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南花倾槐 作者:甘玖卿 文案: 南森两家世交,森槐很早以前就知道南家有一独孙。 他在自称纨绔子弟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有多萌多听话。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九岁就上厨房。 他说学习随个缘法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第一考到重高。 森槐很久以前就非常想揍南家那孩子。 他暑假去九春楼守,寒假去九春楼望,想逮住这位不知何方神圣的小屁孩教导一番,却一直没能碰上。 等到森槐终于见着南黎的时候,却不想揍他了。 多年后,森槐看着眼前这朵高岭之花,虎扑上去:“我来教教你,告白是小孩子才做的,成年人,都是直接用勾引的。” 温柔居家前期真萌后期装萌腹黑攻×不卑不亢前期纨绔后期正经精分受 1V1,HE 小短篇小短篇小短篇 不虐不坑不断更(信我= =+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黎,森槐 ┃ 配角:有名字的(认真 ┃ 其它:九春楼 ☆、第1章 “哟,兄弟!什么是缘分,你看看,这就是缘分啊!”司机摇下车窗,对拿着手机的森槐笑道,“嘿!还多了位帅哥,要去哪呢?兄弟,兄弟...” 森槐觉得人生实在有点玄幻。 送走南和后,他满腹的情绪都还没开始酝酿,就被这一声,给生生叫炸了。 “森槐。” 他听到青年这么叫他。 “回神。” 森槐抬头,青年身形修长,眉目俊朗,声音褪去少年时的清润,低沉磁性地让人发麻。 他是南黎,森槐这么对自己说。 “恩,走。”森槐应着,欲言又止,还是一步都没踏出去。 他没说为什么会在车站,也没提南和,连琴姨的事都没细说。 这怂样跟羞滴滴的小媳妇没差了,森槐暗自腹诽,真的是怕了这个小祖宗。 森槐简单捋了捋,觉得不急于一时,要说什么也得回去说,关上门再好好说。 “师傅,去九春楼。”森槐拉着南黎坐上后排,说道。 “兄弟,怎么又去那啊,那个楼这么稀罕的吗,今天还专门带着朋友去玩,城东那边新修 的西洋...” “谁说是去玩了,”森槐打断司机的极力推荐,心下想着一尊老太佛一尊小祖宗待的地方,可不得稀罕嘛,“我们赶那去治病。” 虽然现在去九春楼看病的人一年到头屈指可数,但南和不让九春楼关门,就寻了个相熟的老医,约定在森槐回去后就来看守。于是森槐在回去前,他还得担任九春楼的主治。 司机打表的手一愣,说道,“九春楼那确实是有个挺出名的老中医,不过你们两个年轻人没事去看老中医...咳咳。” 司机正值壮年,想起以前听说过老中医都特别擅长壮阳补肾的法子,自家婆子也让自己去试试那五世祖传秘方,还被脸皮薄的自己给拒绝了,当下就燥红了脸。心下直道,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 森槐见司机咳嗽咳得越来越得劲,想了想刚才的对话,惊觉治病还有主动和被动两层含义,而现在老中医在世人的眼中可不那么“纯洁”,但解释又显得刻意。于是不自在地转头看向窗外,却正好对上了南黎的视线。 南黎好像一直在看着他。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南黎眼睛闪了闪,没给他丝毫的反应时间,又对着他轻笑,笑了整整七下心跳,笑得他心都化了。 这小祖宗。 昨日。 森槐无奈的看着前方被小石子铺满围起来的小巷,有些烦躁地揉捏了一下眉头,这已经是他经过的第三个施工场地。 老旧的地下水管在这个年末将迎来它的换代,机器甚至也为其欢歌,奏起堪比贝多芬病毒般激昂的乐章,热烈之深让森槐都觉着接下去他的脑神经也可以用水管给代换一下。 “兄弟,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车真走不动,要不你就自己过去,楼就在这道的后头,很近的,我保证走路几分钟就到。” 从进入巷口后就没停歇过的水泥加工声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原本就是想着坐车快点逃离这魔音般的折磨,哪成想路况糟糕成这样。确认四周有熟悉的地标后,森槐问道“多少钱?” “五十二,今天元旦,我们私家车也不计较,就给你五十吧。扫码还是现钱?” 森槐掏了张百的递给司机,司机眼睛立马亮了亮,双手接过放在光下仔细瞧了瞧,说道。 “这年头用现钱的年轻人少了啊。”司机在口袋里掏了又掏,放在手心里数了又数,才一把塞进森槐手心,“呐,你的找零。” 森槐接过三张十元,两张五元,一张一元还有九个硬币,感觉脑神经抽搐得更厉害了。 “兄弟,不骗你,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那个楼真的没什么好玩的,比不上城东重修的那西洋...哎兄弟你别急着走啊!” 下了车,森槐拿好行李就径直走上旁边的小道,把后面司机加个微信的呼喊声扔向又开始沸腾的水泥加工声中。 记忆中楼周边的路是不像眼前这样错综复杂的,那时候楼在这仍像西方的基督教堂受教徒尊敬般,任何人都不敢在神像旁大兴土木。 哪像现在,巷道宽的宽,窄的窄,丑得叫人心碎的仿清建筑将那处的清灰飞檐挡得只剩下零星几点骄傲。 也难怪这往日看病就医的地方现在在人们的印象中也只是不那么好玩的旅游观光场所。 将行李箱提起,跨过一处石阶,转眼便是九春。森槐抬眼一瞧,一方水池,铁艺栏杆,雕花门窗,楣挂牌匾,牌匾上随性刻着“九春楼”三字。 森槐是个活在医院的人,除了法定节假日回趟森家吃顿饭,平日里连居住的地方都很少回去,可以说是一个只知问候,不知拜访为何物的新时代敬业好青年。 这次特意告了假过来,是为奔丧。上次来这九春楼还是四年前一时意气,没想到再来却是为琴姨送丧。 琴姨是九春楼里南爷爷配药的助手,楼里的人,就是自家人,所以他昨天收到消息今日就赶到了。 想起南和,森槐立马收敛了些许悲意,倒不是怕老人家看了难受,只是这世上总是不缺死板的老头,南家第一条医训就是看破生死,和平常医者家的悬壶济世比起来简直画风清奇。 想起这位老爷子的“脱俗”,森槐忍不住嘴角一抽,酝酿心底的情绪说散就散。 “南老爷子,许久未见,您老身子骨可还安好?”九春楼采光虽好,却也抵不住夕阳西下,森槐望向记忆中的窗口,果然看到坐在暗处的人影,自觉拿起桌上的点火器,点燃了四处的蜡烛,发现楼内依然没有半个电器,说道,“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回来就拐着弯数落我迂腐,”暗处传来的声音带不上一点主人该有的苍老,“呐,去外头把我的拐杖给捡回来。” “我哪敢数落您,您这一发威,就跟这扔拐杖,谁敢数落您啊。”话虽是这么说,但森槐还是老老实实地出去捡了拐杖。 “哼。” 等再次回到了窗口,南老爷子的身影已从暗处显现出来。看面相,南和长着一副很有轮廓的面容,眉宇间的和蔼莫名为这位年逾七十的老头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一袭黛色长袍,接过拐杖拄在脚边,俨然一派长者风范。 “这往后可没人做得来您称手的拐杖了,您也稍微收着点脾气,别整日糟蹋这好好的桃木。”  南老爷子年轻时腿脚受过伤,奈何总是嫌弃买来的看不顺眼,琴姨心细,知道老爷子脾气,又懂木工活,二话不说就砍了桃树削了整整三根拐杖。刚刚经过窗口的时候森槐就已经看到那阵亡的第二根拐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南老爷子的桃木杖打人,那是真疼。 “这回打算待几天?”南和显然对收脾气这件事没什么兴趣,拄着拐杖走到茶几坐下,伸手探了探茶壶的水温,凉的。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待几天看琴姨的丧事怎么安排。”说着就坐到了南和旁位。 南和将剩余的茶水倒出,再掏茶叶,见森槐说完后就没动静了,只看着他,奇道:“你看着我干嘛?” “您不会不知道吧?”看着南和继续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森槐就知道这老头不仅不知道丧事怎么安排,还不知道要去看望一下。 “真绝情啊老爷子。” “本来就没有情,绝哪门子情去。” 这时南和已经将茶具清洗好了,正欲加水,却被停了动作。 “去看看琴姨吧,南爷爷。” 等穿过了几个小巷,熟悉的机器声又回到了森槐的耳朵,“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理解您老追求的淳朴生活。” 南和不置可否,带着森槐到了一处门前。这里门口贴着一副绿联,门上两边分别挂着只白灯笼,门里还隐隐约约传来妇女的哭泣声。 “应该是晓琴她女儿,”南和说道。森槐当下了然,琴姨是有一双儿女,但分隔两地早就生分了,看来再怎么不亲,总归也有层血缘联着,断不了。 里面的人貌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下就停了哭声,森槐皱了皱眉,放下了正打算敲门的手,果然,没一会儿,大门就从里被打开了。 “南叔来了,快请进。”来开门的是周清,琴姨的女儿,“我妈留了几样东西给南叔,南叔来看看吧。” “呵,自己亲生的什么东西都没留,倒是给外头的野男人存了不少好东西,还真是‘亲妈’啊!” “贵财!” 森槐看向脖子上挂着根大金项链,满脸嘲讽的琴姨家的小儿子,周贵财。 “哼,我有说错吗。得了病就开始捣鼓后事,根本没指望我两能给她送终,你把她当妈,她可不把你当女儿!再说了...”周清的脸色越听越黑,狠狠地瞪了周贵财一眼,周贵财不服气的瘪了瘪嘴,暗骂了一声,怒冲冲转身回了房间,那一下带门的声响竟有压过外头交响乐的气势。 “贵财也不是故意的,南叔你别往心里去。”周清扯了扯脸皮,挤出一个微笑,“东西放里屋,跟我进来吧。” 房间很小,里面的宽度只容许摆一张古时的那种写字桌,进去三个人就已经有点挤了,森槐一看到那张熟悉的桌子上陈列的东西,就望向依然面无表情的南和,也只能无声叹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面前摆着的那根拐杖与南和手上的一般无二,只是那色泽一看就知道是木质更为坚硬的檀木,闻气味,还是海南黄花梨。 海南黄花梨是良材,名贵,可这为次,钱财对南和来讲不算什么。但黄花梨是中药,《本草纲目》描述它“拌和诸香,感引鹤降,与人体长期接触辟天行时气,辟斜恶气,可换气除病痛,延年益寿。” 说的就是黄花梨自带降香,还能调理身子。对于身为年逾七十的医者南和,这送的是一份心意,再者斯人已逝,就是天大的心意。 南和却没有太过在意这些让男默女泪的遗物,他直接拿起了桌子中央那封信拆开。 玉扣纸,瘦金体,森槐远远看了一眼,都是这位太爷习惯用的,就又在心里大骂这糟心老头儿。 趁着南和看信,周清和森槐大致说了一下送丧的行程,没曾想,交流完了后发现之前态度干净利落的南和依然在盯着不过八开大的信看,面色露出不自然的潮红。 森槐察觉到南老爷子的不对劲,就让周清先去忙活。 见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糟,他思忖道,不会是这个节骨眼南爷爷幡然醒悟自己其实对琴姨动情了吧!这可使不得啊,琴姨这得多冤啊! 南和看着那封信,看了许久。看完后,又叹息了许久。然后他才拿起桌上的拐杖夹在腋下,用桃木杖轻轻地敲了敲地上的木板,说道“回去吧。” 声音竟沙哑到带上了满头的苍老。 等到走出大门,南和又转头看了那绿对联好一会,问“南家医训第一条可还记得。” 问完又自顾自继续说道“看破生死。” 森槐愣了愣,那挽联上提的,“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南和:我一出场就要走? 玖玖:你不走人家怎么谈恋爱? 终于与大家见面啦~笔芯笔芯mua! 如果小可爱萌喜欢或者感兴趣这个故事,求求加个收藏支持渣作者!渣作者愿以身相许!(bushi 小可爱萌如果对作者有话说千万别憋着!尽管来!!!渣作者看到后都会一一回复的 宁萌的评论是渣作者前进的无限动力!!! 落了谁渣作者一个月不喝奶茶(信我!o( ̄▽ ̄)d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宁萌!!! ☆、第2章 等再回到九春楼,天色已经暗淡地布满星辰,楼内点点火光趁着黑夜倾盘泻出。 南和一路走得足够慢,慢到足够他把往事从腹中拿出来,嚼碎了又往里吞。说起来,又有什么是真的能让人从此无力自拔的呢,日子还是得靠自己过。老头子一向看得开。 把黄花梨放到柜子中,又从里面拿出一普洱茶饼,南和坐到茶几上往风炉里加炭起火,面色早已恢复正常。森槐接过茶饼,用茶舀捣成粉末,心里边回想着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某某传,还没给南和传打上标签,南老太爷就喊了卡。 “告诉小黎了吗?” 好吧,南老太爷不愧为南老太爷,南和传注定在男频。 “他说最晚三号能到。”说起这个,森槐有点头疼。 因为知道南和用的是公用电话,联系不上远在国外的南黎,所以知道消息后估摸着新洲那边应该还是半夜,就给南黎发了短信。 发完后才发现用的是微信,想了想南黎用微信的可能性,觉得联系手机更稳妥,没想到还没退出聊天界面,就看到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 眼瞧着左上角的显示闪了又闪,但就是不见消息,森槐默了,他已经看上一条四年前的可以开始聊天了看了整整十分钟。 森槐已经想好等消息过来怎么好好安慰小孩的时候,左上角没动静了。直到七个小时后,森槐终于收到了南黎的这条跨洋回复,他又默了。 想起那条言简意赅的回复,他是真的信了微信是有时差的。 “森槐,”南和拿起炉上烧开的水壶,正经了神色,“我得拜托你照顾一下小黎。” 说罢,便开始温杯,置茶,烘茶,注水,拿茶筅打茶,等到茶盏中茶水水乳交融,才继续道,“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了。” 今日。 