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有意》作者:向阳葵 文案: 传言魏侯李寅暴厉恣睢,提及名号可令小儿夜啼。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儿。 谁曾想有一日他在山上捡到了一个小尼姑,珍之爱之,极尽温柔,并为其取名阿绥。 李寅每每听到世人对他的评价,都只冷笑一声,从未放在心上,直到遇到了他的小姑娘…… 李寅面不改色,实则内心忐忑的对上小姑娘满是信任依赖的目光,亲亲她的小光头,心中大定。 不正经文名: #魏侯在线辟谣# #澄清谣言的一百种方法# #每天都在催我媳妇儿还俗# 阅读指南: 1.柔媚的小光头vs面冷凶狠的大魔王 2.微博:@向阳葵么 3.1v1,夏日小甜饼,he,架的很空 4.封面改自清代画家沈铨的一幅花鸟图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绥,李寅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第1章 立冬刚过,水冰地冻,寒气夹杂着檀香飘满整个慈恩寺,隐隐约约有木鱼声夹杂着幽幽经文声传出。 天色晦暗,卯时初刻,梆声响起,经文声渐消,寺庙里人影幢幢,比丘尼们下了早课,到了用斋饭的时辰了。 整个慈恩寺里只有东北角的廊院格外安静。这廊院住着的大都是俗世官宦人家捐了钱在此修行的比丘尼,平日里的作息时间与别的比丘尼不同。 廊院西侧最左边屋子的纱窗透着微微光亮。 简陋昏暗的小屋子里只有一张矮榻和一只立柜。矮榻上又摆放了一张小案,案前端正乖巧的坐着一位在抄佛经的沙弥尼。 沙弥尼生的貌美,虽没有头发,但她颅顶生的漂亮,圆润光滑。身上罩着一件宽荡荡的灰色僧衣,看上去格外病弱。晃晃悠悠的烛光照着的她白皙精致的面庞,双眉间的朱砂痣随着烛火摇曳而若隐若现。 曙光慢慢驱散晨雾,回廊上响起脚步声。 沙弥尼丢下笔,飞快地下了榻,趿拉着僧鞋走到门后。那双天生妩媚的柳叶眼里尽是期待,贝齿叩住唇瓣,双手紧紧地揪着僧袍,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回廊上的人敲开西侧一排廊院的屋门“静安你的信”,“静心这是你的”,“灯缘你回信写好了送到客堂去”…… 沙弥尼等了许久,久到失望浮到心头才明白这个月又没有她的信,冷气从门缝里窜进屋内,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沙弥尼慢慢走回矮榻坐下,伸手从纤细的脖颈里扯出一根红绳,上面挂了一块温润朴素的平安扣,鼻子微酸,到底没有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这些年都过去了,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沙弥尼猛地站起来,眼睛里带着一抹不可置信,又隐隐有几分期待,抬手擦了擦泪珠,上前打开门。 沙弥尼小心翼翼的抿嘴一笑:“圆安尼师。” 声音轻软,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得圆安尼师心中不忍,声音也不由得放轻:“妙提,今日是十五,你早些去用斋饭。” 沙弥尼法号妙提。 每月初一十五,慈恩寺举办法事,长安城里的信男善女都会来此烧香礼佛听上座净慈大师讲课。 今儿恰逢十五,照例也会如此 妙提轻轻眨了眨眼,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声音较方才而言有些哑:“谢谢尼师,我收拾完便去。” “那就行,我先去客堂了。” 走出廊院前,圆安尼师回头,只见廊院萧瑟,寒风冷冽,妙提扶着门框站着,可怜又弱小。 记得十年前妙提刚刚被送过来的时候,不过三岁,虽然有些病弱,但头上扎了两个揪揪,挂着小铃铛,像极了佛祖座下的仙童。长大后容貌更是天生风流妩媚,她身体病弱,又平添了几分娇弱。 这廊院的尼师们,要不修行几年便还俗被家人接回去了,要不参透红尘到了年纪受大戒成为比丘尼。 只有妙提无人问津,茫然无助,圆安法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妙提喉咙间泛起痒意,血腥味渐浓,细巧的眉毛微蹙,手指用力的抠住门框猛咳起来。 隔壁屋子的门这时候打开了:“小病秧子,安静点!” 妙提连忙捂住嘴闷咳了几声,缓过气来,苍白的脸上浮出红晕,歉疚的看着对方:“对不起呀。” 她隔壁住的是灯音尼师,听说是在家里犯了错被送进庙里思过。前几日有位年长的妇人来见过她,接着灯音尼师便特地跑到她屋子里告诉她有人接她回家了,想着也就这两日了。 灯音尼师抱臂倚着门,僧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体态丰腴。 灯音上下扫了妙提一眼,酸溜溜的尖着嗓子说道:“小病秧子,这儿日子清苦,你明日跟我回去吧,我身边还缺个奴婢,到时候吃香喝辣的少不了你,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病,岂不美哉!” 妙提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忙急着摆手,软软的说道:“我……我……贫尼在这儿很好的。” 灯音也不多言,轻哼一声,小声嘀咕着:“没人要的病秧子,不跟我走,也没人要你。”抬头看着妙提精致的面容,心里没趣儿,留下一句话转身关门:“帮我提个早饭回来。” 妙提呼出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回房间,等会多打一份斋饭带回来给灯音尼师就当吵醒她的赔礼吧。 妙提把厚厚的一沓佛经装进布袋里,准备先去大雄宝殿供奉给菩萨再去斋堂。 妙提纤细的胳膊提着布袋微微有些吃力,这几日夜晚她总觉得好像可以听到哭声,因此没有休息好,便抄了许多佛经。 出了廊院,香火气渐浓,天已慢慢放亮,再过不久香客便会接踵而至,妙提不喜人多,便打算走近道,这样可以早些回来。 不过近道虽快些但是要经过一座长年失修的佛塔,十分冷清,妙提巴掌大的小脸冻的通红,呼出一口热气,往佛塔方向走去。 她们住的廊院在慈恩寺偏僻荒凉的地方,与前面铺了青石板平坦宽敞的路不同这儿是泥土路。 泥土路凹凸不平上面又堆满了枯树叶,走起来稍微有些吃力。 她身子弱,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辰才到了佛塔,便已经气喘嘘嘘了。 妙提扶着佛塔前的栏杆细细的喘息,微微皱起眉头,挺俏的鼻子吸了吸,好像嗅到了一股特别的与寺庙格格不入的香味。 她在灯音尼师那儿也闻到过,记得灯音尼师说这是胭脂味,长安城的小娘子们最喜欢的味道。 妙提觉得是很好闻,但是此处怎会有胭脂味? 妙提看着破旧的佛塔,握紧了布袋,有些害怕,她还是走吧! 刚走一步,塔里传来撞击声,妙提整个人都要毛起来了,小跑着下了台阶,结果佛塔里的撞击声更大了。 妙提停住脚步,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回头。一边往走着,一边嘴里小声念着:“是猫儿,是猫儿。” 妙提停在门前,里面的撞击声还在响,鼓足勇气,轻轻一推。 “支呀——”古老的门徐打开。 撞见声停止,妙提也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开,震惊的看着塔内。 墙边站着五六位被捆绑着,嘴里塞着布条的少女,眼睛红肿着带着哀求看着她。妙提回过神,丢开手中的布袋,快步上前为她们解开绑着身体的绳子。 明明寒风倾股,妙提额头上却满是汗珠,耳边是少女们的呜咽声,妙提好像明白这些天夜里是什么声音了。 绳子扣的紧,妙提急的眼睛都红了,半天才解开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紫衣少女伸手拉下嘴上的布条,带着哭腔:“多谢尼师解救。” 妙提来不及详问,还有几位绳子没解开:“施主客气了,快……快帮忙。” 紫衣少女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看见远方走来几个人,惊惧不已,拉过妙提便往外狂奔。 来人显然也看到她们了,加急往佛塔跑来。 妙提手里还扯着一根绳子,慌慌张张的跟着紫衣少女后头,手腕被捏的生疼。紫衣少女到底已经数日没有进过食了,跑了没几步身体便软下来。 妙提回头望去,见到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净贤大师面露凶狠的追赶着她们,旁边还有几个提着刀的男人。 她身体虚弱,紫衣少女体力不支,后面的人就要赶上她们了。紫衣少女心中绝望,停下脚步往前推了妙提一把:“去找怀国公。” 妙提胸口闷疼,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紫衣少女哪里拦得住身强力壮的男人。 妙提耳边充斥着心房猛烈跳动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呼喊声,脑子里回想着慈恩寺的出口,她记得寺前的放生池连着东边的一条小溪,那儿有个墙洞,寺里的年纪小的尼师常常从那儿偷跑下山。 “人呢?” “请郎君恕罪,刚才……” “废物,连个尼姑都追不上,去北门守着。” “唯!” 妙提身子全部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中,头露出水面,手死死的捂着嘴听着木桥上方男人的对话,浑身颤抖着。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桥上的脚步声才慢慢离去,再等了一会儿,妙提爬出水面,跌倒在桥上,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妙提看着桥上多出的一个东西,伸手捡起,仔细看了看是一个银色长体嵌着银鱼的挂件,应该是那几个男人丢下的。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她的生活却发生了巨变,仿佛在做梦一样。 回头看着被金色晨光笼罩着的慈恩寺,妙提打了个寒颤。 自小被遗弃,磕磕绊绊长到今日,她也曾满心期待着亲人寻回她,但满腔热情被时光慢慢冷却,妙提拽下脖子里的平安扣和挂件一同紧紧的握在手中。 妙提起身,脑子晕眩,身体晃了晃,紫衣少女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怀国公怀国公。 这是人名吗? 妙提有些着急,她长在寺庙甚少接触俗事,不懂怀国公是地名还是人名。寺庙是不能回去了,怕是只能到山下找人询问了。 长安城南郊的樊川钟灵毓秀,风水极佳,因此樊川除了寺庙就属那些世家贵族的别院最多了。 一阵马蹄声在林中响起,并着几声爽朗粗悍的笑声。 粗狂的声音响起:“将军就算久别沙场,英姿也不减当年啊!”随后便有人附和。 而被众人拥在中间的郎君只是轻轻勾了勾薄唇,拉开弓箭,动作狠厉干净。只听“嗖”的一声,又一只四处逃窜的小鹿顺势倒地。 不需人吩咐,侍者上前查看那郎君的猎物,箭正好插入那只鹿的喉咙,一招毙命:“燕候,记二十四。” 被称为燕候的正是那位郎君,只见他身骑骏马一身玄色轻甲,黑发用一只墨玉簪高高束起。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当真生的十分俊俏。但眉眼间的戾气令人不敢直视,从而使人忽视了他的相貌,只剩下他强势的气场。 “一共往这林子里放了五十只猎物,您就射杀二十四只……”身侧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燕候伸手打断。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燕候冷笑一笑,往不远处一棵树下放了一箭:“出来。” 众人都是在沙场出生入死的将领,闻言,都瞬间警惕起来。 妙提未下过山,也不知怎么就进了这片树林,她头晕的紧,浑身发烫,便找了颗树靠着歇了会,没想到竟然来了人。 她哆哆嗦嗦的转到前面去,漂亮的眼睛看着众人,妙提张张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出现的是个瘦弱却很漂亮的比丘尼都微微一愣,随后哄堂大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妙提一惊,头更晕了,眼睛里像是在冒星星。妙提进入黑暗前映入眼睛的是一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凤目。 燕候凤目微微眯起:“去,看看。”声音冷酷。 侍者应声上前查看,妙提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便是僧袍上沾满污渍,面色呈现病态也无法掩盖住其灼人的美貌。 侍者飞快的在她鼻息一探,确认她还活着,刚想开口禀告,便看见从她袖中掉落在外的挂饰。 拿起一看,大惊:“禀郎主,这比丘尼还活着,这是身上的鱼符。” 燕候挑眉,狩猎两个时辰终于起了兴味,薄唇轻启:“把本候的猎物带上,别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妙提:嘤~屁屁好疼 李·不懂怜香惜玉 ·寅:心疼。 本文不涉及宗教矛盾,女主会还俗,还俗前叫她的法号。 沙弥尼:未满二十岁,受十戒的出家女性。 比丘尼:年满二十岁,受过具足戒的出家女性。 第2章 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烟雾重重,妙提慌乱挥开挡住自己视线的雾气,景象渐渐清晰。 青黛瓦,朱红墙,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殿前有棵百年的菩提树,是她最熟悉的慈恩寺。 天上飘着丝丝细雨,一位妇人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牵着女童,伞边遮挡住了妇人的脸。女童身上穿着的袄裙和被自己压在箱底的袄裙一模一样,妙提急慌慌的上前细听,只听见妇人温柔的说道:“往后你要听师父的话,阿娘这就走了,等阿娘来接你。” 妙提意识到这女童是自己,那妇人便是自己的阿娘了,她红着眼,手指微微颤抖着想要掀开伞,想要看看她阿娘长什么样子。 可这时画面一转,她又看到自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歹人提刀追赶着,她慌忙的大叫,让自己跑快一点,就在歹人抓到她衣袖的同时,大雾笼罩上来,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 大梦初醒,妙提幽幽睁开眼睛,梦里的难过还刻在她的心上,眼尾挂着泪珠,伸手轻轻弹开,才发现入眼的不是光秃秃的房梁而是石青色的帐顶,身下是厚厚的褥子,摸摸身上盖着的锦被,是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感受到的绵软暖和。 脑袋终于清醒,猛地坐起来,被子滑落,自己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僧袍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雪白色的柔软的中衣。 起的过猛,脑袋一阵晕眩。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十八岁左右的小娘子,见妙提坐在榻上揉着额角,快步上前放下手中的托盘:“尼师,您醒啦,婢子扶您做好。” 妙提呆愣愣的放下手,茫然的随着她摆弄:“施主,这是哪儿,您是?” 妙提声音软糯,让人不由得心软,知语放柔声音:“尼师,您称呼婢子知语便是,这儿是樊川憩院,您已经昏睡七个时辰了。” 知语往她身后垫了一只迎枕:“您身子太弱了,婢子见到您的时候您正发着高烧呢!不过现在已经退烧了,这会儿可能还有些头晕,您吃了药再休息会儿便好了。” 七个时辰,那岂不是已经天黑了,妙提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紧握粉拳,看着面前的知语犹豫着问道:“是您家主人救了我?那您家主人是?” 她昏倒前见到的那双眸子映入脑中,是他吗? 知语似乎并不意外,将端进来的药碗递给她,温和的说道:“是府中郎主命人将您送过来的,此处是郡侯李寅的别院。” 郡候李寅身份高贵,出自长安百年世家李氏,父亲乃燕国公,母亲是皇家宗室女安喜县主,当真是显赫无比。 李寅十五岁随父兄征战沙场,十八岁便封得郡候另有圣人特赐的封号魏。驱外敌,戍边关,这天下至今已太平五六年了,李寅也早就领了大理寺少卿的差事在京中行事。 妙提一边小口抿着汤药,一边听知语介绍着这家主人,听得迷迷糊糊地,看着知语满是疑惑:“那是不是所有坏人都怕大理寺,坏人做了坏事也都可以找大理寺主持公道。” 妙提问的小声,生怕说错了惹人笑话。 知语倒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尼师会这样问:“按理说应是这般。”她不知是不是所有坏人都怕大理寺,但都怕她们郎君是真的。 李寅少时是戍边英雄,人人称颂,风头无二。不过后来任大理寺少卿后,李寅诡异莫测,杀伐冷酷,不近人情,渐渐地那些好名声都淹没在他的行事嚣张中了。 她们这些侍从平日里都是提着心,吊着胆子行事的。 妙提轻舒一口气,放下心中的警惕,把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讨好的对着知语笑了笑:“谢谢你。” 知语能在此处做事,自然有颗七窍玲珑心:“尼师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妙提一般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还有很多小娘子被困在寺里,孤立无援。妙提鼓起勇气开口:“贫尼可否见一见你们郎主。” 还没待知语回答,妙提又赶忙摆摆手:“现在天色已深,明天也可以的。” 知语轻笑一声:“不碍事,您等着。”府里皆知魏候休息的晚,眼前这人又是他带回来的,去禀告一声也是无妨。 妙提点点头:“谢谢施主。” 知语把药碗收拾着,离开了屋子。 妙提见门关上,掀开被子准备下榻,她的鞋子也不知所踪,留下的是一双新的绣鞋,许是顾忌到了她的身份选的是一双素面的鞋子,妙提小心翼翼的穿上,她的脚十分小巧,穿着空荡荡的。 屋子不知怎么弄得,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像冬天,便是她只穿着中衣也不觉得冷。 内间除了一张榻和一只小几便只有一个架子,上面摆了几件精美的物件。 妙提绕过屏风走出,外间摆着一张案几并四张圈椅冷冰冰的,除了一只滚着沸水的炉子有些生气,没有旁的东西了,转了转发现她原本的衣物也都不见了,过会儿总不能穿着中衣去见人吧! 妙提细眉紧蹙,纠结的坐回床榻,这时门被推开了,妙提以为是知语回来了,嘴角微微翘起,走到外间,软声的开口:“知语施主……” 来人并不是知语而是一位身着玄袍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形容俊朗,只是那双眼睛冷冰冰的,正是那人! 妙提被男子带进来的冷气激醒,打了个寒颤,赶忙站起来,双手作揖:“施……施主。”她在寺庙里长大,从未与男子说过话,这是第一次,因此格外紧张,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寅听见她奶猫般的喊声,脚下微微一滞,面不改色进了屋,身后随即便有人把门关上,一时间竟格外安静,只听见案几旁火炉上的茶壶沸腾的声音。 李寅仿佛感受不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单手拂过衣摆,在圈椅上坐定,闲适的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长案上轻轻叩打,凤目上下打量着妙提。 妙提肤色白皙,单薄的身体穿着雪白色的中衣,看上去纯净极了,许是因为在病中,嘴唇无色因此浑身便只有眉间有一点红。 妙提双手紧张捏着衣服下摆,怯生生的看着他。 李寅伸手拿过茶壶为自己斟了一盅茶,热气蒸腾,缓解了方才凝固的气氛。 妙提慢慢舒了一口气,咽了咽喉咙,柔柔一笑:“多谢施主救了贫尼。”整个屋子仿佛都随着她的笑亮了起来,柳叶眼像是天生含着无尽秋水,额间的朱砂痣更显得整个人精致脆弱起来。 这一笑把李寅即将出口的厉声询问憋回喉咙,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放下茶盅,把放在袖中的鱼符拿出,在案上敲了两下:“这是?” 妙提认出这是自己捡的歹人的物件,她以为丢了呢?没想到被她的救命恩人捡回来了。方才还想着要怎么开口说寺里发生的事情,这下正好有了由头。 知语站在廊下看着夜色,跺跺脚,小声说道:“也不知那位尼师怕不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身旁是李寅的贴身侍卫,飒风。 知语闻言嗔了他一眼,两人默默笑了笑,她们这主子常年沉着一张脸,还有过当街吓哭稚童的经历,岂能不怕? “小尼师十分乖巧,看着又软和,长在寺里哪里见过郎君那般人物。”知语说道。她在这公侯之家做侍女,也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美人了,却从未见过妙提如此好颜色的,长相娇媚却不见风尘,目光更是十分澄净,怕是也只有佛寺这般干净的地方才能养成这样的仙人儿。 飒风想了想那女姑子被抬回来的可怜模样,还真说不准还真被吓哭,李寅今日晨猎他没有跟在身侧,不知什么情况,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一位女姑子回来。 李寅如今二十有三,还未成亲连个姬妾都没有,想到那女姑子生的花容月貌的,飒风悄悄说道:“你说会不会是郎君也有了那爱好。” 知语想起长安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好男风,养姑子的行为,怒瞪了他一眼:“别胡说,郎君自有他的主张。” 飒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你确定?”李寅凤目紧盯着妙提,目光凌厉。 妙提竖起右手:“贫尼以佛祖的名义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言,贫尼往生后定下阿鼻地狱。”软糯的声音十分坚定。 长安城最近出了大案,短短十天丢失女儿并报案的人家已有七户,这其中还包括了怀国公之女,震惊朝野,而原先属于他们大理寺审理的案子却被刑部抢了去。 李寅冷笑一声,原以为是快到年末,刑部抢着办案,如今看来另有蹊跷了。 看着面前面色紧张,生怕他不信的妙提,李寅故意道:“你怎知我会管这事。” 妙提傻乎乎的说道:“因为施主是好人也是百姓的衣食父母。” “歹人也是朝中命官呢!”李寅带着恶意的说道,“你捡到的这东西是五品以上官员表明身份的鱼符。” 妙提愣愣的看着李寅把玩在手中的鱼符,呐呐道:“那你也是好官。”他若是坏人的话又怎么会救她呢?还听她陈述了那么久。 李寅闻言,朗声大笑。 妙提看着他抖动的双肩,小脸一瞬间爆红,无辜极了,她说什么惹人笑话的话了吗? 屋外候着的两人被李寅笑声惊到,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妙提看李寅自带一百八十度“救命恩人”好人滤镜。 第3章 看着眼前快被羞哭的小尼师,李寅竟然难得有了几分心虚,轻咳一声,他该问的都问完了,于是便起身。 妙提小脸红扑扑的,面带羞涩,却以为李寅还有什么要问的,往前走了两步,乖巧的仰头看向她,她身量不高,将将到李寅胸膛,正好可以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李寅是习武之人,听觉嗅觉都较常人灵敏一些,两人靠的近,妙提身上的淡香钻进鼻子。低头看去妙提眼里像是含着擦不净的雾气,湿漉漉的,十分无辜,李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李寅移开目光,垂眸掩盖住狭长幽深的眸子,将鱼符放入袖中:“这件事就交给本候了,你先休息吧。” 妙提乖乖的应声,听到他这句话,她这才像是卸下肩上的重担,整个人放松下来了。 李寅颔首,往外走着,妙提乖巧跟在后头送他。 李寅推门而出,又瞬间关上,一直眼巴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被挡在门内。 李寅双手插在腰上,牙齿抵着腮帮,低咒一声。 知语和飒风上前:“郎主。” “你给她找件衣服穿。”李寅落下一句话,大步向夜色中走去。 知语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推门进了屋:“尼师?” 只见妙提站在门后一米处,眼里带笑:“施主~” 知语看着妙提穿着中衣,完好的立在那儿,松了口气,是她误会了。也是她不好,只给尼师换了亵衣中衣忘了给她拿上一套外衫了。 “尼师,很晚了,婢子吩咐她们烧水!”知语温柔的说道。 妙提眉眼弯弯:“麻烦您了!” 没过多久,一串捧着托盘的侍女进来了,妙提一慌,整个人紧绷起来,直到看见走在最后的知语才定下心。 “婢子伺候您!”知语走到前面,将巾子在热水里面泡了泡拎干。 妙提着急的摆摆手:“施主,您去忙好了,不用管我的。” 知语语气坚定:“这是婢子该做的。” 妙提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坐着红着脸由她帮自己净面。知语轻柔地擦拭了一遍她的面部,又将巾子再次浸到水中,挤干。 这第二次没有帮她擦脸,而是把帕子轻轻搭在了妙提光溜溜的头上。 一瞬间,妙提瞪圆了眼,眼睛亮晶晶的。 微热的巾子罩着细嫩的头皮,妙提舒服地打了个激灵,喉咙间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喟叹。可爱极了,侍女们偷偷小声笑着,知语瞪了她们一眼,警告她们,侍女们这才收敛。 知语见她喜欢,便把巾子在她头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拿起来慢慢擦拭。 她在寺里的时候用水很不方便,夏日还好用凉水没有关系,冬日里便不行了,要走好一段路才可以打到热水,再回到小屋子里的时候热水也温了,用水的时候也只比凉水好些。 妙提有些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再一次。” 知语笑着点点头。 用完水,都三更天了,已经很晚了。 知语扶着她走到塌边:“尼师早些休息吧!” 妙提心中轻叹,想是她运气好,能遇到这户人家,她们郎主出生好,相貌佳,更难得是有颗慈悲心,侍女们也都是些体贴人。 “李施主真是个好人,菩萨会保佑他的,您也是!”妙提自己把被子拉好,对着知语说道。 知语摆放鞋子的手明显一顿,直起身看着妙提小脸满是真挚,确定她是说的真心话,眨眨眼,竟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心情复杂的帮妙提压了压被子,知语起身放下帐幔,悄声走出去,灭了烛火。 一切恢复宁静,妙提翻身缩在被子里,一只手揪着被子把自己裹紧,一只手握着挂在脖子里的平安扣,慢慢入睡。 希望寺里的小娘子们脱离危险,希望明日可以听到好消息。 憩园书房 飒风偷偷看了眼正在眉头深锁,批阅邸报的李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页了。 李寅觉得鼻尖好像还可以闻到似有似无的香气,勾唇冷笑一声,烦躁的丢开邸报。 沉声问道:“临风回来了吗?” 飒风觉得他们郎主这会儿有些吓人,飞快的回道:“估摸着快回来了。” 飒风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敲响。 李寅看了飒风一眼,飒风会意,上前打开门。一道影子闪进来,正是临风。 “给郎主请安。” 李寅眼睛深不可测的盯着临风:“现在慈恩寺是何情况?” “属下依着您的指示,把慈恩寺摸了个遍,那座失修的古塔周围到没有您说的男子,反而是三四个的婆子在那儿打扫,您说那些女子会不会已经被送出去了。”临风禀道。 飒风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今日慈恩寺做法事,香客会比往常去的更早,人多眼杂的那些女子无法运出去,郎主早先吩咐守在寺庙各个出口的人也都没有发现异常。” “临风,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去查查邬明集最近在干什么,飒风你随我回城一趟。”李寅起身大步往外走着。 “唯!”临风肃声回道。 邬家是皇后娘家,太子外家,而邬明集则是承恩公嫡子,皇后的亲弟弟。 李寅打小儿便与邬明集不对付,李寅去战场,他也去,结果在马上摔断了腿,连夜被人从边关送回长安,丢了好大的脸。沉寂几年,等到李寅从边关回来任大理寺少卿,他便仗着有个皇后姐姐进了鸿胪寺。 虽说他也是个鸿胪寺少卿,但并无才能,鸿胪寺卿便把崇玄署丢给他管着,而崇玄署主要掌管僧侣道士簿籍,寺庙道观活动等事,自然也与慈恩寺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飒风手中拿着李寅的大氅,跟在他身后犹豫半响开口道:“郎主,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明早再回。” 李寅侧身看了他一眼,夜色漆黑,目光凌人。 飒风一滞,闭嘴了。 —— 直到次日清晨,李寅才带着飒风回来。 跨过门槛,走进院子,李寅脚步突然一转,转身往回走。 “郎主!”一道年迈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李寅轻“啧”一声,无奈的进了屋:“李伯。” 接着便解开被雾气沾湿的大氅丢到坐榻上,大喇喇的半倚着凭几,而被称为李伯的人并没有生气。 李伯弓着腰把小案几推到李寅身旁,拉过他的手腕,闭着眼屏气诊脉。少倾,李伯叹了声:“这次的药完全没有用吗?” 李寅收回手,转了转手腕,没有说话,但整个人的气势完全沉了下来。 李伯胡子抖了抖,老生常谈:“这归根结底还是靠您心里排解……” 这话李寅都听腻了,往内室走去:“您老省着点说吧,来人带李伯去隔壁院。” 李伯也是李氏族亲,他这脉并未入仕而是世代从医,依附着燕国公这一嫡脉。他也是奉国公夫人之命跟在李寅身后替他调养身体。 隔壁院住的正是妙提。 李伯摇摇头想着这个大病号不听话,去看看那个小病号也好。 妙提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悄悄说话的声音。 “小尼师,醒了吗?” “现在还早呢,这才卯时,尼师昨日歇息的晚。” 妙提伸手掀开帐幔的一条缝,听了几句,是知语和一位老人的对话,坐起来,拍拍脸清醒清醒:“知语施主!” 门外声音消失,接着知语便推门而入笑着说道:“是大夫过来了。” 妙提只有脑袋冒出了帐幔,圆圆的小脑袋可爱极了。 知语拉开帐幔挂起来:“您先洗漱。” 洗漱完知语拿着她们几个侍女连夜赶制的僧袍给妙提穿上。妙提小心翼翼地扣上扣子,抚平褶皱,竟是难得的合身。 知语凑近,帮她理了理领口:“尼师,您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昨日就闻到了!” 妙提僵滞住了,尴尬的脸都红了,鼻子细细的嗅了嗅,没有味道啊!她也不敢动,深怕是不好闻的味道。 知语一边说着一边出去请李伯去了:“像是寺里的檀香,但又有点不一样,婢子形容不出来,但很好闻。” 妙提这才放下心,偷偷的使劲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闻到,她想可能因为她天天在寺里已经习惯檀香味,所以闻不出来。 “小尼师,今日身子怎么样啊!”李伯笑呵呵的跟着知语后头进屋。 妙提忙把他请到上座:“多谢施主关系,已经好多了。” “来,给你看看。”李伯从药箱里把脉枕拿出来。 妙提坐在一旁,听话的把手搭在脉枕上,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细腰挺得笔直,这样子倒像是学堂里听先生讲课的学生了。 李伯另一只没有把脉的手轻轻抚着胡须,看了她一眼:“小尼师,放松。” “嗯~”妙提认真的回他。 李伯闭着眼,摇摇头过会儿又点点头,看得一旁的知语都着急起来,这老头子这幅样子,难怪不受郎主待见。 李伯掀眼看了眼知语见她还算淡然,满意的点点头,这身子弱的人,性子切不可太焦躁,又瞥了眼一旁的知语,心里冷哼,对着妙提说道:“小尼师,你这场病倒是差不多好了,再休息几日便可。” 妙提腼腆的对他笑了笑:“劳烦您了。”说着便要把手收回来了。 “诶!还没好呢!”李伯喊住她。 这会李伯也没有卖关子:“你这身子是不是又什么顽疾。”见妙提面露犹豫又添了句:“切莫讳疾忌医!” 犹豫半响,妙提才怯怯开口:“我……贫尼胸口常常感到疼痛,口中会有血腥味,到了春秋时节还会心悸,多汗。” “这是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之症,怎么没有吃药。”李伯眉头皱起来,他行医多年,把脉时自然可以发现。 妙提窘迫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像是做错事的孩童,呐呐道:“贫尼没有银子。” 李伯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移开目光,拿过纸笔开始写药方:“嗯,放心我定能治好你。” “我……我……我没有银子给您的。”妙提着急的盖住纸,慌张的连称呼都改了。 第4章 李伯“嗯”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写方子去了。 妙提转头无措的看着知语,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希望她能阻止李伯。 那样子看得知语心酸不已,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尼师放心,这是郎主吩咐的。” 妙提心像是被热水烫了一下,暖烘烘的,眼眶微热,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手指微微颤抖的松开知语的衣袖,攥拳放在膝上,她决定往后日日为李施主诵经两个时辰,以保佑他长命百岁。 “知语丫头跟我去拿药。”李伯把药方递给知语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年纪大了,也不知这次出门药材带的够不够。” 等他们出了门,妙提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知语扶着李伯出了门正巧与跑过来的临风遇到了:“李大夫知语姐姐。” “可是郎主又吩咐?”知语问道。 “郎主遣我过来问您那位尼师的身体怎么样了?可吃得消坐车回府?”临风朝里看了一眼。 “要回去了?”以往郎主休假总要在别院住上六七天,没想到这次才两日便要回去了。 临风嘴抿成一条线笑着看着知语,知语便晓得他不便多说,也不打听,转头看向李伯。 李伯可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可以,无大碍。” 知语应了声:“那这样等回府我再找您抓药吧!”李伯点点头,指挥着临风帮他去搬医书。 知语走进屋子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虽不过只相处了一日,但妙提实在招人喜欢,原先以为妙提过几日便要走了,没想到她也要跟着回燕候府。 —— 妙提坐上马车还懵懵的,她怎么就跟着走了呢? 她觉得可能是还有她可以帮忙的地方,妙提握拳点点头,只要有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会尽自己可能帮忙,不会给恩人添乱的。 贝齿轻轻叩住菱唇,其实她还是很开心的,若是不跟着恩人他们,她也没有去处,慈恩寺回不了,她也没有家人。 “尼师,乘着水还热,吃口热茶,正好暖暖手,您刚进来手还冷着呢!”知语给她递了一只茶盅。 妙提接过来捂在手心,满足的眯起眼,她们出门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冷的厉害,估摸着快要下雪了。 妙提往窗户便挪了挪,一只手掀开窗帘的一角,冷风窜进来,她整张脸连带着耳朵脑袋都冻得红彤彤的。 妙提顶着冷气往外探了探身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李寅身骑骏马的背影。 他好喜欢穿玄色袍子啊! 放下帘子小声问道:“他不进来吗?” 知语正认真的整理着装着糕点的锦盒:“谁啊?” 妙提不知怎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变扭,瓮声回她:“李施主。” “若是没下雪郎主应该会骑马回去。”知语把锦盒放在妙提身边。 “尼师您就乖乖坐在车厢里哦!”知语知道她有些依赖她,特地解释道,“婢子要看着她们搬东西,过会儿就坐后面的马车回去了,您要是饿了,这些糕点可以吃的,净手的帕子也在这里头。” 妙提眨眨眼睛:“好。” —— 道路平坦,马车“咕噜咕噜”走起来,稳当当的。 妙提无事可做,想着知语施主说从这儿到燕候府得花上一个多时辰,便打算禅坐一会儿。脱了鞋,双腿盘起,背脊挺直,摆好手势,眼睛半合,调和气息,刹那间整个车厢都显得十分宁静平和。 马车走了一会儿,外面声音突然嘈杂起来,妙提还没来得穿上鞋子,车帘便被打开。 身材高大精悍的郎君弯腰进内,李寅冷着脸,凤目微凝,眼神从妙提穿着足衣的小脚上移开,在她对面坐定。 见他脸色不好,妙提飞快的套上鞋子,她的鞋子还是那双空荡荡的绣鞋。 妙提双手合十作揖:“李施主。” 李寅:…… 妙提紧绷着小脸,神情太过虔诚,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尊放在佛龛上的菩萨了。 “你不必每次都叫本候李……李施主。”他不信佛。 妙提软声答应:“好的,李施主。” 李寅要不是可以看透她眼底的认真,会以为她在耍他。 妙提安安静静的坐着,面容娇媚,嘴角翘起,双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隐约可以看到她的小脚在绣鞋里调皮的拨动。 李寅觉得她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乖巧,但又拿她没有办法。 李寅在看她的同时,妙提也在打量他,但她心里可没有李寅那么多弯弯道道。 妙提看到李寅肩上有几块颜色较深的印记,秀眉蹙起。 李寅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肩部:“下雪了。” 顶着李寅的目光,妙提小手在锦盒里找到一张绣帕,拿出来递给他。 小尼师弯着眼睛,目光澄净,期待的看着他。 李寅烦躁的接过来,擦拭着衣服,宽大的手掌拿着粉色的绣帕擦着玄色的锦袍,有些违和。 “雪很大吗?”这是今年的初雪呢!妙提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寅剑眉微挑,下颌朝她身后的窗户一点,示意她自己看看。 妙提唇边抿出一抹笑,侧过身子,掀开窗帘,漫天飞雪,估摸着不需一炷香地上怕是就会白了。 雪花飘进来落在她的脑袋上,冰凉凉的一激,妙提整个肩膀都缩起来了,小脸冻的微皱。 李寅盯着她光滑的脑袋,心中意动,手掌微痒,手指摩挲了一下。 “好大的雪啊!”妙提惊叹道。 李寅默默嗤笑一声,小傻子。 李寅抱臂靠着,阖上凤目,凛冽的眼神被掩盖住了,显得面容格外俊俏。忙碌奔波一整夜,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妙提见他闭目休息,轻手轻脚的将车帘压好,又将她这一侧的窗帘理好,往一旁坐了坐,拿着高高的锦盒压着两只帘角。 目光又移到李寅那一侧,窗帘一只角在他背后,另一只微微翘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蹑手蹑脚的过去,手掌使劲儿摁了摁帘角。 李寅虽闭着眼睛,但也能察觉到她小心掩饰的小动作,就是没想到她连自己这边也顾着。 妙提凑过来,两人不过只有三个拳头的距离,李寅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香气,因为疲惫而狂跳的心脏,躁急的心情竟然都渐渐平静下来。 妙提见翘起的帘角终于乖顺,满意极了,小心退回她那侧。 香味消失,李寅剑眉皱起,睁开眼,轻“啧”一声,起身坐到妙提身侧,落下一句:“本候那处漏风。”又阖上了眼睛。 妙提眨眨眼,怕挤着他让他休息不好。 像是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李寅又添了一句:“你也坐这儿。” “嗯~” 李寅满意了。 车厢外落雪的声音伴随着两人的呼吸声竟显得和谐安逸。 原先因为下雪不得不放缓归程行速而有些不满的李寅竟然觉得现在也挺好,薄唇轻轻扯了扯,渐渐入睡。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打滑,只听见“咚”的一声响,是光溜溜的脑袋磕到木板的声音。 第5章 李寅瞬间惊醒,凤目清明,丝毫看不出刚刚睡醒的样子。 小尼师手伸在脑后捂着,精致的小脸煞白,眼睛红彤彤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怜极了。 李寅侧身,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偏过头往她脑后看去,伸手拉下她的小手,才看见白嫩的后脑勺上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手掌包住小脑袋转了转,好在没有破裂的伤口,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淤血。 李寅眉头微拧,光滑的脑袋上突然有了个肿块,格外碍眼。 许是转动她的脑袋牵动了肿块,妙提“嘶嘶”地直抽气,眼泪也掉下来了。 “疼不疼。”李寅在她耳侧响起。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妙提缩了缩肩部,摇摇头:“不疼。” 虽嘴里说着不疼,但妙提声音颤抖,听着就十分委屈。 马车停稳,车帘外面,马夫请罪道:“请郎主恕罪。” 李寅沉声道:“回府后,自去领罚。” “唯。” 妙提拉了拉他的衣摆:“外面下雪,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李寅瞥了眼他的衣摆,看她面颊上还挂着泪珠,就着急的为马夫解释,脸色冷了下来。 气乐了! “你脑袋后面还肿着呢!小菩萨!”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妙提觉得李寅现在有一点点凶,怯怯的说道:“我没事的。” 李寅不知道她这性子怎么养出来,对着马夫道:“罚半个月的月钱,下去弄点干净的雪。”顺手拿过车厢中间小案几上的茶盅递到外面。 “多谢郎主,多谢尼师。”马夫下了车。 妙提温柔的笑了笑,他心肠还是很好的。 巴掌大的脸上,眼睛湿漉漉的,秀挺的鼻子泛着红,还傻乎乎的笑着,看得人心都软了。李寅神色漠然,转过头盯着车帘,顿了顿,弯腰掀开车帘出去了。 这会儿雪下得小了,上面有车顶挡着,只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他肩头,冷风一吹,李寅轻呼一口气。 “郎主刚过了宣阳坊,估摸着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前方领队的临风穿着蓑衣打马过来说道。 “嗯。”李寅看着马夫从不远处的树下接了一盅雪跑过来。 临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郎主这是?” “无事,去吧!”李寅不愿多谈。 “唯!” 接过马车手中的茶盅,李寅吩咐了一句:“走稳点。”便进了车厢。 进来就看到妙提正眼泪汪汪的揉着肿块,皱眉冷声说道:“别动。” 妙提僵硬的放下手:“李施……”又记起他不让自己叫他施主的话,慌乱的想改称呼,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有想到该怎么叫他。 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主”字。 妙提红着脸,像做错事的孩童不敢看他。 李寅这会儿不同她计较称呼,在她对面坐下,把茶盅递给她:“放到肿块上敷着。” “好~”妙提十分听话,歪着头举着茶盅轻轻敷在红肿的大包上。 李寅轻车熟路的从车厢的夹层里拿出一本兵书打发时间。 城东北是世家贵族,皇亲国戚府邸聚集地,路上的行人稀少又因雪渐渐停了,很快就到了位于胜业坊的燕候府。 李寅合起书,抬眼一看,妙提还举着手,拉下她的手一看,果然杯子里的雪全都化了,手上全是水,冻的通红,冰冰凉的。 让她举着就一直举着,也不吭一声,真是…… 李寅没好气的从她手里把杯子拿走:“到了。” 妙提无辜地搓了搓手,跟在他后头下了马车。 燕候府的管家早早的带着人候在了朱门前,见到李寅忙迎了上来:“郎主大安!”身后的小厮跟在后面递上大氅。 李寅接过来没有披上反而丢到了身后的妙提身上。众人这才看到李寅身后跟着一位小尼师。 妙提手足无措的捧着又厚又重的大氅,见所有人都看向她,下意识的往李寅背脊后躲了躲。 “穿上吧!”李寅转身看着妙提瘦瘦小小的身体说道。 管事明叔吃惊的看着两人,他们郎主自小矜贵,自己的物件旁人都碰不得,就算后来到了军营与那帮大老粗相处了几年,别的东西还好,这衣物是绝不会给旁人穿的。 李寅大步向府里走去,妙提不认识旁人也没有看到知语,自然是跟着他后面走。于是就看到妙提拖着大氅,趿拉着大鞋子,小跑着跟在李寅身后。 魏候府占地一百四十亩,气派磅礴,楼宇坐落有致,华美富丽,妙提不安极了,一直紧跟着李寅。 回廊上响起两道脚步声,男子脚步又稳又沉,而另一位脚步声拖拉又急促。 李寅回头见妙提落得远了停下来等等她,等妙提赶到,又大步向前,两人就这样一路回了李寅住的邀月楼。 不出一个时辰,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魏候李寅从樊川带了一个女姑子回来了。 邀月楼乃魏候府正院,坐落在中轴线上,坐北朝南,是整个魏候府的风水宝地。 李寅刚从国公府搬到这儿的时候邀月楼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平层院子,但李寅任性惯了,命人推了重新建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仰望明月,俯看长安。 邀月楼服侍的都是些小厮,妙提对着为她倒水的阿庆笑了笑:“谢谢。” 阿庆红着脸小声回她:“您客气了。” 妙提小跑了一路,出了一身汗,小脸潮红,捧着茶盅咕噜噜的喝着。 喝完,阿庆再给她续了一杯。 李寅从楼上更衣下来,见到的就是这幅和谐的场景,重重咳了一声。 阿庆敛起笑容,肃着脸请安。 李寅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去外面看着他们收拾东西。” “唯!”阿庆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外面有明伯看着,一般哪里需要他啊!但郎主吩咐了哪能不去。 妙提看李寅穿着一身要出门的装扮,心中惶恐,小声问道:“您要出去吗?” “去查那件事,”李寅难得多嘱咐了几句,“过会儿让阿……知语带你去余容苑,找李伯给你看看脑后的肿块。” 妙提很认真的说道:“好,那你注意安全哦!坏人很坏的。” 李寅李寅心脏重重起伏了一下:“嗯。” 妙提在正厅等着知语,许是李寅吩咐过,知语很快就过来了。 知语匆匆走进来,就看见妙提披着郎主的大氅孤零零的坐在月牙凳上:“尼师。” “知语施主。”妙提起身蹬蹬跑到她身边。 知语看到她脑后的肿包,心疼道:“您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马车上了,”妙提见知语不高兴忙添了一句,“不疼的。” 知语无奈的扶着她往余容苑走去。 余容苑就在邀月楼东侧,之间隔了一条回廊,很近。 知语命人请了李伯过来替妙提看看脑勺,李伯顺带着把她调理身体的药带过来了。还好脑袋后面的肿包不严重,她也没有头晕恶心的症状,肿包可以自己消散,不要剧烈活动便可。 “刚刚吩咐了她们熬药,这一路上颠簸,婢子先服侍您沐浴吧,去去尘。”知语体贴的说道。 原以为是像寺里的一样用一只小小的浴桶就可以沐浴,没想到余容苑的净室里,竟有个大池子。浴池连着烧水房,自动往池子里放热水。 妙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池子,喜欢极了。 妙提脱了衣服,浑身光滑,洁净不染尘埃,小心翼翼的踏着台阶往水中走去。 知语拿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色琉璃瓶,往里滴了几滴香露,又往里撒了半篮子的玫瑰花瓣,整个净室飘香四溢。 雾气朦胧,妙提趴在池子边,下巴枕在双臂上,面色酡红妩媚,眉间的朱砂痣更显娇艳,舒服的喉咙都要冒泡泡了。 知语给她介绍起燕候府:“明叔是府里的管事,郎主小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配得上人人一声‘明叔’,他掌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但郎主没有成亲,相当于没有后院,所以他主要管理着前院。 婢子不才,虽名义上是后院主事的,但如同虚设,只管着针线。 ……” 知语看着妙提昏昏欲睡的样子:“您头上还有伤,不宜久泡,婢子扶您起来吧!” 妙提恋恋不舍的从池子里起来,整个人都泡酥软了。 知语拿着一张大巾子裹住她,擦干水分:“这套亵衣是婢子新裁制的尚未穿过,您要是不嫌弃,先穿着。” “那怎么会呢?贫尼很欢喜的。”妙提看着绣工细致,衣料柔软的亵衣急忙否认道,她在寺里的时候亵衣都是拿穿不下的中衣剪裁的,僧袍都是往宽大款的缝制,这样可以多穿几年。 结果等妙提穿上才发现,知语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娘子了,而妙提还是颗小桃子,亵衣自然是太大了,不合身。 妙提手提着亵衣,红着脸看着知语,两人害羞的直乐。 妙提缩在被子里,看着知语拿针线收了收亵衣的松紧。不一会儿便缝好了,妙提躲在被子里穿好。 屋子里烧着地龙,和熏炉,妙提知道就是这些会让屋子暖烘烘的。 妙提穿着亵衣亵裤让知语量尺寸,好让绣娘做衣服。忙活半天,两人都累了。 妙提裹着被子趴在床榻上和知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等到了明年五月,尼师就可以看到满园的芍药花了,这芍药花又称余容花,和咱们院名很配呢!” 茂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五月吗?妙提不知那个时候她还在不在了,心中迷茫又难过。 知语见她不说话问道:“尼师困了吗?” 妙提声若蚊蝇:“有一点点。” 知语十分贴心:“那您先休息,晚些时候婢子叫您用晚膳。” “好~” 屋内十分安静,妙提伸手抓了抓,空气从指缝中溜走,胸中闷闷的,这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不知何时就会醒。 妙提想等那些少女们得救了,歹人被惩罚了,她就回慈恩寺,或者重新再找一座寺庙,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地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枫叶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知语正拿着火剪把铜盆里的碳灰拨到回廊下的桔子树盆栽里,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知语姐姐。” 知语直起腰看去,只见知言带着两位手捧托盘的婆子走了过来,知道是针线房将妙提的衣物送过来了。 知语站在廊下,瞧着这三人探头往里屋看去,便晓得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过来了?”知言管着后院厨房,与针线房有什么干系。 知言把其中一个婆子手中的托盘接过来递给知语,知语嗔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火剪和盆一边接着一边道:“我手脏着呢!” 知言接过另一个托盘笑着说道:“外面有东西挡着。”说完转身让那两个婆子先回去了。 那两个婆子面露遗憾,但也不愿得罪这两个一等侍女,只奉承的添了句“娘子们下次若有用的到她们的尽管吩咐”便回去了。 知言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冲着知语挤挤眼:“那位尼师呢?” “在里头抄佛经呢!”知语被她逗笑。 “我帮你送进去。”知言说道。 知语看着托盘上厚厚的被一张红绫挡住的衣物,皱眉问:“东西都是全的吧!”她交代绣娘们四日交上来,这才第三日。 “四套中衣,三件僧袍,三双僧鞋,还有七对足衣,”知言转了转眼珠,“没有亵衣,我这几天每日都去催促,比你还称职呢!” 知语警告她:“亵衣都是我亲手缝制的,先说好,进去了收敛着说话,别冒犯吓着尼师。” “晓得。” 知言才进了屋便顿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坐在案前的小尼师:“好漂亮啊!” 妙提听见陌生人的声音,抬头一看,赶忙放下笔起身,友好的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无措的看着知语。 知语把托盘放下说道:“尼师这是帮忙送衣服的知言,管着厨房,您这几日喜欢吃的红烧素鸡就是她的手艺。您别管她,继续抄佛经便好。” 妙提眼睛一亮,湿漉漉地看着知言腼腆一笑:“您做的饭菜很好吃。” 小尼师声音柔和,大大咧咧惯了的知言也跟着轻言细语起来:“您喜欢就好。” “施主,您捧着太累了,先放下吧!”妙提看她忘了手里的东西,手指着提醒道。 知言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放下。 知语拉过犯傻的知言让她把衣服拿出来看看合不合身,自己出去净手。 妙提乖乖张开手臂让知言拿着衣服对着比划,知言拿着手里青色的僧袍遗憾道:“尼师您若是穿那些亮色,特别是大红色一定很好看,若是僧袍也有红色的就好了。” 