雨，还有这该死的考试！ 韩莫离妈妈至是做了一顿中饭，下午便离开了这里。 呆的时间很短，楚凡凡不知道她和韩莫离说了什么，可韩莫离的状态，一下子缓和起来。 这是楚凡凡这个学期开学以来，见到他最好的状态。 却也是另一个人，自他们认识以来最差的状态。 楚凡凡突然被窗外一人影吸引，那个瘦小的背影静静地趴在阳台上，孤孤单单。 阳台之外，天空之下，淅沥沥的落雨，升腾的水汽，春风卷着老树的新叶，外面的一切雾蒙蒙的。这样一道背影突然插入，整幅画定格。 分明是春雨润万物，楚凡凡心里却生出一抹秋雨悲寂寥的感伤。 穆心冉在楚凡凡耳边轻声叹息：“高言平时那么烦人的一个人，可我现在看他觉得好可怜啊！” “是有点可怜，”楚凡凡看了眼手中的化学笔记本，有些无奈，“可我们能怎么办呢？自身都难保。” “我觉得吧，能开导他的人只有他同桌了，毕竟他们待一起时间最长。”穆心冉想了想说。 “他同桌？”楚凡凡朝高言座位看去，钱子昂那家伙正低着头看什么，表情十分淡定，楚凡凡猜他肯定正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 自从上次调整座位，高言经受不住游戏的诱惑，跑到最后一排和钱子昂做起了同桌。 钱子昂说，高言你来给我打掩护，我带你上大分！ 高言卡在钻石半个多月，哪里经受得住如此大的诱惑，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最后一排。 自从见哥走后，班级里的帮派名存实亡，明面上虽然没有说解散，可群龙无首，暗地里谁也不服谁，钱子昂的“千里眼顺风耳”因此失效，他必须尽快找到备用方案并启用。 于是自带班长职位光环的高言被他盯上了，打通老班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就是最大赢家！ “算了吧，”楚凡凡望着穆心冉一脸无奈的表情，“那家伙，迟早有一天进到游戏里出不来了。” “快背快背！”楚凡凡突然自言自语道，“完蛋了！刚才背得全忘了！我这脑子！” 穆心冉看着楚凡凡自己锤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吃惊，“凡凡，你没事吧？中邪了？” 穆心冉完全没有楚凡凡他们的忧虑，她爸妈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和弟弟好好相处，其他都由着她去，穆心冉老爸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成绩不好没关系，只要尽力了不遗憾不后悔就行。 而对于此次研学游，穆心冉的老爸更是举双手赞成，他说，多出去看看好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爸爸全力支持你。 穆心冉开始抛出糖衣炸弹，既然老爸你这么支持我，我决定给你带的礼物一定是最好的。 穆心冉老爸立马上套，一高兴，大手一挥，给了穆心冉一千块旅游资金。这要是让高言知道，非得绞尽脑汁在穆心冉这儿做笔大生意才行。 穆心冉的妈妈身在苏州，电话里叮嘱着女儿外出要注意安全。 穆心冉的爷爷奶奶在老家照顾她，爸爸妈妈在苏州照顾弟弟，爸妈经常周末轮班回来照看她。当初爷爷奶奶一再要求将弟弟接回来住，在家里上学，穆心冉的爸爸妈妈为了追求更好的教学质量，坚持没有回来。 穆心冉小心翼翼地走到胡尧桌前，“胡尧，这次研学游你去吗？” “不去。” 胡尧回答得简单干脆，穆心冉心碎了一地。 “哦。”穆心冉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她转身打算走，可还是不死心，打算再争取一下，“外面的世界可大了，风景还很美，能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呢！”穆心冉回头咧牙笑。 胡尧一愣，不再像之前那样瞬间拒绝。 见胡尧没理她，穆心冉最后的希望也逐渐熄灭，落寞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少女与男神漫步古镇的美好幻想，被现实刺眼的阳光一照，一个接一个地破碎，坠入深渊。 2 钱子昂终于打完了最后一局，看着屏幕上闪闪发亮的红色标志，嘴角露出一抹轻松惬意地笑。 高言趴在桌子上，像一只落魄的羔羊，两眼无神。 “快看！”钱子昂小声地喊，又用手臂杵了杵高言，“打到荣耀了！” “哦，”高言说得死气沉沉，“恭喜你呀，不过比上个赛季慢了。” 其实钱子昂早就打上了荣耀，只是高言前段时间忙于恋爱，最近又持续低迷中，没有关注到。 钱子昂见他提不起精神头，连忙拍了拍他，“你再看看。” “哎呀！你烦不烦呀！”高言有些恼火，自己正烦着呢，这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 可突然间他愣住了，屏幕下面的ID，竟然是他的号！ “你是魔鬼吧！”高言欣喜若狂，抓住钱子昂的胳膊拼命地摇，“你怎么做到的呀！” 高言失恋第五天，钱子昂用这五天时间将他的号从钻石打上了荣耀。 五天时间，钱子昂打得焦头烂额，他自己的号都没有这么拼命过。 一边防范着神出鬼没的老班，一边抵抗着蠢如猪的队友，还有那该死的忽明忽暗的手机信号！ 钱子昂一直头疼该怎么安慰高言才好，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谈不上失恋的钱子昂，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毕竟失恋的苦果，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钱子昂想了想自己会什么，想了半天，好像只有游戏。 他怂恿起高言来一起打游戏，说要带他上大分。 可这家伙就像焉了一样，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像个海星一样。 这该怎么办？ 钱子昂注意到他好几天都没有打开过游戏，突然间想到之前他说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高言曾自嘲说，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打上荣耀了。 钱子昂笑他，虽然你说的很没志气，但我认同。 来自强者的肯定，可这种肯定，能不要吗？ 钱子昂露出笑容，“别摇了别摇了，再摇胳膊该脱节了。” 高言突然收住笑容，再次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地沉默着。 钱子昂原以为能将那个活泼搞怪的高言唤醒回来，可看着他这样，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轻轻拍了拍高言的肩膀，也没有说什么。 钱子昂人生第一次觉得，原来爱情的威力如此巨大，不论怎样的人格都被它玩弄于股掌之中。 生死都由它。 “谢了，兄弟。”钱子昂耳边突然传来高言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高言的眼睛里生出一丝光亮，就凭这个，他的拼命值了！ 他朝高言笑笑。 兄弟之间，不多言语。 3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大家在商量该怎么解救高言。 “这都五天了，没了魂似的。”钱子昂摊了摊手。 楚凡凡看了眼钱子昂，有些吃惊道：“难得看到你不在打游戏啊！” “这几天打得太多，得歇歇，”钱子昂有些急躁地说，“高言那个号在钻石待久了，贼难打，小学生超多，什么时候系统能管管就好了。” 楚凡凡一愣，看来自己对钱子昂有些误解。 “everybody，我来啦！”高言的声音再次在众人耳边炸开。 高言出现在校门口，手上拎着两袋零食。 胡尧难得说了句：“这场面，似曾相识。” 韩莫离笑笑说：“这回怕不是白吃白喝了。” “跑呀！”穆心冉大喊，“这家伙不正常！这家伙疯了！” 于是所有人再次奔跑起来，笑着闹着，风卷动着青春，肆无忌惮。 “你们跑什么！我又不吃人！”高言站在梧桐树下，朝远处的他们大喊，“我这是为了庆祝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实现啦！” 那时的高言心里不清楚一辈子究竟会有多长，以后的人生会有多么蜿蜒曲折。但他仍认为，过好每一个今天，就是最好的一辈子。 晚饭过后，又到了韩莫离楚凡凡相爱相杀的环节。 韩莫离坐在窗边，窗子外面是秋千下的楚凡凡，夕阳洒在她的侧脸，也洒在少年的心底。 我和你，隔着那块玻璃，分享属于彼此的全部青春年华。 楚爷爷看着院子里的楚凡凡，孙女皱着眉头背书的模样，越看越是喜欢，心满意足地忙自己事去了。 韩莫离桌子上的闹钟响起，到了彼此约定默写的时间。 在家里背书的决定是韩莫离做的。他想了想说，我们背书容易吵到别人，不如在家里完成。 楚凡凡拍了一下手背，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于是两人“厮杀”的战场从班级转到院子，韩莫离的闹钟一响，两人的战争拉开帷幕。 韩莫离轻轻推开窗户，示意楚凡凡进来。两个人在桌前当起了各自的老师，楚凡凡报单词的时候还刻意背着双手来回走动，有模有样地装起了英语老师的经典动作。 “错！错！错！”楚凡凡拿着红笔在本子上疯狂地打着红叉，她有些气愤，“你到底有没有用心背呀！20个错了10个！” 韩莫离挠了挠头，“英语对我来说太难了，真记不住。” 画面很快逆转过来，轮到韩莫离在楚凡凡的本子上疯狂打着红叉，“少了数字，化学式不对，配平错了。” 相较于楚凡凡的汹涌气势，韩莫离显得平静得多。 “你怎么不凶我！”楚凡凡指责他说，“不凶我我怎么能长记性，怎么能进步嘛！” 韩莫离一愣，怎么会有人有这种要求？ “小时候我爸一凶我，我就考好了。” “可我……不是你爸。” “你！”楚凡凡状态刚起就又松懈下去，“真是个榆木脑袋，我去背去了！你也要用心！不然这次旅游正要泡汤了……” 韩莫离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听出了楚凡凡的失落。 两个人心里暗暗和自己较劲，青春里的那股暗流，在风的搅动下，变得汹涌起来。 4 到了考试的前一天，楚凡凡和韩莫离补习的最后一个黄昏。 “你的全对！”韩莫离朝她咧牙笑，小虎牙再现。 “你怎么还错一个！”楚凡凡嘴上大骂，但心里很开心，这次韩莫离默写了五十个单词。 “再把之前白天你问我的那些题做做，这次考试应该就考和这些相似的题型，相信自己，你能考到80分的。” “好！可……”楚凡凡有些不自信，她心里想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韩莫离的帮助有多大，英语也不是背背单词就能考好…… 一向自信无比的楚凡凡，面对韩莫离竟然有些不太自信。 这个念头很快在楚凡凡心里消散，她激动地说：“可以的，我们都能成功的！” 第二天，考试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楚凡凡莫名觉得这次考试的监考力度比以往大了许多，难不成学校也心知肚明这次考试对他们的影响？ 可越是这样，不应该越松才对吗？ 看来楚凡凡还是把学校想的太仁慈了。 考试第二天楚凡凡和穆心冉她们聚在一块诉苦，各自吐槽着胡主任来到自己考场窗边多少次。 一旁的钱子昂吹牛皮说，就是老胡头坐在我边上，我都不带慌的。 胡尧一脸淡定，考试对他来说，家常便饭，小菜一碟。 成绩放榜，楚凡凡有些不敢去看。 “要不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你。”楚凡凡推了推韩莫离。 “女战士不能怂。”韩莫离小声提醒她。 “谁怂啦！”楚凡凡就是经不起激将法，拽着韩莫离就往公告栏那儿走。 “81！哈哈哈，还多考了一分！”楚凡凡激动不已。 周围人纷纷看向她，韩莫离赶紧将她从公告栏的花台上拽了下来。 “你也81诶！”楚凡凡再次激动，“快看快看，你也81！”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幻的巧妙，一分也不浪费。 边上围观的人并不知道楚凡凡口中的81代表着什么，心里暗嘲着眼前的女孩要求太低。 韩莫离也开心地笑了。 这是属于他们俩的秘密，是那句“你要是去不成，我也不去了”的兑现。 韩莫离的英语成绩还从来没有超过70分。 楚凡凡突然注意到，韩莫离的名次整整上升了八名！ 这真是双喜临门！ 两个人相视而笑，有种莫名的默契，和自然的愉快。 回到班上，大家有的满面春光，有的唉声叹气，真应了那句几家欢喜几家愁。 梧桐树下，小团队集结，大家都挺高兴，魔鬼般的考试终于结束，而心心念念的研学游即将拉开帷幕。 唯独穆心冉有些闷闷不乐。 她不开心的点在于，这次研学游，胡尧不去。 第二天徐峰站在讲台上满脸笑容，“这一次我们二班，考了班史最好成绩！除去重点班，年级排名第二！另外，研学游的注意事项……” 徐峰交代了半天，最后嘱托班长高言统计好去的人数，以及收好相应的费用。 下课的时候，高言趁楚凡凡不在的功夫，跑到穆心冉跟前，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个秘密，要听不？” “什么呀？” “良心买卖，明码标价，绝无假货。”高言露出商人专属笑容。 就在穆心冉打算大骂让他滚时，高言开口了。 “是关于胡尧的，三块钱不算贵吧，一瓶汽水钱……” 第25章 研学游 1 高言满脸得意的表情，似乎势在必得。 “快说！”穆心冉迅速掏钱。 这姑娘成功上套。 “爽快！”高言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他的手上捏着一份名单，递给穆心冉，然后快速跑路，因为他怕穆心冉看完后要揍他。 穆心冉满脸疑惑地接过名单，定睛一看，是关于研学游缴费人数的统计名单。穆心冉一眼就看见了胡尧的名字，霎时间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她扭头看看四周，高言早已无了踪迹，而楚凡凡刚从外面回来。 “怎么了呀？这么开心？”楚凡凡见她那副激动样问。 “胡尧也去。”穆心冉贴近楚凡凡的耳朵小声说，“他一开始说不去的，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他才决定去的？” 楚凡凡心里想的是，万一是你想多了咋办？万一只是他突然想去了，咋办？ 可她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只好傻傻笑笑。 研学游的时间安排为本周四周五，学校还是挺人性化，将周六周日作为学生们游玩归来休息调整的时间。 两天一夜的研学游，对于后来的他们而言，时间并不长，可对于当时身处高中时代的他们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周四的早晨，楚凡凡带着自己的小红帽来到院子，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红帽，正举起来朝空中挥舞，“韩莫离！韩莫离！你好了没呀！” “来了来了。”韩莫离背着双肩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楚凡凡的化学成绩成功考到80分以上，而韩莫离的英语也进步很大，两边的家长都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研学游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 其实自从上次韩莫离妈妈过来之后，无论韩莫离考的怎么样，他妈妈都让他去。 只是楚凡凡不知道而已。 韩莫离妈妈说，你别压力太大，我和你爸的矛盾，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这次研学游，你刚好出去散散心，回来给我好好学习…… 韩莫离莫名的想起来，见哥说的话。 父母的事他们做主，我们的事自己做主，他们的事我不管，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管也管不着，该散的你再怎么劝都是白费力气。 人生短暂，多做点有用的事。 楚凡凡将手上拿着的小红帽给韩莫离戴上，“别乱动。” “你给我帽子干嘛？”韩莫离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个路痴，容易走丢，所以小时候每次出门都戴上小红帽。” “可我不路痴呀。” “给你是为了，方便我在人海里找到你。”楚凡凡一脸认真地说，“也方便你找到我呀，那样我就不会丢了。” 不知为何，这样一句普通平常的话说完以后，两个人的脸都有些微微泛红。 “我们走吧，不早了。”韩莫离说。 钱子昂已经站在门口打完了一局游戏，又拿了一个五连绝世，他高兴的喊道：“走咯！” 楚爷爷从门口探出身子，朝他们喊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孩子们！你们仨出去玩，记得多喝水，天气热……” 钱奶奶也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她一听到楚爷爷说到水，像是想到什么，微皱着眉喊：“千万别玩水呀！” 在这些老人眼里，他们永远都是孩子。 “好！”韩莫离他们三人扭头回应。 九号巷里，男孩女孩们的声音是那么清脆，阳光洒在他们的笑容里，格外的甜。 2 学校签订的旅行社安排的发车时间是早上七点，可楚凡凡他们等到了七点半还没见车来，心急的学生频繁地跑到阳台上向校门口张望，几个心急的身影就这样在阳台和班级之间穿梭。 而高言就是其中一位，不过他倒不是心急，他是想在车到来之前，再多卖几盒晕车药和晕车贴。 高言在班级里喊道：“此次去黄山，路程遥远，坐大巴要五六个小时，就算平时不晕车的人可能都招架不住，现在不买，到时候车上再买价格可就要翻一番啦！” 其实高言想的是，现在不卖光，车上老班肯定不会再让他卖，这批货又要亏在手上。 “早买早生效！早买享优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突然有一个同学在阳台上大喊：“来了来了！车来了！” 高言听到后心里慌张，一着急大喊道：“清仓大甩卖！挥泪大甩卖！” 韩莫离走到阳台上，一辆接着一辆大巴车缓缓从晚风街方向向学校驶来，第一辆已经到达校门口，正在转弯进入校园。 这时徐峰终于出现在班级门口，他穿得十分休闲，上身是格子衬衣，下身是牛仔裤，脚上穿着双透气的运动网鞋。 徐峰站上讲台说：“同学们，我们班的车是1号车，打头阵！怎么样，你们老班我手气还不错吧，一下就抽到一号！” 底下学生纷纷说，厉害厉害。 在学生时代，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想要争第一的领先感在作祟，以至于路途中高一二班的1号车被超车后，全班人都在喊“超过他！超过他！” 整个车厢里，莫名涌起一股热情澎湃的浪潮，激荡在每个人心底。 当司机完成超车后，车厢里更是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似乎司机也被这群热血的年轻人点燃了中年人缺失的激情。 “长路漫漫，我们搞点娱乐活动吧！”徐峰站了起来，“这前面有话筒，谁来一展歌喉？” 此时车已驶入平稳的大宽马路上，窗两边的景色快进成一道道光影。 “我来我来！”高言站了起来，跑了过去拿走徐峰手中的话筒。 高言的歌声那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听完整个人都精神了。 “给大家提提神，嘿嘿。”高言唱完又迅速跑回了座位。 坐在韩莫离前排的楚凡凡和穆心冉也站了起来，穆心冉大喊：“老班，我们我们！”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长长的马尾穿过她头上那顶小红帽，左右轻微地摇晃，看了眼自己摘下来放在一旁的小红帽。 楚凡凡和穆心冉唱了一首《快乐环岛》，歌词大意是出去走走，倒是挺应景。穆心冉在楚凡凡的疯狂安利下也迷上了这个组合，两个人在车子最前面唱着唱着蹦了起来，欢快的气氛很快渲染了整个车厢。 楚凡凡她们唱完后，又站上去一名同学，是林萱。林萱的歌声安静温柔，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 韩莫离正望着窗外发呆，楚凡凡回过头来，“你也上去唱一首嘛，我想听你唱《样》。” “那请你听。”韩莫离将一只耳机塞进楚凡凡耳朵里，里面播放的正是《样》。 “看来你已经学会了。”楚凡凡露出坏笑，她突然大喊，“韩莫离！韩莫离！韩莫离！” 高言和穆心冉瞬间秒懂她的意思，也跟着大喊，一瞬间全车厢都在喊着韩莫离的名字。 “真拿你没办法，”韩莫离苦笑，“我还不太熟。” “不熟更好，我就喜欢看你脸通红的样子。”楚凡凡扮出一副鬼脸。 韩莫离无奈之下走到了前面，拿起话筒，缓缓唱起。 《样》的旋律时而平缓，时而激昂，楚凡凡也在座位上小声地跟着哼唱起来。穆心冉说，要是有两个话筒必须让你俩合唱一首。 楚凡凡和穆心冉是一起捧着话筒唱的，和韩莫离肯定不能这样，就算徐峰不说什么，车子上还跟着一位校领导。 男女生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近。 3 临近黄山的时候，高速公路上开始频繁出现穿山隧道和犹如一颗颗粽子般翠绿的山峦。韩莫离望着窗外，心里对黄山这边风景的期待又多了几分。楚凡凡在他前面时不时的大呼小叫，看来也是被这番美景所震撼。 这些小镇的少年，许多人还是人生第一次走出镇子，来到这么远的远方，心里的期待和震撼都在情理之中。 这次旅行的第一站是绩溪的龙川，这里有著名的胡氏宗祠。这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水街，有点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楚凡凡一下车就和韩莫离说，记得戴好小红帽。 水街上的人并不算多，可只是几个转身之间，楚凡凡的身影就在韩莫离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韩莫离抬头向水街的尽头望去，那边有一座拱桥，颇有皖南水乡的风味。站得高除了看得远之外，还容易被看见，韩莫离想了想，与其到处乱找，不如去桥上看看。 韩莫离站在桥的最顶端，将手上的小红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顶，然后朝下面的水街望去。突然，桥底下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韩莫离，别乱动！” 楚凡凡正举着手机给韩莫离拍照。 拍了几张之后，楚凡凡心满意足地爬了上来，“我怎么一转身你人就没了？快过来给我拍几张。” 最后，高一二班在龙川的外面拍下了第一张集体大合照。 后面又去了几个景点，夜色降临，他们来到了晚上住的宾馆。男生们打成一片，到处串门，每个房间都在游戏开黑。 钱子昂最为开心，难得可以在老师们面前正大光明地打游戏，他得珍惜每分每秒。 韩莫离被高言拉上，也在王者峡谷里驰骋着。 而楚凡凡她们女生这边也不平静，穆心冉有个大胆的提议，去男生楼层闯一闯。可她们刚走到一半，就被值班的老师抓住，只好退了回去。 第二天清早，他们要去的是花山迷窟。 韩莫离后来回忆起来，最难忘的，是花山迷窟进去的那条长长的吊桥。 据介绍，这条吊桥长达300多米，不能同时上去太多人，因此实行限行。 韩莫离看了眼下面，宽阔的河面与他有着很大的高度差，他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楚凡凡特别爬高，一路揪着穆心冉的衣服不放。 突然身后有人喊道：“everybody！惊喜来咯！” 高言和钱子昂商量好，上去就吓他们一下。高言喊完之后，就露出一抹坏笑，他和钱子昂将双腿岔开，两手抓紧吊桥两边的铁索，就开始疯狂摇晃起身子来。 楚凡凡和穆心冉本来就害怕得不行，就是正常在上面走都摇摇晃晃，别说再被高言他们这样折腾。 楚凡凡尖叫：“高言你个混蛋！别晃啦！” 穆心冉比楚凡凡胆子要大些，她突然转身想要走回去揍高言，可她这么一动，楚凡凡彻底站不稳，就要向桥面跌去。 韩莫离一把拉住了她，两人对视几秒，韩莫离挪开眼神，朝高言大喊：“别闹了！” “好嘞！”高言叫道，摇动的幅度变本加厉。 楚凡凡整个人跌撞在韩莫离身上，韩莫离踉跄了几步，双手牢牢抓住一边铁索，死死护住她。 楚凡凡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可她又不能挣脱，现在的姿势虽然别扭，但安全感十足。在穆心冉的视角看来，楚凡凡与韩莫离的脸距离不超过五厘米。 那一刻，我们彼此接近，近到呼吸和心跳都听得清。 后来钱子昂说，这主意是他出的，原因是高言看见吊桥的时候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他想着用这样的方法让高言开心起来，别去想那些伤心的过往。 4 第二天上午的最后一站，黄山市休宁县的中国状元博物馆。 由于进馆的门只有一个主城门，整个高一年级的所有学生全部聚集在一起，瞬间人间人海。 楚凡凡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从城门口那里开始，已经排起了长龙。 韩莫离正瞅着最前面的城门发呆。 楚凡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闪亮如星星的人。 顾清橙，此刻正站在城门口，周围的男生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她。 “你看什么呢？”楚凡凡没好气道，“看美女看的眼都不眨一下。” “什么？”韩莫离一脸懵，排队实在是太无聊，他先是盯着城门口处的石狮子看，后来视线又落到城门上的门钉。 由于排队通道在右边，所以左边没什么人，比较空旷，视野比较开阔。 韩莫离的视力极好，他正数着左边那扇城门上有多少个门钉。 这要是让钱子昂知道，估计得大骂他是个“变态”。 “看就看了，还不承认。” “我在数门钉。” “数门钉？”楚凡凡一脸大写的无语。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家伙不配看美女。 穆心冉和胡尧排队比较靠前，楚凡凡他们刚进城门口，这两人已经到了城楼上。 这种有关历史的东西，胡尧格外感兴趣，一下车就急忙跑去排队，穆心冉看见了非常机灵的跟上去。 城楼里陈列着许多古时候状元的东西，包括衣服，帽子等装饰，还有古时候的轿子，甚至是考试用的试卷，每件古物边上都附有许多相关的文字介绍。胡尧看的很仔细，几乎每幅文字他都有细看，每一件古物他都仔细端详。 穆心冉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以后会不会也是状元？ 这种地方小，人还巨多，又无聊的场合，钱子昂最讨厌去，可无奈，车子上不允许留人，否则他就留在车上打他的游戏了。 这次两天一夜的旅程，总体来说行程十分紧凑，大多时候都是在车子上度过。钱子昂只要一上车就打开他的游戏，开始操作起来。 第二天下午，此次研学游的最后一站，宏村。 到了宏村，随行导游简单介绍之后就让大家自由行动，一个半小时后集合回程。 这也是小团队这两天第一次全员集合。 逛到一家私宅，房主竟也摆出一些东西来卖。 楚凡凡他们并不清楚，这样的私宅并没有人管他们，很容易被坑。 楚凡凡看见一块和外面拱桥形状一样的玉，就拿起来观赏起来。 大家简单买了几个小物件之后准备离开，可令人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楚凡凡不小心将那块玉碰掉在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玉石碎了。 楚凡凡瞪大眼睛，“这玉刚才不是在那吗？怎么会在这？” 房主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是个老妇人。 她的眼神变得尖锐，“说吧，怎么赔？”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事，可已经没有退路。 “我买了还不行嘛！”楚凡凡心里是生气的，她感觉这是房主设的圈套，那件玉石本不在那里。 “多少钱？”楚凡凡没好气道。 “500，”老妇人掐着腰，“看你是学生，别人我都卖800！” “500？”穆心冉站出来，“你怎么不去抢？” 高言也站出来，“你比我还黑啊！不对，是黑多了呀！” 钱子昂和胡尧也站出来为楚凡凡说话。 “你们！你们别仗着人多啊！不赔！不赔我是要报警的！”刻薄女人尖叫道。 一提到报警，钱子昂他们气势弱了下来。 “您能不能再便宜点，我们也不是故意的。”韩莫离上前想砍砍价。 “不能再低了！再低我要亏本了！” “不能就不能，你能不能态度好点！”穆心冉掏着自己的钱包，准备替楚凡凡付钱。 已经是最后一站，大家带的钱花得所剩无几，只剩下穆心冉这个“富婆”，当初她爸可是给了她1000块。 “谁偷了我的钱包！”穆心冉大喊。 她的钱包不翼而飞，里面还有500块钱。 这下完了。 韩莫离说：“大家凑一凑吧，看能凑到多少？” 最终只凑到了300块。 “拿不出钱我就报警了！”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憋屈好久的楚凡凡大喊一声：“你报呀！谁怕谁！” “好，你个臭丫头！嘴还挺硬！”妇人拿出手机，是那种老式的按键手机，每按下一个键都会发出声音。 “1！1！” 每响起一个声音，所有人心里都一颤。 就在妇人要按下最后一个按键时，高言带着哭腔大喊：“楚凡凡，你可一定要还我！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最后一刻，高言站了出来，将所有人拯救出来。 那个爱耍小聪明的男孩，在朋友和金钱之间，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朋友。 高言第一次在青春里作出了取舍。 第26章 漫夏星光 1 研学游结束后，班级里好几天都处于静不下心来的状态，大家用了一周的时间才逐渐稳定下来。 时光无情，你稍不注意，它就溜得飞快，高一的最后一场考试在胡主任的红旗下演讲中拉开帷幕。 胡主任一脸严肃地拿着稿子，目光移至高一学生的区域，“以下这些话，是我要分享给高一全体同学的！高一的时光接近尾声，而高二，将是你们全新的征程！因为，你们要经历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选择，文理分科！而这次期末考试，将是你们做出正确选择的重要依据……” 楚凡凡站立的地方没有树荫，六月末的太阳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变得毒辣无比。胡主任在旗台上慷慨激昂，楚凡凡在旗台下汗如雨下。 穆心冉站在她边上，见她大汗淋漓，连忙问：“凡凡，你怎么了，没事吧？” 楚凡凡强撑着说：“没……没事。” 可没过两分钟，楚凡凡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灰暗起来，胡主任的声音也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人就要跌落在地上。 韩莫离站在她身后，立马将她接住，并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她嘴里。 穆心冉吓得赶紧跑去找徐峰，徐峰急得连忙跑过来，看楚凡凡脸色不对，就让穆心冉和韩莫离将她先扶回班级休息，要是好不了，再送到医院去。 楚凡凡只觉得嘴里一阵甘甜，心里那股难受劲瞬间消退了许多。 “她这是怎么了呀？”穆心冉上楼梯时一脸紧张地问。 “应该是低血糖了，”韩莫离看了看楚凡凡的脸，“吃了糖好点没？” “嗯，好点。”楚凡凡有气无力地说。 到了班级，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会，逐渐觉得身体开始恢复正常。 徐峰迈着大步跑上四楼，一进班级就问：“怎么样？好了没？我车开到楼下了，不行就去医院！” 楚凡凡笑了笑，“谢谢老班，我就低血糖犯了，现在已经好了。” “没事就好，”徐峰看了看他们三人，“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个都那么瘦，要多吃点身体就不会出现这些状况了，高二只会更辛苦……” 徐峰走后，窗外胡主任的声音终于停止，学生们如释重负，纷纷涌进楼道，楚凡凡耳边传来清晰的、嘈杂的上楼声。 她扭头看着韩莫离，“你哪来的糖呀？” 韩莫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前两天也低血糖过，不过不严重……” 少年将之前的事记在心上，这会儿随便找一个理由遮盖起来。 有关于你的，我都放在心上。 期末考试像一只凶狠的野兽，将少年们撞得晕头转向。 “这次物理也太难了吧！” “化学也难！” “我还以为历史政治就背背就行了呢！谁知道考的都不是书上的！” 每考完一门科目，楼道里、走廊上总是响起这样的声音。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楚凡凡的化学再次回到70分以下，只考了66分。 而韩莫离的政治历史也考得一塌糊涂。 穆心冉哭丧着脸说：“我这物理和地理都不行，文理分科让我怎么选呀？” 高言摊摊手，“破罐子破摔，我就理科走到死了。” 钱子昂打着游戏，“我无所谓，文理都行。” 胡尧和钱子昂一样，无所谓，不过钱子昂是都不行，而他是都顶尖。 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文理全才？ 暑假的时候，楚凡凡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理科，她想再试一试，刚好暑期有个理科补习班，韩莫离、高言也报名了。 她没想到的是，胡尧竟然也在。这样的大神也用参加补习班？ 不过她倒是很开心，因为胡尧的缘故，穆心冉也打算在理科这条路上拼一拼，她们好姐妹再度相聚。 钱子昂本来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结果这几位小伙伴纷纷都不走，他摊摊手，那我也不走了，刚好不用回去听父母的唠叨，索性也报了名。 一整个暑期是痛苦的，是折磨的，是让楚凡凡疯狂掉头发的。 好在有这些朋友陪她一起。 可这个暑假对楚凡凡来说，又是最难忘的。 关于她和韩莫离。 韩莫离也是一样，这个暑假成为了他记忆里最美好的夏天。 2 补习班和平时上课大致上一样，周一到周六，周日休息，不过时间上比平时要少很多，每天只有上午或者下午两三个小时的补习时间。 楚凡凡自觉地报了数学和化学两门，分别在上午和下午，而韩莫离报的是数学和物理。 周六的晚上难得有空，楚凡凡突然想起来，这一年下来，韩莫离还没有好好转过金汤小镇，就连楚凡凡最喜欢的金汤湖，他都还没去看过。 而暑假即将结束。 楚凡凡灵机一动，在**群里面通知了大家这周日来一次骑行。 **群里面瞬间消息滚动起来，小伙伴们白天受的煎熬，转化成了此刻在群里面的热情。 高言打字说，对呀对呀，一直没有空转转，我对那一颗大球感兴趣好久了，每天晚上射出耀眼夺目的激光。 高言所说的是，楚凡凡他们镇子上的温泉宫，造型是一个大大的半球型，球顶上有一个类似激光发射器的东西，每天晚上都会射出各色的光，以所在的球顶为圆心，旋转在整个金汤小镇的上空。 穆心冉发了一个大大的表情包，一只可爱的小熊，正端着茶杯喝水，边上配文淡定淡定。她在这个镇子上呆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也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胡尧打了三个字，我不去。 韩莫离打字劝他，难得的集体活动，大家整整齐齐才好，一起来吧。 楚凡凡率先加一。 紧接着另外几位疯狂点加一，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最后钱子昂也不小心点到了加一，这也是最后一个加一。 他们整齐的队形被钱子昂打断了。 钱子昂打字埋怨道，你们群里在干嘛呀？疯狂发消息，我的手机疯狂跳出弹框，这个群是我唯一没有屏蔽的群了，你们是不是想我也把它屏蔽掉？打局游戏能不能让人安静会儿？ 他刚吐槽完，胡尧发了两个字，我去。 下面瞬间又开始撒起花来。 加一。 加一。 加一。 钱子昂的吐槽瞬间被淹没在花海里，他绝望的退出聊天界面，在设置里点了一下屏蔽群消息，又返回到手机的游戏界面。 第二天白天，楚凡凡在家里的储物间里，翻出了那辆买了好几年的自行车。这是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是楚凡凡初二的时候，爷爷买给她的生日礼物，爸妈指责她说买那干嘛，你又用不上，而且你也不会骑呀。 楚凡凡当时在班级里听别人说骑自行车多么爽快，心里对学自行车的念头愈加强烈，可她连自行车还没有，于是怂恿爷爷买了这个生日礼物。 楚爷爷电话里说，等你回来，我教你骑。 楚凡凡朝着电话大喊一声，好。 她猜爷爷一定又眯着眼笑。 可最终整个暑假过完，她也没能回来，这辆自行车就一直在储物间里放到现在，还好，还能用。楚凡凡拍了拍自行车的坐垫，满意地笑笑。 有件事差点忘了！ 楚凡凡连忙跑到院子里，“韩莫离，你会骑自行车不？” 韩莫离抬头看向她，点了点头，“我会呀。” “那就行。” 楚凡凡他们约的时间是周日的上午九点钟，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集合，由于现在正值暑假，天气炎热，只有上午还稍微凉快一点。 金汤小镇是一个温泉小镇，因为温泉的缘故，这里还算得上是一个旅游小镇。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在别的镇子上很难见到的共享单车，这个镇子里还有一些，停在靠近温泉旅游区的那一块。离学校门口不远，往前走几十米，过一座桥就到了。 楚凡凡将粉红色的自行车推到门口，又朝韩莫离看了看。 “应该可以。”楚凡凡眼神比对了一下韩莫离的身高和车的高度。 “可以什么？”韩莫离一脸懵。 “你快点骑，然后带上我。”楚凡凡说。 “我骑？”韩莫离看了眼这辆粉红色的自行车，心里满满的拒绝，“这……我能不骑吗？” “怎么了？我又不重？” “这车也太粉了吧？” 噗嗤，楚凡凡没忍住笑，“就因为这个呀？没事啦，现在暑假又没什么熟人，别慌别慌。” 这时钱子昂刚好从屋里跑出来，迎面撞上了他们，也听见了楚凡凡说的话。 他连停顿都不敢停顿，直接与韩莫离擦身走过，“好兄弟，加油啊！我先走一步！” 钱子昂想的是，不跑快一点，他可能成为备用人选。 这可贵的兄弟情！ 3 等到韩莫离蹬着自行车来到梧桐树下的时候，其他人早已到齐，各自骑着共享单车。 韩莫离骑的不快，并不是因为楚凡凡体重的原因，而是自己别扭。 楚凡凡还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车后座，不像其他女孩那样的羞涩，相反，她还有一些兴奋。 他学别人那样侧着坐在后座上，一路上两条腿不停的摆动，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 韩莫离在前面紧张地说：“你就这么放心我的车技？” “不放心也没办法啦！”楚凡凡伸手将路边的狗尾巴草揪了起来。 “别乱动，待会儿真要翻车了。”韩莫离满脸无奈。 他们刚到，穆心冉就张大嘴巴，韩莫离以为她要八卦几句，她却说：“凡凡，你竟然还有专属坐骑！还配司机！” 这…… 高言催促道：“少大惊小怪的，抓紧走了，待会儿太阳贼毒，能烤熟人。” 小团队六人骑着自行车，顺着晚风街向前走，到转角的时候转向了另一边，先去第一个目的地，温泉宫。 温泉宫属于收费场所，但由于是夏天，去的人并不多，小团队骑着车在外围转了一圈，并没有选择进去。 楚凡凡抬头看了看这一个巨大半球体，有些感慨这些年小镇的发展，在她小时候还没有这东西的存在。 随后一行人又转了转小镇其他不知名的地方，顺着青草河一直向前，五辆车子开始竞速起来。 