等到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森槐收到了南和的短信。 南和既决定要出去,就得离开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桃花源,投入现代社会。连个手机都接受不能,怎么去面对其他的现代科技。再者老人家出门不隔三差五报个平安,让晚辈的怎么安心,所以昨晚森槐就去给南和买了个手机,买的诺基亚,耐摔。 时间不充裕,森槐只给简单介绍了基本用途和打字方法,还得说现代社会基础设施,不过没想 到的是,老爷子虽然抗拒这些新东西,理解的倒挺快。看到南爷爷不再逃避的态度,森槐非常欣慰。 真是沉着、坚强的老头儿! 至少昨天是这么想的。 看着消息框上“你自己看着办。”这六个字符加一个标点符号,森槐从未觉得南老头儿那么糟心。 偷偷看向左侧的青年,他忍不住暗暗叹息,不知道等会该怎么开口解释空无一人的九春楼。 短信提示音调的响,他没提,南黎也不问,车里出奇的安静。昨天唠唠叨叨一堆的司机今天咳嗽都在压着声音。 森槐刚瞄到南黎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微微蜷缩起来,就听到南黎问道。 “你好像,很忙。” “恩?”森槐连忙转正了目光,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还好吧。”工作楷模是从来不会觉得忙的! “前天看到你的短信,很意外。” 森槐不解,意外什么,自己给他发消息吗?想起那个上一条还是可以开始聊天了的页面,他开始反思这几年对南黎的“冷落”,确实,连一条新年祝福都没有。 森槐不注重那些虚的,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关系好的都离得近,平常得空出去吃个饭也会叫上一起。兄弟之间也不来那套黏黏糊糊,所以很少特意发节假祝福。一般都是你给我发了我也复制你的给你意思意思,你要不发那就谁也不碍着谁的态度。 他还真忘了,家里头有个难伺候的小祖宗。 对南黎,森槐倒不是不想联系,就是怕小孩闲自己啰嗦,就一直搁着,没想到一搁就搁了四年。要别人,他就敷衍过去了,可南黎,他不能。 车里再次陷入安静的氛围,静得森槐有点坐立不安。突然,他感到一股凉风吹了进来,侧头一看,原来是南黎将车窗摇下了一点,跟着风进来的,还有冬日里的暖阳,直直地撒在南黎的肩头,照进森槐的眼底。他看到南黎抿了抿嘴唇。 “你别想多,我平日里也是闲着的,所以一下子有消息给我比较吃惊。”没等森槐说些什么,南黎就接着话茬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忙的,没大事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你别介。” 这哪是难伺候的小祖宗,这分明是贴心的小棉袄啊,森槐心下更不好意思了,不过。 “你在国外,没有特别玩得来的朋友吗?”应该不至于吧,森槐心想,南黎虽内向了点,但也没到孤僻的程度。 “有的,你放心。不过...什么声音?” 随着车开进路口,森槐也听到了那熟悉的水泥加工声,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街道在翻新水管,吵得实在头疼,里面开不进去了,”森槐对着前面说道,“师傅,我们就在这停。” “好,你看下表,扫码还是现钱?” 想起昨天那一口袋的零钱,森槐刚想说扫码,就看到南黎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付了款。 森槐觉得好笑“你倒是与时俱进。怎么不见你行李,是打算托运回来?” “恩,不然没那么快回来。” 森槐和南黎一下车,就看到后边司机一脸难言之色跟在他两身后。 司机看上去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诚恳道,“兄弟,都是男人,都懂得,咳咳,要不也带上我一起?” 森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司机见他这个神色,还以为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又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婆娘说这种事情是我好她也好,日子才舒坦。你别...” “停停停,我两就是医生,去治病的医生。”总算想起刚刚那场未解的乌龙,森槐再一次打断司机。 “啊?那,那你能给...” “不能,你现在年纪不算大,面色也好。不过以后要真有问题,建议你去看内科,老中医可帮不了你。” 说完森槐拉着南黎就走了,他想得改改动不动就打断人的毛病了,不礼貌,教坏小孩。 “森槐,我不算是医生。”南黎看了看被松开的手腕,声音低沉。 “对对,你现在可是南大作家了,哪还稀罕当劳心劳力的医生,”森槐调侃道,转而又正经了神色,“看过书了,不错,有大家风范。” “嗯。”南黎应道,尾音轻扬。 转过几个巷角,跨过台阶,就是九春。 “南爷爷,”森槐在池边停下脚步,“他说得出门去办一件事,九春楼不关,开着。” “爷爷他自己知道要做什么就好。九春楼,是南家的医药根基,不能倒。” 南黎看了眼用篆体刻着的三个大字,转回头对着他说“九春有我。” 森槐清晰得认识到,这个比他小四岁,曾经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在他一不留神间,长大了,稳重了。 再也不是当年需要他护着的的小祖宗了。 四年前。 九春楼内分两层,底层用作治病,楼上才是居所。青年看了眼正忙着把脉的南和,也没想过去打扰,自己有模有样的喊了声“楼上行”,就一把提溜起行李上楼。 木楼梯可能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吱呀作响,青年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感觉到二楼窗□□进来的光,下意识抬起了头。 以前,青年最喜欢那架一上楼就能看到的正对着楼梯口的玉屏风,特别是在对面窗口有光射进来的时候,上面雕刻的楼阁山水会因为光线发出粼粼波光,好不惹人。 现在,少年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伏在案前不知写些什么,在青年抬眼看去的时候恰好低下头来。 少年眉间氤氲,眼底清澈如山涧清泉。 青年想着,这光是不是过亮了。 还没等青年看个真切,少年就已移开目光,再看时,少年眼里仿佛藏着北极冰雪。 小屁孩,青年心里嗤道,还当自己是高岭之花啊。 青年打量着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看他,似乎是认出了什么,少年装得一副老成,眯着将要融化的冰雪,问。 “现在你是谁?” 少年声音非常好听,嗓音清润温雅,惹得青年决定逗一逗这朵高岭之花,他转了转眼珠,瞄到了桌上摆着的书。 “我一直是我,倒是小孩儿你,你在我面前可以是谁?”(注) 少年闻声一顿,片刻后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然后就这么推开了旁边的房间,跑了。 青年觉得好笑,过去拿起那本桌上的书,展开的那一页上用毛笔一本正经的写着:大会堂观影,“小孩儿字真不错,”他继续翻到扉页,用手点了点上面写着的名字。 “南黎。” 将行李放到客房后,青年忍不住,跑到南黎的房外敲门。 “南黎,你书都忘了拿呢。” 青年听到里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感觉到紧闭的房门大有焊上的气势,赶紧挽救。 “不闹你了,真的,是我的错,你开个门呗,我们重新认识认识。” 青年伏在门上,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立马站直了身体,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南黎清秀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我是森槐,你该叫哥。” 森槐笑着,眉梢一点小小的红痣飞扬着肆意。 作者有话要说:注:“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出自《剪刀手爱德华》 南和:(坐着喝茶.jpg) 玖玖:(跪下)爷爷,我需要您! 二更!渣作者好棒!!! 所以 如果小可爱萌喜欢或者感兴趣这个故事,求求加个收藏支持渣作者!渣作者愿以身相许!(bushi 小可爱萌如果对作者有话说千万别憋着!尽管来!!!渣作者看到后都会一一回复的 宁萌的评论是渣作者前进的无限动力!!! mua~(超用力) ☆、第3章 南森两家世交,森槐很早以前就知道南家有一独孙。 他在自称纨绔子弟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有多萌多可爱。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有多乖多听话。 他说学习随个缘法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第一考到重高。 森槐很久以前就非常想揍南家那孩子。 他暑假去九春楼守,寒假去九春楼望,想逮住这位不知何方神圣的小屁孩教导一番,可却一直没能碰上。偏南和对独孙那叫一个喜爱,逢人就想炫耀,好不容易碰上个送上门来的,于是晒药的时候讲讲趣事,煮药的时候念念心事,好不满意。 森槐人影没见着,却不想揍南家那孩子了。他没再去九春楼后,南黎来了。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躲我这来。”后头刚响起木楼梯的吱呀声,森槐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刚刚在诊脉的南和。 “哪能是躲啊,南爷爷,我就是来过个年。” 南和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站在小黎门口干嘛呢,别是欺负他。” “你这话说的真是生分了啊,啊!” 南和闻言操起手下一把拐杖就教训。 “多久没来,忘了?” “您!行了吧。别说,您这拐杖挺别致的啊,是哪位心灵手巧的可人做的。”森槐说着眼睛就瞟向站在门口的南黎,南黎穿着件白色开衫,袖口卷起,露出的一双手修长如玉。 南黎不自在地低头看地板,眼里这人轻浮的很都要泻出来了,哪还剩什么北极冰雪。 “瞎闹,”南和沉下声唬了一句,看向南黎,声音带上了他罕见的温柔“小黎,这是森家的森槐,跟你同辈,但比你长四岁,按理得叫哥。” 森槐立马看向南黎,竖起耳尖,生怕错过,哪成想南黎连亲爷的面子都拂。 “小白才叫哥哥。”说完就朝楼下走去。 “小白是谁啊?”森槐也不生气,想着高岭之花还挺有脾气,蛮可爱。 “咳,”南和斜着眼看森槐,“大会堂守门的狗。” 可爱个鬼。 九春楼几乎没有电器,森槐趁着太阳还挂在天边赶紧去洗下风尘,免得晚了容易受寒。 森槐拿了毛巾,心道,以前怎么想见都见不到人,这回倒好,可算看到了,挺好。擦好了头发,森槐打开窗户,客房窗户朝着楼门方向,正巧看到楼前景象。 九春楼前有一方小池,池边有两座亭子,右侧亭上有一木藤椅,藤椅旁有一小茶几。 南和将烧开的水壶拿下,给自己沏了一杯三红七绿的大红袍,看着天边的霞光细啜。 “老头儿倒是悠闲。” 正打算下楼,还没动作,森槐就看到楼前多了一个后脑勺,后脑勺似有所觉,转身抬头,对上视线。距离有点远,但森槐还是感觉到对方淡淡的眸色中似有火光,他心想,以前真的没见过南黎吗。 南黎回头,耳尖微红,他看到,森槐眉梢一点红痣被黄昏的霞光染上一层金边,衬得眉眼盈盈,如初见。 南黎走过去对南和说了什么,南和放下茶杯,对南黎轻声细语了几句,看到还站在窗口的森槐,摆了摆手,示意他下楼,就同南黎走向后院。 后院中心有一处凉亭,凉亭内风灯一盏,石桌一张,木凳四把,南和坐在木凳上,笑盈盈地看着南黎摆菜。 “我保证,以后饭前饭后都不泡茶,不喝茶。” 听到南和这样说,森槐不免幸灾乐祸。 “想不到还有人能治得了您,”原还想继续嘲讽几句的森槐看见这一桌满汉全席差点破声,“我天,离过年还有一星期吧。”石桌上一盆酱焖鱼,半个酱猪脚,一碗烧豆腐,一碟炒花生,再拌上黄瓜丝,有荤有素,菜虽不多,但三个人吃也算得上丰盛非常了。 “饭。”南黎将盛满的饭碗分递给两人,又跑到厨房,拿了一盘泥鳅干。 森槐还没开始教育教育这两祖孙的奢靡之风,却没料南和口酸地说道。 “小黎挺喜欢你啊,这一桌都是他做的,中午我可只有这一碗豆腐。” 森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给南黎夹了一筷子挑了骨头的鱼肉,“手艺真不错,吃吃这鱼,明年可就要考试了吧,不能缺了营养。” 吃过晚饭,森槐陪着南黎洗完碗筷,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头。南和在侧厅的药材房里清点,楼内的蜡烛在晚饭前就已点好,如今火光莹莹,亮堂满楼。 楼内有一室,四面墙除一小门被摆满了各式书籍。森槐知道南老头儿膈应电子产品,索性连手机都没带,这会跟着南黎,踏入这片书墙打算沉沉心。 南黎拿了两本书给森槐,森槐接过一本本草纲目走到中间的凭具坐下,看了一会,发现南黎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书,“怎么,想看这个?” 南黎回过神,摇了摇头,翻开自己手里的那本,没看多久,又抬起头,问“你学医?”南黎的眼神格外认真,仿佛这个问题涉及生死般的严肃让森槐下意识挺直了后背。 还未回答,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南和走了进来说,“后山有几味药可以采了。” “明天我去。”南黎说完放下手上的书,站了起来,“我去准备。” “小黎,让森槐跟你一起。” 