妙提一愣,随后说道:“我不可以穿的,比丘尼的僧袍只有青色,黑色和木兰色。” “知言你胡说什么呢!”知语进来就听见知言在胡说八道,小声呵斥。 妙提扯了扯她的衣袖:“没关系的,随便说说罢了。” “衣服都合适吧!”知语无奈道。 “合适的,合适的。”妙提忙点点头,僧袍也很有心的点了“坏色”。 知语推着知言往外走:“那好了,知言,你回去准备晚膳吧。” 妙提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知语看着她说:“放心吧尼师,婢子不会训她的。” 知言朝着知语吐吐舌头,又感叹道:“诶,你说尼师这般好颜色,怎么就做了比丘尼呢!”燕国公夫人没有女儿,倒是几位姬妾有女儿,虽说都是些庶出,但各个娇贵的不得了,依着她看,若论起相貌来,那几位娘子都及不上小尼师,更不用说性子了,若是尼师投身在她们府里定会被当成掌上明珠呵护着。 “谁说不是呢?各有各的难处吧!”知言也叹声道。 “我要回去准备晚膳了,今日早点休息,明早早起去趟小花园。”知言突然说道。 “嗯?” 知言道:“像尼师这样的仙女就是该喝露水的。” “外面厚厚的雪,明早哪有露水。”知语被她逗笑。 “那雪水煮茶也行。”知言摇摇手,往外走。 知语进屋就看见妙提正在叠衣裳:“尼师我来吧!” 妙提捧着衣服往内屋走去:“没事儿,我可以的。”知语忙快步进去打开衣柜。 知语合上柜子说:“这些衣服都是过了水,熏过香的,今儿您洗完澡便可以穿了。” “好。”难怪她方才问道衣服上一股玫瑰香味,原是熏过了啊! 妙提想着她还有几页佛经没有抄完,又坐回去继续写了。 写了一刻钟才写完,妙提满意的整理好,这三日她除了睡觉用膳便是在抄佛经了,每日各抄写四遍地藏经和普门品来保佑李施主身体康健。 “知语施主,府上有小佛堂吗?”妙提记得寺里的师傅说那些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小佛堂的。 知语摇摇头,燕国公府有,这儿没有,因为他们郎主不信佛。 妙提想着她明日清晨起来念诵也一样,只要菩萨感受到她的真心就行。 一辆马车在朱雀大道上纵横而过,行人急慌慌的往道路两侧躲避。 车厢内,飒风禀道:“郎主,这是慈恩寺的所有比丘尼沙弥尼的簿籍。”这是他从鸿胪寺偷出来的。 李寅睁开凤目,拿起厚厚的一本簿籍翻阅:“有什么发现。” 飒风道:“慈恩寺在册人员一百三十名,除了寺庙监院净贤是承恩公夫人远方侄女外,其他人一切正常。” 李寅微微颔首,朝临风看去。 临风会意说道:“邬明集六日前宿在了离慈恩寺不远处的一间邸店里,第二日慈恩寺办法事他作为掌管崇玄署的鸿胪寺少卿自然也是会到场的,所以他一早就带着护卫进寺了。” 飒风不解:“邬明集绑了那些女子,怎么不送走,留着万一被人发现了不就完了。” 李寅凤目微眯:“他在等。” “等?”两人齐声道。 李寅嘲讽道:“等番邦朝贺,等着买家过来,这期间说不定还可以多绑些女子。” 两人这才想起,再过一个月便是万寿节,过完万寿节便是元日了,周围属国按例前来朝贺,这些异族属国极其喜欢大周朝的女子,每每过来,定会求亲,而不够格赐婚的自然是用钱买了。 这次失踪的女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养的精细,按邬明集的理解怕是能买个好价钱。 往年这个时候,也常常有女子失踪,但是都是些普通人家或者农户家的女儿,最多闹上两天便不了了之,而这次…… 飒风幸灾乐祸道:“不过他还没有等到买家,就等到了郎主,算他倒霉。” 说完,飒风又想起那些被绑走的女子:“邬明集见有人发现,他不会把那些女子灭口吧!” “他不会。”李寅嘴角微勾,像他这种人最贪婪,舍不得的。 临风这几日一直往来两地,情况较为清楚:“郎主说对了,这几日慈恩寺周围多了许多人,像是在找些什么,估摸着就在找那位尼师了,那些被绑在旧塔的女子却还是好好的。” 李寅沉声道:“他现在还算镇定,需要我们为他添把火!” 临风和飒风知道郎主这是有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冷漠无比,没有感情线的一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枫叶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次日一早,妙提早早的就起来了,迎着晨光诵经。 要不是知语让她用早膳,她还继续在那儿打坐呢! 妙提坐在桌案边一边小口吃着碧梗粥,一边看着知语烧小火炉。 “这是知言今早在梅花树上采集的雪水,要先把它煮沸了之后晾凉,才可以煮茶,甘甜怡人,您定会喜欢。剩下的雪水储存好,明年拿出来也可以喝的。”知语这几天发现,小尼师喜吃甜食。 妙提十分捧场:“那贫尼过会儿定会好好品尝。” 两人还在说着话,飒风就过来了:“尼师,郎主请您过去一趟。” “好。”妙提匆匆放下碗筷,便要过去。 “尼师用完早膳再去吧!”飒风看桌案上的早膳才用了一点,忙说道。 妙提摇摇头:“我吃的不多的。” 飒风看她娇弱的模样,想了想觉得她应该便是旁人说的小鸟胃了,点头也不劝她了,带着她往外走。 知语跟在妙提身后打算一同过去,结果被飒风拦下来:“郎主让尼师一个人过去。” 知语心中隐隐有些担心,皱眉看着妙提。 妙提笑着朝她挥挥手:“您放心,我认得路的。” 穿过回廊,飒风并未在邀月楼停下,而是带着她往外院走去。 妙提小声的喊住他:“飒风施主,李施主不在邀月楼嘛?” 飒风躬身回道:“郎主在马车上等您。” 妙提点点头,是要出去吗? 妙提出门就见到了熟悉的马车,放心的上了马车,李寅果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这次妙提聪明的没有叫他李施主,只软绵绵的冲他笑了笑。 李寅难得扯了扯嘴角:“坐吧!” “嗯。”妙提听话的坐下,也没有问他去哪儿,等了会儿马车起步。 李寅目光移到她的脑后,看了眼,前几日的肿包已经小了很多。 一路无话。 走了没有一个时辰便到了曲江池畔,长安城除了东市西市就属这儿最为热闹。 马车外面十分热闹,李寅面无表情的拿过一只幕篱扣到妙提的脑袋上,帽裙遮到妙提的上半身。 帽裙落下的那一刻,视线模糊,妙提心中一慌,小手下意识的揪住李寅的锦袍。 李寅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小手,微微一顿,大掌握住她的手腕,慢慢的往外走着,马夫在马车停稳的时候便下车把车凳摆好。 李寅身手矫健,腿修长有劲,轻松的下了马车,转身扶着妙提慢慢走下来。 妙提的视线渐渐适应,隔着帽裙感谢的冲着李寅一笑,李寅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以为她看不清,皱着眉头,把手臂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扶住。 妙提觉得他贴心极了,秀气的翘着手指头,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他的袖子。 飒风瞪圆眼睛,惊讶的看着两人暧昧的动作,心想完了,他觉得今日的计划说不准成功不了。 妙提跟着李寅的脚步随着他上了一间酒肆的二楼,推开一间屋子,进了内。 “摘了吧!”李寅说道。 妙提轻轻拿下来,视线终于清明,虽然方才也能看到东西但是总归有些不舒服。 妙提双颊被闷的微微泛红,好奇的打量着屋子。 屋内陈列风雅,进门便有一座巨型屏风挡住一张长桌案和数十把月牙凳,临窗的地方又格外摆了一只小案。 李寅朝着飒风点头,飒风转身出了屋,把门关上。 李寅把妙提带到窗前,示意她坐在小案前,妙提懵懵懂懂的依着他的话行事。 李寅顶着妙提十分信赖的目光,伸手把窗户推开,酒肆临街而设,街上的的吆喝声,行人的谈话声甚至吵架声立刻清晰起来。 妙提一瞬间被吸引,新奇的往楼下看去,繁华热闹,与清清冷冷的寺庙太不一样了。 “你在这儿坐着,窗户不要关,过会儿本侯来接你。”李寅突然沉声说道。 妙提迷茫的转头,眨眨眼,半响才回道:“好呀!” 怕他嫌她回答的慢了,又小心翼翼的笑了笑。 李寅心中有些不是知味,牵了牵嘴角:“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小案上早已经备好茶水和各式糕点,李寅嘱咐完转身离开。 妙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住他:“李施主,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李寅侧身看去,她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红,眼睛里有怯意,慌乱,还有一丝犹豫,像极了他捡到她的那一天。 李寅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呼吸放缓:“两个时辰以内。” 妙提像是松了口气,眼里重新充满依赖,抿唇一笑:“那你一定要来哦!” “嗯!”李寅落下一声,大步走出屋子。 妙提听到关门声,慢慢收起笑容,整个人都像被霜打了,蔫蔫的。垂着头看着看起来就十分可口的点心毫无食欲。 吸吸气,努力笑了笑,趴在窗台上,看着大街,这两个时辰她可以看到很多她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呢!等李施主忙完他的事情来接她,还可以讲给他听。 与妙提屋子一墙之隔的屋子里,正是李寅。 李寅从进来时脸色就不好,并且越来越差,阴沉骇人,当真符合了那些下属们私底下叫的称呼:活阎王。 飒风鼓起勇气,禀道:“邬明集估计这会儿已经从府里过来了。” 邬明集每每到了月底就会频繁来曲江池的酒肆宴请朝中官员,而他最常去的一家酒肆就是街对面的那一家。 这个月也一样,他们不用担心他不过来,因为就算为了掩饰慈恩寺的事情他一定会照常举办小宴会。 邬明集有自己常用的厢房,正巧与他们安排妙提呆的厢房相对,只要他们邬明集一开窗就可以看到妙提。 “等到邬明集看到妙提尼师肯定就会慌了,人一慌定会漏洞百出,到时候我们就跟着捡他错处便可,”飒风为李寅斟了一杯茶,“只是他既然发现了妙提尼师,妙提尼师怕是就会十分危险了。” 飒风看着李寅的脸色,又添了一句:“不过舍了妙提尼师一人,能助郎主和晋王殿下一臂之力也算功德圆满了。” 圣人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人人称颂,若说遗憾之处便只有子嗣不丰一项了,长大成人的皇子仅仅只有四位。 圣人已经年迈,但中宫太子贤德不足又举人为亲,睚眦必报,引得朝中老臣十分不满,废太子之声越传越烈。 眼见圣人身体越来越差,朝臣们也都私下占了其他皇子的队。二皇子汉王有强力的母族撑腰自身也极得民心,四皇子楚王母妃是圣人宠妃,因此他得圣人偏宠。 而李寅偏偏选了没有外家撑腰也没有圣人宠幸的晋王。 飒风说完,李寅只淡淡应了一声。 “嗯。” 声音冷漠。 飒风心中微叹,果然郎主还是那个郎主,还以为郎主会对妙提尼师不一样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屋内沙钟慢慢流逝,飒风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了看:“估摸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邬明集就会到了。” 李寅手指微微收紧,直至青经泛起。脑子里全是妙提泛红的眼眶和害怕却十分依赖的眼神。 就在飒风提高警惕等待邬明集的时候,李寅倏地站起来。 “艹。”李寅猛的踢翻案几,茶盅碗碟碎了一地,衣袍翻滚,阔步往外走去。 飒风忙跟上去,这是还是他随郎主从战场回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脏话。 屋门突然被推开,妙提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黑影闪过,窗户猛的被关上。 妙提傻眼了。 “怎么,还不到一个时辰就不认得了?”李寅冷静下来,凤目黝黑深沉地看着妙提。 妙提小声惊呼:“啊!” 终于反应过来了:“您回来啦,事情办好啦!”眼睛笑成两道弯月,毫不掩饰的喜悦。她只是激动的随意说话,并不需要李寅回答。 她是数过了这一个时辰里街上一共走过了三百二十一位行人,两辆马车,对面小摊子卖出了十二张胡饼才终于等到他。 李寅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直戳心窝的笑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嗯!他只是可怜她罢了,没有别的心思。 李寅看着案几上没有动过的茶水点心,皱眉问:“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饿。”妙提话音刚落,小肚子就响起了“咕噜噜”的声音。 妙提脸色瞬间爆红,脑袋也变得成淡粉色。 心虚的呐呐开口:“现在饿了。”小手快速拿起一块枣糕咬了一口。 李寅知道她哪里是不饿,怕是担忧害怕的没有心思吃。 “尼师早上出门的时候只用了小半碗碧梗粥。”飒风突然说了一句。 李寅剐了他一眼。 飒风想剁掉自己的这张破嘴,话太多了,郎主定以为是他催促妙提尼师让她来不及用膳了。 “去传膳。”李寅吩咐道。 “唯。”飒风苦着脸走到门口命守在门外的侍卫下楼传膳。 妙提一边开心咬着糟糕一边晃悠着小脚,柳叶眼满足的微微眯着,让人一看便觉得她手中的枣糕甜而不腻,香糯可口。 李寅伸手拿了一块一样的枣糕,薄唇轻启,不甜。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今天差点儿不做人,做个畜生了! 第8章 临风被李寅赶到隔壁用膳了,此时屋内仅剩妙提和李寅二人。 长长的桌案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两人面对面坐在两侧。 妙提闻着诱人的香味,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喉咙。 “用膳吧!”李寅听见那小小的一声“咕嘟”,轻轻扬了一瞬嘴角,微带着笑意说道。 妙提细嫩的手指紧紧握着筷子,重重的点点头,她是真的很饿了。 这家的水晶猪蹄,酿炙白鱼绯羊在整个长安都是极有名的,李寅刚想开口让妙提尝尝就见她把筷子伸入了一盘青菜中。 妙提鼓着雪腮小口咀嚼着,满足的看着绿油油的小青菜白白嫩嫩的豆腐清脆的莴苣,太诱人了。 瞧着她白净的光头,才反应过来她不可食荤,顿时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看她瘦弱的样子,从小就只食那些素的如何长的康健。 李寅动手把几盘素菜移到妙提面前。 妙提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您放那儿吧,贫尼够得着的,我也用的不多。” 李寅态度强硬:“多用些。” 妙提无奈的看着她面前一圈的素菜,心里泛起丝丝暖意。 妙提吞下最后一口胡饼,放下筷子,捏着帕子拭了拭菱唇。 李寅没吃多少,全程手执酒杯,轻酌慢饮的看着她,小猫儿似得,用的那么少。 “饱了?” 妙提认真的说道:“嗯,有一点点撑了。” 李寅:…… 她太好养活了吧! 休息了片刻,李寅带着妙提准备回府,出门前,李寅特地让她把幕篱戴上。 妙提伸手把帽裙整理好,刚放下手,就被李寅拿起。 妙提看着李寅抓着她的手搭在了他坚硬有力的小臂上,像来时一样。 妙提红着脸,突然不想跟他说她可以看见了,手指抓紧他的手臂,听着他的声音跟着他的指挥慢慢往楼下走去。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身上带着微微酒香,太过迷人,饮酒的明明不是她,但醉的却是她。 畅谈痛快,邬明集打开窗户透透气,眼睛一瞥,见街道上挺了一辆马车,两侧站在护卫,微微凝神,拉过一侧的小厮:“那是哪家府邸的马车。” 小厮的领子被揪在一起,吓得赶忙看去:“禀郎君,那马车上的族徽好像是李氏的。” 李氏?邬明集哼了一声,这长安还有第二个李氏吗?抬步往楼下走去。 妙提摘下幕篱,双颊烫的厉害,双目羞涩含情,朱砂痣也似乎更红了,李寅惬意的靠着车厢,多看了她几眼。 飒风在外面突然道:“邬大人。” 一瞬间,李寅脸色沉了下来,拉过妙提放到身后,示意她不要讲话,拿起她刚刚脱下的幕篱重新盖了上去。 “魏候可在?”有一道男声响起。 妙提见到的男人可以数的过来,声音也很好区分,而这男声却格外耳熟。 飒风:“我家郎主在车厢内歇息。” 这邬明集却好像听不懂:“怎么你家侯爷看不上本官?不愿和本官叙叙旧?” “大人多虑了?”飒风开口道。 邬明集十分无赖:“那你还不快去禀告!废话太多。” 李寅直起腰身把妙提挡道身后,掀开窗帘:“何事?” 邬明集轻笑,转身走到马车左侧。 只见李寅手臂慵懒的轻搭在窗口,面色冷峻,狭长的凤目睥睨着他。 邬明集抬头,高高仰视着李寅,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邬明集胸中生起一股恼怒,脸色有些僵硬。 李寅微微侧了侧脖子,有些不耐烦,手指在窗户上敲打了两下,像是在问他有何事。 邬明集强撑着笑意:“有些日子没见魏候了,不知您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话音刚落,李寅腰侧的衣服突然被揪紧,李寅不动声色的用另一只垂下的手握住腰间的小手。 李寅大掌宽厚温暖。 李寅随口说道:“闲来无事去樊川转了转。” 邬明集听到樊川二字脸色差点撑不住,干巴巴的说了句:“是吗?那儿景色好。” 李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最近总听说邬大人最近在找手艺好的银饰铺子,可要本候推荐一二。” 邬明集丢了银鱼袋,自然需要再打一个,但此乃圣人亲赐,一般银饰铺不敢打造。 邬明集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李寅话中别有深意,硬着头皮开口:“邬某前几日不小心把银鱼袋弄掉了,这不是想着自己找银匠再打一只,没想到您也知晓了。” “哦?最近藩国朝贡,那些言官眼睛也精多了。”李寅凤目盯着他。 人做了亏心事,自然也会心虚,邬明集此刻便站立难安,有些后悔过来了。 李氏一族已有四百多年,而周朝尚且没有两百年,高宗建立周朝时因功又被封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说是长安甚至周朝的第一世族也不为过,而邬家不过有个身死爵除的承恩公。 太子系自然想要拉拢李氏,但李氏向来是保皇党,现在朝中气氛紧张,那些表面工作必须得做,最少要在旁人看来,李家和邬家的关系并不是水火不容。 哪怕邬明集与李寅不和,他也得过来“叙旧”。 “好了,本侯累了,退下吧!”李寅幽幽说道,说完便放下了窗帘。 邬明集对着窗帘说道:“等魏侯有空,邬某再与您好好喝一杯。” 邬明集心中羞辱不已,自己这是送上门给他消遣,好像自己从来都像是矮他一头的。 看着远去的马车,邬明集咬紧牙关,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等到太子登上大位…… 腰侧的手不断颤抖着,李寅掀开幕篱,见妙提小脸煞白,目光惊惧,显然知道外头的那人便是那日追赶她的男人。 “妙提?”李寅大掌罩着她的脑袋,轻轻抚摸了一下。 李寅的声音唤醒她,妙提手指从他腰间松开,无措地指着外面:“他……他……”声音颤抖,眼睛蓄满了眼泪。 李寅哪里知道如何安慰人,只尽量放缓声音:“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走了,你看我们马车在走。” 大掌安抚的摸着她的光头,妙提慢慢冷静下来,努力把那天的记忆从脑海里赶走。 脑袋上的触感格外清晰,四目相对,妙提微微弓着腰从李寅掌中脱离,小声说道:“我没有事的,您放心。” 李寅一滞,虚握了空了的手掌,正了正衣袍,轻咳一声,他哪里担忧了? 妙提抿着嘴,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点血色,柔柔看着他一笑,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你看我现在没有事啊! 李寅皱着眉,大力拉开暗匣,不知道跟谁生着闷气,从里面把他上次看着兵书拿出来,继续看,留着妙提一个人在那儿。 妙提无辜的眨眨眼,他真是认真好学呢! 压下冒到嘴边的问题,安静的待在角落里,不敢打扰他。 李寅余光瞥着着她小手纠结的拧在一起,嘴角微微勾起,等着她问他。 结果妙提这一路上都十分安静,下了马车也乖乖跟在他身后回去,走到邀月楼的回廊上。李寅低眸看她:“可有什么想问的?” 妙提揪着衣服两侧,想了想,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若是问了李施主以为她在催促他就不好了,犹豫着摇了摇头。 李寅挑眉,就要进屋。 妙提一慌,怕他过几天又不在府里,急忙拽住他的衣袖:“李施主,那些被拐走的女子怎么样了啊。” 看她一路上纠结成那个模样还以为是什么问题,李寅舌尖顶了顶腮帮,俯身无奈的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她们很快就会出来的。” 妙提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那谢谢您。” “呵。”李寅无情的进了屋。 妙提压下心中的雀跃,脚步轻快的穿过回廊回到余容苑。 知语担心的不得了,见妙提回来了,总算放下心:“尼师去哪里了,婢子午时还去正院找您了呢!” 妙提也不知李寅中午做什么了,思考了一会儿,笑着回道:“李施主带贫尼去吃好吃的了。” 知语:??? 妙提见她不解,讲到:“李施主把贫尼带到一个酒……酒肆?让贫尼在一间屋子里等了会儿,等他再过来的时候,命人上了好多菜肴。” 妙提又偷偷说了一句:“我都吃撑了。” 真是迷幻啊! 知语觉得郎主的心思越发令人猜不透了。 妙提看着案上的纸笔说道:“贫尼再去抄会儿佛经。” 知语回她:“早给您备好了,刚刚知言还来找我说晚膳时过来找您说说话呢!” “好呀!” —— “郎主,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飒风说道。 李寅翻了翻慈恩寺的簿籍,找到妙提的那一页撕下,把册子扔给他:“今晚送到汉王府上。” 飒风接住:“唯!” 临风从樊川回来,换了身衣服来到邀月楼。 飒风正巧出来,勾着临风的脖子,拉着他往外走。 “怎么样?事情成功没?邬明集有没有慌神?”临风兴奋道。 飒风耸耸肩:“没有。” 临风皱眉:“出意外了? 飒风摇摇头,悄声把中午的事情讲给他听。 “所以你们用了一顿午膳就回来了?郎主这是?”临风看了眼余容苑的方向。 飒风挠挠头,如果不算李寅故意忽悠吓邬明集的话,应该是吧! “摸不准,看不懂,主子的心思咱们也别猜。” …… 作者有话要说:知语临风飒风投稿迷惑行为大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减肥了吗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李寅从净房走出来,身上带着水汽,发尾微湿,在衣服上留下一圈浅浅的水晕,中衣松松的系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精硕的胸膛。 打开窗户,寒气逼人,漫天飞雪。 明叔提着灯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李寅穿着单薄临窗而立,顿时皱起眉毛,替他关上窗户,轻责道:“郎君多大的人了,这般没数。” 灭了灯笼,将衣架上的大氅扯下来披到他身上。 李寅自然不会怪罪明叔冒犯了,只伸手将大氅披紧,闲适的坐在了窗下的矮榻上。 李寅看着明叔拨弄炭火的背影,随口道:“明叔可曾听说姜氏。” “姜氏?”明叔不明所以。 李寅下颚朝着床榻的方向轻轻扬了扬,明叔顺着看去,见床榻边的小几上有张纸。走过去,拿起一瞧,正是慈恩寺簿籍中妙提的那一页,寥寥几笔写的很简单。 妙提,姜氏,长安人士,年四入寺。 明叔一看便知这是那位尼师的信息,说道:“奴婢知晓慈恩寺开了一座院子,专供那些大户人家的娘子进去修行所用,只需要捐上几百两的香火钱便可。不过一般只有在家中犯了大错的才会被送过去” 听他这话,李寅心中有些不舒服:“她那时才四岁能犯什么错事。” “奴婢可不曾说妙提尼师有错。”明叔笑着回他。 李寅扬眉:“本候问你长安可有姓姜的人家。” 明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寻常百姓家可出不起这数百两银子,如今这朝中也没有姜姓官员!”这普通人家一年也花不到五两银子,品阶低家世寻常的官员也更是无法承担的,这尼师说不准也曾是一富贵世家的小娘子呢! 明叔嘴里念叨着姜氏,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不知您可曾听过姜思道。” “有些印象。”李寅只觉得耳熟。 “姜思道乃前任翰林大学生。”明叔提醒道。。 李寅这才记起,他家老爷子燕国公书房还挂着姜老先生的字画,他小时候也是抄的姜思道的字帖:“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是啊!去世二十余年了。”明叔惋惜道。 姜思道高风劲节乃真正的名士,与妻子也是十分恩爱,只育有一子姜昂。 姜昂如同他的父亲一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过天妒英才身体十分不好,还没来得及在朝中大展身手便也早早逝世了。 这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李寅那时不过一十二三岁少年郎君,哪里会关注这些。只有明叔这样处理人际往来的管事才会记得。 “有关系?”李寅拧眉。 明叔也只记了个大概:“姜昂去世前已有一幼女,不过听说他去世后,姜夫人带着幼女改嫁了。” 李寅默了默,说道:“年岁对的上?” “不确定,奴婢明日派人去查查。”明叔摇头。 “嗯。” 若她真是姜氏小女又怎么会到了寺里,李寅想起妙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面色阴沉。 “郎君,早些歇息吧!”明叔着夜色,劝道。 李寅嗤笑一声:“本候也想啊!” 明叔轻叹。 李寅脱下大氅,起身躺倒床榻上,凤目十分清明。 明叔道:“李大夫今日又命人送了新药,奴婢早些命人熬上了。” “去吧!”李寅挥挥手。 “唯。” 明叔赶忙出去,命人把药端上来。 纯净的白釉碗里盛这黑乎乎的汤药,热气中飘忽着难闻的药味,李寅皱着眉,端起大口饮下。 明叔在一旁忙将茶盅递给他。 这次的药太难喝了,李寅沉着脸,坐在床沿上缓了一刻才缓过劲来。 结果不仅不困反而越发精神,李寅无奈的说道:“下次别让他在捣鼓这些了。” “夫人每三天叫李大夫回国公府问话呢!”明叔小声说。 李寅没有回他,闭眼翻身仰躺到床榻上。 明叔见此,小步退了出去。 李寅想了想他上次睡熟是什么时候了? 一顿。 眼睛突然睁开。 朗声喊道:“明叔,去弄些寺里面烧的那些香,回来点着。” “郎君闻着那个可以入睡?”明叔眼睛一亮,“郎君,库里有上好的檀香,奴婢去拿?” 李寅道:“就要那种寺里烧的就行。” “奴婢这就命人去找。”明叔步履匆匆。 不到一个时辰,明叔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尊及李寅小腿的圆鼎。 明叔说道:“郎君,这烟有些大,就放在外屋。” 李寅仔细嗅了嗅,只有两分相似,没有她身上的味道好闻。 聊胜于无吧!总不能把她喊过来陪他睡觉吧,虽然李寅很想这样做。 次日一早,明叔期待的看着李寅。 李寅心中暴躁:“迷迷糊糊睡着,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太累了。”李寅甚至觉得他打了一晚上的拳。 这还不如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命人抬走吧!”李寅抱臂看着正堂中间的香鼎。 明叔失望的叹声气。 “等等,找间空屋子放着,再去买个菩萨放过来。”李寅看着小厮抬着香鼎,突然道。 明叔不赞同的看着他:“郎主,是请菩萨。” 李寅:…… 李寅觉得明叔和妙提肯定谈得来。 李寅说道:“正好,你去余容苑一趟,问问她要买……请什么菩萨回来。” —— 知语看着向来稳重的明叔和妙提在那儿嘀嘀咕咕探讨着请什么菩萨回来供奉,摇摇头,命人把早膳撤了下去。 妙提小脸认真:“请药师佛,可以保佑李施主身体健康。” “尼师说的是,奴婢这就去。”明叔附和的点点头。 妙提软糯糯的说道:“要十分虔诚哦!” “唯!” “尼师,喝口茶吧!”知语给她倒了杯茶水。两人这都商量了快一个时辰了。 妙提轻了轻喉咙,害羞的小口抿着茶。 “等明叔请了菩萨,您就可以去小佛堂诵经了。”知语说道。 妙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可以吗?” “可以啊!”郎主又不信佛,又命明叔来和她商量,这意思不是明摆着了嘛! 妙提兴奋的攥起小拳头,开心! 明叔出了门,嘴边带着笑意,原来是因为这位尼师身上带着的香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叔:郎君你做禽兽吧,把尼师找过来陪你睡觉! 李寅:好呀,好呀! 本书是虚构,现实生活中大家不要迷信哦! 第10章 妙提穿着青色的僧袍,身上披着一件同色的厚厚的大氅,捧着一只铜鎏金錾花八宝纹手炉站在廊下,满脸笑意的看着知言拉着知语在院中堆雪人。 她也还没有堆过雪人呢!但是知语不让她碰太过冰凉的雪,肯她站在廊下已经是好的了。 口中吸入了冷气,妙提手背虚抵着唇边,轻轻咳了几声。 妙提看着远处已经成型的雪人,眼睛咕噜噜一转,转身跑回屋内。伏在案前,用朱砂在纸上画了一道弯曲的弧线,小心撕下。 又从桌案上的碟子里拿了两颗黑色滚圆的葡萄,攥在手心跑了出去。 鞋子在雪中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妙提又怕鞋子被雪浸湿,走的小心。 知语和知言在认真的堆雪人,直到妙提走到她们身边才察觉,知语忙道:“哎哟!您怎么过来了,快回廊下站着。” “给你们送完这个我就回去。”妙提伸着手,眼巴巴瞧着她。 知言眼疾手快,接过来,嘻嘻笑道:“谢尼师了。” 妙提弯弯眼睛:“我回去啦!”说完转身走回去。 知言把两颗葡萄按在雪人脸上充当它的眼睛,朱砂纸黏在下面,是嘴巴。 玩着雪,手是湿的,知语伸手在朱砂纸上摁了摁,食指上沾了红印子,往两颗葡萄中间偏上的地方一点,一颗朱砂痣出现了。 院中多了个雪人版的妙提。 “这雪人哪有尼师好看!”知言嘴甜,成日里花式吹捧着妙提。 但妙提还是红着脸嗔了她一眼。 傍晚,李寅从大理寺散值回来,走到邀月楼的回廊上就听见隔壁传来的娇笑声。 飒风跟在后头小声对着临风说道:“我们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临风点点头,自从尼师住到府里以后,明明她也不常出来走动却比往常多了些生机。 有几个小侍女一边笑着一边推搡着从余容苑出来,没想到半路竟然遇上了李寅。 脸色大变,齐刷刷的变白了,瑟瑟抖抖的行礼问安。 李寅冷眼瞧着她们。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飒风心中骂娘,郎主是妖怪吗? 硬着头皮上前训斥:“哪处做事的?跑到这儿作甚?” 其中一位小侍女小声回道:“婢子们主要是庭院洒扫的,听……听别人是余容苑有个和妙提尼师一样的小雪人,婢子们好奇过来看看。”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位不可耳闻。 这些小侍女们也都才十四五岁,还都是好玩的年纪。飒风瞥了眼李寅,见他听到尼师的名字,脸色没有那么难看,轻嘘一口气,厉声道:“还不快下去!下次在用晚膳的时候别到处乱跑,小心冲撞了主子。” “唯,婢子们知错。”小侍女们赶忙退下。 李寅凤目狭长,目光幽深的看了眼余容苑才大步往邀月楼走去。 临风拉过一旁的紧张兮兮的飒风跟上。 夜晚,妙提沐完浴穿着寝衣,盘腿坐在榻上,捧着药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就听见知语进来说道:“外面又下雪了”。 “那雪人岂不是要被雪盖住了?”妙提放下药碗,遗憾的说道。 知语看了眼碗底,很干净,妙提喜甜但也不怕苦,她每次备好的蜜饯都用不上。 “是啊!”知语也觉得可惜。 邀月楼三楼是李寅平时练武用的屋子,李寅大汗淋漓的将红缨枪放回兰锜上,左右活动着修长的脖颈走到栏杆旁。 这个位置恰巧可以俯看整个余容苑。 漫天飞雪,余容苑纱窗上映出的昏暗的烛光,在冰冷的夜色中格外温馨。 往左边走了几步,隐约可以看到院子中间的小雪人,李寅微皱着眉头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转身下楼。 次日一早,妙提睁开眼,脑袋还未全部清醒,眯着眼睛扯了大氅披在身上,迷迷糊糊的往窗边走去。 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妙提蓦然清醒。 “哇!” 虽然地上积了很厚的雪,但雪人完好的立在那儿,上方却多了一顶小草亭。 妙提眼里冒着小星星,这太可爱了吧! 知语正带着侍女在外间布餐,听到里面有声音,放下手中的餐具进了里屋。 笑着把呆呆站在窗前的妙提轻轻推到塌边:“您先换衣服,用早膳,再来看小雪人。” 妙提点点头:“这是昨晚,你们弄的吗?” “不是婢子们做的草亭,许是明叔带着人弄的吧!”知语一边从衣柜里拿衣服一边说道。 妙提换好衣服,洗漱完,用着早膳听着知言在廊下说话。 知言如今也是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此时蹲在廊下看着院子:“要是婢子会画画就好了,可惜婢子只会做饭!” “贫尼会一点点。”妙提小声说道,寺里面最不缺的便是纸笔了,她无聊时就作画,没有人教她,全靠她自己领悟,倒也自得其乐。 知言从帘子外探头说道:“是吗?那等您用完膳,来画一幅吧!” 见知言那么期待,妙提有些紧张:“可能画的不好哦!” 知言平日里看她抄佛经,虽然看不懂,但入眼便觉得赏心入目:“您就别谦虚了,您字写得好,这画也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妙提被知言这一句又一句的哄着双颊绯红,眉梢俱笑,晕乎乎的抱着一张月牙凳坐到廊下。 前面摆着知言让人从屋内抬出来的一张小案几,脚边放有一盆碳火。妙提穿的厚倒也不冷。 铺平宣纸,妙提左手托腮,右手执笔,看着院子思索半响才开始凝神作画。 妙提画的细致,直到晌午,才将将画完。 雪景,雪人,草屋,围墙跃然纸上,线条细腻,晕染精妙。画中的草屋上还多了一只小巧的鸟巢,雪人前方一排小脚印,可爱又有生机。 知言蹲在一旁,捧着脸:“真好看!” 妙提手上染了墨汁,翘着手指头,用手背揉揉眼睛,真累啊!但是看着画,她又觉得所有疲惫都消失了,这是她画的最满意的一次了。 “尼师进来净手吧!”知语在里面喊她。 “好!” “我帮您收好。”知言小心捧着画跟在她后头进屋。 妙提就来就要将手泡进热水里,知语忙给拦了下来,拿着温湿的巾子帮她擦了擦手上的墨汁:“您先搓搓手,再放进去,不然要一冷一热要生冻疮的,到时候可难捱了。” 她手露在外面冻了两个时辰,都快冻僵了。妙提听话,先搓了一会儿,才放进去。 “呼~”热水一泡,妙提舒服的眯起眼睛。 “尼师,您这幅画要裱起来挂到屋子里吗?”知言把画平铺在书案上。 妙提擦干手,抹上香膏,走过去瞧了瞧:“还是先别吧!”她想把这幅画送给李施主,在这儿住了这么长时间,太麻烦他了,虽然这幅画不值钱但好歹也是她的心意。 “怎么今日午膳还没有送来。”知语看了眼天色说道。 知言闻言猛的站起来:“我回去看看,这帮婆子,我不在就不好好做事。”说着便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知语轻轻说道:“等郎主散值归来,婢子陪您送去邀月楼?” 妙提诧异的看向她,知语只温柔的笑了笑。妙提想知语真的有颗七窍玲珑心呀!做事妥帖,性子又好。 “那这一下午正好可以散散墨汁味儿。”妙提应声。 到了下午,知语估摸着时辰便带着她走去邀月楼。外头风大,妙提把画卷起来抱在了怀里。 “您怎么来了?”明叔正看着小厮打扫院子里的雪,见到妙提有些意外。 妙提红着脸:“来给李施主送东西。” “那您快进来,外头冷。”明叔想起昨夜郎主让小厮们做的事情,忙领着她们进了正堂,万一怠慢了可不好。 明叔端起炉子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郎主就快到了,您先吃杯茶。” “您别招呼我了,先去忙吧!”妙提起身谢过。 两人说话间,李寅掀帘而入。 挑眉看着热闹的屋子。 “您回来啦!”妙提看起来十分欢喜。 李寅一滞,若不是她的光头格外醒目,要不然这模样真像一位等候丈夫归来的小妻子。 身边还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李寅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这宽敞的屋内只剩下他和妙提。 妙提怀里紧巴巴的抱着东西,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抿唇一笑。 李寅胸口又是一击。 “坐吧!怎么过来了?”李寅别开目光,走到坐榻前坐下。 妙提听话的坐在一旁,第一次送东西,话到了喉咙口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舌头都快打结了,小脸憋得通红,反而越发的妩媚。 终于鼓起勇气,妙提倏地站起来,伸手把画卷塞到他手里。 “送给您。” “画的不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若是您不喜欢,等贫尼画技练好后,再给您画一幅。” 小嘴儿巴巴,落下一大段话,可爱又实诚。 李寅敛起眼中的厉声,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画卷:“强迫我收?” 妙提一惊,才发现她做了个蠢事,又慌张的从他手里拿回来。 李寅:??? 他原本只想逗逗她。 四目相对,妙提懵懵懂懂的眨眨眼,她又做了什么? 李寅摊开大掌,朝着妙提点点头。 贝齿咬住唇边,妙提觉得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 李寅觉得他现在不开口帮她解围,她能直接哭在这儿,伸手把画卷从她手里抽出来:“送我?” 妙提点点头,手指紧紧揪着僧袍:“是幅画。” 李寅展开画卷,一幅雪景落入眼中,他出生世族,见过的名画不知凡几,说实话这幅画的技巧一般,但胜在极有灵气,倒也使人眼睛一亮。 细观整幅画,可以看出画师在草屋上花的心思最多,李寅心中泛起笑意。 她在寺中长大,能画出这样的画,也足够令人惊讶,想到明叔说的姜氏。李寅蹙眉想没有这么巧吧,侧身朝妙提看去。 只见妙提期待的盯着他,目光灼热。 李寅撇开猜想,朝外面喊道:“明叔。” 明叔原就守在外面,听到他的叫声,很快就进来了:“郎主。” 李寅把画卷递给他。 妙提愣住了,他不喜欢吗? 接着李寅又说道:“送去画坊裱起来。” “唯!”明叔晓得李寅喜欢的画坊和怎么样的装裱,也不多问便领着画出去了。 妙提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收下啦?嘴边挂起笑,又甜又软。 想他在御前都没有这么不自在,李寅轻轻嗓子:“画,本候很喜欢。” 妙提开心极了:“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看她满足的样子李寅心说:真是个小傻子。 却不知道自己眉眼柔和,薄唇也是微微勾起的。 第11章 永康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御史中丞弹劾鸿胪寺少卿邬明集勾结慈恩寺女尼略卖人口,百官哗然,圣人大怒,命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共同办理此案。 知言趴在妙提的书案上讲到:“听外出采买的婆子说,慈恩寺已经被查封了。” 妙提捏着的笔的手猛地收:“里面的比丘尼呢?” 知言想了想那些婆子们的话:“好像都押往大理寺了,那日去了好多官兵。” 妙提心里闷闷的,有些茫然。 妙提提着心问道:“那些被关在慈恩寺的女子应该都好好的回家了吧!” 知言点点头。 妙提轻声说道:“那就好。” 知言见她眉间带着轻愁宽慰道:“尼师,您不要担心,有我们郎主在,慈恩寺的事情不会牵扯到您的。” “我知道的。”妙提弯弯嘴角,李施主这些日子一直在大理寺,除了让临风回来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没有消息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气氛有些低落,知语看了眼知言,知言会意。 一脸看笑话的样子说道:“听说怀国公带着府兵和他的五个儿子天天看守在承恩公府外头,吓得他已经三四天没有开过门了,好像圣人都没有派人过来看看,怕是再过一两天他们府上的存粮就要没了。” 一个公侯府上上下下也有几百号人了,原是应该每日都要出去采办,但怀国公在外看着,里面的人出不来,自然是要饿肚子了。 知语也跟着接话:“怀国公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宝贝,想必圣人也是知道的,这才由着怀国公这般‘胡闹’,出出气。” 妙提默默的抿嘴一笑,她知晓那怀国公就是位紫衣少女的父亲,那歹人是承恩公的儿子,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大理寺牢房十分昏暗,隐隐约约响起的水滴声和似有似无的喊叫声更添了几分恐怖。 邬明集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头发散乱,一脸怒意的隔着铁栏看着李寅。 李寅慵懒的坐在圈椅上,手中捧着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随手往后一递,身后的侍卫忙接了过去。 看着李寅优哉游哉的样子,邬明集百思不得其解,除了一个失踪的女姑子之外,究竟是哪处出了问题。 李寅指腹轻轻抵着额角:“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吗?” 邬明集咬咬牙知道李寅肯定提前就知晓了寺庙里的事情,难怪那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又输在他手里了。 “若我是你,在第一天出现问题的时候就会收手了。”李寅摇摇说道。 他既然舍不得即将到手的利益,自然得要为此付出代价。 “那女姑子落到你手里了?” “这些日子我可没惹你,李寅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邬明集双手敲打着铁栏。 李寅笑了笑:“全凭本候乐意。” 李寅起身不想再同他废话。 “不对,御史台像来是为汉王所用!你们李氏投了汉王?”邬明集像是道破天机一般,大声叫道。 汉王? 李寅嗤笑一声,蠢货。 走出牢房,眼前瞬间亮堂了起来,李寅稍微有些不适。 “郎主,我们回去吧!”候在外面的临风迎了上来。 李寅颔首,邬明集接下来将交由刑部定罪,大理寺有人盯着,他也可以回去歇着了。 李寅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沐浴换衣,明叔就匆匆过来。 “汉王今日送来了两箱珠宝。”明叔手里拿着一只小册子,禀道。 李寅随意看了两眼:“他倒是大方,入库吧。” 那些个虚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有人愿意送礼,他就受着呗! “唯!”明叔应声。 他看着李寅眼中的红血丝,心疼的说道:“奴婢请尼师过来一趟吧!让您好好休息休息。”那尼师身上的香味若真是有奇效,他豁出这张老脸也得让她过来。 李寅:? 解扣子的手指一顿,抬腿便要踹他,这老奴知道的挺多啊! 幸好明叔躲得快:“妙提尼师乃出家之人,男男女女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尼师知晓您有不寐之症,想必也是愿意帮助的。” 这夜里老不睡,说不准真会出人命的。 “您若是不反对,那老奴就去了。”明叔说着就往外走。 出了门,见李寅没有追上来,明叔笑着摇摇头,以他们郎主的功夫,岂有拦不到的人,没有追上来,还不是不想拦着。 他觉得他们郎主对妙提尼师不一般,若是能让尼师还俗,那…… 明叔轻咳一声,眼下还是先把尼师请过来再说,虽然这样可能会让妙提尼师为难,但郎主实在是太需要好好休息了。 到了余容苑,明叔一眼就看到院子中间的那顶小草棚,这几天天气好,雪人已经融化了。 快步走到门边,隔着帘子喊道:“尼师在否?” 妙提和知语互相看了一眼,明叔一般不会过来的。 知语朝着妙提安抚的笑了笑,转身掀开门帘:“明叔,尼师在里头呢!” 明叔示意知语守在外面,独自进里,对着妙提微微弓腰:“郎主方才回来了!” 是处理好慈恩寺的事情了吗?是不是要她现在回去了? 妙提小心翼翼的说道:“辛苦他了。” 看她娇娇弱弱的样子,明叔狠下心:“这次过来是有一事想请您帮助。” 妙提眨眨眼,不是要她走啊! “您快说。” 明叔叹息:“……从战场上回来,我们郎君就落下这毛病,好的时候也能睡上个把时辰,若是不好一夜不睡也是有的。” 妙提听得眼泪汪汪的,她心肠软,最听不得这种事情,更何况李施主这是因为驱逐外敌才落下不寐之症的:“李施主真是可怜,可有什么法子?贫尼可以帮上什么忙?” 明叔看着她欲言又止。 妙提只要想到她的恩人竟受这等折磨,便觉得心中难受,忍不住急道:“您快说吧!” 见此明叔放下一半的心,尼师果然心底善良,终于开了口。 …… 妙提懵了:“是要我们一起睡?” “不是,不是,会有帘子挡着的,郎主的为人您也是知晓的”明叔小心看着她的脸色,“若尼师实在不方便,便罢了。” 见他要走,妙提慌张的解释道:“可以的,方便的。”只要能够帮助李施主的,她做什么都可以的。 只是她刚刚太意外了,没有反应过来。 见妙提懵懵懂懂的样子,明叔想她还没有开窍,在寺中长大,男女之前,男女之防恐怕也没有人教导。 心中愧疚,但在他心中万事都比不上郎主。 作者有话要说:明叔宛若一位拉皮条的老鸨。 第12章 妙提小手轻轻搭着扶手上往二楼走去,脚步声被紫檀木楼梯吞没。 到了二楼入眼便是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廊两端的窗户大开。 二楼风大些,冷风一吹,廊下挂着的灯笼左右摇曳,妙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妙提看着面前的两扇门,面露难色,明叔没同她讲是哪间屋子呀! 犹豫着,小声喊道:“李施主。” 左边那扇门突然打开,李寅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圆领长袍,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显然是刚刚沐浴完。 “啊啾!啊啾!啊啾!”妙提还未开口,便连打了三个喷嚏。 妙提双颊绯红,赶忙从袖中抽出绣帕轻掩着口鼻。 李寅伸手将妙提拉进屋,暖意瞬间包裹住她。 李寅双手插腰,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妙提,沉着脸说道:“他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心中莫名暴躁,若是别的人,她也会这般听话? 妙提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明叔,朝他甜甜的笑了笑:“明叔说您生病了,贫尼能帮您一二也是好的。” 李寅听到她的话,脸色稍缓:“世上人心多复杂,看人也不能只看表面,不能别人让你做什么就你做什么,更何况还是这种…… 反正要多留点心思。” “贫尼知道,贫尼不傻的,也正是因为是您,才来的。”妙提语气十分恳切,妩媚多情的眼睛温柔看着她。 李寅躁意瞬间被抚平。 却又有些束手无策。 李寅自小便是长安城的小霸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但他现在竟然拿眼前这人毫无办法。 她太傻了,傻到他不忍心欺负她。 “本候找人送你回去。”李寅揽着她薄薄的肩膀往外走。 不睡觉了吗? 妙提忙要揪住他的腰侧的衣服,问他。 但李寅步伐迈的大,妙提的手慌乱间竟抓住了他的腰。 刚碰到李寅腰身的一刹那,他瞬间弹开,她手太软了吧! 妙提虚空着手,迷茫的看着他。 真是!李寅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不能随便碰男人的腰吗?” 妙提眨眨眼,看向他的腰身,再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不知道呀!” 李寅冷笑一声,揉了一把她的小光头,咬着牙说了声:“算了,走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碰他的腰,但妙提还是记在心里。 眼见着快要到门口了,妙提这一次小心翼翼的伸出两只手指头,揪着他的袖子:“不是要陪你睡觉吗?” 李寅觉得战场上遇到的敌军用来勾引他的女探子都没有妙提难缠。 看她纯净的眸子,李寅说道:“这样对你不好。” 妙提摇摇头,笑了下:“贫尼没有关系的呀!你身体比较重要。” 李寅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许久,哑着嗓子说道:“你别后悔。”说完就往回走。 妙提“嗯”了一声,然后紧巴巴的跟在他身后。 李寅的寝室多以玄色,灰色等暗色为主,唯一有些亮色的便是床榻上的那顶鸭蛋青的帐幔,现在这屋子里又多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小尼师。 李寅将窗下的那张坐榻拉到床边:“你去床上。” 妙提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睡坐榻,但李寅身材高大,睡在坐榻上定会不舒服,忙摇摇头:“贫尼睡这个就好。” 李寅抿着唇,板着脸,下颚朝床榻扬了扬,不容置喙。 妙提难得固执,定在原地不动。 李寅无所谓的一笑,弯腰,横抱起她,又香又软,抱起来轻飘飘的,放到床榻上,再利落的除了她的鞋子,起身放下帐幔。 妙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床榻上,被帐幔隔起来了。 透过朦胧的帐幔,妙提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气鼓鼓的说道:“您不能这样。” 声音软绵绵的,毫无威力。 只听见李寅开口道:“这是不是我的寝室?” 妙提点点头,点完又怕他看不见,添了一声:“是。” “既然是我的寝室,自那肯定要听我的。”李寅淡淡的说道。 妙提想要开口,却无力反驳。 李寅无声的笑了笑,转身将屋子里的烛台一一熄灭,整个屋子慢慢变黑。 李寅对屋子里的陈设十分清楚,摸着黑脱下圆袍换上寝衣,再从柜子里重新抱了一条被子。 躺在坐榻上,身上搭着被子,双脚却是腾空露在外面的。 轻薄的帐幔挡不住妙提身上的香气,李寅瞬间宁静下来,身体终于感觉到了倦意。 身旁是妙提细细的呼吸声,李寅听这气息便知她还没有入睡,开口问道:“睡不着?” 李寅低沉的声音仿佛就靠在她的耳边说话,妙提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没有。” “嗯。” “慈恩寺的案子怎么样了?”妙提犹豫了会儿,还是轻声问道。 “等大理寺逐一审问完,没有问题的比丘尼会放出去”顿了顿李寅还是说了出来,“不过慈恩寺不会再开了,那些比丘尼会送到其他寺庙。” 妙提心头一紧,泪意忍不住还是涌了上来,她是再也没有归处了吗? 听到声音不对劲,李寅眉头紧锁:“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就住在这儿。”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他再找她亲人的事情说出来,等调查有了结果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再说他这儿又不是养不起她。 妙提愣住了,吸吸鼻子说道:“我……贫尼……” 知道她心思细腻,怕她再胡思乱想,李寅开口道:“本候曾救过你,这会儿正需要你帮忙,你不会就想走了吧!” 妙提来不及多想,忙道:“没有的,没有的。”她怎么会呢! “您快睡觉吧!很晚了。” 妙提经他提醒,记起她是来做什么的,放缓声音,轻柔的说道。 见她不再想那些有的没有,李寅扯了扯薄唇,阖上眼。 幽香缭绕,李寅渐渐入睡。 妙提穿着厚厚的僧袍,却怎么都睡不好,躲在被子里摩挲着将僧袍脱下,放到床尾,穿着薄薄的中衣,钻进被子里。 这下才舒服了,妙提小手习惯性的握住脖子间的平安扣,蜷缩在被子里阖上眼睛。 次日早晨,李寅睁开凤目,喟叹一声,许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了。 侧身看去,帐幔紧闭,锦被微微拱起,还可以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李寅轻笑一声,起身去了净房。 楼梯上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寝室大门从外推开,一位穿着红色锦袍的郎君大步入内,直往床榻走去。 红袍郎君大喊了一声:“表哥!”随后猛地拉开帐幔。 妙提梦中惊醒,裹着锦袍,与来人四目相对。 “艹,表哥你养姑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天使端午安康! 第13章 净房内,李寅修长的手指刚将玉带扣上,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道熟悉而呱噪的声音。 摇摇头,理了理衣袖,却猛然想起塌上的妙提,脸色突变,疾步往外走去。 妙提捏紧被子,惊慌失措的看着面前的郎君。 李寅厉声喊道:“赵恃,出去!” 见到李寅的那一瞬间,妙提倏地红了眼,掀翻被子,穿过红袍郎君抓住帐幔的手臂,跳下床塌,躲到李寅坚硬宽厚的背脊后面,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袖。 赵恃瞪大眼睛,直起腰,一脸懵逼的看向他们。 李寅侧了侧身,背脊将妙提挡得严严实实的。 赵恃张大嘴巴,手指他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看他那个蠢样子,李寅额角突突直跳,直接动手。 赵恃被李寅黑着脸拎着脖子丢到了门外。 赵恃回过神,捂着脖子哇哇大叫,踢踢门,里面的人根本不理睬他。 