钱子昂遥遥领先，他站了起来回头喊，你们快点呀，话语里满是得意。 再往前面走是一座公园，沿着公园里面的小径向前骑，是通往金汤湖的一条近道。 他们先是进了公园，去看了孔雀，其他四个人非要等着看到孔雀开屏才肯走，楚凡凡在韩莫离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就拉着韩莫离先行离开。 “这个季节，看不到开屏的，我们是第一啦！”快走出四人视线的时候，楚凡凡回头朝他们大喊。 古灵精怪的少女，满足自己好胜心的同时，还有另一重心意。 她已经等不及，要带韩莫离去看金汤湖。 公园里面各种花草树木在楚凡凡视野里划过，还有好几只鸵鸟远远地看着他俩，那座令高言伤心欲绝的吊桥也出现在楚凡凡眼中。 可这一切，她现在无暇顾及。 到了金汤湖的河堤下，韩莫离将自行车停放在一边。 他正要迈上台阶，突然被楚凡凡拉住。 “你别这么走，”楚凡凡作出示范，背对着台阶往上迈，“像我这样。” 韩莫离也不知道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学了起来。 “千万别回头啊！” 少年少女缓慢地，略显笨拙地，倒退着向上爬。 “97，98，99！” “到啦！” 楚凡凡和韩莫离几乎同时转过身去，阳光正好，碧蓝的天空折影在水中，一叠一叠的水浪，朝韩莫离他们扑来。 “这样看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美？”过了好一会儿，楚凡凡才开口道。 韩莫离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抬头发现彩虹就在眼前，突然的惊喜溢满心间。 韩莫离有种看见大海的即视感，夏天的风拂过水面，朝他的脸颊扑拥而来，竟有一丝清凉。 这真是难得。 在这样炎热的夏天，扑面而来的风，送来的都是热浪。 湖面中央的山峦卧虎而立，再就是远处的群山环绕，整个金汤湖犹如一颗蓝色翡翠镶嵌在其中。 “对了，你还记得这里是99个台阶？”韩莫离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问。 “我第一次差点……”楚凡凡差点脱口而出她第一次在这里差点踩空跌倒的事，想了想，没有说出来，不能让这家伙嘲笑自己，“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无聊数的。” “然后记得这么多年？”韩莫离真信了她的话，“你记性可真好。” “用你说。”楚凡凡隐约觉得他在暗嘲自己。 “像是大海。” “你喜欢大海呀。” “嗯，想着以后能去海边上大学就好了。” “你一定可以的，到时候我们海边重逢，我想想，”楚凡凡真就一时一个想法，“樱花就是信物，我们各自带朵樱花……” 就在这时，河堤下方传来了呼喊声。 其余四人赶到，他们将自行车停在河堤下面的绿化带旁，朝河堤上面的楚凡凡他们挥了挥手。 楚凡凡还来不及告诉他们与金汤湖独特的见面方式，这四人已经兴冲冲的跑了上来。 “我去，这湖真大！”高言很没文化的赞叹。 “能不能说点有文化的话？”钱子昂骂他，“跟你站一起，我都怀疑我不是高中生。” “那你来一句呀！” 这俩人又拌起嘴来。 “还是因为今天天气好，”穆心冉解释道，“平时的时候没这么好看的。” 她见得太多，早已习以为常。 “这似乎是我印象中最好看的一次了。”胡尧也称赞道。 “看来今天是来对了。”楚凡凡面对大家的赞美，心里乐呵呵的。 他们六人朝湖面大喊起来，似乎想把这个暑假受的气都喊出来，更想把过去的一年以及未来的两年将要受到的痛苦和残酷都发泄出去。 男孩女孩们站成一排，呐喊着正处于那个时代的青春。 他们的时代。 4 “对了，下周日是我生日，也是我们暑假补习生涯的结束，你们都到我家来，我请客吃饭。”临走的时候，楚凡凡突然想了起来。 “凡凡，你生日呀！”穆心冉惊讶道，“放心，我肯定给你准备一个大礼物！” “生日礼物都是形式，你们都能到就行。” “好。” 一转眼就到了下周日，楚爷爷一大清早就去菜市场买回来了一大堆菜，荤的素的，鸡鸭鱼肉，海鲜河鲜，样样俱全。 难得给孙女办一次生日宴，老爷子恨不得做个满汉全席出来。 楚凡凡撒娇道：“还是爷爷对我好，我在城里的时候过生日，我妈就随便做了几个菜，对了，爷爷你也别做太多，到时候吃不掉，浪费了就不好了。” 天色渐晚，大家纷纷来到楚凡凡家里，手上都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高言手捧着一颗向日葵，还特别矫情的在花茎上系了一根红丝带，打成蝴蝶结的模样。他憨憨地笑笑，“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嘛！再说了，向日葵多积极向上呀！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你这礼物真特别。”楚凡凡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笑了开来，“有心了，有心了。” 穆心冉买的是一个皮卡丘套装，里面有一只大的皮卡丘，类似于惨叫鸡那种，一捏就会发出声音，不过它发出的都是皮卡丘的叫声。另外还有几个小的皮卡丘毛绒玩偶，以及贴画之类的。 “谢谢，我超喜欢。”楚凡凡满眼欣喜地捧着它。 “我准备的可能没有那么好，”胡尧站了出来，还是一脸的平淡，“就去书店给你买了一本神奇宝贝的漫画书。” 胡尧实在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本来是准备买一本历史故事书的，后来想了想，去问了一下穆心冉，然后才买了现在的这本漫画书。 “谢谢，谢谢，皮卡丘是我的最爱。” 接着是钱子昂的礼物，他挠了挠头，从身后拿出一个游戏卡带，“怎么大家买的都是关于皮卡丘的东西？我还以为我买的东西够特别呢，这下好了，一点特别之处都没了。” “这是什么呀？”楚凡凡接了过来，第一眼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你没认出来呀，那看来我准备了还是有用的。”钱子昂突然间有些自豪。 “游戏卡带？”楚凡凡看了看卡带，又看了看钱子昂，“果然和你相关的东西，都是关于游戏的。” 钱子昂刚要开口，楚凡凡突然说：“你送的这个挺有意思。” 还剩最后一个人。 大家向四周看了看。 韩莫离呢？ 楚凡凡发现他连续好几晚都出门去，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今天晚上自己生日，他又出去了？ 这家伙该不会忘记了吧？ 穆心冉第一个开口问道：“韩莫离呢？你们谁看见他了？” 大家纷纷摇了摇头，否认。 “凡凡，你不应该最能知道他在哪吗？”穆心冉突然反应过来，望向楚凡凡。 “我也没看见他人，”楚凡凡皱了皱眉，“好几晚了，每晚都这时候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问他也不说。” “是不是……”穆心冉嘴里的话差点没憋住，她想说的是，韩莫离是不是在给你准备惊喜？ 其实不用她说，楚凡凡自己也会想到。 不过楚凡凡看了看韩莫离每天晚上回来仓促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是准备什么惊喜。 “我发个消息给他。”楚凡凡从兜里掏出手机来，迅速打了一行字发给韩莫离。 半分钟之后，手机屏亮起。 韩莫离回了消息：楚凡凡实在不好意思，差点忘了和你说生日快乐，我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外出去处理一下，你们先吃饭吧，我尽快赶回来。 他家里有事？ 楚凡凡心里五谷杂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有点急事要处理，让我们先吃饭，”楚凡凡抬头望向大家，“那我们先吃吧！” “也行，”穆心冉心里想的还是韩莫离在给楚凡凡准备惊喜，于是特别贴心的说，“那我们就先吃饭，蛋糕最后吃，现在吃蛋糕他就赶不上了。” 大家纷纷同意。 5 宴席开始，大家纷纷举杯，祝贺楚凡凡生日快乐。 楚爷爷准备的菜太丰盛，高言感慨这比过年还过年啊。 晚饭吃完，大家准备起来生日蛋糕。 蜡烛插上，楚凡凡挨个点燃。 “关灯！”穆心冉兴奋地喊。 大家玩的嗨了，都忘记了韩莫离还没有回来。 楚凡凡虽然记得，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另外她心里也有点小小的生气。 这家伙真过分！ 灯一下子熄灭，可负责关灯的胡尧还没有走到开关那里。 蜡烛发出微亮的光，韩莫离混在人群里，只有胡尧知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唱起来生日歌。 楚凡凡并没有发现这歌声中也有韩莫离的声音。 歌曲唱完，楚凡凡闭目许愿。 楚凡凡许的愿望其实每年都差不多，希望亲人朋友健康平安，希望自己一切顺利。 今年，她特别许了一个愿望。 楚凡凡许完愿望睁开眼睛，大家伙示意她吹蜡烛。 蜡烛熄灭，纷纷响起生日快乐的祝福声。 就在大家的声音逐渐消失之后，一个人的声音在楚凡凡耳边响起，格外特别。 黑夜忽然间被一簇光芒点缀，微弱却足够温暖，照亮了所有人。 “祝你生日快乐。”韩莫离笑。 楚凡凡见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手上捧着一缕星光。 一闪一闪亮晶晶。 楚凡凡刹那间相信，这真的就是星光。 她忽然间想起来，韩莫离好久之前问她喜欢什么特殊的东西。 她想了好久，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星星算吗？ 现在这个男孩为她摘星去了。 韩莫离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笑笑，“我找了好久，今晚抓的太慢了，来晚了。” 他手上捧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好些只发光的萤火虫。 这是我为你摘的，所有星光了。 韩莫离在网上百度了一下萤火虫的居住环境，突然想起来，公园有一处地方挺符合，就跑去找，第一天晚上没找到，他就接着去，第二天惊喜的看到了一只，他顺藤摸瓜起来，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大本营。 第三天的时候，功夫不负有心人，韩莫离在一片浓密的矮树丛里，碰见了那些“星光”。 楚凡凡整个人都傻了，萤火虫？这种东西还能被他找到？ 萤火虫也属于楚凡凡小时候的记忆，可似乎只属于小时候，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楚凡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自己16岁生日吹完蜡烛睁眼的那一刻，能够再次见到，这些小时候被她誉为“星光”的小“精灵”们。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孩总是能戳中自己的心？像是在她心脏上安装了监视器，楚凡凡的所有心思他都知道。 再没有什么能比过这个。 其余人吃惊之余，连忙起哄祝贺，大家伙吃起蛋糕，气氛十分开心。 楚凡凡和韩莫离站在门口送别大家之后，两个人陷入了静默。 楚凡凡想起来韩莫离还没有吃晚饭，而自己先前特意让爷爷将韩莫离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留了好几块。 “你先去吃饭吧，”楚凡凡故意说，“我都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 “哪有？”韩莫离还是一根筋的耿直。 韩莫离吃完饭后，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帮楚爷爷分摊一点家务，洗碗。 韩莫离突然抬头看了眼，“上次你不是说没看见星星吗？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还挺多。” “真的诶，我还没注意到，”楚凡凡抬头，满眼星光，她脑海中古灵精怪的想法一闪，“待会我们去楼顶看星星吧！” 楚凡凡卷起凉席，又让韩莫离拿着扫把和拖把，自己想了想又抓了两个枕头。 躺在楼顶看星星，一晃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 楚凡凡用手比划了一片区域，自己用扫把先扫一遍，再让韩莫离用拖把拖一遍。夏天天气热，气温高，没一会儿那块地方就干了。 楚凡凡将凉席铺在上面，自己率先躺了上去，见韩莫离傻站在一旁，眼神示意他也躺上来。 “这……不太好吧？”韩莫离说。 “星星就要躺着看才好呀，你小时候没看过？” “那你拿着两枕头干嘛？” “男女授受不亲，”楚凡凡将两个枕头放在自己的左边，“这是分割线，就小时候课桌上画的那种，你躺那边就好，不许越界。” 楚凡凡这么一说，韩莫离倒是放心了，躺了下去。 两个人双手枕着头，对着星空凝望起来。 “现在的星星好少，还是小时候的星空好看。” “确实，小的时候满天的星星。” “你说它们是不是都爆炸了？我之前看杂志说星星到了最后就会爆炸。” “也许是光污染吧，周边的光越来越多，把它们掩盖住了。”韩莫离忽然不想把话题弄得那么伤感，星星的衰亡对他而言，也挺伤感。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看到那个星体，叫什么来着？” “索恩-祖特阔夫天体。” “对对对，就是那个，给我一种宿命相连的感觉。” 韩莫离笑笑，他也想起了一个东西，“你知道吗？我们的身体大部分都是由星尘组成的，人体重的90%由星尘构成，因为除了氦和氢，其他的所有元素都是由恒星形成的。” “长知识了。” …… “对了，你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聊过你的爸妈，能聊聊吗？” 韩莫离丝毫没有准备，之前两个人还在谈论着星空，怎么话题忽然间从理想变得现实？ 他静默了一会儿，“我爸妈很忙，从小到大都这样。” “我爸是建筑公司的，各个工程来回跑，我妈一边忙着自己的工作，一边还要照顾我。分开久了，两个人就容易吵架，电话里吵，回来还吵，后来我爸那里缺一个人手，我妈就辞掉工作也跑去干，本来我和我爸聚少离多，这下我和他俩都聚少离多了。” 韩莫离说到这儿，苦笑了两声，楚凡凡听得有些心酸。 “一开始我发现，他们吵架的次数变少了，可后来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妈总说都是我爸喝酒的原因……” “反正我还好啦，现在早已习惯了，”韩莫离不想聊自己了，将话题转移到楚凡凡身上，“那你呢？” “我其实就和你们说的那样，爸妈不放心我，就一直把我拴在身边，可我想爷爷，想这个小镇。对了，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和你们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我趁我爸妈不注意，偷偷修改了志愿，本来我能上市里的高中的。” 韩莫离突然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楚凡凡，这目光里，有小小的不解，大大的钦佩。 所有人都想往远处走，可她只想回到小镇。 在目前可以选择的人生里。 “我就是想回来呀，所有人都拦不住。” 韩莫离此刻心里想的是，这样一个向往自由的女孩，朝着自己的心之所向，勇敢迈步真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一个女孩，后来的他也拦不住。 “如果你喜欢做什么，就要勇敢去做。” 楚凡凡突然对韩莫离说，她是望着天空说的。 韩莫离扭头看着她，愣了好久。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一个人这样对你说？ “这样真好啊！真希望能一直这样躺下去。”女孩说，“对了，你那些萤火虫在哪捉的呀？” “公园里面。”男孩没有说自己有多折腾，倒是有些哀伤，“可惜关在瓶子里它们活不了多久，送你的礼物，保存不起来。” 女孩将闪闪发光的玻璃瓶捧在手心，举过头顶，“和天上的星光，真的挺像。” 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星光就应该在天上的，”女孩将玻璃瓶上的布揭开，“而不是在瓶子里。” 男孩和女孩躺在凉席上，中间是两个枕头的分割线，举目而望，浩瀚的星河在眼前铺展，女孩眼前飞舞的，是男孩为她所摘的星辰。 第27章 束沐 1 暑假里补习的时候，高言有次路过他家左边的居民楼，突然感觉头顶下起雨来，可天空上的太阳才刚刚升起。他抬头一看，三楼阳台上有个女孩正在浇花。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注意到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大声道歉。 高言被女孩的美震慑住，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她呵呵一笑，“没事没事。” 高言朝她摇了摇手。 女孩一下子消失不见，高言有些落寞，走出了巷子。 穿着淡蓝色衬衣的女孩急匆匆跑下楼，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可男孩已经走了。 一转眼就是开学后。 这大概是这个夏天最后一场雷阵雨。 这应该是高言目前人生里的最美一场遇见。 这也必将成为高言往后人生里最难以忘怀的一段回忆。 可故事总以美好开局。 却不知以何结尾？ 窗外的天阴沉着，由于英语课代表请假，班上已经好几位同学找到高言催促他去拿英语作业本。 带把伞吧，万一下雨就不好回来了，高言想着，手在抽屉里胡乱摸着，不一会儿就摸出一把伸缩黑布雨伞，他拿着雨伞走出了教室。英语老师把作业本忘在综合楼那边，距离教学楼有一整个空旷广场的距离。 高言拿到作业本后一秒也不敢耽误，走出综合楼的楼梯时，他抬头望了一下天空，黑云密布，低低的在空中游动，他前脚刚迈出，一道雷电轰然而下，随后倾盆的雨像是从地底流向天上，在天与地之间流动，形成无数张雨幕，模糊了高言的视线。 可他隐约又见到无数交错重叠的雨幕里有人在奔跑，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迷失在森林里。 高言撑起伞，奋力向模糊的身影跑去，他突然觉得那一刻的自己，感受到了风！他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一圈水花，向未知踏去，向美好靠近。他觉得伞在手中越来越难把握，他咬着牙，死死的用力握，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作业本，就这样，模糊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三步，两步，一步。 小鹿仿佛遇见了阳光，纵身一跃，跳进了阳光里。 这是高言以为的，第一次遇见束沐，是风与光的相见。 女孩头发湿淋淋的，外套和鞋子已经湿透，她轻轻拨动脸上的发丝，表情显得有些窘迫。 “谢谢你啊！” 高言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 女孩用手遮在头顶，所有的雨线在那一刻定格，一条又一条，高言数不过来。可他压根不去管那些雨线，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女孩，那个改变他青春的女孩。 “啊？哦，没……没事。”高言傻傻笑着，他在想下一句该说什么。 可女孩也笑着，雨幕下的这两人，在一把小黑伞底下站着，女孩的脸上满是水珠，雨水的水珠。 “轰！”又是一道雷电劈下，声音响彻天地。 女孩吓得下意识躲向高言，高言一愣，手上的作业本散落一地，可他没有去捡，他就傻傻地愣在那，仿佛被雷电劈中。 女孩害怕地缩着身子，紧抓着高言胳膊不放。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高言心跳的有多快，他感觉自己就要站不住，身体像是触电般麻木，可双脚沉重如山，半步也迈不开。 雷声过去，女孩连忙从高言身旁离开，她有一些脸红，连忙说道歉的话。 “不……不好意思，我从小就特别怕打雷。” 高言压抑住此刻的情绪，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不觉得我占你便宜就好。”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说，女孩的脸越发红润。而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他被抓着的那只手应该紧紧抱着本子才对。 完了！ 高言低头看向地面，散落一地的本子，被雨水浸透，有的甚至顺着水流漂走。他连忙弯腰去捡那些本子，做最后的抢救，手上的雨伞递给女孩，女孩一边蹲下来捡着地上的本子一边将伞撑在高言的头顶，两个人就这么在雨水里感受着彼此的温暖。这样的画面，高言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 “这下把你害惨了。”女孩很不好意思地说。 “是有点惨，”高言看着手上湿透的本子皱着眉头，可他抬起头看向女孩的时候就不皱眉了，而是笑着说，“不过很高兴遇见你。” “我也是。” 高言正要问女孩名字，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叫声，带着口音，高言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女孩听见后却立马回头，她冲那女人笑了笑，应了一声，又回过头对高言说，“我该走了，我妈妈叫我了。” “你妈妈……诶！你叫什么啊？”高言朝跑开的身影喊。 女孩回头，嘴角挂着笑容，“我叫束沐，花束的束，沐浴阳光的沐！” “我叫高言！高楼的高，能言善辩的言！”高言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模仿起女孩来。 似乎这样，能与这个女孩有着最后的连接。 高言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再见。 2 回到教室后，高言心想，怎么也不能说是为了救妹子而抛弃了大家，于是只好打苦情牌，说自己回来的时候被台阶绊了一跤，实在是对不起大家，自己也会向老师交代明白。大家见他浑身湿漉漉的窘迫模样也就信了他的话。那么大雨，大家都躲在教室里，没人会趴在阳台上看高言英雄救美。 徐峰见到高言一身湿透，连忙说，“高言你这怎么搞的？先别说了，快回家换套衣服，别感冒了，现在是秋季，特别容易感冒。” 当天晚上，晚自习 第三节。 高言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他还在想白天的事。韩莫离有些吃惊，他难得见到高言会这么丧。于是用手肘捅了捅高言，“怎么了啊？做生意赔钱了？” “不是。”连语气都是丧丧的。 “那为什么忧愁？为了学习？不可能。” “呵，怎么了啊！我不配吗？”高言来了脾气。 “不配，”韩莫离连忙解释，“是学习不配让你为它忧愁。” “这才对……不对呀，怎么越听你说越别扭？” “那你说说。” 高言正要分享白天的英雄救美故事，可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算了。 说得越多越生动，高言就越是遗憾。 “我被雨淋傻了，睡一会，老班来了叫我。” 高言在愁什么呢？他愁的是，女孩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开始模糊。 像是在下一场好大的雨。 徐峰进班的时候，韩莫离使劲地捅着高言，高言低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没睡着。”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 相遇就这么转瞬即逝吗？人生的欢喜与悲伤交替的太快，失落的人摔碎了杯子。 “大家打起点精神，不能让新同学觉得我们班没有精气神，好了你进来吧。”徐峰笑着朝门外招了招手。 女孩往门口一站，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她走的步子很小，头发卷在一起，标准的丸子头，上衣是一件淡蓝色T恤，上面印着一片野花地，五颜六色的小花在风里摇曳出各样的身姿。 全班的人除了高言以外，全部将目光落在讲台上的这个女孩身上，女孩有些害羞，她的声音缓缓出来，如河畔的流水在晚风的吹拂下荡出绵柔的涟漪。 “大家好，我叫束沐，花束的束，沐浴阳光的沐。” 花束的束，沐浴阳光的沐！ 高言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讲台上的女孩，而就在他看向女孩的一瞬间，女孩也看向他，两束目光又一次相遇。 徐峰叫了高言一声，又对束沐说，“这是我们班班长，你有什么事就找他。” 束沐和高言的故事在又一次相遇里，开始了。 是高言淋了场雨换来的。 老天爷真是奇怪，高言最悲伤的时候，滴雨未落，高言最美好的时候，下得倾盆。 3 第二天，高言在晚风街上碰见束沐，她捧着一大束满天星正要出门，与高言迎面撞上。 高言连忙帮她接住，问她：“上学了，你带这么一大束满天星干嘛？” “这么巧你来了呀，刚好，还有一束，我正愁着怎么带到班上去呢，”束沐笑了笑，“送给同学们的呀，第一次见面。” “送给大家的？”高言还是有些疑惑，“这也不够呀，班上四五十人呢，再说了，满天星不是……” 高言想说的是，满天星不是送给恋人的吗？可话到嘴边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满天星还有一层花语是对青春的纪念，”束沐一眼就看出来高言心中所想，“送给大家也可以的，另外，我将这些满天星大多以两三支为一束用粉色或蓝色丝带系起来，毕竟每个人都送一大束，我也送不起。” 束沐苦笑了一下，“这两束花，我和我妈讲价讲了半天，最终用了一年攒下的零花钱才买下的。” 一年？和自己妈妈讲价？高言突然间对眼前这个女孩不单单是初见的喜欢了，对她的家庭身世也逐渐好奇起来。 束沐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明白母亲的心思，母亲头一次见她如此大的开销，结果是为了别人，有些心疼和不理解。 用这些钱给自己买两件衣服不好吗？她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哪有一个母亲会收自己女儿的钱？说到最后她本不打算收，自己这个女儿这些年来勤俭节约，一回想起，做母亲的，满是心疼。 可束沐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这钱她要给，她必须给。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这一切变得有意义，哪怕只是别人眼中小小的努力。 这两束满天星的价格，大概在400元左右，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束沐每天的零花钱只有一块多一点。 高言知道这个的原因是之前他和茜茜谈恋爱的时候，有逛过花店，大致了解了一下鲜花的价格。 “你其实……不必这么破费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虚荣？爱面子？”束沐直言不讳，“我从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频繁的转学换学校，没有什么朋友，就连记得我的同学都没有几个，这一次搬到这里，我希望给大家留下印象，我更希望我能在这里完成我的高中学业，不想再辗转了……” 束沐并没有说留下好印象，无论好坏，只要有人记得她就行。 高言瞬间哑口无言，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解释还是该安慰她，只是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这个女孩短短几句言语间，仿佛寒风在高言的心脏上肆虐。 “你为什么频繁转学呀？”过了一会儿，高言才缓缓问起。 束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己进屋将另一束花抱在怀里，出门的时候朝高言说了一句：“辛苦你啦！快走吧，待会要迟到了。” 就在高言他们捧着花准备走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来，是束沐的妈妈。 “今天你生日，晚上早点回来，我多烧几个菜。” 高言嘴甜，赶紧喊了声阿姨好，束沐妈妈冲他微微一笑。 “妈，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过生日，”束沐回头，脸上没有丝毫开心，“你也别操劳了，就像平时那样就行。” 今天束沐生日？ 高言脑袋瓜子一时转不过来，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极大。 她讨厌过生日？ 一路上，高言想问却又不敢问，最后乖乖地跟在束沐身后。 到了班级，束沐站上讲台，班上的人几乎都到了，她满脸微笑，“大家好，我叫束沐，花束的束，沐浴阳光的沐！这是我第二次自我介绍，以前从来没有过。” “初次见面送给大家一支满天星，满天星一般都作为配花出现，可我希望大家每个人都能做自己的主角，除了暗恋与喜欢，它还有另一层花语，对青春的纪念，希望大家能够珍惜青春，记住彼此，”束沐停顿了一下，“也希望大家能够记住我！” 相比于第一次的自我介绍，这一次束沐变得大胆许多。 高言在底下分发着满天星，束沐很用心的将蓝色和粉色两支满天星捆绑在一起，送给男生的系的是天蓝色丝带，送给女生的系的是粉红色丝带。送花之前，她有数过班里的男女生人数。 下面许多人还处于一脸懵状态，听到别人的掌声，自己也跟着鼓掌起来。 穆心冉突然扭头望向楚凡凡，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凡凡，你怕是要失宠了，这个女孩我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彻底喜欢上她了。” “你别夺人所爱，”楚凡凡将穆心冉的手从自己头上拿开，“这姑娘是我的了！” 这两位中二少女的中二对话，果然够中二。 而讲台上的束沐，这么多年，第一次化身为勇敢的女孩，向着她自己的人生努力迈进。 4 “你好，我叫楚凡凡。” “你好，我叫穆心冉。” 两个女孩同时向束沐伸出手，弄得她一脸茫然。 “我先来的。” “我先来的！” “剪刀石头布！” 两个略显幼稚的女孩争了起来。 “你们好，我叫束沐。”束沐伸出双手，交叉在身前，动作略显得不太自然，可这是眼下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楚凡凡一愣，连忙换成左手。 三个女孩完成了第一次握手，以眼前这个十分别扭的姿势。 她们相视而笑，格外真诚。 楚凡凡得意的说：“看来我们的小团队又要新添加一名成员了，可喜可贺。”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高言没想到束沐这么快就融入其中，本想着自己在团队里多替她说说好话，好让大家满心欢喜的接受她呢。 结果，小丑竟然是自己。 束沐第一次结识这么多新朋友，心里有些受宠若惊，又觉得有些玄幻。 走到落日桥的时候，小团队即将一分两半，束沐突然发出邀请，“我家花店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愿意去参观参观吗？” “好啊好啊！”楚凡凡第一个开口。 韩莫离和钱子昂没有异议，对于这个新来的女孩，团体里面的男生对她还比较陌生。 一行人接着往前走，进入晚风街，没多远，就到了束沐家的花店。 在和束沐妈妈打过招呼之后，大家开始参观起来。 女生大多数天生就爱花，一看到满屋的花，眼睛都放起光来。 “束沐，你家卖这么多花呀？”穆心冉大叫，“这花好香呀，它叫什么呀？” 束沐看向穆心冉，笑笑说：“你看的那个是丁香花，它的花语是纯洁的初恋。” 后面每每有人问起花名，束沐总是会说出它的花语，似乎这已经成为她和别人介绍花卉的习惯。 “你怎么记得这么多呀？”楚凡凡有些佩服她，“看来你一定很喜欢花语。” “嗯嗯，我有一个专门记录花语的本子，你要是感兴趣，改天给你看。” 韩莫离在一旁观察着她们，心里突然间对这个新来的女孩有了一些认识。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是，”楚凡凡突然感慨道，“这些花被折下来，包裹起来，存活期也就那么几天，十几天，之后就要面临枯萎。” 楚凡凡似乎说到了束沐的心坎上，束沐也有些沮丧，“我每天打理它们，给它们浇水，可还是挽救不了它们，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它们永远栽种在土里，好好过完自己的一生。” 束沐看着这些花儿，像是看着朋友，目光真诚。 别的女孩对于花朵的喜爱，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但在束沐这里，她是真的想把它们以朋友相待。虽然花语是人类在自己的意识上给花朵起的语言，可束沐愿意相信，那就是它们的话。 与它们对话，像是和朋友谈心。 这也是束沐如此热爱花语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开一家充满生命力的花店，每一朵花，在那里都能过完自己的一生。” “不被任何人干扰，支配。” 束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他们不知道束沐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可是这短短的几句话语之中，却隐含了多少心酸与泪水。 这注定了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孩。 下午的时候，高言趁束沐不注意，偷偷召集大家开了一个小会。 “你们说她为什么讨厌过生日？”高言问。 “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胡尧难得第一个发表意见。 “那我们要不要给她惊喜？”穆心冉问。 “你确定不是惊吓？”韩莫离说。 “依我看，我们还是别闹腾了，人家才刚来，别闹的不愉快。”钱子昂说出自己的顾虑。 “可你们没发现吗？”楚凡凡回忆起今天白天的事，“她还是挺希望别人记住她的。” “有什么方式能让她觉得大家都记住她了呢？”穆心冉又问。 大家哑口无言。 下午放学的时候，楚凡凡突然想着好久没喝奶茶，就拉着穆心冉和束沐去喝奶茶。 束沐也不遮遮藏藏，苦笑道：“我的零花钱都买花买了，你们去吧。” 楚凡凡才想起来，下午开会的时候，高言说过这事。 为了缓解尴尬，她连忙说：“没关系，我请客，你下回请我就好。” 束沐还是想要拒绝，“那怕要等好久，还是算了吧。” “多久我都愿意等，朋友是一辈子的。”楚凡凡开玩笑道，“我可不信，真要等一辈子。” 束沐一愣，楚凡凡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把她当成朋友看待。 “对嘛！”穆心冉说。 三个女孩突然间笑了起来，灿烂如花。 进到奶茶店的时候，楚凡凡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墙上的贴纸，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主意。 离开的时候，她趁束沐不注意，和穆心冉说了两句悄悄话。 “晚上早点来，我有主意了。” 楚凡凡的主意就是买一个便利贴纸，然后给全班每个人发一张，请大家在上面写上对束沐的生日祝福和对她想说的话，但是不能让她知道，得瞒着她，小心翼翼的保护她。 只要不是直面大家的生日祝福，束沐应该可以接受。 这是楚凡凡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办法。 束沐得在花店里帮母亲的忙，晚上来的比较晚，楚凡凡和穆心冉挨个地分发，挨个地收取，在束沐回到班级之前，总算是完成了这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这是全班对她的祝福。 穆心冉站上讲台，“希望大家保密呀，大家的心意，我们会悄悄转交给她，也谢谢大家的配合……” 整个晚自习，无事发生，一切都如往常，安然无恙。 晚自习结束，小团队走到落日桥的时候，楚凡凡让所有的男生先走，此刻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人。 “给你。”楚凡凡微笑，将手上的便利贴递给束沐，“不知道该不该说，可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不喜欢生日，我们也没敢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怕你不喜欢。” “可大家对你的到来是欢迎的，是喜欢的，”穆心冉接话道，“上面写了我们全班人对你的祝福，我们都相信，这一回我们可以一起毕业，我们都会记得你。” 束沐许久没有说话，三个女孩站在黑夜里，旁边是微亮的路灯，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地上，三人的影子在微风中伫立。 借着微弱的灯光，束沐轻轻翻看几页，上面满是祝福的话和对她的欢迎，有些人甚至在话语边上画上了卡通图案和小爱心，足见其用心。 “谢谢，”良久之后，束沐缓缓开口，“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这个不太轻易会哭的女孩，泪流满面。 这次她为自己的存在，作了证明。 5 自从束沐来了，韩莫离耳边出现最多的三个字便是束沐说，高言恨不得把束沐说的每句话都刻在脑子里，然后像一个读书机似的在韩莫离耳边播放，而且是三D立体音。 束沐说，每一种花都有其对应的花语，就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会有，而每一种花语，都带着天真与烂漫，和土壤共处，与天空邂逅。韩莫离想，现在的他们应该算是正盛开的花吧，每个人都在青春路上，表达着自己的花语。 青春里的人，都会有花语。 束沐家在晚风街上开了一家花店，她的妈妈经营。她时不时会带一些小盆栽到教室里，久而久之，教室最后面的那张桌子上，盛满花香。 高言也因此多了一项职务，他将其称之为园丁。 钱子昂耻笑他说，“浇水工就浇水工，还非要说得那么高大上。” 因为高言的缘故，束沐很快和团队里的男生们熟络起来，整个小团队更加自然和洽。 束沐趁高言不在的时候送给他们每个人一件鲜花标本，透明的卡纸里是鲜艳的火红木棉花，束沐笑着对他们说，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友谊，她希望大家能做永远的好朋友。 放学的时候，高言在檫黑板，束沐等到所有人都走完后跑到讲台上，对高言说：“我送你一个东西，算是对你那天的报答。” 高言一脸无措地望着她，“什……什么。” 束沐突然有些害羞，脸上微微泛红，她犹豫了一小会，才慢慢吞吞的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递到高言面前，“送给你，我自己做的鲜花标本。” 高言刚接住，正想说谢谢的时候，束沐就扭头跑了。高言仔细一看，木质的边框里一朵紫色的花正向他盛开。那是一种静止的美，却在高言的心里，疯狂涌动，随风肆意。 