南黎应下,往杂物间走去,森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纳闷,随即他看向南和,问道“小黎他准备好要学什么了吗?医?” 南和放下手中拐杖,拿起南黎看了没两眼的书,“他母亲不让他学医,他父亲让他以后接管公司。”森槐闻言一惊,据他所知,南黎他母亲已经逝世六年。 “遗言。”南和叹息,“小黎他,太适合医了,怪我。” 南和看着森槐,他比谁都要清楚南黎的性子,南黎从森槐来了之后就很高兴。南黎高兴会想起大会堂守门的狗,会有兴致去烧厨房里有的东西,会让眉眼间的冰雪融化到少年最初的模样。 南和拍了拍森槐的手,无声交代。 九春楼后头有一座山,二楼正对着屏风开了扇长方形的窗,一眼过去,恰恰一副山水画。 森槐倚在门口,无视雾气环绕的景色,斜过身子看对面紧闭的木门。 感觉到到对门动了动,森槐赶紧跳到房间里头揉搓了一下身上的关节,卡在木门吱呀一声时走了出去,偏头一笑,“早上好啊,小黎。” “恩。”南黎转头看向窗外景色,局促道,“早上好。” 两人一道下楼,南和还在后院打太极,配药房里有一人在打扫。 “南黎起了啊,桌上有一袋小笼包先吃,这位是?”配药房里走出一位妇女,妇女的头发被拨到后方用一个大夹子夹住,露出的一张市井皮相,眉间却似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仔细瞧不出来。 “琴姨,他是森槐。”南黎介绍道。 “啊,森家那孩子吧,我知道,听南医生讲过。那你们先吃着,我再出去买一袋。” “琴姨,我们出去采药。” “所以外面去吃吗,好好,你放心,中午我给南医生烧饭,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啊。” “恩。” 森槐听着,他本以为小孩儿的高岭之花是个戏称,没曾想,高岭之花本花啊。 南黎走到后院与南和打过招呼,拿好背篓,自己背起,递一食盒给森槐,道。 “走。” 跨过九春楼门口石阶,是一片空地,空地两边铺着几张草席,该是平时晒书晒草药用的。空地走过去有一条石头路,沿着石头路直走过去可以通向外面的大路。南黎领着森槐,走进石路旁边的小道。 白墙青瓦小巷,青石板上担着豆浆叫卖的老汉,木雕窗口探着头剪窗花的婆婆,木房门口拿着跳珠蹲着玩的孩童。 “小黎来了,采药去吗?哟,这不是森家那小子吗,多少年没看见你了,来喝碗豆浆吗,还热乎着呢!”老汉给一位年轻姑娘倒好豆浆,招呼着,“他们是谁?左边白衣的那位,是咱九春楼南医生的孙子,右边青衣的那位,是药典堂森家的。前几年来的可勤了,一直嚷嚷着要找小黎,森槐,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俊不?俊可得要娶回去呀!哈哈。” “大伯,您还是一样健朗,我们还得去买些东西,先走了,改天再来喝您这碗豆浆啊。”森槐见南黎加快脚步,以为小孩儿闷气了,赶紧追上,“乡亲们可真热情哈,你别...” 森槐顿住,释然一笑,他看到南黎露在头发外面,微红的耳尖,敢情小花儿是羞了。 跟着南黎在路边摊上吃完早餐,再置办好物资,后山那边的雾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两人沿着石阶走到山顶的位置,在凉亭里歇息了片刻,就往山林里走去。 森槐见南黎一直走在前方,调侃道,“小黎,认得路吗?” 这片后山是自留山,属南和名下。南和圈了山头山腰的一些地方种药,为了药材天然,不让人开道,自己也不去管,让它们自然生长,时节到了就雇人采,山林里路道难走,倒也有不熟悉的人一天都找不到药圃所在。看南黎刚刚想方向的样子,森槐就知道他应该不常来。 “来过一次。” “一次?记住了?”森槐看着南黎只一顿,就往正确的方向走,起了好奇心,又问道。 “那知道采些什么药吗?” “玄参,前胡,黄精,”南黎用木杖挑起前方掉着的枝叶,弯腰走过去,又回头看着森槐过来后才继续道,“白术,何首乌,天麻,到了。” 森槐看过去,只见一木屋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看日头应该已经中午了。走了挺久,一时间停下,森槐微微喘着气,有点耳鸣,只听见林中清脆鸟啼与汩汩清泉。 他听见清泉道,“先吃饭。” 木屋还算干净,南黎将吃食摆好在桌上,坐下,接过森槐递来的水杯,道了声谢。 森槐吃着午餐,突然说道,“南爷爷没定吃饭不能说话的家训吧?” 南黎喝了几口水,说,“没定。”又喝了几口水,才解释,“做事得专心。” 森槐懂了,“哦,所以说话是一件事,替我挑树枝是一件事,不能一起。” 果然,森槐看着南黎露出的耳尖,挑了挑眉,眉梢上的红痣也跟着飞舞。 几下解决了午餐,森槐摆弄着背篓里的铁镐钢铲,看到南黎咽下最后一口,笑道“小黎认得外头要采的草药吗?比如前胡何首乌?” “前胡有数种,惟以苗高一、二尺,色似斜蒿,叶如野菊而细瘦。”南黎拿起自己的背篓,继续道,“何首乌秋冬取根,大者如拳,各有五棱瓣,似小甜瓜。” “本草你都背下来了?”森槐诧异。 “只记住,有些从没见过。”南黎似乎有些苦恼,眉头皱起一座小雪峰。 南黎说记住了那就是全部都记牢了,森槐可能明白南和为什么说南黎适合医了,一股热爱劲不说,光是这疑似过目不忘的能力和自幼耳濡目染的教育就足够南黎开个小诊所了。 更何况南黎年过才成年,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去学习,就因为一句遗言,实在可惜。森槐挖着药,越挖越可气,越挖越不得劲。 “你学医。”南黎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他身后,突然冒出一句,吓得森槐手一抖,把一何首乌挖断了。 南黎看着那断掉的何首乌,眉眼一弯,笑了。 “还好。” 森槐蹲着,对着光,瞧不见少年脸上的真切,只听到少年温柔的嗓音,沾着清越的笑意,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南黎,我们以前见过吧?” 良久,他听少年说道。 “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槐:怎么破我没干过活儿啊万一出糗小黎嫌弃我怎么破!!! (何首乌被挖断) 小黎:→-→ 阿槐:完了我高大的形象T^T 三更达成!(鼓掌鼓掌~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宁萌能够看渣作者的文! 悄咪咪再说说(求求别嫌弃渣作者啰嗦): 如果小可爱萌喜欢或者感兴趣这个故事,求求加个收藏支持渣作者!渣作者愿以身相许!(bushi 小可爱萌如果对作者有话说千万别憋着!尽管来!!!渣作者看到后都会一一回复的 宁萌的评论是渣作者前进的无限动力!!! 落了谁渣作者一个月不喝奶茶(信我!o( ̄▽ ̄)d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宁萌! 那咱萌明儿再见咯 ☆、第4章 地平线上,一轮澄红色夕阳挂在西边天最远的那座山头上,一坠一坠的。 南黎背着背篓走在前面,森槐提着食盒跟在后头。 他两身高差不多,森槐盯着眼前的后脑勺,匀速走在田间小路上,感觉后脑勺离自己越来越近,低头一看,南黎脚下一瘸一瘸的,应是不注意扭了脚。 真倔,森槐心道。叹息一声,拉住前面不吭声的小花,走上前去,蹲下。 “乖,上来。” “我可以。” 森槐也不说话,就蹲着不动,蹲的都有点脚麻的时候,背上一沉。森槐低笑,转而怕这朵高岭之花又羞了,随即咳嗽几声,勉强压住笑意,微微仰头望向右后方。 “哥错了。”森槐说着,稳稳托住南黎起身,往前走去,“哥以前没心没肺的,不记得了是我活该。你不想说我们就不说,让哥自己想起来,想起来了你要打要骂哥都一一受着,嗯?” 南黎动了动,声音细如蚊呐:“嗯。”刚刚好让森槐听见。 夕阳落入地平线,橘红的光晕渲染起整片黄昏,一缕薄云散去,露出溺在其中的月,清明而朦胧。夜色浪一样的慢慢涌上来,森槐背着南黎慢慢走着,累了就停下歇歇,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风。 森槐感觉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让他舒服了。他自幼开朗,所有认识的人都下意识地把活跃气氛的任务交给他,他也乐意缓解令人尴尬的沉默。却不知原来与人相处,也是可以安安静静的。感受得到,却互不打扰,甚至因为对方的存在,才能安心。 走到月上屋檐,走过青石小巷,走进青苔石头路,路边有一大会堂,大会堂有放映机,偶尔会放些电影。现在里头闹哄哄的,外头一条二哈在刨着爪下的土,突然一激灵抬起头,看到森槐背上的南黎,汪了一声,接着又用爪子把地上刨出的土推向他们,一脸冷酷,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交接仪式。 森槐轻笑:“小白?” “哥。” 森槐顿住,耳边的声音亮如清泉,从头顶的头发丝到脚尖的指甲盖都感受到了愉悦。 “嗳。”森槐应了一声,托了托身后的人,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细细咂摸刚刚那声,察觉出竟然还有一丝丝撒娇的味道,脚下步伐都轻快了起来,踏入九春楼门槛,楼内的烛光照在像是缀着金边的红痣上,煞是亮眼。 洗下一天疲倦,森槐捂着暖手炉下楼,找到在茶室里的南和,压了压心中的激动,进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小黎呢?”南和问道。 森槐轻轻摇着杯中的茶水,“他脚有些扭到,刚我给涂过药了,今晚还是在楼上呆着好。”森槐继续摇着茶水。 “晚饭吃过了吗?”南和看了看手中的茶水,又问。 “回来的时候在路边吃了碗馄饨了,他不喜欢水饺。”森槐还在摇着茶水。 南和拿起他那拐杖,往森槐手上敲:“还喝不喝茶了,这壶铁观音,摇什么呢。” 森槐也不恼,放下手中茶杯,拿过桌上的暖手炉,看向南和,凑近了说道:“老爷子,给大会堂那只二哈换个名字呗?” 南和微愣,默默把手中已经冰凉的茶水咽下,说:“不就叫了你一声哥,瞧你那嘚瑟样。”转而又欣慰的笑了笑。 森槐心里乐着,突然想起:“小黎是过目不忘吗?” 南和拿水壶的手一顿,又收了回来,看着窗外的一方水池,良久,才说:“十二岁以前不是。” 森槐闻言皱起眉头,刚想细问,却被南和打断。 “不早了,去睡吧,明天你带小黎去买年货。” 隔日一起就已经日上三竿,森槐下楼的时候楼外的亭子都已经挤满了无病无痛就来把个脉,图个新年吉利的人,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森槐伸着脖子望了好一会,就是看不到某朵高岭之花。 “哥,吃饭。”刚纳闷南黎到哪去了,森槐就听到了声音。 森槐裂开嘴笑道:“嗳,来了。” 早饭和中午饭连着一起吃了后,森槐和南黎去镇里的市场办年货。 市场倒是热闹,人挨着人走,他两索性就顺着摊位买。前面正巧有位会讲价的大妈,森槐看着大妈讲完价钱后,南黎跟在后面一本正经的说出我也来一份的神情,差点憋出内伤来。 南黎一开始只单纯跟了一句,后来是不是故意的估计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这张嘴今天是要合不住了,森槐笑着想道,但为了高岭之花的自尊心,他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 “怎么今天不见那个琴姨来?” “爷爷让琴姨去办年货。”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不过一会,四周就只剩零星几人。森槐抬头,只能看见乌压压一片人头,大妈在听到第一声叫喊的时候就跑了过去,剩下卖核桃家的儿子和南黎面面相觑。 东西还没采办完,森槐带南黎从人圈外围绕过,争吵的声音以肉墙都挡不住的势头攻来。 “怎么,难不成是你又瞧上这位大爷了?” “臭娘们你说什么?!” 在外围挤不进去的几个大妈拼命踮着脚尖,脑袋像考试只剩最后几分钟却什么都没写的学生一样往前伸着。 “夹着头发那女的,谁家婆娘啊?以前没见过呐。”一位大妈认命地把身子从前面大叔的肩上扒下来,试图在外围搞个临时吃瓜据点。 “你不知道啊?周舫家的。” “周舫?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从外面买了个媳妇的。那就是他买回来的媳妇,也不怎样嘛。” 里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大妈们见没意思了纷纷从圈子里挤出,没料外围居然有个吃瓜据点,又重新投入八卦队伍。 “哎,周舫不是没了吗?” “没了?怎么没的?” “给田家那大学生盖新房,结果掉下来一块板砖,砸死的。” “对对,你说在新房死个人,多晦气啊,听说老田家那新娘气得都不嫁了,可漂亮的一姑娘,还是城里的,老田把他那宝贝玉戒指都给人家姑娘了,也不知道要回来没。” “你再说说,我还没闹明白呢,一块板砖,掉下来能砸死个人啊?” “哎,你们说周舫吧,我家那老头也去帮工了,我知道。哟,还有瓜子呢,不要不要,好好,那就来点,我们继续啊。那时候午饭,其他人都回去了,就周舫他一个人留下,说他婆娘会给他送饭,谁知道呢,一块板砖掉下来,我家老头说,头上就一个大包,一滴血都没留出来,人就没了。” “一滴血都没有?那怎么就去了呢?” “管他呢,那他婆娘去哪了?” “听说是在剪窗花那,那儿暗,没注意时间。” “啊,这样。那这么大事,怎么也没听她哭过。” “她婆娘是他买回来的,周舫那人你们也知道,不是烟就是酒的,她婆娘肯定巴不得他死,看到人没了,躲着乐都来不及。” “那可不一定,她男人没了就得成寡妇了,她还有两孩子呢,图什么呢?” “图什么?人家图的可大了。九春楼知道吧,人家想着南医生。” “怎么就扯到南医生了?” “你不知道吧,周晓琴,就她名字,周晓琴她仗着读过几本书,去九春楼帮着配药。本来老老实实的,她男人一死,竟然还给南医生送情书,你说好笑不好笑,情书。” “我也看过我也看过,情书上还写着什么,你是我的救,救赎,对,把我给酸的哟。多大年纪了也不害臊。” “那南医生答应了?” “哪能,也就是我们南医生心善,现在还让她留下帮工。” “这她也有脸留下?” “八成还想着人南医生呢。” “哎?