这红袍小郎君正是齐王世子赵恃,其父齐王殿下是李寅母亲安喜县主的哥哥。赵恃男生女相,一副唇红齿白,俊美非凡的模样,勾的长安城的小娘子们春心萌动。 偏偏他还是个拈花惹草的性子,使得那些小郎君们暗地里恨他恨的牙痒痒。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赵恃转身怒瞪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明叔。 明叔无奈极了:“奴婢方才就跟您说过,郎君房里现在不方便,是您非要……”明叔越说声音越小。 赵恃同李寅关系好,向来不在乎那些虚礼,往日里过来也都是这般横冲直撞的,明叔从来没有拦成功过。 “怎么我离开长安大半个月,表哥身边怎么还多了位小美人儿了呢?还是位女姑子?”赵恃摇摇头,端的一副梁上君子,道貌岸然的样子。 他前些日子带着姬妾下江南游玩,这刚进长安城连齐王府都没有回,就过来给李寅送礼了,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一份“惊吓”。 赵恃兴奋的拍打着门:“表哥,表哥,快开门啊!” 妙提目光怯生生,依赖的追着李寅。一双玉足套着白色绫袜,不安的动了动,袜底沾上了地上的灰,有些脏了。 “地上凉,去塌上坐着。”李寅看着她小小的脚说道。 妙提乖乖的小跑到床塌前的坐塌上坐下,翘着脚仰头看向他。 妙提面容姣好,双目含情,中衣的领子微微松散,露出白皙细腻的皮肤,既纯情又妩媚,李寅不经扶额,这副样子又出现在他屋里,不说赵恃误会,他心里也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李寅想了想赵恃那副样子,很勉强的替他解释:“别怕,他不是坏人。” 妙提习惯性的点点头。 大门又突然被拍响,妙提吓了一跳,宛若受了惊的小白兔。 李寅心中一软,尽量温和的说道:“不管他,你先去净房洗漱。” 妙提赶忙趿拉的鞋子“哒哒”跑去净房。 李寅看着她绕过隔开净房的屏风,才沉下脸,阔步往外走去。 门被拉开,赵恃一个踉跄,慌张的扶住门框,笑得灿烂:“表哥安好啊!”一双桃花眼使劲儿往里瞅。 李寅冷笑一声,跨出门,明叔识相的将门关上。 安静下来,李寅凤目紧盯着他,也不说话。 赵恃心虚的干笑两声:“那什么,表哥我陪你去用早膳吧!” “才回来?”李寅往楼下走去,赵恃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是啊!我都没有回府,宁愿抛下姬妾都要过来给表哥亲自送礼。”赵恃殷勤说道。 李寅眸色和润,甚至唇角还带着笑:“那过会儿用完早膳,我陪你回趟王府。” 赵恃心道不好,李寅要是去了定会让他家老爷子给他安排个差事,用来约束他,天地良心,他只想当个富贵闲人,不想入仕,赶忙认错:“表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这么冒失了,过会儿我去给那位小嫂子赔礼道歉。” 李寅脚步一顿,站在楼梯上使劲儿踹了他一脚。 “再胡说八道,就命人把你丢出去。” 赵恃委屈巴巴的坐在桌案旁揉着他的腿。 早膳摆上来的时候,妙提正好下来了。 赵恃站起来作揖:“赵郎给尼师道歉了,方才冒犯了您,还请您多多包涵。”桃花眼上翘,薄唇微勾,当真风韵无比。 妙提在净室里也反应过来,此人是李施主的表弟,想来也应该不是坏人,忙给他回礼:“施主客气了。” 两人相貌都极为出色,从李寅这个角度看去,十分般配。 李寅莫名觉得赵恃更碍眼了,心上蒙起一层薄薄的阴霾。 赵恃拉过一张月牙凳:“尼师请坐。” 妙提睫毛颤动,轻声细语道:“谢谢。” 然后小跑到李寅身边的凳子坐下,乖巧的看着李寅。 阴霾散去,李寅拿起小碗给她盛了一碗百合粥。 妙提弯起眼睛,软软的冲他一笑,拿起调羹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画面和谐,赵恃冷风中凌乱,他的魅力失效了吗? 也不知表哥那里捡的,他也好想去捡个同款的娇柔乖巧又粘人的小尼师啊! 不过,既然她不是表哥的姬妾,那么…… “尼师?” 妙提舔舔唇边粘着的粥,抬头迷茫的看着赵恃。 “我家就在不远处安兴坊,您要不要过去坐坐?”赵恃挑眉。 “不用了,不用了。”妙提急忙摇摇手! 李寅拿着帕子擦拭着嘴角,冷声吩咐:“明叔备马! “好,好,好,我不说话!”赵恃终于安静了下来。 用完早膳,赵恃让他的小厮抬了一只大箱子过来。 打开箱子,正堂仿佛都金光闪闪。 世人爱玉,对于金银等物多为不屑,包括李寅,他的发簪配饰等大都是用黑玉刻造,而赵恃这个出身皇家的郎君却偏偏喜爱极了金银,送礼也喜爱送这些。 看着一箱子的金银物件儿,妙提也不经“哇”了一声,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宝物。 看她一副看呆了的样子,李寅突然觉得这些俗物也挺好的,也能入眼了。 “这些都是我尽挑细选的,摆在屋子里好看极了。”赵恃介绍着这箱子宝物。 赵恃不知想到什么,声音突然停下来,俯身翻了翻箱子,从最底下吃力的掏出一只紫檀木木盒。 打开一看,是一串十四颗白玉菩提子佩珠,这是赵恃随手放进来的,没想到这会儿竟派上了用场。 “送你。”赵恃递给她。 李寅见那串佩珠和润光滑,知道是件难得的好物:“收下吧!” 怕她不好意思,赵恃塞到了李寅手上。 李寅握着妙提的手,强硬的带了上去。 妙提手腕纤细,皮肤宛若凝脂,带着白玉菩提子佩珠,果真十分合适,柔和细腻,仿佛天生为她打造的一般。 “好看。”李寅垂眸说道。 妙提挣扎的手瞬间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作死·恃:啊!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李寅捂住妙提的耳朵,挡住她的视线:污言秽语! 第14章 李寅今日修沐,拉着赵恃到三楼练练拳,直把他练怕了,嚷嚷着说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老父亲了,想他要立刻回去看看,灰溜溜的走了。 夜晚,李寅从书房处理完邸报出来,随口问一旁的明叔:“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明叔摇摇头。 小佛堂布置好了,用完午膳妙提就过去了。 李寅脚步放缓:“什么时辰了?” 明叔禀道:“戌时二刻了。” 李寅皱眉:“让临风去看看,是不是走错路了。” 布置小佛堂的时候,府里特地请了一位风水先生来看风水,按他所说将佛堂布在了西北方向的一座幽深安静的小院儿里,离正院有些远了。 燕候府有府兵保卫,又有李寅镇守,危险倒是不会有,但因着侯府有些大,迷路是有可能的。 “唯!您别担心,尼师身边有知语伺候着,知语识路,她们许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明叔应声回道。 李寅沐浴前,又吩咐明叔:“明日让下面的人多点些灯笼,黑灯瞎火的路都看不清。” 明叔点点头记下来,出了门,明叔还在想,以往他们郎主哪里会关心这些。 走出院门,明叔就看见妙提带着知语从余容苑出来,往这儿走。 心里一松,这倒省了他去找临风的时间了,笑着迎上去:“尼师,今儿怎么晚了。” 妙提有些不好意思,面颊红扑扑的:“下午佛堂来了好些人,贫尼给她们讲经,讲得有些晚了,方才又回去沐浴,这才耽误了时辰。” “尼师心善。”明叔和煦的说道。 妙提哒哒上了楼,明叔把门带上,和知语守在门外。 这是明叔才肃了脸:“你怎么不管教管教那些个不知数的 ?” 知语叹气摇摇头:“那些个婆子都是赶着换班或者用膳的时候过去,哪拦得住。” 年纪大些的婆子都是从国公府带过来的,对府里的规矩早已熟记于心了,知语年纪轻哪里能镇住那些人。 “就因为那些婆子缠着,尼师还是方才回余容苑用得膳。”知语想到妙提饿着肚子还要给那些人讲佛经,就觉得委屈。 明叔也知道那些倚老卖老的婆子难缠的紧:“明日你看谁再去,就把她的上工时间调到夜里,多几次她也就明白了。” 平日里体谅那些老人都把她们安排在白日里上工,谁知这么不知好歹。 知语忍不住嘀咕道:“这府里没个女主人,就是有些不方便。”管事们再厉害也只是个下人。 “说不准马上就有了。”明叔带着笑朝着屋门看了眼说道。 知语瞪大眼睛,说不顺话了:“尼师不是……不是……” 明叔手背在后面,神秘的说道:“只要郎主想,怎么会有办不成的。” “真的吗?”知语惊讶极了。 明叔顿了顿回她:“我猜的。” 知语有些气:“那您怎么能胡说呢?” 明叔听她说自己胡说忍不住小声争辩起来。 “您别同我说了,我还要看着时辰去拿尼师的药呢!”知语转了个身不看他。 明叔轻哼,自己想着李寅这些日子的行为,欣慰的点点头。 —— 妙提进了屋,自觉地脱了僧鞋,除了外袍,爬到榻上,乖巧的等着李寅。 李寅睡得坐榻早已换了一张又长又大的软塌。 妙提伸手帮他把锦被理好。 李寅在净室就好像听到妙提的脚步声了,果然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李寅沉声掩饰内心的喜悦。 妙提以为他今日困得早,自己耽延了他睡觉,带着歉意小声说了声:“对不起。” 李寅脱鞋的动作微凝,他刚刚太凶了吗,蹬掉鞋子,转身看她。 妙提正提低落的垂着头,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李施主就让她做了这么一件小事,她还没有做好,明日一定要早些回来。 李寅伸手揉了她的小光头:“想什么呢!没怪你,以为你迷路了。” “啊?”妙提抬头傻兮兮的看着他。 过了会又“哦”一声,菱唇翘起:“贫尼以为耽误您睡觉了呢!” 李寅凤目落在她的唇上,觉得这几日她的唇有了一些血色了,以往都是只有极淡的粉色,看来李伯的药还是有些用处的。 李寅轻笑一声:“还没到就寝的时辰。” 妙提点点头,不是耽误他了就好。 “不过以后要是回来晚了”李寅想了想,“要是准备在申末后回来,就派人回来告诉我一声,我不在,告诉明叔或者临风飒风也是一样。” 妙提心中感动,原来也是有人关心她的。 吸吸鼻子,重重的点点头。 “郎君,尼师。”知语敲了敲门。 “进来。”李寅往后靠在榻上。 知语端着药进来了。 李寅收起长腿,妙提冲他笑了笑,从里面的那张榻爬到外面,接过药碗,咕嘟咕嘟喝下去。 眉头放松,小脸甚至还带着满足,要不是李寅闻到那股令人厌恶的苦药味,都以为她喝的是什么玉露琼浆了。 妙提喝完,用茶水漱了漱口,再用帕子擦干净,乖顺的递给知语。 知语收拾完,欠身告退。 等着妙提爬回去,李寅问她:“不苦吗?” 妙提盖好被子,摇摇头认真的说道:“不苦啊。” “只有吃药,身体才会好,身体好了,才能好好活着。” 所以她喜欢喝药。 李寅心像是被她拿着一把针狠狠的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李寅看了眼她缩在被子里面也只是小小的一只,垂下头,轻轻说了声:“小傻子。”声音低沉而温柔。 等明早李伯要过来请脉,问问他,妙提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她可要好好活着。 妙提躺着没一会儿,眼皮就直打架。 看她那迷糊样子,李寅失笑:“睡吧!” 妙提点点头,眼睛一闭就呼呼睡去。 两只手搭在锦被上,李寅目光在那只带着佩珠的手腕上停了停,纤细的手带着这些佩饰,极为好看,想着明日让明叔去库里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念珠了。 轻柔的抬起她的手臂放入锦被里,散开帐幔,两人被隔开。 李寅皱眉,莫名觉得这帐幔碍眼。 一定是这个颜色不好看,明日命人换了。 下榻熄灭了烛台。 过了会,两道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格外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明叔:头号CP粉! 第15章 李伯接过小药童手里的药箱,独自进了书房。 李寅今日上朝,起得比妙提早些,这会儿已经用完早膳,在书房等着李伯过来诊脉了。 四周安静,李伯手搭在李寅脉上,眼睛一亮:“这几日休息得好?” “嗯。”李寅勾勾唇角。 李伯笑起来,胡子跟着抖动:“是新开的药起了效?” “不是。”李寅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李伯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问他:“那是怎么回事,这么些年了,吃了多少药也没见好,怎么突然就能睡着了?” 哪个杏林高手,他倒要见识见识。 “没谁,就突然能睡着了。”李寅不想把这件事到处宣扬,只贴身伺候的几个知晓就好了。 李伯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怎么突然好了呢!他的药没有效果吗? 李寅凤目微眯,周身疏冷,沉声问道:“怎么,本候身体好了你不高兴。” 李伯忙摇头:“没有,您误会了,要是国公爷和夫人知道您的不寐之症有了好转,定是十分高兴的。” 李寅轻哼一声:“妙提身体怎么样了?” “那位尼师的身体可急不得,娘胎里落下的毛病,这些年又没好好治疗,现在只能一点点地温补着,慢慢调理。”李伯想起妙提,觉得还是有地方用得着自己的,重新燃起自信。 李寅凤目紧紧盯着他:“尽你最大的能力治好她,府里药库的药材随意取用。” 李伯也跟着认真起来:“唯!” 李寅看了眼书房里的刻漏,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他:“卯时末刻再过来给她请脉。” 李伯没有多想,以为妙提到了那个时候会来邀月楼。 出了书房门,李寅看了眼隔壁紧闭的屋门,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下了楼才自嘲的轻笑的一声。 李伯问道:“尼师药都有服用的吧!” 妙提乖乖地点头:“都有的,每日都按时服用的。” 李伯欣慰地点点头:“嗯,不错,这次重新再给尼开道方子,也要按时服用。”那小子不好好用药都能好,小尼师这么听话,身体也肯定会越来越好。 “好,谢谢您。”妙提抿着唇,感激的笑了笑。 知语让一个小侍女跟着李伯后面去拿药,自己陪着妙提去了佛堂。 路上,妙提问知语:“这几日怎么没有看见知言施主呢?” “后日就是小雪了,她这些天忙着呢!”到了小雪,厨房就要开始腌制腊肉了,知言管着厨房,这几日忙着准备,都没有过来找妙提说话。 妙提说话间,白气缭绕:“都到小雪啦,难怪这几日好像都冷了些。” “是啊!怕是过几天又要开始下雪了。”知语附和道。 妙提光头露在外面,知语皱起眉头这才想起,她竟然忘了给尼师准备僧帽。 妙提感觉到知语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脑袋上,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小声问她:“怎么了。” “冷不冷啊!”知语看她光头都冻红了,心疼极了。 妙提摇摇头:“不冷的。” “少个僧帽,您怎么也不告诉婢子。”知语绕到她左侧,可以稍微帮她挡点冷风。 妙提柔柔地笑了笑,她在慈恩寺的时候冬日里不常出门,也不需要僧帽御寒,这会儿自然也没有想起来:“贫尼也不记得了,这点儿路,没关系的。” 知语却想着等晚上回来,给她做几顶僧帽,再在里面缝上狐皮,这样才暖和。 妙提笑着说:“贫尼还以为头上开始长头发了呢!” 知语细细地看了看:“这倒没有。” 妙提轻舒一口气:“那就好,按照规矩,得要半个月剃一次头,算起来,贫尼都好长时间没有剃头了,刚才还有些担心。” 知语想应该是她四岁就进了寺庙剃了头,而这么频繁的剃头,还剃得这么干净,怕是发根受损,所以头发才长得慢。 知语说道:“下次到了时间,您就跟婢子说,婢子帮您剃。” “好。”妙提点点头。 下午,那些婆子果然又来到佛堂,知语面带笑容由着她们在这儿听佛经。到了次日按照明叔说的法子,将她们的上工时间调整了一番。 那些婆子上完了白工又接着上晚工,果真都困得都没有时间来小佛堂了,只顾着调整作息,哪里还愿意过来打扰妙提。 到了小雪这日,没有了那些婆子的打扰,妙提早早的就回了邀月楼。 明叔对妙提道:“今儿,尼师用完晚膳早些休息,不必等郎主了。” 妙提疑惑的看他。 “今儿小雪,郎主从大理寺直接回国公府用膳。”按照规矩,这种日子,李寅都需要回去参加家宴。 妙提这才记起知语同她说过李施主父母是住在国公府的,乖顺的点点头:“好。” 过了会儿,侍女们将桌案布好,妙提看着满满一桌案的各种做法的素菜,朝着明叔说道:“这太多了,贫尼吃不完的。” 这还是李寅今早出门前吩咐的,明叔笑着说:“今日过节,应应景。您喜欢就多用些,吃不下也没有关系。” 妙提作揖谢过。 与燕候府富丽相比,国公府更多了一份古朴典雅,这是承袭百年的家族特有的风韵。 李寅从大门进入,肩舆早已备好,所行之处,仆妇皆两侧避让。 “郎君到!” 能得门侍一声郎君的,只有李氏主家嫡子李寅一人而已。 原本嘈杂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16章 正厅内灯火通明,众人恭默守静候着李寅,只听到侧厅轻灵缥缈的乐曲声。 李氏郎君锦衣玉带,形容冷峻,缓缓入内,深邃的眉眼隐隐透着漠然,顺着刀锋般的侧脸轮廓可以看到他微抿着的薄唇,不威自怒。 待李寅在首座左侧第一张桌案后坐定,微微颔首后,众人才安心坐下。 因着李寅的到来,方才热闹喧哗的景象只是昙花一现,席中宾客们屏息凝神,小意观察着李寅,不敢开口,深怕惹怒了这位主儿。 李寅自在的端起案上的酒杯,手腕晃动,杯中的清酒晕出波浪。 “三弟你可要好好尝尝这酒,此乃富平的石冻春,还是下午为兄命人从库里搬出来的。”李寅对面席上的郎君突然开口。 李寅乃燕国公第三子,而他对面的郎君排行第二,名为李宣。 李寅闻言看了眼手中的酒杯,轻笑一声,随后搁到案上:“飒风,开库,差人将烧春抬过来,本候好那一口。” 身后的飒风应声领命出了宴会厅。 李宣笑容滞在面上,腰间挂着的调动库房的府牌像是在打他脸一般,格外灼人,李宣狼狈的低头,将面前的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厅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就这样安静了一盏茶的时辰,外面的门侍的声音再次响起:“国公爷,夫人到。” 宾客们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掩饰不住脸上的轻松,起身迎接。 李寅站着,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嗤笑一声。 燕国公一身紫色锦袍,年过五十身姿依旧挺拔,步伐间威仪显露,国公夫人安喜县主落他半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风韵依旧。 燕国公看见李寅,立在一侧,嘴里嘟哝了一声“浑小子”,但和李寅有着七分相像的凤目明显起了笑意。 “坐吧,此乃家宴,不必拘束。”燕国公朗声道。 众人齐声谢过。 燕国公看着众人只是相互交谈着,有些不高兴问道:“怎么不吃酒?” “三兄说要给我们喝好酒,我们还在等着呢。” 这是府中四郎李宇的声音,李宇年仅十二,还是个少年郎。 燕国公一听,往李寅看去:“阿寅又惦记着我什么好酒了?” “哪里敢动父亲的那些好酒,不过是剑南的烧春而已。”李寅挑眉回他。 燕国公轻哼一声:“今儿高兴,敞开了库给你们喝。” 众人又是一阵谢过公爷,谢过侯爷的,只有李宣一人恨不得捏碎了酒杯。 话语间,小厮们带着酒过来了,忙给各个桌案摆上。 李寅手持酒杯朝着对面桌案遥遥一敬,不管对面是什么脸色,微仰着头饮下。 散了宴,已经戌时末刻了,李寅陪着国公爷和夫人往正院走去。 “阿寅,这么晚了,就留在府里吧。”安喜县主疼爱的看着而他,温声道。 李寅稍顿,见她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殷切,才开口:“好。” 安喜县主喜上眉梢:“你的院子,母亲日日命人打扫,你去了就能睡。” 送安喜县主回了寝室,燕国公带着李寅到了书房。 “你今儿又跟阿宣对上了?”燕国公瞪了李寅一眼。 李寅像是没看到一般:“看着他满心算计,一副得志的样子看得心烦。” “什么他他他的,那是你二兄。”燕国公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寅凤目中的戾气太过蜇人,厉声道:“我只有一个兄长。” 燕国公话被捏在喉咙中,面露痛色,半响哀叹一声。 李寅同母兄长,燕国公嫡长子李宪,一出生便被册封为燕国公世子,谦谦君子,能文善武,府中无人不称赞。 五年前,松洲之战,燕国公和李寅先行班师回朝,留下李宪殿后清理战场,押送俘虏,结果却受到了余兵的伏击,李宪顺利铲除余兵,自己却战死沙场。 燕国公有四子,长子三子为正室嫡出,次子幼子为庶出。李宪逝世,原是李寅被册为世子,但他在这之前就被封为了郡候,这就导致燕国公世子之位空悬。 李宣惦记这个位置也是正常。 可燕国公这几年并没有再册封世子的意图,对李宣的态度也如同以前一般,只偶尔让他协理府中宴会等事务。 李氏族人猜测,燕国公是想把世子之位传给李寅之子,也都一直在观望中,这就导致了宴会中的那一幕。 李寅看着燕国公黑发中零星冒出的白发,闭上眼睛,缓了缓,开口:“这么晚了,您该歇息了,还当自己才三十岁?” 燕国公被他一打岔,心中痛意消散,拿起书案上的邸报砸向他:“滚出去。” 李寅伸手接住邸报,丢给在门外守着的小厮,大摇大摆的走了。 —— 李宣站在大门前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揉了揉已经笑僵了脸,往回走,路过花园就听见几个从宴会厅抬着箱子的小厮在说着话。 “二郎终究还是比不上郎君。” “谁说不是呢!” “要是郎君有了儿子,哪里还轮得到他惦记。” 几声嗤笑,又有人接话:“你看他散了宴会就急匆匆的跑到大门口送客,这哪是位郎君做的事情,大管事也没有这么殷勤的。” “他还得靠那些族人帮他美言呢,怎么不积极……” …… 李宣的小厮苍白着脸看着他,李宣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道:“怕什么,我又不生气,最多他明早就回去了,到时候这府里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不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旁人听。 松院是李寅在燕国公府的院子,进了院门,就看见院子里只有成片成片空地,和三四个兰锜,除了院墙有一圈松竹,并没有其他用来装饰院子的花草树木。 廊下灯笼晕黄,李寅恍惚间还可以看到,他的兄长带着他在空地上打闹的场景,俊美的郎君朝他招招手:“阿寅今儿你打不过我,可要罚你抄书五十遍。” 李寅轻轻扯了扯嘴角,大步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只想考个证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是夜,李寅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过才短短几日,便习惯了耳侧另一人浅浅的呼吸声。 也贪恋起了能安然酣睡的滋味。 李寅自嘲一笑。 帐幔微动,一颗小脑袋钻了出来,微微上翘的眼尾挂了一颗泪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尾坠着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妙提揉揉熬得通红的眼睛,委屈地瘪瘪嘴,她睡不着。 妙提慢慢地往外面挪动,小心翼翼地下了榻,摸着黑将榻旁的小几上的烛台点亮。 寝室内立刻晕出一抹淡淡的光亮。 “尼师?”知语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小声询问。 妙提回道:“贫尼没事儿,就是起来喝口水。” “若有什么事儿,尼师叫婢子一声便可。”知语放下心。 “恩恩。” 妙提坐下月牙凳上,眼皮耷拉着,捧着茶盅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心里困惑,怎么就睡不着了呢?明明她很困了。 知语打开一丝门缝,对着里面又说道:“尼师过会儿睡觉的时候,记得盖好被子,外面又下雪了。” 妙提放下茶盅,软声应道:“好。” 下雪了,他应该不可能回来了吧! 妙提不知怎么有些是失落。 妙提没有熄灭蜡烛就爬上了榻,将帐幔挂起,昏昏沉沉地盯着烛台,火苗晃动,妙提眼睛渐渐阖紧。 府里巡夜的仆人刚刚打过三更,大门便被敲响。 阍者正打着瞌睡,被吵醒,心里抱怨着打开门:“谁啊?” 来人并未出声,只冷着脸看着他,阍者立刻清醒:“郎……郎主!” 阍者扫过李寅大氅肩头的落雪,忙开口:“奴婢这就请人过来抬轿辇。” “不必了。”李寅带着侍卫径直往内院去了。 阍者目送李寅,直至他的背影看不见之后,才转身苦着脸把大门关上,打起万般精神守着门。 “郎主。”知语行过礼,有些意外,不曾想到郎主这么晚了还会回来。 李寅将落了雪的大氅解开递给她问道:“她睡多久了?” “禀郎主,尼师应该刚睡不久。” 李寅挑眉:“这么晚?” “尼师方才起身喝水了。”知语躬身答道。 李寅颔首推开门,进了屋,透过屏风还可以看到内室有一抹光亮。 放缓脚步,绕进去,美人入睡图映入眼帘。 冷硬的寝室内,偏一隅格外柔软。 原先鸭蛋青的帐幔被换成了杏色的,被褥也是女子常用的湘妃色,与一旁真青色的锦被形容鲜明的对比。 李寅换了寝衣,站在熏炉旁将身上的冷气烘走才往床榻旁走去。 帐幔高束,锦被紧裹,妙提精致的小脸显露在外面。 李寅穿着玄色缎面的寝衣,盘腿坐在他的软塌上,眸子幽幽的紧盯着她,心里打着的结突然顺开。 妙提小脸白净,许是睡得不安稳,细巧的眉毛竟微微皱起。 李寅抿着唇,觉得甚为碍眼,伸手轻轻点在了她眉间,轻轻揉开。 妙提似乎感受到了李寅的动作,裹着被子的身体动了动,握着平安扣的小手松开,平安扣滑落在脸侧。 李寅快速收回手,俯身看去,她莹白的脖子上有一根红绳,下面系着一块平安扣,仔细瞧了瞧,是块好玉。 目光复杂的看着妙提,等派去幽州的人回来了,就能知晓她的身世了。 妙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道身影出现在身旁,雾蒙蒙的眸子往上移动,看到李寅的脸,猛地坐起:“您回来啦!”因着刚睡醒,声音带着翁气。 妙提脸上挂着柔软的笑意。 原先因为把她弄醒而有些心虚慌乱的李寅沉稳下来,喉咙中溢出轻笑:“是啊!” 躺在竹院的床榻上,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与往常无法入睡的焦躁不同,是一种陌生的,名为牵肠挂肚的惦念。 妙提瞪圆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外面下雪呢!” “不大。”李寅黝黑的眼眸带着笑意。 李寅瞥见她眼里的红血丝,皱眉:“睡觉吧!” “嗯。”妙提应声,十分听话地钻进被窝里,娇软的面庞在枕头上蹭了蹭。 眼睛看着他,像是求夸奖一般。 李寅听到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雀跃,薄唇也跟着展开:“真乖,闭上眼睛。” 妙提乖巧地闭上眼睛,称着烛光,浓密卷翘的睫毛在晕红的双颊上落下阴影。 这次妙提很快的就入睡了,嘴边甚至挂起了甜甜的笑。 —— 一早,安喜县主收到侍女的消息,说是昨晚郎君连夜赶回了魏候府。 用早膳时,安喜县主忍不住同燕国公说起,燕国公帮她轻骂一声:“臭小子。” 安喜县主听到他骂他儿子,嗔怪道:“大晚上的,也不知他忙着回去做什么,那府里冷冰冰的,连个体贴人都没有。” 说道这儿,安喜县主又对着燕国公道:“你昨晚有没有问他,他什么时候想成亲啊!” 燕国公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说:“下次问他。” “你对儿子的事情也不上心。”安喜县主叹息一声。 燕国公直喊冤,往常跟那小子说句让他成亲之类的话,他能将他的书房掀翻。以前这府里能管住他的只有李宪一人,他这父亲的话都不管用,现在没人压着他了,他可不敢唠叨。 送燕国公上了朝,安喜县主歪靠着凭几,由着小侍女揉着额角,心中烦躁挥手让侍女退下,同一旁的嬷嬷说话:“这又到年底了,阿寅眼见着都二十四了。” “娘子,您别担心,您看郎君也越来越懂事了,昨日家宴他不就过来了吗?等开了年,您寻个机会好好同他说,他兴许就同意了呢!”钟嬷嬷开口劝道。 “但愿吧!”安喜县主也拿他这个不想成亲的儿子没有办法。 钟嬷嬷上前替她揉着额头:“您放宽心吧!再怎么样,那小院儿的人都压不过咱们郎君的,凭他们如何肖想,都不可能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的。” 安喜县主点点头,沉下气,燕国公世子之位,甚至魏候世子之位,她都得好好替她儿子守着,府里的那些小动作,也该好好管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往后余生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往后余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昨儿睡得晚,妙提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了。 妙提看着透亮的窗户,呆愣愣的问知语现在是什么时辰。 等知语告诉她的时候,她都有些懵了。 看着妙提懊恼的样子,知语说道:“白日里没有别的事情,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儿,又无碍。” 妙提捂着脸,脑袋埋在被子里,她怕李施主嫌弃她,觉得她很懒。 知语笑着把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郎主出去前还让婢子们不要吵醒您呢!” “是么?”妙提眼巴巴看着她。 这眼神,知语看得心软乎乎的,就算李寅没有说过这话,她也会说成是的。 “这当然了。” 他真好,妙提眼里带着笑,起身洗漱用膳。 等用完了膳,妙提抱着佛经按照往常一样准备去佛堂。 临出门前,知语替她带好僧帽,理理好,对她说道:“尼师出门了去,有个惊喜等着您呢!” 妙提怔忡了一瞬,一只手微微提着衣摆,跨过门槛,站在廊下,看着邀月楼院前出现的小草亭和雪人。 妙提觉得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棉花上,拉着知语的手:“它怎么又出现了啦!”之前的雪人化掉的时候,她还有些难过,不曾想如今又有了一个。 想到早晨郎主亲自堆了这个雪人,又盯着那些小厮将草亭从余容苑小心翼翼地抬过来,也因为这个还差点儿误了上朝的时辰。 知语心中复杂,觉得上次明叔说的话也许是对的。 妙提满脸惊喜的站在那儿,只看她肤色胜雪,眉间的朱砂痣仿佛一朵红梅,美目流转,妩媚多情,檀口微张却又有着几分清纯稚气,半响唇边浮出一抹柔软的笑。 知语想着便是心肠冷硬如铁的郎主也会如同天下最普通的郎君一样,万般手段只盼得佳人展颜。 因着再次出现的雪人,妙提这一天的嘴角都没有抚平过。 到了佛堂,妙提虔诚地上了香,磕了头。 敲了一上午的木鱼,用完午膳,妙提拉着知语在佛堂的西厢房绣护身符。 知语特地回去了一趟,拿了一筐子的材料。 妙提挑了一块玄色的料子,知语瞧着说道:“尼师拿得巧这块正是郎君衣袍上的边角料。” 闻言,妙提点点头,那用这块料子做护身符,他应该不会讨厌就是了。 不一会儿一只巴掌大的护身符便成了形,护身符上开了一朵白色的莲花,莲花上方是用红线绣的平安二字,同色的绳子上坠了一颗玉珠。 “绣得真好。”知语看着妙提手中的针脚细密的护身符感叹道。 妙提腼腆的笑了笑,手指摩挲着护身符右下角的一个小小的寅字,因为是玄色的线绣的,知语没有看到。 最后再往护身符里面塞着五色米,一小节桃枝和朱砂,才算做完了。 做完平安符妙提将它放在了佛龛上,诵了一下午的经才准备送给他。 夜晚李寅打完拳下楼,准备回寝室内的净房洗漱。 一进门,就看见妙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紧张又兴奋的眼神,李寅上次看过一次,是她送画的那次,那次因为他命人给她搭了个草亭,而这次他又给她堆了一个雪人。 李寅勾起了笑,不知道她这次又什么送他什么东西。 不动声色的往净房走去。 “那个!”妙提软声叫住他。 李寅靠在门上挑眉:“哪个?” 妙提小步跑到他跟前:“李施主~” 李寅心道倒是比上次胆子大了些,却依旧使了坏心眼:“本候记得同你说过不许叫我李施主的。” 妙提一顿,想了想,试探的小声的叫他:“郎主?” 李寅双手抱臂:“本候是你家主吗?” “那……那……郎君?”妙提红着脸,颤抖着睫毛,软声软气的。 李寅佯装勉强满意的样子,微微颔首:“以后就这样叫,是有什么事情?” 妙提看着他汗津津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开口道:“等您出来再说。” 搞惊喜? 李寅有些意外,但有了更大的期待,依着她的话顺从的进了净房。 不过沐浴的时间明显比往常快些。 李寅坐上软塌,轻咳一声:“现在可以说了吧!” 妙提从自己的枕头下将护身符拿出来,递给他,解释道:“佩带护身符需得洁净,所以方才没有给您。” “所以,你刚刚是嫌弃我脏?”李寅一只腿架起,手肘支在上面,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仿佛只要她说声是的,他就吃了她。 “啊?”妙提抬眼看向李寅,难得的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忙慌乱的解释道,“没有的,贫尼怎么会嫌弃您脏呢!带护身符是需要焚香沐浴的。” 李寅凉凉的看着她。 语言苍白,无法解释,妙提闭上嘴,等死! 见妙提鹌鹑似得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李寅虚咳一声,拿过掉在榻上的护身符:“怎么带?” 妙提怯怯的看他:“贫尼给你带。” 妙提动作十分积极,想要做些什么弥补方才说错话的事情。 李寅看着她拿过护身符,挪到他的胸膛前面,手指搭上他寝衣的右衽的系带上。 又香又软,李寅胸膛快速搏动,妙提细细的气息透过寝衣打在他的胸口,馨香串进鼻子,身体瞬间僵硬,凤目越发黝黑幽深,身子燥热起来。 好在妙提纤细的手指十分灵动,一会儿便系好了。 妙提退开的一刻,李寅拉过一旁的被子搭在自己的腹部下方。 妙提眼神湿漉漉的,纯洁极了,抿唇一笑:“好了。” 这样他应该不生她的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今天又是想做禽兽的一天 第19章 妙提满眼期待地看着李寅。 李寅轻“啧”一声,无意识的勾人最要命,僵硬地牵了牵嘴角:“做得好!” 见李寅的脸也不阴沉沉的了,又得了他的夸奖,妙提长而媚的柳叶眼微微眯起,眼角带钩,眼尾上翘,里面全是他的身影。 李寅下意识地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冷硬流畅的下颚紧绷,他差点在这片璀璨星河里迷失。 他的手掌太大,盖上去,妙提的脸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小下巴。 妙提懵懵地眨眨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刮着他的手掌,一直痒到他心里。 妙提就这样乖巧的由着他蒙上眼睛,只是紧紧攥住衣摆的小手泄露了她的紧张。 妙提打鼓般的心跳声钻进李寅的耳朵,原来不只有他一人乱了心神。 李寅陡然平静下来,薄唇微扬,缓缓放下手掌。 眼前一亮,妙提呆愣愣地看了看刚刚捂住她的大掌:“郎君的手掌好大啊!” 李寅喉咙震动,眉梢眼角都带笑,揉揉她的光头。 明叔在外面看着内室到了戌时末刻才灭了烛台,摇摇头,他们郎主平日里哪有这么多话哟! 打了个哈欠,坐在月牙凳上闭着眼往门框上靠了靠。 早上李寅起身的时候,发现带在系扣上的护身符掉了下来,皱着眉,大手一捞,放进袖兜里,随身带着。 替妙提压了压帐幔,转身出了屋。 慈恩寺一案已经在进行最后的结案,这些都归刑部主理,大理寺也闲了下来。李寅只去点了卯便回了魏候府。 回府的时候,妙提已经去了佛堂,他便在书房里处理着邸报。 到了晌午,妙提在佛堂,邀月楼便只有李寅一人独自用膳。 还没开始用,赵恃便过来了。 赵恃来魏候府向来不需要通报,大大咧咧的坐在李寅旁边,让侍从再给他拿一副碗筷。 赵恃看着李寅孤零零的一人,好奇地问道:“嗯?那位小尼师呢?” 李寅厉眼扫过去:“你用膳吧!” 赵恃嘴角耷拉,委屈巴巴的看着李寅,心道护得这么厉害,问一下也不行吗? 李寅根本不接他这个茬。 赵恃看向一旁的明叔,眉毛挑了挑,示意他告诉他。 明叔觑了李寅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道:“尼师在佛堂,午膳不回来用。” “表哥,你变了,你再也不是原来的表哥了。”赵恃摇摇头,痛心疾首。 赵恃把魏候府摸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原来是没有佛堂的。 李寅曾是个浴血战场的将军,又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说他信佛,怕是那些牢狱里经他手处理的那些人能笑掉大牙。 用完午膳,李寅回到寝室,准备休息会儿,赵恃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上次赵恃进来,没一会儿便被丢到外面去了,这次他好好打量了一番寝室,看着宽大的床榻,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直摇头。 一脸看禽兽的样子,打趣李寅。 李寅虽未经人事,但在军营的时候,那些荤话倒也没有少听,那个时候他没有这个心思,不过现在他身旁夜夜宿了一位活色生香,勾人而不知的小尼师。 李寅眸子闪了闪,对赵恃说道:“让明叔带你去你的厢房休息。” 赵恃也不敢太过造次,落下一句:“表哥你也早些收了那尼师,嘿嘿,你懂得!这房里有了人,也好让姑母放心。” 说完便快速溜了出去,他怕他晚一步,李寅会揍他。 李寅看着他落花而逃的背影冷笑一声。 被褥染了妙提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李寅也能小憩片刻了。 梦中,妙提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赤.裸的身子软趴趴地蹭着他,手指勾着他的衣带慢慢缠绕,娇声哼唧,檀口微张,小声呢喃着郎君,懵懵懂懂纯真又娇媚,颅顶光滑圆润,一旁的僧袍更是添了几分禁忌。 而他的手放在了更为隐秘的地方…… 李寅猝然睁开凤目,欲色正浓,鼻息粗重,身下狼狈,不堪入目。 “艹。”李寅扶额。 下榻,起身去净房换了亵裤,叉腰站在软塌前,眼底幽光骇人,舌尖抵着后槽牙,伸手卷了被褥丢到地上,命人进来收拾。 李寅踢开赵恃厢房的门,周遭散着凌人的冷气。 明叔恨不得缩进地缝里:“世子去了佛堂。” 李寅悠悠说道:“去告诉他本候请他过来。” “唯!” 李寅又添了一句:“警告他在妙提跟前少说些污言秽语。” 明叔应声,他觉得赵世子今天可能没法好好回去了。 明叔到佛堂的时候,两人并不在这儿,找了找才发现赵恃带着妙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吃茶。 两人交谈得十分欢快,知语也跟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 赵恃自称长安小娘子的闺中秘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能言善道的主儿。他自己也常陪着自己的母亲上香拜佛,同妙提说起话来,自然能哄着妙提眉开眼笑。 明叔走过去,在后面小声叫了两人一声:“世子,尼师安好。” “明叔。”妙提回神,作揖。 “世子,郎主请您过去一趟。”明叔躬身请他。 “好!”赵恃单纯的点点头应声,丝毫不知他的悲惨命运,转头对着妙提说道,“下次再过来找你吃茶。” 妙提弯弯眼睛:“恩恩。” 等两人走了,妙提对着知语说道:“赵施主和郎君长得有一点点像。” 知语附和道:“鼻子和嘴巴那边有些相像,赵世子凭着这幅相貌在长安也受欢迎呢!”许是知道单说赵恃一人不好,知语过了会儿又加了一句:“我们郎君低调些。” 妙提听出她的画外音,意思是长安城的人觉得赵施主相貌好更受喜爱。 妙提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她觉得李施主长得好看些没有人比得上。 两人往邀月楼走去,路上明叔小声开口:“世子,郎主吩咐奴婢同你说,让您在尼师面前小心点说话,您没有……” 赵恃脚步微顿,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头见李寅穿着一身黑色劲服站在三楼朝下看着他,明明还有一段距离,赵恃却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冷意。 赵恃脑子里飞速回想着今天,他除了说了几句不着调的话,没有别的了吧! …… 后来,妙提再见到他已经是三个月后了,知语告诉她说,赵恃突然放话,说不想做富贵闲人了,想要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于是领了差事,进了朝堂。 作者有话要说:赵恃:可怜弱小又无助,某人思想污秽,还怪我。 第20章 “郎主,轻风已经从幽州回来了,要召见吗?”临风进了书房禀道。 李寅身边的亲信除了临风飒风还有一位轻风,不过轻风常年在外奔走替他打探消息。 “让他休息一晚,明日过来。”李寅沉声说道。 临风应道:“唯!” 夜晚回了房,李寅坐在榻上,凤目狭长,目光幽深,看着妙提抱着自己换洗的衣服,忙来忙去的小身影,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等着妙提从净房回来,对她招招手。 妙提小跑到他身侧坐下,眼睛湿漉漉的,仰着白净的小脸看向他。 李寅摸了摸她的小光头,黝黑的眸子有着妙提看不懂的东西:“妙提可想知道自己的亲人。” 笑容凝固在她的嘴边,眼里闪过惊愕,菱唇微启,话几乎到了嘴边,看着李寅半响,贝齿紧紧咬住唇边,妙提垂下头。 李寅也不着急,只温和地看着她。 低着头,看不清妙提的面庞,只见她胸口猛地起伏的几下,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摆。 因着慈恩寺一案涉及到了皇亲国戚,长安城议论纷纷,甚至整个大周朝的地方上,都传的沸沸扬扬,妙提想是不是她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去慈恩寺接她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妙提抬起头。 眼眶,鼻尖都微微泛着红,哽咽地问他:“是她们去慈恩寺寻我了吗?”声音带着小心试探。 李寅一滞,骨节分明的手掌按着她的肩膀,微微俯身,难得犹豫:“妙提。” 有时候,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他的犹豫便是告诉了妙提,并不是如她的猜想一样。 眼睛的光芒瞬间暗淡,有些难堪,有几分了然,又带着心灰意冷。 眼角潮湿,泪珠掉落,几度哽咽。 李寅温热的手掌,轻轻拂去她的眼泪,摇摇头:“我命人查了你的身世,得了些消息,明日与我一同去听听?”话中坦然。 妙提闻言,思量片刻,慌乱的点点头,眼泪朦胧:“去听的。”心中到底起了一些希翼。 她想知道她还有没有亲人,若是有她们为何将她送进寺庙,是有什么苦衷,还是…… 次日一早,李寅起来的时候,见妙提已经穿戴好,坐在榻旁,满眼期待得等着他了。 妙提眼下的乌青色太过招眼,李寅有些生气。 妙提眼巴巴地盯着他,心里的意思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李寅冷笑一声:“不用早膳了?” “贫尼不饿的”妙提软声道,但李寅目光渗人,又小声添了句,“您先去用早膳,贫尼等您。” 李寅压着她到食案旁,帮她盛了一碗粥,拿着一块胡饼和几块枣糕:“等我从净房出来,这些还在,就别听了。” 妙提咬着唇,虽然有些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赶忙捧着小碗用膳。 吞下一口粥后,还朝李寅抿唇一笑,像是在告诉他,自己很乖一样。 好不容易用膳,李寅拉着妙提到了书房。 妙提进了书房一眼就看到自己送给他的那副雪景图,而他周围的画,一看便是些名家大作。 妙提有些害羞,局促。 李寅浑不在意这幅异常活泼突出的画作。 书案后面是一坐六扇折屏,李寅拉着她绕过,折屏后面是一张供李寅歇息的软塌。 妙提进了书房便有些紧张,李寅轻声安抚:“坐这儿好不好?” 妙提笑了笑,示意他放心:“恩恩,我不出声的。” 李寅揉了揉她的光头,转身出去,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 妙提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道男声响起:“属下轻风给郎主请安。” “起!”李寅应声。 妙提心脏瞬间收紧,泛着微微疼痛,妙提苍白着脸捂着心口,她的心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疼过了。 轻风禀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查到妙提尼师是在永康十四年被送到慈恩寺的。” 李寅颔首,示意他继续。 “属下派人询问过净慈大师,那日送妙提尼师过去的是姜方氏还有一位嬷嬷。”净慈大师正是慈恩寺的上座,被一同押进大理寺审问,后无罪释放,现居玉安寺修行。 “而这姜方氏正是长安姜氏的姜昂的妻子,娘家是幽州耕读世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在姜昂去世后,便被其母亲带人接回幽州,并改嫁到了方家的同好之家裴家。妙提尼师正是方氏与姜昂唯一的女儿,在方氏回幽州前,由方氏的母亲同慈恩寺净贤大师搭线,捐了二百两银子将其送入慈恩寺修行。” “属下特地去了趟幽州,找到了方家旧仆询问,那裴家的郎君同意方氏嫁进去的条件便是与前夫之女断绝关系。” 和离改嫁或者丧夫改嫁在周朝都是允许的,与前夫生的孩子若是前夫尚有族人便不可带走,若已绝户便可带着改嫁。 姜氏人丁单薄,姜昂死后,姜氏血脉也只剩下妙提一人了,那她自然归方氏照料。 按照轻风所说,方家,裴家都还算富足,养一个三四岁的小娘子又有何难。 李寅凤目里闪过阴鸷,只想到妙提孤零零的一人被丢到了慈恩寺,便觉得心中闷痛。 压着心中的火气,问道:“那方氏现如今是何情况。” 感受到李寅身上的低气压,轻风凛声回道:“裴家郎君原配死后留下一子一女,方氏嫁进去第一年便生下一女,第三年又生下一子。” 只单单听这描述,便觉得方氏如今倒也生活美满。 屏风后突然传出一阵咳嗽声,轻风大惊,便要抽出腰间别着的刀。 李寅心中一紧,转身往里面走去,圈椅被他的疾步带倒在地。 妙提面色苍白,双眼通红,唇角沾着血,摇摇欲坠。 李寅僵在她面前,看着她手掌间的血迹,声音低哑:“妙提。” 妙提呆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徐徐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还俗倒计时! 第21章 李寅目眦欲裂,慌乱地接住了妙提,双臂牢牢地拥住她,妙提才得以没有摔落在地。 “快去请李伯。”李寅横抱起妙提,快步往寝室走去,对着一旁错愕的轻风吩咐道。 轻风面色微凛,不敢多问,收起匕首,应声往外跑去。 李寅俯身小心地将妙提放到塌上,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苍白的脸庞。 妙提精致的小脸煞白,全无生气,只有仔细凝神才可以听到她薄弱的心跳声。 漠然的凤目里尽是惊慌,原来冷心绝情的他也会害怕,压在心底的情感来得气势汹汹,容不得李寅压抑抵抗。 知语疾步走到塌旁,身后跟着捧着盆巾子的侍女。 知语焦急的将浸湿拎干,上前小声道:“郎主。” 李寅闭了闭眼,赶走心中的不安,没有让知语上前服侍,而是转身拿过知语手中的温湿的巾子,将妙提唇边刺痛他心脏的血迹擦干。 知语便是傻瓜也能看出李寅对妙提的情谊了,稍稍退后一步,不多话,静静地候在一旁。 李寅视线往下移动,落在妙提紧紧抓住他衣袍的手上,这是妙提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的动作。 玄色的外袍,只妙提抓住的那块颜色格外的深,李寅心中闷疼。 李寅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想要移开她的手,为她擦干净手掌中的血迹。 但妙提手指攥得紧,李寅又不敢用力,怎么都无法掰开,李寅索性就由着她抓着,将巾子丢给知语。 李寅握着妙提的手腕,感受着她跳动的脉搏才能安心片刻。 他后悔让她知晓她的身世了,她这般孱弱,怎么受得起这个消息。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李寅剑眉紧皱,对知语说道:“去看看李伯怎么还没有到。” 话音落下,便听外面传来动静。 轻风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拽着李伯的胳膊跑过来,李伯脸憋得通红,气喘吁吁。 李伯踉跄站定,理平衣袍,拿过他的医箱,冲着轻风哼了一声。 轻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李伯走到榻旁:“郎主。” 知语忙搬过来一张月牙凳,李伯坐下看着妙提的右手,有些束手无策,为难地看着李寅。 “那把剪子来。”李寅吩咐道。 侍女很快将剪子递给他,李寅轻轻握着妙提的手,剪开他的衣袍。 李寅退开,李伯施展的空间变大,看着妙提手中握着一块布料,胡子抖了抖,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李寅盯着李伯,见他脸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不忍再看,走到外间的圈椅上坐下,目光沉沉,不知在思量何事。 气氛安静,李伯号脉号了足足有一刻多钟。 回头寻了寻李寅的身影,起身到了外间:“禀郎主,尼师原先便有心绞痛之症,加之气急攻心才会引起吐血。” “可有法子医治?”话说出口,李寅心中自嘲,自己竟生出了胆怯。 背着光,看不清李寅的神色,李伯躬身道:“自然是可以医治的,但尼师这些病症除了母胎带出的不足之症,还因心情郁郁而导致,治疗时间漫长,没个三五年怕是无法痊愈,这期间尼师还得保持身心舒畅……” —— 混混沌沌,妙提耳边嘈杂烦乱,是孩童的哭泣声,女子严厉的训斥。 “小施主,你既已归寺,便乖乖听话,进来吧!” 妙提看见小妙提坐在慈恩寺的石阶上,抱着双膝,哭喊着:“我……我要等我阿娘来接我。” 女尼不再管她,转身回了寺庙。 白天黑夜流转,不知过了几日,小妙提饿晕在了石阶上。 “剃了发,施主便要了却尘世间的俗世了。” 小妙提茫然的跪在蒲团上,看着自己身侧掉落的头发,红着眼睛,奶声奶气的问女尼:“那我阿娘呢?” 身后手持剃刀的女尼,微微一顿,肃声道:“往后你可得称呼她为施主了。” 听到女尼的话,小妙提不懂事地在佛堂哭红了眼,被罚得没了晚膳。 知语在一旁听得妙提睡梦中哭的委屈,心焦的不行,叫不醒她,也只能干着急。 李寅刚进门便听见一阵哭腔,大步过来,坐在榻旁,拿着巾子小心帮她擦着眼泪,声音低沉地唤她:“妙提!” 只见妙提素白的小脸,微微皱起,睫毛不停的颤抖。 知语大喜,妙提已经昏睡两天一夜了。 妙提听见一道温暖的声音在唤她,在拉她出这泥潭,妙提拼尽全力,挣扎出梦。 迷迷糊糊可以看到李寅俊美的面容,修长的身姿:“郎君。” 声音沙哑,像是含了数十颗石子在喉咙,并不好听,但在李寅耳朵里却宛若天籁。 屋内忙活起来,备膳的备膳,拿药的拿药,烧热水的烧热水。 李寅将妙提扶起坐好,妙提手中还捏着布料,血迹已经结痂,布料怕是已经黏在手中了,李寅不敢撕下,只等着她过会儿去沐浴的时候拿下来。 李寅端着茶盅,递到她唇边::“妙提。” 妙提靠在软枕上,就着他的手抿着水,羸弱又可怜,带着重重的鼻音回他:“嗯。” 意识回笼,心口隐痛,水含在喉咙间无法咽下,泪如珠串,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李寅放下茶盅,伸手揽过她的瘦弱的肩膀,做了他早就想做的事情,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 妙提呆愣了一瞬间,随后抱着他失神痛哭。 知语进门看着这场景,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免得有人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妙提终于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李寅肩部的外袍被她泪水染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李寅无奈的伸手抚着她的小脑袋:“妙提,以后就呆在这儿好不好。” 妙提红彤彤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贫尼就在这儿啊!” “把‘贫尼’去掉。”李寅凤目温和的看着他。 妙提脑袋嗡嗡响,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猜想着他的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李寅薄唇轻启,语气坚定,眼中带着鼓励,要她说出来。 妙提怯生生地问他:“是要贫尼还俗吗?” 李寅语气强硬:“对,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可以吗?”妙提愣住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她不敢想,也没有人告诉她可以这样。 李寅目光深邃:“当然。” 第22章 雪花簌簌地落下,打在窗户上,发出闷响。 一张紫檀彩色缠枝花鸟纹坐塌临窗而放,榻上的小案上摆着一顶青烟袅袅的香炉,被层层烟雾环绕着的是一只插着红梅的白釉瓷瓶。 妙提右手搭着凭几扶手,慵懒地倚靠在那儿,孱弱的身子裹着一件白色狐皮大氅,脸色苍白,双目微阖,迎着暮色,显得格外安谧。 红梅映衬着她眉间的朱砂痣,才平添三了分鲜活。 知语坐在熏炉旁的圆凳上,遥遥望去便是这副场景。 屋子里暖烘烘的,知语见妙提在那儿睡着了也没有去叫醒她。 尼师自醒后疲惫乏力心悸怔忡便是常有的事,知语轻叹一口气,这一病前些日子的将养全都枉费了。 门被推开,李寅身上还穿着绯色官服,绕过挡屏,李寅皱眉看着呼吸平稳的妙提。 “郎主。”