自那天之后，韩莫离觉得高言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上课吃零食，辣条油沾满了一嘴；不再到处勾搭小女生，露出邪魅的笑；甚至好久没再坑蒙拐骗韩莫离他们的零花钱。而最后这一点，韩莫离最为满意，他终于能保住自己那少到可怜的零花钱了，实在是人生之大幸。 而令韩莫离没想到的是，高言这家伙从不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如今竟会问他自己头发乱不乱，衣服脏不脏，有没有口臭等一些问题，韩莫离开始还耐心的说没有，后来实在禁不住他的“机关炮”，就用摇头代替。 另外，反常的方面还在于，他竟然变得积极主动起来，不过大多数都是束沐在旁边的时候。自此韩莫离终于明白了原因，心里不禁感慨，爱情还真是具有魔力啊，连高言这样的财迷都能为之动容。 自从束沐一来，高二二班的名声有了质的飞跃。 高二有五个理科班，除二班外的其他四个理科班男生总是假借上厕所名义从二班门口走过，无非是想看看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美女。 “诶，你们听说了吗？现在别的理科班都羡慕我们班来了个大美女呢！” “是啊是啊，还说她都可以和六班顾清橙竞争校花之位……” 那阵子班里到处充斥着这样的声音，直到半个月过去才渐渐消停。而每每有人来偷看束沐的时候，都会被高言无情的捣乱，他拿把扫帚在走廊的窗边来回扫荡，一时间灰尘四起，搞得那些男生只好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走开。 韩莫离总是隔着窗子笑他，“高言，你再扫那块地砖就该反光了。” 韩莫离突然间觉得高言很可爱，就连楚凡凡和穆心冉都夸他，没想到财迷有一天会变成情种。 高言破口大骂：“你们俩就是狗嘴……” “束沐可要听见了啊，”楚凡凡嘴角带着一抹坏笑，“你可不能让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瞬间崩塌呀！” 高言扭头看向束沐，束沐亭亭而立。 宛如落入尘世的仙女。 可束沐压根不在乎这些，她不会去争那些虚名，她只想单纯的，好好的活着。 第28章 “韩老师” 1 高二开学后的第一周在绵延的阴雨天中度过，而迎接新的一周到来的，是文理分科的通知。 徐峰站在讲台上，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很舍不得这群可爱的学生，可文理分科是他们人生中的大事，这样的分别已然注定。 他郑重地说：“同学们，学校通知已经下来了，周三之前完成文理分科工作，你们大家这几天好好考虑考虑……” 楚凡凡有些忧愁，暑假的补习效果是有的，可她不知道这效果能撑多久。 爸爸电话里说，我觉得你还是努力努力，理科将来好找工作，谁规定女孩一定要学文科。 妈妈在一旁说，你别听你爸瞎叨叨，学文科，女孩子学理科搞不好就要风吹日晒，那哪行。 楚凡凡挂了电话，吃饭的时候愁眉苦脸，韩莫离知道她在烦什么，可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端着碗硬嚼干米饭。 “谁又惹我丫头了？”楚爷爷从厨房端着一大盆汤走过来。 “我已经够烦的了，我爸我妈意见还不统一。” “听他们的干嘛？”楚爷爷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一脸严肃，“凡凡，自己的人生要学会自己做选择，你也逐渐长大了，自己可以做好选择的。” 楚爷爷说的时候，韩莫离从他眼神中看到了对孙女长大的期待，但也隐约有些不舍。 没想到楚爷爷扭头问韩莫离，又是一脸的笑意，“莫离啊，你打算选什么呀？” “楚爷爷，”韩莫离一下子从遐想中脱离，“我已经决定选理科了。” 韩莫离虽然文章写得还不错，可他对于政治历史那些需要大量记忆的学科实在是很头疼，而化学生物他又学得挺好，做起选择来几乎没有什么顾虑。 唯一的顾虑是，他可能不能再和楚凡凡一个班了。 而这个顾虑，在楚凡凡心里也扎下了根。 去上晚自习的路上，钱子昂还是老样子，手上拿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路。 楚凡凡骂他，“你这样很容易走河里你知道不？” 他笑了笑，“这不是有你们两个引路人嘛！” “我们两现在就是扶盲人走路！” “那你们不成导盲犬了嘛！”钱子昂哈哈大笑起来。 “你！没救了你！”楚凡凡心态裂开。 “不吵了不吵了，话说你们决定选文选理了吗？”钱子昂突然抬头，一脸认真地说，“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待在这个班，徐峰人还不错，反正学文学理我都行，都不重要……” “刚才我还能忍住不揍你，”楚凡凡烦心事被提起，一头恼火，这家伙还说的一脸轻松，“现在我忍不了了。” 韩莫离望着这两人追赶的身影，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人，不在一起走就算了，一但在一起走，总能因为一件小事从校门口争到家门口，又从家门口争到校门口。大到天文地理，小到鸡毛蒜皮。韩莫离走在他们中间，左耳是枪林弹雨，右耳是炮火轰天。 韩莫离渐渐追上了楚凡凡的脚步，她没有一直追着钱子昂，在钱子昂拐进校门的时候就放慢了脚步。 楚凡凡低着头，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 韩莫离喊了她一声。 楚凡凡扭头，韩莫离站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 “如果你想选文科，我支持你。” 韩莫离说得一脸平静，楚凡凡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 少年的眼眸干净如水，楚凡凡朝他微微扬起嘴角，一缕晚风在他们中间穿过，梧桐树的叶子发出沙沙声响。 一切都已有了答案。 2 星期三的晚上，徐峰看着班上剩下的女生，目瞪口呆，大家几乎都没走。徐峰有些不敢相信，走到门口看了看班牌，是高二二班没错。 “你们是不是没收拾好东西呀？”徐峰站在讲台上有些懵。 “老班，学文的早走了。”高言在下面说。 “你们这些女生都想好了吗？”徐峰再次确认，“之后再想走就不容易了，要和学校打申请，办一大堆手续……” 后来高二二班成了金汤中学校史第一个女生超过20人的理科班，在其他理科班，女生能超过10人就已经是极限。 楚凡凡一脸惊讶，“心冉你怎么没去文科班呀？” “你不也没去吗？”穆心冉反击，“我当然要和我男神在一个班才行。” 胡尧又多了一个称号，穆心冉的专属称谓。 两个女生突然都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含义。 胡尧喜欢考古学，理科生也可以报考，因此他选择了理科。 还有一个原因，胡尧觉得文科的数学实在是太简单，没有任何挑战性，做起卷子来枯燥无味，理科的稍微有点难度，有些题需要动脑子好好想想。 钱子昂见大家都不走，更就懒得走，去到新的班级又要浪费时间认识新的人。况且之前已经和楚凡凡韩莫离说过原因了，徐峰应该算是整个高二年级最好的班主任了，去别的班更遭罪。 最开心的就属高言，他原以为自己又要和喜欢的人分开，可束沐说，我一开始选择这个班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是理科班。 看来这个女孩并不是随意选了一个班级就开始了自己的插班生生涯，而是有提前了解。 束沐学理科，大家想不到，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于束沐，他们并不太了解，唯一直观的感触是，束沐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花语少女，细心，坚毅，还有那藏在心里的苦楚。 束沐之前有说过，她有一个笔记本，每认识到一种新品种的花卉，她都会记录下它的名字和对应的花语，就像是记住新朋友和她的喜好。 她选择记录，也是害怕忘记。 束沐才来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将楚凡凡和穆心冉的喜好摸索的一清二楚，记在心上，很用心的在心底里为两位朋友准备位置，好在没有白费。 但班级里似乎有种讽刺的声音指向她，声音积攒久了，就烈得像炸药。 荷花亭亭而立，总有人费劲心思折断它。 第一周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说学校要求教师完成扩展性教学任务，需要安排三位同学各上一堂语文课，而自己成为底下的听众，观察教学效果。 楚凡凡心里想的是，语文老师是不是因为底下的同学们都无精打采，不重视她的语文课才想出此招？ 在理科班，这是常态。 理科班的语文课，被很多学生戏称为“休息课”，比自习课地位还低。课上不是睡觉的，就是看课外书的，吃零食打游戏等等小动作，多到离谱。 语文老师大概是忍无可忍了。 由于之前韩莫离的作文获得了语文老师的赏识，得了难得的满分并在班级朗诵，最后一个人选，语文老师选择了韩莫离。 韩莫离要上的课文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来自于俄国的世界短篇小说之王契诃夫的作品。 韩莫离有些发愁，让他去给底下那么多双眼睛讲课，他该怎么讲？ 又是一次人生新的体验，韩莫离该怎么办才好？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韩莫离一筹莫展，他看了看胡尧，想要在学霸那里得到答案。 胡尧秒懂他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的操作，其他人完全欣赏不来，无声无息间就完成了交流。 说到底，胡尧也只是纸面王者，用笔写，他行，用嘴讲，他真不行。 韩莫离大概也是想到了这点，毕竟胡尧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钱子昂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不就上两节课嘛，加油我相信你。” 高言在一旁说：“你放心，那天我绝对准时喊起立，给你最大的牌面。” “那我绝对喊得最大声！”穆心冉也来凑热闹。 束沐微笑着，是那种很礼貌的微笑，不会给人添增多余的压力。 大家已经开始为这位“韩老师”想着后面的剧情。 楚凡凡将韩莫离拽到了一边，“别理他们，我帮你备课。” “嗯！”韩莫离感激地点头，这是他听到最有用的话。 青春里有一个一直陪伴的人，才是幸运。 3 周六傍晚，韩莫离早早地收拾好一切，喜好的衣服晒在院子的衣架上，各科作业写完码放在书桌角，他看了眼衣橱上镜子里的自己，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他揉了揉潮湿的头发，将稿纸在面前摊开，郑重地在首行写上：《装在套子里的人》备课笔记。 楚凡凡拿着两支雪糕跑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一缕清香，发梢还是湿的，也是刚刚洗完澡，头发简单地用吹风机吹了吹。 时间来到九月中旬，可天气依旧炎热，“秋老虎”名不虚传。 韩莫离看了眼楚凡凡，一身小清新的短袖短裤，还有一缕淡淡的清香，不免有些害羞，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来了？还穿着男生的短裤？” 在韩莫离的印象中，女孩貌似不是长裤就是裙子，再不就是那种很短的短裤，可楚凡凡身上穿的是那种到膝盖的半截短裤，这种短裤似乎只有男孩会穿。 “你往哪看呢？”楚凡凡嘟着嘴，“再说了，女孩怎么就不能穿这种短裤了？” 楚凡凡觉得，穿长裤太热，穿裙子又太麻烦，可短裤要么太短，要么还是长了些，就自己拿剪刀将长裤改造了一下，就有了现在身上的这件。 “这不是重点，”楚凡凡拿了个椅子坐下来，“你快看，我在网上搜的资料。” 韩莫离接过楚凡凡递来的手机，上下翻了翻，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这一回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是什么意思？”楚凡凡问。 “写得还挺全面，”韩莫离抬头看她，“可惜太乱了，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网上的东西确实比较乱，”楚凡凡接回手机，“不过我们可以整理嘛，把需要提的问题找出来，再备好答案，上课肯定是要提问的。” “还要提问？”韩莫离预想中没有这一环节，并不是他没有想到，而是害怕冷场。 “当然啦！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在那干讲两节课吧？”楚凡凡没好气道，“那下面肯定全都呼呼大睡了，太无聊了。” 韩莫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两人开始各自整理起来，夜色渐渐笼罩天空，韩莫离将台灯点亮。 楚爷爷探头朝院子里望去，那块透明的玻璃后面，孙女和那小子埋着头手上的笔有节奏地动着，他眯着眼笑笑，放心地回去了。 “我整理的这些问题，你看看。”楚凡凡将稿纸往韩莫离那边一推。 韩莫离正总结着重要段落的中心句和中心思想，他将笔停下，将视线落在楚凡凡的稿纸上。 “你写的问题太多了，我到时候选几个就好，”韩莫离看了一眼台灯旁的闹钟，“九点钟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爷爷该担心了。” 楚凡凡也看了眼闹钟，“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第二天上午，楚凡凡揉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难得周末能睡一次懒觉，这感觉真好啊！她扭头望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是上午的8点。 起床，洗漱，楚凡凡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米汤，楚爷爷让她慢点喝。 “韩莫离呢？还没起床？”楚凡凡嘴里嚼着油条，觉得有些干连忙喝口米汤，说的话含糊不清。 不过楚爷爷听懂了，“你这个小懒虫，他早就吃过了。” 楚凡凡刚吃过早饭，韩莫离就在院子里喊她。 “怎么了？” “去不去书店转转？”韩莫离说，“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素材。” “好呀，刚好我去看看有没有我爱豆的杂志。”楚凡凡欣喜地答应。 来到书店，韩莫离简单翻了翻，没什么有用的书。相反，楚凡凡抱着封面印有她爱豆的杂志两眼冒星星。 回来的时候路过奶茶店，韩莫离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欠楚凡凡奶茶，这次她又帮自己这么多，便停下脚步，“我请你喝奶茶。” “够义气，”楚凡凡不像一般女生那样扭扭捏捏，十分直爽，“这回带够了钱没，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楚凡凡凑在前台边，“老板，来一杯毒药奶茶。” 毒药奶茶这名字还挺新鲜，一下子吸引到楚凡凡的注意力。 “那我要一杯解药好了。”韩莫离说。 “两位有些面熟呀，”老板笑笑，“这是本店的新品，你们稍等。” 楚凡凡说要宰韩莫离，最后只是点了一杯价格寻常的奶茶。 就在楚凡凡他们等奶茶的时候，店里面突然出现争吵的声音。 好像是一对小情侣，因为男生玩游戏的事在吵。 楚凡凡灵机一动，连忙拉过韩莫离说：“我有个活跃氛围的好办法了……” 4 周一的语文课如约而至，班级其他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会有同学上课的事情，都在等着语文老师出现，只有后排的少数同学注意到，语文老师早已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空位上。 韩莫离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咬牙，站了起来，缓缓走向讲台。 高言果然很准时，韩莫离刚在讲台上站定，他就大喊：“起立！” 同学们已经养成习惯，听到起立两个字，惯性站了起来喊道老师好，可大家喊完才发现，站在讲台上的是韩莫离。 人群里就属穆心冉喊得最大声，她的嗓音本就细腻，喊得太卖力显得有些尖锐，险些破音。 楚凡凡急忙拽了拽她衣服，眼神示意可以了可以了。 韩莫离显得有些怯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该说什么。 “别紧张，按我们排练的来。”楚凡凡在下面用唇语对他说。 韩莫离看了眼楚凡凡，微微点头。 “大家好，”韩莫离顿了一下，“今天我们一起学习一下这篇课文，契诃夫的短篇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契诃夫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应该不会太陌生，他是俄国的作家，被称为世界短篇小说之王，同学们有人知道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还有谁吗？” 韩莫离提出了他的开场问题，心里没有多大的底气。 下面鸦雀无声，韩莫离紧张到手心出汗。 楚凡凡知道答案，可韩莫离叮嘱过她，不要一开始就帮忙回答，那样给人的感觉仿佛他们俩在唱双簧戏。 韩莫离有些忍不住了，打算自圆其说，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可就在这时，台下响起声音来。 “莫泊桑！”一名同学说。 韩莫离看了眼，并不是他们小团体的成员，心里缓了口气，笑笑说：“对的！” 又有人喊：“欧亨利！” “正确！” 韩莫离对大家的反应十分满意，心里逐渐有了底气，“下面我带大家对全文进行一个赏析……” 中间韩莫离还提了好几次问题， 第一节课顺利结束。 就在韩莫离以为 第二节课也能像第一节课那样顺利进行的时候，现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巴掌。 第二节课，大家变得懒散起来，整个课堂显得无精打采。 大致是 第一节课同学们觉得新鲜好玩，把精力全部用尽，第二节又觉得无聊起来。 韩莫离看了眼台下昏昏欲睡的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 楚凡凡眼神示意韩莫离，该用杀手锏了。 对了，还有杀手锏！ “那个，文中有一段十分有趣的对话，我想请两位同学现场演绎一下，看看大家有没有当演员的天赋……” 讲台之下依旧死气沉沉，楚凡凡率先举手，然后用手肘轻轻戳了戳穆心冉，穆心冉反应过来也举起手，还大喊，“我！” 韩莫离见没有其他人举手，只好邀请她俩来读。 “那你们俩分配一下角色。” “我读别里科夫吧，心冉你读柯瓦连科。” “好。” …… 两个人绘声绘色地读了起来。 “我就认为我有责任给您进一个忠告，您骑自行车，这种消遣，对青年的教育者来说，是绝对不合宜的！” “怎么见得？” “难道这还用解释吗……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倒过来用脑袋走路了！” 楚凡凡读到这儿，她那搞怪的语调吸引起同学们的注意，那些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头低到桌洞里的，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您是青年人……您却这么马马虎虎，诶，这么马马虎虎！” “谁要来管我的私事，就叫他滚！”穆心冉吼了出来，班级里一阵掌声。 韩莫离看着台下，所有人的眼睛开始变得有光，不再是之前的那般死气沉沉，心里对楚凡凡的感激难以言表。 这招是楚凡凡想到的，在奶茶店的时候，楚凡凡说，你发现没，别人带有情绪的对话总是能吸引到别人注意，刚好小说里有一长段对话，我看了特有意思，到时候用来活跃气氛绝对是杀手锏！ 现在看来，班级里的气氛已经爆燃了！ “报告他？去，尽管报告去吧！” 随着穆心冉轻轻抓住楚凡凡衣领然后微微一推，这两人的对话演绎终于落下帷幕。 班级里再度响起掌声，韩莫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掌声。 韩莫离打算进行下一个阶段，可就在这时，高言举起手来，“老师老师，我也想来，”说着扭头望向身旁的钱子昂，“咱俩来一段！” 钱子昂难得提起兴致，“来就来！” 韩莫离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于是笑着说：“行，你两来吧，后面还有人想来也可以举手。” 高言和钱子昂这一对更加搞笑，刚才的女生组演绎都是轻手轻脚，到了他们俩这儿变成了重拳出击。 那些表情动作在这两个戏精身上无微不至的体现出来，甚至变得更为夸张，最后险些打了起来。 “好了好了，”韩莫离赶紧让他俩收场，再演下去他的课堂就乱套了，“下一对。” 欢快的对话时光溜走，韩莫离的语文课也接近尾声，最后总结了全文中心思想后，下课铃响起。 韩莫离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这两节课中最令他紧张的，是徐峰和胡主任，以及副校长的窗外巡视，韩莫离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上课时间窗外会有这么多老师路过。 “我的课上完了，谢谢大家。”韩莫离说了句结束语。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你明明怕的要死的事情，最后却在阵阵掌声中闭幕。 光彩耀人，韩莫离没有想过这个结局。 5 晚自习的课间，楚凡凡说：“这次活动这么圆满多亏了大家，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韩莫离挠挠头，傻笑着，“多谢大伙相助，待会儿小卖部我请客。” 高言闻声赶来，“请客？谁请客？”可见到束沐也在，立马将那副想占便宜的嘴脸收了起来。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几下。 全班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男生的眼睛都看直了，甚至有些女生也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钱子昂正好从外面进来，一时间没注意到门口有人，一拐进来就撞上了她。 还好钱子昂反应快，连忙拉住她，“对不起……”钱子昂一愣，大脑一片空白，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迟疑了片刻，他才连忙说道：“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没事。”女孩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脸色有些惊慌，但很快缓和过来，朝钱子昂礼貌地笑笑。 全班能够安静下来不是因为那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几声敲门声，这样的声音，在热闹无比的二班瞬间被掩盖，吞噬。 真正的原因是钱子昂与她的相撞。 钱子昂有些窘迫地走回了座位，而女孩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顾清橙？校花顾清橙？ 她怎么会来我们班？ 这应该是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想法，还有一些男生自顾自呆眼流口水了，应该没心思想这些。 “同学们，大家好。”顾清橙朝大家微笑示意，“我是文学社上一任的社长顾清橙，受老师委托和大家说一件事情，学校打算创办校刊，现在为第一期校刊举办征文活动，如果大家文笔好的，有兴趣的，都可以投稿参加，我会在下周一的晚自习课间过来收取……” 韩莫离听到征文活动时一愣。 楚凡凡看了眼韩莫离，知道他有些心动了。 钱子昂坐在座位上盯着顾清橙看，直到她走出教室还在看。 高言笑了笑。 看来游戏少年开窍了！ 事情向着所有人的预期发展，却在半路急转而下，朝着所有人预想不到的结局奔赴。 小团队内部，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痕逐渐浮现，像是一道闪电击入深谷。 一刹间的炫目，白昼之后，尽是黑夜。 第29章 误会 1 钱子昂竟然舍得放下手中的游戏，开始关心起韩莫离的写稿进度。 他拍了拍韩莫离的肩膀，“兄弟的爱情就靠你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钱子昂这一撞，竟撞出了他所谓的爱情。 在后排几个指望他带飞的马屁精的吹嘘下，钱子昂隐约觉得那天的相撞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马屁精们纷纷说：“大神，也就那校花顾清橙才配得上你！” 于是这个只知道打游戏的低头少年，突然抬起了头。 知道韩莫离爱写文章就和楚凡凡里应外合，怂恿他参加此次征文。钱子昂想的是，到时候由他帮忙给韩莫离递稿子，以此再次和顾清橙接触。 其实楚凡凡和钱子昂就是不怂恿韩莫离，他依旧会写。 韩莫离从听到征文两字开始，心里就已经悸动了。 然而，悸动并不等于行动。 有些人还没开始行动，就质疑起自己来。 楚凡凡假借问题之机，手上捧着化学资料，眼睛却看向韩莫离的桌角，他经常放稿纸的地方。 “你这离子方程式写错了，”韩莫离还没发现她早已走神，自顾自地说，“化学方程式是对的，可你离子方程式少了一个硫酸根离子，两边的化合价都不相等，你没检查出来吗？” “嗯嗯。”楚凡凡压根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敷衍着回答两声。 “嗯嗯？你听懂没？” “你到底打不打算投稿呀？”楚凡凡没有回答他，而是问起他另一个问题，“我看你这一年多经常在写，你一定很爱写作。” 她突然很郑重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希望投稿？” “可我不知道写什么，”韩莫离被她看的很不习惯，“我平时写的都是些自娱自乐的东西。” “那你就写你平时的，”楚凡凡心直口快，“我都偷偷看了，写的可好了。” 完蛋，自己说漏嘴了。 在韩莫离还没有回应之前，楚凡凡先自己找好了退路，“我无意中看到的，无意的无意的，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就在这时，钱子昂穿过巷子跑了过来，“兄弟，你可一定要参加呀！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韩莫离满脸大写的疑惑。 “那我试试。” “这就对了嘛！”钱子昂一把搂过他，“真是我的好兄弟！” 时间紧迫，周一就是交稿日期，韩莫离的想法在脑海中徘徊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靠这两位帮他找到出路。 钱子昂恨不得住在他家，以此来督促他的写稿进程。 韩莫离以太闹腾为由，拒绝了钱子昂，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写作，钱子昂在，左顾右盼，他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周一上午，韩莫离才写完一稿的情况下，又拿起笔来写了一稿。 楚凡凡看着他的背影，像是看着未来文坛里的一颗璀璨新星，而自己是那个让他发光发亮的人。 心里突然有些小得意，小欢喜。 几经周折，韩莫离又重新变成了她的前桌，更开心的是穆心冉，穆心冉的前桌是胡尧。韩莫离和胡尧成为同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俩人本就有着无形的默契，友情的产生即快又隐秘，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成为了朋友。 说到这一点，穆心冉真的得好好感谢韩莫离，是韩莫离将胡尧带进了他们这个小团队中来。 而此刻的穆心冉，正花痴般地盯着胡尧的后脑勺看，自言自语道：“我男神的脑袋瓜子也不比我的大多少呀，里面究竟装了多少智慧？” 楚凡凡听了想笑，中二病突然发作，“你乃凡人，竟敢奢想与神比智慧？” “说的也是，”穆心冉扭头看向楚凡凡，“是我多虑了。” 多虑？还能这么用？ 她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可胡尧都听得见。 2 周一下午的时候，顾清橙手里拿着一大叠稿纸，急急忙忙地走进高二二班，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收文稿。可偏偏这个时候韩莫离不在，钱子昂也不在。时间提前了，文学社老师那边突然催促起来，顾清橙也只好赶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之前收完。 她心想，大家这时候应该已经都写完了。 上一节课是体育课，自从到了高二，体育课就从高一时候的两节减成了一节，因此，大家对于两个课间都不舍得放过。体育课前的课间，下课铃刚打响，男生们就纷纷冲向操场，如果碰到老师拖堂，大家的心瞬间急不可耐，纷纷在心底里埋怨起来。体育课结束的课间还迟迟留恋不肯走，哪怕多打一分钟的球，都是好的。 韩莫离和钱子昂他们就是这样，下课好几分钟了，还在乒乓球台上奋斗着。 楚凡凡她们几个女生则泡在学校的食堂里，小卖部旁。 钱子昂最先回来，因为他跑的最快。刚到教室，就听见有人讨论校花顾清橙。钱子昂问了一下，才知道顾清橙已经来过走了，他有些懊恼。可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韩莫离的文稿还没交！ 钱子昂急忙跑到韩莫离座位上，把桌子上的，桌洞里的每本书都翻了一遍，最终在一本杂志里找到了好几页文稿。 “这家伙，还说写不出来，明明写了这么多嘛！”钱子昂想也不想，直接跑上五楼，去找顾清橙。 “顾清橙！”一上楼钱子昂就看见顾清橙拿着一堆稿纸准备进办公室，什么也没多想，连忙叫住了她。 顾清橙回过头，朝钱子昂微笑。 钱子昂小跑过来，“我还以为你今天晚自习才来收呢！差点错过。” “老师突然催的比较急，我只好下午就开始收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给你。”钱子昂将手上的稿纸递给顾清橙，他本想着说些什么，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聊。 预备铃打响，钱子昂只好掉头就跑。 “诶同学，你叫什么来着？”顾清橙在身后喊。 “钱子昂，别再忘啦！”钱子昂喊。 韩莫离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乱的和猪窝似的，随后而来的高言惊呼：“韩莫离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干的！”钱子昂跑进教室，脸上乐呵呵的，“韩莫离你可得感谢我啊！要不是我帮你送稿子，你可就错过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了。” 韩莫离诧异，“你帮我把稿子交了？我还没改好……” “过程可能有些缺陷，但结局会是好的！”钱子昂拍了拍韩莫离的肩膀，“相信自己，你的文笔不用改啦！” “老师来了，快走快走。”高言推着钱子昂。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就这么结束的时候，故事的走向却变得荒唐。 3 一周后，钱子昂在走廊上偶然遇见顾清橙，他呆呆站住，不知道该不该和她打招呼。 她还记得自己吗？ 可没想到的是，顾清橙径直朝他走来，微笑着说：“恭喜你，两篇稿子都选上了。” “啊？什么稿子？”钱子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 “你给我的稿子。”顾清橙帮他回忆起来，“上周你跑上来送给我的，忘了？” “哦哦。” “拜拜。”顾清橙转身上了楼。 她心想，这男生怎么有点呆呆的？ 钱子昂面对突如其来的邂逅有些愣，而顾清橙的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就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冲顾清橙挥手傻笑。 确实很不像钱子昂。 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人，在他面前，你就是尘埃，就是残叶，就是西瓜皮的边边角。 反正就不是你自己，一点都不是。 直到顾清橙走后，他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钱子昂兴奋地跑进班级，“韩莫离，你稿子选上啦！” 楚凡凡知道后飞快地跑到食堂小卖部买了好几罐可乐，给韩莫离他们每个人发一瓶，“来来来，我们举杯庆祝一下，韩莫离梦想成真！” 韩莫离打断她，“离梦想成真还远着呢！” 楚凡凡想了想，“那就庆祝你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那个夜晚对所有人来说，都只有美好。 大家排成一排趴在阳台上看夜空，楚凡凡和韩莫离说今晚的夜空要是多点星星就好了；钱子昂杵着下巴望着天傻笑，大概是在回想白天的邂逅；高言算着束沐的盆栽开花的日子；穆心冉被钱子昂的傻笑逗地喷胡尧一脸可乐，胡尧一脸恼怒地盯着她；束沐看着他们笑得很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仿佛时光在这七个人身上串联起来，在韩莫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告诉他人生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趣，孤独又落寞。 真好的青春，最好的朋友。 又是一周过去，风雨骤变，乌云低垂，眼看暴雨就要来袭。 因为高言的一则小道消息，他们的小团队炸开了锅。 楚凡凡正趴在桌子上画着韩莫离的侧脸，高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扭头看了看，“韩莫离呢？” “怎么啦？”楚凡凡停下笔看他。 “我得到线人的情报，炸了！”高言情绪有些激动。 “又来？”楚凡凡似乎看穿了他的把戏，“我没钱，不买情报！” “什么呀？”高言气得大跳起来，“不要钱！”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高言愤愤道，“钱子昂这家伙为了取悦校花竟用出这种卑鄙的手段，可耻！” “什么鬼？”穆心冉环顾教室，没有钱子昂的身影，“你说清楚。” “线人情报说，你们班钱子昂两篇稿子都入选啦！”高言的正义感发光发热，“他怎么能这样干？” “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下定论。”胡尧扔垃圾时路过听见，难得地主动发表一次意见。 “那你说怎么办？”楚凡凡望向胡尧。 胡尧抬起头来，“找到这件事的关键人物。” “关键人物？”高言疑惑，“钱子昂？” “顾清橙！”楚凡凡突然抬头，眼神犀利。 4 此刻是上午的 第二节课课间，属于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因为外面下着雨，课间操被取消，顾清橙不出意外就在教室。楚凡凡等人爬上五楼，就在楚凡凡打算直接冲入的时候，高言急忙把她拉住。 “先别冲动，”高言将楚凡凡半个身子从高二六班的门里拽了出来，“这件事比较严重，你不能直接当着所有人面说，你等我把她叫出来，咱们私底下解决。” “那行吧，你搞快点。”楚凡凡觉得高言说的也对，毕竟事情闹大只会对韩莫离和钱子昂更不利，而这两位，都是她的好朋友。 高言找到六班教室外的一个女生，连连夸她好看，让她务必将顾清橙叫出来。 一般外班男生来找顾清橙就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向她表白，第二件事是请求她再给一次机会表白。 女生看了看高言，笑笑说，“你别夸我了，再怎么夸你也没机会的。”说完就要走。 穆心冉见状，心想你这家伙果然不靠谱，连忙叫住她，“其实是我要找她，我是文学社的，老师让我和她说事情。” “这样啊，那你等等，”女孩走到一半突然回头，露出怀疑的眼神，“你该不会是这家伙的僚机吧？” “不是不是，我怎么也不可能是他僚机的，绝不可能！”穆心冉说得斩金截铁。 女孩走后，高言一脸郁闷地问：“当我的僚机，你很丢人？” “相当丢人。” “你！” “怎么，想动手？” 高言见穆心冉瞪着他看，瞬间怂下阵来，“不当就不当，我全凭自己实力，不需要僚机。” 说话之间，顾清橙走了出来，应该是下雨的原因，今天的校花将头发扎了起来，高言连忙擦口水，“人与人的差距真大。” “这话我要原封不动告诉束沐。”穆心冉坏笑。 “束沐可和你们不一样。”高言傲娇道。 “又欠揍了！”穆心冉追起高言来，高言拔腿就跑。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顾清橙的声音轻灵，追赶的穆心冉和逃跑的高言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沉默了片刻，楚凡凡率先打破僵局，“顾清橙同学，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你确认一下，关于我们班钱子昂同学的两篇文稿。” “你是说那个啊，我都恭喜过他了，他写的确实挺好。” “我们现在不是要讨论他写得好不好。” “那你们要说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楚凡凡正要说出口，突然被人打断。 “顾清橙同学打扰了，你们几个在干嘛？”冲上来的是钱子昂，他一边朝顾清橙笑着挥手，一边又拉着楚凡凡她们往楼梯处走，“快上课了，我们先走了啦，下次在聊。” 等到了四楼，楚凡凡挣开钱子昂的手，神情愤怒，“钱子昂你在干嘛？敢做不敢当？” “这是一个误会，误会！”钱子昂也有些激动，“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当初我递给她的时候还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楚凡凡瞪着他，质疑道。 “诶！你们二班的吧，预备铃打了没听见吗？”教导主任老胡头厉声走了过来。 “听到了听到了，主任我们马上回去。”高言一边答着一边将楚凡凡拽进教室，“大家先进教室，什么事下课再说。” 一整节课，楚凡凡听地心烦意乱。 放学的时候，小团队第一次没有集齐，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 “韩莫离你说句话好不好？”楚凡凡恨铁不成钢。 “说什么呢？”韩莫离这次没有去看桥两边的风景，他心里不相信钱子昂是那样的人，可他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踢着一枚瓶盖，从校门口一路踢到桥上。 “呼……好冷啊！”高言将衣服拉链拉到最顶端。他扭头望向楚凡凡他们，“你们不冷吗？这天气乍冷还真冷。” 这场雨浇下来，浇了好几天，气温骤降。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问题，高言知道自己在自讨没趣，再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到了桥头的分岔路口，胡尧，穆心冉，高言，束沐直走，这条路上只剩下韩莫离和楚凡凡。