她男人没了才两月吧,她帮工都好几年了。” “这么说起来,她要早看上了南医生,她男人没了,可不得乐吗。” “这好好的砖头说掉就掉,谁知道呢。” “哎,你不是刚刚跟周晓琴吵的那位吗,说看上那位大爷,怎么回事啊?” “哼,那个伤风败俗的玩意,不好好当寡妇,净出去勾搭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那你过来给我们讲讲。” “不讲,回去烧饭。” “真扫兴,我们继续,这瓜子味道不错,哪买的?” 森槐接过称好的山核桃味瓜子,看向付完钱的南黎,眼神询问,南黎摇摇头,长辈糊窗纸般的威严,最怕的就是被晚辈撞破。 “小黎?” 撞破后显露无疑的,将是大人们伪装好的皮影戏,比起小孩一闪而过的惊讶,大人的罔知所措,甚至可笑。 琴姨搓着手,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琴姨,我们还有番薯要买,你知道在哪吗?”南黎清冷的与平常无异的语气让琴姨放松了不少,她抖着唇吸了一下鼻子,才用手指着一处道。 “那边,那边有。” 路边的摊子一位老人蹲在那,前面的地上用麻袋垫着,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九根紫红色红薯,旁边还有鼓鼓的一麻袋。 琴姨跟老人熟练地讲好价,抢先一步付了钱。森槐和南黎互看了一眼,没说话,提着大包小包的和琴姨一起走回去。 “小黎打算用红薯做什么?我只会放锅里煮,南医生说你做饭厉害,光是鱼就能做出酱焖鱼炖鱼烤鱼。这家番薯软,你做番薯糕番薯饼番薯汤都好。” 南黎带着点无奈看向森槐,他现在有点后悔刚刚叫住琴姨。 “哦对,不好意思啊,讲了那么多,你不太爱说话,我只是,只是。” “琴姨,我就跟着小黎叫了。小黎当然厉害哩,不过我们就打算放在炭火盘里烤番薯,方便,也好吃。这袋我们是吃不完了,待会你也拿一些回去尝尝?” 森槐对旁边那朵花的眼神很受用,更何况,小孩儿心善,琴姨知道他不善言辞,原可以就这么沉默下去,但却看向更能活跃气氛的他,想给焦躁的琴姨一点安慰。 “好好,好好。”琴姨只应着,声音带上了点耐不住的颤抖。 前方有一个岔路口,一只公鸡跳上石阶,仰头而鸣。南黎停下,把红薯的袋子递给了琴姨,琴姨拿出两根,眼底红的堪比手上的番薯,她摆了摆手,往岔路口走去。 南黎和森槐还没走两步,就被返回来的琴姨叫住,她声音沙哑的跟磨了砂似的:“小黎,帮我跟南医生说,‘我没喝醉,我就是喜欢你。’” 南黎翻着手上的书,瞥了一眼一直看着他的森槐,终于还是合上了书本。 “我讲。”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森槐笑眯眯的回道。 从昨天回来给南和传完话后,森槐心里对琴姨的好奇都要喷涌而出了,今天一早就使着劲儿跟琴姨聊天,傍晚吃饭前又对着黄昏直叹: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夕阳红三字是非常有感情地对着南和念的。 “琴姨之前的事我不太清楚,爷爷是在窗花婆那找来琴姨的,琴姨之前一直在那工作,爷爷说看琴姨瘦金体写的好,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就找到个帮工。” 森槐点点头,琴姨眉间有一股极淡的书卷气,举止谈话间也并不粗俗,想来是与南老爷子兴趣相投,一起工作的日子长了自然而然就萌生情愫了。森槐看着南黎喝了一口茶,等他继续说,没曾想他拿起了放下的书。 “不讲了吗?” “讲完了。” “就这样?” 南黎一脸不解,他不太明白森槐还想听什么。 “那琴姨那话是怎么一回事?” “琴姨那天喝了酒来送信,爷爷不收,琴姨就念,酒醒了就清醒了。”南黎见森槐示意他继续,想了想又说,“她确实醉了,字念错了。” 这小祖宗,森槐心中笑骂,“那南爷爷为什么不收?不是因为琴姨醉了?” “爷爷不会收的。” 南黎又拿起矮桌上的书,“就像他不要电灯一样。” 森槐用木勺扒拉了一下底下火盘上的炭火,知道琴姨这番情注定得付诸东流了,不过,他 看向南黎,小孩儿比他想的更要通透。 他家这朵小花,果然是冰山高岭上的。 ☆、第5章 森槐的字难看,在学医之后更难看,真的实在难看。 “这是艺术,狂草的艺术。” 南黎看着纸上弯弯绕绕跟画符一样的东西,实在是感受不出丝毫艺术气息,大概是玄学也算艺术,吧。 “你这算什么字,阴阳符都比你这堆好看。”南和哼了一声。 “老爷子,您这话就五十步笑百步了,”森槐指着南和面前的字幅,“您现在这字跟你方子上的名儿,真的都是用您右手写的吗。” 南和有一怪病,在方子上的药名用瘦金体写的就是力道遒劲,笔法公整,特别是签名,那叫一个颇具风骨。可要是换了个地,这字就连扶不上墙的阿斗都不如,和森槐的阴阳符不相上下。 “不写了。”南黎见两人大有要辩个高下的意思,放下笔就往门外走。 “小黎,小黎,来,回来,你不写那对联可怎么办,我和老爷子两可折腾不出什么来。” “一副狂草艺术,一副七味药名,正好。” 哟,高岭花这是气了?意识到这点,森槐的那心啊,就跟猫在挠一样,痒的想逗逗他,但 现下只能强忍下冲动,安抚道。 “那也不及小黎的一字金贵。” 南黎手上动了动,森槐继续说:“我腹中能有什么墨啊,老爷子只认草药了,这活还是得你来。” 南黎顺着话音走回书桌,悄悄活动了一下脸上肌肉,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心想:脸崩的实在是酸,这方法以后得酌情使用。 小日子平淡如水,转眼就已到除夕,今日森槐起了一大早,决定做些带年味的事。思来想去,只能在对联上折腾。九春本楼四根柱子刻着烫金字,自然是不用贴对联的,只两个亭子能沾点年味儿。 南和趁两人贴对联时到后院拿出了一盏走马灯,走马灯六角宫灯状,样式古朴,上面的白纸已经有点泛黄。南和给六个角套上红流苏,接着再点上蜡烛,这才有些喜庆的样子出来。 “老爷子,你这走马灯骑马的武将倒是新鲜,不像是武生,倒像旦角。” 走马灯的纸画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了,上面的图案分明是一幅幅旦角儿的戏,南和看着手上提着的灯,面容在走马灯的光芒下显得异常温暖柔软。 “过年就得一家子一起。”说着他将走马灯挂在楼门上,沉重的像是挂上了谁的一生。 走马灯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渲染门上的牌匾,南和就被急匆匆跑来的大爷叫去给吃坏肚子的孙子看病了。 挂好了对联,森槐帮着南黎在厨房倒腾,两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还是吃火锅的好。 就南黎有个食材就想多做几样菜的陋习,森槐曾深恶痛绝地教训他,并勒令一餐最多只能用三种食材。结果第二天南黎愣是用一袋蛋做了一桌满蛋全席,石桌上被满满当当地摆着香椿鸡蛋卷、蒸蛋羹、蛋花汤等一系列蛋制品还历历在目,洗碗洗到手皱皮的感觉也还时不时从指尖处传来。 所以什么菜都能往里扔的火锅,深得两人欢心。南黎想了想,还是多加了一盘烤蛋,这里有个民间说法,说吃了蛋才能长一岁。虽是无稽之谈,但总得有那么几个习俗来撑起这个年,仪式感让人从心里对这个日子感到庄重,就像新年要换新衣一样。 收拾好了年夜饭,两人就去洗身子换新衣。两人的新衣都是琴姨给做的,一青一白,只琴姨说年轻该穿些靓点的,就给他两的袖口缝上几朵梅,再把纽扣结给换成鎏金纽扣。 森槐头一次穿这种棉袄,在房间里对着窗户上的玻璃镜子直瞧,觉得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还鼓捣新衣,着实是有点没脸没皮。想是这么想着,可镜子上的脸嘴都要咧到眉毛上去了,右嘴角堪堪够着眉梢上的红痣。楼下南和拿着一封信对他晃了晃,似乎知道是什么,森槐点头回应,偷着乐的心情不复,只看楼前一方水池呆着。等到外头传来一阵鞭炮的回音,森槐才推门走出去。 南黎站在对面开着的窗口边上,看着窗外风景如画,听到木门吱呀一声,转头说道。 “哥,我们去剪梅?” “好。” 森槐笑起来。 不知心欢半两可浇愁。 “‘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南老爷子这山人做的可真是称职,比做爷爷称职。”后院的后院,有一处,只有花,各种花,一种仅一株。 那一株红梅正开得恣意,红得灼人,像南黎袖口上的。 南黎将手上的梅枝插到瓶中,放在石桌上摆着,接过南和买来的鞭炮放了就可以开始吃年夜饭了。饭倒是吃得慢,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篮子的牛羊肉时蔬,吃到了月亮出来。 “小黎平常倒也空闲,什么时候开学啊?”森槐剥着核桃问道。 “你也挺空闲。”南和手扣着红茶盏说。 南黎将买来的水饺皮和调好的馅料放到小竹筛上,才回,“十三。” “农历?这学校好啊,当初我们初二就要上课了。”森槐说着将剥好的核桃递到南黎嘴边,“辛苦,吃了。”南黎看了看双手,皱着眉看向森槐期待的眼睛,还是张嘴给吃了。 “他们初二,我保送。” 这本该是一句值得骄傲地说出的话,就算说话者是南黎,至少也得是压着上扬的尾音,可森槐保证,他敢保证,他听出了无奈。他想起了南和曾经说过他母亲不让他学医,他父亲让他学经济。 “学什么呢?”问的小心翼翼。 “金融。”答的也小心翼翼。 其实让南黎学金融是很理智的决定,因为南黎是集团的皇太子。说起来也狗血,南黎的父亲南桑没有继承父志,而是选择了做生意这一条路。南黎八岁之前还是在九春楼由南和带着的,后来南桑公司上市,把南黎接走。森槐愣住,把南黎接走,也就是南黎八岁时还在九春,那自己第一次来九春楼是在... 南和可能确实是个糟老头子吧。 “森律信里说,你感觉周围人对你的关注度太高,不自信?”森律是南和的挚友,也是森槐的爷爷。森槐狠狠地看向这个嘴欠的糟老头子,思绪一时对不上号。 “噗。” 森槐猛地看向南黎,南黎笑了,森槐只有一个念头,南黎笑了,他的眼睛,唇角,和脸颊左边浅浅的漩涡,都在笑,直直涌进心窝的笑。 完蛋,森槐想着,全都乱了。 “我所有的自负来自于我的自卑。(注)”森槐缓过神来,煞有介事地说道,搞得南和一拐杖敲过来,“你骗谁呢。” 其乐融融。森槐还是第一次这样过年,只长辈同晚辈唠嗑点家常,一起守夜。南黎在旁边包着饺子,突然一动,拍掉了森槐伸过来的手,森槐倒是真想帮忙,只那饺子皮承受不住他那花样,卖相倒是可以唬唬人,一下锅定是要破皮的。 “那往里头塞几个硬币?” “脏。”南黎瞪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闲不住瞎胡闹,拿过一把花生塞给他折腾。 南和在旁边拿着茶盏,舒坦的笑着,时不时哼个小曲,等到南黎走向厨房,才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来躲的,出息。” 南和说的没错,他是躲来九春楼的,他发现了自己是同性恋。 三个月前,他首次答应了一个女孩的追求,好友调侃他铁树开花万事皆有可能。 对啊,万事皆有可能,所以。 一个月前,他推开了女孩要凑上来的唇,活生生把一部纯情少男演成了一部情场渣男。女孩气极了,细数交往期间他的不解风情,埋怨他不懂浪漫,他们闹掰了。森槐拿着一瓶酒,终于开始反省,反省自己自诩性情中人竟被人□□不解风情。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直到女孩的追求者将他的拒绝曲解为无能,并写了一篇据说有理有据的文章发到学校论坛上,一时间舆论大起。 文章里条条框框列着的所谓铁证森槐看了两眼就没看了,全都是些无稽之谈。不过对某些动作片他确实提不起多大兴趣,不是生理障碍,那就是心理障碍。 隔天他就悄咪咪摸到私人心理诊所,医生给他一种可能性,森槐一开始深度怀疑医生的专业能力,他从未考虑过这个可能,他对周围男性朋友的友谊绝对属于感情深一口闷的纯直男之情。 然后,他想起了一句话,万事皆有可能。 森家是医学世家,深知学医结婚得趁早的道理,看着森槐都大四了还没个动静的森母坐不住了,给他寻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森槐脚都还没迈进家门口,就被要求去相亲。他希望能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消化,坦白是迟早的,但不是现在,于是他背着包转头就踏上了去九春楼的道路。 他打开了一扇门,遇到了南黎。 “怎么出来了?”南黎拿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眉眼间的冰雪都被热气烤化了,显得眼珠子水灵灵的。 “来找你啊。”森槐直接用手抓起一个饺子,重新走了回去,“让我尝尝好不好吃。”森槐目光温软,慢吞吞吃下一个,才道,“该配点酒的。” 南黎压了压嘴角,“还有两天才成。” 南和酿酒一般随心来,这回大概是心意不到,没能踩在点上入窖。有天森槐去酒馆买来一小壶茅台打算尝尝,可老爷子对别人家的东西就爱东挑西挑的,只闻气味就放话还不如自家药酒,转头就给倒了,气的森槐差点把老爷子的茶叶都给烧了。 “晓琴说初一拜佛,七点带你们去。”南和大概也觉得自己干的事糟心,偏过头说道,“吃过饺子就好,也不用守了。去睡吧,记得暖上汤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注:“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于我的自卑。”出自马良的《坦白书》 嗨~小可爱萌好久不见(其实只有一天 渣作者昨天回了趟深山老林,没网给小可爱写作者有话说(dbq 虽然好像也没人看T^T 在此感谢晋江的定时功能mua~ 求求小天使给渣作者评论收藏(跪求 给渣作者一个标点符号也好啊(︶.?︶?) 渣作者一个人单机好孤单无助啊(对天惆怅) ☆、第6章 寺庙在山里头,偏僻得很,没有上千层石板台阶供登,只能走在被前人踩出来的山路上。泥土的气息混着竹子的清香扑鼻而来,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踩到冒出来的春笋。 山路窄的甚至容不下两人并排,琴姨体力不强,时不时停下来靠在竹子旁休息,森槐跟在最后,也有点累得说不出话,他实在搞不懂什么人非要在这上头建一座寺庙,而且还真的有人跑去祭拜。 “快到了。”南黎走在最前面,此时停下站立,单手叉腰往上看,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只见松林笼罩间有一处灰白飞檐。 随着距离拉近,寺庙的全貌也就显现了出来。这是一座由石块垒砌而成的院子,寺庙简陋的很,门前连香炉都没有,只一堵墙前用泥土随意筑了一处洞口做烧纸炉,两边还固定上竹筒做香炉。 传说它是镇里第一座庙宇,因为年代久远,庙前牌匾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倒是寺庙外墙上的壁画有被好好的保存了下来,那画倒是平常,只一条青龙,一位白袍仙人。 琴姨说这庙只有一位老人在这守着,香火虽少,但也没断过,也有不少名人会来还愿。 “那这庙为什么不修葺一下?也没人来建路。”森槐好奇。 “没必要。”南黎摘了一些松枝,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琴姨叹了一口气:“传言这座庙灵验的很。人嘛,要是得到了什么东西,一定是要炫耀的,但如果别人知道了就也能得到,那藏的一定比谁都紧。不说了,我们进去吧。” 森槐一进门就听到一位妇人在揍骂孩子,妇人一边斥责孩子不肯下跪会惹怒佛祖,一边请求佛祖原谅。走近一看,发现妇人竟然就是在集市上与琴姨大吵的那位。旁边一位老人扯着妇人的手,四周有三个大妈也在劝说。 “嘿,你看。”一位大妈小声说。 另一位大妈看向门口,对着琴姨笑道:“晓琴来了啊,我也带我这外孙来呢,他妈好不容易带他回来一次,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回来了。” “嗯,我也来。”琴姨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笑应着。 一位大妈跟着挖苦:“对啊,我家那个今年就没回来,说去国外旅游了,叫那什么铁塔的地方,你说说,外面哪有自己家里好啊。” 在争吵的妇人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紧攥着孩子的手不放。旁边那位老人拿过旁边放着的热水壶,慢吞吞地踱步而来。 “这是南医生的孙子吧,那么大咯,长得可真俊啊,来,婆给你们倒碗水,爬那么高累了吧。” 南黎道过谢,接过老人递过来的水,先给琴姨,看着老人继续倒满一碗,递给森槐,拿着自己的水喝了一口后,又道了一次谢。 那位妇人收拾着东西,眼睛瞟向琴姨讽刺道:“这水可是山泉水,纯净的很呢,有些心里头肮脏的,可得多喝点,洗洗干净,好歹不能染了佛家圣地。儿子走了,带你去下一个庙。”接着拿过桌上的祀品就拉着孩子往门外走,经过琴姨时有意无意地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琴姨扯了扯嘴角,将装瓜果的袋子打开放在正桌上,给杯子满上酒摆好。那三位大妈有两位也跟着离开了,倒是一开始打招呼的那位大妈,帮着琴姨点好蜡烛,轻声对琴姨说着:“我知道你拎得清,她们大多也只是无聊说说。但你平时也跟着她们一起聊聊些闲话,这样也不至于当着面就跟你摆臭脸啊。” 琴姨没吱声,只看着主位上的神像。 庙里主位供奉的是一尊菩萨,慈眉善目的。 南黎点了香,看端坐着的菩萨。 “你说这菩萨垂着眼,能看到我们对她不敬吗?”森槐走了过来,拿过南黎手中的香,对着菩萨鞠了鞠。 南黎偏过头看他,“金刚瞪着眼。” 神佛自在心中,最能看到自己做了什么罪孽的,就是自己。森槐笑了笑,把手上的香分了一半给南黎说,“可以插香了。” 给四处的竹筒里插上香火后,琴姨已经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信女周晓琴,今日替九春楼南和南医生,九春楼南黎,药典堂森槐,在这祭拜,愿几人多喜乐,长安宁。愿几人车来车去,保佑安康。菩萨大恩大德,信女在这谢过。” 森槐和南黎对看了一眼,双双走到一旁,不去打扰。 “小黎,森槐,来,你们也来拜。”琴姨招呼着他们过去,“对,你们一起拜吧。” 蒲团左右各有一个,森槐看着旁边的南黎,南黎倒不别扭,二话不说直接站到左边,示意他过来。森槐过去,两人双手合十,开始祭拜,一下,两下,三下。 蒲团挨得紧,两人跪下时刚好肩膀挨着肩膀,老人在旁边说,有要菩萨保佑的就在心里说出来,菩萨会听到的。森槐别说默念了,他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左肩时不时摩擦生的热能把一切念头都给烧毁,燎原之后,似乎有什么被埋藏的种子,开出了花。 触碰产生的悸动,足以胜过一大段证明。 下山比上山容易,落下的脚步受惯性般地一直往下走去,不到拐弯处好似停不下来。没再停歇,几人一下就走到了石板路上。石板路只铺到山腰,森槐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崎岖,心想这庙要真灵验,他一定回来还愿,扛着大猪蹄儿来。 山腰也有座庙,其实这才算是正常的寺庙,门口几个小沙弥拿着扫帚在打扫,旁边一条大路弯弯绕绕地贯彻了半座山,庙门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香火冒出的烟能透过庙墙传遍整座山,从远处看一定乌烟瘴气的,可惜人们一般分不清乌烟瘴气和仙气缭绕。 之前那位妇女抱着孩子,与和尚交谈,几位大妈也在旁边和和气气地笑着。 剩下的那位大妈姓张,张大妈本也想进去拜拜的,但抱着孙儿一直走着山路实在脚酸,就寻了个凉亭打算歇歇脚。琴姨将袋子里的瓜果放在石桌上,“走了那么久饿了吧,先拿水果垫垫肚子吧。” 远处有几个孩童围在一起嬉闹,张大妈的孙子时不时扭动着身子往那边看去,得到张大妈的示意后,高高兴兴地奔向那边。 “唉,我家这两孩子,也就女儿省心点。”张大妈看着孙子的背影,叹息道。 “说什么瞎话呢,你儿子什么时候让你操过心了,打小就懂事,安安分分在省里当公务员,逆过你的意吗。”琴姨剥着橘子说着。 见张大妈一脸欲言又止,想到张尘今年没回来,琴姨立马收了打趣的心,正经道:“怎么了,张尘出什么事了吗?” “嗯...”张大妈瞄了眼森槐两人,还是说了,“他没去相亲。”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琴姨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你也别逼他逼得太紧。” “要真是这样我还放心呢!”张大妈一下激动了神色,“他,他,他说,他不能去!咳咳!” “你别急,别急,慢慢说,张尘那么懂事的。” “他瞒了我那么久!他说他不能去,他说他跟姑娘在一起耽误人家,跟哪个姑娘在一起都耽误!”张大妈灰败着一张脸,“你说我是不是管他管的太紧了,所以他才想法子,他以前那么懂事的。” “他到底怎么了!” “他说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的。”张大妈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越来越低。 森槐闻言浑身一震,当下转头看向南黎,南黎还是那个样子,低垂着眼眸,眉间孤傲如雪。森槐的这口气还没下去,又被琴姨的一个眼神给吓胀了。 “这有什么好操心的。”琴姨没指出森槐过度的反应,拿起橘子继续剥着。 “这,正常吗!”张大妈气急,从石凳上蹦了起来,指着外面玩耍的孙子,问“他以后都不能有个孩子,这正常吗!” “那你觉得,一个寡妇,去说感情,去说爱,这正常吗?” 张大妈一愣,琴姨继续说着“还是说,你觉得我跟你不那么亲,所以不那么在乎?” “晓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张尘从小就听你的话,读书工作哪个不由着你,一辈子的事,你为什么不随着他?” “我是为了他好!一个男人能给他什么?连组成家庭都不能有!” “姐,你看看我,我也算组成过家庭了吧,你看看我现在的样,是个人样吗?” “可是你有两个孩子啊,就算再不亲,他们总归不会不管你,今年过年不都全回来了。” “姐,我直说了,你别恼。你放过张尘吧,他得给你逼成什么样,才会这样坦白。” 张大妈的身子抖了三抖,跌坐在石凳上,随后又扶着桌子重新站了起来,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恍惚着看了眼孙子,哑着声音说:“两个孩子还在这,别说了,别说了。” “姐,你和我一样过来,最是知道什么东西信不得,你怕了,可我还信着。” 琴姨拉住张大妈,将剥好的橘子放到她的手里。 “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从来没有做过违逆自己意愿的事,所以就算被骗了,我也得自己咽了,怨不得别人。自己选择的,才过得去自己的心,活得才不会累。以前你就爱凑热闹,每天每天多开心啊,现在你凑的热闹,还合心吗?姐,不要太累了,我们早就不年轻了。” 张大妈哆嗦着嘴,到底没说什么,叫过孙子就往小山路走了,没进寺庙,没走大路。她前半生拜过的神明已经够多了,走的大道也够多了,可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森槐看着祖孙两离去的背影喃喃:“算哪门子的信仰呢?” 明明知道神明并不能许诺你任何福乐安康,但却依然抱着孙子走那么陡的山路只为来上个香,有这份执念,究竟是在信仰什么呢。 “希望。”南黎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希望。” 啊,神明许诺你希望,如神光般的希望。 森槐将整颗心沉入南黎清澈的眼眸中,世界都寸缩在他和这双眼睛之间,同时又有什么话语呼之欲出,如果没有琴姨打断的话。 “一把年纪了,肉麻的话越来越说不出口,就这么几次还全都给你们两碰上,还真是。”琴姨苦笑了一下,转头想了一下又说,“这还是南医生教导我的,以前我也觉得这种感情不正常。” “南医生知道后可气了,他说,《金瓶梅》是□□吗?是也不是,明朝的四大名著有它,也有《西游记》,那时候《西游记》才是□□。”琴姨停顿了一下,将视线对上森槐,“你觉得这不正常,但你得知道,正常不等于正确。正常的标尺在于时代,而正确的标尺,在于你。” 琴姨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道:“想听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给你们看的第一个故事开始了,有关于琴姨。 但似乎没什么人光顾。 不伤心是假的。 可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东西,用着心血在写。 所以,我会一直写下去的。 如果将来能有一个人偶然点进来,我希望你会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 ☆、第7章 看着寺庙传来的烛烟,琴姨轻轻地说道。 “二十七年前,一位外出读大学的青年回到了他的家乡,但他只带回了两个女人。 镇里的人都说那是他学坏了,用读书的钱在外面买了女人,但是过了几天,他把其中一个女的给卖了,镇里的人又说他在做见不得人的黑心生意,剩下的那个女人定也是要卖的,但他没有,他把那个女人锁在了屋里。” “锁了十年啊。” 琴姨停顿了会,又继续道,“她们都错了,我不是被周舫买回来的。” 那是个桃花开得正旺的春天吧,已经在太久太久之前,周晓琴都有点记不清了。应该是一个春天的,一个泥人似的青年坐在河岸边,身上铺满了桃花,如果不是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放出的生机,她都要以为这就是一个泥人了。 “你这是要拿自己葬花吗?”她笑问。 青年应该许久未说过话了,第一次张口甚至没能发出声音,重复了好几遍才勉强说出来,嗓音沙哑地不成样子:“我也就这点用处了。”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别躺着了,起来陪我聊聊天吧,我好久没遇到过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不过,我不能起,也起不来了。” 周晓琴坐到泥人的旁边,“为什么?其实我坐下来也可以。” “我是不会说的。” “那你叫什么?”周晓琴凑近泥人,他身上有股潮湿的泥土味。 “什么?”泥人一怔。 “你的名字。” 泥人有些讶异,他怎么能不讶异啊。他拎着一背包的骄傲来到这个地方,他一直认为这里是不一样的,这里是没有无知又愚蠢的人的,这里的人都是智慧而亲切的,他渴望着逃离以前的地方,那么急切地渴望着。 可是,他成功逃离了之后,却跑入了一个更为黑暗的地方。 他们抢走了他满满当当的行李,里面放着他的录取书,放着他的所有积蓄,放着人们对他的赞美与不屑,放着他对故里的不满,放着他对这里的向往,都被抢走了,丝毫不剩。 他是如此卑微地祈求人们的帮助啊,人们又是多么冷漠地回以他的无助。 他绝望了,看着河边桃花朵朵,鬼使神差地找了一颗开得最盛的桃树躺下。他想起了在哪个院子的外面,也看到过这样的桃花,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明明那么美。 他还没注意到的是,越是黑暗的地方,光才会越亮。 “周舫,我叫周舫。”周舫坐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的姐姐,认真说道。 “你肯坐起来了啊。我也姓周,我叫周晓琴,你好啊。” “对不起,我以为你过来只是为了戏弄我。” “怎么能这么想呢,哦!我知道了,你是外地人吧,我猜你一定是被人偷东西了,对吗?” “我的录取通知书和钱被人抢了。” “唉,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新闻。你得先去警察局里登记,躺在这能管什么事啊。” “他们不肯借给我钱。” “谁们?你在这有亲戚吗?” 周舫用手指了指远处路上的行人,周晓琴失笑:“当然不肯了,如果人都肯给流浪汉钱,那谁还工作啊。” 