知语上前欠身请安。 李寅声音低沉:“今日睡了多久。” “从末时到现在,两个多时辰了。”知语小声回道。 李寅挥手示意知语退下,进了内室换下官服。 放轻脚步,走到窗前,将妙提拦腰抱起放回床榻,除掉大氅,盖在锦被,让她睡得安稳些。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知语到书房叫李寅用膳。 知语道:“郎主,要叫醒尼师吗?” 李寅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心思浮沉,对着知语吩咐道:“备轿辇。” 大步向寝室走去。 李寅手指感受着妙提细弱的脉象,她这样安静地睡着,总给他一种忘却凡尘,了无牵挂的感觉。 他得把她拉到他身边。 李寅温声唤她:“妙提,妙提。” 妙提悠悠转醒,睡眼惺忪,迷茫地看着李寅。 李寅牵了牵薄唇:“带你去个地方。” 在妙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寅起身走到衣架前,忽略妙提的狐皮大氅,扯过挂在一旁的他的那件黑色大氅,掀开锦被,将妙提紧紧裹在里面,只露出个满脸迷茫的小脑袋。 李寅抱着妙提脚步利落的往楼下走去,妙提的重量对他而言轻飘飘的,毫不费力。 妙提一只手环着他的脖颈,另一只紧紧握住他结实的臂膀。 轿辇候在院门口,看着李寅抱着妙提出来,侍从们垂下头,不敢张望。 坐到轿辇上,妙提还懵懵的,傻乎乎地问身旁的李寅:“我们这是去那儿?” 见妙提紧张,李寅逗她:“把你卖掉。” 妙提闻言,傻了一瞬,然后垂下头,细长白嫩的手指揪着大氅上的毛,小声呢喃:“贫尼不值钱的。” 那副样子看得李寅心中一酸,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说道:“逗你的,价值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卖你。” 更何况她本是他的无价之宝。 妙提抬起头,小声“啊”了一声,对着他抿唇一笑,眉眼弯弯。 娇娇柔柔的,李寅心中软绵,跟着她后面笑了笑。 轿辇停下,李寅掀开轿帘走出去,朝着妙提伸出手,示意她扶着他。 为了避免长长的大氅绊脚,妙提乖乖地把小手放进他的掌中,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看着面前的熟悉的小佛堂,妙提疑惑地蹙起细眉。 脚步微顿,想起前几日李寅的话,猛地收回手,往轿辇里钻。 李寅不拦她,收回手由着她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往轿辇里跑,怕她摔倒,还帮她掀开轿帘,跟在后头进里。 “来这里作甚?”妙提眼神飘忽,逃避般的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当然是找佛祖要人。”李寅回她。 妙提生若蚊蝇:“佛祖不愿意。” 李寅压低声线,嗓音低沉带着磁性,诱惑她:“他愿意的,只要她想,就可以。” 这几日妙提一直在闪闪躲躲地逃避这个问题。 “妙提,看着我,认真回答我,你愿不愿意还俗。”李寅温热的大掌握着她冰凉凉的小手。 妙提抬起头,对上凤目,卷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我……我……” 她今年十四岁,她这副病弱的身子也不知可以撑到何时,世间繁华,人生短暂,她也想换种活法。 半响,妙提鼓起勇气,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愿意的。”声若细丝,小得李寅几乎听不见。 李寅闻言,眉眼俱笑,英朗阔然,异常俊美。 李寅将她送到佛堂,守在外面。 法相金身,慈悲肃穆。 妙提垂眸看着脖子间平安扣,用力扯了下来,脖子上留下一圈红印。 绷直的肩膀陡然松了下来,手指仔仔细细的摩挲着平安扣,咬着牙,把眼泪憋了回去,上前将平安扣放在了佛像前的香炉下方。 往后自己便与前事再无瓜葛。 退回去,妙提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少倾,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李寅拿着大氅,在外面隔着门都听到几声“咚咚咚”的声音,皱眉有些心疼,但没有进去拦她。 妙提推门走出来,李寅立刻将大氅披到她身上,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忍不住说道:“傻不傻。” 妙提伸手揉了揉:“贫尼……” 话被李寅打断,瞪了她一眼,他不愿意再听她自称贫尼了。 妙提回过神,舔了舔唇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傻的。” 说完,便红了脸。 “我跟菩萨说,往后我还会过来,上香拜佛,抄送佛经的。”妙提提着大氅,跟着李寅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李寅挑了挑眉,停下脚步,回头:“但要记得你已经是俗世的小娘子了,不是什么尼师,不需要整日里呆在佛堂里了。” “啊?”妙提眨眨眼,点点小脑袋,“我知道的。” 妙提心情雀跃,脸上像是发着光,病态仿佛都被遮盖住了。 李寅温和的看着她,转身握拳,掩饰住笑意。 这晚膳撤下热了好几回了,知语仰着脖子看着远方,终于看到一行人抬着轿辇回来了。 知语松了一口气,忙吩咐小侍女们摆晚膳。 轿辇落定,知语打起轿帘:“郎主,尼师,晚膳已经备好了。” 李寅率先出轿,对着众人道:“以后改改称呼,称她娘子。” “唯!”众人应声。 知语上前扶着妙提,疑惑的看她,妙提害羞的冲她一笑,小声道:“我还俗啦!” 知语愣住了,捂着嘴巴,惊喜的看着她,微微福身:“娘子,安好!” 妙提双颊酡红,避开知语激动的目光,匆匆进屋用膳。 用了膳,李寅回了书房,难得没有处理政事。 看着面前的三张纸,上面分别写着“绥”“姣”“晞”,笔走游龙,苍劲有力,三个字都是寓意深刻的字。 李寅骨节分明的手指最后落在了“绥”字上。 盼她一生,平安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骄傲脸):别人是在外面等着媳妇儿逛街,买衣服,买化妆品,只有我在外面等着媳妇儿还俗! 第23章 用完晚膳,妙提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晕乎乎的由着知语牵着她到了净房。 邀月楼的净房被屏风隔成一大一小两块,泾渭分明,左边的那部分是浴池,浴池旁的衣架上摆着的是李寅的衣物,是李寅的地盘。 右边的是只可容纳三四个人大的浴桶,专供妙提沐浴使用。 浴桶旁有一只泡脚的小木桶,知语带着妙提进来的时候泡脚的药汤已经备好,里面放了一只包有艾叶丹参川芎等药材的药包。 除去足衣,露出一双白嫩小巧的纤足,放进棕红色药汤里,妙提舒服地长叹一声。 泡了一刻钟,妙提拿着巾子擦了擦脚,趿拉着鞋子,脱了僧袍,踩着浴桶外头的四层小台阶跨进桶里,汤浴带着玫瑰花瓣漫了出来。 体香馥郁,水汽氤氲,妙提钻进被子里,泡完澡,整个人都酥软了。 原先妙提还想等着李寅从书房回来和他说说话呢,结果自己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寅失笑地看着妙提单手撑着下巴,小鸡啄米般的直点头。 拉好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她睡梦中自己调了姿势,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只,偏偏格外招人疼。 李寅将手中的荷包放到她枕边。 次日,妙提看着枕边多出的荷包,有些疑惑,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拆开,发现里头是一张纸。 展开,上面写着:愿卿名绥。 落款单名一个寅字。 妙提激动地掀开被子站在了榻上,瞪大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绥字,目光炽热的能把这张薄纸看穿。 嘴里反复呢喃着“绥”字。 知语进来就看见这幅场景,哎哟一声:“娘子,快下来,您现在可受不得冻。” 妙提贝齿咬着唇,压住上翘的嘴角,但眉眼间的笑意怎么都无法掩饰,扶着知语的手,下了榻:“我有名字啦!” 妙提献宝似得将纸递到知语跟前。 知语给她披上外衣,十分赏脸的认真看了看,笑着说道:“恭喜娘子了,是个好字。” “我也觉得。”妙提嘴边漾开一抹娇柔的笑。将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荷包里,细致地压在了枕下,心中甜滋滋的。 知语从衣柜里拿出僧袍,说道:“娘子,我们今儿事情可多了。” 妙提湿漉漉的眼睛困惑地看向她。 “娘子还了俗,衣裳鞋履佩饰好多东西都得换了,哪能还用以前的。”知语动作利落的给她穿上僧袍。 “这几日,就委屈您先还穿这个。” “都要换吗?那也太多了,”妙提摸摸身上的僧袍有些可惜,“而且我身上的这件还很新呢!” 知语说道:“不多的,郎主早上走的时候,特地吩咐婢子,说别的小娘子有的,咱们娘子也要有。” 知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娘子您就放心吧,只听着婢子们安排就是了。” 这么些年了,总算有她们这些侍女的用武之地了。 李寅身侧小厮们服侍的居多,她们这些侍女们常年坐冷板凳,这次也不需要顾忌妙提是出家人的身份了。 妙提红扑扑的小脸看着知语,眼里也有几分期待。 说话间,早膳已经备好,妙提下楼,看着桌上不同以往的餐食,眨眨眼。 知言今儿也随着送餐的侍女们过来了:“这是婢子亲手熬制的肉糜粥,您常年吃素,只先用这些,等脾胃适应了,再食用那些太过荤的食物。” 若不循序渐进,冒然进食,像妙提这般脾胃弱的,容易腹泻呕吐。 妙提坐在桌案旁,肉糜粥的香味扑鼻而来,妙提小口用了一匙,眼睛亮晶晶的对着知言点点头。 肉糜粥熬得粘稠,易克化,可以嚼到小颗的肉粒,鲜香软嫩。 “这儿还有鸡蛋羹,怕您不喜羊乳的膻味,里头加的是牛乳。”知言见她喜欢,又将一旁的鸡蛋羹推到她面前。 妙提在知言的期待下又尝了一口鸡蛋羹。 笑盈盈的说道:“这个也好吃。” 见妙提眼睛里都是喜爱,知言开心极了:“午膳婢子再做旁的好吃的给您。” 用完早膳,吃了药,知语带着妙提回了余容苑,院子里站了好些个侍女。 妙提见这阵势,往知语身边依了依。 知语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这些都是来帮忙的。” “帮忙?” 妙提不解。 知语含着笑拉着她进了屋。 这一天,妙提像只提线木偶一样,被众多侍女婆子围着,满眼的绫罗锦布,金银珠宝,玉佩玉环,古董花瓶。 落日熔金,妙提瘫坐在圈椅上:“当俗世的小娘子,真累啊!” 知语上前给她捏肩:“就今日便好了。” 妙提动了动脖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虽然很累但满足地叹道:“真好看。” 明叔像是不要银子一般,敞着府里的公库和李寅的私库由着知语带人进去挑选搬拿,重新装扮了余容苑。 原先整个都是依着李寅的喜好装饰,太过冷硬了。 推开寝室的门,便是一坐苏绣仕女屏风,往里是猩红色的地衣,肉红色的帘幕,黄花梨木的梳妆台上是只紫檀木的妆奁,一旁放着菱花镜…… 现如今一看便知是位娇俏小娘子的闺房 虽说妙提如今不宿在这儿,但按照李寅所说,别的小娘子有的闺房,妙提也是要有的。 “娘子,咱们回去吧!”知语估量着时辰,李寅快回来了。 妙提应声:“好!”出门前还依依不舍地回看了几眼。 瞧着妙提喜欢,知语道:“明日,娘子便可回来住了。” “明日郎君不在吗?”妙提问她。 知语说道:“再过几天便是冬至又到了年底,郎主得要回国公府忙着祭祖等事务,按照以往的情况,怕是要忙到开年。” 李寅是李氏宗子,以后的李氏家主,旁的节日回去用个膳便可,但到了开家庙祭祖的时候,必须要他在场的。 妙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两人在回廊上恰巧碰到了回来的李寅。 李寅周身的气场缓和下来:“阿绥。” 声音醇厚,字正腔圆,唤着她的名字好听极了。 妙提第一次听旁人叫她名字,脸刷的通红,心脏砰砰直跳,跑到他身边,抿唇一笑,仰着头,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声叫他:“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一章开始,文里就把“妙提”两个字改成“阿绥”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诗人的酒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李寅摸了摸阿绥的光脑袋,有些遗憾,等她蓄了发,就摸不到了。 外头天寒,廊间又窜着冷风,李寅伸着长臂将阿绥大氅的兜帽扣到她脑袋上。 兜帽很大,盖下来遮住了阿绥半张脸,阿绥伸手往后拉了拉,瞪圆眼睛看着李寅,气嘟嘟的。 李寅失笑,她如今胆子大了,不像原先那般怯生生的,不过凶起来也是奶凶奶凶的,跟个猫儿似的,毫无威力,只觉得可爱到心都化了。 李寅这般和颜悦色,临风和飒风这些日子都习惯了,只有刚回来的轻风看直了眼。 轻风惊讶地张着嘴巴,见一旁的两人见怪不怪的样子,忙收起自己那幅没见识的模样。 用晚膳时,李寅也没有以前的顾忌了,给阿绥盛了一小碗老母鸡汤,里头飘着几片冬笋和南方上贡的火腿。 香浓鲜美又不油腻,阿绥喝下一口,餍足的眯眯眼睛。 一个投喂,一个乖乖等着,气氛融洽极了,根本不需要知语她们这些侍女伺候,知语也有眼力劲儿地领着她们候到门外。 看着阿绥吃得香喷喷的,李寅都能多用几碗。 第二日李寅果然如知语所说带着临风和飒风回了国公府,留下轻风领着府兵守卫魏候府。 也特地嘱咐阿绥这几日自己睡,让她晚上不必等他了。 送走了李寅,阿绥双手紧握放在胸前期待地看着知语。 知语立刻会意,帮着她收拾了几件亵衣亵裤和中衣,一起回了余容苑。 余容苑寝室里摆了好些她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她这边看看,那边问问,处处带着新奇。 但就算这样,阿绥也没有忘了抄经书,用完晚膳她先抄了一遍《金刚经》,才去沐浴休息。 阿绥穿着白色寝衣,坐在床榻上,皱着眉头与手中的一串九连环作斗争,苍白的小脸在海棠红的帐幔映衬下也有了颜色。 知语从外间进来,看着她纠结的小脸笑着说:“娘子可以等过几日郎主回来让他帮忙,听府里的老人说郎主五岁便可解开这个了。” 阿绥一个人坐这儿玩了快半个时辰了。 阿绥讪讪的笑了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羡慕地眨巴眨巴:“他可真聪明啊!” 看着知语手里拿着暖炉,阿绥起身往一旁让了让。 虽然屋子里烧着地暖和熏炉,但阿绥的脚暖和不起来,只能靠着暖炉。 知语把暖炉塞进被子里,说道:“各有所长,就像娘子可以看得懂那些梵文,郎主却不一定识得。” 阿绥将九连环放到榻旁的小几上,翻身趴在榻上撑着下巴,寝衣的袖子滑落,露出白净纤瘦的小臂上面还带着那串佩珠,托着下巴的手指在面颊上俏皮地点了点:“他若想看得懂,也会学得很快的。” 在她心里李寅是千般万般的好。 院外廊道上响起两道梆声,二更天了。 “娘子睡吧!”知语说道。 阿绥钻进暖和和的锦被里:“恩恩。” 熏炉上方放了一块玫瑰香膏,阿绥喜欢闻这味儿,但在邀月楼的时候,阿绥怕这个味道遮住她身上的香气影响李寅入睡她便没有说,到了余容苑阿绥便让知语点上了。 屋子里昏昏暗暗的,外室的烛火透过屏风闪着微弱的光。 闻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缩在柔软的锦被里,许是如今不再漂泊,心中安定,阿绥感到了足够的安全,很快便睡着了。 闻着身上的酒气,李寅厌恶得剑眉深皱,回到竹园,快速冲了个澡,眉头才舒展开来。 “郎主。”临风突然在外喊道。 李寅推门而出。 临风上前附到他耳边小声禀道。 李寅颔首,回屋换了身衣服,乘夜色出了府。 晋王府 晋王赵恪一身天蓝色的圆袍,风姿卓越,温文尔雅,闻到李寅身上的皂角味儿,挑眉:“打扰到你睡觉了?” 李寅冷眼瞧着,眼里明晃晃写着废话。 赵恪也不生气,依旧温和地看着他:“病好了?” 赵恪与李宪一般大,自幼一同进学,李宪又常把李寅带在身后,他也算是十分了解李寅了。 李寅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想到阿绥,锋利的眉眼仿佛都柔和了许多。 赵恪放下心,也不多问,他自有他的法子能好便行了。 赵恪开口道:“因着邬明集的事情,父皇已经彻底冷了太子,怕是年后等各国使臣回去后,会有大动作。” 李寅眸色一闪:“乘此机会把朝里的血换一换。”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赵恪意味深长道:“按大周律,邬明集绞刑怕是稳了,更何况有御史台那些人在,乌家和东宫此番不脱层皮怕是过不去这道坎。” “殿下就由着他们狗咬狗,其他的看热闹便可。”李寅唇边勾唇一抹薄笑。 两人在书房商量许久,直到案上的蜡烛“啪”地响了一下,李寅拿起茶盅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事情讨论完,赵恪靠在椅背上,笑着道:“阿恃前些日子过来找我,他又怎么得罪你了。” 那日的状况太过窘迫,李寅虚咳一声:“他如今也及冠了,不能再像以前一般胡闹,再加上舅父嘱咐,把他送进禁军练练,正好那块也缺人。” 赵恪深以为然:“也不知堂叔那样端方的性子,怎么阿恃偏偏……”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李寅也能猜得出,他想大概是物极必反吧! 赵恪看着李寅一幅冷冷淡淡的样子,说道:“你也是,也要早些定下来了。” 李寅哂笑:“怎么,殿下进的不是工部而是宗正寺?” 宗正寺管着皇族宗亲,侯爵公府的婚嫁生死的事务,目前赵恃的父亲齐王是宗正寺卿。 赵恪被他噎了一下,赶他:“回吧,回吧!” 李寅如善从流,起身潇洒的离去。 出了晋王府,李寅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回了魏候府,他总有些放不下阿绥。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躲在暗处的侍卫眼睁睁地看着郎主偷偷摸摸地进了自己家,拦也不对,不拦也不是。 进了邀月楼,格外冷清,推开寝室的门,见阿绥并不在里面,李寅心中一沉,眼里波涛汹涌,满是戾气。 明叔慌慌张张地走进来:“郎主大安,娘子今晚睡在了余容苑。” 李寅这才稍缓面色,冷哼一声,往余容苑去了。 睡在外室的知语被惊醒,李寅一个厉眼,知语瞬间噤声。 绕过屏风扑鼻而来的香味,李寅皱着眉,往塌边走去,掀开帐幔,乘着月色可以看到阿绥呼呼大睡的娇憨姿态。 李寅冷笑一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终是柔和下来:“小没良心的。”自己就走了一日,便睡回了余容苑,还睡得这般香甜。 许是被子里热烘烘的,阿绥小脚蹬了蹬,竟钻出了被子,白嫩的小脚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李寅:…… 伸手握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脚塞进被子里,触手是她滑溜的肌肤,李寅觉得他都快成圣人了。 李寅手还未放开,阿绥便动了起来,侧躺着把他的另一只手臂裹到被子里,双臂牢牢地抱着。 手臂嵌在了一处温暖软香的地方,气血一瞬间涌上,眸子幽深染了欲色,李寅松开握着她脚踝的手,慢慢俯身。 呼吸交缠,在离阿绥娇嫩的面庞一拳距离处停下。手指落在她眉间的朱砂痣上,指尖轻轻点了点,喉结滚动,手指向下滑动,在她唇边停下,轻轻抚着,凤目微眯,神色太过危险。 不知梦到了什么,阿绥嘴巴微动,吧唧吧唧的几下,李寅手指像被烫到了一般,瞬间移开,轻呼一口气,她还太小了。 小心翼翼地抽回被她抱着的手臂,盖好被子,瞥见她脖子里空落落的,微楞,怜爱的温柔摩挲了一瞬她的面庞。 起身离开,他怕他再待下去,难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知语肃着脸,将李寅送出门,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郎主这一来一回的是有何事。 回到燕国公府,李寅到了净房又冲了一遍凉水澡,才冷静下来。 这一折腾,又是一夜未睡。 临风看着李寅的脸色,心中想到还是在侯府的时候好些,早知道就和轻风换差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余容苑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小姐姐,要臭男人做什么!!! 第25章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小侍女们手拉手在院子里唱着数九歌,阿绥推开窗户探身看了看,嘴边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小侍女们生机勃勃,活泼又可爱。 窗下摆了一张书案,案上是幅画了一半的素梅图,陡峭的山崖边迎风冒出一支梅花枝,树枝上开放着几朵梅花。 阿绥坐回案前,将剩下的花瓣画好,一幅完整的九九消寒图便出现了。 九朵梅花,每朵梅花上有九片花瓣,阿绥提笔小心翼翼地涂上第一朵花瓣,待整幅图都涂满便是春天到了。 “过会儿我们将它挂到邀月楼去。”阿绥对着一旁侍墨的知语说道。 知语点点头,今儿是冬至,等郎主从家庙祭祖完,也不知是歇在国公府还是回侯府。 “那日婢子命绣房的人裁制好了新衣直接送到邀月楼,昨日婢子去看了看,估摸着今儿下午就能送来。”知语说道。 阿绥有些惊讶:“这么快?” 知语笑道:“绣房的人在入冬前便把我们这些侍女小厮们的冬衣赶制出来了,手里空闲着呢!这些日子除了帮您做过一次僧袍也没有旁的事情了。” 用完午膳,阿绥合衣小憩了会儿,醒来带着知语去了一趟小佛堂拜了拜佛,随后便直接回了邀月楼。 两人到了邀月楼的时候,新制的衣裳已经送过来了。 僧袍没有那些绣娘发挥的余地,到了这些襦裙绣娘们都拿出十八般武艺了,件件精致秀美。 知语细细地查看着衣裳的针脚,再翻看内里有没有多余的线头,等检查完了才满意地笑了笑:“娘子想先穿那件。” 阿绥红着脸,小声说道:“都可以的。” 知语给她出主意:“那这件可好。” 阿绥弯着眼睛点点头:“好。” 阿绥抱着衣服躲进屏风,半响红着脸,探出头朝着知语招招手。 知语疑惑地上前:“娘子怎么了?” “我不会穿。”阿绥羞窘局促的小声呢喃。 知语心中责怪自己忘了阿绥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温柔地说道:“婢子帮您。” 知语替她选的是件交领襦裙,淡雅的浅粉色上襦,下身是件娇嫩的新桑色留仙裙,娟面上绣有百蝶穿花的暗纹,腰间的娟带自然垂落。 阿绥绯红着脸,目光盈盈的乖乖由着知语摆弄,不一会儿,一位娇丽风流的小娘子便亭亭而立在面前。 一颦一笑拨动心弦,便是看着面色苍白,身子孱弱也只教人觉得楚楚动人,格外怜惜。 “娘子真好看。”知语看着便直愣愣地说了出来。 阿绥羞涩的说道:“你怎么也同知言一般了。” 知语只摇摇头,脑子里这会儿只想得到这个夸人的词了。 早先派人叫了知言过来玩,这刚说到她,她便到了。 知言惊艳的目光坦荡荡的盯着阿绥:“真好看。” 这幅样子惹得阿绥和知语噗嗤笑了出来。 知言围着阿绥转了一圈,除了头发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娘子有耳洞吗?” 阿绥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耳垂,摇摇头:“没有的。” 知言开口道:“那婢子帮您戳个吧!” 阿绥知语:…… 乘着天还没黑,知言拉着阿绥坐到廊下,干劲儿十足。 知言手指碰到阿绥耳朵,阿绥猛的一缩:“痒痒的。”她耳垂敏感,这么一碰,耳后整块皮肤都泛红了。 知言手里握着两只小黄豆看着她的耳垂:“娘子忍一下哦!这以后便可以带好看的耳坠了。” “嗯~”阿绥眼里含着水波,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咦,娘子以前有过耳洞啊!”知言摸到她的耳垂上有颗小米粒,惊讶道。 “我也不知道。”阿绥轻轻的说道,她想应该是她小的时候,还没有进慈恩寺之前有的吧。 知言拿着两只小黄豆在她耳垂上研磨着,知语在旁边用烛火烤着细针。 不知磨了多久,知言问道:“娘子还有感觉吗?” 阿绥只觉得耳朵麻麻的,也感受不到黄豆的存在。 知言见此给知语使了个眼色,知语拿着细针快速的穿过耳垂,留下耳洞,又飞快地换上了一对细巧的银环。 阿绥看着她们两人都空下手来,才惊觉已经弄好了,抿唇一笑:“好了呀!” 知语拿着湿巾子擦掉她耳朵上冒出的血珠:“很快的,等再过一个月,把这银环取下,就可以带其他样式的坠子了。” 阿绥好奇的摸了摸滚烫的耳垂,才觉得有些疼了。 几人正说着话,明叔就满脸堆笑的走过来了。 “明叔,是有什么事情吗?”知语问道。 “方才郎主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他晚上回来。”明叔笑着说。 阿绥悄悄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他已经回去四天了。 夜深,知语看着精神尚可的阿绥轻声道:“娘子先去沐浴吧!”按照平时的作息,这会儿阿绥也该入睡了。 阿绥停下翻阅佛经的手,摇摇头:“我还不困,再等等好不好?” 知语见她坐地笔直,身上的襦裙也没有褶皱,才反应过来:“那您再看会儿佛经,等您想用水的时候叫婢子。” 阿绥对她笑了笑:“嗯。” 等知语出去了,阿绥才伸手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窗户冲远方看了看,见远处回廊上人影幢幢,眼睛一亮。 阖上窗户,紧张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寝室的大门处等着。 手指揪着衣摆,但又怕把衣服揪得皱起来。 只得用小手掌压着疯狂跳跃的心口,轻轻舒了一口气,跺了跺脚,期待地等着大门被推开。 “娘子这会儿是在余容苑还是?”李寅大步走着。 明叔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禀道:“娘子已经回邀月楼了。” 李寅轻轻颔首,步伐越发的快了。 李寅三步并两步的跨上楼梯,到了门前,竟有也些紧张,握了握拳,才推开大门。 第26章 烛光朦胧,小娘子身着罗裙,娉婷袅娜,眉眼半弯,上挑的柳叶眼里含着羞涩和期待。 李寅脚步稳稳的落在地板上,也不说话只慢慢的靠近她。 小娘子太过娇美,陡然一见李寅黝黑的眸子闪过惊艳。 沉谧的氛围,阿绥渐渐红了脸,忍不住屏住呼吸,不安地揪着手指。 坚硬的心房失守,李寅失笑,伸出大掌拉下她拧得通红的手指:“小笨蛋,呼吸。” 阿绥慌张地抬起头,呼吸紊乱。 等她调整好气息,李寅拉着她走到刻漏旁:“现在几时了。” 阿绥仔细地看了看,乖巧又认真地回他:“现在子时了,好晚了呀!” 李寅屈起食指,在她光溜的额间轻轻敲了敲:“那还不睡。” “我等你的。”阿绥小声回他,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委屈,手指揪了揪上襦的衣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吗? 阿绥不免有些挫败和失落。 小娘子就差把心思挂在面上了,李寅又想起方才她满是期待的目光,心中微滞,垂眸声音低哑:“阿绥甚美。” 隐约可以听到净房的水声,阿绥独自一人坐在榻上,冰凉的手掌敷了敷红扑扑滚烫的小脸儿。 端起一旁小几上冷透了的茶水,咕噜噜灌下肚子,猛地打了个激灵,谁曾想就在这小杯凉茶害她吃了好大的苦头。 因着已经很晚了,两人沐浴完上了榻,便沉沉入睡。 睡梦中,李寅突然听到耳边微弱的嘤咛哭泣声,心像是被小猫儿饶了似得,李寅猛地睁开眼。 掀开帐幔,阿绥身上的锦被已被她踢开,蜷成一团,手紧紧压在了自己小腹处,小脸儿皱起,面色苍白,嘴边溢出痛苦的呻.吟声。 李寅脸色沉下来,俯身摸上阿绥的脸,她额间脑袋上此时已经浸满冷汗,稳住心神唤醒她:“阿绥,阿绥。” 阿绥迷迷糊糊睁眼,腹部一阵绞痛,下意识地伸手攥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忍不住出声:“好疼啊!” 便是上次吐血,她都没有喊过一声疼,李寅稳住心神,朗声唤道:“来人。” 知语推门而入,疾步走来:“郎主。” 李寅厉声吩咐:“快去传李伯。” 知语见阿绥那般神情,慌忙应下,匆匆转身出门。 到了楼下,叫醒今夜值班,正缩在圈椅上睡觉的轻风:“快去请李大夫。” 阿绥面带惧色,面颊挂着泪:“我是不是要死了。” 李寅收紧抱着她的手臂:“不会的。” 当夜邀月楼灯火通明。 阿绥缩在李寅怀里,懵懵懂懂地听着李伯说话,刚才被李寅喂了一碗红糖姜茶,腹痛稍稍缓解了。 李伯虚咳一声:“这事过会儿,由着知语同您讲。”他万万没想到,他除了帮李寅治不寐之症,还需帮阿绥调养身体,这次妇科之症也要归到他的头上。 李伯写着方子,说道:“之前一直喝的药方先停了,里面有几道药材如今不妥当,这次老朽重新帮您开一幅方子,需得照着这个喝。” 兵荒马乱不过乌龙一场。 原是女儿家的闺事,偏如今闹得…… 知语红着脸,上前扶过阿绥:“婢子服侍您去净房。”大周朝女子十五及笄便可许配人家,一般女子十三四岁便来葵水。 在寺中的时候,自然是无人同阿绥讲过这些。 阿绥松开攥着李寅衣襟的手,李寅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去里面听知语的话。” 阿绥一脸茫然的跟着知语到了净房。 李寅博览群书,医书也翻阅过几册,关于妇症也偶然识过,事关阿绥,也无需估计旁的忌讳。 李寅皱眉问道:“为何她会如此疼痛。” 李伯躬身回他:“此症状因人而异,许是受寒遇冷而致。” 方才阿绥冷汗直落,疼痛难耐的症状太过惹人心疼,李寅道:“可有法子缓解。” “这段时期,忌生冷操劳……” 阿绥原先对此一窍不通,听到知语同她讲了许多,才算了解。 这了解过后,便是一阵羞恼尴尬,捂着脸直叹气:“怎么会如此丢人呢!” 知语给她换了一套深色的寝衣。 “那以后也会如此疼痛吗?”阿绥心生怯意,摸摸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呐呐道。 知语说道:“身子养好了,自然便不会了,有婢子帮您调养呢!娘子也不必太过忧心,此乃女儿家的喜事,来了天葵,女子方可成婚生子” 阿绥出了净房,屋子里的人已经空了,只剩下李寅一人靠在塌边。 那股子羞意涌上心头,阿绥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走到他跟前。 “上来。”李寅皱眉看着她单薄的身躯。 阿绥听话的爬上去,钻进被子里,垂着眼不说话。 “还疼不疼。”李寅帮她掖好被子,温声道。 阿绥赶忙摇摇头,那心虚的小样子,李寅都不忍戳穿。 将自己被子里的手炉递到她跟前:“捂着小腹。”这是他方才命人拿过来的。 阿绥小手钻出来,拿过手炉又钻了回去。 李寅怕她迷迷糊糊,不记在心上,又问道:“知语说的话,可放在心上了。” “记得的。”阿绥瓮声道。 怕他不信,阿绥认真地讲给他听:“知语说这是每位小娘子都需要经历的……” 李寅幽深的看着她的小脸,嘴角带着笑。 她糊里糊涂的闯进了他的世界,茫然无措,像一张素白的宣纸,什么都不懂,由着他在上面刻画。 她如今亭亭而立,以后他会娶她,疼爱她,她会成为他的妻子,李氏的宗妇,他子女的母亲。 第27章 白日家庙里的场景历历在目,不是这位三叔伯拿着某位才女的名帖就是那位四大爷送来某府贵女的诗集,烦不胜烦。 那些老东西不知又听了哪儿的蛊惑,管的太宽了 阿绥睡梦中哼唧了一声,李寅侧身大掌安抚性的轻轻摸着她的小光头,扯了扯嘴角。 前些年,他没有成亲不过是没有遇到想守护的人罢了,可现在不同了。 李寅目光深深的看着身侧小小软软的人,也不知怎么长的,处处合了自己心意,他如今只想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小心呵护着! 院外已敲过五更鼓,李寅没了睡意,起身换了衣服出去了。 轻风见门推开,忙上前道:“郎主。” “不必跟着。”李寅落下一句便往三楼走去。 燕国公府 “听说昨儿阿寅在家庙发了好大的脾气。”昨日晚上族中亲老在家庙议堂议事,安喜县主在府里陪着女眷用餐,到了早上才听到下面的人禀告。 燕国公正了正腰间的绥带,笑哼了一声:“放心,没有什么大事。” 阿寅搬到侯府后与族中的人相处少了,那些人都快忘了他的脾气了,他可记得他这小儿子七岁的时候就敢把在国子学授课的老师打得跑到圣人跟前哭诉。 这些年也没少受到御史台弹劾的折子。 “不过,你找个日子去侯府问问,他究竟是看上哪家的女儿了。”燕国公眼里带着笑意,对着安喜县主说道。 安喜县主正由着侍女帮她梳头,闻言激动地推开侍女的手站了以来:“这是何意?” “昨晚阿寅亲口对我他已经有正妻的人选了。”燕国公一边往外间走,一边说道。 安喜县主双手合十惊喜得直道:“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世家贵族中不少纨绔子弟暗地里豢养男宠,她都快以为自己儿子也有着爱好了。 安喜县主恨不得现在就去魏侯府见李寅。 到了食案旁安喜县主才冷静下来,看着正在布菜的侍女的手,漂亮的眸子微顿,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安喜县主坐到燕国公身旁,手指搭着他的手臂,悄声问道:“不对啊!若是真有了心怡的人,怎么会不告诉你是哪家的小娘子,要么哄骗我们,要么就是那人……” 燕国公心中一个咯噔,想起这混小子的性子,他不会又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们往下跳吧! 燕国公轻咳一声,像是掩饰自己做父亲的尊严一般,朗声说道:“阿寅向来主意正,怕是他自己已经有了成算,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让我们知晓。” 安喜闻言点点头:“那我暗地里派人探听一番,这等大事可不能由着他胡闹。” 李寅从三楼下来,阿绥还未醒过来,思索片刻还是吩咐知语把她叫醒。 知语应声走到榻旁:“娘子,娘子。” 阿绥眼皮重的掀不开,小腹微痛,挣扎着坐了起来,知语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肩膀,给她披上衣服。 出了净房,见阿绥晕乎乎靠着知语抱着她的腰,嘴中哼唧着撒娇,小脑袋直点。 知语温声哄她:“娘子先起来,等用了药,吃了早膳后再回来睡也是一样的。” 李寅凤目紧盯着阿绥环着知语腰的那只手,轻啧一声开口唤她:“阿绥。” 听到李寅的声音,阿绥一惊,睁开眼睛见李寅双手抱臂,靠在屏风上。 阿绥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越发懒散了,小脸鼓鼓的,努力瞪大眼睛看他,像是在告诉他,自己不困一样。 迎着日光,小脸干干净净的,透亮水润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澈,眼尾的弧度又十分妩媚。 李寅呼吸错了半拍,眸子蓦地暗沉下来。 上前坐在榻上摸着她的头沉声道:“过好了再睡好不好。” 知语有眼色的退出去准备热水。 阿绥头在他的掌中蹭了蹭:“好~” 甜甜一声,乖巧的不行,李寅心中柔软,摸了摸被她撂在一旁的小手炉,还有热度,放到她小肚子上:“抱着,不要受凉。” 阿绥赶紧接过来,重重点了点头,乖乖地捂着。 李寅最后再揉了揉她的头:“等你过来用早膳。” 阿绥冲他摆摆手。 今儿穿的是件红色袄裙,领口是一圈白狐毛,头上戴着一顶知语特制的貂鼠帽子上面坠着圆润的珍珠装饰,又衬肤色又显得格外矜贵灵动。 李寅看她穿得暖和和的,心中满意,用了早膳,出门前还特地嘱咐侍女们:“不许带娘子出去玩雪。” 阿绥听到他的吩咐,心虚地呐呐道:“我很听话的。”她肯定会好好呆在屋子里的。 李寅面色和煦的冲她微微颔首,但转身间还是用眼风扫了扫一旁屏气恭候的侍女,她身子本就弱,这小日子更得精细养着。 这府里的侍女们到底是年纪轻不经事儿,平时惯会纵着她。 李寅坐上马车,想着还是得要找个年纪大的嬷嬷过来。 阿绥小手拿着手炉抵着肚子,恹恹地躺在贵妃榻上看经书。 若不是到了小日子,阿绥原本是想去花园画腊梅的,前日下了一夜雪,听她们说第二日花园里的腊梅都开了,斗寒傲霜,浓香扑鼻,比起红梅阿绥更喜欢腊梅。 这般想着,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小脸儿被毛茸茸的帽子捂得红扑扑的。 知语上前轻轻拿走她手中的经书,又往熏炉里添了两块炭火,悄声坐到一旁缝制手中的帽子,阿绥头发蓄长怕是需要很长时间,一顶小帽子可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沉思:今儿算计谁呢?那就我爹我娘吧! 第28章 周朝冬至元日都放假七日,这意味着李寅冬至过后只上朝了四五日便要又放假了。 看着侍女们喜气洋洋的笑容,阿绥在屋子里仿佛都可以听到外面的热闹。 知语说道:“将近新春元日,地方官员和各国使臣都会过来献礼,这个时候的长安城正是最喧闹繁华的时候。” 知言今儿早上才出过府采办东西,听到知语的话附和的对着一旁的十分好奇的阿绥说道:“这会儿婢子耳朵里还嗡嗡直响呢!那些小贩的吆喝声胡人叽里咕噜的说话声,马的嘶叫声太繁杂了,在外头说话都要用喊的,婢子的嗓子和耳朵都要坏了。” “哪有那么浮夸!”知语知道她说话惯会夸大。 知言哼了一声往阿绥看去,阿绥忙宽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对知言说道:“我信我信。”一边说着还一边给她递了一块栗子糕哄她。 阿绥认真的像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姐一般,知言脸一红,娘子比她小好几岁呢,忙正正脸色。 “除夕夜那晚会有驱傩大会,城墙上会有人放烟花到时候娘子去不去?”知言好奇的问道。 阿绥眼睛一亮,眸子湿漉漉地看向知语。 知言咬着栗子糕,见阿绥没有回话,抬头一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知语。 知语看着面前的两张小脸,心中微顿,有些犹豫,这事儿她做不得主啊!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满眼期待。 知语心软,温声说道:“等郎主回来,娘子问问郎主?”娘子小日子走了,郎主应该也不会在拘着她了吧! 阿绥抿嘴一笑,点点头,又有些迟疑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阿绥攥攥小拳头,等他回府,自己一定要乖巧懂事些,不给他添麻烦,她好想去看驱傩大会的! 知语不小心听到阿绥的呢喃声,心里想着若是她用方才的目光看向郎主,郎主哪里舍得拒绝。 今儿是二十七日,文武百官傍晚散值后便放开始放假,飒风从大理寺帮李寅抬了一箱卷宗回来,由着李寅休假回府的时候批阅。 李寅刚踏过邀月楼的门槛,就见阿绥紧张地从圈椅起来。 “您回来啦!”阿绥上前欣喜地说道。 李寅有些意外,弯了嘴角应声:“嗯。” 知语在一旁冲着阿绥使眼色,阿绥呼出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又不太好意思开口了,沉吟一声,脑子一昏把手中的手炉塞到李寅的大掌里:“您冷了吧!给您暖暖。” 李寅挑眉,扬了扬手中包裹着妃色锦帛一看便知是小娘子用的小手炉,再看看一旁殷切的小脸,手腕一转,欣然接受。 阿绥想着他平时回来做的第一件便是将身上的官服换掉,又软声道:“您快上去换衣服吧!” 李寅大掌包着她的小手炉往二楼走去。 “娘子直说便好了。”看着李寅的背影,知语上前对阿绥说道。 阿绥很少开提要求,这会儿正纠结着呢!闻言只得胡乱的点点头,跟着李寅往二楼走去。 身后的小碎步太可爱了,李寅放慢脚步等着阿绥追上来。 阿绥从李寅身旁钻到前头去,抢在他前头帮他把寝室的门推开,站在里头等着他。 李寅进去后,伸出长长的手臂,将门关上,也把落后一步的知语关在了门外。 李寅看着阿绥进来后,忙得团团转的小背影,眼神多了几分柔情。 阿绥接过李寅手里的手炉放到案上,又转身捧着茶壶沏了一杯茶,摆摆好,等着李寅换完衣服后喝。 李寅垂眸掩饰住凤目里的笑意,轻咳一声,见阿绥看向他后,才往屏风后的衣箱走去。 阿绥眼睛一亮,果然殷勤的跟了过去。 李寅修长的手指慢斯条理地搭上官服外披着的大氅上。 阿绥软糯的开口:“郎君。” 李寅停下手指:“怎么了?”那衣扣分明还是完整的。 “你……你……你工作了一天了,肯定很累了吧,我帮你解!”阿绥讨好的笑了笑。 李寅剑眉微蹙,似乎有些犹豫。 阿绥心里紧张,诶呀呀,他不会不让她解了吧!她除了会倒茶,理衣服旁的也不会了呀! 李寅淡声道:“好吧!” 阿绥冲他弯弯眼睛:“您放心,我会的。” 阿绥踮起脚,小脑袋正好到了李寅唇边。 李寅微微抬起下颚,将身体最脆弱的脖颈露在了阿绥面前。 阿绥看着李寅脖颈,发现和自己平滑的脖子有些不一样,他修长的脖颈突起了一个小小疙瘩。 阿绥细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李寅闷哼一声:“别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绥以为这是他之前在战场上受伤导致的,忙放下手,有些心疼,但自己也不敢再提,专心看向他的衣扣。 手指轻轻扯开他脖子间的衣带,满意的退了回去,却发现大氅并没有松开。 “诶?”阿绥细眉皱起来,又凑到他胸前,手指理了理大氅,才发现原来他的大氅里面还有一只暗扣。 李寅平常走动多,府里的绣娘防止他行动间,衣带松落,这才在里头加了一道暗扣。 李寅感受到她翘起的柔软的手指拂过他的喉结,温热的气息也洒在他的脖颈处,馨香撩人,凤目浓的像墨汁一般,幽深不见底。 长这么大,头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了。”阿绥求表扬般的仰头看着他。 李寅压住喉咙间的痒意,摸摸她的头:“出去等我吧!” 被他摸了头,阿绥心中雀跃,想着自己这下应该很乖了吧,咬了咬唇,小声说道:“等您换完衣服,我有事情想同您说。” 又乖又软,李寅觉得自己败在她手里了:“好。” 阿绥开心的出去等他,留下李寅郁闷的平复涌动的情潮。 阿绥坐在案后把她为他倒的热茶换了两次,李寅才从后面出来,眉目锋利,薄唇微抿,看不出方才的狼狈。 阿绥赶忙地上茶盅:“您喝。” 李寅在她一旁落座,举止从容,接过茶盅抿了一口。 “郎君,听说除夕夜长安城很热闹呢!有驱傩大会,有烟花还有胡人跳舞……”阿绥努力把她听来的盛况讲给李寅听。 李寅失笑,揉揉她的脑袋:“想去。” 阿绥话卡在喉咙里,然后飞快地点头。 “想的。”声音细弱,有着被拆穿的小尴尬。 李寅声音温和低哑:“阿绥,以后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不需要做这些讨好我。”他怎么会不愿意满足她的愿望。 阿绥埋着头掩饰住羞红的娇颜和不停上扬的嘴唇。 看着只露出两只红耳朵的小鹌鹑,李寅笑意从胸膛震出。 第29章 除夕这日远比阿绥想象的还热闹。 李寅一早儿就回了燕国公府,让阿绥等他晚上过来接她出去看驱傩大会。 阿绥一个人也不无聊,帮着明叔准备除夕元日需要用的物件,忙的团团转。 写了好些个桃符,然后亲自带着侍女们走遍了侯府,将其悬挂在了各个院门的门首上。 回邀月楼的时候正巧看到小厮们在院里摆上大铜盆里面点上燎火,调皮的小侍女往里丢着竹子。 “噼里啪啦”爆竹声声,热闹极了。 阿绥第一次见爆竹,好奇的跟在她们后面玩闹。 飒风被李寅留下保护阿绥,见阿绥喜欢,还说着要去库房拿鞭炮出来给她玩。 知语在一旁一听,拦下飒风,瞪了他一眼,忙叫阿绥回去换出门的衣裳,深怕阿绥对鞭炮起了好奇之心,在她看来那些鞭炮太危险了。 阿绥只能乖乖跟着知语回到屋子里。 知语打开衣箱,翻了翻说道:“到了晚上肯定会冷下来,还是得要穿厚点。” 阿绥向来是由着知语装扮的,只乖巧的附和着。 上身是件杨妃织金短袄,裙子选的是最受长安贵女喜爱的石榴撒花裙,颜色喜庆,又衬得阿绥形容昳丽。 最后再披上大氅,带上轻纱幕篱,娉娉袅袅行动间谁又知晓里面是位小尼师呢! 觥筹交错间,一道娇声响起:“怎么今年晚宴开得如此早,忙着做什么呢!”开口的是燕国公府二娘子李蜜,其与二郎李宣乃同母兄妹,府中婉夫人所生。 李蜜左侧案几上坐的是大娘子李宛。 李宛听到李蜜的抱怨,轻笑一声回她:“这是三兄吩咐的,妹妹是有什么不满。” 李蜜听到李寅的名字,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 上头坐着的安喜县主只淡笑着瞥了李蜜一眼,便继续看厅中舞姬轻盈优美的舞姿了。 一会儿,钟嬷嬷从侧门进来走到安喜县主身侧,附耳小声道:“前头的人过来说,郎君退席了,看样子好像要出府。” 安喜县主摇摇头,也不知自己这儿子忙些什么,他那魏候府跟个铁桶似得,个个嘴牢得跟针缝起来了一样,什么都探不到。 “你找个小厮跟着他后头看看。”安喜县主吩咐道。 钟嬷嬷应声便要出去,安喜县主又喊住她:“记住了,跟丢了没事,千万别让郎君发现了。” 她知道李寅的忌讳,万一被李寅发现弄得母子关系僵硬便就得不偿失了。 “婢子知晓。”钟嬷嬷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阿绥坐在马车里,便听到街上喧闹的鞭炮声鼓声,车窗上隐隐约约还闪过火光。 马车驾驶到了一处暗巷,陡然安静下来,阿绥估摸着是来接李寅了,摘下幕篱,看着车帘。 果然阿绥坐着便感觉到马车沉了沉,下一刻帘子拉开,李寅进来了。 阿绥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直冲他笑,李寅弯唇坐到她身侧。 阿绥眼睛落到了他手中,只见他手里还拿着两个黑黝黝的东西。 这两个黑黝黝的东西正是鬼怪面具,李寅笑着拿着面具在脸上印了印:“怕不怕这个面具,参加驱傩□□的人都会带着这种面具。” 阿绥看着这个渗人的面具,有一点点害怕,但是…… 阿绥摇摇头,伸手抚上罩在他脸上的面具:“我知道下面是你,我就不怕了。” 李寅举着面具的手微微一晃,拿下来,目光深深的看着阿绥,伸手揉揉她的头:“你带着幕篱,不方面带面具,你的这个面具便由着你收起来回家玩。” 阿绥抱着她的面具,看了看车厢,拉开暗匣,小心翼翼的放进去。 马车最终在西市停下,东市靠近达官贵人的住所,西市位于庶民集聚地,相较于东市,西市更为热闹。 下车前李寅已经戴上了面具,拦腰抱着阿绥下了马车,阿绥只惊呼一声,便落了地。 站在人潮中李寅微皱起眉头,宽大的手掌紧紧攥住阿绥的小手。 阿绥已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灯火通明,人生人海,鼓声震天,阿绥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悄悄掀开幕篱垂下的幔裙。 宽敞的路道上,站满了带着鬼怪面具的行人。 面具太过相似,阿绥不由的往李寅身旁靠了靠,手指回握着他的大掌:“郎君。” 李寅揽着她的肩,小小的她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中,安心又温暖,阿绥牵着他的手,随着人群慢慢走动。 阿绥此刻心中安定,因为她知道握着她的大掌,怎么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短小了,明天粗.长补上。 第30章 人头攒动,阿绥目不暇接的看着道路两侧的小摊子。 “阿娘阿娘,我要这个。”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格外热闹。 阿绥好奇的看过去,见一四五岁的男童扯着他母亲的衣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哭喊着赖在了地上。 那母亲丝毫不心软,硬声说道:“这个不能吃,吃了要坏牙齿的。” 说完快速地弯腰抱起男童就往前走。 顺着那男童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手里正拿着一根长杆,杆上插了好多个被串成串的红果子。 在灯火的照耀下,红色的果子圆滚滚的,不知上面裹了些什么,明亮鲜艳,看起来格外诱人。 老人听见妇人的话也不生气,继续给脚边的孩童拿着红果子。 正好有位男子抱着拿着红果子的小孩路过他们。 阿绥清晰的听见小孩咬中红果子的声音,嘎嘣脆。 唔~ 看起来好好吃啊! 察觉到身侧脚步迟疑,李寅暗笑,牵着阿绥走到卖糖葫芦的老人跟前。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寅。 带着面具的李寅气势依旧逼人,再观两人的衣着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围在老人跟前的人忙接过糖葫芦抱着自己的小孩急慌慌的跑走了。 李寅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沉声道:“拿串糖葫芦。” 阿绥满眼都是星星的看着李寅,不自觉地舔舔嘴巴,它叫糖葫芦么! 老人动作利落:“好!郎君您拿好!” 李寅伸手拿好,转身递给了阿绥。 阿绥松开握着李寅的手,双手慌乱地接过来,缩到帽裙里,紧紧握住,期待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上面裹的是糖浆,好甜! 阿绥满足的眯眯眼。 李寅看着自己被她丢开的,空落落的手,无奈地揽着她的肩,便要往前走去。 “诶!诶!诶!郎君您钱还没给呢!一共两文钱。”那老人在后头焦急的喊住他们。 老人气急了,这两人穿得富贵,没想到拿了东西却不给钱。 阿绥舔糖葫芦的动作僵住了,小脑袋也僵硬地转向了李寅。 李寅顿住的脚步明显有几分尴尬。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落他们几步的飒风疾步上前,从胸口掏出钱袋,付了钱。 气氛凝固,飒风伸手摸了摸鼻子,才惊觉自己脸上也带了面具,虚咳一声,转身往后退了几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观赏着面前卖荷包的小摊子。 “我们是没钱了吗?阿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她太能吃了吗? 想到这儿,阿绥有些自责,她前些日子还做了新衣。 “放心吃吧。”李寅隔着幕篱都能感受到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凤眼扫了扫飒风。 飒风会意,上前把钱袋递给李寅:“郎主,您的钱袋。” 声音抑扬顿挫,着重强调了“您的”这两个字。 李寅把沉钱袋系在了阿绥腰上:“府里库房银子养活几百号人几辈子都足够了。” 阿绥眨眨眼,动了动身子,感受到了腰侧沉甸甸的钱袋,才略微放心。 李寅问道:“甜不甜?” 阿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甜。”说完手从帽裙里钻出来,把糖葫芦举到他面前,乖巧地冲他笑。 李寅眼里带着笑,手指了指面具:“你吃。” 阿绥贝齿叩着唇,踮起脚,伸手轻轻往上推了推面具。 视线被挡住,圆滚滚的糖葫芦递到嘴边,李寅薄唇轻启,咬下一颗,重新把面具带好。 甜丝丝的糖葫芦一直甜到了他的心口。 见他吃下,阿绥才开心地收回手,另一只空着的手乖乖放到他的大掌上,李寅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此时整个街道鼓乐齐鸣,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李寅估摸着时辰,知晓这队驱傩马上就会离开西市,转到旁的里坊去了。 “我们回去等着看烟花好不好?”李寅微俯着身说道。 阿绥点点头:“好。”她们已经看了很长时间的驱傩了,虽然热闹,但她耳朵也有些吃不消了。 李寅护着阿绥带着她回到了马车。 行人络绎不绝,马车驾驶得很慢,李寅看着阿绥纠结的小脸,问道:“怎么了?” 阿绥软软地说道:“手黏黏的。”张了张方才拿着糖葫芦的手。 这是手指粘了糖浆了,李寅细看,她嘴角也挂着点点糖浆,像只小花猫似的。 李寅拿着车内小几上的茶壶,里面是清水,空着的手叠起帕子,往上倒了些水。 李寅手指修长最普通的动作,做起来也十分好看,阿绥眼睛看着他的手不由感叹,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李寅顶着小娘子太过灼热的目光凑到她面前,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慢斯条理地擦拭着阿绥的嘴角。 阿绥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眼睛落在他狭长的凤目上。 李寅的睫毛浓密纤长,不是很卷翘,覆在他的眼睛上,正好掩饰住他黝黑危险的眸色。 阿绥不知怎么了,心潮汹涌,有些不敢看他,紧张的挪开湿漉漉的目光。 阿绥乱蹦的心跳声钻到他耳朵里,李寅薄唇轻轻勾起,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把她的小手展平放到他的大腿上,帕子细细的摩挲。 阿绥猛地收紧手掌:“痒。”声音细微。 李寅也不再逗她,把帕子丢到小几上:“擦好了。” 阿绥偷偷呼出一口气,总算好了。 因着人多,从西市到魏候府所在的胜业坊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到了邀月楼再过一刻钟城楼便要燃起烟花了。 知语带着人早早的便把邀月楼三楼装饰了一番,宽敞的露台四角点着燎火,中间摆上一张长长的桌案,上面放着除夕夜该食用的椒柏酒,汤中牢丸,五辛盘,胶牙饧…… 阿绥头上的幕篱换成了御寒的帽子,帽子上坠着的珍珠随着她的走动摇曳摆晃。 临近子时,站在高高的楼层上,已经可以听到院子里侍女相互贺新春的声音。 突然几道声响,长安城钟鼓齐鸣,城墙上绽放起烟花,华丽多彩,流光四溢,阿绥扶着栏杆遥遥望去,沉浸在这绚烂的繁华里。 李寅慢慢走近:“阿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阿绥回头望去,抿唇一笑:“郎君同乐。” 话音方落,眼中突然落下一滴泪珠。 李寅指腹抚过:“怎么了这是?” 阿绥摇摇头:“我也不知。”她只是心中突然莫名有些难过。 世事无常,几个月前她还是孤身一人凄苦落寞,如今的繁华好似梦一场。 李寅心中柔情万分,将她揽入怀中,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后脊上,温柔的安抚。 缓过这阵劲儿,阿绥有些害羞,手指在他胸口推了推,李寅依势放开她。 