楚凡凡一脚将韩莫离脚下的瓶盖踢开，见韩莫离像个傻子一样的接着往前走，并没有理会她，就快步走过去，双手一张，拦在他面前。 “你干嘛？”韩莫离抬眼。 “明明很不高兴，为什么不表达出来？” “我没有。” “你应该说明白呀！” “这……怎么说呢？” “朋友就更要说清楚！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可他就很奇怪，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为什么没有解释？” 韩莫离绕开楚凡凡接着往前走。 “喂！你要逃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韩莫离没有理她。 “遇到事情能不能勇敢站出来啊！我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啊？”楚凡凡朝他的背影喊。 韩莫离一愣，还是继续往前走。 这种板上钉钉的事，让他怎么站出来？现在站出来的意义是什么？让钱子昂在学校里身败名裂？还是让自己和他撕破脸，朋友也做不成？ 可钱子昂就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是。 5 文学社门口，钱子昂一直在转圈圈。过了许久，顾清橙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几张稿纸。 “你不会还要留作纪念吧。”顾清橙将手上的稿纸递给钱子昂。 钱子昂急忙将纸打开，文章的最末尾署名是，钱子昂。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写我名字？” “怎么了？”顾清橙问。 “没事，谢谢了。”钱子昂拿着稿纸直接跑开，留下顾清橙一人站在原地。 几个人的心绪都乱成一锅粥。 班上闹成一片，大家伙全都围在一起，似乎是在看热闹。韩莫离踮脚朝人群里看，钱子昂正提着高言的衣领，神情愤怒，韩莫离连忙挤了进去，想要拉开他俩。 “这事你别管！”钱子昂推开韩莫离的手。 “你无耻！自己冒名顶替别人，现在还把锅扔到束沐身上！”高言激烈地吼叫着。 “狗屁！我中午没有回去吃饭，在教室里对比了一个中午，只有束沐的笔迹和这纸上的笔迹一样，不是她改的，是谁？” “束沐改他的署名？束沐连他稿子长啥样都不知道！”高言叫道，“再说束沐改署名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不是想让别人记住她吗？这下好了，不光全班记住她，全校她都出名了！” “你！”高言大叫，“钱子昂，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我哪种人？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她才来多久？你们别都给她美好的外表骗了！” 束沐在一旁情绪有些崩溃，“你误会我了，真的不是我！我从来没想着这样被人记住！那真的不是我写的……” “你们俩先别吵了，署名，什么署名？”韩莫离知道一时间拉不动他俩，就不再白费力气，“你们俩都冷静一下，钱子昂，你说话前想清楚，就算束沐想让别人记住她，那也得写自己名字才行，写你名字算什么？” “这……”钱子昂一时语顿，韩莫离说的一点问题没有，那也应该写她名字才对，自己真的有点乱了。 “你刚刚说的，有什么根据？” “桌子上，自己看，稿子我要回来了，最后的署名和束沐笔记本上的字迹几乎一样！” “这不是束沐的字迹。”韩莫离轻声说。 “怎么可能？”钱子昂放开高言，将脸凑了上来。 “虽然很相似，但还是有细微的不同。”韩莫离望向束沐，“你能写一下我的名字吗？” 束沐一愣，随后在纸上写下韩莫离的名字，确实和稿纸上的不一样。 “谁知道她是不是刻意的？”钱子昂急昏了头，已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你看她写字就知道了，那么自然，那么流畅，一定不是刻意写的。”韩莫离观察的很仔细，他扭头看向钱子昂，“我觉得你要好好跟人家道歉，非常诚挚的道歉，你究竟怎么了？” “我真的搞错了？”钱子昂疑惑，“这是我找了一中午才……” “你先冷静冷静，清醒清醒！”说到这韩莫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他还没来得及署名。 大家见这两人打不起来就都散去，各自干各自的事。在这枯燥的高中生活里，有热闹看就绝不错过，热闹没了，就该干啥干啥。 韩莫离将纸叠起来，沉默片刻后说：“我没有署名，我知道是谁了。” 韩莫离这件事，整得钱子昂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件事，究竟是谁错了？ 钱子昂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署名是别人后加上去的，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署名，而我交给顾清橙的时候并没有和她说明，我以为……”钱子昂懊悔的拍了一下大腿，“都怪我，那天太着急，还太……”钱子昂说不出害羞一词，他觉得这词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可面对顾清橙时，又确确实实发生在他身上。 “你太过分了！”楚凡凡刚到班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连忙跑了过来，“钱子昂你打游戏是把脑子打傻了吗？束沐干嘛要这样做？你快点给我道歉！” “对不起，我没长脑子，不应该诬陷你，”钱子昂低着头，“实在是对不起。” 束沐心里难受，难受的是自己被污蔑，更难受的是钱子昂并没有真正的把自己当做朋友看待。 她微微抬头，“算了，误会解开就好。”说完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又能说什么？ 在束沐的世界里，这样的污蔑太多，那么多年她都挺了过来，这点委屈不算啥。 可她原以为的朋友，现在看来，只是自己的幻想。 她像是一片孤舟靠近港口，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真心接纳。 高言瞪了一眼钱子昂，连忙追了过去。 楚凡凡吼他：“本来就怪你呀！韩莫离也没说他写好了啊，你就火急火燎地送去，不管怎样，你这道歉不过关！” 楚凡凡知道自己说的话不理智，可她真的是生气了。 钱子昂没说话，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楚凡凡也跟着跑了出去，韩莫离等人在后面追，跑的时候韩莫离突然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她这般愤怒？ 楚凡凡的愤怒，是为束沐被污蔑而愤怒，也是为他韩莫离哑口无言而愤怒，更是为钱子昂糊里糊涂而愤怒。 他看着前面在台阶上跨越的身影，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而自己就傻傻的跟在后面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没能记起，平凡的生命里闯进一个女孩的身影，仿佛英雄现身，从天而降，落在他这个难民面前说不要怕。 这份正义，只有英雄能够讨回，他这样的小角色是没有勇气的。 第30章 晚风街 1 一行人汹涌地朝五楼跑去，第一个是钱子昂。 这个男孩如今站在第一位，为了去承担自己的错误。钱子昂之前不愿意向楚凡凡解释，原因就在于他心底里的那点自尊。 没有哪一个男孩希望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丢脸，钱子昂也不例外。 当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因为顾清橙和自己的原因，自然不希望楚凡凡他们在顾清橙面前将事情说开，自己因此丢了面子。 再后来因为自己的误以为抓到了“凶手”，他信心盲目的高涨，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和判断。 而现在，事情已经接近水落石出，男孩心底的自尊和面子，被他一步步地踩在脚下。 真相比那些都重要。 顾清橙正从办公室里出来，迎面撞上了他们。 钱子昂先前义无反顾的心一下子颤动了一下，顿了三秒，他强逼自己开口。 “顾清橙，我想问一下，那稿子最后的署名是你写的吗？” 顾清橙自从上次钱子昂莫名其妙跑来找她要稿子，又自言自语念叨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可她没有深究。 现在男孩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像是为正义而来。 “那个呀，”顾清橙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是我写的呀，你不是忘记写了吗？交稿的时候时间紧迫，我就没有去找你了。” 顾清橙的话缓缓而出，“没什么问题吧？” “你……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钱子昂的语气渐渐弱下去，这时候把责任推在女孩身上，他更不自在，主要责任还是在自己，可他确实没憋住。 “问你什么？”顾清橙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但脸上依旧平淡如常。 “问她这稿子是谁写的？”楚凡凡在一旁听不下去，这两个人你来我回的，藏藏掖掖，分明就是三两句话的事。 “这稿子是我们班韩莫离写的，钱子昂作为他的好兄弟，只是帮他送上来而已，”楚凡凡快速说着，“虽然主要责任在于他，可你居然负责收稿工作，这么基本的问题你都能疏忽吗？” 楚凡凡补了一句，“最基本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搞错人了？”顾清橙惊讶道，“你们怎么不早说？今天老师就定稿上交学校，准备印刷了。” 很显然，她并不打算承担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责任。 她不承认是自己失职了。 “你为什么送来的时候不和我说清楚呢？”顾清橙有些责怪的语气，“我们现在快去综合楼找老师，或许还来得及。” 楚凡凡想说些什么，可眼前的这两人已经匆忙下楼了。 好在他俩及时赶到，抢在老师定稿的前一刻。 文学社老师很生气的说：“你们怎么回事？这都能弄错！” 钱子昂连忙开口道：“老师，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和她说清楚。” “老师，我问了他，名字叫什么，”顾清橙在一旁说，“也怪我没有再次确认，我也有问题。” 这该死的断句！ 钱子昂心里咯噔一下，她问的是我叫什么名字，可现在却变成了，她问的我，叫什么名字？ 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文学社老师教育了他俩一番，不过主要是教育的钱子昂，顾清橙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这条老师眼里看来，责任全在他钱子昂身上。 钱子昂一个人心神不定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顾清橙并没有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轻轻瞥了他一眼，一个人径直走了。 在别人眼中，校花是完美无缺的，她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最后的结局还算好，稿件的主人，成功的变回了韩莫离。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钱子昂在束沐面前负荆请罪，模仿的有模有样，不知道在哪里特意找了一根棍子，背在身后，单膝下跪。 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求婚。 高言在一旁急了眼，“钱子昂你……你想干嘛？” “我这不郑重诚恳的道歉吗？你看不出来？” 束沐被他逗笑，“你不用这样，我上次就说了，事情真相大白就好。” 她伸手想要将钱子昂拉起，高言抢先一步，“快起来吧你，学校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你那点面子不要啦！” 这是钱子昂故意挑选的地点，人来人往，更显得他有诚意。 “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我知道你心里还生气，搁我我也生气，是我之前还不太了解你，希望往后我们能够相互了解，真正成为朋友。”钱子昂被高言拉起来后，向束沐伸出手来，“也算是给我个机会，往后慢慢弥补。” 束沐心里是开心的，也向他伸出手。 “够啦！够啦！”高言连忙将两人的手分开，“都握多久了？” 穆心冉和楚凡凡在一旁哈哈大笑。 顾清橙的事，钱子昂并没有和大家提起，他更愿意相信另一个版本。 兴许那天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2 学校的效率很高，校刊在国庆假期之后就印刷出来。不过只是分发给了文科班，理科班一本都没有，就连韩莫离本人都没拿到。据说是校领导里面反对的声音起了作用，最终只是印刷了文科班的份数，甚至可能再没有第二刊。 而正因为如此，韩莫离的名字突然在文科班的女生口中传开，加上他还不错的长相，人气不知不觉上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前的他，是个能和空气相融的人，没有人会注意到。 韩莫离杵在阳台上看着眼前的大树，树上并没有松鼠，他就这么望着，自在舒适。片刻后头顶上突然传来声音，是在喊他。 “韩莫离！韩莫离！”五楼上的女生们欣喜地喊着他的名字。 韩莫离之前的自在瞬间荡然无存，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高言跑了过来听见喊声说，“兄弟你现在挺火啊，成人气王了。” 韩莫离苦笑两声，当做回应。 “诶，我说，你现在人气这么高不能浪费啊！”高言似乎又有什么鬼主意。 韩莫离见他露出笑容知道大事不妙，转身就往班级里走。 “诶，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高言追了过去。 …… 生物秦老师在课堂上推荐了一本很好的辅导材料书。小秦老师说，书是真挺好，我不是推销赚你们钱，你们去哪个书店买都行。 于是小团队约好傍晚一起去书店看看。 楚凡凡他们走在晚风街上，街两边是生机盎然的景象。右手边的杉树林不再是冬天时候的光秃秃，每个枝头都覆盖着一抹浓绿，伴着晚风，在空中舞动；左手边那些店铺门口摆满了货物，店铺的老板热情地和熟人打招呼，或是聊家常或是调侃生意惨淡。 晚风街上平时就没有什么车流，大多是行人，现在临近夜晚，更是望不见一辆汽车。楚凡凡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就突然站立不动，双手掐腰，大家一时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都傻站着看向她。 “我告诉你们啊，这条街以前叫挽风街，手挽手的挽。”楚凡凡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笑容。 “为什么啊？”大家问。 “快快快，都和我学。”楚凡凡又睁开眼睛，兴奋的指挥着他们。 “和我站成一排，然后掐腰，闭眼。” 大家不知道楚凡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又不好打扰她的兴致，都照做起来，不一会儿，整个晚风街的街道就被他们七个人占住，街两边零零散散路过的行人疑惑地看着这群孩子，想不明白现在的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有种傻乎乎的感觉？ “感受到没？” “感受到什么？”韩莫离小声问。 “用心感受，”楚凡凡说，“你们发现没，晚风街常年有风的。” 韩莫离闭着眼睛，耳边有清风拂过，像是家乡的那只橘猫在耳边跳过。他又觉得手腕之间有风穿过，轻柔的，像是亲近的人在挽着他那样。 “我感受到了！”韩莫离说，他有些兴奋，莫名地兴奋。 “小时候爷爷和我说，晚风街的风是有灵性的，它喜欢挽着你，把你从街这头送到街那头，再把你从金汤镇送到世界上去。” “爷爷还说，以前金汤镇的镇长夫人特别喜欢这条街，每每傍晚都要来走上一个来回，镇长闲暇的时候就陪她一起走，两个人手挽着手，晚风吹动着斜阳……” 穆心冉悄悄睁开眼睛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胡尧，看着他闭着眼睛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家伙也没有那么冷漠，像只乖巧的小猫。她小心翼翼地将手穿过胡尧的手臂，见胡尧并没有发现，高兴地闭眼大喊：“我也感受到了！” 胡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时不时贴上他的手臂，挣开眼睛，发现穆心冉的手挽着自己。他正要将手拿开，可望见穆心冉满脸的笑容就突然不动了，又闭上了眼睛。 钱子昂则和他们不同，他觉得男子汉在大街上掐腰太丢脸，就趁楚凡凡他们都闭眼后改成了双手张开，他大喊，“你们的都不酷，我的风在拥抱英雄！”风将钱子昂的风衣吹起，还有他那酷酷的刘海，真有几分英雄的气概。 束沐闭着眼睛笑笑，“感受到了。” “你们怎么都感受到了？就我没感觉到？”高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他一会儿向左转动身体，一会儿又向右转，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后来因为落日桥的缘故，镇上的居民将它称作晚风街，更加协调一些，”楚凡凡的语气突然露出一丝哀伤，“可我听爷爷说，还有一个原因是镇长夫人不幸离世了，挽这个字镇长一看见就泪流满面……” “原来这名字后面还藏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啊……”束沐的语气悲伤里带着一些美好。 “你说得我都想哭了……”穆心冉感伤起来。 “话说，”高言再次叫出声来，“什么时候能睁眼啊！我走着有点害怕呀！” 面对黑暗的恐惧，他忘记了要在束沐面前保持一个厉害的正面形象。 没有谁是一直闭着眼睛的，大多走几步，偷偷眯着眼看看。 “滴！滴！滴滴！”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 “一群小屁孩干嘛呢！”汽车车窗里探出来一张人脸，是一个满嘴胡子的大叔，他操着韩莫离有些听不懂的口音喊，“在马路中间站一排，想上天啊！” “完了惹事了，跑！”楚凡凡第一个脱离队形。 其余人见楚凡凡都跑了，就赶紧跟了上去，高言在最后面喊：“诶！你们等等我啊！我还什么都没感受到呢！” 原本悲伤的氛围被这汽车喇叭撕碎，随风卷去，烟消云散。 这群少年在晚风街上你追我赶，乘着晚间清爽的风，在欢声笑语里，残阳下斑驳的影子，一个比一个长。 3 一群人跑到落日桥上，眺望着远方的夕阳。 韩莫离望着滨河的水向下游淌去，那是几股极细小的水流。河面上偶尔有一两只野鸭，它们在水面上嬉戏打闹，又突然扑动翅膀飞进野草里，像是侦查到敌情。 楚凡凡将韩莫离被风吹起来的头发往下按，可头发像是有弹性似的，你一按下来，它就又飞上去。楚凡凡和它较上劲来，有来有回。 “有趣吗？”韩莫离没有阻止她这种幼稚的行为反倒问她。 “有啊。”楚凡凡回答着，但语气渐渐弱下去，她的思绪突然飘向远方，远处的飞鸟在低空盘旋。她又说：“对了，你们都想干什么呀以后？” 高言第一个发言：“你这个问题不如换成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更高大上些。” 楚凡凡白了他一眼，说：“那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一向沉默寡言的胡尧竟然第一个说：“开一家小店。” 大家都惊了，原来学霸的梦想不是当科学家之类的伟大事业，而是要当小老板。这不应该是高言梦想的事吗？ 可下一句大家又都释然了。 “一家古董小店。”胡尧缓缓说。 梦想这件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谁也没有权利质疑，更没有权利推翻。 穆心冉接着说：“那我就在他家对面开一家店，天天看着他。” 胡尧有些生气，“能不能认真点。” 穆心冉见他还会为自己的前途生气心里有些开心，“那我认真说个好了，我从小到大都想当个钢琴家，因为我觉得弹钢琴很淑女……谁在笑？”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钱子昂手上抓着一大袋鸡蛋糕笑地前俯后仰，“哈哈哈，笑的我肚子疼。” 憋着笑的众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很过分诶！”穆心冉大叫起来，“我就不能当个淑女吗？” 楚凡凡第一个忍住笑，“你们这些人，能不能不要笑，都严肃点，下一个到谁？”一边说着一边把钱子昂手上的鸡蛋糕抢了过来递给穆心冉，“别生气别生气，都怪钱子昂，把他的鸡蛋糕全吃了！” 穆心冉见有好吃的才消了气，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咬牙切齿。 钱子昂连忙追了过来，“给我留一块……” 高言有些害羞地说：“我的梦想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环游世界。”说的时候偷偷瞄了眼束沐。 韩莫离打岔：“你不是应该挣大钱吗？” “挣了大钱环游世界啊！” 果然还是离不开挣钱。 束沐微笑说：“我之前有说过，想开一家花店。” 高言连忙接话：“是你之前说的那种理想的花店？” 束沐说的话，他都记在心上。 “嗯，我想开一家花店，每朵花都能完整地度过它的一生，像人一样。” “没有分离，比人美好。”束沐又说。 束沐说的时候，目光望向远方，眼底里充满希望，可又带着一丝丝的悲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懂她的意思。 楚凡凡打破僵局，说：“我要当个漫画家。” “你还会画画？”高言质疑道。 穆心冉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当然，她画的可好了，化学课全给她画画了。” 楚凡凡才意识到这家伙要卖了自己，急忙去捂她的嘴，“多吃点，少说话。” 穆心冉每人都发了一块鸡蛋糕，发到钱子昂的时候咧嘴笑说，不客气。 果然化学学得差是有原因的。楚凡凡一直以来把锅甩在韩莫离头上，说是他化学课代表没帮助好同学。 “到你啦！”楚凡凡望向韩莫离，她想赶紧跳开这个话题。 “我还不知道……”韩莫离抬眼望向天上的云，“小时候做梦，想当宇航员，飞到外太空去，那是风都吹不到的地方。” “宇航员……风都吹不到的地方……”楚凡凡若有所思，“那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 “你上次的文稿写得挺好的呀，校刊还发表了呢！” “是啊是啊，语文老师还读了你的作文呢！” “我觉得你写作文还挺不错……”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个个替韩莫离操心起未来。 楚凡凡突然兴奋地说：“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新的，更大的舞台！” 韩莫离愣了愣，他心里其实有一个梦想，楚凡凡不经意间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 楚凡凡转头问钱子昂：“你呢，就剩你了。” “我啊，我的梦想是，”钱子昂顿了顿，他露出满意的笑，“追到顾清橙！” 可他又有些难受，上次的误会之后，他就没脸再找顾清橙说话。 另外，他的心里又有些质疑，对顾清橙的质疑，对他自己的质疑。 “你是真的喜欢她吗？”穆心冉插嘴问了句。 “我……”钱子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己是真的喜欢顾清橙吗？ 少年也不知道。 原来每个人心里都住着另一个自己，在你做着美梦的时候，他会突然叫醒你。 “我……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钱子昂接不上话又不想太尴尬，就在韩莫离边上吟诵起来。 高言笑他：“老哥，人家那叫I have a dream.我替马丁路德金鄙视你。” “在中国说什么外语，”钱子昂反击道，“我替中国人鄙视你！” 韩莫离夹在两人中间，他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晚自习快开始了……” 4 楚凡凡注意到韩莫离书桌上的杂志越来越多，堆得越来越高，《萌芽》在里面占了大多数。 她拿起一本随意翻看起来，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到了一张报名表，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报名表。 楚凡凡心里突然有了想法。 她又从书堆里找起了其他的几本，有一本的最后一页被撕掉了。 看来韩莫离也有这样的想法。 这就是那个新的，更大的舞台！ 十月一号的时候，韩莫离拿着那份信件站在邮箱前许久，一旁的楚凡凡则催促他快点投。 楚凡凡的漫画手稿越来越多，可她一次也没有给韩莫离看，她说在没画完之前，这是个秘密。 谁也没想到，平时最闲的钱子昂忙的不见踪影，韩莫离每次问他，他也说是秘密。 穆心冉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开始研究其学习来，常常待在胡尧身边，可和以前不同，这回是认认真真的问问题。 韩莫离有些感慨这样的场景，可能这就是所谓时光无情吧。韩莫离突然想起初中的同学，想起同桌，想起他和自己唱歌。如今，也分散好远。他拿起笔，想写些什么，或许有点祭奠的味道。借着夕阳的光，韩莫离在纸上不停地写，稿纸一页翻过一页，夕阳的光也渐渐褪去，光线又黄色变红，又由红色变黑，最后变白。 韩莫离写完的时候，头顶的节能灯亮了。 韩莫离在结尾写道：我们渐渐走在成为大人的路上，又自卑，又孤勇，望着年少的光阴和伙伴，都在朝我们挥手。可他们会说什么呢？他们会大叫着“先别走”吗？他们会说伤感的话会流泪吗？ 可他们只是挥手。 而我们，少年的我们，终究，不再像少年了。 晚自习的时候楚凡凡见韩莫离又对着窗外发呆，又见他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便趁他不注意将其拿了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韩莫离发现过来的时候，楚凡凡已经看到最后，她轻声读了出来：“而我们，少年的我们，终究，不再像少年了。韩莫离，我觉得你这文章写得太伤感了，我们也没你想的那么老嘛。” “你不懂，快还我。”韩莫离站起身来伸出手。 “给你给你，还我不懂，”楚凡凡不屑的将纸递过去，“分明是你太夸张，老年人。” “别理他，他最近就这样，”高言在本子上涂画着，“一定是嫉妒我，人傻了。” “嫉妒你什么？”楚凡凡才发现高言一直低着头在画什么，她将脸伸了过去，“在画什么见不得人的，头埋得这么低。” “没什么，没什么，”高言是想将楚凡凡赶走的，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的一拍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过来……”高言朝楚凡凡招手，示意她将耳朵凑过来。 韩莫离不知道高言对楚凡凡说了什么悄悄话，不过楚凡凡听完倒是挺开心，“我这块金子总会发光的嘛！OK，包在我身上！”她说完就跑开了。 但他能猜到，一定是关于束沐。 韩莫离这一次的投稿，没有太多别人推动的成分，自从上次大家谈过梦想之后，他心里的信心逐渐强大起来，也想自己试一试。 韩莫离和楚凡凡回去的路上，在晚风街遇见了顾清橙，她竟然主动和韩莫离打起招呼来。 “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顾清橙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的是我，应该自己亲自送过去的，”韩莫离也笑笑，“给你带来麻烦了。” 两个人打了照面，顾清橙又朝楚凡凡微笑点头，“我先走了。” “再见。” 楚凡凡总觉得哪里奇怪，上次的事，不了了之。 自己毕竟与她不熟。 太完美的人，像是一颗被层层包裹的苹果，打上昂贵的标签，摆在你面前。 谁也看不见里面的模样，红不红，甜不甜，得看了尝了才知道。 身旁的少年一瞥，长长的晚风街被尽头的夕阳染成红色。 长街一出，满目惊鸿。 第31章 白云苍狗 1 楚凡凡看了眼书上所写的白云苍狗，岁月不居，又看了一眼阳台外的冬景，树木萧萧，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下雪。 回想去年，楚凡凡依稀记得下了一场小雪，三两天就融化的无影无踪，好似仙人下凡，后又销声匿迹。 身为一个南方人，见到落雪那种心情，北方人永远也体会不到。 楚凡凡还在想一件事，她今天下楼碰见了一个人。 顾清橙。 第二节下课大课间的时候，广播体操刚结束，楚凡凡渴的不行，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水杯，早餐又吃的很油腻，她来不及等穆心冉和束沐，一个人急冲冲地跑向食堂小卖部。 楚凡凡手上拿着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放下瓶子之后，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涌进食堂门口，心里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快，不然买水排队都要等好久。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人”，顾清橙也来到小卖部，正站在小卖部烤肠箱边上。 她旁边还站了两个女生。 “原来校花也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呀！” “怎么可能？她肯定不会吃这个的。” “她在这儿站着，不是排队吗？” “不会的，不会的，校花不会吃这些的，听人说她在班上吃个面包都细嚼慢咽，女神范十足。” 两个女生在一旁嘀嘀咕咕，顾清橙全都听得到。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转身，从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楚凡凡越来越看不清这校花。 天气逐渐转冷，不知不觉间，已经十二月份。 自从进入高二，楚凡凡发现，学习节奏明显加快，各科老师都卯足了劲想要多上一点课程，好为后面高二下学期的一轮复习做准备。 日子开始变得枯燥又无聊，门边的日历被楚凡凡一页页撕下，已经薄到见底，可她毫无察觉。 月考段考层出不穷，小团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大家纷纷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成绩，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唯独钱子昂不急。 楚凡凡骂他，你真打算打游戏打一辈子呀，毕了业，你得饿死。 他一脸不屑，你们不懂，我自有打算。 穆心冉劝他，要不你再看看书？看一眼也好，说不定就都懂了呢？再奋斗一下？ 穆心冉知道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劝诫没有用，可她觉得生活有时候就得骗一骗自己，才不觉得那么悲惨和可怜。 束沐不太知道钱子昂的情况，小声地问高言，他真就这么无所谓？ 高言叹气，唉，谁知道呢？ 只有钱子昂自己才知道。 钱子昂在秘密策划一件大事，事情一成，他将成为小团队中第一个成功的人。 既然是秘密，说出来就没有意义了，他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楚凡凡突然发现，再也听不到穆心冉叫胡尧的名字，原以为她喊男神只是一时兴起，可这姑娘这回似乎铁了心不改了。 “男神，这道数学题怎么解？” 胡尧有些厌烦，并没有理她。 穆心冉有些落寞。 她喊男神喊的越多，胡尧就越不想理她。 穆心冉以为是自己不够热情，就更加热情的呼喊，胡尧每次听到她的叫声，心里不免别扭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韩莫离自从上次投出稿件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提笔，而是投入到繁杂枯燥的学习之中，按楚凡凡的话来说，他这是弃文投理。 韩莫离心里对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定位是，神圣。 要是能入围，就相当于一脚跨进了人生新的大门，韩莫离梦想中的世界。 他既紧张，又期待。 中午放学时，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小团队凑齐。 楚凡凡忽然想了起来，自己没有准备下午 第一节英语课要用的英语听写本，中午午睡肯定起的很晚，到时候压根来不及去买。 “我英语听写本用完了，”楚凡凡朝他们看，“你们先走吧，我去小卖部买一个本子。” “好。” 楚凡凡折返到校园里的时候，学校里几乎空无一人，这时候大家都已经回家或者去往食堂，寝室，可楚凡凡走到食堂的时候，才发现食堂也没人。 学校食堂这两天装修，学生们全部出去吃饭，好在小卖部正常营业。 楚凡凡快步走了进去，买好本子，正要转身离开，目光突然被侧门外的一个身影吸引住，是顾清橙。 楚凡凡心想要不要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可再一想，自己和她似乎并不熟。 就在楚凡凡有些犹豫的时候，她的瞳孔突然放大。 这是顾清橙？ 顾清橙右手拿着一根烤肠在嘴里嚼着，左手上还捏着两根烤肠。她吃的极快，似乎怕别人看见。 即使现在校园里空无一人。 楚凡凡也去买了一根烤肠，从侧门走了出去，走到她身边。 “你这样多累呀，就为了别人口中的校花。” 顾清橙诧异地看向她，楚凡凡第一次看见她的表情如此慌乱。 “累不累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的脸上再无笑容，声音冰冷。 “我这一根也给你，你慢慢吃，我帮你看着。”楚凡凡没想到一向面露柔和的顾清橙今天如此冷漠，她知道是自己自讨没趣了，心里对这个人即是同情，又不同情。 “你是在可怜我吗？”顾清橙突然间急了眼，愤愤地朝花坛边的垃圾桶走去，将手上的烤肠扔到桶中，回头瞥了一眼楚凡凡，“我不需要！” 楚凡凡拿着烤肠，干巴巴的在那站着。 成为众星捧的月亮，楚凡凡忽然间觉得，一点都不值。 2 下午 第一节课间的时候，楚凡凡从厕所回来，迎面碰上了顾清橙，她站在高二二班的门口笑着说：“楚凡凡，你能帮我叫一下韩莫离吗？” “哦……好，”楚凡凡一愣，心想她找韩莫离干嘛，又心想，这姑娘怎么消化的这么快，明明自己中午和她还有一些不愉快，现在又是笑脸相迎，仿佛中午的事，压根没有发生，“你等一下啊。” “好，谢谢你了。” 楚凡凡走进班里，韩莫离正杵在桌子上翻着杂志。 “韩莫离，顾清橙找你。”楚凡凡走到他的桌子旁，敲了两下桌子。 “哦好。” 哦好？这家伙心里不惊讶的吗？楚凡凡心里满满的疑惑，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等到韩莫离走出去的时候，周围的女生开始八卦起来。 “你们发现没呀，最近那个校花经常找韩莫离诶。” “对啊对啊，你还别说，我突然发现我们班韩莫离也挺帅的。” “是啊是啊，你们说他们俩会不会……” 高中时代的女生八卦起来，完全不讲究事实依据，全凭自己臆想，顾清橙分明是第一次来找韩莫离，在她们口中两人瞬间变成碰面多次的老友。 “会不会，会不会你个大头鬼会不会！”女生们正八卦的起劲，突然被一个男声打断，“无不无聊呀你们！” “要你管！”女生们冲他翻了翻白眼，觉得氛围被打破了就都散了。 钱子昂从小卖部买水回来，看见顾清橙站在班门口，兴冲冲地向她跑来，还将手上的汽水递给她。 “你怎么在这？请你喝水。” “谢谢，我不喝汽水，”顾清橙笑着拒绝，“我是来找你们班韩莫离的。” “哦，找韩莫离啊。”钱子昂听到不是找自己心灰意冷。 韩莫离走了出来，钱子昂朝他瞥了一眼，走进班级。 韩莫离隐约觉得钱子昂的眼神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楚凡凡看着钱子昂没好气地跑回自己的座位，又看了眼门口，韩莫离和顾清橙有说有笑，她回想起那些女生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穆心冉看楚凡凡在发呆，用手肘碰了碰她，“怎么了你？” “没事，”楚凡凡回过神来，“你觉得顾清橙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穆心冉没懂她话的意思。 束沐的座位和楚凡凡她们的座位隔着一条走道，但束沐也听见了。她轻轻喊了声，“凡凡，别多想。” 楚凡凡冲束沐笑笑。 这两个女孩的相视一笑，有种特殊的默契，像是诉说了千言万语。 学期进入后半程，楚凡凡有种莫名的感觉，大家都变得奇奇怪怪，整个班级处于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 而她的心境，因为顾清橙的闯入，也有了些细微变化。 数学课上，班级里一直有着低低的碎语声，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板书，高言拿起书来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都别说话了！”高言一声吼，“现在上课呢！” 全班一下子安静下来，数学老师吓了一跳，惊愕地盯着高言看，并没有说些什么。 这是高言第四次在课堂上这样做，最近班级纪律涣散，无论是上课还是晚自习，说小话的越来越多。 可他的这种做法，有些过火。好几名老师在徐峰那里提了高言这事。 徐峰把他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他一顿，他满脸委屈说我也是为了班级着想。 束沐做起来开导高言的工作，让他学会换位思考。 束沐说，如果你是老师正在上课，我突然大喊一声打断你的教学节奏，你会怎么想。 高言若有所思，后来渐渐克制起自己。 3 可矛盾还是爆发了，一次晚自习，穆心冉正在问胡尧问题，高言突然站起身来大喊，“穆心冉你有完没完了，一直说话！” “我不就问个问题吗？”穆心冉莫名被人吼心里十分不爽，“你是不是官瘾上头呀！一个破班长有什么了不起！” 穆心冉早就看不惯高言的处事作风，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她也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对，可就是忍不住。 “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滚回你的座位！”高言恼羞成怒。 “你命令谁呢！让谁滚呢！”穆心冉气得不行冲向高言。 楚凡凡看这场面不太对，赶紧离开座位跑过去拉住穆心冉。 束沐也打算起身拉她，边上的同桌孙玉嘲讽她说：“你个圣女还会去拉架啊！” 束沐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起身去拉穆心冉。 “反了天了！”胡主任在楼道听到二班的吵闹声瞬间赶来，他气得紧绷着脸，瞪大眼睛扫视着二班，“你们还像个学生的样嘛！这里是菜市场啊！” 很快徐峰赶了过来，胡主任站在阳台上狠狠批了他一顿，声音大的时候整个楼道都听得见。 穆心冉被楚凡凡和束沐拽回座位上，好在徐峰及时出现，没被胡主任抓出去。 但倒霉的是徐峰，责任全落到他的头上，听说又被校长批了一顿，还有传言他不能再当二班的班主任。 徐峰走到讲台上，语气有些沉重，“最近，我们班的班风越来越差，我，班干部，还有你们大家，我们全部都有责任，从今天晚上起，我会挨个找你们每个人谈话……” 后来从大家的反馈来看，徐峰大多问的都是个人的梦想，对高考的期望，怎么改变眼下的自己活出更好的自己。 还有一个，徐峰问，我这个班主任称不称职？ 大家的心里突然很没底。 徐峰这个班主任已经陪伴他们度过几乎整个高中生涯的一半旅程，现在似乎要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小团队的氛围十分尴尬。 楚凡凡和钱子昂这两人变得奇怪起来，韩莫离看着这两人，平时一走在路上就会因为某个话题争得你死我活，今天却格外安静。 高言和穆心冉谁也不理谁，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两个人的气都还没消，胡尧莫名夹在中间。 束沐见状，站了出来，“你们说，老班会不会真的要走了？” 高言立马接道：“八成是真的，咱们老班是教计算机的，哪有高二班主任是教计算机的？一般都是教一门主科，毕竟高考又不考计算机。” 高言生的是穆心冉的气，束沐的话他还是乐意接的，他又说，“咱们老班之前就是现在高三二班的班主任，因为学校觉得计算机老师带班主任不行，高二分完科就把他的班主任撤了，咱们班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听说当时他们班还集体写申请书将老班调回去……” “结果呢？”穆心冉没忍住好奇问了句。 “你傻呀！校长直接不同意，没戏！”高言激动起来，“有结果你现在还能有老徐这个班主任？” 话粗理不粗，但穆心冉还是很生气地喊：“你吼什么吼？” 这两人又要大打出手起来。 束沐赶紧拉着穆心冉先前走，对楚凡凡使了个眼神，“我们先走了。” 高言和胡尧在分叉口与楚凡凡他们分开，路上只剩下楚凡凡，韩莫离和钱子昂三人。 钱子昂并没有在打游戏，而是扭头看着河面，在走下桥面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对韩莫离说：“你真不够兄弟！”说完疯了一般跑走。 “喂！”韩莫离在后面大喊。 “他怎么了呀？”韩莫离扭头看向楚凡凡。 楚凡凡心里莫名也奇怪起来，“我不知道。” 这种莫名的奇怪，像是某件重要的东西将要被别人拿走，可这样比喻也不是特别恰当。但楚凡凡看着钱子昂的身影，却明确地感受到了。 韩莫离看着楚凡凡，今天大家都怎么了？除了胡尧一如往常的沉默以外，就连束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而这一点，只有韩莫离一人观察到。 九号巷里，光线一穿而过，韩莫离仿佛在顷刻间尝到了青春里的另一种苦楚。 男孩女孩分别走在九号巷的两边，中间隔着一块青石板的距离，女孩第一次感觉到遥远。 那么遥远，像一条银河在你我中间，风吹不到，光要走千年。 4 “韩莫离，顾清橙找你。”束沐走到韩莫离旁边轻声说。 这还是束沐第一次与顾清橙面对面交流，就在大家讨论着这两位校花级角色首次碰面会擦出什么火花的时候，束沐和顾清橙只是笑笑。 穆心冉极具戏剧性地说：“凡凡，你可别小看她俩这一笑，这两人笑里藏刀。” 楚凡凡戳了一下她脑袋，“你最近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 不管怎样，楚凡凡心里还是开心不起来，顾清橙又跑来找韩莫离了，说的还是她不知道的事。 高言火急火燎地跑进班级，站在讲台上大喊：“同学们安静一下！出大事了！”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看。 “据最新消息，老班和校领导吵了一架，撤掉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高言此话一出，大家纷纷低迷起来，似乎是在为徐峰即将撤走而感到难过和自责。 钱子昂对这一事件总结，还真就是白云苍狗啊。 楚凡凡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先前在书上看到的。 白云苍狗，岁月不居。 穆心冉重重地趴在桌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最近烦心事真多！” 楚凡凡望向她，“你还有什么烦心事？” “胡尧又不理我了。” 胡尧不理穆心冉是因为穆心冉突然疯狂地称呼他“男神”。男神我们去操场吧，男神我们去食堂小卖部吧，男神这道题怎么做，男神你好帅啊，男神你好厉害…… 穆心冉反复喊着诸如此类的“男神”，直接把“男神”喊没了。 胡尧说，“你别再叫了。” 穆心冉听到的是，“你叫破喉咙我也不会理你了。” 楚凡凡看着眼前这姑娘，自己也学她重重趴在桌子上，再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也烦呀？”穆心冉问。 “老班要走了，多可惜呀！”楚凡凡并没有将自己的烦心事全说出来。 穆心冉一想到之前还是徐峰帮她背了锅，心里瞬间不是滋味，她突然爬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行！不能让老班就这么走了！” “你能改变校长的决定？”楚凡凡也爬了起来。 “不能，”穆心冉说，“但是咱们可以给老班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呀！” “看来我得做出伟大牺牲了。”穆心冉又说，壮志凌云。 谁也没想到这一出，穆心冉和高言签署了休战协议。 穆心冉说：“高言咱俩的恩怨太长了，怕是在老班走之前解决不完。” 高言说：“那你想怎么样？” 穆心冉说：“你也不想老班就这么走掉对吧？不如咱俩签署一份休战协议。” 高言有些慌，“你……你到底想干嘛？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穆心冉白了他一眼，“休战期间，咱们就是战友，你一定要圆满完成这项任务，这是你的使命。” 穆心冉突然中二起来，目视前方，“这是我们的使命！” 高言越听越慌，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让自己去校长办公室偷走撤销徐峰班主任的重要文件，她是要拿自己当炮灰？ 就在高言“我不干”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穆心冉说，“我们一定要让老班度过一个难忘的生日，不留遗憾地离开咱们小二班！” “过生日？”高言一脸疑惑且惊讶。 5 穆心冉分派给大家的任务分别是：高言负责通知大家这件事并做好保密工作，收取班费；楚凡凡和束沐负责采购蛋糕气球等必备用品；韩莫离负责写好生日文案；胡尧和钱子昂负责掌握生日当天老班和其他晚自习老师的动向。 “那你呢？”高言问。 “我啊，我是总策划啊，”穆心冉见高言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我负责场控，外加教大家唱生日歌行了吧！” “生日歌谁不会唱。”高言说。 “对了！”穆心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到时候有特别节目。” 徐峰的生日是在这周五，还有两天的时间。穆心冉和高言配合起来，效果十分明显。班级的人对徐峰都十分有感情，交班费时每个人都早早将钱放在桌子上，高言第一次体会到不用追着某个人催收班费的快感。 徐峰生日那天晚上，班级每个人内心都涌动着一股力量，可 第三节晚自习已经过半，徐峰还是没有出现。 事实证明，木心精心布置的环节还是出了问题，而问题就出在胡尧和钱子昂着最后一环上。 这两个家伙，一个刷题入了魔，一个整天垂丧着脸。很显然，穆心冉那天分派的任务他们压根就没入耳。 穆心冉十分生气地看了看他俩，又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多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冲了出去，徐峰不在办公室，去对面机房找找。 徐峰正在机房做文档，穆心冉突然跑了进来，“老班不好了！班上有人打起来了！”说完转头就跑，她得赶在徐峰到达班级之前回到座位上。 徐峰看着这个丫头风一般地跑来，又风一般地跑走，一头雾水。 班级的门是关着的，徐峰缓缓推开了门。刚推开门就听见“嘭”的一声，漫天彩带飘落在徐峰的头顶。 全班又整齐地响起生日快乐的喊叫声。 徐峰先是一脸吃惊，缓了一下之后脸上浮出笑容，“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讲台上是束沐和楚凡凡精心挑选的蛋糕，订做蛋糕的时候，楚凡凡递给店家一个手稿，上面画的是徐峰的动漫人物形象，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 束沐看到楚凡凡的画说，“再给老班怀里添一束康乃馨吧。” 高言连忙跑了上去，将蛋糕拆开，点上蜡烛。他朝下面喊了一声：“关灯。” 教室一下子陷入黑夜，只有讲台上的几根蜡烛发出微光。 音乐响起，穆心冉在关灯的时候将电子琴安放好，弹起了生日歌。 众人纷纷跟着旋律唱了起来，徐峰感动地热泪盈眶，趁着黑夜赶紧将眼泪擦掉，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这样过生日，和这群可爱的学生在一起。 灯被点亮，徐峰给大家切蛋糕。高言和穆心冉早已计划好，拿蛋糕的时候趁徐峰不注意用手沾上蛋糕就往徐峰脸上涂。 有了这两位打头阵，其余的人纷纷效仿起来，徐峰很快成了一副花猫脸，大家玩嗨了起来，又开始互相涂，于是在几分钟之后几乎人人都成了花猫脸。 副校长走到班级门口，见到此情景笑了笑说：“你们小点声。” 大家慌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然后就是频繁地往厕所跑，每个人站在厕所门口的水池开始擦洗起来。 直到最后，徐峰才发现韩莫离写在黑板上的伤感文案，他看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底下的同学们也沉默起来，之前班级里的欢快氛围瞬间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伤的氛围。 可就在这时，徐峰一脸纳闷地扭过头说：“谁和你们说我要走了？你们这么想我走？” 徐峰此话一出，整个班都傻眼了，他不走？ 他不走！ 班级里顷刻间爆发起欢呼声。 这件事之后，穆心冉撕毁了休战协议。 就在楚凡凡以为穆高之战又要重新拉开帷幕的时候，穆心冉竟然破天荒地说了句：“高言，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害，”高言挠了挠头，“你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别说了，我也对不起你，我那段时间确实有问题……” 这两人竟然握手言和了。 高言穆心冉的事件结束之后，本以为的平静却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楚凡凡韩莫离钱子昂顾清橙四人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胡尧的故事，即将拉开帷幕。 少年心底的隐痛，被少女捡了起来，暴晒在阳光里。 第32章 拥抱 1 后来的楚凡凡记不清那年的冬天有没有下雪，记忆模模糊糊，像是有了重影。或许是有一场小雪，南方的冬天，一眨眼就化了。 徐峰生日过完之后像换了个人，对高二二班变得严厉起来，早晚自习总是第一个到，看看又是哪几个家伙迟到早退。白天没事就在窗外溜达，次数多了被学生看得不好意思就假装是路过，朝着楼梯走去，下楼的声音贼响，仿佛告诉大家我真的只是路过你们好好听课。 一个星期下来，大家全都怀疑徐峰是胡主任附体了。徐峰说，打打闹闹着过日子，马上就高二下了，我得对你们的人生负责，不然将来你们要骂我的。他又小声地说了句，我自己也会骂我自己的。 远隔千里的声音或许听不见，但内心的声响震耳欲聋。 韩莫离和顾清橙的联系因为期末考试的缘故变得少了起来，楚凡凡的醋意却丝毫未减。而钱子昂和韩莫离的好兄弟关系自那次之后，变得僵硬起来。 韩莫离说，顾清橙是因为社团的事才来找我，她希望我能给社团活动写几篇文章。 韩莫离心里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其实是想要拒绝。 可面对顾清橙时，他拒绝的话还没酝酿出口，顾清橙微笑着，就当他默认了。 楚凡凡心想，她一个退休的上任社长怎么比现任社长还操心？ 倒觉得有些刻意。 或许是自己太小心眼，可楚凡凡忘不掉那天中午顾清橙的脸。 钱子昂不说话，将手机屏幕按得啪啪响，他的指尖重重点在屏幕上，打了半天爆了句粗口，我去你妈的！傻叉！ 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骂游戏里的队友。 穆心冉不再叫胡尧男神了，她决定生胡尧气，天数暂定一周。 胡尧突然发现身边丢了个小烦人精，有些不自在，但表面上强装着什么都没发生。 束沐和同桌孙玉的关系越来越僵，可束沐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从她第一天来到这个班级开始，孙玉就对她冷嘲热讽，可命运就是那么弄人，偏偏将她和孙玉放在一起。 一只小虫顺着灯光飞到束沐的手臂上，束沐害怕地紧锁眉头，要不是正处于晚自习上课期间，她一定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孙玉，”束沐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帮我用本子打掉？” “装什么装？”孙玉又开始嘲讽起来。 束沐从小就害怕这种黑乎乎的不知名的小虫，她微微别过头，只敢用余光去看，孙玉很显然不愿意帮忙，她只好自己艰难地拿起本子准备把虫挑飞。 可就在这时，孙玉露出一丝冷笑，拿起本子迅速地拍了下去，小虫被压在束沐手臂上，血肉模糊。 “啊！”束沐还是没忍住，她看着眼前极其恶心的画面，吓出声来。 刚好下课铃响起，同学们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散开活动了，班级一下子闹哄哄的，大家变得麻木起来，对这种小事提不起兴趣。 “怎么了？”高言闻声赶来，楚凡凡和穆心冉也跑了过来。 楚凡凡眼尖，一下子就看见束沐手上的小虫，迅速转身从自己座位上抽出一张餐巾纸将那虫擦掉。 “你别太过分！”高言冲孙玉吼起来。 “管你屁事？”孙玉不满地说，“你以为你替她出头她就喜欢你？虽然我不喜欢她，但你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孙玉又说：“还是一只很会装圣洁的脏天鹅。” “你说什么呢！”高言气得怒怒瞪着孙玉，孙玉几句言语就把他和束沐微妙的关系戳穿，找不到地方藏逸。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恶毒！”穆心冉大喊道，“难怪你没朋友！” 穆心冉这一喊彻底戳到孙玉的痛处，她狰狞着，“要你管！你们就是一丘之貉，什么狗屁天鹅，一群土鸡！” 楚凡凡也忍不住了，直接就要上去揍她，真就人狠话不多。 事情越闹越大，逐渐有人围观看起热闹来。韩莫离和胡尧连忙挤了进来将楚凡凡和穆心冉拽住。 孙玉一脸恶狠狠地说：“好！你们仗着人多是吧！行！” 她又扭头对束沐喊：“别装了，那一副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呢？我迟早要把你的丑陋面目揭开，你可千万别让我抓到机会！” 束沐和孙玉的事闹得太大，徐峰分别对两人进行了开导，最终还是将她们俩调开。 高言安慰完束沐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又扭头看了看束沐，他被孙玉的话中伤到，心里对自己逐渐开始不自信起来。 2 韩莫离发现最近楚凡凡和钱子昂怪怪的，他心里清楚是因为谁。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韩莫离是个活在人群边缘的人，没勇气寻求别人的帮助，也没勇气拒绝别人的请求。 况且也没有人请求过他，这么多年来。 这还是韩莫离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请求，他甚至连拒绝两个字怎么写都忘记。 钱子昂不理解他，楚凡凡心里暗暗生气。 自从上次桥上喊出那句话之后，钱子昂再也没有和韩莫离认真地说过话。 两个男孩别扭起来，应该大打一架，然后和好，而不是像女孩那样，冷战好久。 但这两人实在是打不起来，只好被迫用上女孩们那套。 钱子昂的问题解决不掉，庆幸的是，韩莫离无形之中将楚凡凡的问题解决掉了。 顾清橙又跑来找韩莫离，两个人站在阳台边上，韩莫离脸上不再有笑容。 “凡凡，你说她一个校花，怎么舍得放下身架来的？”穆心冉看着窗外，语气里充满着疑问。 “什么呀？”楚凡凡不想看他们，看着就来气。 “你想啊，她一个校花，每次都跑到我们班门口，多显得自己卑微啊！”穆心冉分析着，“不说让韩莫离去找她，最起码也要两人有来有回啊！中国人不就讲究礼尚往来嘛！” “你这咋还扯到礼尚往来了？”楚凡凡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认同她，这顾清橙凭什么降低身架？ 就为了气自己？ 因为自己是她面具下真面容唯一的见证者？ 楚凡凡莫名的生气起来。 穆心冉比她还生气，“凡凡，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咱得主动出击！” “怎么主动出击？”楚凡凡歪头看她。 “要想知道你们在他心中的地位很简单，”穆心冉会心一笑，“一个小测试便知。” 穆心冉想的法子是，趁顾清橙找韩莫离的时候，让楚凡凡去问他问题，看他在两人之中如何选择。 “快上，”穆心冉催促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是不是有些过于刻意了？”楚凡凡有些犹豫，她天生就不是干这种刻意事的人。 “为了爱情，咱就刻意一回吧，冲冲冲！”穆心冉鼓励她。 这一回楚凡凡没有给予否决。 楚凡凡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抱着的化学资料，微微皱眉，一咬牙，人就跑了出去。 “韩莫离，你快帮我看看这一题，下午就是化学测试了，我感觉很大几率考到这题。”楚凡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又对顾清橙笑笑，“不好意思啊！” “我们的事就快说完了，你等一下好吗？”顾清橙也对她笑笑，可话语中却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两个女孩的眼神对上，就一齐看向韩莫离。 难题落到了韩莫离身上。 这回他无论如何也要拒绝一个，选择这个词，有时美好，有时残酷，可在韩莫离这里，一出现，就很残酷。 一定会有人被拒绝，一定要有人被拒绝。 两个女孩都在等他的答案。 “顾清橙你稍等一下吧，”韩莫离扭头看向楚凡凡，“哪一题？我看看。” 他还没拿到楚凡凡手中的化学资料，顾清橙立马开口，“那我下次再来找你。”说完转身就走，并没有等韩莫离回复。 这一战，终究是楚凡凡赢了。 “凡凡，我跟你说，你是没看到顾清橙转身时脸有多黑，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为校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待选项，哈哈！” 楚凡凡没有说话，扭头瞥了一眼窗外阳台上的韩莫离，心里安定下来，之前的那些不开心，全都烟消云散。 这一回，她很坚定的选择相信他。 元旦假期。 新年的钟声敲响，韩莫离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天空发呆，楚凡凡打开窗子冲韩莫离兴奋地大喊：“新年快乐！” 韩莫离抬头望向她，“新年快乐，院子这么黑你还能看见我？” 楚凡凡没说话，一眨眼没了人影，再一眨眼，就来到韩莫离身旁，“这么丧干嘛？” “我没被选上。”韩莫离说。 楚凡凡一愣，她在脑海思索一番，想了起来是新概念作文大赛。 对于韩莫离而言，视为神圣的新概念作文大赛。 “你坐好啊，”楚凡凡将韩莫离奋力一推，紧接着向一旁闪去，“飞一会儿就好了，我有不开心的事荡着荡着就荡没了。” 韩莫离听见黑夜和风在耳边划过，眼前是黑色，仿佛闭着眼睛在梦里。 身体变得轻盈，思绪不再混沌，心也安静下来。 楚凡凡说：“是不是好多了？比赛多着呢，咱们今年再来。” 韩莫离不知道今年后面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要珍惜的人。 他露出憨厚的笑，小虎牙出现在楚凡凡眼眸里，“有你真好！” 3 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一天，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除了钱子昂，大家都在。 钱子昂请了假，没有人知道原因，韩莫离发消息他也不回，似乎还在生气。 穆心冉再度提起了她的那个弟弟，楚凡凡说，“你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 穆心冉一听到楚凡凡这么说瞬间拉着一张脸，“如你所愿，以后能经常见到了。” “你弟弟不回苏州了？”束沐问。 “是啊！”穆心冉一脸的无奈，“我妈回来了，还把这烦人的弟弟带回来上学，以后我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弟弟有这么讨人厌吗？”高言坏笑，“说不定我们都很喜欢，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穆心冉愤愤道。 “有的时候，我真想悄悄地把他带出去丢掉……”穆心冉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吓到了。 “够了！”胡尧低声怒吼，“你说的是姐姐该说的话吗？” 胡尧独自一人离去，留下众人站在原地发呆。 他临走的时候还甩下一句话，“你就不配当姐姐！” 过了好半天，穆心冉才反应过来，“不…不是，你吃炸药包啦！我就随口说说，你当真干嘛？”可胡尧早已没了人影。 “他怎么了？”楚凡凡对着空气问。 “穆心冉触碰到他的底线了。”韩莫离说。 第二天早上，穆心冉早已把这件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似乎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场梦忘不掉的。她还冲路过的胡尧打招呼，可胡尧并不理她。 “凡凡，沐沐，”穆心冉冲她俩打招呼，“今天你们就能见到我弟弟了，他放学早，说要来接我放学。” “哈哈哈，你弟弟还是个小大人呀。”楚凡凡笑着说。 束沐说：“我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束沐准备的见面礼自然是和花有关，和送给他们的不同，束沐给穆心冉弟弟准备的是迷你版的向日葵干花卡片，寓意着希望与阳光。 “谢谢！”穆心冉接过看了看，感慨道，“还有这么小的向日葵啊！” 到了下午 第三节课，课间的时候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孩混着人群跑进了高二二班。 “姐姐！”他直接飞扑到穆心冉怀里，穆心冉刮了刮他的鼻子，“你怎么现在就来了呀，我还有一节课呢！” 楚凡凡看得出来，这家伙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有多讨厌她弟弟，心里就有多爱她弟弟。 “妈妈带我来的，”小孩抬头，“你不是说这节课自习吗？我问妈妈自习是什么意思，妈妈就是没有老师自己学习。” “那你跑来我还这么学习？”穆心冉轻轻捏着弟弟的小脸蛋。 “那我在走廊玩，保证不打扰你。” “你还是算了吧，到时候跑得没影我去哪找你？妈妈呢？让她带你回家。” “妈妈让我推走了。” 穆心冉拿这个小机灵鬼没办法，她看了眼最后排空着的座位，向弟弟指了指，“你下节课就去那坐着，不许说话，不许乱跑，听到没？” “收到！”弟弟还朝穆心冉敬了个礼。 束沐笑着说：“你弟弟好可爱啊！真羡慕……”说着说着她的笑容褪去，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将卡片送给穆心冉弟弟，穆心冉说，快说谢谢姐姐。 胡尧也察觉到了她的弟弟，向这儿瞥了两眼后继续刷题。 上课铃打响，穆心冉时不时地回头看向后面，弟弟正拿着楚凡凡的画笔在纸上画着画，她渐渐放心下来，开始做起试卷来。 “你弟不见了！”后排有人喊她。 穆心冉急忙回头，座位空空如也。 “臭小子！”穆心冉连忙下位子，“让你别瞎跑你就是不听！”说着从后门走了出去，边走边小声喊：“臭弟弟！” 找遍了整条走廊，没有人影，就剩男厕所没找，穆心冉有些着急了。她连忙跑了回来搬救兵，“高言，我弟不见了，你帮我去男厕所看一眼！” 高言一愣，等到他反应过来，有个身影率先冲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是胡尧。 胡尧冲到男厕所里，还是没人。出来后对穆心冉说，“你去楼上看看，我往下走！”说完也不等穆心冉答应，就冲了出去。 楚凡凡在座位上焦急地等待他们回来，去个厕所用不了这么久。 “不行，肯定是没找到，”楚凡凡喊了一声束沐，“我们也出去找吧，人多力量大，万一真出事就不好了！” 束沐点了点头。 高言和韩莫离也跟着跑了出去。 胡主任听到有杂乱的人声连忙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可楼道里空无一人。他朝楼下望去，几个小人影在眼镜片前移动，他怒气冲冲地大喊：“你们几个是哪个班的！现在是上课！” 穆心冉再次看见胡尧的时候，胡尧正摸着她弟弟的头。 她远远地看见，胡尧像是在抹眼泪。 她早已经急地眼泪汪汪，眼眶都红了，可胡尧抹眼泪干嘛？ 穆心冉跑了过去，这两人正站在操场中间的足球网那儿。 “你吓死我了你！”，穆心冉一边指责他一边把他搂在怀里。 “我在那儿无聊，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踢足球，结果现在又没人了。”弟弟可怜兮兮地说。 “那你和我说一下啊！”穆心冉擦擦眼泪。 “你们怎么都哭了呀？”弟弟又说，“比我还爱哭。” 穆心冉抬头望向胡尧，“你怎么也哭了？” “我没，沙子进眼了。” “两只眼睛都进了？” “我就是……我就是……”胡尧突然哽咽起来，“眼睛进沙子了。” 胡尧突然蹲了下来将脸埋在双臂里，很难受的样子。 穆心冉不知道胡尧究竟怎么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哽咽，少年埋藏多年的心事，她找不到半点破绽。 同样是少年，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难度的人生。 穆心冉蹲在一旁，此刻最好的安慰就是默默陪着他哭完这一场。 这一场雨，在胡尧心里下了好多年。 今天，穆心冉陪着他淋完这场雨。 穆心冉不知道为什么而下。 她想知道。 4 没过几天会考报名开始，徐峰通知大家带好身份证，学校会组织集体报名。 楚凡凡突然有些感慨，时光真是把杀猪刀，一转眼高中就要毕业。事实证明，高三真不算是高中，不然怎么会在高二结束时就用一场考试宣告毕业？ 楚凡凡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高三学长学姐们，瞬间明白了他们。 大家纷纷拿着身份证站在门口排队，轮到胡尧的时候，胡尧坐在板凳上，等待照相。操作电脑的老师不再像之前那般动作娴熟，逐渐皱起了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徐峰跑了过去，问他是什么情况？ 他对着徐峰说，这个学生的身份证好像有点问题，一直刷不上去信息。 徐峰将身份证拿了起来，又放上机器，电脑上确实显示不出来任何信息，难道是消磁了吗？ 胡尧本来是不想掺和进去的，但见徐峰和那名老师折腾了半天，只好站起身来，问道：“老师怎么了？” “你的身份证好像被消磁了，这问题有点棘手，没有身份证就报不了名。” “你现在回家去，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去派出所补办一张临时身份证，先把名字报上再说。”徐峰给出答案。 胡尧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十分平静，但心里多少有点焦急，这种时候遇到这件事，即使是学霸大神，也是有些心急。 穆心冉已经在之前办好了手续，看着胡尧一脸焦急的样子，说我陪你去办，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胡尧这次没有拒绝。 来到派出所的时候，胡尧想要上个厕所，就将身份证和户口本都交给了穆心冉。 穆心冉带着好奇心看了看胡尧家的户口本封面，又满怀着少女的幻想，幻想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也会出现在上面。 想到这儿，少女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 虽然知道翻看别人的东西不好，可穆心冉还是没有忍住。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厕所的方向，胡尧还没有出来。 穆心冉悄悄的将户口本打开，翻看着每一页。最前面是他的爷爷奶奶，然后是他的爸爸妈妈，最后是他。 不是最后？ 还有一页不是空白！ 胡尧竟然还有一个弟弟！ 穆心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 不过细想一下，没有听到胡尧说起也很正常，他连日常的话都不愿意多说，更不会说这些家里的事。 可为什么连别人的道听途说都没有？ 高言连爆料都不放出？ 穆心冉突然间联想起之前自己弟弟的事，胡尧莫名的哭泣…… 胡尧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甩动着手上的水，穆心冉一惊，连忙将户口本合起来。 “走吧，”胡尧看向她，“你怎么了？” “没事啊，”穆心冉强装镇定，“快走吧，待会儿摄影老师要走了。” 之后这件事一直在穆心冉心里盘旋，久久消散不去。 她决定付诸行动。 5 穆心冉左思右想了好几天，才终于想到办法。 另一种意义上的旁敲侧击。 这回穆心冉不想让朋友们知道，很艰难的保守着秘密，她希望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她也知道，胡尧不希望心里的伤痛被太多人知晓。 她一个人揭开，让阳光消毒，再将完好无缺的胡尧送到大家面前。 上次和胡尧一起回他家拿户口本，穆心冉跟着他走到他家楼梯口的时候，胡尧突然回头，“你在楼下等我就行，不用两个人都爬楼。” 胡尧这么说，可穆心冉不这么做。 她悄悄跟了上去，知道了胡尧家在哪。 她再一次来了。 穆心冉等在书店里，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胡尧。 胡尧一来，她就可以去了。 穆心冉绕着书架走了出去，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穆心冉敲了敲门，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门。 “你找谁？” “叔叔您好，胡尧在家吗？” “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你先进来吧，坐一会儿等他。”中年男子应该是胡尧的父亲，不知为何，听到外人提及胡尧，他一脸严肃。 “好。”穆心冉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胡尧父亲这么严肃的吗？ “叔叔，我听胡尧说他还有一个弟弟……”穆心冉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刚好缓解一下尴尬，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尧父亲打断。 “他还有脸和你提他弟弟！” “怎……怎么了？”穆心冉一脸吃惊，心里的紧张感飙升。 怎么一提到胡尧弟弟，他父亲这么大反应？ “你到底找他干嘛？没事就请你走吧！”胡尧父亲很不高兴，开始下起逐客令来。 “他弟弟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错，”穆心冉旁敲侧击，她此行的目的就快达到，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弟弟走丢了，怎么就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不带好他弟弟？好了，够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穆心冉瞬间明白了一切，胡尧这么多年来，都是因为他弟弟！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始慢慢挪动身子，向着门边走去，离门口还有三两步距离的时候，穆心冉在心里理清楚思绪。 她猛地转身，情绪突然爆发，“怎么就是他的错了？是他想弄丢弟弟吗？他也不想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以最好的成绩，作为回报，作为弥补，可始终得不到你的原谅，这件事真的是他错了吗？你们做父母的就没有一点责任，为什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也只是你们的孩子呀！” “够了，别说了！”胡尧冲了进来。 “你神经病呀，到我家来闹什么？” “我没闹，我说的是事实！” “你知道什么？！” “好了，够了，你们都别说了，我不想再听见半句，你们快给我走。”胡尧父亲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他心里有被穆心冉的话扰动到。 他想一个人静静。 胡尧拉着穆心冉的手出了门。 一直拉到那片草场上，胡尧站定，面对着穆心冉。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把事情，弄明白，现在弄明白了，我又想把事情说明白，凭什么让你……” “够了，我家里的事你少管，你怎么这么烦人？！” “可这些年，凭什么你要这样？” “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了。” “我走了，然后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哭吗？我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我了，那个被你说几句就哭着鼻子走的穆心冉！” 胡尧许久没有说话。 穆心冉替他说出这些年他心里的话，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对着父亲。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这些年无论我考的多好，都没有用，弟弟的事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罪，我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找到他，我陪你，一起找，哪怕找上一辈子，我也陪你一起。”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胡尧望向她。 “我管它有多长，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找一辈子！”穆心冉眼神坚毅。 这一点，穆心冉一直没变。 这样的话只有她才会说，束沐楚凡凡都不能。 胡尧突然间一把抱过她，紧紧的抱住，久久的拥抱着。 这个女孩就这样，将自己的一辈子与眼前的男孩绑定。 他要好好的守护这个女孩，这个拥抱就是契约。 因为她，值得。 草场之上，男孩和女孩拥抱，青春的野草疯长，向着阳光。 第33章 情愫暗流 1 钱子昂是在开学第二周回来的，楚凡凡记得那天天气回暖了许多。 钱子昂来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再次撞见顾清橙和韩莫离，他冷着脸侧身闪了进去，并没有向两人打招呼。 可他突然在进门口后没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韩莫离只是一愣，紧接着把手上的稿纸递给顾清橙，笑了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写稿了，后面我要准备高三的复习了。” 现在虽然已经高二下，但距离高三还有小半年的时间，韩莫离这话明显是在拒绝顾清橙往后的邀请。 顾清橙第一次遇见会主动拒绝自己的男生，而且拒绝了自己两次。 她愣了一下，继而笑笑说：“好，后面我也不打算麻烦你了，学校老师不需要我去弄这些事情了，谢谢你这么久的帮忙，作为报答，我请你吃个饭吧。” 顾清橙最后为自己挽尊，也又一次发出邀请。 “大家都是学生，你就别破费了，”韩莫离再次拒绝，“再说你我都是帮学校做事，是我们应该的。” 这是第三次。 韩莫离这句话不但再次拒绝了顾清橙，还似乎在说，我不是帮你，而是帮学校，我们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瓜葛。 顾清橙心里有些气愤，她从小到大还没这么被人拒绝过，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韩莫离已经转身走进了班级。 和她先前一样。 韩莫离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钱子昂还站在那儿就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欢迎回来。” 钱子昂别扭了这么久，最后才发现，自己怎么变成那样的自己，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那个大男孩。 他轻轻地捶了一下韩莫离的肩膀，试图为自己解释一波，“前段时间我在试训，手机被没收了，没回你消息。” “没事，兄弟之间说这些干嘛？”韩莫离回的很快，“试训？什么试训？” “说来话长，跟大家聚到一起的时候说吧，”钱子昂无奈地摊摊手，“我可不想一个一个说一遍。” “行。” 