周晓琴起身拍去沾到的花瓣,对着周舫笑道:“走,舫弟弟,我带你去。” 之后,他被送到一处收容站,周晓琴每天都会来看他,他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都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那些长辈喜欢不厌其烦讲的一遍又一遍的故事。他喜欢给这位比自己大四岁的姐姐讲故事,但他觉得这位姐姐没点大人的样子,反而像位小女孩儿。 女孩儿每听完一个新故事就会咯咯大笑,女孩笑起来很好看,像一束光。在交谈中,周舫知道,这个女孩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有钱。 “你很不一样。”周舫推来一辆自行车说道。 “哪里呢?”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应当是很安静的,柔弱的。” “那你一定没看过武侠小说。” “那是什么?”周舫踩了踩脚踏板,他记得以前的同桌,那个镇长的儿子,也会在桌底下偷偷看这种没有用的东西,确实没用,所以现在是他来到这儿。 “就是写江湖儿女快意泯恩仇的!” “这种事只有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才信,对于我们来说,现实可憋屈了,每日糊口都来不及,谁还管得上那些仇不仇,恨不恨的,早就被一些琐事冲掉了。坐上来吧。” 周晓琴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想了想,提起手轻轻揽过他的腰身。 “你干嘛!”周舫一个激灵,差点从车上摔了下去。 周晓琴连忙放开手,摸了摸鼻子道:“不揽住你,我会摔的。” “我开得很慢。”周舫骑着车,带着他的女孩沿街而上,“那个,就是,武侠小说里,也讲爱情吗?” “嘿,你个穷小子倒是有空管情爱了。”周晓琴揶揄到,“当然了,我就想要有江湖儿女般的爱情。” “江湖儿女般的爱情?江湖儿女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周晓琴想了许久,才说:“为爱浪迹天涯吧。” 车穿街而过的时候,商店玻璃上的周晓琴是愉悦的,没有丝毫担忧的。车还在走着,她重新把手搭在周舫的腰上,看着地上两人紧密相连的身影,合成一个可以奔向未来的形状。 那天周舫在送她回去的时候,问答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情义是人生,不能不管。”穷小子,也是讲爱情的。 就是那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 第二天周晓琴又去找他,周舫不在,说是找到抢他东西的人了,第三天又有消息来说,人给跑了,周舫好像追着去了,下落不明。 周晓琴的父亲,不知道从哪知道她一直跟一个在收留站的流浪汉有联系,气的把她关进了房间。 “他不是流浪汉!他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人!” 无人回应。直到周舫失踪的半个月后。 “晓琴姐,晓琴姐!” 周晓琴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叫她,像她心上人的声音。 她早就该承认了,自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对方没有她期望中硬朗的面庞,没有爽朗的气质,甚至有点阴郁,还有点仇富,这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本来是只当弟弟来看的人,让她这几天想的不能再想。 家里的哥哥对她说:“你啊,再怎么年少轻狂,也逃不过少女怀春。” 压低的呼叫声越来越急促,周晓琴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伸着头趴到窗台上。夜色黑的浓厚,但她的心从未如此明亮,太亮了。 周舫的声音有点沙哑,“你要跟我过江湖儿女般的爱情吗?” 这不应该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他很害羞,也很现实,这句话怎么也不应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有太多细节不对劲,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谁让她爱他呢。 什么是江湖儿女般的爱情呢,在她看来,她的不顾一切以身相许,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爱了。 可惜,我们太习惯用一厢情愿来总结所有事故。 周舫拉着她跑到初认识的那条河边,微弱的蝉声从四面传来,一下一下的,扣人心弦。借着月光,她看到周舫的脸色潮红,轻笑出声。 “这大概是你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吧?” 周舫没理她,一边紧紧攥着她的手,一边探着头注意着四周。 她想了想以为他是在担心她父亲,又说:“放心,我这边我哥会想办法掩护我的。你东西找回来了吗?我们接下去...” “晓琴姐,”周舫拉过她另一只手打断她,“你得先帮我一件事,我们才能好好的在一起。” “什么?” “我已经打点好了,一拿到你父亲的钱我们就走,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我老家,好吗?” “什么!” “我给你父亲打电话,你只要哭几声就可以...” “周舫!你说什么呢!” “晓琴姐,我就算拿回我的录取通知书,我也已经报不了名了。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钱,我们将来也什么都不会有。你父亲不会同意我和你的事的,我们只能自己争取我们的未来!” 周晓琴失望地看着他,甩开他的双手,转身欲走,却迎面挨了一棒子,世界从此灰暗。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应该躺在地上,冰凉凉的地面贴着脸,身上被绑了绳子。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杂音里掺着点父亲的声音,努力睁开双眼,看见有三个身影围在桌子旁边对着电话,她只认得最左边的那人。 估计没谈拢,三人的声音都有点急躁。她想想也是,她那注重脸面的父亲估计都不想再看到她吧,这些人可真蠢,包括那个人,他们凭什么认为一个没用的女儿能比脸面重要。 “现在怎么办?他要报警,警察来了我们就完了!” 他们果然是蠢的,瞧瞧他们惊慌失措的那样,但是她也没多聪明,咯咯的笑声从这个角落传出,她忍不住,实在是太好笑了,这些蠢驴! 她笑得扯到了颈上的伤口,疼得眼睛止不住地流泪。 真凄惨啊。 有两个人被她的笑声给激怒了朝着她走来,模模糊糊的眼眶里只看到他跌坐在凳子上。你站起来啊,她在心里呐喊着,你不是要带我回你的家乡吗,就连这个也是假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晓琴想起了那天逃离的晚上,也像这样,黑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嘿,这两人是卖到哪去的啊?” “山沟里呗,你是新来的吧,城里来的女的就得卖到那去,这辈子都逃不回去。” 周晓琴瘫在地上,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痛,但她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是,你听说了吗,外面有位周老板找她女儿都快找疯了,我看过他女儿照片,跟里边那位躺着的,长的一样。” “嘘!” 周晓琴一个激灵,挣扎着爬起来,她父亲在找她!她父亲没有抛弃她! 可是,她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终于还是躺了下去,她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父亲。余光中,她注意到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这应该就是另一位女孩,她想,谁能来救一救这位发着抖的女孩,她看上去,也挺可怜的。 好困啊,她现在有点睁不开眼睛,她想起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人实在不想活了就会死去,大概是真的吧。 门外响起混乱的声音,光线透过门缝穿进来。 她感觉到一个人轻轻地抱住她,像那个开满桃花的岸边青年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念。 “黑到这就黑到绝顶了,我们都是打这儿黑过来的。” 周晓琴从回忆中□□,笑着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愁与虑,都在心底,拿出来是要过心的。 往心头走一遍,要么就出来了,要么,又重新掉回去,何必呢。到头来她也只有一句算了,追不回的。 “歇好了吧。”琴姨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说道,“回去了,晚了南医生要担心的。” 还不如快快活活的,人活着不就图这个乐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世上最令人难过的词就是“爱过” 之前付出的多用心,现在就能有多无视 这是对以往的自己的绝对否认 希望小可爱们能放肆爱上,用心经营 毕竟我们的心是血肉做的 禁不起一次又一次地对别人敞开 求求收藏评论鸭!!! 就收留渣作者叭! 让我不经意闯入宁的书架,好吗? ☆、第8章 从山腰开始下山的路铺有石阶,好走了很多,让人更容易把注意力放到沿途的景色上,只不过可惜万物还没复苏,这意境倒是有了,就是感觉缺点什么。 正这么想着,森槐就看到了某朵高岭之花,心跳下意识地加速跳动,他恍然,啊,就是这个了。 “小黎啊。” 森槐跳到南黎左边,拿过南黎手上的袋子,道:“路不好走,哥掺着你。”说着就牵起南黎的手腕,南黎嗔了森槐一眼,微微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也就任他牵着了。 南黎年龄虽与森槐差上四岁,但身高却没差,反而还隐隐有超越之势。两人并肩走着,森槐细细体会无意间与身旁人触碰所传来的温度,总觉着走出了活在世界的时间里的恬淡。 琴姨走在前面,听到动静后背一直,加快了脚步,没一小会儿就和他两拉出一段距离来。琴姨清不清楚、怎么想的森槐不管,也管不着,重要的是他家这朵花愿不愿意被他带回去栽在自家后院。 他清了清嗓子。 “没想到琴姨还有这么一段,张大妈应该就是和琴姨一起回来的另外一个人了,小黎对琴姨和张大妈两人之后的选择是怎么看的呢?” “正不正常在于时代,正不正确在于自己。” 森槐一笑,他果然很喜欢和南黎相处,在这个人面前,用不着弯弯绕绕的旁敲侧击。 扔了肚子里打好草稿的前缀,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气,压下所有顾虑,直接问道:“那小黎对同性恋是怎么看的?” 南黎脚下一顿,转头定定看向走在身侧的森槐,森槐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南黎说道:“和爱情没什么不同。” 其实景色还是药山那边的好,森槐想道,但自从他见了南黎后,每一处的风景似乎都变成一样的了,都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他内心最深处的弦。 与你所至之处兼绝色。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傻呵呵的,毕竟嘴角咧开的弧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傻子,他在心底暗骂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 但他上扬的嘴角真的问不出什么话了,一开口关着的笑一准泻露出来,他可没力气挡着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但就是觉得,南黎不讨厌这个,挺好。同时又觉得逃到九春楼的自己,挺窝囊的。 森槐想着想着,突然感到脚下一滑,心下暗叹糟糕,连忙放开手上牵着的南黎,谁知却被南黎一把反握住手掌,就着力顺势拉入他怀里,“小心!”等到牢牢把人抱住后,才低声责怪道:“石阶青苔不少,看路啊。” 森槐被抱了个满怀,脸皮有点受不住,抬眼想说些什么,却一不小心撞入南黎的眼中,少年眸中似有清潭三尺,鼻尖嗅到的细细草药香味在心头变着法地转着圈儿,这往常闻惯了的味道在他看清自己的心意后简直就像□□。 真是要了他的命。 两人这么抱着互看好一会,直到走在前面的琴姨传来一声干咳,南黎才匆匆忙忙放开怀里的人,什么话也没说就直直往前走去,森槐在后面看到南黎露出的耳尖,心下一动,嘴角又止不住的上扬,笑得眉尾的红痣都亮了几分。 他想,公寓那点地方实在太小,得买幢大别墅来养花。 “对了,小黎,我这有一些新做的米糕,你来拿点回去。”到了分岔口,琴姨说道,“阿槐也来,你还没来过琴姨家吧。” 见森槐迟迟没反应,南黎叫了叫他:“哥?哥。” 森槐回过神来,胡乱应道:“嗳,对对,是,没来过吧,没来过。” “想什么呢,”琴姨笑说着往前引路:“还有,阿槐,过几天要降温的,你带小黎跑我这来,我这有小太阳,你们总在楼里烤炭火盆对鼻腔也不好,南医生就是太固执了。” 森槐应下,想起南老爷子的性子,思绪又乱飞到不知天南地北处去了,心道: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南老头子死板的紧,尚且不论他对同性之前的事如何看待。