阿绥红着脸,绞尽脑汁的想为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矫情找一番说辞,结果肚子突然咕噜噜响起。 阿绥垂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不是才喂它吃了一串糖葫芦么! 李寅笑着拉着她走到长案旁,案上的汤食都还用小炉子煨着火。 知语见两人坐回来,舀了两碗鸡汤分别递给他们两人。 阿绥也自暴自弃地端着小碗抿着,眼睛落到一旁的酒壶上。 “娘子是想尝尝这椒柏酒吗?”知语上前侍餐。 椒柏酒除风辟邪,李寅开口道:“喝一小杯无妨。” 知语为阿绥斟了一小杯酒,阿绥端起酒杯没有经验,一口饮下,僵在了那儿。 李寅哭笑不得,忙拿起盘中的柑橘剥开递到她嘴边:“快吃一口。” 椒柏酒辛辣味苦,阿绥整个小脸皱到了一起,张口吞下柑橘,感受到那股子甘甜在嘴中漫开才松开皱着的小脸。 阿绥不敢再轻易尝试旁的没有见过的食物,只乖乖用着她平日里吃过的。 用完膳,李寅便带着阿绥回到寝室。 坐到浴桶里,阿绥面色酡红,心中微热,那杯酒的酒劲儿这才上来了。 李寅先沐浴完靠在凭几上看兵书,她已经进去两刻钟了,净房的房门紧闭,凝神静听,里面的水声仿佛停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比昨天粗.长丢丢! 第31章 “阿绥?”李寅放下兵书,起身往净房走了几步。 又唤了几声。 净房内才传来阿绥应声,声音绵软。 李寅皱起的眉头慢慢展平,稍微放下心,叫了知语进去看看。 知语匆匆推开净房的门,进去一看。 阿绥身上裹着一张大巾子,红晕着脸,细眉轻蹙,眼里润着水光,手里拿着寝衣迷迷糊糊的转着,平日里淡的的嘴唇也被她自个儿咬的红彤彤的,光泽诱人。 见到知语,立刻委屈地冲她招手:“知语,你看衣裳坏掉了。” 小嘴嘟着,好不可怜! 知语见这情形,便知她有几分醉了,记在心里,以后得要看着点娘子吃酒。 寝衣拖在了地上,占了水渍,知语上前不动声色地说道:“那婢子给您换一件,” 阿绥果然乖乖地的松了手。 知语从衣架上拿了她的亵衣亵裤:“娘子先穿这个好不好?” 阿绥打量了几眼,亵衣上绣着精致的小兔子,很是可爱。 阿绥喜欢漂亮的东西,点点头。 知语松了口气,替她除了巾子换上亵衣。 轮到穿寝衣的时候,阿绥护着胸口:“热!” 阿绥向来体冷,平日里只有说屋子里炭火烧的不旺的时候,哪有喊冷的时候。 知语估摸着是那椒柏酒灼人。 “这儿热,外头就冷了。”知语哄她,“外头可冷了,冷风呼呼的。” 阿绥忍不住缩了缩身体,瘪着嘴无奈的伸出手。 知语叹道还好她们娘子本质上就十分乖巧,喝酒了也不闹人。 屋外,李寅穿着玄色寝衣在外面多披了一件大氅,出门站到廊下听着飒风禀报事情。 飒风肃声禀道:“属下已经派人把那小子捆了,郎主要审问吗?” 李寅目光落在了寝室的房门上,轻笑一声:“放了他,让他如实和他主子讲他看到了什么。” “这……”飒风有些迟疑。 “照本候说的做,再找人看着,等他进了国公府再回来。”李寅留下一句话,便推门进来寝室。 飒风听到这个晚上跟了他们一路的人是国公府的人有些诧异,但过了会儿又有些了然,想郎主这般做法定有他的道理。 领命下了楼。 李寅绕到内室的时候,知语正扶着阿绥坐到榻上。 “郎主,娘子有些醉酒,婢子退下命人熬碗醒酒汤过来吧!”知语欠身说道。 李寅盯着阿绥的小脸,颔首:“快去。” 李寅没想到她一杯酒便这样了。 阿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寅,小手招招:“郎君~” 李寅心中一软,如她所愿坐到了她身侧,裹住她招他的小手:“难不难受。” “热。”阿绥仰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告状,“知语还让我穿这个。” 衣领被她扯松,露出阿绥脖子下方的肌肤,李寅才发现阿绥胸口连带着脖子都红彤彤的,紧皱眉头,把她的衣袖往上掳了掳,细嫩的胳膊上也泛着红。 李寅猜测她是病酒,这种病不能饮酒,饮用过多会导致醉死,好在她喝的不多。 李寅帮她理好衣袖:“很快就不热了。” 阿绥瘪瘪嘴哼了一声,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 这幅姿态,李寅颇为受宠若惊,没想到阿绥醉了之后,大胆起来了。 阿绥眼睛眨巴眨巴,又盯上了李寅的喉结,冰凉的手指摸了上去,仰着头吹了吹:“给你呼呼就不痛痛了。” 她彻底把他的喉结当做了他受伤留下的。 一股子麻意从背脊的尾椎骨窜了上来,李寅瞬间僵滞。 谁告诉她,这是伤口的? 李寅僵硬的拿下她的手:“阿绥,你乖一点。” 阿绥奶凶的瞪着她:“我很乖的。” 李寅摸摸她的头:“对,很乖。” 阿绥这才满意了:“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轻轻哦!”她紧紧的凑到他胸前,小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对着他的脖子吹气。 阿绥此刻又娇又软的靠着他,李寅鼻息粗重,下身隐隐抬头,觉得她没有弄疼她,他想弄疼她才是真的。 “现在不疼了。”李寅声音沙哑。 阿绥雾蒙蒙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是吗?” 眼神纯净,偏容貌太过娇媚。 李寅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好吧!”阿绥往后退了退。 听她口气还带着略微的遗憾。 李寅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阿绥垂着头,有些可怜兮兮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就眼汪汪的看着他。 被她这么一看,李寅觉得不把自己拿给她玩,就像对不起她一般,好在此刻知语过来救了他。 “喂她喝了。”李寅匆促的起身,往净房去了。 知语莫名觉得郎主的背影又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娘子,喝了这个就不热了。”知语端着醒酒汤,轻轻喊道。 知语熬的这碗醒酒汤还带着安神的作用,阿绥也不需要她喂,豪气地端着小碗咕嘟咕嘟喝下了。 喝完,知语收起碗,扶着她躺好:“娘子睡觉了。” 阿绥乖巧的点点头,盖好被子。 知语这才放心的离开了,结果她一关门,阿绥又坐了起来,挪到外面的榻上,眼巴巴的望着方才李寅进去的净房。 李寅出来见到这是这幅佳人等候的场景,心中不是滋味儿,又甜蜜又难捱。 阿绥眼睛一亮,往一旁让了让给他留下宽敞的位置,李寅在她身旁落座。 阿绥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喝的饱饱的。” 求夸奖! 掌下绵软,刚刚冷静下来的李寅心中又隐隐有些燥意,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掌在她头上揉了揉:“真乖。” 但是有些话不管她明日起来还记不记得,都要嘱咐:“以后不许拉着别人的手摸肚子,旁的地方更不许。” 阿绥脑子一团浆糊,却敏感的察觉到他口气的严厉,委屈地说道:“只对你这样的。” 过犹不及,李寅怕她以后不亲近自己松了口,温和的说道:“除了我。” “好,除了郎君。”阿绥妩媚的眼睛弯弯,又乖又粘人。 还好当初是他把她带了回来,不要就要错失这个宝贝了。 李寅哄着她:“那我们睡觉好不好。” 阿绥听了话,躺躺好,看起来十分乖巧,不过她躺的地方却是李寅的软塌。 李寅也不同这个小醉鬼讲道理,顺从自己的心意,反正以后他们也要同被共寝,躺到了她身侧,给两人盖好被子。 刚才那汤药起了作用,阿绥不一会儿呼吸便平稳了。 李寅睁开凤目,做了他许久前就想做的事情,手臂一捞,阿绥滚到了他怀里,李寅压了压她身后空了的被子。 小小的阿绥缩在他怀里,李寅凤目幽深,半响,在阿绥的小光头上落下轻吻,心中满足,阖上眼睛,薄唇满意的勾了勾。 正人君子这个词与他向来不相干,以往不过是分外疼惜她罢了,如今小娘子这般主动他何必固守。 馨香安宁,李寅很快便入了睡。 睡了没两个时辰,李寅又醒了,今日是元日,百官大朝会。 李寅即便只睡了一会儿,第二日若有事情也能准时起来。 阿绥睡得香甜,李寅翻开她的衣领,趁着微微泛白的光亮,见她身上的潮红已经退下这才放了心 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把阿绥挪到里榻,蹑手蹑脚的起身,动作放得格外的轻。 李寅不喜人近身伺候,便没有唤人进来,洗漱完,穿着一身玄色公侯衮冕,气势逼人,回到塌前看了眼阿绥才出了门。 “今儿早上不必叫她了,娘子起来若是头痛身体不适派人去叫李伯。”李寅对着门外的知语吩咐道。 “唯。”知语躬身应下。 阿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阿绥呆愣愣的看着身上深蓝色的寝被,慌张的转身回看,她的被子只凌乱的翻开,伸手摸了摸,冰冷冷的。 阿绥闭上眼,拍了拍小脑袋,脑子里出现一幅她从她被子里爬出来坐到李寅榻上的画面,后面便再也想不起来。 从她坐在浴桶里到今儿早上的画面断断续续的,阿绥瞪大眼睛,眨了眨,她这是做了些什么。 急忙起来,粉饰天平般的把李寅的被子理好。 阿绥穿着寝衣在塌前来回踱步,凌乱的脚步停下,轻呼一口气,她怎么会在他的睡榻上了,还盖着他的被子。 阿绥丧着小脸,把知语叫进来。 “娘子,您醒啦,婢子派人准备膳食。”知语笑着说道。 阿绥小声呐呐道:“那个……那个……” 看她什么都记不得的样子,知语道:“娘子昨晚吃醉了酒。” “我就吃了一杯酒。”阿绥惊讶极了。 知语把她的衣服从衣箱里拿出来:“娘子怕是天生不可吃酒,您头疼不疼?” “不疼的。”阿绥摇摇头。 阿绥苦着小脸,小声试探:“我昨晚有没有做些过分的事情。” “没有啊!” 阿绥这下百思不得其解了,她是怎么睡到李寅的榻上的?那郎君昨晚是睡在她的榻上还是睡在哪里啊! 大朝会直到天黑才结束,李寅和燕国公一同往宫门走去。 燕国公问他:“今儿圣人还提到你的婚事,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李寅悠悠一笑:“您等着吧,很快便知晓了。” 正好燕国公的侍从牵着马过来了,燕国公冲着他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带着侍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每天都想吃火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郎君还未回来吗?”阿绥这会儿已经沐浴完,正坐在塌边玩她还没有解开的九连环。这九连环是由九只玉环组成,阿绥稍稍拨弄便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知语回道:“还没有呢!不过应该也快了。” 脆玉声停止,知语看去,见阿绥目光放空,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知语觉得她们娘子今日有些神不守舍的。 知语正想着怎么开口问问,外面便有了动静。 “娘子,应该是郎主回来了。” 阿绥神思归位,急忙从榻上起身。 一着急,阿绥的小脸就爬满红晕。 想到今早,自己从他的榻上醒来的场景,阿绥便不知所措,不敢看李寅,只傻乎乎地垂着头,仿佛这样就看不见他了一样。 玄色锦靴,一步一步落到阿绥眼底。 李寅目光深深,见着她,他与朝中老狐狸周旋一天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语气带着笑:“阿绥。” 阿绥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神闪躲,呐呐应他:“郎君。” 李寅身上夹杂着冷气,在离阿绥四五步远停下,眉梢一挑:“阿绥这是怎么了?” 声音像是带着钩子一样,深沉低哑,又有些撩人。 阿绥菱唇抿了抿,贝齿纠结的咬住唇边。 李寅也不在意,解开身上的大氅丢到软塌上,自顾自的斟了一盅茶,慢慢品尝。 阿绥觑了他一眼,小步跑到他跟前,鼓起勇气,手揪着他的冕服:“对不起昨晚占了你的榻。” 明晃晃的带着讨好。 李寅心中啧了一声,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精致的小脸。 “您昨晚上睡到哪里啦?我有没有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阿绥试探的问道,内心心虚。 她白日里真的仔细想了,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她昨晚上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睡到他的榻上,而且旁敲侧击的问了知语,她也不知道。 李寅语调慵懒又带着一丝暧昧:“我当然睡在了自己的卧榻上。” 阿绥檀口微张,转身看着那张卧榻,又看回李寅深邃的凤目:“我……我……” “阿绥醉酒后,很是粘人。”李寅目光紧盯着阿绥。 阿绥小脸羞恼的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通红,脑子里嗡嗡响着:很粘人,很粘人…… “阿绥可知,俗世间什么样地关系才可以同榻而眠?”李寅撂下茶盅,拉着阿绥坐到坐榻上,话中带着诱导。 阿绥如今已经不像刚来侯府时那般不晓俗事,她知晓只有夫妻才可以同床共枕。 她甚至知晓像他们这般男女只隔着一顶帐幔而眠的在旁人看来是十分出格的,虽然她只是帮助治疗李寅的不寐之症。 “你知道的对不对。”李寅大掌抚在她的脑袋上,躬身和她的小脸面对面看着。 阿绥胸口怦怦直跳,声若蚊蝇,眼眶泛红:“嗯,但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忙地解释。 话已至此,李寅索性挑明了:“你不是故意的,但我是故意的。” 阿绥呆愣住了。 “阿绥,我知道你很聪明的,你想想我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已经超出正常范畴,平日里知语和飒风他们是如何相处的,我们又是如何相处的。”李寅耐心的一步步带着阿绥往深处想。 阿绥此刻已经懵了,他会在她伤心的时候抱着她哄她给她擦眼泪,会拉着她的手带她看驱傩会,会喂她喝药,会…… 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李寅最后再落下一记重磅:“阿绥,我心悦你,我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个月以来的支持,这本书下一章就要入V啦,下一次更新是在星期六零点也就是明晚24点,倒时候掉落大肥章,希望还可以看到大家的身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减肥了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李寅从净房里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格外清冽。 阿绥还坐在方才的坐榻上,小小的一正只垂着头。 听到动静,阿绥抬头见李寅穿着真青色寝袍走过来,楞了一瞬,又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蜜合寝衣,与他的款式极其相似,领口和袖口也都绣着如意纹。 他对着她向来是掩了眉眼间的戾气的,俊美的容貌晃得阿绥有了片刻失神。 李寅嘴边噙着一抹笑,他顺手拿的一件,没想到会有这般巧合。 李寅靠着她坐下,熟悉的皂角味立刻将她包裹住:“阿绥可曾想好?” 想什么,自然是想愿不愿永远相伴他左右。 闻言,阿绥又如同一只小鹌鹑一般不吭声了。 李寅忽然轻笑了一声,不再逼她回答,只同她说道:“阿绥可曾听过几个故事?” 阿绥不明他怎么就忽然转了话题,只疑惑的看着他。 李寅坐的离她很近,低哑的嗓音钻到她耳朵里:“第一个故事讲的是很多年前有一位小药童上山采药的时候救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白蛇,几百年后这条白蛇幻化成了人形并找到了当年救她的小药童的转世,为了报答他,白蛇嫁给了他。” 阿绥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李寅。 “第二个是发生在前朝的故事,有位教书的老先生,为人善良贤德,有一天出门,在路上遇到了一只生命垂危的野狼,恰逢寒冬,老先生看它可怜便把它带回了家,找大夫给它看病,每日给它喂肉糜,结果到了春天,野狼狼性不改,趁着夜晚老先生睡觉,把他咬死吃了。” 李寅说完抿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子。 阿绥脑子里过了两边这个故事,突然瞪圆眼睛,双手握住李寅坚硬的臂膀,惊慌地解释:“我不会像那只野狼一样的,我不吃人的!” 李寅深邃的眸子沉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真的。”阿绥摇了摇他的双臂,焦急的说道。 阿绥恍若不觉的掉进了李寅为她围的圈套里。 “所以阿绥是要像白蛇一般以身相许了。”李寅了解般的点点头,拦腰抱起阿绥往床榻走去。 李寅像往常一样把她安置在里侧,虽然很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她睡觉,但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阿绥裹着被子挣扎着起来,小脑袋嗡嗡响,心乱如麻,笨拙地说道:“我不行的,我……” “怎么不行,你已经还俗了。”李寅声音沉稳,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 不说她现在已经还俗了,便是她还是寺庙里的尼师又如何? 阿绥可怜兮兮的跪坐在他身旁,眼睛水汪汪的。 “那阿绥说说,我有何处做的不好的?”李寅软了心肠。 阿绥急忙摇头:“没有的,你很好的,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有这么一位强大又温柔的人对自己千般万般的好,她怎么会不心动呢! 只是…… “是我不好,我一点儿都不好,我配不上你的。”阿绥眼眶泛红,呐呐道。 自小被遗弃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平日里不易察觉,只看着和平常人一样,但这个时候压在心底的自卑感才会浮上来。 李寅可以说是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了,又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隔着被子,抱住她:“我们阿绥也很好,很多人都需要你,自从你来到这儿,我这冰冷的府邸才像是一个家,更何况我也离不得你,你知道的。” 阿绥一梗,忍不住从被子里挣脱出来,细弱的胳膊紧紧跟的环住他强健的腰身,胸口前的衣料被她的泪珠晕湿。 就让她再贪恋一会儿这个宽敞安全的胸膛!等他再也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她便自动离去。 阿绥抽泣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漂亮的眼睛微微红肿,李寅心疼极了,带着薄茧的手掌擦去她的眼泪:“阿绥是水做的吗?” 阿绥傻乎乎地摇摇头:“不是的。”鼻音还带着哽咽。 李寅故意逗她把眼神落到自己胸口,示意她看。 阿绥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急忙下榻,跑到衣柜前,要给他拿新的寝衣:“郎君喜欢哪件?” 阿绥没有经验,开错了衣柜,这只衣柜放着李寅少年时,他兄长在世时置办的衣服,大多颜色明艳。 李寅恍然一愣,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这只衣柜了。 阿绥像是赔罪一般给他说着各类寝衣的颜色和绣纹,供他挑选。 看着阿绥站在昳丽的绫罗锦衣中,像只坠入凡尘的小仙子。 李寅回过神,挑了挑眉梢,修长的手指抚过衣袖处的如意纹:“我只要身上这件。” 阿绥竟认真的在衣柜中翻找起来,李寅失笑,从榻上起身,站到她身后,伸着长臂合上衣柜,拉着她走到左侧的衣柜前,拉开柜门。 “那些衣袍都是很多年前的了,已经穿不下了,这些才是如今穿的。” 果然这个衣柜里的衣服颜色深沉,更像他平时穿着。 阿绥点点头,没有问他衣袍颜色为何相差巨大,只看着他说道:“您这件得要换的呀!”上面沾了她的眼泪,说不定还有其它的。 阿绥有些心虚。 李寅目光幽幽:“这以后这些都归阿绥管,劳阿绥看看穿哪件好。” 阿绥心中微热,贝齿咬住唇,小手伸向一件深蓝色水波纹的寝袍,试探地看看李寅。 李寅面无表情。 阿绥又把手移到玄色卍字暗纹的那件,李寅依旧不咸不淡的。 顿了顿,阿绥红着脸挑出那件柏绿色寝袍,这件和他身上的那件事一起裁制的,都绣着如意纹。 李寅这才满意了:“阿绥眼光极好。” 阿绥面庞红扑扑的,眼眸潋滟,额间的朱砂痣勾人心弦。 留下小耳朵通红的阿绥,李寅拿着寝袍进了内室,现在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再撩,到时候撩出一身火,难受的是他自己。 李寅再回来的时候,阿绥已经乖乖躺好了,他们卧榻之间的帐幔也压得严严实实的。 李寅眼中闪过一瞬遗憾的神色。 灭了灯,上了榻。 想着阿绥今日情绪波动太大,又哭了一会儿,应该是倦了,李寅便没有再说话,只听着她的气息声。 她原本因为身体不好,容易困乏,平日里也很快入睡,但现在已经躺了一刻钟了,气息还是紊乱的。 李寅刚想开口询问,阿绥糯糯的声音便响起。 “郎君,你睡着了吗?” 李寅微微探身看她:“没有。” “那我可不可以牵着你的手睡觉。” 李寅心都化了,怎会不愿。 “来。”李寅伸出大掌。 阿绥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拨开帐幔,白.嫩的细胳膊虚虚的在榻上摸了摸。 李寅握上去,心口像是被充满了一般,两人都不由的喟叹一声。 李寅紧扣着她软绵绵的小手,用另一只手往上搭了搭被子:“睡吧!” “郎君也是。”阿绥的声音已经迷迷糊糊了。 …… 李寅向来醒的早,睁开眼,手指微动,阿绥的手还在自己的大掌中。 李寅凤目含笑,掀开帐幔,看到阿绥小脸乖巧,嘴边甚至还带着甜甜的笑,满目柔情,将她的手放回她被子里,观察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轻舒了一口气。 见她眼眶周围似乎有些泛着红晕,心中一紧,微微俯身疼爱的在她额间那颗朱砂痣上落下一吻。 因着这一剂吻,李寅这一上午,心情都是舒畅的。 今儿才是初二,正热闹着,阿绥起身后用完早膳,便带着知语她们在院子的玩闹。 院子里早就不是以前那样空荡荡的了,那座草亭不算之外还有了一架秋千。 今儿天气放晴,阿绥便坐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晒太阳,像只慵懒的小猫咪一般。 知言在一旁,帮阿绥摇着秋千:“娘子今儿下午想吃什么点心。” 阿绥眼睛一亮,想到除夕夜吃的那串红红的果子,舔舔唇边仿佛还有糖渍挂在那儿:“想吃糖咕噜。” “糖咕噜?” 知言被难住了,她记忆里没有糖咕噜这个东西啊! 皱着眉问阿绥:“娘子糖咕噜是什么?” 阿绥忙说道:“就是一根长签子上串了五六个红色果子,果子上面还刷了糖的那个,吃起来甜甜的,又有一点点酸。” 知言一听这描述,哭笑不得:“娘子说的是糖葫芦吧?” “是……是吧!”阿绥眨眨眼,小脸尴尬地刷的一下,全红了。 她待着绒帽看不见脑袋,知言觉得她的小光头上也被染红了:“娘子您也太可爱了吧!” 阿绥恨不得把脸埋到地缝里去。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飒风小心觑了李寅一眼,见他眉目舒平,没有半点儿不耐之意,暗自对阿绥道了一声佩服。 想着趁此机会把手里压着不太顺利的消息禀上去。 临风和轻风瞠目结舌的看着飒风顶着被训斥的风险,侃侃而谈。 但是他们郎主今儿心情好像非常好,听到飒风的话只微微颔首让他继续探查。 临风和轻风暗暗对视一眼,羡慕。 两人跃跃欲试,想学着飒风把事情禀告给李寅听。 明叔匆匆从前院过来,见到阿绥停下脚步:“娘子安。” 阿绥忙从秋千上起来:“您客气了。” 明叔笑着弓了弓腰。 “看顾着娘子,别让娘子摔喽!”明叔对着一旁的知言嘱咐道。 知言冲着阿绥做了个鬼脸,转头应声:“知道啦!” 明叔说道:“奴婢还有事情找郎主先行告退了。” 阿绥点点头:“您去忙吧!” 等明叔进来屋,知言小声说道:“明叔有时候很啰嗦的。” “他也是为了我们好嘛!”阿绥摸摸她的头。 知语点点头:“这倒也是。” 轻风和临风正打着眉眼官司,书房外突然响起明叔的声音:“郎主。” “进来吧!”李寅放下飒风呈的小报。 “郎主,国公府来人请您回去一趟。”明叔躬身道。 李寅微微颔首,沉声道:“何人来的?” “是忠伯。”明叔回道。 忠伯是国公府的大管事,他在燕国公小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了,如今整个国公府能使得动他的就燕国公和安喜县主了。 “奴婢请他在前厅吃茶,没让他进后院。”明叔又添了句。 这长安城能做这高门贵族府邸的大管事,走出去比那些六七品的小官都有体面。 好在明叔没有跟着李寅来侯府的时候,是跟在他手下做事的,还有几分交情,要不然还真拦不住。 李寅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来者不善。 李寅起身站到窗口,看见院中荡秋千的妙提,笑了笑。 阿绥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冲他招了招手。 软乎乎的,李寅目光幽深,心中坚定,有些问题早些解决才是最好的。 “备马,告诉他待本候更完衣便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大周朝传销洗脑第一人!!! 【入v三更,还有两更在下午六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漂仔 2瓶;耳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阿绥看着李寅穿戴整齐,一副要外出的模样,慢慢停下晃悠悠的秋千,往他那儿走去。 李寅停住脚步,等她过来:“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不必等我用午膳。” 口吻如同一位外出的丈夫。 阿绥红着脸点点头。 “在家好好玩。”李寅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娇嫩细腻的面庞。 阿绥抿唇软软地笑了笑,乖巧应声在他手掌中蹭了蹭。 目送李寅出了院子,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阿绥才收回目光,准备回屋子抄会儿佛经。 在前厅等候的忠伯听见廊下的脚步声,从圈椅上起身问安:“郎君大安。” “忠伯客气了,今日府里事多还劳您跑这一趟。”李寅哂笑一声,锐利的眼神落在他脸上。 忠伯心里苦笑,他哪能听不出这位小祖宗话里的讽刺,但郎主吩咐的事,他又不能不办。他是宁愿与宅里的那些油滑的老东西们打交到也不愿过来得罪李寅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忠伯面上带着笑:“郎主和夫人挂念您,特遣奴婢过来请您回去用膳。” 李寅挑眉,下颚微微上扬:“就走吧!” 忠伯跟在后头说道:“从侯府到国公府要路过食悦楼,夫人爱吃里头的炭炙羊肉,郎君可要带点儿回去。” 李寅自然知道他母亲这个喜好。 他年少时每每犯了错,惹母亲生气后都会亲自去食悦楼买份炭炙羊肉回去给她赔罪。 李寅不清楚忠伯知不知晓今日事情的内情,但也承了他的情,过去的路上在食悦楼停了一下。 到了国公府,李寅径直去往正院,飒风跟在后头拎着食盒。 正院的侍女见到李寅忙问安,上前为他打开帘子。 李寅顿了顿脚步,凤目侧看了眼飒风。 飒风会意,没有跟着他后面进去,而是拎着食盒候在了廊下。 进来时安喜县主和燕国公正端坐在圈椅上,沉着脸看着他,正堂里面平日里伺候的侍女也都不在了。 李寅面色不改,唇边挂着笑,微微弯腰:“父亲,母亲安。” 燕国公余光瞥了眼安喜县主,假意咳了一声。 安喜县主绷着的肩膀微微一松,道:“坐吧!” 李寅坐到两人左下手第一张圈椅上,也不绕圈,坦荡荡的问道:“父亲,母亲今日寻儿子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两人没想到李寅会直接问出来,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个儿子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安喜县主垂眸,移了移手边的茶盅:“听说阿寅府里最近多了一位佳人。” 李寅颔首:“母亲消息灵通。” “好好说话。”燕国公听他口气,瞪了他一眼。 李寅挑挑眉,端起茶盅押了一口茶。 倒是安喜县主听到燕国公训斥儿子,有些不满,也瞪着美目看了他一眼。 燕国公被这一看,心中委屈,苦笑一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那前些日子,你同你父亲说是要成亲,是与这位娘子?”见燕国公不说话了,安喜县主才继续询问。 李寅今日本就没有存着隐瞒的心思:“是她,父亲母亲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儿子。” 安喜县主面色难看:“那这位娘子现在是以何种身份居于你府上?她是何方人士?出自哪家大族?” 李寅口吻坚定:“自然是以儿子未婚妻子的身份,长安人士,不久后便是我李氏族人了。” 听他这意思便是这娘子出身不高,甚至没有出身了。 原先在后面做着背景的燕国公也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李寅:“那你也得告诉我们是哪家的娘子,我们也好前去拜访。” 李寅淡淡地说道:“她原先居住在慈恩寺。” 还是个女姑子?安喜县主闻言心脏起伏,厉声道:“这太荒唐了,我李氏主母之位何时轮得到一个出身如此……不堪的人来坐。” 李寅心中猛地一皱,“不堪”? 冷了俊脸:“母亲,您平日里也喜烧香拜佛,她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在寺庙修行罢了,担不起母亲一声‘不堪’,更何况她如今已经还俗了。” “阿寅,你太胡闹了。”燕国公拍拍安喜县主的手,对着李寅说道。 “不行,我允许你纳她进门,当个姬妾也就罢了,但绝对不许你娶他。”安喜县主出身皇家,又当了这么多年高门主母,语气自然十分威仪。 李寅闭眼缓了缓眼中的厉色,起身躬腰:“儿子不打扰父亲母亲用午膳了,府里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李寅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眼看着他就要掀开门帘出去了,燕国公忙喊住他。 这话即是对着李寅说也是对着安喜县主说:“回来坐下,有什么事情好好话。” 李寅薄唇微勾,转身看着燕国公,并没有落座。 “原先是在慈恩寺,”燕国公顿了顿,慈恩寺大案他自然清楚,不过看李寅这幅样子,他肯定也在里面掺和了一脚,但现在正事要紧没工夫同他算这笔账,继续道,“修行?那她未修行前是何家的女儿?” 李寅幽幽说道:“说来也巧,您也认识,她祖父是姜思道,父亲是姜昂,您书房还挂着几幅姜思道的书画。” 燕国公凤目微亮:“真的?” 他太过兴奋,惹得安喜县主忍不住开口提醒他:“公爷。” “自然是出自姜氏,那也算书香门第了。”燕国公正了正神色,他极爱收藏字画,对姜思道也是十分敬佩。 安喜县主隐约记起姜昂的夫人,记得是位美人,不过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记忆早已经模糊。 “那她怎么会在慈恩寺?”安喜县主语气较为方才已经平缓了几分。 李寅眸子闪过戾气:“姜昂去世后,她夫人便改嫁了。” 安喜县主自然明白,这个多出来的女儿自然成了累赘,找个地方打发了改嫁的时候才能寻个还算不错的人家。 她也是为人母的,忍住蹙眉嘟哝了一声:“倒是个可怜人。” 李寅见她软和了些,坐回圈椅,尽量温声道:“母亲,你会喜欢她的。” “哼,先不说我会不会喜欢她,就算我们同意你娶她进门,她以后是侯夫人,未来与她打交道的那些妇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到时候她这个身份,别人表面对你客气,暗地里使绊子,丢的还不是你的脸?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难不成你还能把她绑在家里不让她出门?不让她结交闺友?”安喜县主说道。 李寅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母亲放心,这些儿子自然会安排妥当,不让她受委屈。” 安喜县主一口气哽在心口。 燕国公看李寅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铺好,不知又算计了着那户人家。 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 “若是父亲,母亲不同意,儿子也无话可说,儿子往后便带着她在府里过自己的日子便行,日后儿女绕膝,省了那些应酬也算称心。”李寅看似放低了姿态。 但也把意思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他们若是不同意,他也不会娶亲,等以后有了子嗣也与他们无关。 “这说的什么浑话?”安喜县主着急了,想她这般大年纪的贵妇,哪个不孙子孙女围在身边。 以前他没有也就罢了,往后他有了也不给他们亲近,这有什么意义。 李寅回她:“对母亲而言,我儿的母亲不堪,那他也是不堪的,就不带过来污了您的眼了。” 安喜县主知道方才的话说重了,只轻声道:“那个娘子就这般好?值得你如此费心?” “母亲值得的,因着遇见她,儿子才想要成亲,安定下来。”李寅目光柔和,像是收回了刚刚扎人的刺,“而且儿子与她是菩萨赐的缘分,因着她儿子的不寐之症才能转好。” 安喜县主心中微涩,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剩下一个自然是她满心的希望,没有比她更希望李寅身体康健,万事如意了。 “好了就好,怎么之前没有告诉我们。”燕国公作为父亲的关系自然不一样。 当然是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告诉你们,但李寅又怎么说出来,只说道:“儿子是想等李伯确定儿子已经完好后,再准备告诉您和母亲,免得空欢喜一场。” 这些年,为了他的不寐之症,府里暗地里派出多少人寻找名医,但都以失败告终,没想到…… 安喜县主忍不着捏着绢帕拭了拭眼泪。 燕国公给李寅使了个眼神,李寅起身给安喜县主斟了一杯茶:“母亲放心吧!如今已经痊愈了。” 这个时候阿绥的身份,李氏的体面在安喜县主心中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开心便好! 安喜县主哽咽的接过茶盅。 “姜家现在已经不在了,你还有什么打算?”燕国公沉声问道。 李寅:“郭家。” 燕国公有些意外:“怀国公?” “正是。”李寅颔首道。 “那叶大娘子就是在慈恩寺找到的。”安喜县主闻言,说道。 叶大娘子找回来的时候,瘦巴巴的,她们前去探望的时候都忍不住落了泪。 李寅便把那日阿绥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他们听,不过添油加醋说得夸张了些。 安喜县主听得心一揪一揪的,听完许久没有出声,叹了声气:“品性倒是良善。” 燕国公附和道:“也算有胆量了。” 不过,燕国公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郭家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女儿,你可不好操作。” “郭夫人娘家,陇西叶氏。”李寅只淡淡说道。 郭夫人出自陇西望族叶氏,陇西离长安可有一段距离了,离得远也不会有人在意叶家有多少个女儿。 “啧!”燕国公也得承认李寅安排的好。 “我们还未见过你那位宝贝呢!”李寅一步步安排妥当,安喜县主便知道了她们根本拦不住他,只要他能把明面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她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与他作对。 李寅知道他母亲的话算是默许了,也松了口::“府里人多不便带过来,等母亲有时间了可去我那儿坐坐。” 事情告一段落,燕国公开口道:“好了,也到用膳的时候了,命人传膳吧!” “儿子还给母亲带了您爱吃的炭炙羊肉。” 李寅唤飒风进来。 “给郎主,夫人,郎君请安。”飒风作完礼,便把食盒打开,香气扑鼻。 安喜县主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嗔怪道:“早先不拿出来,这会儿才说,看样子若是我不同意,你还不给我吃了。” 李寅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处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眉目舒展:“哪里敢,只不过才到了午膳时间。” “命人去厨房热一下。”李寅对着飒风道。 “唯!” …… 晚膳前,李寅才回到侯府。 阿绥瞧着李寅说道:“郎君是有什么好事吗?” 李寅牵着她的手到餐案旁:“阿绥何出此言?” 阿绥摇摇头,软声道:“只是觉得您现在很高兴。” 李寅知道她心思敏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是件喜事,也是你的喜事。” 阿绥心中甜丝丝的,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觉得他高兴她便也就高兴了。 李寅看着桌案上,一只银盘里放了两串糖葫芦。 眉头皱起:“阿绥下午吃了多少串了?” 阿绥眨眨眼,心虚极了:“没有多少串。” 李寅便知她肯定吃多了,但今日心情好,忍不住对她宽容些,只嘱咐她:“不可多食。”她胃弱,吃不得太多山楂。 阿绥可怜兮兮的看着案上她特地留下来晚上吃的糖葫芦,只觉得有些可惜。 下午的不计较了,但这两串是不能再吃了,李寅开口:“这两串是留给我的吗?” 虽然她也很想吃,但是阿绥点点头:“郎君吃。” 阿绥眼巴巴的看着李寅伸手拿着糖葫芦,一颗一颗的吃下去。 这是她和知言一起挑选的山楂呢!特别甜!咬到糖膜的声音脆脆的太好听了! 两个糖葫芦转眼就剩下一颗了,阿绥失望的垂下头。 李寅忍不住笑着说道:“还有一个吃不下了,阿绥帮我吃掉好不好?”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飞快的接过来。 看着那颗糖葫芦,咬下去,满足极了,让她每天把糖葫芦当主食吃,她都愿意。 阿绥像个小松鼠一般,嘎吱嘎吱的,李寅觉得她可爱极了。 尽管阿绥慢斯条理的吃着这颗糖葫芦,也很快吃完了,阿绥遗憾的放下签子。 “好了,用膳。”李寅给她盛汤。 阿绥怕他觉得她吃了糖葫芦便不用膳了,晚上吃了好多,最后成功把自己撑着了。 阿绥躺在贵妃榻上,手胡乱揉着鼓鼓的小肚子。 李寅一边吩咐着知语去熬消食茶,一边往榻上走去。 大掌替过她的小手,由下往上一个方向打着圈揉动,力道温和。 原先阿绥还有些害羞,但实在是很舒服,慢慢的就放松下来,舒服地冒泡泡了。 “倒是会享受。”李寅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阿绥红着脸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李寅笑着,胸膛一震一震的。 李寅喜欢她依赖他的模样,手掌慢慢抚着她的光头,突然一顿,垂眸细看:“阿绥,是不是长头发了?” 光头不像以往那样光滑,摸在手中微微有了异感,昨日还没有感觉的。 “知语也说是有头发冒出来了。”阿绥十分期待她头发长出来的样子。 眼睛弯弯,菱唇上翘,十分可爱,李寅深邃的眸子越发黝黑,薄唇印上她的光头,很轻很轻。 阿绥只感觉脑袋又一块地方温热了一瞬,伸手摸了摸,有些疑惑。 “阿绥还记得当初你在慈恩寺见到的那位娘子吗?”李寅把玩着她的小手。 阿绥一直记得的也不知她现在这么样了:“是那个怀国公的女儿吗?” 李寅点头道:“她叫郭含芷,我让她做你的姐姐好不好。” “啊?”阿绥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李寅暗暗观察她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有个表妹身体一直不好,缠绵病榻已久,前几日去世了,让你代替她做郭含芷的表妹好不好?” “是送我走吗?”阿绥攥紧小拳头,问出声。 李寅哭笑不得:“我哪里舍得把你送人?只是让你代替她的身份等着,我娶你。” 阿绥懵住了:“娶……娶我?” 李寅凤目陡然变深,冷了下来,不知道她小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那你以为我要你相伴是什么意思?” 阿绥知道他生气了,但只贝齿咬着唇不回话。 李寅又气又心疼:“不管你以前是何想法,现在都给我丢掉。” 阿绥点点头揪住他的衣摆,急忙解释:“我知道的,只是我以前从来不敢想。” “那现在可以想了。”李寅抚着她的面庞说道。 阿绥心脏被像是被幸福冲的满满的:“好。”她知道以他的身份足以娶这世上最好的人,而不是这这般出身泥泞的人,但是他现在告诉她,他要娶她。 怕她多想,李寅说道:“给你换身份不是嫌弃你,而是……” 阿绥伸手虚捂着他的薄唇:“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嫌弃我的,你这么做是有你的考量的。” 李寅拿她没有办法,一会儿让他生气,一会儿又让他觉得欣慰。 阿绥知道他会安排好,只有一点担心“那以后我还能住在这儿吗?” 阿绥问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李寅勾唇:“那当然,不然,阿绥想去哪儿?” 阿绥主动环着他的腰:“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你身边。” 李寅心柔成一片水,紧紧搂着怀里的无价之宝。 知语端着消食汤过来,见两人抱成一团红着脸便要退出去。 李寅瞥见她,没有松开阿绥,只沉声道:“拿进来吧!” 知语垂着头把碗端过去。 见来人,阿绥赶忙害羞的从李寅怀里脱开,不敢看知语的脸,只接过碗一口气咕噜噜喝完又放了回去。 知语不敢多言,收拾完便走了。 阿绥大着胆子娇嗔了李寅一眼,下了榻往净房走去 留下李寅坐在榻上,失笑的摇摇头。 第35章 怀国公府在魏候府隔壁的崇仁坊,离得并不远,坐马车两刻钟便到了。 马车停下,阿绥小手紧张地攥着李寅的衣摆:“她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怎么会?”李寅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怀国公夫妇唯一的小女儿被她救了,感激她还来不及。 李寅扶着她下了马车,便看到怀国公府的府门大开,檐下站了许多人。 “来了,来了。”郭含芷激动的拉着她五兄郭如瑰往前走了走。 她有五位兄长,前面四个从军,如今都镇守在各个边关要塞,最小的郭如瑰与其是龙凤胎,如今才十六岁。 郭如瑰死命拉着宛若脱缰野马的郭含芷:“冷静,冷静。” 郭含芷平复心情:“对对对,不能吓着人家。”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位冷面煞罗。 李寅和阿绥一前一后的站定,一个冷着脸,另一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害羞地看着他们。 郭含芷目不转睛地看着娇色风流宛若画中仙的阿绥,眼里闪着惊艳和欢喜。 阿绥也在偷偷看这位少女,见她面色红润,俏丽活泼浑然不见当初的狼狈和绝望,看来她那次的事情并未给她留下阴影,松了口气。 “魏候大安!”郭如瑰手掌压着郭含芷的背脊,示意她行礼。 郭含芷匆匆回神,福身:“魏候安康!” 李寅微微颔首。 “妹妹大安!”郭如瑰又对着阿绥问好。 阿绥手足无措地揪着李寅的衣袖,小声开口:“您客气了。” 娇娇怯怯的,声音又软糯,郭如瑰和郭含芷呼吸都放缓了,深怕惊着她。 “快带着妹妹进去,阿娘和阿耶还在里面等着呢!”郭含芷先反应过来,顶着李寅淡漠的目光,走到阿绥身旁,拉着她的手说道。 阿绥看了眼李寅,见他点了点头,乖乖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指,牵着郭含芷的手往里面走去。 郭含芷说着要好好和新妹妹沟通感情,便没有叫肩舆,拉着阿绥的手一边走着一边给她介绍府里的事情。 郭如瑰和李寅虽都是世家子弟但年纪相差大,李寅已经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而郭如瑰还在国子学听课,自然是没有话聊,只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李寅看着阿绥牵着别人手的小背影,虽然有些碍眼,但他知道阿绥现在肯定是很开心的。 “上次真是多谢妹妹了。”郭含芷娇声说道。 阿绥弯弯眼睛:“我没有做什么的,都是郎君的功劳。” 阿绥语气太过崇拜,郭含芷转身瞧瞧看了眼李寅,正好对上李寅的目光,浑身瞬间冰冷,僵笑着回头对阿绥说道:“那也多谢他了。” “妹妹以后记得要叫我姐姐呀!”郭含芷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向来是被管着的,阿绥来了后,她也是姐姐了。 阿绥能感受得到她的善意和喜爱,乖巧地应声:“姐姐。” 周朝是无军功不封爵,郭含芷出身将门,也有着一般世女没有的虎气:“呜呜呜,真乖,你放心跟着我后面,吃香喝辣的少不了你的。” “大夫说我不可以吃太辣的食物。”阿绥不理解吃香喝辣的含义,傻乎乎的回她。 郭含芷嗤嗤地笑了半响:“那带你吃甜的。” 到了正院,郭含芷喊了一声:“阿耶,阿娘,我把妹妹接过来了。” 阿绥心中忐忑的跟着她后面进了正堂。 怀国公夫妇齐齐站了起来。 怀国公身高八尺,虽腮帮到下巴上蓄了一圈胡须,但是目光温和,而他身边的妇人虽穿着富丽梳着高髻,但眼中含着泪光和感激。 “国公爷,夫人安好。”阿绥昨晚跟着知语学的福礼,如今做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怀国公夫人叶氏忙上前扶起她:“好孩子,快起来。” 叶氏疼爱的说道:“是叫阿绥吧?以后可不许在喊什么国公爷和夫人了,喊这匹夫姑父,喊我姑母便行了。” 听到叶氏叫他匹夫,怀国公也未生气,只憨憨笑了笑。 阿绥喜欢这样温馨的氛围,心中暖暖的:“回姑母的话,我是叫阿绥。” 叶氏慈爱的拍拍她的手:“名字真好听。” 阿绥心中甜蜜,这是郎君给她取的名字呢! 这时郭如瑰带着李寅进来了,问安后,怀国公说道:“夫人和娇娇留在这儿陪阿绥,我和魏候五郎去书房。” 叶氏只对着他点点头:“去吧!莫要怠慢魏候了,也请魏候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好阿绥的。” “您客气了。”李寅说道。 阿绥待在这儿,李寅自然是放心的,也正好和她们熟悉熟悉:“我晚上来接你。” 阿绥抿着冲他一笑,乖乖点头。 正堂太过严肃正事了,等他们出去了,叶氏带着阿绥和郭含芷去了郭含芷住的宝珠院。 听着名字便知怀国公夫妇对郭含芷的疼爱。 宝珠院铺着地龙,烧着炭,暖和极了,阿绥除了头上的帽子,露出小光头。 叶氏心疼地摸了摸:“阿绥以前受苦了。” 阿绥摇摇头:“不苦的,都过来了。” 这般娇软漂亮的小娘子,何人不喜欢。 郭含芷急吼吼的说道:“往后有了我们,妹妹也不会再受苦了。” 这向来调皮没有正形的女儿难得说出个中听的话,叶氏附和地点点头。 叶氏叹息一声,被偏爱的孩子才会胡闹,阿绥本该在父母膝头撒娇的年纪却如懂事。叶氏坐在榻上,揽着阿绥的肩膀:“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叶氏的胸膛温暖又香喷喷的,母亲这个形象在阿绥想象中便是这样的:“阿绥也会对姑母和姐姐好的。” “好!”叶氏依着她,“姑母给你讲讲叶家的事情。” 阿绥闻言,坐好摆出认真听的姿势。 郭含芷也凑过来一起听,她只有小的时候去过陇西,不过早就没有印象了! 看着两张漂亮的小脸,叶氏觉得满足极了。 “阿绥顶的那位娘子是叶家五娘子,是我兄长叶桓的第二位夫人所生的嫡女。 出生时难产,只有叶五娘活了下来,不过身子也是一直不好,第三位夫人进门后便做主把她送到了叶家一座温泉山庄休养,这些年偶尔回主宅一趟,大部分还是住在山庄中。所以她的名声不响,见过她的人也不算多。 入冬的时候叶五娘生了场大病,缠绵病榻没多久便走了。” 阿绥觉得这叶五娘也是位可怜人,和原先的自己何其相似。 叶氏面露羞意:“这件事,我们原先也不知道,还是魏候过来同我们商量的时候我才知晓。”她到底是远嫁的女儿,这么多年顾着自己的小家,对娘家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熟悉了。 “我们便派人趁着这个机会去了趟陇西,与我兄长商议你的事情,现在阿绥只要知道,你如今是叶家五娘子,被姨母接到长安养病了。” 她没有告诉她们,为了这件事,李寅不知许了多少好处给了她那兄长。 叶桓如今是叶家家主,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而李氏在长安城中势力盘根错节,许几个位置给叶家,叶桓又岂会不心动。 阿绥犹豫的问道:“那叶五娘……” 叶氏看着阿绥有些难过的小脸,只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叶五娘如今葬在了郭氏的祖坟里。” 未及笄的女儿去世,只能算夭折本就入不了祖坟,更何况在众人眼里她还好好活在了世上,她便做主在郭氏的祖坟里帮她立了个衣冠冢了。 “那等有时间,我可以去祭拜她吗?”阿绥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氏笑着说:“那当然。” “我也要去。”郭含芷也跟着说道。 “你不许去,好好待在家里。”叶氏瞪着她。 郭含芷委屈地说道:“我都一个多月没有出门了。” 阿绥扯了扯叶氏的臂膀,帮她求情。 叶氏温和的说道:“阿绥别管她,她就是胆子太大了,成天往外面闯才遭了此祸事。” 听到这话,阿绥也爱莫能助了,遗憾地看着郭含芷。 郭含芷气哼一声:“那算了,只要妹妹记得常来找我玩便好。” 阿绥一脸你放心的样子,拉着她的手。 叶氏靠在凭几上,含着笑看着她们。原先李寅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只想着帮他这个忙,算是还阿绥的救命恩情,没想到,她一见这孩子便觉得可心。 她们夫妻就想要个娇娇软软的女儿,郭含芷出生的时候,她们高兴疯了,但是没想到她被她们养得比小郎君还要皮。 许是注定的缘分,老天这次又送了个女儿给她们了。 …… 用完午膳,郭含芷拉着阿绥到她寝室休息。 叶氏便回自己院子看账本了,留下两个小姐妹一起小憩。 等叶氏走了,郭含芷从她榻下拉出一只木箱子,里面放满了书册。 阿绥有些奇怪:“这些书怎么不放到书架上?” 那当然是这些书放到明面上会挨骂,但郭含芷忽悠她:“放在这儿方便我拿着看。” 阿绥单纯的相信了。 郭含芷献宝似得说道:“这些书可有意思了。呐!”郭含芷从中间随意拿了一本放到她手上。 阿绥除了佛经甚少看别的书,这时也有些好奇,翻开一看,见里面除了字还有画,只不过画有些奇怪。 “他们两人为何嘴巴贴到一起。”阿绥目光清澈,小手指着一幅插画问郭含芷。 郭含芷翻开封面《霸道书生与他的娇小姐》,暗道一声不好,这本尺度太大了,不过还好这幅图好解释。 郭含芷作为姐姐的面子可不能丢,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这是男女互生好感,为了表达喜爱之意会这样。”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那本书的名字是我瞎取的,你们只要知道这本书很huang很bao就行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一今天减肥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5151119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郭含芷不动声色的悄悄把这本书压到箱底,飞快地找了本十分纯情的故事书递给她:“这本好看。” 郭含芷把小脸红扑扑的阿绥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阿绥虽然想继续看方才那一本,但不好意思开口,只拿着书册坐到榻上软软地靠在凭几上翻看。 这一本是《书生与狐妖》,阿绥看了几页觉得手中这本也是十分好看的,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阿绥这一下午像是入了迷一般,觉得这故事书写得十分动人,甚至还为书里的主人公掉了几颗金豆豆。 要不是天黑,侍女进来点烛台,她都不知道已经很晚了。 阿绥意犹未尽地合起书册,只恨时光过得太快。 郭含芷这个喜好在她阿娘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好不容易遇上个和自己一样喜爱看这些书的,只觉得遇到了知己。 郭含芷把阿绥手里还未看完的书拿过来装进书匣。 又把她下午特地精挑细选的四本书放进去:“这些过会儿都给你带回去,等你看完了就过来找我。” 这几本书里的插画最大尺度的也就是男女轻吻了,还是郭含芷仔细看过的,这才放心地把书匣递给她。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讨好地对她抿唇一笑:“谢谢姐姐。” 郭含芷仔细交待她:“你可要好好对它们,它们可都是我的宝贝。”这还是她第一次把她收藏的书借给别人呢! 阿绥小脸严肃,重重地点点头:“姐姐放心。” 用完晚膳没多久,李寅便过来接阿绥了。 阿绥依依不舍地与她们告别,坐到马车上还掀开车厢的窗帘,对着她们摆摆手,直到马车驶过路口看不见怀国公府的大门,阿绥才遗憾收回小手。 李寅看着她那傻乎乎的劲儿,心中泛酸。 虽然从怀国公府拉了一车礼物,但她最宝贝的就是郭含芷借她的那一书匣子的书了,这一路上都被她捧在怀里。 阿绥幸福的要冒泡泡,小脚丫子的晃悠悠地。 