楚凡凡好久之前就选择了相信韩莫离，她看着韩莫离和钱子昂两兄弟重归于好，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可这个笑容的保质期，并不太长。 束沐站在教室最后面的小桌前，正摆弄着花草。楚凡凡走了过去，赞叹道：“束沐，自从你来了，教室这一块，一下子变成全班最香的地方。” “那原先呢？”束沐扭头看她。 “原先这是最臭的地方，”楚凡凡有些哭笑不得，“原先垃圾桶放在这里，现在移到最那边了。” 束沐顺着楚凡凡的目光向那边看去。 “不过现在也好些，”楚凡凡看了一眼那些盆栽，“香味把它们掩盖了！” 束沐笑笑，“再过段时间，栀子花一开，到时候班级就全是香气了。” 束沐的盆栽很受大家欢迎，尤其是班级里的女生，因此，徐峰特意让生活委员分出一部分班费给束沐买盆栽。 总不能一直让她倒贴。 “对了，我早上的作业好像忘交了！”楚凡凡突然想起来，“完蛋，物理老头儿肯定要找我麻烦！” “我路过你座位的时候注意到了，翻了一下，看你写完就帮你交了。”束沐不经意间回答她。 楚凡凡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天，束沐浇花时的样子真的好美。 她心里突然间确定，束沐最美的侧脸应该是什么模样。 2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楚凡凡总感觉春天还没到，夏天就抢先一步来到了眼前。 周末的时候，大家约好一起去书店买试卷，韩莫离看了看书架上的《萌芽》杂志，新一年的征文比赛报名表依旧印刷在最后一页。 楚凡凡凑过来说：“快买快买，这家书店每个月就进两本。” 韩莫离扭头：“你怎么知道的？” 韩莫离一直以为，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小事。 “问老板的呀！”楚凡凡随口回答，她翻开了一本漫画，看得出神。 韩莫离望向她，女孩的侧脸映刻在眸子里，四围是明暗的光影，模糊不清。 少年的眼里唯一清晰的，是女孩的侧脸，认真动容。 “你打算怎么实现自己的漫画家梦想？”韩莫离发现楚凡凡扭过头来看向他，一时间有些慌张，连忙想出一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呀！”楚凡凡将漫画合上，“还没什么打算呢！” “你的那些漫画手稿呢？画多少了？”韩莫离抱怨道，“我到今天一张也没看见。” “本姑娘的大作……”楚凡凡顿了一下，“算了不吹牛了，我还没画好呢，稍安勿躁。” “倒是你，”楚凡凡又说，“今年多写几篇投，稿多力量大嘛！” 韩莫离点点头，“这种漫画后面也有征稿，你也可以试试看……” 高言听见后凑了过来，对着楚凡凡小声说：“还有我的，楚姐你别忘了。” “没忘没忘，你要求那么高，我一时间找不到机会。” 高言上次拜托楚凡凡一件事情，帮他画一张人物画。 楚凡凡回他，物只会画动漫诶，动漫版的，你要不？ 要要要，画的像她就行，高言满脸笑容。 我希望你画一张她最美的侧脸画，就是高言唯一的要求。 束沐已经够美的了，让楚凡凡如何找到她最美的时候？ 可就在前不久，她找到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开始问起钱子昂，一周时间都干嘛去了。 钱子昂故作神秘，“你们猜？” 韩莫离知道是试训的事，可也没搞清楚试训到底是个啥，为了不打扰钱子昂的兴致，他选择闭口不言。 钱子昂笑了笑，又拍了拍高言的肩膀，“之前你非要打断我，就不能让我把梦想说完吗？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们，我就要成为大家中第一个实现梦想的人了！” “我要成为职业选手了！” 钱子昂望向前方，满腔热血。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全都一脸懵的时候，他又来了句，“也许哈！” “什么情况？”高言大喊，“我的同学要成为职业选手了？” “我之前了解了一下职业战队的要求，发现自己早就达到了，就去报了个名，然后就被邀请了。”钱子昂一脸淡然，说的十分轻松。 似乎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 钱子昂在年前收到一条电子邮件，来自某个职业俱乐部。内容大概是钱子昂提交的申请符合他们的要求，并且他们还在网上看见钱子昂的高光表现，现在想要邀请他到俱乐部试训。 钱子昂一开始以为是骗子，后来查询了他们官网，信息属实。对方约定的时间是年后，刚好赶上了开学，钱子昂请了一周假，徐峰还打了好几个电话催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天呀！”穆心冉一脸吃惊，“我的生活怎么像电视剧一样？身边牛人辈出！” “恭喜你！”束沐送来诚挚的祝福，自从那件事之后钱子昂各种小事上帮助她，她心里知道。 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 钱子昂向她笑笑。 “诶诶诶，你们先别着急恭喜我，替我庆祝，”钱子昂赶紧将他们喜悦的苗头掐灭，“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最后成了再说。” 就在钱子昂说这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出现，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身边站着一个男生，两人手拉着手，女孩满脸笑容，男生满面春光。 是顾清橙。 是顾清橙！ 少年的心瞬间黯淡下来，又冷又硬。 钱子昂看着顾清橙的身影在身边走过，顾清橙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一个擦身而过，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那短短的几秒钟，那看似风轻云淡的一瞥，沉重到无法呼吸。 钱子昂强撑着走过去，没有任何的面部表情，也没有一句言语。 有些人的青春，就在那几秒钟，忽然残酷的成长。 3 楚凡凡原以为钱子昂能大大方方地坦然面对，可看似正常地过了两天之后，这个少年后劲大起，直接赖在家里，连学都不上了。 钱奶奶焦急地跑到楚凡凡家里，想让韩莫离和楚凡凡去劝劝他，怎么着也要把学先上完，马上就是高二的毕业会考。 韩莫离好像是去了书店，并不在家。楚凡凡跑到他家的时候，钱子昂穿着拖鞋，头发乱的和鸡窝一样，手上拿着根香蕉在吃，看见楚凡凡来了，连忙掰了一根香蕉向她递去。 楚凡凡看到这家伙颓废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前两天谁豪言壮志说自己无所谓的呀？拿开！我不吃！” 钱子昂瞥了瞥她，“我就是无所谓啊！” “你无所谓你干嘛这样？听你奶奶说你不打算上学了？” “我都职业选手了我还上什么学？”钱子昂一脸耍无赖的模样，“是不是想要签名？拿笔来，以后我火了你可就要不到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这事成不成还不知道么？你别拿这个当借口！”楚凡凡和这个男孩一起走了两年，他的心思她也能了解到八成。 “钱子昂！以前我觉得你是一个大大咧咧，讲义气，有点中二的爽朗男孩，可现在的你，变了！变得怂，变得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你还是那个钱子昂吗？” 楚凡凡接着说：“我不明白你对顾清橙有多喜欢，还是仅仅喜欢她的外表，喜欢别人口中的，闪闪发光的她，可在你自己心里，真的了解她吗？真正发光的人是她吗？对于游戏，对于职业电竞，你内心里是真正热爱才去坚持，而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虚名！你颓废成这样，以后能打好比赛吗？你这样的心态，会有机会上场吗？”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算我看错你了。”楚凡凡转身离开，留下钱子昂一个人坐在那发呆，手上还拿着半截香蕉…… 第二天早上，韩莫离站在门口等钱子昂，楚凡凡出来说走吧，让那家伙自己好好想想。 早自习钱子昂没来，上午上课之前他来了，特意绕了一圈路过楚凡凡的座位，“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骂的这么惨呢！”钱子昂笑笑，“谁也不服就服你。” 韩莫离发现到，钱子昂突然之间对楚凡凡“太好”了起来，体育课帮她买水，楚凡凡没空回家吃早饭的时候帮她买早饭，就连打扫卫生也拍拍胸脯说我替你来你边上歇着。 楚凡凡抬头看着他，皱着眉问：“你该不会是被我骂傻了吧？” 钱子昂笑笑，“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我，报答报答你。” 穆心冉却说：“真就报答那么简单？” 少年的心思，谁也猜不到。 韩莫离隐隐约约感受到钱子昂对楚凡凡莫名而生的情愫，像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可他对楚凡凡的情感，钱子昂却一无所知。 放学路上，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钱子昂以前光顾着低头玩手机，完全不知道韩莫离和楚凡凡之间情感的联系，他也没空了解。 可钱子昂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模样。 两年多的打打闹闹，他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看似有些牵强，实则潜移默化之中，冥冥注定。 爱情的诞生是不需要理由的，越解释越牵强，那些爱情专家们在书里写。 4 高二下学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不再是期末考，而是毕业会考。 徐峰站在讲台上和大家说着注意事项，最后徐峰说，“虽然会考没有高考重要，但这是你们能否拿到高中毕业证的关键，希望大家好好准备。” 其实徐峰说这些吓唬人的话都是白说，他心里清楚，学生们心里更清楚，这次考试就像是成人礼一样，一旦到来，就注定达成。 谁都会长大，长大成人。 所有人都知道，会考比较简单，理科生要花点时间背一下高一文科的知识，文科生则找点时间刷一刷高一理科的题目。 会考是在县上考试，学校提前放了半天假，让学生们自行去看考场。 楚凡凡的考场在县三中，和钱子昂在一块。韩莫离和胡尧穆心冉在县二中，高言和束沐在县一中。 钱子昂说：“楚凡凡，咱俩一起去看考场呗，刚好在一块。” 楚凡凡想也没想说：“好啊！” 韩莫离心里却有些别扭，可他只是告诉自己，别多想。 一边是自己的好兄弟，一边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考试进行的很顺利，七个人约定好最后一晚在县城里吃上一顿。 “来吧，举杯吧，庆祝我们顺利毕业！”高言带头活跃气氛。 穆心冉笑骂他，“某些人不见得能顺利通过考试呢，能不能毕业还是个未知数。” “你不损我会死呀！”高言知道她在说自己，在场的除了钱子昂，就属自己成绩最差，而钱子昂都要是职业选手了，穆心冉耻笑他没意义。 大家笑了起来，纷纷举起饮料。 楚凡凡突然提议说：“我们喝点啤酒吧，反正没人知道，我上次喝还是高一的时候呢！” 韩莫离听到楚凡凡提起上次喝酒，脸微微红了起来，那个无意的触碰，一下子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还是算了吧，你一喝就多……”韩莫离想劝住楚凡凡。 钱子昂一愣，楚凡凡刚一提，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而他错过了两年，最美好的时光。 高言起哄道：“就这么说定了，谁也别怂！韩莫离你可不能怂！你怎么还没喝脸就红了呀……” 酒过三巡，楚凡凡喝的满脸通红。 “你不能再喝了。” 韩莫离和钱子昂两个人几乎同时握住楚凡凡手中的啤酒瓶。 场面忽然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你俩干嘛呀？”楚凡凡望了望他俩，“我又没喝多，我发现我现在酒量变大了……” 两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韩莫离先松开了手，“你不能再喝了。” “对对对，不能再喝了。”穆心冉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他们七个人坐在路边的烧烤摊，点了一箱啤酒，最终竟然全部喝完了，只剩下十二个空瓶子在地上东倒西歪。 令人惊异的是，束沐也喝了整整一瓶啤酒。 束沐端起酒杯，“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我小口小口的喝，你们不介意吧？” “你随意，你随意。”高言立马说，他一时兴起，忘记了束沐也在，自己的话说的太早。 穆心冉在高言耳边小声嘀咕：“这是你最好的表白机会，快上快上！” “算了算了，再等等再等等。”高言心里有些怂，他扭头望向一旁的胡尧，“要不你先上？” “你这家伙！”穆心冉不理他了。 胡尧经历过之前的事，整个人变化很大，开朗许多。 他和在座的每个人都喝了一杯，大家以前很少看到他的笑脸，现在看到的越来越多。 所有人的记忆模模糊糊，没有谁能完完整整地将那天晚上诉述一遍。 像是那晚的月亮，朦胧的不成样子。 韩莫离依稀记得，钱子昂红着脸对天空大喊，“我喜欢你啊！” 可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谁。 又或许有人知道。 钱子昂声音小了下来，“星星。” 又大喊，“我喜欢你啊！”又小声，“大海。” 所有人中，他喝得最多。 却说出了内心真正的话。 第34章 大病一场 1 暑假楚凡凡瘦了十斤，她盯着体重秤傻眼了半天，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楚爸每天带着她晨跑夜跑，还义正言辞的说高三是一场艰苦的战争，必须准备好一个强壮的体魄才行。 除此以外，楚凡凡的暑假几乎见不到阳光。她回到淮州市爸妈的家里，背着满满一大书包的书，爸妈说，白天外面太热，你就在家好好复习。 楚凡凡又成了那只被囚在家中的鸟。 楚凡凡盯着时钟看了半天，突然有些焦躁，她双手挠了挠头，不满地叫出声来。 她看见高一时候的化学书，就随手拿了过来，翻开扉页，黑水笔写地八个小字，清晰可见。 是韩莫离当时写的，他写着：有错别字，才是青春。 这句话是钱子昂说的，韩莫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写在了楚凡凡的化学书上。 钱子昂说，高中就是噩梦的开始。 高言就说，那高考就是噩梦的结束。 钱子昂否定了他，“不不不，高考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高言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钱子昂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哲学家，兴高采烈地在本子上写下了这句话，接着一扯，将纸递给高言说：“兄弟，以后我出名了，你要混得不好就拿这个去换钱，准能发家致富！” “那我直接投奔你不就好了？” “我到时候各地飞，你哪找得到我，找到我之前还不得饿死！” “也是哈！” 钱子昂又写了一张递给韩莫离说：“放心放心，不会忘了兄弟你。” 韩莫离瞥了一眼纸上的字，接着写化学方程式，嘴角一抹浅笑，“你噩梦的噩写错了。” 钱子昂将纸凑近一看，他不知道韩莫离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他压根不会写那个字。为了缓解尴尬，钱子昂说出了一句韩莫离记得一辈子的话。 “有错别字，才叫青春嘛！这个字我都这么写，那些写对了的，都是假的，卖不到钱的！” 有错别字，才是青春。 有些错别字，我们还有机会改。 开学便是高三，楚凡凡他们原以为遥不可及的高三，像个小偷，脚步无声无息，一出现，就偷走了他们的整个青春。 徐峰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言，韩莫离大概地听了听，都是一些热血鸡汤。徐峰说，同志们，我们决战的号角已经吹响，看到黑板边上的倒计时没，我负责每天更新。 高言在下面说，老班，还有200多天，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别的班都是100天开始倒计时。 徐峰说，我们班能和其他班一样吗？厚积薄发，未雨绸缪，越早警醒，更能振奋人心！ 徐峰的心愿是落空了，大家课间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越玩越疯，相比于其他班级课间的安静，高三二班简直就是夜市。黑板上的倒计时，大多数人选择无视。 还早着呢！这是他们的想法。 可就是这样，在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后，大家全都灰头土脸。 徐峰看着手上的成绩表，一脸忧愁，他说：“这次考试教学小组划了一条模拟线，我们班达线的才15个人……” 他突然有些生气，脸色低沉下来，“你们剩下的35人打算混到毕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背着书包回家了！毕业证发的时候我通知你们来拿！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 难得见到徐峰发火的模样，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吭声。 穆心冉用超低声音对楚凡凡说：“没想到老班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楚凡凡眼神示意她，别说话了。 徐峰缓了缓说：“我也不想大家走，但如果这样下去，你们在这就是浪费时间，你们自己问问自己，甘心吗？在汤中三年，最后这个结果，遗憾吗？你们好好想想吧……” 楚凡凡隐约感觉到，如果再不认真，或许就要失去什么了。 可会失去什么呢？ 当时的我们咬着笔望着天空发呆，往后的我们一回想起便难以忘怀。 在那之后，穆心冉成了队伍里最努力的人，整天跟在胡尧后面，从曾经的无理取闹喊男神，变成现在的追着学霸问题目。 而胡尧也发生改变，楚凡凡觉得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多，可她并不知道原因。 穆心冉神神秘秘地说，是因为我的魅力。 楚凡凡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2 韩莫离的妈妈自从韩莫离进入高三，来的次数逐渐变多，几乎每周都会来一次。 有一次楚凡凡正坐在柿子树下的秋千上，碰巧碰上了韩莫离妈妈。 “阿姨好。”楚凡凡笑着说。 “你好。”韩莫离妈妈也笑笑。 可楚凡凡总觉得韩莫离妈妈的笑有一些牵强。 有一次晚上楚凡凡拿着爷爷做的南瓜饼打算送去给韩莫离尝尝，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韩莫离妈妈的声音，她在斥责韩莫离。 “你怎么回事呀？最近几次考试越考越差！” “心思要放在书上，都高三了，高考要是考砸了，没有大学上，将来和你……和你爸一样，给人打一辈子工！”韩莫离妈妈说到韩莫离爸爸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你听到了没呀？” “嗯。” “诶！”韩莫离妈妈叹了口气，望了一眼窗外，发现楚凡凡正端着盘子站在院子里。 楚凡凡赶忙低下头向前走，走到门边的时候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韩莫离妈妈。 “阿姨，我爷爷做的南瓜饼，这南瓜是自家种的，让我送来给韩莫离……”楚凡凡顿了一下，“和您尝尝。” 楚凡凡想的是送来给韩莫离尝尝，没想到他妈妈也在。 “不用了，”韩莫离妈妈笑笑说，“谢谢你爷爷的好意，我家韩莫离不喜欢吃南瓜。” 楚凡凡正准备说他明明经常吃南瓜，可韩莫离妈妈说了句不早了快回去吧就把门关上了。 楚凡凡落寞地转身，韩莫离的妈妈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楚凡凡凑到韩莫离耳边，“你妈妈最近不太一样了呀！” “怎么了？”韩莫离问。 其实他心里也感觉到了。 “你没发现你妈妈现在经常来吗？”楚凡凡也没多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难道没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确实，”韩莫离想起妈妈的解释，“她只是说，现在高三我学业繁忙，她多来帮帮忙，让我轻松一些……” 这个理由，在韩莫离心里不成立，但他嘴上还是说，好。 “她不知道你很爱吃南瓜吗？” 韩莫离沉默着，并没有回应楚凡凡。 没过几天，韩莫离的妈妈又来了，碰巧看见九号巷里刚刚放学回来的他们，楚凡凡又在和韩莫离翘起的头发做对抗。 可这一切在韩莫离妈妈眼中，都变得不再单纯。 她喊了一声韩莫离的名字，楚凡凡抬眼一看，连忙将手拿下。 晚上的时候，楚凡凡走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洗苹果，突然听见韩莫离妈妈和韩莫离的对话。 “都高三了，你现在心思只能放在书上，千万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最近成绩一直下滑，”韩莫离妈妈听见外面院子里的流水声，“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我告诉你啊，这绝对不允许！” “没有……” 楚凡凡不知道他妈妈知不知道站在院子里就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都不会差。 还是说，他妈妈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可那句没有，楚凡凡听的一愣，心脏荒凉。 仿佛所有的美好都是幻影，那些爱与守护，只是一厢情愿。 楚凡凡刻意和韩莫离保持距离，九号巷上，两人的影子，钱子昂走在中间隔开。 放学的时候，韩莫离和楚凡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了队伍的两端，中间的五个人成了彼此最遥远的距离。 怎么触碰也触碰不到，像是东西，像是南北。 3 钱子昂与楚凡凡的互动逐渐变多，楚凡凡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远离韩莫离。 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变化，队伍里的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心冉第一个憋不住，晚自习的时候悄悄问：“凡凡，你们三个没事吧？” 楚凡凡故作镇定，“没事呀！有什么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哦。”穆心冉知道她没说真话，可一个人不想说的事，作为好姐妹，更不能逼着她说。 有次放学的时候，钱子昂将韩莫离拽到了队伍后面，“作为好兄弟，我有话就直说了，之前一直在打游戏，也没怎么关注你和楚凡凡，”钱子昂试探地问，“你喜不喜欢楚凡凡？” “我……”韩莫离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闪出母亲询问他的画面，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有！” “没有？”钱子昂思索了一下，“那就是不喜欢了。” “我……”韩莫离想承认，又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有妈妈的原因，有钱子昂的原因，有自己的原因，还有…… 还有那个女孩的原因。 他也不确定这么多年，楚凡凡对他是不是喜欢。 万一自己真的只是一个难民，而她是个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总不能对每一个被拯救的难民说，我喜欢你吧。 来源于心底里的不自信，将他击得粉碎。 “你……你问这个干嘛？”韩莫离心里明白钱子昂的意思，可嘴上还是装糊涂。 “没事，随便问问。”钱子昂回答的很随意。 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楚凡凡，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里先是生气，像是一万吨**爆炸，而后又忽然悲伤起来，落起了漫天的樱花雨。 凄凄美美。 故事的转机是在一周后，韩莫离接到了一个电话，又打出去一个电话。 他自认为自己，大病不起。 韩莫离诧异妈妈为什么能够频繁的过来，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爸爸，问他是不是手上的工程暂告一段落。 爸爸在电话里说，没呢，我这边忙着呢，等我工程歇一歇的时候，我就去看你。 韩莫离心里一颤，他忽然想起了见哥的那个电话。 少年的第七感迸发出来，韩莫离突然声音低沉，“爸，你和我说，你和妈是不是离婚了？” 上一次妈妈提到爸爸时，话语停顿了一下，韩莫离心思细微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爸爸在电话那头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瞬间懵掉。 短时间的沉默，韩莫离就都明白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学习，好好准备高考，我和你妈……感情好着呢！”爸爸在电话那头笑笑。 韩莫离听得出来，十分刻意的笑。 他爸每次撒谎，都这样笑，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韩莫离和父亲待一起的时间极少，每个过年走的时候，他说有空会多去学校看看韩莫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 韩莫离清楚记得，父亲一次也没来过。 挂断电话后，他又立马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妈，爸都和我说了，你最近先别过来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可以。” 韩莫离强调了两遍。 他躺在床上，干瞪着眼，死死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韩莫离忽然想起来见哥，想起来当年的那通电话，见哥像个没事人一样，韩莫离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事？ 在自己这里，他像是大病一场。 小的时候，韩莫离总是心想要是爸爸也在身边多好，可想着想着，妈妈竟也远离自己。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人不要太贪心。 后来过了好多年，他终于习惯一个人生活，心里默默想着，或许没有父母的陪伴日子也能过，最起码父母都在，他还有个家。 可现在，他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了。 韩莫离瞪着瞪着，眼睛瞪的干涩，就特别想流眼泪。 他是一个极少会哭的人。 4 楚凡凡早上路过院子的时候，韩莫离的房门还没有打开，她熟练地去敲韩莫离的房门，手指刚落到门板上，却突然停了下来。 楚凡凡忘记自己现在和他处于避嫌期，可不应该呀，一般这个时候他早就起了才对。 就在楚凡凡迟疑着的时候，钱子昂已经穿过巷子走了过来，“韩莫离还没起吗？他这早起的人不应该呀？你站在门口不动干嘛？我来敲门。” 钱子昂凑了过去，将手指重重扣在门板上。 钱子昂敲了半天，没有人回应。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钱子昂诧异，“不应该呀，他有啥急事要到学校吗？” “我去看看。”楚凡凡想起来窗子可以看见，虽然不太礼貌，可现在是特殊情况，她也顾不上那些了。 钱子昂跟了上去，两个人趴在窗子上朝里看，韩莫离平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韩莫离！”楚凡凡大喊。 “韩莫离！”钱子昂也大喊，“他没事吧？” “不知道，”楚凡凡焦急，“这家伙干嘛了呀？对了，我家有备用钥匙。” 楚凡凡找到备用钥匙，打开房门，钱子昂和她冲了进去，“你怎么啦？” 韩莫离干瞪着眼睛，一宿没睡。 “你们走吧，帮我请个假，我生病了。”韩莫离有气无力。 “你先走吧，顺便帮我也请个假！”楚凡凡扭头对钱子昂说。 “啊？”钱子昂一愣，“哦。” 他转过身去，缓慢地走着，心里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自己早就输了。 “你也走吧，不用管我，”韩莫离丧到极致，“现在课程紧张，不能缺课。” “你别说话了，”楚凡凡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有一点点烫，你等我一下，我回家找一**温计。” “你快去上课吧。”韩莫离终于有力气挣扎起来，望向她。 “你都成这样了，我爷爷又刚好有事出门了，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楚凡凡想了想又说，“你在我家租的房子，出了事，我家得负责，我可负责不起！”说完就跑了。 过了一会儿，楚凡凡找来体温计将其夹在韩莫离的腋下，“你现在别说话，别乱动，我爷爷说了，那样的话，测的不准。” 韩莫离只好乖乖躺下不动。 “37度5，是有些低烧，”楚凡凡埋怨他起来，“你这么大个人了，晚上睡觉还踢被子吗？” “我爸我妈分开了，”韩莫离突然说，“你说我跟谁好？” “啊？”楚凡凡整个人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回应自己的是这样的问题。 “跟谁好像都一样，”韩莫离自言自语着，“不如谁都不跟好了。” 他想了一个晚上这个问题，最后想到了这个答案。 他自己颇为满意。 “你先别想这些了，我爷爷煮了粥，现在应该好了，我去弄点给你喝。”楚凡凡一时间真的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语，她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任何人都不想经历这样的事。 楚凡凡知道韩莫离心里的苦楚，盛粥的时候特意往里面放了一勺白糖，或许这样能让他感觉到甜一些。 小的时候，每次楚凡凡不开心吃早饭，爷爷总是用这样的方法哄她。 爷爷说，你说这白粥是什么味道的？ 楚凡凡不高兴地撅着嘴，白粥还能是什么味道？没有味道呀！难吃死了！ 爷爷说，我给你变个魔法，你先尝一口，然后闭上眼。 楚凡凡照做，满怀期待地闭上眼，爷爷偷偷的往里加了一勺糖。 好了，可以睁眼了，现在你再尝尝是什么味？ 甜的诶！爷爷你真会魔法呀！ 后来的楚凡凡才知道，爷爷的魔法只是哄骗小孩的把戏，而小时候的自己，真傻，真好骗！ 她忽然间也想这样骗一骗韩莫离。 “我吃不下，你吃吧。” 楚凡凡就知道韩莫离会这样说。 她笑笑，“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是魔术师，你先尝一口这粥。” 楚凡凡舀了一勺，担心烫又吹了吹，递向他。 韩莫离一霎那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妈妈也这样喂过他。 他挣扎着起身，靠在床板上，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由衷地说了一句：“你真像我妈。” “我有那么老吗？”楚凡凡瞬间不乐意，可发现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礼貌，改口道，“我有那么成熟吗？” “哎呀，你别打断我的魔术表演好吗？”楚凡凡将手中的勺子伸了过去。 韩莫离还算配合，吃了下去。 “什么味道？” “没味道？”韩莫离不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她满不满意。 “没味道就对了！”楚凡凡突然兴奋起来，“接下来就到我伟大魔术师表演的时刻了，你快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韩莫离闭上眼睛，楚凡凡再三确认他有没有偷偷眯着眼，确认无误之后，用勺子将粥拌匀。 楚凡凡将白糖放在了另一半粥里，但她没想到的是，白糖融化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 韩莫离吃的第一口粥已经有了淡淡的甜味，只是他没说。 “好了，睁眼吧！”楚凡凡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递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什么味道？”楚凡凡在等韩莫离的回复，以及他吃惊的目光。 “甜的？” 楚凡凡果然等到了韩莫离吃惊的目光，哈哈大笑，“原来你比我还好骗！” 韩莫离看着眼前的女孩，满心感激。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见。 他很庆幸。 许多人一辈子也遇见不到的人，他遇见了。 楚凡凡心里想着，自己笑一笑，或许他也能开心一点。 笑完之后，她突然安静，目光变得柔和，“父母的事情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恨情仇，我们能做的只有支持和祝福，然后过好我们自己的人生呀！” 韩莫离恍然，她和见哥说的几乎一样，只是比见哥更含蓄了一些。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韩莫离的妈妈。 她看见楚凡凡端着粥在喂韩莫离，又听见楚凡凡所说的话，眼眶湿润。 “谢谢你。”她朝楚凡凡温柔地笑着。 “不客气，阿姨。”楚凡凡回以相同柔和的眉眼。 第35章 弟弟 1 一个人，如果喜欢她的人占几乎全部，那么剩下的极少数人必定厌恶她到死。 喜欢她的人对她有多喜欢，厌恶她的人，就必十倍对她厌恶。 一颗嫉妒的心，足够摧毁一切。 孙玉讨厌束沐到极致。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一到班级来，就像是一颗星星落入凡间，吸引大家过去夸她好美，好闪耀。 这是孙玉对束沐的偏见。 束沐那天送给全班的满天星，高言将花束放在她桌上刚走，她就紧皱眉头瞪着站在讲台上的束沐，怒不可遏的将满天星折断，然后狠狠地踩在脚下。 装什么圣女？这是孙玉对束沐一贯的评价。 徐峰虽然将她们两人分开，可孙玉对束沐的讨厌丝毫未减。 她在找束沐的破绽，一旦找到，束沐必定身败名裂。 虽然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孙玉在所不惜。 由嫉妒到恨，孙玉的心逐渐被魔鬼占据。 她终于得逞。 放学路上，小团队齐聚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 楚凡凡兴高采烈起来，她又一次救赎了韩莫离，还得到韩莫离妈妈的认可。 韩莫离因为楚凡凡和妈妈好几天的调解，心里逐渐接受事实，他也希望自己因此变得更强大。 能像见哥那样最好。 韩莫离的事，只有楚凡凡知道。 就像当初，胡尧的事，只有穆心冉知道。 这是男孩心底的秘密，守护他的女孩，也会一并守护他的秘密。 钱子昂问韩莫离病好了没，韩莫离笑着点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楚凡凡，一切的一切都已知晓。 钱子昂知道自己是个局外人，就没有再多问什么。 胡尧和穆心冉现在整天粘在一起，不过倒不是谈情说爱，而是讨论问题，很认真的那种。 穆心冉想和胡尧考到一个大学，虽然很困难，但也要努力一下。 如果最后还是不行，退而求其次，考到一个城市也行。 高言的眼里只有束沐，他看了束沐半天，“束沐，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束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想心事，被高言喊得一惊，连忙笑了笑，“没事。” 束沐一定有事！ 高言的判断是，束沐是个藏不住事的女孩，她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下午的时候在班级上，孙玉和束沐吵了起来。 束沐说：“你凭什么乱发别人的隐私？” 孙玉坏笑着，“怎么？敢做不敢当？我说过迟早有一天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高言冲了进去，“孙玉你是不是有病？非缠着束沐不放？她哪里得罪你了？” 孙玉大吼：“你个备胎出来逞什么英雄！” 备胎？高言一愣，“你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和你没完！” 韩莫离赶了过来，问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怎么回事，他说，你还不知道啊？孙玉最新动态，束沐和街上的小混混手拉着手呢！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又有一个人在边上说着。 小混混？束沐和小混混？怎么可能？韩莫离诧异。 “我今天非得让你心服口服！”孙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将屏幕对着高言。 屏幕里的照片上，一群小混混在街上，束沐拉着其中一个小混混的手。 “这怎么回事？”高言急了，他望向束沐，“束沐你快解释啊，你快解释啊！” 可是束沐只是呆住，没有说一句话。 “当事人都默认了，你个备胎还在叫啥？”孙玉叫嚣着。 高言瞪了孙玉一眼，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往外跑，大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当初的他也是这样，那时的高言呆站在太阳底下，老天爷没有替他洒下一滴泪水。 少年的青春在喜欢里，狠狠地摔上了两跤，跌得头破血流。 2 小镇街道上的桂花香气渐渐散去，束沐坐在自家花店门口发了很久呆。母亲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母亲问得多了她就回头笑笑说没事。 少女心底的花瓣，冬秋春夏，落了好多年。 高言自闭了好一段时间，钱子昂劝他说，这回不同，你不还没表白嘛！ 楚凡凡拽了拽钱子昂，朝他皱眉瞪眼，少说话，玩你游戏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束沐这件事渐渐淡了下去，班级里谈论的声音变小，可对束沐的指指点点还在，异样的眼光也还在。 楚凡凡盯着高言眼睛说：“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束沐，但你不能不相信呀！