一旦让他知道自己不仅念着他家的宝贝独孙,还打算撬墙角,不得气的拿他那拐杖敲残了自己,然后再给裹一团扔到药山上去当肥料。 这可不行!森槐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俗话说生米煮成熟饭,攻下主城最重要。于是又放心地去想他的大别墅。 “哥?”南黎见森槐脸色变了又变,从山上下来后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放心地示意。 “你说要不要草坪呢?”森槐还沉浸在自己大别墅的规划中,条件反射地回道,说完后才惊觉不对,看着南黎疑惑的眼神,掩饰的话语在神经里一转,又变成了“小黎会游泳吗?” 森槐决定今晚熬夜也要背下说话的艺术,瞧这嘴给瓢的。 森槐还没对自己的无脑行为进行一场全面的革命性批判,就被隔壁庭院传出的一阵哄闹声打断。 “哎,都不容易啊!虽然吧,我呢,今年是混了个副经理当当,但也只是工资翻了几倍,平时负责几百万的小项目,什么实权啊,都没有,说到底也还是个打工的,没什么,没什么。” 琴姨脚步一顿,竟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继续往前走,院墙内的嘈杂仍在继续。 “嗐,什么权不权的不重要,我们俗的很,活来活去不就为个钱嘛,要我看啊,这些个老同学里,还是贵财你混的最好!” 这位贵财经理谦虚了几声,又听人说。 “对啊对啊,贵财贵财,听谐音,可不就是个鬼才嘛!我们以前就这么叫过你,你还不乐意,这名字多有福气,取得多好,咱叔多有才华。” “叔以前上过大学,能不厉害吗。” “叔还上过大学呢,真是基因好啊。” 走过院墙,只见一只金毛被套上狗链拴在门前,地上还散落着几根骨头,金毛趴在地上,奄奄地低声叫唤。 琴姨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对他两说道:“你看今天琴姨屋也没打扫,你们就在外头等会吧,我马上把东西给你们拿出来。” “没事,您慢慢来。” 看着琴姨进去后,森槐拿出袋子里的猪蹄肉,放在金毛鼻子下扫了扫,金毛鼻子立马动了动,两只眼汪汪的瞧着他,森槐一笑,把肉给扔到它跟前。 “妈,你回来了,今天我们几个老同学聚聚。”院墙里一静,随后又响起一阵问好声。 琴姨轻声应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要往里走。 门外,森槐又扔了两大块猪蹄肉在地上,嘴上说着:“这可怜见的,瞧琴姨把你给养成什么样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汪~汪~”地上的金毛犬咻的一下爬起来,蹭着南黎的裤腿低声叫唤。 “嘿!你个没良心的,”森槐指着金毛,一脸不可置信,“真没良心的狗啊。” 森槐拉过南黎的手,一边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一边指着金毛,“这是我的人,别乱蹭。” “汪!汪!” “咦?这狗今天怎么会叫了。”话音刚落,一个戴着金项链的男人从院里走了出来。男人有点驼背,导致整个身子除了手臂都往后倾,看起来虎背熊腰的,再加上倒三角的脸型,形容实在有损环境。 “妈!这两是谁啊?” 看这牙口,还有这周身的味道,得是磕了多久的槟榔,森槐心中想道。 琴姨拿着篮子匆匆忙忙走回来,对南黎和森槐介绍道:“这是我二儿子,周贵财。”琴姨抿着笑,又对周贵财说,“他们是你南叔叔家的,这位是...” “妈,你还没辞了那个工作?”还没等琴姨说完,周贵财就打断了她,“我半年前不是就跟你说过让你别干了吗,我和姐又不是养不起你。每天都和那个庸医混在一起,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你的吗?” “别说了。”琴姨脸色苍白,有点疲于应对般说道。 “你又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讲爸的吗?” “我让你别说了!” 琴姨无视二儿子的无理取闹,直接往里间走去。大厅里周舫的遗照仍挂在那里,周晓琴没有看他一眼,只不过经过的时候拎着篮子的双手攥得更紧了。 周贵财被吼地一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干看着琴姨离去的地方,许久才气狠了似的踢了大门一脚,院子里的景象瞬间一览无余。 周贵财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把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两人,嗤笑道:“中医能有什么出息,他南和再厉害不也窝在这个小地方守他那破楼,我看这两个崽子也没什么差别。” 院子里坐着的几人拿起茶几上的纸杯,喝一口嘶一声,好像这样茶水就真的能烫的嘴说不出话似的,周贵财叉着腰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又把目光投向他们,说道。 “要不爷给你们在工地留几个搬砖的位置,”周贵财拿出个槟榔扔进嘴里继续道,“年轻人,就得有志气,这是一个机会啊,对吧,哈哈哈!” “周贵财!”琴姨拎着篮子从院里跑出来,“你给我进去。” “妈!那么多人在呢!” “我惯的你是吧?” 周贵财哼了一声,终于还是不情不愿走了进去。 “来,小黎拿着,”琴姨抿着嘴,将手上的篮子递给南黎,犹豫了一会又道“阿槐,等过了这一周你再带着小黎来,恩?” 森槐应下,与南黎一起和琴姨告了别,又丢了一块袋子里的猪蹄肉,惹得金毛围着他两转了好几圈,才转身离去。 “小黎?想什么呢。”森槐拿肩膀碰了碰南黎的左肩,问道。 “把自己说成是超人的,都是龟壳中的宇宙之王。” 森槐一愣,随后嗲着声音佯装生气:“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男人,你是不是不宠我了,我不是你的唯一了吗?” 南黎从耳尖儿红到了手指尖儿,被卡地头顶都要冒气了。 “不闹你了。但别太在意那些说南爷爷的话,南爷爷有自已的坚持。”森槐虽然也不能完全明白南和,南和的医术数一数二,留在九春楼看似隐士高人,实则逃避外界。但即使这样,也容不得外人胡说,想来南黎也是这么想的。 森槐正想转移个话题,突然想起今早在二楼桌上看到的一堆卷子,昨日南黎才说自己是不用考试的,今日就给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一些东西,森槐清了清嗓子,道。 “可以跟哥说说吗,你未来的打算。” “出国。” “瞒着所有人?” “不瞒你。” 森槐忍不住眨了下眼,再眨了一下,他似乎感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眼睫上,南黎也似有所感,抬头看去。 只见今年的初雪悄悄的落下,落在清泉般的眼眸里,落在覆盆子色般的唇边。 “哼,你敢?”森槐压着笑意说道。 今年这雪,染了青瓦,傍了流水,扣了慕心。 作者有话要说:会看玖玖文的都是些什么阶段的人呢?有点好奇。 但玖玖还是想说:一个人的棱角与锋芒,既不能伤人,也不能伤己。 就算再牛皮,或再窝囊,你也能不锈,不怂。 今天想到的一些,希望小天使能和我一起向前进! 哦对了!˙?˙?这个颜表情是不是特别萌~想分享给宁萌哇 渣作者来求求收藏评论~ ☆、第9章 天堂之火 一场小雪过后,紧接着便是连日纷纷小雨,春节好不容易带来的热闹一不留神就得被淋的偃旗息鼓,磨得一颗心跟着天气一样湿冷湿冷的,这头热气下去了,那头火气倒是上来了。 被炭火盘荼毒得脸上捂了一层黑的森槐忍不下去了,计划着明日就要带南黎去琴姨家蹭小太阳,远离南和这个糟心老头儿。 谁曾想,计划这日,连大门都还没来得及出,下线已久的太阳倒是终于上线了。 糟心老头儿南老爷子吃过午饭,不知从哪拿出把古琴,正在后院摆弄着,一下一下,不是曲目,倒也悦人。 “小黎,给温个酒。”南和停下手上动作,对着二楼喊道。 “在这呢,温酒?哪有空闲给您温。”只听森槐说着却不见人影,不一会,南黎拿着个木托盘和森槐从一楼药室走出。 将木托盘放好在桌上,南黎看着坐在树下蒲团上的南和说道:“鹿角胶差三克,换了牛皮胶。” 南和揉了揉麻了的双腿,说:“今日不制墨了,我们喝酒。” 却见南黎皱了皱眉头,有丝不悦。 按日子来算,前几日这酒就该酿成了,奈何南老头忒是讲究,认为新酒雪天开晴日开,偏是雨天不宜开,说这样酿出来的酒气是湿的,喝下去的肠胃也是潮的。 但是今日早晨,也是这位糟心老头,提起墨剩的不多,说去年阴干的烟差不多该拿出来,明年的烟也该备下去,还说这九春楼里的墨上写的总是些药名没个样子。话里话外都是要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森槐自然不会这个,南黎也未曾操作过,前两年南和制墨他都只是在旁看着。南和一手承包,也是因为现在外头卖的墨块越来越粗糙,而南和对笔墨要求又高,所以一直没让人插手,现下南老爷子身子骨依旧健壮,却大有打算从此就把这事儿交给南黎的意思,森槐实在琢磨不透南老爷子到底几个意思。 南黎却只回忆了一下制墨的过程细节,就把事情给应下了。 九春楼里用的是油烟墨,工序倒不复杂,就是过程较为漫长,特别是捣炼时要格外精细。 于是南黎午饭过后就将桐油摆好烧烟,和森槐拿了中药与胶料,正准备去拿去年的烟和料,这糟老头倒好,竟又升起了喝酒的兴致! 南和见宝贝小祖宗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怪爷爷,送药材的伯伯刚来信说新的药材明天就能送到,我想着今天就先烧着烟料,没提前给你说,爷爷的错。” 见南黎没反应,南和又劝道,“而且黄历上写着,今天宜饮酒。”边说还边对着森槐使眼色,森槐无奈,心说您把黄历搬出来都没用,还指望我呢。 南黎哼出一口鼻息,对着森槐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拿酒,哥去拿火炉,火炉在夕雾蓝的签柜。”说完就要转身,森槐叫住他,指了指木托盘想问材料该放哪去:“那这个?” 南黎回头看了一眼:“可以擦脸,”末了又补充一句,“美白的。” 森槐疑惑地顺着手指看过去,好巧不巧正正指着那盒打算作料的珍珠粉。 南黎转身朝后院走去,想起森槐被炭灰蒙了一层的脸,嘴角不自觉噙了一丝浅笑,连背影都轻快了几分。 去杂物间取出红泥小火炉放到矮凳上,森槐走到木椅边坐下,试图把白挨的怨气扔回源头:“老爷子,哪有您这样使唤孙子的。” 南和不在理,讪讪的从蒲团上站起来,在一条椅子上坐下,很是无奈地说:“小黎实在太贴心啊。”语里气外却满是甜蜜的烦恼。 “明明是您自己突然嘴馋,小黎满心满眼为你好,你倒是过得随心随意,哎!好好说着话呢您怎么还上手了呢。”森槐越说越为南黎鸣不平,瞧见南和又要提起他那拐杖赶忙制止。 “臭小子怎么称呼呢。” “称呼‘您’是因为尊敬您,在小黎那,您比三岁小孩还能撒泼,担得起这一字吗。” 南和霎时闭了嘴,闭上眼睛沉思去了,森槐撇了撇嘴,盯着桌上的珍珠粉发呆,但有些人发呆却是不一样的。比如当南黎抱着酒坛走近,看到的却是森槐盯着珍珠粉一脸深沉的样子。 他心下一跳,以为森槐当真在意,下意识提了提手上挂着的篮子,抿着唇思考怎么不经意地把美白的法子告诉他。 “糯米酒?” 南黎一走近,森槐就嗅到了空气里掩不住的酒香,回过神来问道。 “怎么,想喝青稞?”南和笑说着。 “青稞多好,一杯下去,就是一道寒光直刺咽喉,爽快。” “太烈,老头子长在水乡,骨子可担不住那寒剑。” “您这谎就扯大了,我家老爷子提着您给他酿的那壶老酒整日整日里念叨着‘万千酒色不及南九青稞,众众酒友不及九春一人。’他老人家说了,天底下只有两个人能把他给喝醉,一个是媳妇,另一个是您。” “能把他喝倒的人多了去了。”南和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道:“小黎,今年多寄两坛。” 南黎已经点上火在烧酒了,看了南和一眼算是回应,就又顾着炉上的酒。 森槐笑了笑,起身去拿酒杯,却发现桌上只摆着两个杯子,疑惑道:“怎么只有两个杯子?” “小黎不喝,一口就晕,晕了就倒。” “哦?”森槐看向南黎,“稀奇,原来还有小黎做不到的事。” 酒气伴着糯米的清香随着温度的升高更加浓郁,火炉里的炭火似乎是受了潮,时不时发出些闷响。 南黎闻言垂下眼眸,背风坐着的森槐感觉酒香突然浓郁起来,好似味道都飘到了他这一处,于是森槐只能干巴巴地闻着满鼻子的味道,他不满地看向南黎,觉着这人和这酒一个样。 就当森槐忍不住要开口时,南黎放下手中的蒲扇,示意可以喝了,便站起往烧着桐油的方向走去。 森槐先给南和满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首杯示礼后,就可以随意倾杯了。 “小黎的记性过分好了些。”喝着喝着,森槐突然来了一句。 南和放下手中的酒杯,叹道:“不是天生的。” 森槐诧异地看向南和,只见南和微微摇了摇头,一副不可言说的样子。他垂了眼看着杯中带着些紫红色的酒,愁绪突然跟着酒气一起上头。 夜里。 许是很久没醉的缘故,森槐今晚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也是猎奇,别人醉了都是睡得快,自己醉了却睡不着。嘴里头还绕着姜的香味,那姜汤倒是香,但可惜不解醉。 躺着实在头晕,森槐起身,走到窗边透气,看着远处山峦上的月亮,算了算,惊觉今天已经初九,明儿就是初十,接着就是十一十二十三,过了南黎就得开学了。 呼出一口浊气,森槐感觉这边的气越透越闭,着实恼人,又打算走到对门那边的窗口去透透气。 对面南黎的房门紧闭着,没透出一丝丝的亮光,大概是睡了。森槐放轻脚步,却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探头一看,发现南黎居然还在楼下,就站在烧着桐油的瓷碗边上,火光一闪一闪地看不清面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森槐还没来得及心疼南黎大晚上还要忙着给南和收烂摊子,就看到南黎举起手里的壶喝了一口。眯着眼仔细一瞧,森槐一惊,南黎手上拿着的明明酒壶。