李寅不知滋味儿地伸手捏住她的双颊:“昨日还在担心我要把你送走,今儿便乐不思蜀了?” 阿绥的小下巴搁在他手上,嘴巴嘟嘟,眼睛湿.漉.漉的,无辜极了。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吾么有的。” 只见她粉舌卡在贝齿间,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 阿绥腾开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李寅松开手掌,阿绥鼓鼓脸,像是要把刚刚被他捏扁了的面颊恢复原状。 “郎君好坏呀!”阿绥声音软绵绵的,不像是责怪到像是撒娇。 李寅眸子幽沉:“更坏的阿绥还未见识过。” 阿绥不解:“什么更坏的。” 李寅示意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阿绥偷偷一笑,乖巧的把小脑袋移到他宽厚的肩膀上。 李寅虚咳一声:“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绥软哼,不说话了,闭着眼睛回想下午那本书的结局,只想要快点回府,洗完澡拿出来继续看。 等进了府,李寅吩咐知语把阿绥带回来的礼物登记造册,放到专门为阿绥设的小库房里。 阿绥全程由着李寅安排,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盼着他能快点。 李寅没好气的看着她:“这些可是你的家当,不怕我私吞了?” “我的就是郎君的,一样的。”阿绥愣了愣,没心没肺又十分依赖地冲着他笑。 李寅显然十分受用。 到了寝室,阿绥把她的书匣放放好,像只小炮仗一样,飞快拿了东西,冲进了净房,留下想和她说说话的李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寝室里。 李寅此刻的心情宛若一位平日里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孩子突然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朋友一般复杂。 阿绥平日里喜欢的泡澡了,今儿却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出来了。 阿绥拉开书匣,把她的书拿出来,往烛火点得多的坐榻急急走去。 李寅扯了她的衣领,把她拉到自己跟前:“这一晚上的忙什么呢?” 阿绥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姐姐给我拿了好些故事书,我今天下午看的那一本还未看完呢!” 李寅放过她:“多拿几盏烛台过去。” 阿绥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知道啦,郎君快去沐浴吧!” 阿绥欢快地小跑到榻前。 等着他再次出来的时候,阿绥正趴在榻上,两只小脚翘起来,来回晃动,裤腿滑落,露出白净匀称的小腿。 李寅额角突突猛跳了几下。 走进了还听见阿绥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寅身材高大,站在面前正好挡住了一片光亮:“好了,已经很晚了,该就寝了。” “还有一点点没有看完,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阿绥不舍得捂住书,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竖起一根小手指乞求地看着他。 她正好看到书中的男主人公发现女主人公是只狐狸妖怪呢! 被她冷落了一晚上了,李寅冷酷地说道:“很晚了。” 阿绥可怜巴巴地垂着小脑袋跟在他后面上了榻。 小娘子把自己封闭在帐幔里,眼睁睁地看着外面一点点变黑,瘪瘪嘴小声说道:“郎君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寅楞了一瞬,哭笑不得:“那阿绥倒是说说我哪里这般了。” 阿绥气鼓鼓地扒开帐幔,小脑袋露在外面:“郎君以前很多次每日晚上都待在书房待到很晚。” 李寅被指控的没有脾气:“好,我承认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不这样了。” 阿绥眨眨眼,怎么不按照她想得情形发展呢? 他应该说:既然这样,那阿绥以后也可以等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在睡觉。 阿绥挫败的躺回去,还不忘把自己的帐幔拉好,但尽管如此也没有忘了说一句:“郎君好梦。” 小娘子生气起来,太可爱,李寅忍不住暗笑一声:“阿绥也是。”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毫无睡意,只想着那女主人公被发现身份后怎么样了。 阿绥心中数着时辰,过了一刻钟,小声喊了一声:“郎君,您睡了吗?”阿绥屏气听着动静。 没有反应,阿绥窃喜,小心翼翼的拉开帐幔, 蹑手蹑脚地摸着黑从榻尾往外爬。 穿好鞋子垫着脚,衬着月光,走到坐榻旁才松了一口气。 拿起她还翻着开的书册,点亮一盏烛台举着凑近继续看书。 太过聚精会神,根本没有注意李寅已经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阿绥。”李寅声音低沉。 阿绥不明所以,没有抬头甚至还应了一声:“嗯。” 应完声,阿绥翻页的手僵住了,眨眨眼,完了。 李寅背着月色,看不清脸,只觉得黑沉沉的。 阿绥这下老实了,合起书,坐好等着他训斥。 李寅趿拉着鞋子也不说话,只一盏一盏地把灯点亮。 阿绥如同即将凌迟的罪人,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他。 李寅在她身侧坐下的时候,阿绥斗着胆子小手捏着他的衣袖:“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李寅把她的故事书翻开:“就这般好看,阿绥连觉都不睡了。” 阿绥讨好得摇了摇他的手臂:“只有一点点好看的。” “嗯?” 阿绥违心地改口:“也不好看的。” 李寅大掌捞过一旁的毛毯把两人裹住:“来,我陪你看。” 阿绥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会愿意。”李寅瞥了她一眼。 阿绥急忙道:“看的,看的。” “看到哪儿了?”李寅拿着书问她。 阿绥甜甜地笑着,快速翻到刚刚看的地方,仰着头看着李寅线条流畅的下颚:“这儿。” 阿绥眸子火热,李寅大掌压着她的脑袋:“看吧!” 阿绥心中甜蜜,菱唇止不住地往上翘起来,安心地靠在他温暖的怀里。 “啪”,爆烛一声响,阿绥合起书册,眼里包着泪,可怜兮兮的拿着帕子擦着面颊。 阿绥抽泣着,拉着李寅说道:“这个书生好坏呀!狐妖太可怜了,被放在火上烤,书生怎么可以不相信她是好妖怪呢……” 小娘子十分感性,看个故事哭得稀里哗啦的。 李寅揉着她的脑袋:“这是假的。” 阿绥摇摇头:“万一是真的呢!希望狐妖来世可以做个平凡的小娘子,再也不要遇到坏书生了。” “若我也是妖怪,郎君也会请道士来收我,把我架在火上烤吗?”阿绥伤心的靠在他怀里。 “不会。”李寅紧了紧抱着她的手,那书生不辨是非,如何与他相提并论。 不管李寅说什么她都相信,阿绥吸吸鼻子脸颊依赖地在他胸膛蹭了蹭,脑子里闪过今日下午看过的那幅插画。 一位小娘子躺在男子的怀里,两人的嘴巴黏在一起。 姐姐说这是表示喜爱之意的。 阿绥小脸酡红,从李寅怀里起来,面对着他。 李寅不明所以摸摸她的脸:“困了,那……” 话还未说完,话便被阿绥堵住了。 身体瞬间僵硬,小娘子青涩的把软乎乎的嘴巴印在他的薄唇上,甚至牙齿还磕到了他的嘴角。 便是如此生硬的动作也能轻易撩动起他的欲望。 阿绥无措的僵在那儿,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袭。 李寅喉结滑动,凤目幽暗,微微拉开点距离,额头相抵:“阿绥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李寅薄唇微启,有着令人沉醉的清淡的茶香。 气息交缠,阿绥小声说:“知道的。” “喜爱一个人,便会这样,书里说的。” 阿绥说完,羞涩地抿了抿唇。 李寅胸口猛地起伏了一瞬,已经顾不着问她究竟还看了哪些书。 伸手夹着她的胳膊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大掌固住她的细腰,盈盈一握,软细的腰肢不过他手掌宽。 狭长的凤目微眯,眸子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声音低哑诱惑:“阿绥刚刚的动作并不准确,我来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是在下午六点更新,如果有事会在文案上请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哭的鱼卿卿 5瓶;暮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阿绥沉溺在李寅望不到底的深邃眸子中。 李寅手扶在她脖颈后,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摩挲着阿绥脖子后的软肉,阿绥敏感的抖了抖。 李寅低低地轻笑一声,固着她腰肢的手掌猛的收紧。 阿绥的娇呼声消失在两人唇间。 李寅慢慢加深这个吻,唇齿交融,辗转厮磨,在阿绥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李寅才放缓动作,她浅粉色菱唇被□□的嫣红。 李寅薄唇抿着她上唇的唇珠,含住轻轻舔吻,半响才意犹未尽的松开。 阿绥面色酡红,娇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脑袋一片空白,双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欲坠不坠,眼神迷离含着水光,妩媚动人。 两人身上搭着的毛毯早已掉落,李寅大掌捞起重生盖在她身上。 李寅摸摸她潮红的面颊,阿绥喉咙间溢出一声轻吟,往他怀里蹭了蹭。 “别蹭。”李寅声音暗哑低沉,气息灼热。 阿绥此刻脑子嗡嗡响,不明所以的仰头看着他:“嗯?” 上挑的眼尾染着红晕,勾得他下腹绷紧,李寅把她的小脑袋按到胸口:“让我抱抱。” 阿绥听话的依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力跳动的心脏,回想着刚刚那个吻,小脸更红了,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不知过了多久,李寅把她的小脑袋重新捞上来:“阿绥有没有学会。” 阿绥害羞了,手指拨着他寝衣的系带,哼唧着不说话。 李寅握着她不安分的小手:“是我这个老师不好,以后多教几次阿绥就会了。” “困了。”阿绥哼哼一声,回握他的手。 一出声,听到自己声音的阿绥羞窘地捂住自己的脸。 声音又娇又软,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钩子一般。 李寅失笑,抱着她趿拉着鞋子,把她放到了榻上:“看完书该好好睡了吧!” 阿绥滚到里面,裹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直点头。 李寅支着手肘,把被子拉到她下巴下面,微微俯身凑近。 阿绥以为他又要问她,急忙闭上眼睛,浓密卷翘得像把小扇子一般飞快的眨着,紧张又有一点点期待。 等了许久,他的吻都没有落下来。 阿绥咬着唇,睁开眼,就见到李寅凤目含笑,撑在她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阿绥便知道他在逗自己,面颊上刚刚退下的潮红又慢慢浮上来,羞恼的把被子一股脑拉到头顶,转身朝着里,不理他了。 李寅还听见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哼”。 不敢把她逗极了,李寅除了鞋子上了榻:“阿绥。” 他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讨好,阿绥又心软地转过来,眼睛湿.漉.漉的,委屈地看着他。 李寅抚着她的头,把刚刚欠她的吻还给她,不再闹她,只浅尝辄止的亲了亲:“睡吧!” 阿绥瞬间被安抚,抿着的唇微微翘着,在他抚着她头的手上依赖地蹭了蹭,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李寅就在一旁陪着她,在听到她呼吸平稳后,才拿下手,掖了掖被子,下榻把烛台灭了。 屋子内重新归于平静,就想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安谧又满足。 第二日,李寅结束假期,开始上朝了。 阿绥上午用完膳待着屋子里看她的故事书,到了下午会去小佛堂诵经或者抄会儿佛经。 这日用完午膳,阿绥便拉着知语去了小佛堂。 东间里已经摆放好了前一日让明叔准备的竹简。 知语数了数发现足足有二十几卷。 “娘子今日都写完吗?” 阿绥想了想说道:“写到郎君散值回来吧!” 现在除了些古籍已经很少有人还用竹简了。 前几日李寅送了一本已经失传已经的佛经给她,她想着抄下来,送给姨母姐姐还有…… 郎君的母亲。 知语在一旁帮着阿绥研磨,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绳展开竹简,竹香扑鼻而来。 阿绥抄的十分虔诚,这一下午才抄完两套卷,一套各有一份梵语一份译本。 阿绥一边甩着酸痛的手腕,一边俯身对着竹简吹气,想要它干得快些:“现在什么时辰了。” 知语上前帮她揉着手腕:“还有一个时辰,郎主要散值了。” “娘子以往都没有这般认真的。” 在佛堂里说她不认真,阿绥心虚地小声辩解道:“以前也认真的。” 知语帮她收拾着抄好的竹简放进书箱里准备过会儿带回去。 “我们先去花园摘几枝腊梅,再回去。”这是阿绥新年后头一次来佛堂,路过花园的时候,见腊梅果然如她们所说开的旺盛,早就惦记在心里了。 知语抱着书箱说道:“好,那婢子帮您拿着书箱,您捧着腊梅枝。” 妙提弯弯眼睛:“好。” …… 马车在魏候府门口停稳,两位婢女和一位嬷嬷先掀帘下了马车,一左一右打开车帘,一位贵妇从慢慢走出,嬷嬷刚忙伸出手臂,贵妇手搭着她的手臂,踩着矮凳站定。 眼尖的小厮已经从里面把明叔叫了出来。 明叔带着一众小厮跪地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夫人大安。” “起吧!”安喜县主幽幽说道。 明叔起身,笑着躬腰到了她身边:“夫人里面请,肩舆已经备好。” 安喜县主高高坐在肩舆上,明叔候在一侧。 “她呢?”安喜眼神落在远处。 明叔面色不改:“郎主还未回来。” 安喜县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得了,你们郎主已经同我们说了。” “娘子原先在佛堂,这会儿应该要回来了。”明叔腰背弯得更恭敬了。 肩舆在邀月楼落下,钟嬷嬷上前扶着她走进去。 进了院门,安喜县主失神地望着院子。 她还记得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处处冰凉凉的,要不是她知道她儿子住在这儿,都会以为这儿是哪户人家的别院了。 这会儿院子却变得温馨又精致。 冷风一吹,不远处的秋千调皮地晃荡了起来,原本放在上面的羽毛毽子掉在了地上。 安喜县主收回目光,往正厅走去。 显然里面的装饰也都换了,更柔和了一些,安喜县主想到李寅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住在这个屋子里,心中便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有一点好笑和滑稽。 安喜县主停在门外,旁人也不敢上前说话,只静悄悄地守在一旁。 院门传来小娘子们的说话声,安喜县主转身望去。 阿绥今日去佛堂穿的素净,一身浅湖色的袄裙,头上戴着帽子,这会儿手里正捧着几枝开满花苞的腊梅。 远远的,看不清脸,只觉得身形瘦弱。 阿绥刚进来便觉得气氛不对,果然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站在正厅门前,四周站满了仆妇。 阿绥心中一紧,脚步微微顿了顿。 知语也是惊讶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腾开一只手,握了握她的臂膀:“娘子,这是郎主的母亲。” 阿绥不由得握紧了花枝,从来没有觉得院中的小道这般短过。 阿绥抱着拉着,微微欠身:“夫人安康。” 许是因为在怀国公府受到了指点,这一动作做起来,轻柔又好看。 安喜县主看着面前人比花娇的阿绥,心中复杂,没想到她儿子喜欢这般容貌浓丽,身姿娇弱的娘子。 阿绥见到安喜县主,心中竟平静下来了,嘴角甚至浮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惹得安喜县主多看了几眼。 “进来吧!”安喜县主进了屋,对阿绥说道。 一旁的小侍女上前接过她手中大的腊梅:“娘子,您进去吧,给婢子就好了。” 旁人被关在门外,正厅只有安喜县主和钟嬷嬷还有阿绥。 “坐吧!”安喜县主坐定后示意她坐下。 阿绥乖巧的对着她笑了笑:“谢夫人。” 安喜县主看着她明亮坦荡的眸子,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怕我。” “因为您与郎君长得像。”阿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安喜县主心中轻笑,她的确长着一副赵家人的面孔,阿寅的下半张脸便像了她,若说起来最像她的是她的侄子赵恃。 安喜县主面上却肃着脸:“你可知我是来做何事的。” 阿绥其实很聪明的:“您是来找我的。” 安喜县主挑眉,桃花眼尽是厉色:“倒也有自知之明,阿寅前些日子回府说要娶你,你可知。” 阿绥不想骗她郎君的母亲:“知道的。” “若是我们不同意呢?” 阿绥心中有一瞬的难过,但还是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道:“没关系的,我只要待在他身边便好了,其他的,我可以不要的。” 她单纯的心思太好懂了,安喜县主一眼便可看透:“要是这样我和他父亲也不许呢?” “只有郎君赶我走的时候,我才会走。”阿绥握着小拳头,鼓起勇气,对安县县主的桃花眼。 “那你可听到外面阿寅杀人如麻,不明是非的传闻?”安喜县主说道这儿,也不经扶额,也不知阿寅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名声搞得这么凶残的。 阿绥苍白的小脸起了怒气,眼睛瞪得圆圆的:“外面是胡说的,郎君他很好的,夫人是他母亲也该相信他的。” 那副勇气十足,誓死捍卫李寅的样子,看得安喜县主面色一柔,罢了只要她满心装着阿寅,相信他,爱护他,可以给他温暖的便好…… 安喜县主垂眸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碧玉绞丝镯,对着还气鼓鼓的阿绥招招手:“来。”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的过去了。 安喜县主看着她一只手上戴着佩珠,便把两只镯子都戴到她空着的手腕上。 绞丝镯细巧,两只镯子戴在一只手上也十分好看。 “好好照顾阿寅。”安喜县主拍拍她的手,便带着钟嬷嬷出去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阿绥傻愣愣的看着镯子。 知语掀帘进来:“娘子。” 阿绥看向她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那卷佛经呢?” 知语道:“还在书箱里,娘子要送给夫人吗?婢子现在派人送去?” 阿绥摇摇头:“下次吧!还是亲自送比较好。” 知语眼睛尖看见阿绥的手腕:“娘子这是夫人送的吗?” 阿绥晃了晃手腕,玉镯发出清脆的响声:“嗯。” “恭喜娘子了。”知语给她道喜。 阿绥疑惑地看着她。 知语给她解释:“许多贵妇人在出行的时候,会在手腕上多带几只镯子,遇到入眼的小辈时,便会褪下来送给她,以表示亲近和喜爱,夫人可定是喜欢您的。” 李寅得到明叔的消息,便从大理寺提前回来,匆匆往回赶。 到府里的时候,见门口已经没了马车,大步往内院走去:“可发生什么?” 明叔小跑着说道:“奴婢们都被拦在外面,没有进去,不过妇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尚可。” 李寅进了正厅就见到阿绥傻笑着举着手,摇晃手腕,一副满足开心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69001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住胖胖的寄几 7瓶;啊啦啦啦哇嘎里共 5瓶;athlan30027 3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阿绥看得认真,都没有发现李寅回来了。 知语在一旁提醒她,她才看过去。 阿绥眼睛一亮,起身哒哒跑到他身边,满眼欢喜:“您回来啦!” 李寅握着她的手,挑眉看了看。 阿绥献宝似得摇了摇:“好看吗?” “还不错。”李寅嘴角带着笑。 阿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刚刚有没有害怕?”李寅一边问她,一边牵着她往二楼走去。 阿绥摇摇头:“不害怕的,夫人人也很好的。” 李寅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才见了一面,便觉得人好了?” 阿绥抿唇一笑:“她是郎君的母亲呀!” 李寅心里软和,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放开往屏风后面走去,换衣服。 阿绥坐在屏风前的圆凳上,等着他换衣服,结果突然傻眼了。 这儿正好可以看到李寅的身影映在屏风上,身材颀长,肩宽腰窄,臀线…… 阿绥眨眨眼,面颊泛红,悄悄背过身去,冰凉的小手捂捂自己发热的脸蛋。 李寅出来转到她面前,见阿绥红着脸,眼神飘乎乎的,再看到屏风透着光,心中了然:“好看?” “不好看,不好看,”阿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没有看的。” 小娘子急了,李寅不逗她了:“我们阿绥这么乖,怎么会偷看别人换衣服呢!” 阿绥心虚地点点头:“是的,是的。” 阿绥急需转移李寅的视线,小手撒娇似得晃晃他的大掌说道:“过几天,我想去怀国公府。” 李寅很是受用:“想去就去,去之前让明叔给你备车。” 阿绥轻舒一口气。 过了三四日,阿绥把送给怀国公夫人和郭含芷的经书抄好,装进要还给郭含芷的书箱里,带着去了怀国公府。 怀国公夫人欣喜地翻阅着竹简:“真是谢谢阿绥了,我这就摆到佛堂去。” “姨母客气了。”被夸奖的阿绥小脸红扑扑的。 “娇娇带着阿绥去玩吧!”怀国公夫人看着一旁安定不下来的郭含芷,好笑的摆摆手。 郭含芷嘿嘿一笑,带着阿绥出去了。 “今儿带你去吃好吃的。”郭含芷得意地说道。 阿绥拉着蹦跶的欢快的郭含芷:“姑母不是不让你出门么?” 郭含芷一脸神秘的说道:“谁说不出门就吃不到好东西的,你等着吧!姐姐带你见识见识。” 到了宝珠院,一院子的侍女忙忙碌碌的,院中燃烧着一团木材,上面架了一个高高的架子,一旁的矮几上放着处理好的食材。 郭如瑰匆匆从国子学逃学回来,就见到这幅场景,怒喊道:“郭含芷!” “别气吗?来烤东西嘛!”郭含芷笑着拉着站在门口的郭如瑰进来。 阿绥站在一旁对他问好:“五兄。” 郭如瑰缓了脸色:“阿绥妹妹。” “你就成天胡闹吧!”郭如瑰插着腰,对着郭含芷说道。 今儿他用完午膳,正和同学准备去蹴鞠,结果府里来了人,说是大娘子有要事,请他回府一趟。 下午还有骑射课,教骑射课的是护国大将军,为人严厉,逃一次课,第二日定会被修理的很惨。 他还以为什么大事,结果回来后发现是要烤野味。 “给我点面子,我都给妹妹说要露一手了。”郭含芷悄悄说。 郭如瑰被她气得半死,她夸下海口结果还要他来帮她撑面子,以前哪一次烤野味的时候不是他帮忙的,自己只知道吃。 郭如瑰白了她一眼。 阿绥坐在篝火旁的月牙凳上烤着火,期待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郭如瑰想在新妹妹面前维持形象,咬着牙对郭含芷说:“你等吧,早晚把你丢到边疆送到大兄跟前去。” 郭含芷最怕她大兄,她大兄比她父亲还严肃。 “到时候再说吧!”郭含芷哼哼一声,转头笑着对阿绥说,“阿绥你就等着吃吧,我五兄可会弄这个了。” 郭含芷冲郭如瑰挑挑眉:“是吧?” 此时侍女已经摆好串好的牛肉,鸡肉,野兔子,收拾着残渣退下了。 郭如瑰在阿绥一旁坐下:“妹妹坐远点,别被火燎伤了。” 阿绥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也想学着烤这个。” 阿绥对这个好奇极了。 郭如瑰把野兔子串在竹子上,看阿绥娇娇弱弱的样子,想了想:“阿绥妹妹,会不会不敢吃兔子。” 他常常听同学说,除了他妹妹这种皮猴子一样的小娘子,其他的小娘子都不敢吃兔子的,甚至还会觉得烤兔子会很残忍。 阿绥吃过知言腌制的兔子腿,可好吃了,她想烤兔子肯定也好吃。 阿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兔子:“不会啊!这个看起来就很香呢!” “就是,就是。”郭含芷在一旁附和。 郭如瑰把野兔子架在火上烤着,再把牛肉沾上酱料,放到架子稍下面一点的铁架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便闻到香味了。 “哇!”阿绥和郭含芷一口同声的发出惊叹声。 阿绥看着郭如瑰,眼睛弯弯,脆生生的说道:“好香啊!五兄真厉害。” 郭如瑰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快看,快看,这个好了吗?”一旁紧盯着牛肉串的郭含芷兴奋的说道。 郭如瑰拿着火剪,把牛肉串夹到盘子里:“可以了。” “小心烫。”郭如瑰提醒道。 阿绥听话地点点头,微嘟着嘴巴,冲着她手里的牛肉串,认真地呼呼吹气。 等凉了一些后,小心试探的咬了一小口,外焦里嫩,淡淡的酱料和鲜嫩的牛肉混合,太好吃了! 阿绥惊喜地瞪圆眼睛,满足的咽下肉,开心地跺跺脚:“好好吃呀!” 太阳将落,院子里已经上满了灯笼,庭院中燎火旺盛。 阿绥靠着郭含芷揉揉肚子:“我好饱了。” “我也是。”郭含芷应声。 郭如瑰好笑的说道:“那我命人过来收拾吧!” “好!”郭含芷摆摆手。 吃得饱饱的,也不需用晚膳了,阿绥和怀国公夫人告别后,就准备回去了。 郭含芷撑得不行,便托郭如瑰送她出门。 阿绥想着正好消消食,便要走着去大门,郭如瑰在一旁帮她捧着郭含芷重新给她拿的故事书。 走到门外,阿绥看着临风骑着高马候在马车旁,眼睛一亮,他也来了吗? “妹妹,给你书。”郭如瑰把书匣给她。 阿绥抿唇一笑:“谢谢五兄。” 告别完,阿绥欢快地往马车跑去。 果然进了车厢李寅已经再里面了,欣喜地喊道:“郎君。” 李寅看着手里的兵书,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绥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往他身边靠了靠:“郎君放值后,直接回家好了,来接我太辛苦了。” 阿绥身上的烤肉味扑鼻而来,李寅把目光从书册上移开。 “阿绥,今日玩的开心?”李寅幽幽问道。 阿绥软软地笑了笑:“嗯,今天五兄带着我和姐姐烤肉,五兄烤得肉可香了,特别好吃。” “我跟着他后面学,怎么都没有他弄得好吃,明明是用的一样的蘸料,等下次……” 阿绥还未说完,小嘴巴便被堵住了。 李寅只轻轻啄了啄,见她消停了,不再念着那位五兄了,才放开她。 阿绥羞红了脸,小手虚捂着嘴巴:“郎君,你怎么……怎么……”这还是在马车上呢! 李寅方才掀开窗帘,正好看到郭如瑰送她出来,她还冲着人家笑,灿烂极了。 这会儿见她没有心思在想别的人,心里才舒坦了。 李寅低声问她:“阿绥不喜欢。” 阿绥一愣,不好意思说,娇哼了一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垂着眸子。 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她是喜欢他轻吻她的。 阿绥靠着他,小声说道:“等下次……” 李寅见她要继续说,又俯身亲了亲她。 一来一回,阿绥被他亲得小脑袋晕乎乎的,但也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了。 蹙眉细想,眼睛一亮:“郎君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别乱想。”李寅眸子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 阿绥偷偷笑了笑,明明郎君和那些书里主人公吃醋后的表现一模一样:“好,那就不是。” 但她还是哄着他。 李寅听到她的偷笑声,一看果然正咧着嘴开心着呢! 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怎么开心。” 凤目危险眯着,沉沉得看着她。 阿绥哪里会害怕,伏在他怀里,小手安抚的帮他顺顺气:“我是说下次再去学烤肉,等我学会了,烤给郎君吃。” 李寅薄唇勾了勾:“忘记我先前上过战场了?” 去了战场,谁还会管你父亲是谁,是否出身名门,他之前在战场上也是吃了些苦头的。到了战争激烈时,没有时间用膳,饿极了便会去森林里捉了野味,回来烤着吃。 阿绥乖巧地听着他将他以前的事情,她喜欢听。 “所以,以后要吃烤野味,我烤给你吃。”李寅最后说道。 阿绥应声:“好~” 李寅虚咳一声:“以后少看那些书,小脑袋里整天在想着什么。” 阿绥觉得她的故事书好不无辜,哼哼唧唧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回了府,阿绥顶着李寅沉沉的目光,抱着她的故事书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有一只小小三层的书架,上面摆放着李寅几本常看的兵书和卷宗。 阿绥把他的书整理好,摆在了上面两层,留下最下面的一层。然后心虚地试探地看了李寅一眼,见他抱手环胸,没有说话,但眼底有了些笑意。 阿绥偷偷一笑,明明说让她少看这些书,但是还允许她把她的故事书放到这儿。 阿绥把她的故事书放到了第三层。 阿绥放完书,没有耽搁,跑到他跟前,讨好地主动拉着他的手:“我陪你去用膳。” 她已经吃的饱饱的了,但是李寅去接她还未用膳。 “你去沐浴,换身衣服。”李寅略带深意的说道,她一靠近,就闻到烤肉味。 阿绥一愣,看他别扭的样子,心里咕哝着:明明就是吃醋了。 大着胆子说道:“明明就很香的。” 阿绥说完便冲进了净房。 李寅看了着她飞快地路过了自己的衣柜,薄唇微微勾起。 扫了眼一直候在一侧的知语,知语顿住去帮阿绥拿寝衣的脚步,心中为难,自己为什么刚刚要进来,还掺合进了主子间的小情趣里。 犹豫了会儿,知语还是出门下楼,给李寅取了些餐食。 往日里都是两人一起用膳,这徒然一个人,李寅觉得这些餐食寡淡无味,只草草用了两口,便命人撤掉了。 阿绥浑身被热气熏得绯红的,从汤浴里出来,素手扯了一旁架子上的巾子裹在身上擦干水珠。 解开巾子,赤.裸着身子看向放衣服的架子。 上面只叠放着几件亵衣亵裤,而她的寝衣却不见了。 阿绥难以置信地眨了两下眼,她刚刚走得急,好像忘了拿寝衣了。 阿绥只能先穿好亵衣亵裤,她这些日子被喂养得好,小桃子又发育了不少,包裹在红色小衣里,显现出玲珑的身姿。 身上的绯红慢慢褪去,肤如凝脂,白皙无暇。 阿绥看了看她换下的衣裙,细眉蹙起,它们已经被打湿了。 纠结半响,拿起一条干净的大巾子把自己包裹住,赤着脚,踏在地板上,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小声喊道:“知语。” “知语,你在吗?” 没有回音,阿绥有些急了,不知知语做什么去了。 小脚纠结的动了动,想了想,又喊道:“郎君?” 依旧没有动静,阿绥轻舒一口气,暗喜,没有人在。 小心拉开一条门缝,看了看,是真的没有人。 寝室内铺着厚厚的地衣,阿绥的小脚踩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阿绥哒哒跑到衣柜前,匆忙拉开衣柜。 “阿绥!” 阿绥大惊,松松搭在身上的巾子,落在了地上,僵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 李寅被眼前的美景刺激得眼底泛红,下腹收紧,心跳错了两节。 纤薄白嫩的背脊露在外面,只脖子和腰部中间系着一条红绳,亵裤松垮的固在胯骨上,上方是两个深深的腰窝。 阿绥已经完全傻住了,只听着李寅沉沉一步一步走过来。 李寅从后面搂住阿绥,阿绥冰凉的身子被温暖的胸膛包裹住了。 坚实的臂膀固住她的细腰。 阿绥听着他深沉粗重的鼻息,鼻间是她熟悉的味道,是他特有的清冽,阿绥害羞地绷直身子。 李寅微微俯下腰身,滚烫的气息碰洒在她耳后,阿绥软软地开口:“郎君怎么不应声。” 李寅方才坐在坐塌上,那张塌正好在她的盲区。 李寅没有回话,只啄了啄她耳后的软肉。 阿绥脖子微微扬起,喉咙敏感地溢出轻吟。 太勾人了,李寅暗道一声妖精,牙齿轻轻磨了磨她的脖子。 “郎君!”阿绥手指无力的搭在他的大掌上,“郎君让……让我……换衣服。” 断断续续一句话,阿绥说得十分艰难,身体仿佛使不上力一样,只能贴在他身上。 李寅把她反过来,面对面竖着抱起她,阿绥均匀的修长的腿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腰。 李寅眼底欲色渐浓,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抵在开着的衣柜上。 阿绥害怕的看着他:“郎君。” “阿绥相信我不会伤害你。”李寅声音已经十分低哑,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只亲亲她。 阿绥被他灼热的眸子看得美目含情,檀口邀请似的微微张开。 衣柜的隔层不平,硌着腰,阿绥搭着他肩膀的手指收紧:“疼!” 李寅剑眉皱起,把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腾开一只手拉下高高放在衣柜里的冬衣,垫在她身后。 见她眉目舒展开,等不及得含住她的菱唇,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强势地勾住她,深吻,喘息。 阿绥心里泛起阵阵波澜,,她喜欢他的亲吻,也想要永远被他搂在怀里。 在失控前,李寅才放开她,唇齿相离,缠绵暧昧的细丝断开,李寅收回徘徊在她亵衣边缘的手掌。 李寅下.身坚硬,怕吓着她,只得把她放在地上,手臂松开,阿绥腿一软,还好李寅眼疾手快捞住她。 阿绥红唇细细喘着,胸口起伏,气息不稳,眼里有着擦不净的水光,显然也已经动情。 李寅只能搂着她,大掌轻拍着她的薄肩,安抚着她。 气氛冷静下来,阿绥打了个激灵,李寅随意扯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赶忙把她抱上塌。 阿绥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小腿挣扎着不愿意躺下。 “怎么了?”李寅摸着她的脑袋,有些担心。 阿绥小声说道:“脚,脏。” 李寅微愣:“娇气。” 但顺从的把她放在榻上,拿着小几上的巾子,擦了擦她的脚。 李寅半蹲着动作温柔,轻轻的,生怕弄疼她。 阿绥眼眶一热,俯下身子,在他脸旁落下一个吻。 李寅动作未滞,松开她的脚,带着笑意看她:“又要亲。” 阿绥想到方才要窒息的感觉,赶忙摇摇头,钻到被子里,红着脸,不敢招惹他了。 李寅低低笑了几声,起身丢开巾子,给她拿了寝衣,再去书柜前随意拿了本故事书给她。 “我去楼上。”到了他打拳的时辰了,他也怕他再在这儿待下去,会出事儿。 阿绥点点头,冲他抿唇软软地笑了笑。 李寅在他额间吻了吻,起身离开。 “娘子。”知语端着药过来。 阿绥放下书,随口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知语有些心虚:“郎主命婢子去帮您煎药。” 阿绥顿了顿,咽下口中的汤药,红着脸嘟哝着:“郎君真坏!” 用完药,阿绥便又些犯困了,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尾带着泪珠。 “娘子困了,便睡吧!”知语说道。 阿绥点点头,把书递给她:“嗯嗯。” 知语帮她拉好帐幔,轻脚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帐幔里伸出一只小手,慢慢把外面塌上的软枕拉进去。 阿绥抱住软枕,心中安稳,沉沉睡去。 李寅在三楼就着冷水冲了澡,才回去了。 屋子里灭了一半的烛台,其余的都给他留了下来。 李寅看着他不翼而飞的枕头,遥遥头,无奈失笑。 命人给重新给他拿了枕头。 第二日,阿绥眯着眼睛用着早膳。 李寅手掌托了托她要垂到食案上的小下巴:“今天国公府会送个嬷嬷过来照顾你。” 他让他母亲找了个嬷嬷来照顾她,给她调养身子,若是用的好以后可以帮助她做很多事。 阿绥胡乱点点头。 李寅无奈地拿下她手里碗,对着知语吩咐道:“扶娘子上去休息吧!” 阿绥又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 “娘子,余嬷嬷过来了,可要传唤她。”知语在一旁说道。 阿绥茫然的眨眨眼。 知语笑着说道:“娘子忘了?郎主今早临走前说的?” 阿绥这才想起,他说国公府送了个嬷嬷来照顾她。 知语给她递了擦脸的湿巾子:“听说这余嬷嬷原先是宫里头出来的呢!这宫里头人物都各有绝技。” “那快传她呀!”阿绥净好脸,一边擦着香膏一边说道。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灰色长袄的老妇人进来了:“给娘子请安了。”老妇人表情严肃,十分恭敬。 阿绥与侯府的侍女们很熟了,甚少有行这般大礼的,顿时有些惶恐。 忙起身上前扶起她:“您快起来。” “多谢娘子,娘子称呼婢子为余嬷嬷便好。”老妇人说道。 阿绥弯弯眼睛:“好,您坐。” 知语忙给她搬来一只圆凳。 余嬷嬷屈了屈膝,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多谢娘子。” “娘子方才不该亲自来扶婢子的。”余嬷嬷面色不改直接道,“娘子应端坐上首,吩咐贴身的侍女行事才是。” “娘子身侧服侍的婢子规矩要重学了。 阿绥和知语两人的脸都瞬间通红,有些窘迫,无措的站在那儿,呐呐无言。 这一天,阿绥,知语和院子里的侍女们不停的被余嬷嬷揪着错。 不是这儿乱了规矩,便是那儿不合身份。 李寅放值回来,晚膳已经备好。 阿绥站在食案旁,等着他,小脸儿绷紧。 余嬷嬷带着侍女们站在她身后。 “怎么不坐下来?”李寅牵着她的手一起坐下,柔声道。 余嬷嬷眉毛一皱,暂时并未出声。 阿绥贝齿咬着唇,摇摇头。 李寅凤目微凝,不动声色的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薄唇弯了弯,给她盛汤:“今儿下午做什么了?” 阿绥刚出声:“我……” 便被一声咳嗽声打断。 阿绥忙闭上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李寅这时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往后靠在圈椅上,看向余嬷嬷,眼底尽是厉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洛一一 10瓶;暮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李寅凤目凌厉,气势压得余嬷嬷几乎站不稳。 见李寅看向余嬷嬷,明叔垂眸禀道:“郎主,这位就是夫人送过来的余嬷嬷。” 被点到名,余嬷嬷只能上前一步问安:“婢子余氏给郎主请安。” 李寅移开目光,对阿绥说道:“慢慢喝。” 阿绥看了眼一旁的余嬷嬷,声音轻软小心翼翼地应声:“好。” 李寅并未叫起,由着余嬷嬷一直欠身,自己则是帮着阿绥布菜。 余嬷嬷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半响,李寅见阿绥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手指敲打在扶手上:“余嬷嬷最近身体抱恙?喉咙不舒服?怎么母亲还把您送过来服侍?” 余嬷嬷不知多少年没被人这样下过面子了,面容僵硬:“婢子身体康健。” 许是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僵直,又添了句:“能有幸得县主赏识,前来服侍郎主和娘子是婢子的荣幸。” 一直站在后面的知语忽然福身,笑着说道:“郎主,余嬷嬷规矩是极好的,上午就在教我们娘子规矩,比如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 午膳时娘子都听了余嬷嬷吩咐,只用了两口便作罢,下午又命婢子把娘子的书都换成了《女戒》《女则》这些书。 对于人伦纲常,夫为尊,妻为卑这些道理娘子都在努力领会呢!” 有了知语开头,那些小侍女们纷纷开口“夸”余嬷嬷。 白日里她们怕这余嬷嬷的行为是郎主特许的,不敢违背,这会儿看郎主的态度,便胆子大了起来。 阿绥偏头看去,众人语气诚恳认真,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还可以这样? 李寅面上变幻莫测,沉默地听着。 随着李寅面色原来越冷,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停下。 李寅晒笑一声。 众人心中抖了抖,越发安静。 阿绥小手伸到食案下拉着他的大掌晃了晃,李寅反手握住:“我侯府不缺自作主张之人。” 余嬷嬷心中一慌,今年到了年纪出宫,她没有丈夫,没有儿女,便想着自己找个高门显贵之族做教养嬷嬷,说出去体面,又有了养老之所。 所以听到燕国公府在内侍省挂了名要寻个贴身伺候的嬷嬷时,她不知打点了多少银钱才得了这个机会。 到了燕国公府的时候安喜县主吩咐她几句,便命人把她送到了魏侯府。 长安城人人皆知魏侯尚未娶妻,那她伺候的便是个姬妾了,来了之后一看还曾是个姑子,看那样子凭着一副狐媚子的长相勾引到了魏侯。 因此心中难免有些轻视和傲气,这才托大拿乔了点,也想趁此机会立威,在这魏侯府站稳脚跟,把她捏在手心。 她哪里知道这位小娘子是魏侯的心头肉! 若她被送回去,这辈子都得不到重用了。 余嬷嬷刚忙赔罪:“是婢子的不是,婢子在宫里谨慎惯了,这才严厉了些,娘子人善,定不会怪罪婢子的吧?” 这老妇口才倒不错,知语撇嘴,心里瞧不上她这副欺软怕硬的模样,下午一副家里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姿态,这会儿到说成是为娘子好了。 “依本侯看,你的规矩要重新学了,明叔,把她送回燕国公府。”李寅淡声说道,她出了宫,薄契自然也送到了燕国公府。 明叔应声:“唯。” 余嬷嬷面如死灰,早就听闻魏侯说一不二的性子,谁知被她遇上了。 看着阿绥娇嫩的面庞,心里有了些怨恨。 明叔带着余嬷嬷出去了,厅中的氛围瞬间轻松下来。 没了余嬷嬷,阿绥也能放开说话了,看着李寅小声说道:“郎君,夫人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不懂规矩。” “小脑袋少想这些,估计她不了解这位余嬷嬷的为人。”李寅知道安喜县主的性子,已经接受了她们便不会派个不懂事的嬷嬷来添堵。 李寅亲亲她的额头,阿绥心虚的看了看周围,见她们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看着她们。 红着脸,手指勾着他的大掌,李寅就摊着手掌由她玩。 阿绥举起他温暖的大掌,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她想要和他贴得这般近,余嬷嬷说得那些,她都不喜欢。 李寅眸子黑黝,含着淡笑看着阿绥娇憨的小模样。。 余嬷嬷宫里出来的,见阿绥没有头发,屋里又有许多佛经,怕是能猜出一二。若依着他原先的性子,他定是会派人解决了她才安心的。 但…… 他做惯了杀生之事,本就无所畏惧了,但他怕损了她的福祉。 李寅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跟这个小菩萨待久了,也信起那些东西来了。 果然如李寅所说,安喜县主见余嬷嬷被送了回来,发了好大的火。 怕她出去乱说,没放走她,只把她拘在自己院子里。 “娘子消消气,为了那不知趣的人伤了身体可不值当。”钟嬷嬷劝道。 安喜县主呼出一口气:“看着点她,别让她出去胡说。” “婢子省的。”钟嬷嬷应声。 “那娘子还要找个嬷嬷过去吗?”钟嬷嬷轻声问道。 安喜县主揉了揉额角:“怕是还要找个,你留意着,这次一定要打探好性子为人。” 钟嬷嬷笑着说:“不知娘子还记得陶芝吗?” 安喜县主听着有些耳熟。 “原先在王府就伺候您的,后来她丈夫去了,为了让她好好照顾她儿子,您放了她的身契的那个。”钟嬷嬷提点道。 安喜县主这才想起,这陶芝原先比钟嬷嬷还受她的宠,说是她院里的第一得意人也不为过。 “她怎么了?”安喜县主还记着点曾经的主仆之情,关心地问她。 钟嬷嬷道:“他儿子早已成家,如今在西市租了个铺子卖绣品,她孙子也三四岁了,不需要她看着了,她便找到了婢子问还有什么活计给她做做,那个时候已经定了余嬷嬷,婢子想着她是宫里出身,怕是比陶芝妥帖些,便没开这口,您看现在?” “到也行,也算知根知底了。”安喜县主心中微喜。 “婢子也是这样想的,看她还和以前一样,是个体贴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才带完了她的小孙子,等明年或者后年,小郎君出生,她也还算有经验,也能帮上忙。” 安喜县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你这老妇,就会挑我想听的说给我听。” “若是您同意,我便让陶芝收拾收拾去郎君那儿。”钟嬷嬷被安喜县主戳破小心思也不恼。 “去吧!去吧!”安喜县主摆摆手。 那陶芝动作麻利,收拾完便拎着包袱去了魏侯府。 有了上一个的经验,这次众人都有些警惕。 陶芝浑不在意众人的态度,只做好自己的事情,等知语观察了几天,才略微放心。 这陶芝手巧,常帮自己的小孙子做衣服,惯会绣些小兔子,小狗儿之类的可爱的花样。帮着知语做了几双绫袜,袜口绣了两只肥肥的小胖鸟。 憨态可掬,阿绥喜欢极了。 几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阿绥双手托着小下巴,看着陶芝拿着巴掌大的石杵研磨黑芝麻碎,知言坐在一旁的小火炉边看着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牛乳。 “马上就要磨好了。”陶芝说道。 “好。”阿绥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阿绥每日都喝一碗黑芝麻牛乳,就盼望着自己的头发长出来的时候又黑又亮。 阿绥的头发自从上次冒了点发根之后就涨得快了些了,如今已经能明显看出点头发了,但是另她失望的是她的头发好像天生细软,颜色泛黄。 阿绥拿起镜子仔细看了看,蹙眉:“颜色怎么还是不黑呀!” 知言看着阿绥道:“我听说头发是无法后天改变的,这些日子娘子头发没有长黑,皮肤倒是又白又嫩。” 她这意思便是阿绥在做无用功了。 知语在后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试怎么知道芝麻没有用的呢!” “是啊!这才多久。”陶芝温柔的说道。 阿绥把铜镜盖好:“哎!只能这样了!” “郎主。”阿绥听到外面的请安声,忙从坐塌上起身。 陶芝把黑芝麻泡好,带着知语知言退下了。 李寅伸手摸摸她的头,阿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小娘子长头发了,大概只有他一人有些遗憾了吧! 李寅觉得还是光头的时候手感好些。 李寅放下手,揽着她走到矮塌旁坐下。 阿绥心中失望,漂亮的眸子暗了下来,含着水光,幽幽看着他。 李寅失笑,顺了顺她的短短的头发:“阿绥这是怎么了?” 阿绥委屈极了,他以前摸我她的头后就喜欢亲她的光头了:“你都好久不亲亲我的头了。” 李寅为她可爱的小心思悸动:“是我不好,冷落它了。” 李寅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忽然觉得她的头发细软,摸起来毛绒绒的也很舒服。 阿绥满意了,仰着头小声问她:“郎君是不是不喜欢我蓄发。” 李寅知道他若说是,她一定过会儿就会去偷偷剃光,只是因为他喜欢,可是他怎么舍得呢! “那阿绥是喜欢光头还是长头发?”李寅温声问她。 阿绥向来不对他撒谎的,犹豫着呐呐道:“有头发的。” “那阿绥就蓄发,”李寅搂着她说,“我只想阿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你呢?”阿绥傻傻地问他。 “阿绥开心,我就开心了。”李寅声音低哑,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我长头发了,郎君也要像喜欢光头一样喜欢。”阿绥心中甜丝丝的,但还是认真地对他说道。 李寅看她如此在意他喜不喜欢,俯身直接用行动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栀暮蝉夏 5瓶;athlan30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二月初四,立春。 圣人带着公卿前往东郊祭祀,李寅自然也要前往。 阿绥早早的便和郭含芷约好了这日一同外出游玩。 “春捂秋冻,更何况这才立春,娘子可得穿厚实些。”知语一边给阿绥穿衣服一边说道。 为了应景,今儿穿了一身嫩黄色春燕暗纹的袄裙,衬得她小脸儿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但戴上幕篱便只能朦胧地看到她纤弱的身姿,旁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郭含芷被放出府,虽然身边跟着许多侍卫,但还是像脱了线的风筝一般,兴奋极了!早早的就在怀国公府的大门处等着阿绥了。 见到熟悉马车过来,郭含芷打马上前。 知语为阿绥掀开车帘,阿绥走出去站到车门外的踏板上,只看到郭含芷秀发高束,穿着贴身的胡服,高骑骏马,锃亮的革靴踩在马蹬上,英姿飒爽。 阿绥惊叹一声,毫不吝啬地夸道:“姐姐真好看。” 郭含芷佯咳两声,弯腰朝她伸手,粗着嗓子说话:“小娘子,可否赏脸与我同骑?” 郭含芷的贴身侍女柳叶也骑着马,听到她的话忙驾马上前道:“郎主吩咐您不可以带着叶五娘子胡闹。” 在怀国公府和外面的时候,侍女们都称呼阿绥为叶五娘子。 郭含芷讪讪地摸摸鼻子:“知道啦!啰嗦。” 知语怕被别人认出她是魏候府的侍女,就在怀国公府等着阿绥。 郭含芷见知语站在车窗下,依依不舍地看着阿绥,打趣道:“放心吧,你们娘子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郭娘子说笑了。”知语勉强地笑了笑。 阿绥小手伸出窗外,摸摸她的头:“身边这么多人跟着呢!你放心哦!”昨晚郎君和她说,每次她出门,他都会派暗卫悄悄保护她的。 知语看见郭含芷身边跟着五六位侍卫腰间都别着刀,心中微微安定:“嗯。” “走,我们去东市。”郭含芷对着阿绥马车的车夫说道。 郭含芷对阿绥说着今日的行程:“我们先去吃午膳,然后再去逛街买东西。” 阿绥摸摸袖子里鼓鼓的荷包,这是昨晚李寅给她的,弯弯眼睛:“好。” 等着阿绥重新回到车厢坐稳了之后,马车才开始驾驶。 阿绥掀开窗帘可以看到一路上家家户户门楣上贴着的春幡迎着风摇曳飘动。 马车在东市的福春楼停下,郭含芷跳下马,上前扶着阿绥下了马车。 两人带着侍女侍卫,阵仗很大,店里的伙计们赶忙出门迎客,牵着马去了后院马棚喂食物。 郭含芷怕阿绥走丢了,从下了马车就一直牵着她的手。 柳叶前几日过来订了包厢,又加上郭含芷之前是这儿的常客,所以一眼就被堂中管事的伙计认出来,恭敬地说道:“两位娘子,楼上请。” 进了包厢,伙计笑着问道:“两位娘子需要点些什么?” “除了以前我常点的那些,招牌菜各来一分,”郭含芷翻了翻食单,“今儿立春,再添个春盘吧!” 伙计一一记下。 郭含芷看完食单,递给阿绥:“看看,你还有哪些想吃的。” 阿绥没有看食单,而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伙计:“有糖葫芦吗?” 伙计面上的笑容一滞,以为听错了:“娘子是说糖葫芦?” 阿绥抿唇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怎么?没有?”郭含芷凶巴巴的问他。 伙计忙说道:“有,有,有。” 他们酒肆没有,也要出去给这两位贵人弄过来啊! 郭含芷满意了,摆摆手:“所有的菜都做的清淡些。” “好的,请两位娘子稍等片刻。”伙计拿着食单出去了。 出了门,伙计心里嘀咕着恐怕也只有这些世族家的小娘子们才会跑到酒肆吃糖葫芦,摇摇头,搞不懂。 待门被关上,郭含芷手掌轻轻揉着阿绥的脸颊:“小土包子,吃什么糖葫芦啊!今儿我请客,你点些贵的啊!” 阿绥小脸被她揉得红彤彤的,软乎乎的笑了笑:“想吃。” 平日里在府里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数着颗数给她吃,阿绥舔舔嘴唇,今天可以多吃一点。 谁知郭含芷现在有了做姐姐的责任,看着阿绥即将要吃第三根糖葫芦的时候,忙拦下来:“诶诶诶,不可以再吃了。” 郭含芷扒开她紧紧握住竹签子的手。 阿绥看看郭含芷严肃的面孔,在看看手中诱人的糖葫芦,遗憾地叹了一声,不舍地松开手:“那好吧!” 郭含芷不看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命柳叶把糖葫芦端出去,眼不见为净。 吃饱喝足,郭含芷便带着阿绥出去逛逛,顺便消消食。 东市开满了首饰铺子,随便进一家都可以逛上很长时间。 郭含芷领着她去了她常去的珍玉楼。 东市位于勋贵云集的城东,因此首饰铺里大多是卖玉石佩饰的,而珍玉楼又是其中最有名的。 阿绥看着郭含芷眼睛都快黏在那些首饰上的了,无奈的松开她的手,让她放开了转。 郭含芷嘱咐道:“有什么想买的,就来告诉我。” 阿绥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自己有银子,她就跑开了。 阿绥将帽裙往身后批了披,只露出一张小脸,好奇地从摆在门口的柜子慢慢往里面逛。珍玉楼当真不负盛名,那些玉钗,玉坠精致漂亮,阿绥恨不得她头发今日就已经及腰了。 