这件事你就愿意相信所谓的‘眼见为实’？” 高言别过头去，看了一眼束沐，束沐最近一直没精打采的，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盯着手上那块手表发呆。 束沐的左手上一直戴着一块手表，淡粉色的表带已经渐渐褪色，高言推测这块表束沐应该已经戴了很多年。 穆心冉说：“你们俩这样下去可不行，这都高三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呀！” 韩莫离和胡尧在一旁对着某个东西嘀嘀咕咕了半天，楚凡凡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这两人加入进来，韩莫离说：“这事没那么简单。” 高言抬头看了眼他。 “身为‘侦探’，你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胡尧将照片放在桌上，“这张照片当时拍得很模糊，距离很远，我将其放大到只有人像的时候将照片洗了出来，你们可以看一下细节。” 高言将难受的情绪暂时抛至脑后，仔细端详起来。 韩莫离缓缓说：“首先，与其说是拉，更像是拽，束沐拽着那男孩的手。” “其次，”胡尧推了一下眼镜，“你们仔细去看束沐当时脸上的表情，是极度焦急的，似乎是想要将男孩拽走。” “综上所述，”楚凡凡一下子机灵起来，“束沐是想要男孩远离那群小混混，这男孩和她关系肯定不一般！” “对。”韩莫离瞥了一眼楚凡凡，两人的眼神碰撞，又都快速地收了回去。 钱子昂注意到他们俩，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应，他拍了拍高言肩膀，“这件事你得帮束沐，她一个女孩子很难解决。” “可那天她为什么不解释呢？”穆心冉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楚凡凡看了眼大家，“如果这个秘密的揭开比那些流言蜚语对你的伤害更大时，你宁愿选择后者。” 高言沉默许久，缓缓抬头，“我选择相信她！而且，这件事就此结束，谁也别深究了。” 大家一时间不明白高言的想法，可过了会又都明白了，因为楚凡凡的话。 如果深究下去，女孩心底不愿揭开的秘密必定会出现在阳光下。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像风一样吹过去的时候，这股风又折转回来，像刀片一样刮在众人的脸上。 十二月初，十一月末的考试成绩单发了下来，高三二班的生物成绩竟然干掉了一个重点班，全校排名第二。 小秦老师站在讲台上笑的十分开心，下面学生们起哄说，放电影，放电影。 高三不同于高一高二，高一高二的时候，放电影不是什么稀奇事，校领导也不是太反对，但是到了高三，利用两节晚自习放一场电影，对老师对学生而言，都太奢侈，校领导也是坚决反对。 可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小秦老师竟然一时热血答应了下来，学生们沸腾起来。 事后小秦老师后悔也来不及，找到徐峰，俩个人一起去校领导那里打报告，虽然被狠狠批了一顿，但最后结果是好的，校领导说，绝没有下次。 天气一下子变冷，气温骤降，晚上的晚自习课上，不少人用起了暖宝宝，热水袋。 高言手冻到麻木，不断的哈气，甩动，可手就是不听使唤。 束沐看见了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够了够他的胳膊。 束沐和高言隔着一条走道。 高言先是一愣，然后小声地说，怎么了？ 束沐没说话，将自己的热水袋递给他。 高言一个大男生怎么能要女生的热水袋，这种时候钱子昂那该死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完美的体现在高言身上。 何况那还是个粉色的热水袋。 况且，束沐和他不是还处于不和谐的状态吗？高言心想。 他连连摆手，表示不要。 束沐将手缩了回去。 高言心里落寞，早知道不拒绝就好了。 可没过一会儿，束沐再一次伸手，这回是一个手表，外加一张纸条。 高言心里七上八下，她这是什么意思？ 伸手接了过来，高言心里咯噔一下。 手表是热的。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你握在手里会暖和些，但别捏得太紧，表好多年了，凉了就还我，我捂热了再给你。 女孩写的每一个字，少年的心都为之悸动。 3 周三的晚自习是生物，大家早早准备好零食饮料，高言从悸动情绪里调整回来，难得的做起买卖来，这将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生意。 “花生瓜子大辣棒，卫龙雪碧大刀肉，走一走瞧一瞧啊！”高言朝窗外看了看，确定没有老师在便喊了起来。 靠窗的学生纷纷将窗帘拉了起来，仿佛拉起来这个地方就再也不被外人知晓。小秦老师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四周的窗帘全部合了起来不禁说道，你们这群小家伙还想藏着掖着呀。徐峰路过说，这样也好，那些领导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徐峰是想让那些别的班级的学生眼不见心不烦，毕竟高三还能看电影他们班是特例，别的班老师打报告校领导批不批准他不知道，但一定再没有一个班老师愿意去提这事。 高三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条弦，在别的班老师眼里，高三二班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胡闹。 上课铃打响，教室的灯熄灭，只剩下投影仪射出一束荧光，幕布上出现色彩和人影。小秦老师放的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改编于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韩莫离很喜欢这部作品，里面每个小人物的笑与哭，悲伤与快乐，仿佛是现实世界某个角落的投影。 钱子昂拿着一大堆零食从后排跑到前面来，由于看电影，大家都换起座位来，找到自己的好朋友坐到一起。 穆心冉看着他拿着一大袋的零食跑来眼都看直了，惊呼原来你才是我们当中的土豪啊！ 楚凡凡一脸疑惑地盯着他，“你哪来的那么多零花钱？” “秘密。”钱子昂故弄玄虚。 在楚凡凡的印象中，自从钱子昂玩上现在的这款游戏，一有零花钱就充值进去买了皮肤。她还嘲笑他说，你不是靠实力取胜嘛。 钱子昂反驳道，我单纯是为了好看。 韩莫离看了眼他俩，又回过头去看着幕布。旁边的胡尧没有刷题，也认真看起电影来，他将做了一半的试卷对折，夹进了书里。 从前的胡尧，绝不可能只做一张一半的卷子。 穆心冉注意到胡尧手上的动作，满意地笑了起来。 每个人都开始改变，因为某个人。 或许不是为他而改变，但一定是因为他，一定是。 高言数完今天赚到的钱，心想能给束沐安排一顿豪华零食大餐，或许能让她开心一些，忘记之前的不愉快。 也向她道歉。 自从高言上次朝她喊叫，之后两人便一直没说过话。 高言后来想了想，就算是真的，束沐也没有亏欠自己什么。 青春里，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要对你好的。 青春里，不是你喜欢她，她就要喜欢你的。 虽然这样想有些残忍，可现实往往偏不合你意。 可高言是幸运的，上次束沐对他那样的举动，没有哪一个男孩不为之动心。 高言的心脏悸动，温暖的像是春天来临。 高言买好了“豪华大餐”，穆心冉伸一次手他打一次，他说，束沐必须第一个吃。 穆心冉瞪了瞪他，重色轻友。 可束沐还没有来，上课铃打响她没有来。 电影开场，她还是没来。 大家不知道束沐是不是家里临时有事，只好一边看电影一边等，电影看到一半，穆心冉悄悄将手伸向高言的零食袋，再次被高言抓到。 “束沐可能有事不来吧，”穆心冉机灵道，“买都买了，不吃就浪费了。” “浪费了也不能吃，”高言一脸认真地说，“这是我向束沐道歉用的。” 高言提起道歉，大家的思绪又都一瞬间拉回到那天。穆心冉整个人焉了下去，可惜地说，“好吧。” 韩莫离他们坐在窗边的位置，能看见远处的街道，街道两旁昏黄的路灯下出现一群人影，伴随着人影，一阵吵闹的声音向韩莫离他们飘来。 韩莫离朝声音的源头望去，路灯的灯光隐隐约约照亮了一个人的脸。 韩莫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回头轻轻叫了声楚凡凡。 楚凡凡一愣，“怎么了？” “你过来看看。” “好。” 楚凡凡将头凑了过去，顺着韩莫离手指的方向，她看清楚了，是束沐。 “束沐怎么在那？”楚凡凡轻声说，她心里很震惊，但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大声喊出来。 这种时候叫出来，又会将束沐推至风口浪尖。 高言一听到束沐立马扑了过去，当他看到眼前的画面时，怒火在心底沸腾起来。 束沐这一次和上次明显不同，她被其中的一个小混混推来推去。 “这帮禽兽！”高言猛地冲了出去。 那个不太高的男孩迅疾如风，声嘶力竭。 4 大家正聚精会神看着电影，对于高言这种突然冲出去的行为，只会认为他是尿急。 “他干什么去了？”穆心冉还没反应过来。 韩莫离看着高言跑出去的身影，想起那年见哥打架的夜晚，他也是这样的身影。 可不同的是，那一年的高言，奋力逃离战场，这一夜的高言，拼命奔赴战场。 “出事了，”楚凡凡声音很小，但表情急迫，“我们一个一个出去，中间留点间隙，别引起那些老师们的怀疑。”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千万不能出事，更不能在出事后被老师主任抓到。 大家很团结，在楚凡凡指示之后，每隔一分钟，偷偷溜出去一个。 等到韩莫离他们赶到的时候，高言已经和那个推倒束沐的小混混扭打起来，而其他小混混则笑嘻嘻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钱子昂纳闷道，“按照电视上的剧情，现在不应该是高言被群殴然后我们冲上去救他吗？怎么这群小混混没一个上手的？” 穆心冉说：“你是巴不得看见高言挨打呀？” “可他现在还是在挨打呀！”楚凡凡着急地大喊，说着就冲了上去，“还不快帮忙！” 楚凡凡永远冲在最前面，犹如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眼底里毫无畏惧。 可楚凡凡是害怕的，但看见朋友受难，害怕也要上。 楚凡凡冲了过去，几名小混混将她拦住。 “让开！”楚凡凡推搡着他们。 小混混们嬉笑着，楚凡凡压根推不开他们。 就在这时，束沐大喊一声，“别打了！他是我弟弟！” 高言听见顿时一愣，被束沐的弟弟狠狠地一拳锤在鼻子上，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以前看电视剧，每次看到双方打架某一方被一拳锤在鼻子上的时候，高言都紧揪着韩莫离的胳膊，神情紧张，他说，这看着就好疼好疼。 今天，他终于尝到了这一拳。 他才知道，这比他想象的，更痛！ 韩莫离他们三个男生将高言抬了起来，向附近的诊所跑去，楚凡凡和穆心冉将束沐搀回了教室。 束沐的弟弟临走时，朝瘫坐在地上的束沐怒吼道：“你烦不烦！别再管我的事了！” 糟糕的父亲带走了姐姐身边的小男孩。 他是那么乖巧，摆摆手和姐姐说再见。 束沐将自己所有的真相在众人面前展开，像是一幅幅画卷，可画的不是美好，全都是残酷。 束沐的父亲常年赌博，家里的钱都被他输的精光，后来竟然开始小偷小摸起来，蹲了好几回派出所。 束沐的母亲一忍再忍，最终因为一件事情，没有忍住，誓要和束沐父亲离婚。 束沐父亲逼着束沐辍学打工，给自己还钱。 束沐父亲说，女孩学习有什么用？只会浪费钱，不如早点挣钱。 束沐父亲重男轻女到极致。 即使在离婚之后，束沐父亲依旧不依不饶，多次到束沐学校闹事，要把她带去打工。这也是束沐多次转学的原因。 这也是束沐渴望不被束缚的原因，不被束缚，不被干扰，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人生。 束沐母亲带着束沐到处搬家就为了躲避他的父亲，这一次，束沐搬到了离家很远的金汤镇。 束沐还有一个弟弟，被判给了父亲。 束沐原本想着父亲那般的重男轻女，应该会对弟弟好些，最起码让他完成学业。 可没想到再见时，弟弟已是这般模样。 她最不想见到的模样。 上一次穆心冉提及到弟弟的时候，束沐在一旁强忍了好久，没有吭声。 后来给穆心冉弟弟准备礼物，束沐心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弟弟。 她好久不见的弟弟，现在是什么模样？ “手表，手表呢？”束沐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慌张地望向四周。 她伸手朝四周摸索着。 视线不远处，束沐那个淡粉色的手表摔落在地上，表带已经断裂。 那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弟弟拿自己攒的所有零花钱给她买的手表。 弟弟说，我这钱藏在爸爸都找不到的地方，厉害吧。 弟弟又说，你丢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还来干嘛？ 第36章 少年和烟花雨 1 高三那年的圣诞，楚凡凡在满怀期待中失落度过。 小镇的东边有一片别墅区，听别人说，有很多外国人居住在那里。对于外国人而言，圣诞节就是他们的新年，因此他们打算在圣诞夜举行一次烟火晚会。 烟火在不远处的天空绽放，楚凡凡他们趴在教室前的阳台上就能看见。 可到了圣诞夜的那晚，一场倾盆大雨，将一切都浇灭，留给楚凡凡的，只剩下乌云密布的天空和嗖嗖的冷风，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小团队七个人排成一排在阳台的边上，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钱子昂在一旁无所谓地问：“烟花有那么好看吗？” 高言也在一旁问，不过问的是束沐，“烟花有它的花语吗？” 束沐想了想说：“烟花不算花，但要是给它定义一个花语，那就是永恒的美好吧。” “永恒的美好？”高言一头雾水，“烟花不是转瞬即逝的吗？” “当它在你眼前绽放的那一刻，美好就一直留存心间。” 楚凡凡伸出手去，天空竟落下雪花，是很小瓣很小瓣的那种，虽然观赏性差了些，但对于南方人来说，平安夜能落雪，十年都碰不到一回。 算是失落时光里莫大的慰籍。 楚凡凡和穆心冉激动了半天，束沐站在一旁时不时看她们，时不时看天空。 “沐沐，雪花应该也有它的花语吧。”穆心冉问。 “雪花的花语……”束沐想了一会儿，“应该是冰封的爱吧，内心的炽热全部都冰封起来，自己独自承受。” 束沐话刚说完，小团队的所有人全部沉默了。 韩莫离和胡尧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站立在一旁，手揣着兜，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的雨柱。 束沐的事情最终还是没能完美结束，她弟弟没办法谅解这一切，束沐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婉转，大家只好作罢。 生活还要继续。 高三上学期接近尾声，大多数人都开始疲惫起来，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有极少数人，还能生龙活虎地东跑西窜，比如高言。 束沐向高言郑重地道歉，说弟弟不应该把他打成这样。她也向大家道歉，说不应该一直瞒着大家害大家为她担心。 大家伙心里都清楚，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愿意说出来。 高言说：“你现在先别想你弟弟的事了，好好复习，等考完高考，我帮你把他揪回来！” 束沐被他激昂的语气，认真的神情逗笑。 高言也笑，“这就对了嘛，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楚凡凡打趣道：“你是不是还要唱一曲呀？” 高言说来就来，“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打住！”穆心冉连忙捂起耳朵，“高言你的吆喝声都比这好听……” 天气越来越冷，教室瞬间成了香饽饽，大家一吃完晚饭就火速赶到班级。钱子昂瞅了瞅班上的同学，路过楚凡凡那里的时候，问了声，“现在大家都这么拼了吗？” 穆心冉侧过脸看向他，“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呀，还没有紧迫感……” “我……我不是试训嘛！”钱子昂挠了挠头，“我可是有事业的人了！” “对了，你的试训结果还没下来？”楚凡凡望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最起码要得一个才行……” 楚凡凡想说的是，你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也不愿意看见钱子昂这个结局，大家都是三年的好朋友，谁都希望彼此越来越好。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钱子昂敷衍道，“我先回座位了。”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 2 “过几天就是元旦了，”穆心冉小脑袋瓜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新奇点子，一脸神秘地说，“马上就要毕业了，还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呢，我们搞一项秘密活动吧。” “你这么想出幺蛾子？”楚凡凡一脸惊讶，心想这姑娘脑袋里到底在想啥。 “疯狂点嘛，我就找个类似的词说一下而已。”穆心冉指了指楚凡凡的化学书扉页，“这不写着嘛，有错别字，才是青春。” 犯点错才有青春的样子。 “况且只要我们跑得快，那些所谓的大人就抓不到我们的错误了。” 穆心冉的秘密活动就是，趁着元旦放假，偷偷翻墙进学校爬到顶楼放孔明灯。 高言问：“哪里放孔明灯不好，非要冒这么大风险翻墙，还去楼顶？” 穆心冉骂他：“你懂个屁！这叫心诚则灵！你不付出点努力，老天爷怎么能看到你的心意嘛！” 韩莫离心中对心诚则灵这个词再度刷新了认知。 元旦放假，学校里几乎没有人，黑漆漆的一片。七人小队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集结，穆心冉手上拿着许多包装袋，里面是各种颜色的孔明灯。 楚凡凡想起来小的时候爷爷带她放孔明灯，她一个也没放起来过，便问：“心冉你这个孔明灯质量过关吧，能放起来不？” “肯定能呀！”穆心冉想都没想。 “你试过吗？”束沐说，“好多孔明灯都放不起来。” 穆心冉有些心虚，因为她压根没试过，而且买的时候因为钱没带够，还买了一个便宜的。 “放心放心，”穆心冉想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七个人先是翻过围墙，再小心翼翼地顺着走道来到楼梯口。 “好黑呀！”穆心冉有些害怕。 “这不是你提议来的嘛！”钱子昂说，“你打头阵。” 韩莫离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我走前面吧。” 众人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穆心冉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 她也掏着手机打算点亮手电筒，胡尧拦住她，“一个就够了，太亮了引起别人注意就麻烦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楼顶，穆心冉分发起孔明灯来。 天色太暗，她也不知道那个便宜的孔明灯分到了谁手里。 穆心冉买了四个孔明灯，老板趁着元旦涨价，一个孔明灯卖十块钱，穆心冉身上只有35块钱，只好买了四个。 最后一个她说，老板我都买了这么多了，你便宜点行不行。 老板说，那不行，我五块卖给你要亏本的，那边的是五块的，你拿一个吧，我再送你几个打火机。 穆心冉从兜里拿出几支水彩笔递给大家，“大家两人共用一个。” 高言朝束沐凑了过去，束沐在孔明灯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完将笔递给高言，高言乐呵呵地在另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们正干着每个青春剧都干的老套剧情。”胡尧说。 “你懂啥，这叫历史，”穆心冉弄着手中的孔明灯，“这说明当时那群人正经历着像我们这样美好的青春呢。” 胡尧愣住了。 他微微扬起嘴角，在穆心冉的另一侧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钱子昂和韩莫离手上各拿着一个孔明灯，楚凡凡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边。 韩莫离心里有些迟疑，可就在钱子昂喊出声后，他还是喊了出来。 “楚凡凡你和我一起吧！”两个人的声音相差三秒钟。 楚凡凡左右看了看，脚步不知道应该往哪边迈。 我该选择谁？ 楚凡凡想着，脚步走向钱子昂，钱子昂开心地笑了。 心底的声音终究还是藏不住。 “钱子昂你自己放吧，韩莫离离我近一些。”楚凡凡直白的拒绝，朝韩莫离那边走去。 楚凡凡知道这个理由烂到爆，可她做不到。 青春里的喜欢，一个眼神就能暴露，洞穿到心脏。 钱子昂心里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输了。他落寞地在孔明灯上写下大大的钱子昂三个字。 楚凡凡与韩莫离对视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心意相通。 “吉时已到！”穆心冉望着手表大喊，“大家准备点火！” 楚凡凡问：“不会把学校烧了吧？” “应该……”穆心冉大喊，“不会！” 第一个飞起来的是钱子昂的，穆心冉说，大家在放飞的时候心里默默许愿就好，钱子昂许了三个愿望。 紧接着胡尧穆心冉的孔明灯也飞了起来，穆心冉问胡尧虚了什么愿望，胡尧说高考顺利。穆心冉有些落寞说，没了？ 胡尧看了她一眼，“也祝你高考顺利。”穆心冉笑了。 韩莫离许愿的时候楚凡凡凑近耳朵听，可什么都没听到，她抱怨道：“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藏得严严实实。” 说完自己许起愿来，我希望我们高考顺利，亲人朋友健康平安……说到最后一条，她的声音变得极小，小到只有韩莫离能听见。 我希望你，如愿以偿。 高言愿望很简单，希望束沐开心快乐。 束沐说：“你都不为自己许愿吗？” 高言挠头笑笑，“我这人没什么愿望……” 其实高言心里的愿望是，和束沐一直一直在一起。 束沐和韩莫离一样，没有将愿望说出来。 突然楼下传来声音，“楼顶谁在那！” 楚凡凡微微向前探过身去，楼下广场上的保安正拿着那种很亮的手电筒朝楼顶照着。 “快跑！我们被发现了！” 所有人快速地跑起来，听声音保安是从西边楼梯上来的，他们就跑到东边楼梯下了楼。 七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落日桥的栏杆上，朝远处的天空望去。 “好险呀，还好跑得快。” “怎么只有三个亮点？”钱子昂说。 大家朝天空数了数，真的只剩下三个。 穆心冉心想大事不妙，急忙解释道：“可能还有一个被风吹散了吧。” “或许吧……” 大家没再深究，已经十二点半，都纷纷回家睡觉去了。 事实上是，那个便宜的孔明灯，在他们下楼的时候，已经在半空中熄灭了火焰，朝地面坠去。 会是谁的？ 3 元旦假期刚过，韩莫离收到了一个天大喜讯，他成功进到了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 韩莫离正趴在桌子上，对着眼前的数学题发呆，他被眼前的这道题目难住。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男生突然跑了进来，问道你们班谁是韩莫离。 楚凡凡不在班上，不然肯定第一个答复他。 大家不是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就是对着书本发呆，没人有精力去管这闲事。 韩莫离从桌子上爬了起来，走向门口，男生在门口等他。 “你就是韩莫离吧，放学的时候去一趟校门口门卫室，你有一封邮件在那。”男生说完就走，完全不等韩莫离回复，一看就是一个被迫跑腿的。 下午放学的时候，韩莫离带着心中的疑惑前往门卫室，其实也是刚好顺路，反正都要出校门。 “小伙子，你叫韩莫离呀，来，签收一下。”门卫大叔递过来一封邮件。 韩莫离看着大叔递给他的邮件，揉了揉眼睛。 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 他有些不太敢相信，反复确认邮件上的字样，自言自语道：“我进复赛了？” “我进决赛了！” 这是韩莫离第一次忍不住表达自己的心声，那么热烈，像炽热的海浪。 校门口门卫室的大爷不太清楚这个比赛，连忙催促他离开，“小伙子啊，你激动归激动，先到边上去，你这挡着道呢。” 韩莫离侧过身望去，从教学楼往下涌动的，汹涌的人潮。 小团队五人正站在梧桐树底下等他，楚凡凡不在，今晚刚好是她扫地。 “你干嘛去了呀？那么磨蹭？”高言问道。 大家还并不知道他去拿邮件的事。 韩莫离话还没说，钱子昂就一把拿过他手上的邮件，“新概念作文大赛？这不是你参加的那个作文比赛吗？” “我的妈呀！”穆心冉尖叫，“韩莫离你出息了呀！这种比赛你进复赛了？！” 穆心冉说完就后悔，自己这话的意思，仿佛他不该进复赛。 “我的意思是，”穆心冉立马替自己解释，“你太棒了吧！凡凡要是知道绝对比我还激动，甚至比你都激动！”她太了解楚凡凡，楚凡凡对韩莫离的心意，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所以我想请大家吃饭，”韩莫离笑着，“我想好好感谢大家。” “你就不用感谢我们了，都是凡凡的功劳，你要好好，好好，好好感谢她！”穆心冉作为楚凡凡最铁的姐妹，得为她这几年的付出邀功。 穆心冉所说的，也是韩莫离从校门口走过来这段路，脑海里一直在想的。 那个女孩。 4 七人再次聚在一起，韩莫离请客。 高言将腿抬起来踩在板凳上，手里拿着菜单，“这么大的喜事，得好好宰你一顿才行。” 等高言点完菜，楚凡凡将菜单拿去一看，又用笔涂涂画画。 高言连忙喊道：“你别替他省钱啊！” 楚凡凡白了他一眼，“现在大战在即，酒就先别喝了。” 大家吃起菜来，举着饮料祝贺韩莫离进入复赛。 饭吃的快结束的时候，楚凡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望向韩莫离，“对了，你哪天去呀？” 韩莫离想了想，“上面的时间写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楚凡凡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在外面吃饭呢，什么？”楚凡凡一脸惊惧，“我马上回去！” “我爷爷不知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我爸打电话给我了，我得赶快回去！”楚凡凡说完就冲出饭馆。 韩莫离赶紧去前台付了钱，向回赶去。 “我们也去，”穆心冉说，“人多力量大。” 到了楚凡凡家，楚凡凡爷爷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120救护车在十分钟后赶到，楚凡凡满脸泪花地陪着爷爷上了救护车，韩莫离和钱子昂想要上去，被医生拦下，非家属不许上车。 楚凡凡的爷爷不小心摔倒，医院诊断为脑出血，需要紧急治疗，后续能不能醒还很难说。 韩莫离看着沉默的楚凡凡，连续两天都没怎么开过口。 他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楚凡凡，“学校食堂的鸡腿特别好吃，你尝尝。” 楚凡凡干巴巴地嚼着白米饭，没吃几口就将餐盘端走了。 穆心冉等人全都不回家吃饭，而是在食堂里陪着楚凡凡，生怕她想不开。 楚凡凡这三年里在大家耳边经常提起她爷爷，她爷爷的糖醋排骨多么多么好吃，她爷爷笑起来的眼睛多么多么小，小的时候她爷爷每次都替她背锅…… 种种的美好，在这种时刻，显得更为悲伤。 大概过了一周的时间，楚凡凡的爷爷依旧没有醒来，她多次打电话要求自己也去医院照顾爷爷，可都遭到了爸妈的反对。 楚凡凡爸妈说，你要好好准备高考，不然爷爷醒了会不高兴的。 可爷爷还能醒吗？ 楚凡凡躲在被窝里失声痛哭。 韩莫离的复赛日期到了，他收拾好行囊，看了眼楚凡凡的窗口，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一声。 还是算了吧。 韩莫离背上背包，轻轻地将门锁了起来。 就在韩莫离走到车站时，手机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在低空聚集盘旋，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手机屏幕上七人群聊疯狂地跳动，韩莫离点开一看，高言打字说看见楚凡凡往金汤湖方向去了，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其他人疯狂Q他，你快跟上去啊！千万别让她干傻事！ 高言连忙发收到。 韩莫离大脑一片空白，她想干嘛？ 脚下的步伐越发沉重，韩莫离向前走得越来越慢，还差三步，他就能迈上公交车，到达火车站。 每走一步，韩莫离都会想起许多。 第一步，你好呀，天涯沦落人！楚凡凡的模样第一次出现在韩莫离的眼眸中，那种可爱，有点凶。 第二步，楚凡凡在他最怂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执笔写的情书；星光和萤火中，楚凡凡说，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三步，楚凡凡坐在床边喂他喝粥，告诉他我们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孔明灯下，她闭眼许愿，我希望你，如愿以偿。 这个女孩的万千画面，在韩莫离脑海里奔流不息。 “小伙子，你还上不上车？”公交车司机不耐烦地催促，“我们要发车了！” 韩莫离头一回没有礼貌。 他转身向回跑，拼命地跑。 他拼尽全力，向着与梦想相反的方向奔跑。 楚凡凡，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5 韩莫离跑到九号巷路口的时候撞见钱子昂，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一起向金汤湖方向跑去。 跑了几步，钱子昂突然停了下来，“你把书包给我，我有急事要回去一趟，你去吧。” 韩莫离看向他的眼神变得犀利，将背上的包丢给他，又向前跑去。 钱子昂站在原地，对着韩莫离的背影说，“她需要的是你。” 说完转过身，向反方向奔跑。 雨点忽大忽小，砸在韩莫离的肩上，手臂上，头发上。韩莫离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伞，现在的气温，淋一场雨会冻得不轻。他想着要在暴雨落下之前将楚凡凡拽回来，一定要拽回来。 韩莫离跑上河堤的时候，高言正小心翼翼地蹲在河堤最上面的台阶上，远处是坐在河堤上望着湖面的楚凡凡。 高言看到韩莫离来了拍了拍他肩膀，“我刚才想去劝劝，她不让我靠近，你去试试吧，我回去给你们拿伞。” 高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密集的乌云，“怕是有一场暴雨啊。” 高言走后，韩莫离轻轻地走到楚凡凡身边。 “叫你别来！让我一个人静静！”楚凡凡说。 “今天的金汤湖，”韩莫离看了看湖面，“比起上一次，更像海了。” 波涛汹涌，一点也不温柔，像极了喜怒无常的大海。 楚凡凡微微抬眼，韩莫离已经走到她身旁，顺势坐了下来。 韩莫离说完那一句之后再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湖面，和楚凡凡一样。 “你别担心，我没想着跳湖。”过了好久，楚凡凡缓缓开口。 “楚爷爷会好的，一定会的。”韩莫离摸了摸她的头。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任性，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爷爷包容着我，我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楚凡凡看他，却不像是在问他。 而是责问自己。 “有错别字，才是青春。”韩莫离想起这一句话，“我们无权对自己所作的选择进行审判，对与错，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可爷爷……就是因为我才成为这样。”楚凡凡听不进去韩莫离的大道理。 “我一直觉得，你做的挺好了。”韩莫离安慰她，“你不要把无需有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 “你说这下面的湖水冷不？” “你别想着做傻事，楚爷爷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我爷爷待的地方现在是不是比湖水底下还冷，他冷的醒不过来。” “你振作点！”韩莫离生气，“楚爷爷看见你现在这样能开心吗？！你对生活都没信心，楚爷爷就更没有信心醒过来了，你还是那个永远满心自信的楚凡凡吗？你要将自己的信心传递给他呀，唤醒楚爷爷！谁都可以放弃，你不能！” 喊了几句之后，韩莫离身体软了下来，“要是连你都放弃的话，楚爷爷真的要放弃了……” 楚凡凡第一次见他生气，整个人傻愣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楚凡凡开始抽泣起来，“都怪我，画纸扔的一地，爷爷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摔倒，是我害了爷爷……” 楚凡凡强行找到理由，自己害了爷爷的理由。 她突然很后悔，“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回来？我不回来，爷爷生活才没有这么累，身体好得很，现在因为我变成这样……” “那你后悔遇见我们大家了吗？”韩莫离语气平静下来，他扭头看向楚凡凡的眼睛，“你后悔遇见我了吗？” “我……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永远不后悔！不管往后有多难，我都陪着你！” 楚凡凡扑进韩莫离怀抱里。 这是女孩第一次在男孩面前如此痛声地大哭，女战士的眼泪流向大海。 韩莫离知道此刻说再多的话也无济于事，他摸了摸楚凡凡的头，天空的雨水像是楚凡凡的眼泪，倾泻而下。 如果这场雨是你终究要淋的，那么，我陪你一起。 雨水模糊了两人的双眼，浸湿了他们的全身，像是寒冰从发丝贯穿到心脏。 楚凡凡哭着哭着才反应过来，挣脱他的怀抱，大喊道：“你傻呀！快走呀！这雨这么冷！” “那我们一起。”韩莫离坚定地望向她。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楚凡凡以为是打雷，吓得一下子又躲进韩莫离的怀里。 声响还在继续，楚凡凡和韩莫离扭头看去，是一朵朵烟花在盛开。 雨下的那么大，楚凡凡的眼睛全是水花，每一颗水花里，都倒映着无数朵璀璨烂漫的烟花，美到她快睁不开眼睛。 韩莫离顶着风雨大喊：“即使风雨再大，烟花依旧盛开，你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少年第一次以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女孩，在狂风暴雨里，在烟花烂漫下。 6 钱子昂跑了许多家店，店老板们纷纷摇头，现在离过年还远，店家都没什么存货，也不愿意放存货。 晚风街最远的一家店门口，钱子昂朝店里面张望，嘴角终于扬了起来。买到烟花，他找老板借了店门口的三轮，在雨中拼命地踩。 钱子昂骑车来到公园的空地，那块原先准备举办烟火晚会的地方。 摆放好烟花，钱子昂伸出手去挡雨，挡不住，他就将身上的羽绒服拉链拉开，遮挡着烟花，心里默念一定要点着，一定要点着。 寒风刺骨地刮着，钱子昂拼命地按动火机，火苗一出来就被寒风扑灭。 这种时候，越着急越不顺。 终于，三个烟花全部点燃，钱子昂躲到一边，他抬起头，雨水疯狂地砸向他的脸庞。 钱子昂冲天空笑笑，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他头顶盛开。 他朝天空大喊：“楚凡凡！这是我最后为你能做的了！” 少年为女孩点燃一场雨中的烟花，这是少年最后的告别。 那份从没说出口的喜欢，在烟花和雨水中，化为永恒。 永恒的过去。 少年笑着挥挥手，雨水在他的眼眶坠下。 这是我为你，唯一盛开的烟花。 第37章 樱花·告别 1 高三下学期，两天的周末变成了零天，周六考试，周日上午讲试卷，下午自习。 学校看似人性化的说，下午任由学生选择，可来可不来。 事实上，每个班主任的要求都是，必须来！ 楚凡凡心里愁烦，爷爷还没有醒，她压根写不下去题目。抬头望了一眼韩莫离的后背，楚凡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用笔背戳了戳韩莫离。 韩莫离回头，“怎么了？” 楚凡凡看着他，“你的复赛比赛时间是什么时候呀？我之前有在网上了解过往年的信息，好像就最近呀。” “再过几天就是了，”韩莫离突然紧张起来，脑海里在想什么样的说辞能令她相信，“我车票都已经在网上订好了。” 韩莫离急中生智，想到了车票。 “哦哦。”楚凡凡信了他的话，“祝你凯旋！” “好。” 韩莫离转了回去。 韩莫离强忍着自己没有去咬下嘴唇，他不能让楚凡凡看出来他在骗她。 错过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成了韩莫离心里的一块伤疤，这块伤疤他只能藏着，一点都不能被少女的光照到。 韩莫离担心其他人会质疑，就将真相和其他人都说了一遍，如果聚在一起问了起来，千万别露馅。 可就算大家不说，日子还在往前过，“再过几天就是”的回答，每分每秒的倒计时着。 韩莫离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一则消息扑面而来，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楚凡凡接到爸爸的电话，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楚凡凡的爷爷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但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楚凡凡开心地蹦了起来。 坏消息是，楚凡凡最终还是被她爸送进了淮州八中那所魔鬼学校，原因是没人能照顾她，女孩有些落寞。 不再是刚开始的恐惧，而是落寞。 相对于那所学校的恐怖，楚凡凡更害怕与伙伴的离别。 楚凡凡瞒着所有人，可却瞒不住韩莫离。 走的那天，楚凡凡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很久，而韩莫离站在她的身旁。 她突然扭头，“韩莫离，这院门我就不锁了，你没事可以荡荡秋千。” “嗯好。”韩莫离心里挺难过，这次一别，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拍毕业照你会回来吗？”韩莫离问。 