心下大叹,这高岭之花还学会偷酒喝了,连忙跑下楼去。 也许是可以喝了酒吧,南黎脚下有点不稳,摇摇晃晃地踩上一小块石头,然后扑进了森槐怀里。 “哎呦我的祖宗,”森槐把南黎抱了个满怀,忍不住笑了,“怎么这么不乖啊,还敢偷酒喝,恩?” 南黎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晕晕乎乎地看着森槐,就当森槐以为他就要晕晕乎乎睡着了时,南黎却一下清醒了目光。 “咦?”森槐奇道,“这就醒了?” 南黎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眨得森槐的心跟被花粉撒了过敏似的开始痒,正打算动作,却被南黎一把推开。 森槐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南黎摇摇晃晃地颠到树下就要开始挖土,这才脑子一个激灵,这哪是醒了,整一醉汉,赶忙跑上去拦住他刨土的手。 “祖宗祖宗嗳,这是干嘛啊,您还真把自己当花要往土里种呐。” 南黎盯着他的眼睛,用另一只手抓住森槐的手腕,一提一移,再往下一放,妥妥帖帖地拍了拍被他安置在膝盖上的手,然后又开始刨土。 森槐刚要伸手阻止就被南黎盯着,没办法,只能劝道:“我不动不动,那我们打个商量,我们去拿铲子挖好吗?” 南黎手还在土里,转头看向森槐,森槐见南黎听劝又轻轻地诱导道:“铲子挖的快,也多,我们去拿铲子来挖,挖多少都可以。” 南黎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继续投入他的刨土大业。 森槐现在把自己也一起种进土里的心情都有了,不是说好了晕了就倒吗,这倒是倒过了,但怎么还带起的。看南黎挖的还挺熟练,森槐也不管了,挖累了自然就停了,他想挖就让他挖吧。 森槐在一旁坐下,看着南黎专心挖土的样子,还是觉得好笑的紧。这洞口碗大,等挖到差不多二十厘米深的时候,南黎停了下来,眼睛霎时亮了好几个度,森槐凑过头去看,心想还真埋有宝贝啊。 南黎小心翼翼的捧起早就埋在地底下的木盒子跟着起身,森槐跟着站起,正好奇那巴掌大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南黎就把手上的木盒子递给了他。 “给我?”见南黎眨了下眼,森槐伸手打算接过,却扑了个空,南黎又把木盒子递过来。 “打开”森槐不确定地问道,南黎又眨了下眼,他提起手,小心翼翼地接近木盒开口。 在幽幽昏黄光线笼罩下,南黎手中雕刻着桔梗花纹的盒子被慢慢打开,淳朴的花叶纸上面,躺着一朵明黄色的干花。 “这、这是花?”森槐不确定的问道。 “天堂之火。”喝了酒的南黎褪去清澈的嗓音,带着些低沉的磁性。 它原只是一株不知名的小黄花,渺小又不起眼,但当光照射到它的那一刻,流光四溢,宛如天堂之火。 南黎将木盒子放在森槐的双手上,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笑了。 九春楼有规矩,启明不起,楼门不闭。 楼里的烛火仍在跳动,可头上的星河,不比远处黯淡,所有火光似乎都进了南黎的眼眸,森槐觉得自己没有心悸而死定是因为这光太亮太暖,他舍不得,他这辈子都舍不得。 他呼出从刚才起就憋着的气,握紧了手上的盒子,带着些红血丝的眼睛望向南黎,说:“你醒了后就不记得了对吧。” 话音刚落,便吻向了那人的唇,勾着唇线描绘了一圈,森槐轻轻咬了一口南黎的嘴角,说:“等你毕业,我就对你负责。” 回应他的只有肩膀上突然落下的重量,森槐抱着怀里的人,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笑了。 却不曾想世事难料。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回忆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之前一直想不定标题,这突然有了会不会有点突兀啊 玖玖第一次写文,是悄摸摸的一个人写,谁也没告诉 所以宁萌是第一个看到他的大宝贝 大宝贝萌如果看不清楚脉络或者其他地方可以评论留言 如果方便的话随便点一下下收藏鸭 玖玖好期待和宁萌聊~ 碎碎念:最近总觉得生活中那些真实的乐趣真的比不上一本好书,一对优秀的人带给我的虚构的快乐。 宁萌觉得呢? ☆、第10章 相思药 新泽西州,夜。 落地窗,月光下。诺大的别墅寂静无声,唯有一缕呼吸声和着笔尖沙沙在月光下随着粉尘微微跳动。落地窗旁坐着一位男人,即使是月光晒在他轮廓上也柔和不了他的凌厉,特别是那一双要融进黑夜的眼,在金丝边镜框下更显冷酷,丝毫不见当年温润少年的影子。 南黎坐靠在落地窗旁,笔尖不停。 一声提示音在角落响起,南黎手上一顿,猛地看向声源处。这个声音只在四年前响起过一次,那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而他手机的微信里,只有一位。 慌张地起身,一个踉跄,南黎着急地稳了稳身子,不待麻了的脚恢复,连忙拾起手机解锁。 手机的冷光打在他紧缩的瞳眸上,映现出一棵槐树。盯着消息框左边的头像,南黎敲着手机键盘回复,敲了许久惊觉自己连消息都没看,又赶忙去看消息框。 琴姨这几年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没有过多的忧伤,南黎默念了一声安息,便又投身于回复消息中去了。 删了敲了许久的明显不符情境的家常话,平时笔下生花的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一则讣告,怕对方久等,南黎着急地连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薄汗,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沉稳。 从森槐四年前夏天在机场送他出国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一开始的不知如何诉说,到后来的不敢询问,不知不觉中或以成为执念,才会如此不知所措。 南黎感觉那年夏天森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好几次他想回去但爷爷都阻止了他。他明白,在他没任何成就之前回去,只会被父亲带走。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反抗他的父亲。 只不过毕业再回去的计划,得提前了。 南黎靠在落地窗上,低头沉思,新泽西的夜像往常一般无声,却似乎又透着些许气息,让人不禁向往,让人不禁勾唇。 他想:要是在你睡前回复,我是否能去往你的梦中。 等到天空泛白,南黎才稍稍缓过神来。回国这一天他念了许久,对每一站的航班路线早已烂熟于心,上网订好机票,再整理好托运的行李,才过去十五分钟不到,天色还未全亮。 南黎坐下来静了几秒,又耐不住拿起手机,拨号。 “药三瓶,两点来拿。” 对方愣了一会,才道:“大哥,您知道现在几点吗?扰民扰乱不扰梦!还三瓶,您以为我家卖药的想开就开。” 南黎道:“我要回国。” “什么?!今天吗?你...不行,绝对不行,我...” “下午见。”南黎打断对方未尽的话语,挂了电话,随后拨通了下一个号码:“加,抱歉,我得停稿一周。” “南,你从未如此,我能知道缘由吗?” “我要回国一趟。” “南,你应该知道,一个文学奖项就要评比,你也快开学了,现在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南黎没有说话,加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好吧,南,我会安排好的,祝你旅行愉快!” “不是旅行。”南黎挂了电话,看向种植在房子正中央的槐树,嗓音低沉,“是回家。” 把通讯录里相熟的人都告知了一遍,南黎才觉得塌心了许多,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等到了早上九点的时候,南黎算准国内的时间,晚上十点,才将打了七小时的腹稿给森槐发了过去,这条他自觉巧妙地卡着时间点的回复如愿所偿地在森槐心里激起了波澜,虽然形式不太一样。 看了下时间,南黎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用英文道,“上午好教授...” “你很优秀,南黎,我们希望你能留在普林斯顿。” 南黎道过谢,婉拒道:“我的家在中国。” “中国这些年确实发展很快,但南黎,他对文学的包容性远不比这里。” 南黎拿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小口,算是默认。 “你尊重文学,我也尊重你。你的学分已经足够,我可以同意你下学期课程不用上,所以不用急着离开。” “多谢。”南黎点头致意。 离开学校后,南黎开车前往医院,刚走进大门却被人叫住,一位穿着白大褂,胸口夹着一张名片的女医生,丹妮丝·李。 “南黎!于勤说,你今天回国?” “恩。” “可是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能去见你那个人。” “有事。”南黎皱了皱眉,每个人都要阻止他回去。 “可是你也要和我说一声啊,我才是你的主治医师!” “哎呀呀,来了啊。”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从电梯口走出,手上甩着袋子招呼道,“丹妮丝,你楼上还有一台手术等你呢。” 丹妮丝看着南黎,见他没回应,败下阵来道,“那我去给你开药。” “药,在这呢,给。”于勤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南黎,“小南拜托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怠慢过,是吧,小南?” “别贫。”南黎接过药,躲过于勤伸过来想要搭肩的手。 “这只是心悸的药,还有...” “哎,丹妮丝,那些瓶瓶罐罐哪有他的相思药来的见效快,”于勤玩笑般道,“你还有手术呢,南黎可不是你的主治病人,别操那么多心啊,容易老的。” “手术顺利。” 丹妮丝一脸委屈地看着两人,最终还是走了。 “几点的飞机啊?”于勤走到休息室边倒水边问道。 “晚上八点。” “咦,看你早上那语气,我还以为你原地就能飞走。”喝了一口水,于勤又道,“不过怎么那么晚,我都替你急。” “转乘少,最快了。”南黎也挺无奈,镇里一天只有三趟高铁,否则只有火车爬大巴绕,为了不让自己一急之下叫架私人飞机,他克制地把转乘的时间压倒最小选择了较晚的航班。 “不过你真不要带点药回去?国内不好买吧。” “他看到不好。” “搞得你心悸被看到就很好了。他也是医生吧,他若问你病因,你怎么答,熬夜还是极限运动,你自己信吗?” 南黎神色暗了暗,于勤又道,“您跟这治标不治本的,管什么用。” “有用。” “恩?” “他。” “小南,咱能好好的,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吗?他是谁?有什么用?” “作药,相思药。” 他思念的人,他的相思药。 南黎也没想到能在车站就看到森槐,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刚到,反而像是来送人,森槐在这地方还能送什么人,南黎大概能猜出七八分。 但是,自己还没做什么反应,反而是森槐,一脸惊呆的表情,看上去怪可爱的,让他想逗逗,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毕竟我们的南小少爷骨子里仍是高岭一朵花。 走到森槐身旁,南黎一下愣住了。 南黎设想过无数种面对森槐的情景,计算过自己手虚握的弧度,视线抬起的角度,甚至是每一根头发丝摆放的位置,在无数个日夜里寂静中一遍一遍浮现。 但他怎么着都没想过两人的身高,这些年他倒没怎么注意自己身高的变化,看着明显低了自己半个头的森槐,南黎不禁感到稀奇。 这个角度很新奇,森槐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勾着眉梢一粒红痣,小时候看着觉得正气的红痣,换了个角度,怎么看都觉着妖娆与妩媚,太勾人了。 幸好森槐呆愣住了,否则他这般神情,如何能不露馅。整理好情绪,他张口唤道:“森槐。” “回神。” 九春楼内。 “小黎,累了吗?”将南黎落锁的房门打开,森槐问道。 “还好。”南黎强撑着精神回道。 哪可能不累,从收到消息到现在就没合过眼,一路上舟车劳顿,之前想着眼前这人倒也没什么感觉,现下人见到了,心里一口气松下来,疲惫如泉涌般袭来。 “你一路辛苦,还是先睡一觉。琴姨那昨儿我和老爷子去看过了,人已经送去火葬场了,倒没必要再去。”森槐说着,从房间的柜子中拿出被子接着道,“原以为你明天才能到,不过幸亏老爷子常打扫,把被毯铺开就好,来,搭把手。” 南黎接过被套,随着森槐抖了三抖,棉被里被收集的太阳的味道在鼻腔中跳动,一时间南黎想起了那年冬日里躺在藤椅上小憩的黄昏,旁边南和在拨着琴弦,森槐在看着药经,森槐记忆力不太好,看书也不太认真,每次都能在他身上的毯子要滑下前伸手提一提。四周围着的群山不高不远,煮着的茶水被凉风一吹,刚好可饮。 气氛静而不孤,是他之前之后的日子里都没有的恬淡。 南黎睁开眼,鼻尖还残留些许味道,起身一看,森槐还在。松了一口气,发现他正在楼下摆弄着餐具,天上两轮圆盘挂着,太阳将落不落,月亮将明不明,原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竟睡了将近一天。 “小黎,起了啊,下来吃饭吧。”森槐似有所感,转身发现南黎在楼上的窗口看着自己,于是招呼道。 南黎眼神暗了暗,他想,既然森槐不能留下,那自己跟他走,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小黎暗戳戳兴奋地向所有熟悉的人分享好消息的激动了吗 钮祜禄·南黎,即将上线! 玖玖好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