阿绥脚步在一对玉坠前停下,眼睛都移不开了,那对玉坠子不过她小拇指大。 一只刻着老虎,一只刻着白兔,老虎凶悍地趴在草地上,前爪曲着,小兔子正好可以嵌在里面。 一看便知是一对儿。 阿绥伸手轻轻摸了摸,喜爱极了。 掌柜眼睛尖,他在这儿做了十多年了,虽见着阿绥脸生,但他可认得出这位身上穿着的贡缎,上前殷勤道:“娘子好眼光。” 阿绥慌张的收回手指,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 “娘子,这可是南边才送过来的,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刻的,送人或者自己带都是极好的。”掌柜给她热情的介绍着。 阿绥小心翼翼地开口,也不知她今天带着银子够不够:“那要多少银子呢?” 掌柜眼睛一亮:“只需要一百二十两就可以了,不过看您与它有缘,便宜十两银子,您给一百一十两就行。” 阿绥眨眨眼,不知道一百一十两银子是多少,顿了顿,从袖子中掏出鼓囊囊的荷包。 掌柜眼睛都瞪大了,笑的谄媚极了。 阿绥细白的手指松开系绳,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这些够了吗?” 掌柜看着铺在案上的碎银子和银票傻眼了,伸手展开银票,一看是一张聚丰票号的五百两兑票和一百两兑票,这碎银子零零散散加起来粗略一看也有五十几两了。 掌柜一看这么大的面额,忙看了看四周,急急说道:“您快收好。” “不够吗?”阿绥失落的说道,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坠子,转身想看看郭含芷在哪里,想要问她借一点。 “够了,够了,绰绰有余呢!”掌柜说道。 阿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绥目光清澈:“您要多少,自己拿就好。” 一直在不远处跟着她的两个侍卫听到她的话,相视一眼:…… 其中一个使了使眼神,另一个会意,转身把大娘子找过来。 这掌柜说白了也是在这店里谋生计的,每天经手那么多银子都不是自己的,心中难免有些不忿。 看着小娘子不谙世事,一幅单纯的样子…… 郭含芷一过来,就看到这掌柜一副献媚的样子,眼睛微眯上前,站到阿绥身边:“妹妹可有喜欢的?” 阿绥手掌托着坠着:“看!” “很可爱,多少银子。”郭含芷瞧着是不错,转身盯着掌柜的眼睛,眼里含着警告。 阿绥小声说:“一百一十两,掌柜好心还便宜了些呢!” 郭含芷拨了拨坠子问道:“是吗?”尾音拖长。 掌柜可认识这郭娘子,是个不好惹的,方才竟没有注意到她们是一同过来的,忙收了那些小心思,改口道:“您是头一次过来吧!再给您便宜些,八十两就可以了。” “是吗?您人真好。”阿绥开心的摇了摇郭含芷的手臂,对着掌柜说道。 郭含芷吩咐道:“快包起来吧!” “是。”掌柜讪讪地拿着托盘离开。 “姐姐,还没有给银子。”阿绥把那堆银票银子推到她跟前。 郭含芷伸着手指,惊讶道:“这些都是你的。” 阿绥点头,只看着她的坠子,浑不在意的说道:“嗯,都是昨天郎君给的,说是给我买东西的银子。” 郭含芷宛若喝了一坛子的老陈醋,酸死了。 家中虽宠着她,但也没有这般娇惯的。 她也知道方才侍卫为什么去把她叫过来了,这傻子别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你把这些收好了,以后你得身边跟着人,才能出门。”郭含芷看她无辜的样子,愁死了,帮她银子一一整理好收起来。 “今儿说好,我给银子的。”郭含芷示意柳叶去结账。 阿绥看着她一副不许她多话的样子,捏了捏荷包,眼睛咕噜噜转了转。 结完账,阿绥小心收好玉坠。 郭含芷已经命人把马车牵过来了。 郭含芷见阿绥羡慕的看着她骑着骏马:“想不想试试?” “可以吗?”阿绥软声说道,眼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柳叶又要来劝她:“娘子……”叶娘子身子这般弱哪里经得起自家娘子这般折腾。 郭含芷这次态度强硬了:“我慢慢骑,而且我马术也算过得去的。” 阿绥在一旁小声说道:“我相信姐姐。” 柳叶看着阿绥调皮又好奇的眼神,眼睛一黑,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彳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阿绥兴奋地坐在郭含芷前头,小手紧紧扶住身下的马鞍。 “我……我好了。”阿绥不敢转身,看着马头,紧张的说道。 郭含芷娇笑一声,挥动马鞭:“抓稳了。” 柳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慌张地上了马:“快,快追上去。” 帽裙飘扬,一路的景色在慢慢倒退,阿绥渐渐放松下来,放开紧握的小手,展开双臂,迎着风,袖口舞动。 到了怀国公府,郭含芷先翻身下马,再小心扶着阿绥下来。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额间还缀着汗珠,手心虽冰冷但也出了汗。 阿绥弯着眼睛:“真好。” 郭含芷亲昵地抚摸着她的爱马说道:“等以后空闲了,我可以教你骑马。” 郭含芷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的马术在魏候面前便不值得看了,所以……” 说完对着阿绥暧昧地挤眉弄眼。 阿绥羞怯地笑了笑,记在心里,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我们进去吧!” 晓得她脸皮薄,郭含芷嘿嘿一笑,由着她牵着进府。 “娘子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知语拿着巾子为她擦脸。 阿绥软软说道:“我和姐姐骑马回来的。” “啊?”知语拧巾子的动作僵住了。 阿绥转了一圈:“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站在这儿嘛!” 知语娇嗔地说道:“娘子胆子真大。” 阿绥眉眼俱笑。 知语从她衣摆处往里探了探,眉头皱起:“娘子背后都湿了,还是换身衣服吧!” 阿绥体虚,一热背脊就起冷汗,此时薄薄的背部冰凉凉的,贴身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得微湿,也不知这样多久了,知语有些急了。 阿绥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宽慰她:“好,你别担心。” 知语赶忙去把带出来的包裹拆开,深怕动作一慢,阿绥就会受了凉。 谁知晚上回了府,阿绥便头痛发热起来。 李伯对着知语她们说道:“娘子这是寒风侵体,我先开个方子,你赶快准备煎药。” “好。”知语应声。 陶芝端碗从外头进来:“娘子先喝碗姜茶。” 此刻阿绥安静极了,也知道自己今日胡闹了,全程由着她们摆弄,接过碗一口气喝掉了。 阿绥脸色差,声音虚虚的,看着一旁案后的李伯问道:“李伯,药吃完了,我是不是明日就会好了。” 李伯一边写着药方一边说道:“哼,若是别人说不准第二日就会好,但你这身子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 阿绥小脸苦了下来,那她完了,明日郎君就回来了,但是她答应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却没有做到。 李伯瞥了眼阿绥:“娘子长长教训也好。”养了这些时日,身子这才好些了,就出去受风骑马,好在这次风寒不严重。 阿绥丧气地垂着小脑袋。 “来,娘子躺在这儿,婢子帮您揉揉头。”陶芝弯腰说道。 阿绥往外挪了挪,僵住了。 呜呜呜,她的屁股好疼呀! 陶芝看她不动了,小声喊道:“娘子?” 李伯正好拿着方子过来了,见阿绥一动,小脸儿都皱起来,心中了然,摇摇头,这细皮嫩肉的,头一次骑马,屁股怕是也要疼上好几天了。 她方才一直躺着不动,这会儿动起来,才感觉到疼了。 李伯把药方交给知语去拿药,自己从随身带着的医箱里那出一只小瓶子:“娘子这儿还有个药膏送给您,您往疼的地方抹就可以了,一日两次。” “谢谢李伯。”阿绥不好意思再看李伯了。 陶芝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药瓶。 送走李伯,阿绥趴在榻上,后悔极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好奇骑马了。 “娘子,现在涂药膏吗?”陶芝说道。 阿绥脸埋在软枕里,闷声:“嗯。” 陶芝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褪下阿绥的裤子。 小屁股露了出来,四周皮肤白嫩衬的臀尖两处的红肿格外碍眼。 陶芝小心翼翼的往上倒了些药膏抹均匀。 阿绥咬住手背,不吭声。 陶芝心疼极了,尽量放轻动作。 好不容易等着药膏吸收完,穿上裤子,阿绥已经疼得脑袋发懵了。 陶芝把药膏收拾好:“娘子等会儿吃完药,就可以睡了。” 阿绥吸吸鼻子,点点头。 折腾到半夜,阿绥才睡着了。 这一觉阿绥睡得不舒坦,迷迷糊糊的。 不知什么时辰,眼睛眯起一条细缝,见榻旁坐了一人,以为是知语她们来看她是不是还发着热,便没有当回事儿,重新闭上眼睛。 半响,又猛地睁开眼。 身侧的人哪里是侍女,分明是李寅。 阿绥清醒过来,瞪圆眼睛。 “不认识了。”李寅开口。 阿绥慌忙声音:“郎君。”声音沙哑,喉咙干涩,阿绥闭上嘴不说话了。 李寅冷哼一声,拿过小几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盅茶。 面容冷峻,但动作轻柔,微微扶起她,把茶盅递到她嘴边。 阿绥此刻心虚极了,讨好地冲他抿唇一笑,李寅垂眸避开她的眼神。 阿绥心中失落,只乖乖的喝水。 喂完水,李寅把她放回被子里,阿绥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他起身走出内室。 陶芝带着侍女进来服侍阿绥洗漱:“娘子动作小心一点。” “嗯。”阿绥声音低落。 “郎君在外面给您冷汤药。” 陶芝附耳小声说道。 阿绥眼睛一亮:“那我快点。” 阿绥穿好衣服,想了想,把昨晚放到枕头下的两只小坠子放到袖中。 走到外室,李寅正坐在软榻上,一旁的矮案上摆着她的汤药。 阿绥鼓起勇气带着笑坐到他身旁,屁股落在榻上,细眉微微皱起,很快掩饰住了,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喝完。 把空碗放到李寅眼下,像是在告诉他自己很乖,药都喝的干干净净一般。 李寅冷脸绷不住了,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头还疼不疼?” 阿绥的小屁股落在他张开的大腿中间,身上的馨香被浓浓的药味掩盖住了。 李寅剑眉皱起。 “不疼了。”阿绥看着他的脸说道。 李寅眸子深深扫了她一眼。 “还有一点点疼。”阿绥呐呐道,“真的。” 李寅怕她不好意思,扬着下巴点了点:“那儿呢?” 阿绥不说话了,埋在他胸口:“很疼的。” 小脸苍白,李寅叹声气,薄唇印上她的额头:“若是想要骑马,等天暖和起来我带你去。” “我只是一时好奇。”阿绥看着他的脸色说道。 李寅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一时好奇,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阿绥没有底气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李寅无奈地摇摇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指腹轻轻揉着她的额角。 阿绥知道他不生气了,乖乖缩在他胸口:“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哼,我看以后无论我去哪儿都得把你带在身边才能安心。”李寅淡淡地说道。 阿绥软软应声:“那也可以的,这样我和郎君就永远不分开。” 小娘子讨好人的时候,小嘴儿甜腻腻的。 阿绥从袖子中掏出坠子,举到他眼前:“我昨日买的,郎君一个,我一个。” 李寅眼含笑意,包着她的小手往上举了举,故意说:“兔子是给我的。” “啊?”阿绥傻眼了,纠结的说道,“那也行。” 她也可以做大老虎永远保护她的郎君。 李寅心化成了一片水:“帮我系上。” 阿绥把小玉兔坠子,认真地系在他腰间的革带上。 李寅攥着老虎坠子对着阿绥说道:“来。” 阿绥小心翼翼地撅撅小屁股往后挪了挪,挺起细腰。 李寅眸微深,想到她现在还病着,便又灭了那些心思,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三下四下便好了。 知语在一旁带着备好早膳,上前屈膝:“郎主,娘子用膳了。” 李寅就着这个姿势,起身抱起她往食案旁走去。 李寅一身玄服,英朗霸气,偏腰间挂着兔子佩饰,怀里抱着一位娇小的小娘子,李寅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十分坦荡。 倒是阿绥当着这么多熟悉的人面前和李寅这般亲密,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 坐下后李寅也没有放下她,而是端着小碗给阿绥喂粥,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我自己来。”阿绥红着脸,小声说道。 李寅避开她的手,吩咐道:“下去吧!” “唯!” 屋子空了下来,李寅把调羹递到她唇边:“来。” 阿绥双颊绯红,檀口微张,乖乖吃下。 阿绥身体不舒服,胃口不佳,用了没两口便吃不下了,推推李寅的手腕,摇摇头:“饱了。” 李寅也不非逼着她继续吃,手腕一转,含住刚刚喂她的调羹,把她剩下的粥吃完。 阿绥手指拨动着他腰间的小兔子:“我还以为郎君下午才会回来呢!” 她记得他前天和她说,他大概今天下午才到家的。 “心中记挂着某个不听话的小娘子,怎么敢耽搁。”李寅轻笑一声道,拿着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 轻风匆忙上楼,看着走廊上的众人道:“郎主呢?” “郎主在里面和娘子用膳。”知语见他着急上前道。 轻风点点头,走到门口:“郎主,属下有事禀告!” 李寅知道轻风他们不会这么没有分寸,眼里闪过深思,把阿绥抱回卧榻,垫上厚厚的被子,小心的把她放下:“我过会儿回来。” “快去吧!”阿绥抿唇一笑,冲他摆摆手。 李寅揉揉她的脑袋,出门带着轻风到了书房。 轻风快速行了一礼,沉声禀道:“郎主,圣人在回来的路上遇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oonligh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李寅脸色陡然一沉:“何处遇刺?” “在中庭东街,幸好上将军及时从后方带着禁军赶到,圣人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轻风放低声音,“不过在刺客身上发现了东宫卫率的标志。” 轻风口中的上将军正是怀国公,掌管十六卫,统领禁军,卫戍京畿。 李寅眉梢微动,中庭东街横贯长安城东南方,而位于东南方向的里坊人烟稀少,大都是高门贵族的别院。 “太子,太子……”李寅沉吟两声,眸色深幽,太子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此番事件怕是不仅仅针对太子了…… 李寅吩咐道:“备马,进宫。” “唯!”轻风领命快步出门。 李寅回到寝室时,阿绥正偷偷揉着小屁股,见来他回来了,慌张的放下手,扯了一旁的锦被搭上去。 “我现在要进宫一趟,阿绥自个儿在家可好?”李寅带着微微歉意,柔声同阿绥说话。 他方才才说要回来陪她,这会儿却要出门,李寅本不愿在她跟前失信。 阿绥体贴地点点头,眸子光亮:“您既然有事,快去忙吧!” 李寅牵牵嘴角,起身换了绯色官服,小兔子的坠子被他系在了官袍革带上挂着的香囊旁,皂靴重重踩在地衣上,上前捏捏她的小手:“好好休息,乖乖吃药。” 阿绥见到小兔子,偷偷笑了笑,乖巧极了:“知道啦!” “若是用药时不方便,等我回来帮你。”李寅轻轻啄了啄她的手背。 阿绥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指她屁股上的药,忙挣开他的大掌,隔着被子捂住她的娇臀。 脖子连带着耳根子都红透了,羞恼的催他:“您快走吧!” 嗓音绵软,又因喉咙不舒服,说起话来颤着音,李寅眸子含笑,挑挑眉,潇洒地走了。 出了门,李寅敛起笑意,面容瞬间冷了下来。 李寅到了宣政殿的时候,殿外乌泱泱站满了人,正殿大门紧闭。 众人见到李寅行礼,问候一声:“魏候。” 在李寅凌厉的目光中噤声,让出一条道。 李寅目不斜视的进了宣政殿侧殿。 十几位勋贵老臣正坐在圈椅上吃着茶,老狐狸们各怀心思,虚伪地谈论着茶盅里早就冷却的浓茶,谁也不开口议论圣人遇刺之事。 其中还有几位爵位并没有李寅高,但辈分年纪涨了他几轮,李寅微微躬身问安。 燕国公看着李寅态度不卑不亢,心中满意。 老狐狸们纷纷开口:“贤侄,快快请起。” 李寅直起腰身,看向坐在正首的燕国公:“父亲。” “各位继续。”燕国公起身笑着说道。 “燕公,魏候有什么需要到一旁商议的,在这儿说就是。”一道声音响起。 李寅薄唇微勾:“父亲有几句话想同儿子说,众位也要一同听训?” 那老臣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噎着气,冷哼一声。 燕国公心中好笑,转身往殿外走去。 见燕国公出来,殿外的人忙围了上来。 “燕公可有什么打算?” “燕公,觉得圣人何时开门召见我们?” …… 李寅在后头冷眼看着,轻咳一声。 众人可不想招惹这黑煞罗,尴尬地对着燕国公笑了笑,转身站回正殿门口。 燕国公皱眉看着他们宛若惊弓之鸟般的一哄而散,心中不喜,转头也瞪了李寅一眼。 “此事与你无关吧!”燕国公站在扶栏处,看着李寅心中堵着气。 李寅无奈的看着他:“父亲!” 燕国公握拳虚咳一声,正色:“接下来,长安城可清净不了了。” “什么时候清净过。”李寅看着阴冷的宫墙,眼中闪过冷芒。 燕国公将李寅没有过来前发生的事情低声告诉他:“圣人在诊脉的时候把太子和三位皇子都留在了身边,等诊完脉,圣人就命这三位回去了,不知是真的放心他们还是……” 燕国公打量着身边已经略微高出自己一截的儿子,凤目瞥了一眼他的革带,在玉兔坠子上愣了半响,抬头看了看李寅的冷脸,又看了看坠子,才开口说道:“你自己的事情,也要早些打算,不管私事还是旁的。” “父亲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李寅垂眸笑了笑。 燕国公颔首,他这个年纪早已没有年纪时候的野心,不过是盼着家族兴旺,天下太平罢了。 燕国公拍拍他的肩膀:“进去吃茶吧!” 李寅嗤笑一声:“别了,我怕他们吃出心梗。” 燕国公想笑又顾着自己的身份,僵着脸扯着嘴角,独自回去,不管他了。 这日朝臣在殿外从上午等到天黑,饿的头昏眼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正殿大门才打开。 进了殿内便觉得有一瞬间的阴寒,圣人高高坐在龙椅上,太子伏跪在殿中,头上的冕冠不知踪影。 圣人声音坚定,不容辩驳:“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宗正寺一同审理,齐王为主理人,太子在这期间幽禁于东宫,无诏不得出入。 立政坊修行坊昭国坊敦化坊……即刻关闭坊门,待查清后方可再开。” 便是圣人再伪装冷漠,也能听出他的疲惫。 “唯,臣等遵旨!” “退下吧!”圣人起身,挥挥手,便要往内殿走去。 “儿臣冤枉啊!父皇听儿臣解释,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您啊……”太子一三十几岁的男子,竟就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喊起来,太子的尊仪全然消失。 圣人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只留下太子哭喊的回音。 刑部尚书王熙苦着脸对着齐王和李寅说道:“怕是长安城有家底的世家,都在这几个里坊里有私宅,这还怎么查?” 去年年底邬明集一案了结后,大理寺卿已经告老还乡,但圣人并没有给大理寺调任新的寺卿。众人猜测若不是因着李寅年纪轻,怕是这个位置早就给他了。 不过现在大理寺也是由着李寅一人全权管理。 李寅轻笑一声道:“我们李氏在修行坊也有个宅子。” “那我就先得罪您了。”刑部尚书眼睛一亮,拱手道。 李寅微微颔首。 刑部尚书满意了,冲着李寅和齐王拱手:“王某先告辞了。” “您请。” 带刑部尚书走后,齐王看着李寅开口:“阿寅可有什么好的想法,说来听听,我现在是一团乱麻。” 两人身后的提灯太监见两人谈话,往后落下两步。 李寅笑着说:“舅舅回去歇一晚上,明日就有头绪了。” “啧,看来阿寅是有想法了?”齐王点了点头。 “楚。”李寅深深看了眼齐王。 齐王挑眉,没有说话。 朝中目前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是太子所为,一派认为是汉王陷害。 楚王如今才十九岁,尚未及冠,便是他再得宠,朝臣没有把他放入眼里。 汉王母族乃荥阳崔氏,从汉王出身后,便频繁与长安世族联姻,错综复杂,李寅记得李氏旁支的一位姑母也嫁进了崔氏。 此案背后谋划的人怕是要把整个长城的世族都搅进这浑水里。 “阿寅早些回去歇息吧!”齐王见两人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宫门口,对着他说道。 “舅舅路上小心。”李寅示意后面的太监跟上齐王。 等着李寅回到魏候府的时候,巷子中刚有巡夜的人敲过二更天。 一楼食案上备好夜宵,就等着李寅回来。 李寅扫了一眼:“娘子睡了吗?” “还没有。”明叔回道。 李寅听闻,快速的用完一碗面食,上了二楼。 阿绥趴在他的榻上,手里无聊得打着穗子。 “怎么不看故事书。”李寅道。 “你回来啦!”阿绥激动地要爬起来,结果扯到自己的俏臀,疼得呲牙咧嘴。 李寅看她这样子,又好笑又心疼:“冒冒失失的。”声音带着疼惜。 阿绥眼里包着泪,冲他伸伸手:要抱。 “我身上脏,等会我沐浴完再抱,好不好。”李寅下意识上前的动作一顿。 阿绥眼巴巴看着他:“那你快一点。” “很快。”李寅摸摸她的头。 没有一刻钟,李寅就出来了。 阿绥在这期间挪动着的身体,把穗子收拾好,卧榻也整理好。 李寅上榻,像抱婴儿一样把阿绥抱起来放到自己身上。 阿绥小脸红扑扑,依赖的靠着他,细腿放在他腰身两侧。 两人在灯火昏黄中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软香在怀,李寅觉得她身上的药味而都好闻起来,他自己又是个正常的郎君,不会儿,便心猿意马起来。 阿绥毫无察觉。 李寅大掌抚着她的细腰:“阿绥,臀部可还疼。” 他的大掌宽厚温暖,隔着薄薄的寝衣捂在她的腰后,暖烘烘的,像只暖炉,阿绥舒服的半眯上眼睛。 听到李寅的话也只当他正常关心她的伤口,小下巴点着他的胸口,可怜兮兮地说道:“还疼的。” “涂药了吗?”李寅手掌往下滑了滑。 “傍晚沐浴后,陶嬷嬷帮我上了药了。” 腰上的小暖炉没有了,阿绥皱着眉头,把他的大掌拉回腰部,捂着。 李寅声音低哑:“那也很久了,要再上一次吗?”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心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阿绥身上越发浓烈的馨香。 阿绥咬住自己的手指,止不住的轻喘,长长的睫毛下晕着水光,她不明白她的身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和陶嬷嬷上药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郎君,郎君……”阿绥声音带着无措的娇泣,手指松开他的衣襟,茫然的往他肩上揽去,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可怜兮兮的依赖的叫着他。 李寅心疼的抱住她。 …… 不知过了多久,帐幔拉开细缝,丢出一条绯色寝衣上面暧昧的湿了一块,帐内的声音终于停下。 李寅帮她拉好衣服,轻拍着她瘦弱的背脊。 阿绥酡红着脸昏昏沉沉地靠着他,在他的安抚下平静,入睡。 待怀中的佳人安稳的睡去,李寅凤目微眯,衬着烛光看着自己的修长的手指,哂笑一声,心中竟有些嫉妒它。 安顿好阿绥,李寅起身去了净房。 再次出来的时候,李寅下身的寝裤已经重新换了一条,剑眉深皱,满脸写着欲求不满。 在榻前停下,捡起染了她味道的寝衣,她脸皮薄,若是明日被侍女们拿了,怕是能羞恼的不同他说话,李寅只得又去了一趟净房,用水把寝衣打湿后,丢到一旁的矮凳上。 再顺手到衣柜里拿了一件阿绥的寝衣,灭了烛台,上了榻。 看着阿绥裹着他的被子,睡得香甜,李寅扬了扬唇角,掀开被子一同躺了进去,许是感受到自己熟悉的气息,阿绥侧身靠到了李寅怀里。 怕她晚上压到了自己受伤的臀部,李寅把她翻过来,让她趴到了自己身上,再给她套上新拿的寝衣,没有系扣。 盖好被子,李寅抱着她,亲亲她的脑袋,头发又长了些,毛茸茸的。 虽身体没有满足,但心却被她充得满满的。 阿绥就这样趴在李寅身上睡觉,两人竟也睡得挺舒服的。 第二日,阿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了李寅的被子里。 呆愣愣地拥着被子坐起来,看着自己敞开的寝衣傻眼了,眨巴眨巴眼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脸庞慢慢爬上红晕,羞得脚趾头都紧紧攥起。 冰凉的小手对着脸扇风,脑中里嗡嗡直响,羞叹一声直接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中。 他的手昨晚怎么……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呢!!! “娘子!”陶芝听见内室的动静,进来看了看。 阿绥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软软地喊道:“陶嬷嬷。” 陶芝看着她脖子上暧昧的红点点,愣住了,再看她的寝衣从绯红色换成了鹅黄色,眼神移到一旁的小几上,药瓶东倒西歪的出现在了上面。 真是…… 陶芝不动声色的上前扶起她,快速打量了一眼,见她身上其他地方完好,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郎主还是有分寸的。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换完衣服,洗漱完,陶芝出门传膳。 阿绥坐在妆匣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一晃,以为自己看错了,拿起铜镜凑近看了看,见她脖子间多了好几个红点。 脑子里闪过昨夜,李寅喘着粗气,伏在她耳后,脖颈间吮吸的样子, 阿绥下意识的缩了缩肩,妩媚的眼睛里含着水光,手指轻轻摸了摸红点点。 身后传来动静,阿绥起身,咬着唇看着陶芝,方才她看见了吧! 阿绥鼓鼓雪腮,轻唔一声,太羞了。 陶芝假装没有看见阿绥纠结的脸色笑着说道:“娘子,早膳已经备好了,快去用膳吧!” “好!”阿绥努力正起面色,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日李寅好像格外忙碌,傍晚的时候派临风回来告诉她,他会很晚回来。 阿绥不知自己该松口气她暂时见不到他,还是该担心他在外面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他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应该会好好照顾他的。 …… 郭含芷知晓她生病了,心中自责,觉得要不是她拉着她骑马受了风,她也不会遭这个罪了。所以早上又特地派人给她送了好多本故事书。 阿绥见她这样也不好意思,赶着时辰给她作了一副画,画的是郭含芷高骑骏马的场景,而骏马旁还站着一个小小的她,她仰头满脸崇拜的看着她。 郭含芷收到画时恨不得立刻飞到魏侯府抱抱这个贴心的小仙子。 这一日便在两人一来一往的送信中度过了。 夜晚,邀月楼灯火通明,阿绥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惆怅的从故事书里抬起头,问了问一旁的陶芝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陶芝无奈地看着又把自己看哭的阿绥说道:“亥初二刻了。” 这才知道现在已经比昨晚他回来的时辰还晚了,但是这会儿还不见他踪影,阿绥放下手里的书册,有些担心。 刚准备下楼和明叔商量着要不要派人出去看一下,楼梯间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这下没有了担忧,羞意又浮了上来。 阿绥手指捏了捏故事书。 寝室的大门被推开,阿绥一惊,丢开故事书,哒哒往里跑。 李寅站在门外,挑眉看着阿绥窜逃的小背影,眼里闪过笑意。 大步进里,陶芝上前行礼:“郎主安好。” 李寅颔首往内室走去。 陶芝犹豫着低声喊住他:“郎主。” 李寅看了眼内室,顿住脚步看向她。 陶芝顶着李寅的目光开口道:“郎主,娘子现在身子尚且虚弱,切勿承欢过甚。” 李寅没有丝毫被人提点房事的尴尬:“本候自有分寸。” 李寅对她的行为还算满意,阿绥身边需要一个全身心为她着想的侍仆,知语她们原先就是燕国公府的家生子,十几年来的习惯会让她们畏惧他的身份,有些事情不敢提出来。 “娘子的身体交给你和李伯调养,若是做不好……” 陶芝松了口:“请郎主放心。” “本候只需要看到效果。”李寅起步进了内室。 李寅凤目扫了眼空荡荡的内室,先走到衣柜脱下官服,穿着中衣走到净房外,推开门,果然阿绥正像个小鹌鹑一样躲在里面。 小脸不知是被净房里的热气熏得脸红还是想到某些事情而害羞得红了。 “郎君。”阿绥娇糯的开口。 李寅往里走了几步:“你躲什么?” “我……我没有躲。”阿绥捏着衣摆说道。 李寅一靠近她,昨晚的画面就会不停的钻进她脑海里。 李寅看她脸越来越红,怕她在里面会热晕过去,不说废话,抱起她出了净房。 阿绥耳边就是他一鼓一鼓的心跳声,昨晚它跳的比现在还厉害。 “害羞了?”李寅把她放在身上低头问她。 垂眸可以看到她白嫩的脖子上的粉色印记,昭示着他昨晚的“罪行”。 眸子便深,但现在不是他胡闹的时候,现在他得要让他的小乌龟从她的壳子里钻出来。 阿绥发现自从她屁股受伤了之后,他就喜欢这样把她架在自己身上,阿绥咬咬唇,其实她也喜欢这样缩在他怀里。 李寅手指捏了捏她的嘴巴:“别咬。” 阿绥不看他,只乖乖松开牙齿。 李寅拍拍她的小屁股:“看我。” 阿绥敏感的缩了缩,哼哼唧唧的咬住他的衣襟,很快他衣襟就湿了一块。 李寅失笑把她往上提了提:“阿绥不喜欢那样?” 阿绥知道他说的是昨晚他对她做的那些事。 阿绥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干脆不吭声,只用着软软的小下巴磨着他的胸口。 若是旁的事情,李寅或许就给她逃避过去了,但这个关系到他未来的□□生活,自然马虎不得,温声问她:“是不喜欢,还是不好意思说。” 阿绥红着脸,摇摇头,小声呢喃:“没有不喜欢的。” 李寅满意了。 “阿绥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敦睦人伦是男女心意相通后表示爱意的,并不羞于齿。” 李寅摸着她的小脑袋,更何况他们这才到哪儿! 李寅本是天之骄子,从小什么都要最好的,年少时,身边的世家子弟禁不住诱惑,房里多多少少添了些人。 但是他清心寡欲得仿佛不是出身于这富贵乡里。 只不过是他觉得敦伦之事本是世上最亲密美好的事情,自然是要与心爱之人才能行此事。 这么些年,因着他房里没有人,那些流言倒也传进过他耳朵,但他向来不在乎的。 现在他也庆幸多亏了他年少时的倔强,才能让他干净的等到了他的宝贝。 李寅凤目黝黑认真,阿绥抿了抿唇小声应道:“嗯。” “我只是有一点点不习惯。”阿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实诚的有些可爱。 李寅胸膛震出笑意:“以后会习惯的。” 不含□□地亲亲她红扑扑的小脸。 李寅附耳低语几句。 阿绥脑袋要冒烟了,小手挣扎着推开他:“郎君,快去沐浴!” 李寅瞥了眼被她弄湿的衣襟,挑挑眉梢:“困了,就先睡觉。”然后听话的起身去了净房。 回来的时候,内室安静,帐幔已经拉好,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眉心一动,轻轻拉开,阿绥白净的小脸露在外面,睫毛不停的眨动。 李寅轻笑:“不要我抱着睡了?” 阿绥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李寅知道她此刻心中纠结,动了动长腿换了个姿势,阿绥以为他要离开了,忙睁开眼睛。 见李寅凤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阿绥嘟嘟嘴,娇恼道:“郎君!” 李寅只张开臂膀,冲她挑挑眉。 阿绥没有出息地起身扑上去。 “不动你。”李寅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抱着她躺倒被子里,把外面的锦被往里拖了拖,以防她睡着了,翻身露到外面冻着了。 李寅轻轻拍着她的被:“过几天还会和今日一样回来的晚,若是忙的话还可能不会回来,自己一个人睡?” 阿绥仰头看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乖巧的点了点他的胸口:“好。” 李寅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睡吧!” “嗯。”阿绥闭上眼睛安心的抱着他。 她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南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阿绥虽在慈恩寺的时候也常常缝补些衣物,绣工尚可,但那些精致的花纹除了一些简单的卍字纹,莲花纹,旁的都不会。 乘着府里开始裁制春衣的时候,阿绥也拿着针线跟在知语后头学着,她想为李寅做衣裳。 “娘子您可以翻翻郎主衣物,您会发现不管它们表面绣的是如意纹祥云纹还是旁的什么花样,在内衬里面都会绣上这个花纹。” 阿绥紧了紧手上绷着深蓝色绫袜的绷架,看着知语拿在手里的看不懂的花纹样式,抬头疑惑地看她:? “您现在绣得这个就是李氏的族徽,您看这左右两部分是两只蟠螭,它们中间的是一束火苗。”知语轻声细语地指着花纹样式给她讲解。 索性阿绥聪慧,很快便看懂了。 “那我这样直接绣在这儿可以吗?”阿绥举着绷架说道。 知语说道:“当然可以,不绣在外面是因为若是总绣一种蟠螭纹会显得格外单调,这才绣在内衬上。” 阿绥点点头,看向手中的绫袜,这是今天绣房刚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绣上花纹,便听说阿绥要,忙松了过来。 小手比划了一下,这只绫袜有她两只手长了:“好大呀!” “郎主身量高,脚自然大些。”知语听到她的傻话,笑着说道。 阿绥抿唇一笑,仔细观察着知语的针法。 不知过了多久。。 陶芝带着侍女推门进来:“娘子休息一会儿吧,这晚上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知语看见小侍女们将烛台点亮,这才惊觉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是我不好,都忘了时辰了。” 阿绥拿着剪刀将线剪断,松开绷架,抬头眨眨泛酸的眼睛,就要伸手去揉。 陶芝“哎哟”一声,上前拦住她的手:“娘子可不能用手擦。” 陶芝说完,身后便有小侍女递上湿巾子。 阿绥不好意思的吐吐粉舌,把温热的湿巾子搭到自己眼睛上。 陶芝无奈的摇摇头,和知语一同帮她收拾着针线筐。 “娘子绣得可真好。”陶芝拿着绫袜叹道,深蓝色绫袜的袜口用月白色的丝线绣了蟠螭纹,花纹繁杂却没有半个手掌大,精致又细巧。 阿绥把巾子掀开一条细缝,看向陶芝,她手里拿着她这一天的成果,翘起唇瓣,偷偷笑了笑。 知语道:“也不知今日郎主还回不回来,若是不回来,娘子派飒风给郎主送衣物把这个也送过去。” 自那日李寅同她说他过几日会很忙后,便已经四日没有回来了。 只每日派飒风回来拿换洗衣物。 阿绥黛眉轻蹙,心中担忧,他这几日肯定又没有睡好:“陶嬷嬷你让人去把这双绫袜浆洗一下吧。” 陶芝拿着绫袜交给侍女:“送到洗衣服,让他们动作快点。” 侍女应声出去。 知语帮她拿下巾子:“娘子放心,绫袜很快便会烘干的,郎主若是今晚不回来,也能感受到您的心意。” 阿绥嗔了她一眼,起身走到衣柜旁帮李寅收拾衣物。 不管他今日回不回来,先准备着。 …… 阿绥用完膳,正坐在正厅喝茶,飒风就过来了。 飒风拱手道:“娘子,郎主命属下回来取衣服。” “你等一等哦!”阿绥对着飒风说完,看向了陶芝。 陶芝道:“已经送过来了,婢子已经放进包裹里,这就去取。” “我去拿。”阿绥急忙忙离开食案,往二楼跑去。 包裹整齐的放在坐榻上,阿绥拆开系带,她的绫袜被夹在中衣里面压在了下面。 阿绥带着她的小心思,把绫袜翻上来,整理好,把花纹露在了最外面。 抿唇一笑,抱着包裹下楼交给了飒风:“你让他好好用膳,多多休息。” “唯!”飒风点点头。 阿绥软声说道:“麻烦你了。” “娘子客气了。”飒风不好意思的说道。 飒风心中羡慕得不行,虽然高兴他们郎主身边终于有了一位贴心人,但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太酸了吧! 郎主也是这般,以前忙的时候,直接派人回来取了半个月的换洗衣服,哪里要他每天一趟趟的跑回来。 不就为了让他看看娘子瘦没瘦气色怎么样,飒风叹声气,每天都看哪里能看出什么。 大理寺后院,有间屋子是专门供李寅休息的。 飒风到了后院的时候,李寅也才刚回来。 李寅心神一松:“娘子可还好。” 飒风禀道:“娘子气色尚可,不过眉间似乎带着轻愁。” 李寅理着衣袖的手微顿:“你看得挺仔细。” “属下是奉郎主的命令观察,绝无亵渎之意。”飒风面色不变,认真道,“娘子还命属下同您说,让您好好用膳,多注意休息。” 李寅凤目闪过一抹柔情,亲自接过包裹:“嗯。” 飒风出去,转身关上门,背过身,仰头看着夜空:人生真是太难了! 李寅把包裹随意放到一旁,将官袍袖兜里的荷包轻放到案上,一边解着绥带一边往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的浴桶已经备好浴汤。 一刻钟后,水声停下,李寅随手批了一条巾子出来,拆开包裹,看着摆在上面的绫袜,剑眉微挑,拿起来,翻看了两眼,心中闪过一个想法。 利落的穿好衣袍,趿拉着鞋履走到案前,拆开荷包,把里面的护身符拿出来,摆在一起,仔细比对一番,薄唇扬起,锋利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绫袜上的蟠螭纹。 心中有些可惜,今晚怕是穿不了了。 放好绫袜,从一旁的衣柜里拿了一双以前的旧绫袜穿上,套好皂靴。 “郎主!”飒风在外面喊道。 李寅沉声道:“进来。” “郎主,轻风回来了。”飒风恭声道。 “走吧!”李寅肃着脸往外走去。 夜幕深深,一辆马车从大理寺驶出,往城东南驾去。 此时城中的各个街巷已是十分安静了,只偶尔可以听到犬吠声,李寅垂着眼眸,手中握着荷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李寅把荷包递到薄唇边轻吻,随后妥帖地放好。 …… 阿绥心脏猛地一缩,不安极了。 “娘子?”知语见她脸色不好,忙开口问道。 阿绥捂着胸口,白着脸摇摇头。 “娘子是不是胸口疼,婢子派人去请李伯。”知语知道她的身体马虎不得,便要起身出门。 阿绥能察觉到方才的疼痛与以前的心悸不同:“没事,我没事。” 知语停住脚步,皱着眉到了一杯茶递给她:“娘子,先缓缓。”担心看着她,娘子已经许久没有犯过老毛病了。 “许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阿绥对着她宽慰地笑了笑。 知语扶着她走到榻旁:“那您快歇息。” 阿绥点点头,上了榻。 知语帮她放好帐幔,不放心地搬着矮凳到屏风后面 榻上突然有了动静,知语从屏风外探身看去,只见阿绥从里榻爬出来,钻到了李寅的被子里。 从鼓起的被子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她是蜷缩在里面。 知语叹声气坐回矮凳。 阿绥小手掌紧紧攥着她的大老虎,数着自己的心跳,胡思乱想着,自她还俗以来,她便懈怠了下来,这几日更是都没有去过佛堂。 阿绥反省着自己。 阿绥轻呼一口气,努力赶走心中的烦躁,阖上眼睛,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快,快,快来人啊!” 阿绥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掀开被子。 知语显然也听到动静,绕过屏风,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到阿绥身上,说道:“娘子,您别慌,婢子先去看看。” 阿绥手紧紧攥着她大氅,慌乱的点点头,跟着她的背影往外走了几步,却又心生胆怯,顿住了脚步。 楼梯间传来凌乱繁杂的脚步,阿绥头晕目眩,眼睁睁看着众人扶着李寅一步步靠近,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侍卫们越过自己将他扶到卧榻上。 阿绥滞住了,只觉得双腿发软,要不是知语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便要滑落在地了。 阿绥茫然的看着知语,知语搀扶着她走到榻旁。 对她而言宛若天神的男子,此刻安静地躺在了榻上,狭长的眼睛紧闭,面色苍白,剑眉深皱。 “娘子。”轻风站到她身侧。 阿绥像是被惊醒一样:“你们快去请李伯啊!” 轻风说道:“娘子放心,属下已经派人进宫请御医过来了。” 阿绥眼眶通红,泪珠挂在眼眶里:“御医?” 带着哭腔的声音,太可怜了,娇弱又惹人怜惜,轻风低下头道:“御医是给圣人看病的,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医者。” 阿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站在那儿,不敢上前触碰李寅。 轻风对扶着阿绥的知语使眼色,然后走了出去。 阿绥没有发现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小心翼翼的坐到榻上,咬着唇看着李寅。 他穿着玄色的衣袍,只闻得到血腥味,却不知他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阿绥小手轻轻往他胸口探了探,手下强力跳动的心跳让她稍稍放下心。 挂在眼眶的泪珠终于掉落下来。 憋得太狠,阿绥忍不住捂着嘴抽泣了一声。 一道平稳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哭什么?” 阿绥愣愣的看着李寅,他的凤目带着她熟悉的笑容,檀口微张,不知所措的僵在了那里。 李寅起身往后靠了靠,大臂揽着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 阿绥慌了手脚,怕自己碰到他的伤口:“别……” 李寅轻笑一声,单手抱起她把她横抱起放到自己腿上。 阿绥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臂膀,再想了想方才他无声无息的样子,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吓唬我们阿绥,该打! 昨天被锁掉的那章,删减重写了一些,看得早的小天使可以重新看一下。 被删掉的部分,我放到了wb上,并且又添加了一些描写,感兴趣的小天使也可以去wb看一下。 wb:向阳葵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们都是追梦人 2瓶;睡在月球上的猫月影木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李寅拿起小几上的巾子,将她面颊上挂着的泪珠擦干。 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明亮动人,挺俏的鼻尖泛红,阿绥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别担心,只是小伤。”李寅轻扯了唇角。 阿绥眼睛又起了薄雾,这么浓的血腥味,又怎么会是他嘴里轻飘飘一句小伤呢! 小手推搡着他,又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只虚虚地碰着他的臂膀,软声央求他:“您快放我下来。” “我放你下来,不许再哭鼻子了。”李寅凤目沉沉,低声道。 阿绥努力吸吸鼻子:“嗯!” 李寅这才松开她。 没了他结实臂膀的束缚,阿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手指揪在了一起,咬着唇,憋着眼泪,坐到他身边。 纤细的手指被她自己揪得通红,搭上他的领口便要开始帮他解扣子。 “阿绥!” 李寅眼神难得的凌厉,手掌握住她细弱的手腕。 阿绥眼泪包着泪:“你别让我担心。” 李寅手掌松了就紧,紧了又松:“乖,不好看。” 阿绥固执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含着执拗,大氅领口的一圈白毛衬的她小脸白净又乖巧,李寅哪里受得住,无奈妥协地放开手,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阿绥往他身边靠了靠,丝毫不嫌弃冲鼻的血腥味。 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外袍的扣子,腹部的那块衣料颜色格外深,阿绥仔细摸了摸,手指染上血迹,也摸到了外袍上被刺穿的两寸口子,阿绥手抖得不行,脸色比李寅还难看。 “阿绥,出去吧!叫他们过来处理。”李寅心中不忍。 阿绥不理他,伸手将外袍拉下,里面的白色中衣露了出来,鲜血已经将腹部的整块衣料染红。 大门突然被推开,几道身影进来了:“快,快,快,钟太医过来了。” 知语捧着铜盆和已经许久未见的赵恃一同进来了,身后还有两位陌生人,便是钟太医和他的小徒弟了。 李寅松了一口气,摸着阿绥的小脑袋说道:“太医来了,阿绥放心了吧!” 阿绥不说话,只避开他的手飞快的起身,给太医让出空隙,自己站到了一旁。 李寅攥了攥虚空的掌心,知道她生气了。 待把钟太医送到榻旁,赵恃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观李寅的神情知道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放下心。 李寅冲他使了使眼色,赵恃看向一旁的脸色苍白的阿绥。 心中了然,带着笑道:“小尼师,你还俗啦?” 阿绥正看着钟太医拿着剪刀剪开李寅的衣服,闻言勉强对他抿了抿唇:“嗯。”然后又把眼色落到钟太医手上。 放轻自己的呼吸,深怕打扰了钟太医,看起来比李寅这个病人还紧张。 赵恃不经意地上前挡住阿绥的视线:“那感情好,等……” 阿绥小脸紧绷,奶凶奶凶的,严肃看着他:“赵郎君,你不要说话了。” 赵恃:…… ??? 李寅忍不住嗤笑一声,笑过之后又是一阵心疼,冲她招招手:“阿绥过来陪我。” 阿绥犹豫了会儿,还是乖巧的上前,心中的气闷,在他需要她的时候,都可以消散。 她小小的一只蹲在榻旁,给钟太医留下很大的空档。 李寅握住她的冰凉凉的染了他血的小手。 知语给阿绥端来一只月牙凳:“娘子。” 阿绥起来坐下,手一直没有放开。 太医的小徒弟拿着消过毒的巾子,将李寅露出的伤口擦干净,伤口翻着血肉露了出来。 李寅空着的手掌盖上阿绥的眼睛:“别看,听话。” 钟太医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李寅和阿绥的亲密,恭声道:“侯爷过会儿卑职会用桑皮线帮您将伤口缝合起来,再涂上药膏包扎起来。” 李寅颔首。 阿绥的睫毛在李寅的手掌中飞快扇动。 不知过了多久,阿绥感到钟太医离开了卧榻,身边也空旷下来。 李寅慢慢拿下手掌,阿绥飞快扫了眼他缠绕起来的腹部,也不看李寅的脸,只起身寻找着钟太医的身影。 李寅看着自己手掌中多出的水渍,喉咙收紧,便是方才钟太医缝合伤口的疼痛也没有现在心口的刺痛疼的厉害。 “钟太医,郎君伤口可有什么要注意的?”阿绥轻声问道。 钟太医正看着他的徒弟写药方,闻言说道:“让府里的大夫每五日给侯爷换一次药,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派人进宫请我过来,除此之外还需忌口,生鲜辛辣的一律不可食用,侯爷身体康健养伤半个月便好了……” 阿绥点点头,牢牢记在心底,乖乖对着他笑了笑:“多谢您,麻烦您了。” 李寅目光柔和地看着屏风后阿绥的身影,赵恃孤零零地坐在一旁,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把钟太医送到这儿,就该离开了。 “表哥好福气!”赵恃酸溜溜的说道。 李寅瞥他一眼:“啰嗦,东西收好了?” 赵恃也认真起来:“表哥放心。” 李寅漫不经心的说道:“回去后,交给舅舅,让他明日进宫。” 赵恃听他这口气,问道:“表哥,那您?” 李寅幽幽道:“我自然是在家里好好养伤了。” 赵恃:…… 他从铁血战场中受了那么多伤都无碍,都好好活了下来,这会儿到装的虚弱无比了。 “侯爷,世子,卑职告退。”钟太医领着他的徒弟绕回来躬身行礼。 李寅对着一旁的知语吩咐道:“让明叔派人送两位回去。” 知语屈膝领着钟太医他们出去了:“唯!” 得了太医的话,阿绥也算放下心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想起自己放才的无理,阿绥不好意思地对着赵恃道:“赵郎君,方才冒犯了,您……” “诶!这可使不得。”赵恃顶着李寅警告的眼神,“心上人受伤,心中焦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李寅道。 赵恃冲阿绥摆摆手:“那我走了。” 阿绥将他送到了门外,合上门,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李寅等了会儿,见她还未回来:“阿绥!” 阿绥吸吸气,掩饰住眼里的难过,这才进了内室。 李寅微直起身,身上搭着的中衣掉了下来,露出他缠着绷带的光.裸的胸膛。 肌理紧实,胸膛腰身没有丝毫赘肉,便是碍眼的绷带也丝毫不损他的冷硬坚实的身姿。 若是以往阿绥定是羞的不知往哪儿躲藏,这会儿却是焦急的直直跑过去,心无旁骛的捡起落在榻上的中衣,披到他身上。 李寅乘着她凑近的那刻,薄唇覆上去,慢斯条理的温柔地舔吻。 阿绥一愣,缓缓闭上眼睛,由着他撬开自己的菱唇,她需要他的亲吻来赶走心中的不安。 阿绥的顺从刺激到了李寅,勾住她柔软的香舌,肆意辗转。 只听得到屋内响起“啧啧”唇齿相融的声响。 半响,李寅松开她,手掌从她大氅里抽出里,搂紧她。 阿绥脑中还尚有一丝清明,避开他的伤口,脸颊靠在他滚烫的胸口,无力地轻喘。 李寅手指不停地顺着她脑袋上长出的软软的头发,两人渐渐冷静下来。 阿绥仰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郎君,我害怕。” 李寅心脏像被人拿着刀子细细的割着,知道吓着她了,吻了吻她的发顶:“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阿绥声音哽咽:“若是郎君不能好好保重自己,我……” 李寅一下一下轻吻着她的嘴角,安抚她。 许是知道自己太粘人了,阿绥缓过劲来,抿唇,天色已经很晚了:“郎君进去擦洗一番吧!” 李寅皱眉,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好!” 李寅看着她道:“让她们打水给你擦一下手。” 阿绥看她手上还沾着血迹,点点头。 阿绥像是对待琉璃花瓶一样,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走到净房门口:“您小心哦!不要沾到水。” 李寅看着她道:“要不阿绥来帮我。” 只见阿绥瞪大眼睛,非但面上没有丝毫为难,反而倒有些跃跃欲试。 李寅虚咳一声,在她还未开口前道:“逗你的,快去净手。” 在他进去后,阿绥还担心的在门外守了会儿,见没有什么事情,才回去吩咐知语送热水进来净手。 “娘子,婢子带人将被褥换一下吧!”知语看见被子上不小心染了血渍。 “好。”阿绥忙点点头,她只要想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便心生怯意。 …… “郎主这是?”四周无人,钟太医也改了称呼,对明叔说道。 明叔含笑道:“等再过些日子,您怕是也可以收到喜帖了。” 钟太医眼睛微亮:“定了?” 明叔扶着他上了马车:“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钟太医笑着拱手告辞。 钟太医回了宫,没有耽误立刻去了宣政殿。 “魏候伤势怎么样?” 钟太医道:“禀圣人,魏候腹部刺伤严重,失血过多,微臣回来的时候,魏候高烧未退,尚未脱离危险,不过有他府医看着,伤情还在可控范围内。” 钟太医垂着头,不辨圣颜。 御案上的折子突然被挥下地,圣人怒道:“混账东西,他怎么敢,怎么敢!” 钟太医立刻和殿中的内监,跪倒伏地:“圣人息怒!” 圣人平息的怒气:“高安,明早传朕旨意,赐魏候千年人参十盒,宝珠一箱。” 近侍太监高安忙领旨:“奴婢遵命。” “钟太医,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魏候身体痊愈。”圣人对着钟太医道。 钟太医心中大定:“唯!” 波涛翻涌,长安城又是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岁岁念i 10瓶;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二日,整个长安城都知道魏候遭遇贼人伏击重伤,齐王更是在天还未大亮的时候便着冕服进了宫。 太子现已被幽禁,太.子.党如今是群龙无首,经此一事,众人皆猜测圣人东郊遇刺之事怕是另有隐情,而魏候估计是得了重要的证据,才遭这大难。 一时间长安城人心惶惶。 燕国公府 安喜县主和燕国公正用着膳,得了消息,安喜县主失手甩了瓷碗。 燕国公沉声问着忠伯:“阿寅现在情况如何?” 忠伯道:“郎君没有派人过来送过消息,是今早出门采买的小厮回来说的,说外头传着郎君伤势严重,有人看到齐王殿下清晨天还黑色便在宫门口候着了……” 越听越不对劲,安喜县主和燕国公面面相觑,渐渐冷静下来。 