楚凡凡盯着他看了许久，点了点头，“比赛加油，结果出来手机发个消息和我说一声，无论如何，我都为你高兴。” 最后一天学校生活，楚凡凡很认真地走了一遍这条走过无数遍的路，从九号巷一直到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路过落日桥，望见晚风街。 令楚凡凡有些意外的是，最后一天竟然又遇见了顾清橙，这个女孩她好久没再见到。 楚凡凡是在食堂小卖部碰见顾清橙的，她心里不知怎么，又想做一次不讨好的事情，最后一次。 楚凡凡迅速跑去买了一根烤肠，在顾清橙刚走出侧门的时候一下叫住了她。 这次不再像上次那样，周围全是流动的人群。 “请你吃。”楚凡凡将烤肠递了过去。 顾清橙神情变得紧张，她声音微小，望了望四周，“楚凡凡，你什么意思，故意的？” “和上次一样，真心诚意。”楚凡凡微笑。 “你？”顾清橙语顿。 “我马上就要走了，今天是我在汤中的最后一天。”楚凡凡表情变得认真，“钱子昂你还记得吧，送给你他说的一句话，有错别字，才叫青春。” 顾清橙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她。 “我真的挺希望你能够摘掉别人口中的头衔，”楚凡凡眼神坚毅，“不是为了别人口中的校花而活，而是为了你自己而活。今天这一见，或许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见，我不躲不藏，直言不讳，也不怕你生气。” 楚凡凡将烤肠再次递给她，这回顾清橙接住了。 “我走啦！”楚凡凡朝她挥挥手，“有缘再见！” 顾清橙什么也没说，她的内心动荡，这次她没有看向四周的人群，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肠。 有错别字，才是青春。 能与青春里的自己和解，就是最为美好的成长。 2 就在韩莫离所说的“明天动身”生效之前，楚凡凡收拾好了行李，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那块木头牌匾。 令人意外的是，钱子昂也收拾好了行李，站在九号巷中。 钱子昂和大家说，收到消息，自己真的要开始打职业了。 可他没告诉大家离开的时间，钱子昂也是一个不喜欢告别的人。 走的这天，他背着包，脸上是爽朗的笑容，虽然衣服穿得厚，可看上去依旧帅气，不像高言那家伙，一到冬天就成了个球。 韩莫离送他们，三个人走在九号巷中，笔直的长巷，尽头是那颗火红的橘子挂在云边。 这是三人最后一次走在长巷里，一起走完。 钱子昂将拳头举在面前，就站在九号巷的街口。 离别的画面不好看，可有些人躲不掉。 那么，能躲掉的都让他们别看见吧。 长街与九号巷形成一个大大的“T”，韩莫离想起来楚凡凡当初让他罚抄一百遍的英语单词“terminal”，故事最后的终点站。 这个词韩莫离总写错。 韩莫离和楚凡凡看了看钱子昂，又互相看了看，纷纷举起拳头。 三个拳头凑在一起。 九号巷上空的那颗橘子太阳，暖得像只热气球飞在云边。 “你们都走了，以后这条路就剩我一个人了。”韩莫离有些难过。 钱子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兄弟，我们终将各奔前程。” 楚凡凡起兴，“祝我们前程大好！” “前程大好！” 钱子昂说，让我们用最酷的方式说再见吧，从此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楚凡凡说，你说得好像一辈子都见不着一眼了。 韩莫离说，我们仨和九号巷长存。 说完之后，三个人全都笑了，又全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钱子昂的手机一响，“我该走了，他们的车到了。”走的时候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韩莫离一刹那想起了见哥，他也是这样走的，才过去两年，却像是好久没能再见。 楚凡凡说我也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比赛结果一定要记得和我说呀！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舍，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韩莫离转过身去，沿着九号巷往回走，每走一步，心就变得沉重一分。 走到第十步，少年的心就要沉入海底。 韩莫离猛地回头，朝巷口的那束光奔去。 光线越来越亮，逐渐将韩莫离吞噬，他一跃而出，外面是普通的人间。 韩莫离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开走了。 后来大家怪起韩莫离，两个伙伴离开都不通知大家一声。 韩莫离挠了挠头，“他们就差把我五花大绑起来了。” 束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没好好的和凡凡说声谢谢，她真的是我生命中遇到过的最闪亮的女孩，最好的女孩。” 穆心冉安慰她，“没事，还会有机会的，我们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所有人都知道韩莫离没有去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钱子昂因此错失了职业战队的首发位。 那天也是钱子昂去参加俱乐部最终审核的日期，因为错过，他成为了替补。 替补两个字，听上去就很残忍，现实更加的残忍。 或许意味着 你这一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有一次机会上台打比赛。 钱子昂一个人也没有说。 他知道，这都不重要了。 3 高三下学期，金汤中学简直是座人间炼狱。 上学期是永远做不完的试卷，下学期变成永远考不完的考试。 双休日变成周日下午的在班级自习，高三二班的学生一有空就倒头大睡。 下午上课前的落日桥变得格外热闹，上课铃敲响前十分钟，桥面只有个别行人悠闲地晃着，到了五分钟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学生大军，疯狂奔跑，将落日桥堵得水泄不通，来往的车辆只能停在原地等候。 韩莫离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流光剪影，桥的不远处是校门口茂盛的梧桐。 高言后来搬到了韩莫离家这边，他朝韩莫离大喊：“别发呆了，快跑呀！只剩一分半了！” 教室里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着高高的书，似乎再高一点，老师看不见自己，高三的烦恼也缠不上自己。 束沐在教室后面摆放了许多小盆栽，不会占据太大的地方却能给整个教室带来一抹生机。高言总是中午的时候浇花，束沐总是笑骂他。 穆心冉在胡尧的带动下，成绩突飞猛进，稳定在班级的前十五名之内，徐峰笑着说，你保持下去冲刺一本肯定没问题。 韩莫离趴在桌子上，手里捏着楚凡凡高一时候送他的小皮卡丘布偶，心里在想她现在是不是比自己还惨，淮州八中的老师是不是真的像她说得那样，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或许是吧，但韩莫离希望不是。 今年的天气奇了怪，四月中旬竟然还很冷。穆心冉再次失策，不过她强颜欢笑，强撑着说：“没事，拍照那天肯定不冷。” 穆心冉在群里问大家要不要统一服装拍毕业照，大家纷纷说好。钱子昂发了一个不开心的表情，打字说我怕是回不来了，现在赛程紧张。 高言打字说，我最近还偷偷看了看比赛，怎么没看见你。 钱子昂一段时间没有回复，最后回了三个字，别着急。 所有人都知道钱子昂被职业战队录用，可所有人都不知道钱子昂错过了首发选手的名额，一直在打替补位。 而楚凡凡则一直没有消息。自从除夕夜的零点给韩莫离发了一句新年快乐，楚凡凡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了无音讯。 之前她有发消息问过好几次韩莫离，比赛的结果怎样，韩莫离笑话她说是不是学傻了，都告诉好几回了，没有获奖。 楚凡凡发了个拍了拍脑袋的表情包，瞧我这记性，然后又是一通安慰他的话。 可自从发完了新年快乐，楚凡凡再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韩莫离心想，一定是学校管理太严，学习太忙，想着也不要去打扰她。 韩莫离打字说，她会回来的。 穆心冉在座位上扳着手指数了数，一共六个人。她苦思冥想了一整节自习课，也不知道该订什么服装才好。 下课的时候，胡尧走了过来，“我给你的那张卷子写完没？” 穆心冉“啊？”了一声，抬眼看他，突然就看见了黑板上边的标语。 苦心人，天不负。 不多不少，刚刚好六个。 穆心冉心想，到时候天气肯定很热，就订短袖衫，凉快，成本还低。毕竟这样一件衣服，这辈子也只会穿那一次。 结果学校拍毕业照的计划提前到四月份，穆心冉他们穿着短袖衫在寒风中强装镇定，拍毕业照的时候还有人穿着棉袄，高言指责穆心冉说，你看看我们，多像傻子。 穆心冉不屑地说：“青春就要特立独行，看看我们，多么特别。” 韩莫离一直盯着校门口看，他在等一个人。 楚凡凡的那件穆心冉直接寄给了她，有一次她打电话给了穆心冉，诉苦道那学校多么多么变态，还好自己记得她的号码，在小卖部打了人生 第一回的公共电话。 韩莫离在想，为什么她不打给自己。 校门口迟迟不见人影，穆心冉拜托徐峰和摄影师说咱们班最后一个拍，可眼见就要到他们班了。 “二班的，过来拍照了。”摄影师开始喊。 二班的同学们开始摆起形状，矮个子的女生选择蹲在第一排，第二排是校领导和任课老师的位置，穆心冉派高言抢占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大家就快要站好。 摄影师看了看韩莫离和穆心冉，皱了皱眉，“你们俩是不是二班的？再不上去我可不管你们了！” “再等等，再等等，”穆心冉一脸焦急，“我们班还差一个。” 韩莫离的眸子里逐渐出现人影，是楚凡凡。 女孩像风一样，吹进少年的心，那个原以为风都吹不到的地方。 有次楚凡凡问他说，你说还有什么地方，风也吹不到。 韩莫离不知所措。 笨蛋，心脏呀，你的心里风怎么也吹不到。 韩莫离现在觉得，这答案不对。 “就等你了，你终于到了。”穆心冉将楚凡凡拉了过去。 楚凡凡和韩莫离只是对视了一眼，韩莫离总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别扭。 六个人站在最中间，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束沐，高言，胡尧，穆心冉，楚凡凡，韩莫离。 苦，心，人，天，不，负。 每个人的字是抓阄决定的，高言看了眼束沐的纸条上面是“苦”，就趁着大伙不注意，将自己手上的“不”和桌上剩下的楚凡凡的纸条对换了下，打开之后，满意地笑笑，是他想要的“心”。 拍照开始，六个人站得整齐。 楚凡凡拍照的时候想和穆心冉换一下位置，她不太愿意站在韩莫离边上。 穆心冉知道是自己的错，她和楚凡凡打电话时说漏了嘴。 “哎呀，你别拧了，”穆心冉安抚她，又给了她个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胡尧，“你不愿意，我更不愿意呀，再说了，咱俩一换，字就乱套了。” “这张毕业照，这辈子只有一次。” 穆心冉的话戳动了楚凡凡的心，她安静下来。 韩莫离不知道她是为何原因这样，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楚凡凡走的时候，韩莫离送她。 两个人走在巷子中，这是韩莫离第一次主动将耳机塞进楚凡凡耳朵里。 九号巷逐渐走到尽头，耳机里的《温柔》旋律落下。 要曲终人散了吗？ 这是韩莫离随意点的一首歌，不是楚凡凡喜欢的歌手，也不是他喜欢的歌手，可没想到，这首歌曲却如此的应景。 “我走了，高考加油。” 楚凡凡一直以为这将是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眼前这个少年。 “我知道你还有时间，”韩莫离心里的承诺一直没有放下，“我家乡的樱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楚凡凡一愣，多久以前说的话，他还记得。 还没等到楚凡凡拒绝，韩莫离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前跑。 这一次，他是多么的勇敢，主动。 是楚凡凡一开始最想看见的模样。 4 到达公交车站，金汤镇的尽头。 上车之后，韩莫离还没开口，楚凡凡就先发制人，“别说话，听歌。” 韩莫离只好照做，乖乖地将耳机插上手机，这回不等他塞，楚凡凡自己直接拿起一个耳机塞进了耳朵。 两人坐在公交车上沉默不语，耳机里放的都是他俩喜欢的歌曲，来自三小只，来自许嵩。 这是韩莫离特意创建的歌单，名字叫《我们》。 韩莫离见楚凡凡没有说话，心里还以为自己和她分开这几个月，彼此已经出现了隔阂，他想找什么话题聊聊。 “你……你们那学校严不严？”韩莫离明知故问。 “你家多久到？”楚凡凡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韩莫离一愣，抬头望向司机的方向，那块巨大的挡风玻璃。 “前面就是了，没想到这么快……” “前面那个路口吗？”楚凡凡已经看见了那条街道，樱花开得繁茂，一片淡粉色的花海，在不远处的低空中燃烧。 “对。” 快到那个路口的时候，楚凡凡和韩莫离一齐喊出了声。 “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 楚凡凡有些惊讶地看向韩莫离。 眼前的男孩真的和三年前大不相同，他勇敢了起来。 刚一下车，楚凡凡还是没忍住感叹：“实在是太美了！一整条长街！” 两个人漫步在路边，樱花的花瓣时不时飘落在两人头上。 “你之前不是有说，自己也栽了一棵吗？”楚凡凡突然开口，“我想去看看。” 韩莫离微微一愣，“好。” 他当初特意挑的，第九棵树，对应着九号巷。 “要不要刻个名字？”韩莫离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老土情节。 “好啊！” 为了简单点，对树木的损伤也少一点，两人决定只刻自己的姓。 韩莫离刻得飞快，率先完成。 楚凡凡笑话他说，比刻在木头牌匾上的还丑。 女孩很用心地刻着，她希望能刻到最好看的程度。 以后能陪着他的，就只有这一个字了。 楚凡凡刚刚刻完，一个老大爷在远处冲他们跑来，边跑边喊，“你们是干什么的？” “快跑！”韩莫离拉着楚凡凡的手，拔腿就跑。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跑到了街的尽头，樱花花瓣在风中飞舞。 两个人停下脚步，老大爷早已不见踪影。 楚凡凡突然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韩莫离挺想说我喜欢你，可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最不应该说这话的。 高考大战在即，儿女情长只能抛在一边。 “我知道，你不想说，要是想说你一开始就说了，也不用瞒我到今天，骗我到今天。”楚凡凡语速飞快，情绪开始波动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呀？” 韩莫离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说这话。 “你为什么要骗我呀？你骗我说你被淘汰了，我还真的以为你又失败了。”楚凡凡眼眶开始红润，“你知道我为你难过了多久吗？” “可结果呢？真相是，因为我，你错过了去上海的火车，因为我，你错过了实现梦想的机会，因为我，你离梦想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我一把拉进了湖底。现在看来，那一天我们俩都已经在湖底了。” “可我就算去了，也不一定会成功……”韩莫离想要解释，责任不能全让她担。 “就算？很久之前我就说了，可能的事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你没有去做，它就没有意义。三年过去了，我们认识了三年，也彼此陪伴了三年，这三年我们都成长了许多。” 楚凡凡眼泪开始往外流，“这三年我在变，你也在变，我们都在变。” “不变的是，我向往自由，不喜欢束缚，可你这件事在我心中就是一种束缚，它就像一个石头一样，拴在心上，我每见你一次，这块石头就又沉重一些，直直的拉着我坠入海底。” “我……你别哭……”韩莫离一时间组织不起来语言，他最害怕女孩哭。 更害怕你哭。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楚凡凡泪流满面，她心里想的是我真的不配再见到你了。 她真的很少哭，上一次是为爷爷，而这一次，不光是为韩莫离，也是为她自己。 “我走了。” “你真的，不再像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楚凡凡了。”韩莫离心揪着疼，被一万吨海水吞没。 “你也不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韩莫离了。”楚凡凡没有回头。 人终将面临长大，模样会变，心也会变。 第38章 南已望淮 1 高考前一周，徐峰总是在班级强调，高考和平时的模考一样，还会比模考简单，大家一定要放平心态。可徐峰越这样说，二班的学生越紧张。 学校提前一天放假，让大家前去县里看考场。 没有漫天而下的书雨，没有歇斯底里的喊楼，甚至连再见大家都没有说。 班级里一片嘈杂的声音，这声音在韩莫离的耳膜里回响，越来越小。 班级里逐渐安静，空旷，只剩下凌乱的桌椅与板凳。 韩莫离站在原地半天，他呆呆地看着后面黑板上的板报，再一回头，班级已空无一人。 高言站在窗外朝他喊，快走啦！ 毕业了好多年，偶然发现，有那么一些人，他依旧在你的列表里闪烁，却早已在你的记忆里熄灭。 后来韩莫离才明白，有些告别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只是那一面没见上，就再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再也看不见那人的模样。 我们每个人对于离别，或多或少都抱有一些想象，应该会挥手吧，应该会冲着走远的人大喊吧，应该会泪流满面吧…… 可韩莫离站在杂乱的教室中间，周围是越来越少的人影，越来越少的书，以及越来越少的声音。 他没听见有几句再见，大家就忽明忽暗的消失了。 仿佛这只是寻常的一天，到点就该回家吃饭。 可吃完饭还回不回来？ 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韩莫离想起楚凡凡。 韩莫离去看考场的时候，心里逐渐紧张起来。 家长们总说寒窗苦读十二年，为的就是这一天，赢战高考。 同学们也总是说，高考这只小怪兽，总有一天，我们要升级变身成奥特曼，打败他。 韩莫离只是傻乎乎的在想，高考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想不明白，或许永远也想不明白。 怎么也没想到，当语文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韩莫离突然就不紧张了，只是觉得题目好难，徐峰在忽悠他们。 被说了三年的高考，韩莫离曾经以为，它会像一只巨兽，到来的时候毁天灭地，寸草不生。可真当它来临的时候，韩莫离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感受到它的威力，它就夹着尾巴走了。 就像是小时候家里的那只橘猫，有回它从树上跳下来挠破了韩莫离的下巴，韩莫离气愤的想要揍它，还没动手，它就一溜烟跑掉了，跑得飞快，看不见影子的那种。 高考结束，过了两天之后穆心冉又开始操心起散伙饭来。 **群里瞬间沸腾起来，胡尧被穆心冉怂恿着，在群里发起了超级可爱的表情包，大家全都惊愕，胡尧竟然还有这一面？ 穆心冉打字说，我发消息你们都不带理的，还得是我男神才行。 她又发了一行字，唉，我地位咋整的这么低？你们过分了啊！ 大家谈笑一会儿，穆心冉说起正事。 可有两个人并没有回应，一个是楚凡凡，一个是钱子昂。 穆心冉私发消息给韩莫离说，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怪我没管好这张嘴，放心，我肯定帮你把她叫回来。 韩莫离回她，你就说我有事来不了吧。 穆心冉回了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猫咪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又骗她吗？ 又…… 韩莫离一愣，回她，那还是算了，你加油！ 穆心冉回了一个大大的OK。 钱子昂是在穆心冉表情包疯狂轰炸之下才匆匆赶回来的，钱子昂发了个一脸无奈的表情，这次请假估计又要被骂半天。 穆心冉回他，你还怕挨骂吗？ 这顿毕业散伙饭，一个也不能少。 2 楚凡凡被穆心冉忽悠了过来，她站在烧烤店门口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韩莫离。 两个人四目相望，隔着店门口那道厚厚的玻璃门。 穆心冉看见，连忙从店里跑了出来，向楚凡凡解释道：“这回真和他没关系，是我骗你的，撇开他不谈，我们这些好朋友，你舍得不来吗？” 楚凡凡愣住，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没脸见他，可这些朋友呢？ 虽然没脸见他，可她心底里还是想要再见一面。 “别傻站着了，”穆心冉拉着她的手往店里走，“外面热死了，里面开着空调凉快。” 最后一个来的是钱子昂，大家纷纷坐下。 高言开始他的表演，“老钱，你最后一个来的必须罚酒啊！” “老钱？”大家都愣住了。 “这都毕业了，现在大家都是社会人了，”高言给自己圆场，“得换点社会性叫法了。” 哈哈哈哈。 一群青春里的孩子，刚刚迈过了成人礼，纷纷效仿大人们的活法。 他们曾经最讨厌的活法。 “要不我们转战KTV？”穆心冉提议，她见韩莫离和楚凡凡明明就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尴尬着。 “要什么KTV？”高言喝酒喝上了头，“我开口就来！” 高言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右手拿起一个啤酒瓶，里面还有小半瓶啤酒，他唱累了就喝两口。高言扯着嗓子唱《后来》，这一次再没有人打断他，纷纷鼓掌。 大家都喝的不少，一个个面红耳赤。 韩莫离看了眼楚凡凡，想要开口说什么。 钱子昂拍了拍楚凡凡的肩膀，“你是…你是我最喜欢的……好兄弟！”说完又跑去找高言喝酒。 穆心冉迷迷糊糊，大喊：“胡尧，你去哪我就去哪，讨饭也行，嘿嘿……” 楚凡凡也有些醉了，她将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啤酒从瓶口飞了出来，“我，楚凡凡，在青春里，做过的最不平凡的事就是……”她突然倒向韩莫离。 韩莫离将她接住，她趴在韩莫离的肩上，朝他的耳朵小声说，“拯救你。” 女孩用自己的青春，将男孩从黑暗的角落拉到阳光下。 “可我还是……”楚凡凡不想提及，可她摆脱不掉，“失败了。” “你没有……”韩莫离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楚凡凡的一个问题打断。 “你说实话，你后悔回来找我吗？”楚凡凡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变得认真。 韩莫离丝毫感觉不到她像是个喝醉了酒的女孩。 “我……不后悔。” “你犹豫了，”楚凡凡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我不怪你，是我，我也后悔。” “我只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韩莫离想要解释，“脱口而出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我真的，不后悔！”韩莫离望着她的眼睛。 韩莫离还想要说什么，周围却突然响起了掌声。 大家开始怂恿起高言，穆心冉大喊，“当初的高言去哪了？这回怎么憋这么久？” 高言还从没和束沐表过白。 少年内心里生出一丝害怕，害怕失去，害怕重蹈覆辙。 高言脸涨得通红，他决定大声说出来。 餐馆的门口传来喊叫声，有人在街上大喊，花店出事了。 花店！ 束沐下意识地冲了出去，刚踏出店门，她就朝自家花店的方向望去，自家的花店门口已经有许多人在那围观，她惊慌失措地向那里跑。 “你儿子欠我们的钱你不还谁还？”小混混头目叫嚣着。 束沐的母亲苦苦哀求：“我手里真的拿不出怎么多钱来，能不能慢慢还？” “慢慢还？照你儿子这赌法你要还到哪年？跑路了我上哪找去？没钱！给我砸！” 小混混们抡起手中的铁棍就是砸，束沐赶到的时候店里一片狼藉。 她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无比的愤怒是什么滋味。 “都是你害了我弟！都是你害了我弟！”束沐哭着咆哮着，“现在还要害我妈妈！害我们全家！” “哟，又来了一个漂亮小妞，这不是她姐姐嘛，”头目嘴角带着一抹恶臭的笑容，眼神突然间变得凶恶，“弟弟欠的债，姐姐还也行！” 他走向束沐，一把将她揪了过来，“长的还挺不错，做我女朋友怎么样？”说着就要亲上去。 “你个畜牲，别动我女儿！”束沐母亲情绪激动，向那边扑去。可她过不去，几个小混混把她死死的拦住。 “你放开我！”束沐死死挣扎。 情急之下，束沐右手摸到了架子上的花瓶，狠狠地朝混混头目的头上砸去。 花瓶破碎的声音那么清脆，威力却仿佛比化学书上学过的**还大。 小混混头目摸了一下头上的血，眼神呆滞了几秒，后又转为恶狼的愤怒，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狠狠地捅向束沐。 “不要！”高言嘶吼，他刚刚赶到，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一次，老天爷为他落下了雨。 电闪雷鸣，血雨风花。 高言抱住倒在地上的束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以前我害怕，我自卑，我担心说出来又会是空欢喜一场，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别死好吗？你不要死！” 束沐的母亲也扑过来，哭泣道：“女儿呀，咱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 “妈，你别哭……” 束沐满脸煞白，说话都快要没有力气。 她又望向高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我也……我也心领了。” 束沐说的是心领。 “我是一个四处漂泊的人，你的喜欢我只能心领，我接受不起，我不能带着你的爱四处漂泊，让你带着我的爱默默守望。” “可现在，我似乎也漂泊不动了，我……” 束沐停顿，她差点脱口而出。 她差一点，就说出来。 我也喜欢你，无数次你被质疑的时候，我都想站出来替你证明。 我喜欢你。 可她以前没说，现在更不能说。 大多数人油尽灯枯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爱与遗憾都倾诉给那个最重要的人。 可束沐，她宁愿将爱与遗憾埋葬在深土之下，也不想让活着的人遗憾痛苦。 “你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高言哽咽。 少年的心脏，快要随着女孩一起凋零，满店的鲜花在雨水中枯萎。 3 男孩女孩在一场暴雨里开启了自己的青春，又在另一场暴雨里结束了彼此的青春。 大家去医院看望束沐的时候，每个人都捧着一束色彩鲜艳的花，有些花似乎并不适合送病人，并不适合出现在医院这个场合。 可大家都知道，束沐喜欢，她不会介意，她会很开心。 高言说，束沐喜欢各色鲜艳的花。 束沐抢救了过来，医院急缺用血的时候，高言的血型刚好对上。 他说，多抽点医生，只要能救她就行。 医生骂他，多抽点，你不要命啦！我们这又不是交易所，一命换一命，我们是医院，我们是医生！ 束沐的弟弟跑来，跪在束沐面前痛哭流涕，说姐你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束沐摸了摸他的头，胡说什么。 高言再去看束沐的时候，束沐已经出院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张纸条。 “高言，我承受不起你的喜欢，我妈说年少的喜欢都是一时的，是冲动的，我不想耽误你，我走了。 要是能再相遇，我会否定我妈妈的观点，勿念。”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找到高言。 填志愿的时候，徐峰说高言没考上。 楚凡凡没考好，上了淮州大学，知道结果后再没有联系韩莫离。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联系。 这对自己而言，或许是一个好的结果。 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悲伤那么大？ 少女内心的石头，依旧牢固地将她坠向海底。 韩莫离考上了南州大学，他终于到达海边，距离楚凡凡一千公里。 一千公里的距离，让他再也没机会见楚凡凡一面，也没能说出那句藏在心底三年的话。韩莫离知道，那天晚上是他最后的机会，可他还是错过了。 终究还是错过了。 一年后的夏天，韩莫离放暑假回到金汤镇，小镇还是那样，安静美好。 落日桥的不远处，早起洗衣服的妇人们排成一排，清脆响亮的棒槌声激荡在青草河的上空，而那颗熟悉的橘子太阳就飘在她们身后。潺潺的流水，青青的河草，妇人们在那一排河堤上用着熟悉的家乡口音闲聊着家常。 回音空响，韩莫离站在桥上都能听得到，一如那过去的千百个日月。 路过一家花店，韩莫离愣了一下，抬头看看，走了进去。 “本店不卖花束，谢谢惠顾。”店主人低着头说，他在写着什么。 今天是七夕节，店主人已经说了无数遍这句话。 “我不是来买花的。”韩莫离听声音有些熟悉，看着身影更熟悉。 店主人抬头，惊喜地大叫：“韩莫离！” 高言！ 高言说，束沐想开一家永恒的花店，可他没办法做到永恒，就只能让这些花完整地过完一生，花开花落。 所以这是一家盆栽店，没有那种折断束缚在一起的花束。 那样的花束没有生命。 韩莫离看着高言，胡子又黑又长，笑说：“你现在整的还挺有个性。” 高言注意到韩莫离在盯着自己胡子看，摆了摆手，“我不爱打理自己，你和我做那么久同桌还不清楚嘛。” “你那时……”韩莫离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想起来当初束沐刚来时候的情景，那时的高言。 再往下说，又要提起高言的伤心事。 高言躲回了小镇，而束沐远在天边。 韩莫离看向墙边，一整面墙全是书。高言在墙边搭了一个书架，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他说以前没发现原来看书这么能打发时光。 韩莫离笑笑，“现在看来，你是我们当中混得最好的，在班上那些年，商业头脑完全激活了。” 高言苦笑，“我好什么哦，店里生意一般，”他拍了拍韩莫离肩膀，“不过请老同学搓一顿还是行的。” 他接着说：“现在要说谁最好，那肯定是钱子昂那家伙，我前两天看比赛直播还看见他了，又进总决赛了，再拿一个冠军就是三冠王，一年三冠，听说身价能上千万，不得了，不得了。” “对了，你看了没？”高言问韩莫离，又自言自语着，“以后大家怕是很难聚到一块了。” 高言的话里韩莫离半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都没嗅到，满满的祝福和肯定，还有一丝遗憾。他们七人组想要聚齐，怕是好多年才能一次。 而他和楚凡凡的相遇，遥遥无期。 韩莫离突然想起来高中英语老师最后一节课说的话，她说，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整整齐齐坐在一起了。 她没说应该，也没说大概，像是个预言家，说的话在未来全都能实现。 韩莫离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书的最后那页被人折起。 “说来好笑。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 是啊，过去这东西，你一提起，就会记起所有人。 那些年的那些事，看似匆匆结尾，可在青春里，大致已是最好的结局。 4 胡尧和穆心冉考在一座城市，是最甜蜜的一对，穆心冉没事就在群里秀恩爱，发各种好看好玩好吃的，大家有空的时候就发表情包怼她。寒假没聚成，暑假的时候穆心冉在群里问大家能不能暑假聚聚，楚凡凡说有事在淮州回不来，钱子昂发了一个身不由己的表情包。穆心冉打字说，那我和胡尧甜蜜二人游去啦。 束沐头像是黑的，高言头像也是黑的。 谁都没有想到，胡尧并没有被北京大学录取。 倒不是分数不够，而是他压根就没有填。 胡尧报的是考古学，全国第一的是北京大学，他理应去北京才对。 可穆心冉成绩不够。 穆心冉怎么也没想到，胡尧竟然愿意为了她，放弃北大。 胡尧解释道，你不用压力那么大，我的梦想城市就是西安，西北大学的考古学全国第二，也不差。 胡尧有个长安梦穆心冉知道，可穆心冉还知道，胡尧从来不当第二。 高言拉着韩莫离在熟悉的那家烧烤店撸串，趁着夜色，两个人举杯，高言自嘲说，这回总能安安心心喝顿酒了吧。 韩莫离沉默了会儿，“你怎么**都不上线了？我们都找不到你。” “你们还在用**啊！”高言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的商业交流都是靠微信的。” 还是那个少年，没个正经，满嘴跑火车。 韩莫离永远要记得那个少年。 “话说你怎么回事？”高言几瓶酒下肚，开始八卦起来，“没见你和楚凡凡有啥动静呀？” 看来这么久他不是不在线，而是一直隐身。 “我找过她几回，她不理我。”韩莫离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到底是生你的气还是生她自己的气？”高言给韩莫离倒满，又给自己倒满。 “她陷入了自己的自责之中，”韩莫离叹气，“我怎么解释，怎么劝说都没用。” “去年这事呀！”高言拿起一串羊肉往嘴里塞，“你没去成新概念，她可是在我们跟前把你痛骂了一顿，骂着骂着就哭了，说你就是个傻子，可我当时听着，感觉她像是在骂她自己。” 韩莫离沉默。 “对了，后来还参加过吗？”高言突然抬头望向韩莫离，眼里有光，“那可是你梦想呢！” “没了。”韩莫离朝他碰杯，“少年的梦想罢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依旧炽热。 “我觉得吧，这两手你都要抓一抓，咱男人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她们不来，你就去找她们呀！梦想也好，姑娘也罢，又不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韩莫离苦笑。 “对了，楚凡凡高中时候画的漫画还在我那里，明天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她其实回来的比你早，有来过我这……” 高言喝得有点多，靠在墙上睡着了，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束沐，韩莫离看向他，目光里全是柔软。 少年抬头看向天空，天上半圆的月亮朦胧着，街上是热闹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情侣手牵着手。 韩莫离心里决定了，那就去做。 趁着月色，韩莫离订了张高铁票，去淮州。 说过一起去看海，我带着樱花，你带着风。 5 第二天一早，韩莫离动身离开。 临别前，他倚靠在高言的前台边，盯着手中的画，愣了半天。 “画的真的挺好的。”高言夸赞。 可突然间高言情绪低落下去，他看见了楚凡凡为他而画的束沐。 束沐最美的侧脸。 那张画在最后一张，高言之前并没有翻看过。 楚凡凡也没告诉他，只是说，代为转交。 漫画画的是三年走过的许多瞬间，各种各样的韩莫离。 偶尔她也会出现在画中。 比如，她在落日桥上，在九号巷中，用手按下韩莫离翘起的头发。 比如，那晚楼顶，她躺在韩莫离身旁，手举着发光的玻璃瓶。 比如，她和韩莫离一起抬起的孔明灯，雨幕顶上的烟花，满街绯红的樱花瓣。 好多个比如，却还是冰山一角。 “你有她地址吗？”韩莫离抬头，望向高言。 “这你算问对人了，”高言骄傲道，“忘了我当初班上的名号了吗？金汤第一神探！你等着。” 高言转身进到里屋，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同学录。 “还真不是我吹牛，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有她的同学录。”高言将手上的纸递给韩莫离，“上面有写地址。” 当初楚凡凡回来的时候，高言硬是让她抽时间写完这张同学录才肯放她走。 “谢了！” “告辞！” 韩莫离前脚刚走，门口就又出现了敲门声。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高言抬头，整个人凝固。 他的女孩，笑靥如花。 下了高铁，韩莫离按着手机上的导航走，笔直走到女孩的心里。 到了楚凡凡的家门口，韩莫离敲了敲门，竟然是楚爷爷给他开的门。 楚爷爷高兴坏了，“莫离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怎么到现在才来我家玩？是凡凡不叫你来吗？快进来坐！” 韩莫离将手上的礼品放在屋里，楚凡凡的爸妈上班去了，不在家里，他和楚爷爷聊了一会儿天。 迟迟不见楚凡凡出来。 “楚爷爷，”韩莫离忍不住了，“楚凡凡不在家吗？” “哦呦，你瞧我！”楚爷爷拍了一下大腿，“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瞎耽误什么？今天阴天，天气不热，凡凡在天台上画画呢，她说吹着风好找灵感，这丫头。” 韩莫离告别楚爷爷，跑上天台。 楚凡凡家住九楼，总楼层二十楼，电梯按下迟迟没有反应，韩莫离一着急就顺着消费通道一层层往上爬，他是一路跑着的。 消费通道很暗，韩莫离在黑暗里奋力奔跑。 天台门打开，光束朝眼睛扑涌而来，韩莫离有些睁不开眼。 女孩坐在画板前，微风抚动她的发丝，有种空灵般的美感。 “你怎么来了？”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男孩一把抱住了她。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说，我欠了你三年。 “别管那些所谓的束缚，石头，没有你，我的夜空一片黑暗。”他松开手，望着女孩的眼睛，“你就是照亮我唯一的星星。” “我也……”女孩身体微微颤动，“喜欢你！” 两人再次紧紧的拥抱，男孩在女孩耳边喃喃，“我能吻你吗？” “不要问。” 男孩稚嫩地吻着女孩，风吹进彼此的心底，繁花盛开。 “我看了你画的漫画了，真好。”男孩说。 “我也看了你在网上连载的小说了，还行。”女孩回他。 “就是……”女孩疑问，“南已望淮？” “难以忘怀，”男孩笑，“有错别字，才是青春。” “那也用不着，全部都是错别字吧。” “你别得意啊！”女孩突然想起捍卫自己的主权，“我放在高言那里的，只是你的部分，大家我都有画，好几个出版社联系过我呢！” “你比我厉害多了。” “别打岔，”女孩将男孩被风吹起的头发按下，“我是说……” 我画的，是我们。 我写的，也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