今日放旬假,齐王以往又是个遇事便躲的性子,这么早进宫,除了与他正和李寅一起办的案子有关,再也想不到旁的了。 这一套一套的,燕国公脑中飞快转着,镇定地对着安喜县主道:“放心吧!阿寅许是受了伤,但估计没有什么大问题。” 安喜县主也猜到外面此刻流言四起,怕是有李寅的推波助澜。 “妾身用完膳,还是得去一趟,不然这心总没有办法放下。” 燕国公点点头。 安喜县主用完早膳,亲自带着侍婢去了库房挑选了好些补品,准备一同带到魏侯府。 不管旁人如何议论,此刻的李寅正从一夜好眠中醒来。 李寅拧着眉头看着阿绥小心又变扭的团在他身旁,睡梦中也下意识地避开他的伤口。 也估计是因为姿势不舒服,细眉微微蹙起。 也估计因为这个缘故,眼下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两块淡淡的青色。 颜色不重,却看得李寅难受起来。 轻手轻脚的把她姿势纠正过来,小脑袋放到自己手臂上,再握着她的小手一起按到他胸膛上才安心了。 谁知动作这样轻阿绥也被惊醒了。 李寅就看着阿绥猛地抽出她的手,坐了起来,半醉半醒着呆呆楞了一会儿,李寅还未开口,她又慌慌张张地掀开他的衣摆,查看他的伤口。 这一套动作太过流畅,也不知晚上睡着后,她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情景。 阿绥脑袋上的短短的头发原是细软搭着的,这会儿不知怎么翘起了一小撮,再加上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又呆又可爱。 李寅半睁着眼,唇角勾了勾。 但很快李寅就笑不出来了,小娘子浅浅的呼吸正好打在他的胸口,为了查看他的伤口小手又轻轻放在了他左腹上。 李寅小腹收紧,能够明显察觉他的小兄弟敏感地抬了头。 阿绥见他的伤口没有血迹渗出绷带,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腰身的时候,手掌下意识的在他左腹撑了撑。 阿绥一惊,眨眨眼,头上的毛仿佛更翘了。 “我不是故意的。” 小娘子此刻乖巧的不得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翘毛动了动。 李寅胸口一滞。 “伤口还疼不疼呀!”阿绥靠在他身边关切地仰头看着他,眼眸纯净不含任何杂质。 李寅握着她的手往下探去,附耳低语。 阿绥眼睛瞪得圆圆的,檀口微张。 李寅握着她的手滑动了一下,阿绥惊恐地说道:“它……它……它变大了。” 李寅凤目微眯,眼尾猩红,紧紧攥住她要逃脱开的小手。 …… “郎君和娘子醒了吗?”陶芝从一楼上来,看着门外的知语说道。 知语答道:“方才听见动静了,这会儿应该是在里头说话。” 陶芝隔着门轻声说道:“郎君娘子今日是在楼下用膳还是婢子命人拿上来?” 隔了一会儿,里面才有动静,只听到传来李寅的声音:“楼上。” “唯!”陶芝应声。 知语闻言对着陶芝说道:“我去备水。” “动作快些,我现在就让厨房送膳。”陶芝点点头。 李寅把阿绥的小手擦干净,将帕子丢到茶壶旁:“去换衣服?” 阿绥酡红着脸,小声“嗯”了一声,然后跑到衣架旁,抱着她的衣服去了净房。 李寅目光含笑,起身打开窗户,透了透气,屋子里的麝香味很快便散去。 阿绥穿完衣服,坐在矮凳上,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放到鼻下轻嗅,只剩下清淡的茶香味了。 “阿绥,出来了。”李寅敲敲净房的门,把他的小乌龟叫出来。 阿绥听到他的声音,面颊更烫了,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打开门。 李寅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真青色袍子,腰间没有佩绥带,发上束了一支白玉簪,带着些许慵懒。 阿绥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李寅眉间满是舒畅和柔情,俯身靠近她:“阿绥,方才我很喜欢。” 阿绥不再扭捏,大胆的看向他,小脸红扑扑的,傻乎乎地说道:“那就好。” 李寅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带着她走出来。 知语已经带着侍女在一旁备好水了。 阿绥看着面前的两只铜盆,一只显然已经被李寅用过了。 见阿绥过来,知语便要上前服侍。 李寅挥手示意她退下,修长的手指将自己的衣袖挽好,亲自拧了湿巾子,轻柔帮阿绥擦着脸。 擦过脸,李寅又拿捏了一搓澡豆粉末,在手心揉开,拉着阿绥的双手仔仔细细的揉搓,李寅的肤色较阿绥深了一些,一深一白,双手交缠,一同没过清水。 阿绥仰头看着他,李寅垂着眸子,睫毛覆住狭长的凤目,只隐约看见他认真的神色。 这一套动作被李寅做得温柔又细致,知语和一众侍女在一旁都看呆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郎主。 “巾子。”李寅扫了她一眼。 知语一惊,忙将手中的干巾子递给他。 李寅擦干她的手,俯身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阿绥双目含情,唇边挂着柔软的笑意,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嘴角亲了亲,干净却又带着万般柔情。 “我也很喜欢。” 喜欢他也喜欢和他做亲密的事。 天气慢慢回暖,今日又是个晴天,阳光正好。 用完早膳,阿绥便扶着李寅到了院中的四角亭里晒太阳。 明叔方才带人把亭子中的石桌石凳搬走,摆了一张软塌,和小案几,榻上铺着厚厚的垫子。 李寅随着阿绥的摆弄,半躺在榻上,背后垫着软枕,腰腹间搭着毛毯,亭子四周的幔帘放了一半,可以挡风。 原先不觉得,被阿绥这般一弄,李寅觉得他倒真的是病重之人。 阿绥抱着她的故事书和李寅一直在看的兵书正要跑向四角亭,便被李伯喊住。 “娘子,到用药的时候了。”李伯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李寅,说道。 膳后半个时辰,也是阿绥服药的时辰,今日又添了个李寅。 “那您给我一同拿过去吧!”阿绥道。 “诶!”李伯瞬间轻松了。 跟在阿绥后面的知语忙捧起放在一旁的托盘。 “别弄混了。”李伯在一旁提醒道。 阿绥抿唇笑了笑:“您放心吧!我日日都喝,认得哪一碗是我的。” 李伯看着阿绥的背影,摇摇头嘀咕道:“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听话就好喽!” 知语把药送过来,便出了亭子给他们两人独处。 阿绥把她的书摆好:“等您喝了药,看会儿书,然后再休息一会儿。” 在阿绥眼里,李寅现在十分虚弱,自然也去不了官署,便自作主张的帮他安排好事情。 李寅看着那晚乌漆的药汁,心中厌恶,自他有了阿绥之后,便不需要再喝这些汤药了,没想到如今又要开始喝了。 昨夜之事在他预料之中,他受伤也是他刻意为之。 自认事事算尽,却没有想到还有两样疏忽了。 其一是害得阿绥难过, 其二便是要喝这汤药。 “放那儿,过会儿喝。”李寅随手拿起一旁的书,便要翻看。 阿绥以为他嫌烫,便先端起他的药碗,小心吹了吹:“那我帮您吹吹,马上就可以喝了。” 阿绥把碗递给他:“吶,不烫了哦!” “阿绥先把自己的药喝完。”李寅伸手接过碗。 “好呀!”阿绥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李寅见阿绥毫不犹豫的端起碗便喝,才想起她最不怕的便是喝药了,甚至还有些喜欢。 阿绥放下碗,拿着绢帕擦了擦嘴角,期待地看着李寅。 李寅手腕动了动,轻啧一声。 阿绥想到李伯的话,像是明白了什么,眸子一亮:“郎君不要害怕喝药哦!喝了药身体才能好。” 李寅:…… 阿绥坐到他身边,从他大掌里把药碗重新端了回来。 舀起一汤匙递到他唇边,像个小大人一般哄道:“郎君乖,听话!喝完就好了。” 本就难喝的汤药,若是一勺一勺的喝下去…… 李寅剑眉蹙起,还没有喝呢,便觉得现在口中就泛起了苦意。 李寅看着阿绥眼里带着微微笑意,虚咳一声,觉得自己伟岸的形象不能崩塌。 “拿来吧!”李寅道。 阿绥偷偷笑了笑,递给他。 大碗药汁便被李寅一口饮下。 阿绥手指捏着一块蜜饯:“快吃,吃了便不苦了。” 李寅看着一直在看好戏的阿绥,凤目微闪,揽着她的腰肢,吻了上去。 安喜县主从燕国公匆匆赶过来,见到了就是这幅场景,她这个儿子真是…… 一言难尽。 明叔老脸一红,站在邀月楼的院门口,小心看着安喜县主的脸色,恨不得找个地缝埋进去。 李寅余光瞥见院门站了一群人,扶着阿绥脖子的手掌松开,旁人也就罢了,偏是他母亲。 阿绥迷迷糊糊反应过来,往身后看去,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憂鬱的萌娃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憂鬱的萌娃娃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刻了。 李寅挺直腰身,神情自若的问安:“母亲。” 倒是一旁的阿绥像是错事的孩童一般挣脱开他温暖的大掌,起身无措的捏着衣摆,结结巴巴地对着安喜县主行礼:“夫人安好。” 安喜县主感受到了李寅警告的目光。 自然知道他强势惯了,胡闹起来谁人拦得住!这光天化日之下拉着阿绥做些浑事,这小娘子怕也只能顺从。 虚虚瞥了他一眼,才看向面前面颊急得绯红的小娘子:“最近气色倒不错。” 阿绥脑子卡了一顿,又急忙道:“托您的福。” 安喜县主一听这客套话,便估计着这是她从哪本书上背下来的,这玉人儿懵懵懂懂的,哪里是会说这么老成的话的人。 李寅拿起一旁的兵书:“阿绥进去帮我换一本,取我书房右侧书架上第三层第四格的那本。” 阿绥现在面颊火热,羞涩不已,最想逃离此处,忙点点头,接过书对着安喜县主微微欠身,跑进了屋子。 阿绥哒哒跑上楼,进了书房,找到李寅所说的那一格层,傻眼了。这里面放了四本书,而李寅并未告诉她书名。 阿绥此时才知他深意,他方才不过是帮她解围,怕她那儿不自在罢了! 阿绥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安喜县主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瞧你那宝贝样子,我又不会吃了她。” 李寅也不反驳,只伸手在小几上给她沏了一杯茶。 安喜县主见他还能和阿绥这么“亲密”,便知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高悬的石头终于落地。 放松下来问道:“太医怎么说?” “休养几天便好。”李寅轻飘飘的说道。 安喜县主也知道劝不动他,只嘱咐他:“在外行事万般当心,别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李寅颔首:“母亲教训的是。” 安喜县主看他那样子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从小主意就大,行事果决,狠起来连自己都可以算计。 “若是现在不注意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你足足比阿绥大上九岁数,等几十年后她貌美如初,你却缠绵病榻,哎!”安喜县主摇摇头叹了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到安喜县主的话,李寅滞住了,眼神波动,往二楼看去,书房窗户大开,不见阿绥身影。 回过神,轻啧一声。 “母亲!” 见起了效果,安喜县主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见你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我让明叔送您。”李寅道。 安喜县主犹豫着还是说出口:“虽然我和你父亲都很想要个乖孙,但你不要在成婚前给我搞出什么事情来。” 李寅无奈极了:“母亲放心。” 他事事安排稳妥,给阿绥铺了一条平稳的大道,又怎么会让她在这上边落人话柄。 阿绥出来的时候,安喜县主正好起身,忙快步走过去:“夫人。” 安喜县主温和地看着她。 “这个送给您,是一套经书。”阿绥手里拿着上次她抄的竹简,小心翼翼并期待地看着安喜县主。 安喜县主亲自接过来,交由候在一旁的钟嬷嬷拿着,拍拍她的手:“好孩子。”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望着安喜县主软软的笑了笑。 安喜县主余光扫了眼一旁常年冷着脸的李寅,心道:还是小娘子看着顺眼。 这时前院的小厮突然跑了过来:“请各位主子安,宫里的高公公过来了。” 李寅轻扯了嘴角,眸子深谙,对着安喜县主道:“母亲,劳烦您了。” 安喜县主点点头,带着侍女离开。 外院,高安也不着急,只坐在厅内喝茶。 等了半响,钟嬷嬷才扶着安喜县主过来了。 高安上前请安:“奴婢给夫人请安了,夫人大安。” “起吧!”安喜县主微微抬手,在正首落座。 高安飞快的扫过她的面容,见她神情恹恹,眼角似乎还泛着红晕。 “高公公此番过来是圣人有什么吩咐吗?那真是不巧,我儿现在身体虚弱,怕是辜负圣人的期望了。”安喜轻轻说着。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圣人得到侯爷受伤的消息,心中焦急也十分关切,特命奴婢前来给侯爷送些参药。”高安躬身道。 安喜县主哀叹一声,捏着绢帕拭了拭眼泪:“多谢圣人体恤。” 高安眉间似乎也带着愁苦:“侯爷现在情况如何?” 安喜县主肩膀松懈下来:“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方才刚吃药了睡下了。” “那便好,若是圣人得了这消息也定会高兴。”高安欣慰的说道。 —— 圣人坐在御案后疲惫地说道:“安喜也去了?” “是,奴婢瞧着安喜县主脸色不大好。”高安上前一边帮他按着肩一边道。 圣人闭着眼睛,许久未说话。 突然问道:“太子这几日还闹着要出来吗?” “太子依旧不停的差人过来说他是被冤枉的,不过都按照您的吩咐拦在宫门外了。”太子虽被幽禁,但太子之位并未废弃,得了他的命令,那些小宫人也是要遵守的。 “那几个最近在做些什么?” 高安道:“禀圣人,各位殿下和往常一样,每日在来往于官署和他们的府邸。” 各位皇子自及冠后,便会领了差事行走于六部之间。 圣人讽刺一笑:“朕的儿子各个都是厉害的。” 想到今晨齐王进宫说的话,圣人又幽幽道:“太子等不及,有些人也等不及了。” 高安垂目像是听不到一般,只专心帮他捏着背。 …… 待安喜县主走后,阿绥微鼓着面颊:“您以后不能在这样了。” “哪样?”李寅挑眉凑近她。 李寅亲了亲她的朱砂痣:“这样?” 又印上她的鼻尖:“还是这样?” 每亲一下,便问一句。 偏偏他的动作轻柔,如同鹅毛拂面,痒痒的,逗得阿绥一边笑着一边闪躲。 见躲不过,阿绥气鼓鼓地反击,乘着他的吻落在她唇角的时候,牙齿咬上他的薄唇。 阿绥雾眼朦胧地对上他的凤目,陡然清醒,那眼神太熟悉了,每每做“坏事”前他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危险又带着蛊惑,若不注意很快便会沉溺于其中。 阿绥松开牙齿,轻“呀”了一声,离他远了一些。 李寅指腹摸上自己的薄唇,可以感受到上面落下一颗小牙印,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绥。 阿绥心虚极了,眼神飘忽地往他唇边打量着。 头顶上那撮翘起的头发随着冷风微微飘动。 李寅心脏一瞬间被戳到了,只想把她抱进怀里,亲一亲,揉一揉。 李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闹你了,过来给我抱抱。” 阿绥狐疑的看着他,确定他是真的只想抱抱,才挪着小屁股依到他的肩膀上,怕自己会压着他,手掌还偷偷撑在了榻上。 李寅自然是享受着她的体贴。 因着李寅的受伤,他手头关于太子一案的卷宗全部移交给了刑部,从中脱了身,得了圣人的恩准在家修生养息。 晋王算着时间,来到魏候府看望他:“再过半个月就是万寿节了,看着这几日父皇的态度,到时候太子估计会被放出来了。” 李寅凤目沉静:“殿下等着便好,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太子一案由于李寅遭受伏击,把沉淀在这一池深渊底下的泥泞翻搅上来,时局浑浊,牵扯太深。 圣人子嗣不丰,若是细查下去,不知要还拉下几位皇子,再加上此事又隐约牵扯到了那些世族,更是难以查下去。 朝中势力一分为二,世族与庶族争锋相对,这些日子搞得乌烟瘴气的。 众人不敢对着齐王施压,便针对起了主审此案的刑部尚书王熙,他已经三番五次的上门求见李寅了。 晋王闻言自嘲的笑了笑:“和楚王比起来,本王是自愧不如啊!” 李寅挑眉:“殿下比他多了一样东西。” 在李寅看来,圣人宠爱楚王,是因为他像极了他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但楚王能狠下心来,陷害太子刺杀圣人,也显得他太过不择手段,太过冷血,这也会让他因此而失了那个位置。 而大周朝目前需要的是一位仁德,心怀天下的一国之主。 太子窝囊,汉王虚伪,都不如晋王这般看似不出挑却又行事妥帖好。 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巧的步伐,屋内紧张的氛围瞬间轻松下来。 晋王笑着看向李寅:“阿寅不出去看看。” 李寅嘴边浮出一抹笑意。起身上前打开屋门。 阿绥正端着药碗,纠结的站在了门口,见李寅开门,眼睛一亮:“郎君该喝药了。” 李寅跨出门槛,关上门挡住身后晋王打趣的目光,捏捏她的小脸,举起碗一口饮下。 阿绥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寅将碗口朝下,表示自己已经全部喝完。 阿绥奖励般的踮起脚在他面颊上亲了亲。 “就这般?”口中苦涩,李寅眉毛拧起,有些不满意。 阿绥四周看了看,见廊中无人,红着脸在他耳边说道:“那晚上奖励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心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阿绥自李寅受伤后便一直待在家里,虽万事有李伯和侍者们看着,但她总不放心,到了时辰便亲自过来看着他用药。 直到昨日太医过来帮他换了药,说伤口痊愈得不错,她才出门去了一趟怀国公府。 但也赶在他午后用药前回来了。 此刻阿绥又乖又软地在他耳边哄着他,说着勾人的话,带着清香的气息洒在他耳后,迷了他的心绪。 李寅不知她今日上午在怀国公府又看了些什么。 心中微动,目光带着纵容,低声道:“我等着。” 阿绥接了他手里的碗,偏头瞧他:“你进去吧!” 说罢,便噔噔往楼下跑去。 李寅看着她的背影分明瞧出了几分羞意。 “慢点,莫摔了。” 直到听到楼梯上传来细弱的应声,李寅才转身进屋。 “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了。”李寅对着看好戏的晋王道。 外面太阳高挂,这人却赶起客来了。 晋王道:“阿寅不留本王用晚膳吗?” 李寅作闲适姿态,撩了袍子,端坐在他对面的圈起上,挑眉看他。 怕也只有在他这儿他才会遭此待遇,晋王笑着摇摇头,温雅端方,气质和煦。也知不宜待在他这儿太久,只起身理了理衣袖:“下次有机会,阿寅需得补上这顿。” 李寅唇角勾着笑:“一定。” 晋王与他相处向来不拘俗礼,也不需他相送,更何况他现在还养着伤。 行至院中恰巧见到阿绥正坐在秋千上,悠闲的晃着腿,小娘子纯净烂漫,与楼上那位冷清冷性的倒也相配。 抬眸对上晋王打量的目光,阿绥忙站了起来,因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犹豫了一瞬间只欠身作礼。 晋王微微颔首,带给候在门外的侍卫往院门走去。 夜晚。 李寅用完晚膳早早地洗漱完,当着阿绥的面主动将汤药饮尽。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闪着碎光:“您等一下哦!我先去沐浴。” 李寅自然是等得的,纵使心潮翻涌,但表面依旧沉着的靠坐在卧榻上,扯平搭在身上的锦被,平静的点点头,拿起小几上的书册翻阅。 快两刻钟,阿绥才回来。 而李寅手中的书册还是方才翻开的第一页。 阿绥越过李寅爬上榻,她身上自带的馨香混着淡淡的玫瑰花味,肌肤白皙娇嫩,领口微微敞着格外诱人。 李寅眼底起了暗火。 李寅合上书,丢在小几上,凤目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郎君转过来。”阿绥软软的说道。 李寅淡笑着,转过身,面向她。 阿绥黛眉微拧,小声犹豫道:“这样也行。”抬眸冲着他软软地抿唇一笑。 李寅坚硬的心房立刻化成了水。 就在李寅以为阿绥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阿绥站起来踩着软软的被褥,跑到了他的身后。 李寅感受背后的被褥往下陷了陷,转头一瞧,阿绥半蹲在他身后。 见李寅看过来,阿绥眨眨眼睛,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回去:“相信我呀!” 身后传来阿绥献宝般的声音:“今日在怀国公府姨母特地教了我这套手法,说这样按捏可以缓解疲惫,睡眠也会变得很好的,我想着万一对您也有效果呢!” 李寅:?! “你说的奖励便是这个?”李寅不知该失望还是该欣慰。 心中五味杂陈,他以为会是…… 阿绥软声软气的应声:“是呀!您放心,不会弄疼您的。” 阿绥以为他不相信她的手艺,忙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捏了两下。 她身子娇弱,力气又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李寅来说都是轻飘飘的。 阿绥跪在一旁,偷偷瞥了一眼李寅的面色,见他眉梢动都没动一下。 皱眉,不对呀! 姨母明明说按得很舒服的,让她练习的侍女也都说可以的。 怎么到他这儿没有感觉了呢? 阿绥换了阵地,樱唇微嘟,鼓起面颊用力在他臂膀上捏了捏。 面颊飞红,额角起了汗珠。 李寅原先木着的脸,软了下来,侧身就着她跪着的姿势把她抱起来,起身靠坐回原来的地方,把阿绥跨坐着安置在自己腰上。 阿绥惊恐地往后挪着小屁股:“伤口,小心伤口。” 软绵的小屁股在他身上蹭着,避开了他的伤口却坐到了他难以言说的地方。 真是挑了个好地方! 李寅拿了一旁的绢帕将她额角的汗珠拭干,眼底暗沉,淡淡地说道:“方才给我挠痒痒呢?” 阿绥红着脸,心虚地看着李寅:“对不起呀!我再找机会去学一下,这次一定会学会的。” 阿绥举着小手,作保证的姿势。 李寅见她手心通红,暗骂一声,把她的双手攥到手掌中,轻轻揉着。 阿绥眉眼弯弯,伏身凑到他身旁,在他面颊上讨好的吻了吻。 李寅现在最是撩拨不得的。 阿绥离他近自然发现了动静,红着脸小声嘟哝了几声。 听这嫌弃的口吻,李寅眉心跳了跳,额角的青筋绷直。 暗暗舒气,小娘子什么都不懂,以后慢慢教她就是了,千万不能动气。 平复着被她挑起的欲念,光看着不能吃,再来几次怕是要被她玩坏了,李寅心里算着时间,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 李寅拢了拢她微露春光的衣领,大掌重新拿起她的小手,帮她揉着手心,暖暖的。 阿绥舒服地眯着眼,在朦胧的烛火晃动下,昏昏欲睡。 李寅见此放缓动作,轻柔极了。 不一会儿阿绥便睡着了。 今日为了她的“奖励”,李寅很早便上了榻,这会儿时辰尚早,李寅这会儿还没有睡意,凤目半眯着。 虽他自己闹了乌龙,没有如他期待般的发生什么,但她事事想着他的这颗心,也算是另一种奖励了。 眼里含了笑意,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抱着她,听她平稳的呼气,其实心中也是饱足的。 …… 果然没过几日真如晋王所说,圣人便在朝中宣布太子是被反贼构陷,他觉无谋逆之心。但因其御下不严,让反贼有了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祸,特罚他三年俸银。 之后又常常召他去宣政殿听政,一派父慈子孝的样子。 有不服这套说辞的都被圣人革了职,朝臣也渐渐反应过来,不管圣人遇刺之事是不是太子所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圣人并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因此那些左右摇摆,犹豫着不知往何处押宝的人,往东宫去的也频繁了些。 倒是呼声一直很高的汉王门前少了许多人。 进了三月,天气也越来越暖和。 屋子里摆设也都换了新,挑着颜色明艳亮丽的来,到有了几分早春的生机勃勃。 不知是因为每日的滋补还是因着春天万物生长,阿绥的头发像嫩草发芽一般,长得快了些,前几日知言调皮,拿了知语裁衣服的尺子量了量,已经有一寸三分长了。 细软的头发柔顺的搭在头上,长了才发现她的头发还带着微卷。 瞧着阿绥乖巧的坐在榻上,顶着这头毛茸茸的短发,眼睛湿.漉.漉的专注地望着你,只觉得心都化了。 知言拉着知语的手,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揉一揉的冲动,她以前还无意中看见过李寅揉阿绥头发,知言那时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知言说道:“娘子看着就像很久之前夫人养过的小奶猫儿。” “浑说什么呢!”知语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嘴,这口无遮拦的,幸好郎主不在,若是听见了,这还得了。 知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啊!娘子我不是说是畜……,我的意思是您长得很漂亮,让人看着便心软,就像西市上番邦人卖的洋娃娃一样。” 知语嗔道:“你还是别说话了吧!怎么都不中听呢!” 知言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阿绥没有听过她所说的洋娃娃是何物,但明白前面是夸她的话,害羞地摆摆手。 知语看着她的头发说道:“倒是以后盘发髻的时候,娘子要受些苦了。” 阿绥不解,疑惑地看她。 知语道:“盘发髻,头发直直的才好盘着才好看些,看您好像是天生卷发,到时候盘的时候为了拉直,估计就要绷头皮了。” 阿绥看着知语知言的头发,都是光亮顺滑,和自己的不一样呢! 阿绥走到妆匣前,看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我的头发是卷的呢!” 她现在已经接受她的头发不像她们那般乌黑,但竟然也不像她们那样直顺,阿绥鼓鼓面颊,将搭在额间的微卷的头发伸手扯直。 知语和知言也不懂,互看一眼,摇摇头。 倒是一旁的陶芝说道:“婢子倒是见过这样的,一般父母是卷发,生出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卷发。” 阿绥摸着自己头发的手指微顿,眸子暗了暗,父母吗? 伤势转好,李寅也开始去官署处理堆积了些时日的折子。 散了职,李寅回府推门走到内室,他太熟悉阿绥了,只一眼便察觉到她情绪不稳。。 示意侍女们退下,走到阿绥跟前:“怎么了。” 阿绥仰头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你快去换衣裳。” 李寅看着她的脸色,目光微凝,但他在外行走了一天,袍子着难免带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这样亲近她,有些不好。 压下个眼底的担忧,先去里头换了件常袍。 走出来,还不待他问话,阿绥便主动靠了上来。 双臂环住他的腰,乖乖倚着他,她心里闷闷的,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排解。 李寅心中怜惜,不再细问,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背脊慢慢轻抚,薄唇在她发顶亲了亲,无声的安慰她。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 玫瑰花瓣一片一片掉落在眼前。 让你们失望了,今天不搞黄色。 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辣条君 70瓶;昔年 38瓶;Lcc 5瓶;琛矜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这一整晚,阿绥都恹恹的,跟个小尾巴似的哒哒跟在李寅后头。 李寅也惯着她,只要手头上的事情空下来,便抱着她。 陶芝轻声进来:“娘子时辰不早了,热水已经备好,您现在沐浴吗?” 阿绥缩在李寅身旁,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纤细的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臂膀。 李寅冲着陶芝点点头,陶芝不再多话把阿绥交给李寅,便出去了。 李寅放下手中的笔,牵着阿绥走到衣柜前,单手开门,拿了阿绥的衣物。 阿绥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起落,看看他手里拿着的淡粉色亵衣亵裤,再看看一旁净房的大门,檀口微张。 “很晚了,先去沐浴。”李寅揉揉她的头发又添了一句,“好不好?” 阿绥还是很听李寅的话的,乖巧地抱过衣服,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李寅薄唇碰了碰她额间的朱砂痣:“我去楼上净房沐浴,你出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回来了。” 看着阿绥进了净房,李寅才往外去。 沉着脸,垂眸看着陶芝。 陶芝恭声将李寅未进来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廊中灯火昏暗,辨不清李寅的神色。 难怪方才她心情如此低落,想到她方才脆弱又惹人心疼的样子,李寅下颚微微绷紧,声线压低:“进去看着点。” 陶芝应声。 沐浴完李寅穿了一件单薄的玄色寝衣从净房出来,走到露台上看了一眼天色。 这几日夜色浓郁不见繁星,天气也十分闷燥,估计着就快要下一场大雨了,收回目光李寅迈着沉沉的步伐往楼下寝室走去,这时阿绥还未出来。 “支呀”一声,净房门被推开,阿绥从里面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已经靠坐在榻上的李寅。 陶芝急忙从净房跟出来:“娘子,快把头发擦干,当心受凉。” 阿绥穿完衣服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就出来了。 李寅冲着陶芝伸手,把干巾子接过来。 阿绥看他动作便知他要做些什么了,唇边抿出一抹笑,乖乖上前坐在塌边。 李寅往她身上搭了些被子,才拿着干巾子熟练的动作起来,先将她发尾低落的水珠吸干,再慢慢拭干她的发顶。 她头发又短又细软,只再换了一条巾子,她的头发就已经快干了。 陶芝收拾了湿巾子,灭了一半的烛台才退下。 阿绥钻进李寅的被窝,因着他腹部的绷带已经拆掉,伤口也重新长合在一起,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她便没有顾忌地贴上李寅暖和的身体。 李寅蹙着眉头搂紧她,明明天气已经转暖,她身上还是冷冷的,好像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一样。 靠近李寅,阿绥才觉得安心了,面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灯火昏黄,李寅仿佛都温柔了些,垂眸看着她安静的小脸:“阿绥,那些人不值得放在你心上。” 阿绥睫毛颤动,努力抬走压在心底那颗大石头。 溢出一声“嗯”。 李寅揉揉她的头发:“乖!” 阿绥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襟,声音又软又脆弱:“郎君,你亲亲我。” 李寅知道她现在没有安全感,急需他的安抚,大掌托着她的脑袋克制地轻轻吻了吻。 原只打算浅尝辄止便停下哄小娘子睡觉,但怀里的小娘子的却急急的想要撬开他的薄唇。 李寅拉开距离,深邃的眼眸看向她。 阿绥嘴巴红彤彤的,满脸写着委屈不满,小脑袋往上抬着。 可怜见的,李寅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 阿绥披着毛毯柔弱无骨地缩在临窗的贵妃榻上,额间的碎发微微汗湿,面上潮红未退,多情的柳叶眼水光潋滟。 见李寅从净房出来,支起身,像他伸手,身上白色的毛毯滑落。 李寅目光幽暗的看着她套着自己宽大的玄色寝袍,暧昧又亲密,连着毛毯把她裹到怀里。 “给你拿寝衣过来换?”李寅低声道。 阿绥红着脸摇摇头:“不换,喜欢这件。”带着他的气味,她闻着格外欢喜和安心。 李寅眸子一沉,若不是顾念着她身子弱,怕是早被他拆吞入腹了,偏自己还主动撩拨。 “我那件寝衣是知语刚做的呢!”阿绥软软的说道。 李寅想到上次也毁了她一件寝衣,温声道:“改日赔了阿绥。” 小娘子柔柔一笑,李寅心里松了口气,他能感受到她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知道他的阿绥一向很好哄也很容易满足,只要他亲亲她,抱抱她,她就好像能开心很久。 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抱着她上了塌,修长的手指在她脖颈处摩挲,声音带着微哑:“睡吧!” 阿绥挪动了一瞬小脑袋,贝齿咬着红唇哼唧了两声。 李寅喉间溢出轻笑。 “郎君~” “嗯?” “郎君~” 李寅垂眸:“怎么了?” 衬着月色,只见小娘子眼睛亮晶晶的,便知道她只是想喊着玩了:“傻气。” 阿绥抱紧他:“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这辈子,还有下辈子。” 李寅凤目微阖吻了吻她的发顶:“贪心。” 黑暗中他的薄唇上扬,他也是这般贪心之人。 外头敲过二更鼓,知语见屋内的灯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六,万寿节,圣人于太极殿举办宴会,百官贺庆。 这日直到深夜才散了席。 轻风拿着李寅的大氅候在殿外,隔着人群看到了李寅,忙躬身上前将大氅披到他身上。 李寅身上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轻风小心觑了眼他的脸色。 李寅剑眉紧蹙,俊面泛红,虽看着目光清明但轻风知道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身后烛光辉煌,轻风扶着李寅下了石阶:“郎主,当心。”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李寅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敞着,手指在眉头处揉捏。 酒后身体温度上升,再加上车厢内烧着熏炉,整个人都燥热起来,李寅伸手挑来窗帘,冷气窜进来才好了一些。 马车渐渐远离宫门,从朱雀大街拐入胜业坊坊门,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寂静的街道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作响。 夜色苍茫,忽然夜空中白光闪过,紧接着就响起几道春雷。 李寅心中一跳,对着车外骑着骏马的轻风道:“让马夫快些。” 他虽此刻脑袋昏沉,但一听到惊雷声就惦记起阿绥,也不知她待在家里怕不怕。 “唯!”轻风应声。 不一会儿,车顶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李寅放下窗帘挡住倾斜而下的骤雨。 忽明忽暗的白光照着阿绥娇嫩精致的小脸。 阿绥此刻躺在被子里酣睡,平地一声雷,“轰隆”一声,被子下的小身板下意识的一跳,阿绥茫然仓皇的睁开眼睛。 知语举着烛台过来,见阿绥一脸受惊的样子,顾上身份,上前哄道:“娘子别怕,是外头炸春雷,您继续睡,婢子在这儿守着。” 阿绥探身看向窗户,又有几道闪电滑过。 阿绥担忧的问道:“郎君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娘子要等郎君吗?”知语轻声道。 阿绥裹紧被子,点点头:“嗯。” 知语闻言,举着烛台将内室的灯都点亮了。 魏候府守门的小厮见雨下得大,早早的就将门槛拿开了,马车进门后直接驶到了内院。 电闪雷鸣,回廊和院子中挂着的灯笼只残余了两三盏在风雨中摇晃。 明叔带着小厮站在廊下焦急地张望着,听到动静忙撑开伞往外走去。 小厮疾步上前打开车帘,李寅弓腰下车。 明叔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面上浮上忧色,一手扶着他一手高举着伞。 顶着狂风骤雨,一众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回廊下,李寅衣摆已经被雨水溅湿,皂靴踩在石板上发出轻轻的嘎吱声。 进了正厅,明叔赶忙吩咐侍女去厨房煮醒酒汤,转身看着李寅道:“郎主快些去洗个热水澡吧!” 又许是知道李寅在担心什么,说完添了一句:“娘子原先已经歇息了,但方才打雷的时候寝室又上了灯,奴已经让知语进去陪娘子了。” 李寅微微颔首,上了二楼。 明叔不放心,跟在了他后面,把他送到寝室。 隔着窗纱,灯火摇曳,与外面的狂风暴雨相比显得格外宁静。 一直隐隐胀痛的脑袋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安抚了。 阿绥在室内听到了廊中的脚步声,眼睛一亮往门口跑去。 知语坐在榻前的矮凳上都来不及唤她。 刚绕过屏风,李寅就推门进了里。 阿绥看着李寅有些狼狈的形容,脚步顿住了,细眉慢慢蹙起,心疼极了。 知语屈了屈膝:“婢子去为郎主备水。” 阿绥无措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怎么这样了啊?” 李寅往后退了一小步:“别过来,不好闻。” 阿绥鼻尖动了动,吸了一阵酒气,喉咙泛起痒意,控制不住地咳了咳。 便是如此还是上前扶住他,放柔声音,轻声问道:“您喝酒了呀!” 李寅心中一暖,没舍得推开她,顺着自己的心意握着她的小手,将湿掉的衣摆撩到一旁,带着她一同坐到圈椅上,只道:“喝了些。” 虽说如今没人敢对他劝酒,但有些长辈的酒却不得不喝,这喝下来也是不少的量了。 阿绥怕挤着他,紧绷着往一旁让了让才开始细细的打量他,见他面颊难得泛了红晕,连带着幽深的眸子都起了薄薄的水光,而眉心却皱着,似乎有些难受。 挣脱开他的手,起身站到圈椅后面,柔软的手指放到他太阳穴两侧,慢慢揉按着。 力度刚刚好,缓解了他作痛的额角。 李寅薄唇悄悄地扬起。 知语轻步过来,打破这幅温馨的画面:“郎主,水备好了。” 李寅怕她按久了手疼,也不耽搁,握了握她的纤细的手腕起身去了净房。 这期间明叔亲自送了醒酒汤过来,说是里面还添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材。 待李寅从净房出来,醒酒汤温度正正好。 阿绥捧着碗,看着李寅:“身体有不舒服吗?” 李寅似乎很热,寝衣的衣领微微敞着,面色潮红,素来冷峻的面庞竟多了几分昳丽,但阿绥见了只觉得担忧不已。 李寅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放心,我没事。” 隔着薄薄的头发阿绥也感受到他手心滚烫。 这次也不需她哄,李寅自己喝光了醒酒汤。 阿绥舒了一口气,让他上塌躺好,帮他盖好被子。 李寅看着小娘子为他忙得团团转,嘴边一直带着笑,仿佛更醉了。 阿绥从外面将烛台慢慢熄灭,最后只留了卧榻旁小几上的一盏,李寅看着阿绥上了榻才帮她吹灭了它。 半夜雨下得更大了,雷雨轰鸣,阿绥迷迷糊糊睁开眼,摸着黑坐起来,细看发现李寅将自己身上的被子踢开了,整个人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露在了外面。 阿绥摸了摸他的臂膀,还算暖和,估摸着他酒气未退身体燥热,但就算这样也不能由着他这样露在外面。 小心翼翼的起身,抹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受不住打了个冷颤,恰好今夜风是往西面吹的,这样雨水也不会打进来。 给屋内进了点冷气,才阖上窗户。 乘着院中的微光,阿绥又跑到熏炉旁,拿着火剪挑了几块炭放到了一旁的盆子里,给炉子降了降温。 做完这些才重新回到了榻上,等了会儿,看李寅不再踢开被子,才放心钻到了被子里。 忙乎了一通,阿绥本就困得不行了,沾上枕头就入睡了。 若是以往阿绥这般动静,李寅早就醒了,但今夜酒喝多了,又喝了含有安神药效的醒酒汤,因此睡得格外的熟。 也无意间让阿绥接下来几天受了罪。 李寅闭着眼睛伸手往一旁摸了摸,在摸到阿绥的那刹那便察觉到不对劲。 猛的睁开眼睛,发现阿绥竟然有半个身子露在了锦被外面,浑身滚烫,而大部分的被子压在了自己身下。 李寅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臂膀一揽将她搂入怀中,却被她的体温吓到了,大声喊道:“来人!” 这时天色刚刚泛白,还不到卯正,守夜的小侍女正困得直点头,忽然听到里头传话,茫然地抬头,缓了一瞬才快步进了寝室。 “快去请李伯。”李寅头都未抬起,只冷声吩咐她。 小侍女听到李伯的名字,就知道轻重了,行了礼便赶忙跑了出去。 “阿绥!”李寅心中焦急,压下无尽的恐慌,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轻轻喊了她一声。 阿绥睁开沉重的眼皮,带着哭腔:“郎君,我好难受啊!” 她只觉得后脑勺闷疼得像是被人拿着锤子一下一下敲打着,胸闷目眩。 含糊地说完又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李寅手掌轻抚着她滚烫的面庞,此刻又心疼又后悔,脑中充斥着深深的自责,若不是他喝多了,又岂会没有照顾到她。 李伯尚在睡梦中,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披上衣服开门见来人是邀月楼的侍女,来不及用早膳,只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带着药童,抱着药箱去了邀月楼。 李伯到的时候,阿绥已经醒过来,靠坐在榻上,小口小口喝着李寅喂过来的温水。 “李伯,又要劳烦您了。”阿绥脸色苍白,声音有些虚浮。 “娘子客气了。” 李伯对着温声说道 李寅冷着脸拢了拢搭在她肩头的毛毯肃声道:“她方才迷糊地说她头疼,本候瞧着她正在发热。” 李伯点点头,然后顶着李寅沉沉的目光,上前为阿绥把脉。 屋内安静,半响李伯才收手道:“娘子这是寒风侵体受了凉引发的风寒。 我写一道辛温发汗的方子,过会儿派药童抓了药送过来,郎主先让厨房熬碗浓姜茶让娘子喝下,待早膳用过后再服药,这几日饮食也要注意清淡些。” 李寅把他的话记在心底,示意一旁的知语送李伯出去。 众人出去后,阿绥手指点在李寅眉心,轻轻揉了揉:“不要皱眉,好不好。” 平日里冷冰冰的小手这会儿烫得灼人,李寅拿下她的手指,低头在指尖吻了吻。 阿绥笑着往后缩:“痒痒。” 小娘子病恹恹的,气色实在是不好,李寅气她更气自己。 阿绥撒娇般地摇了摇他的手。 李寅叹声气,这才依着她,嘴角牵出一抹笑,若不是方才侍女进来换炭火,他还不知她昨夜做了些什么傻事,真是想撬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头想的是些什么,现在再看她没心没肺,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凤目含满怜爱,无奈极了。 算了,小娘子此番生病,也是因他而起,以后自己把酒戒了便是。 飒风急慌慌的跑进邀月楼,随意拉过正厅的小侍女,厉声问道:“郎主在何处?” 习武之人,手劲大,小侍女被他捏得手臂疼,僵着身体,伸手往楼上指了指。 飒风松开手,大步往二楼跑去。 知语正带着小侍女撤掉早膳,喊住冒冒失失想要直接往书房冲的飒风:“诶诶诶,飒风你这是?” 飒风被她这一喊,忙停下脚步,慌张的理了理身上微湿的袍子,现在外面还下着小雨,小声问她:“郎主在里面吗?” 知语道:“郎主在寝室,你等等,我进去通传一声。” “你快些。”飒风知道娘子在里头,他不方便进去,只双手合十冲着知语讨好地说道。 知语笑着摇摇头,进了屋。 “郎主,飒风过来了。”知语禀道。 李寅拧干巾子,帮阿绥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我很快就回来。” “好~”阿绥点点头,让他放心。 飒风在外等了会儿,见李寅没有让人传他进去有些着急了,原地跺了跺脚,忽然房门开开,飒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郎主,太子薨殁了。”飒风上前肃声禀道。 李寅面色微怔,环抱着的双臂猛地收紧。 空气凝滞,只听到回廊两侧呼啸的风声,飒风低了低头,越发的恭敬起来。 李寅凤目幽深,垂眸看着轻风问道:“晋王呢?” “殿下已经进宫了。”飒风道。 李寅点点头,看了眼飒风:“回去换了湿衣服,好好休息几日!” 飒风一愣:“唯,谢郎主体恤。” 李寅走到窗前,看着阴暗的天色,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怕是宫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吧。 转身正好看到陶芝拿着托盘过来送药。 李寅示意她停下,上前亲自接过来。 进屋前,敛了眼中的厉色:“阿绥,吃药了。” 阿绥原先怕他自责,努力表现出自己很好的样子,乘着他出去了,才难受地揉起自己的脑袋。 听到李寅的声音,忙放下手,抿唇冲他笑了笑。 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李寅空着的手攥紧,坐到榻旁,把药碗递给她,一边看着她喝药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 阿绥喝着黑乎乎的汤药,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便是她不怕喝药,李寅此刻也只觉得不忍心。 阿绥放下药碗,脑袋在他肩膀旁蹭了蹭:“药多不压身,我都习惯了。” 小娘子语气实在是认真,李寅瞥了她一眼,把她塞到被子里裹好。 除了靴子,半躺在榻上,轻拍的被子:“睡会儿,养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呀! 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是cc哦南離钝悟_ 10瓶;暮曦 5瓶;琛矜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被李寅哄着,阿绥很快就睡着了。 李寅帮她掖了掖被子,靠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着手中的书册,飒风带来的消息仿佛半点都没有影响到他。 临近午时,宫里才传出太子薨逝的消息,礼部和宗正寺的人前往各个官员的府邸传旨。 赵恃一脸严肃的下了马,魏候府的小厮与他十分熟悉,笑着上前迎他:“世子好长时间没有过来了。” 赵恃轻咳一声,正了正绥带:“别嬉皮笑脸的,小爷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 小厮谄媚的点点头:“那您忙,奴将您的马牵到后头去喂食。” 赵恃摆摆手:“去吧!” 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府。 李寅这才把阿绥叫醒。 手掌托着她摇摇晃晃的小脑袋,李寅含着笑意道:“先去洗漱用午膳,用完午膳我再上来陪你小憩一会儿。” 阿绥睡意朦胧,像只小奶猫似得枕在他的大掌上蹭了蹭。 李寅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会儿,发现她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有些烫。 外头忽然热闹起来。 “表哥快出来啊,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赵恃这次还算规矩没有像上次那般直接冲进来,只在外面瞎嚷嚷。 李寅轻啧了一声,拿过一旁候着的知语手中的中衣,想要亲自给她换衣裳。 阿绥抿唇笑着躲开说:“赵郎君在外面喊你呢!” 小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李寅对知语吩咐道:“去让他到书房等我。” “唯。”知语将阿绥的衣裳摆到榻上,出去了。 好不容易换完了衣裳,阿绥不高兴了。 李寅伸手轻轻戳了戳她鼓着面颊:“等天暖和了再减衣裳。” 阿绥泄气地看着圆滚滚的自己,现在她可是比前几个月下雪时还穿得多。 阿绥眼巴巴看着他:“我病很快就会好了呀!” 李寅俯身亲了亲她的唇瓣:“乖,听话。” 李寅眼底的柔情和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迷得阿绥直点头,满心都是他,哪里还记得抗议他让自己穿这么多衣裳。 等着李寅出去将捧着铜盆拿着巾子的侍女传进来,阿绥才反应过来。 红着脸嘟哝了一声:“讨厌。” 赵恃瘫坐在圈椅上百无聊赖的板着手指。 李寅进来就听到“嘎嘎”直响的声音。 上前踢了踢他的腿:“坐好。” 赵恃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坐了,起来凑到他身边说道:“表哥,是我阿耶让我过来的。” “为着太子丧礼的事务?”李寅瞥了他一眼。 赵恃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他:“是啊!宫里头现在都乱成一团了,我都被我阿耶从禁军捉到宗正寺帮忙了,禁军原本人手就不够,还偏偏让我过去。” “你若平时懂事些,舅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你拘在身边。”李寅哼笑着说道。 赵恃拉着圈椅坐到书案旁,说道:“今早他的贴身太监去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尸体都已经冰冷,有些发僵了,听说那小太监当场吓尿了。 几位太医一同诊治,都说是他酒后突发内风而亡。” 李寅搭在扶手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昨晚宫宴的时候,太子还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今早却被人发现暴毙在榻上。 真是…… “那个,”赵恃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一不小心听到太子宫里的人说他昨晚回去后又传了一次膳,派到他宫里的厨子为了讨好他,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太监给他送了一坛酒,太子竟也都喝下去了,醉的不省人事都没沐浴爬上榻倒头就睡。” 说完赵恃又有些心虚了:“我就在太子宫里随便逛了逛,没有做什么,真的!” 那副样子看得李寅眼睛疼:“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赵恃冲他挤眉弄眼的。 李寅木着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知道了?”李寅表情语气都淡淡的。 “是晋王吧!”赵恃猜测道。 李寅虽然觉得赵恃平时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没有想到在有些事情上脑袋还转的挺快。 观察李寅的脸色,赵恃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的笑了笑:“你遇刺那夜我就觉得不对劲。” 李寅是何人啊!怎么会被那些个草包刺伤。 “若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吩咐一声。”赵恃拍拍胸膛气势昂昂地说道。 “你好好在舅舅身边待着就行。”李寅警告的看着他。 赵恃知道他是担心他,怕他卷进夺嫡是非中,但他又岂会怕这些:“表哥放心我不会给你和晋王添乱的。” 话音落下就跑走了。 李寅气乐了,等着外面赵恃咚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后,才肃起脸。 按照惯例,昨日晚宴,宫里数得上的厨师都会调到了前头,各个宫里都只会分派了几个小厨子,烧烧水或者为那些没资格去晚宴的后妃太子妾侍做些简单的膳食。 听赵恃方才的话,李寅皱起眉头。 是那些小厨子有问题?那酒…… 阿绥躲在门口,朝里探了探头。 李寅抬眸见了,忙冲她招招手。 阿绥带着笑小跑进去,坐到他身边:“赵郎君这就走啦?怎么没有留下来用午膳呢?”她记得他每次过来都会赖在这里用膳的。 “他还有事情要忙。”这话颇有女主人的口吻,李寅带着笑意大掌包过她的小手。 “那我们去用膳吧!”阿绥点点下巴。 赵恃跑出邀月楼才想起自己正事儿还没有干,“诶呦”一声,挠挠头,看见明叔的身影眼睛一亮。 “世子。”明叔弯腰行礼。 “快起,”赵恃扶起他,“太子薨逝,赶紧让府里的绣娘准备一下表哥的素袍,圣人服丧十五日,表哥按例需得七日,往后二十七天内不可婚嫁宴乐……” 明叔认真的记下:“世子放心,奴记下了。” 等着赵恃离开了,明叔赶紧吩咐下去,忙完上楼,李寅和阿绥正用着膳。 阿绥吃着熬得香浓软糯的肉糜粥。 桌上摆着各类荤食。 明叔看着李寅没有顾忌的吃着烤炙的牛肉,犹豫着问出声:“郎主,这些膳食……” 李寅放下筷子,拿着巾子擦拭嘴角:“等娘子用完再撤,明日起我便要进宫,你们好好照顾娘子,膳食也需照旧。” 明叔知道他们郎主的意思是不让娘子跟着食素了,想想也是,郎主对娘子膳食安排向来精细,这生病了更得好好养着了。 这说来,娘子这么多年在寺里也是一直食素的,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在侯府跟着食素几日也无妨,这关键还是他们郎主心疼娘子,连着这些规矩也不守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明叔笑着应声:“唯!” 阿绥看看她香喷喷的粥,疑惑的问道:“怎么啦?” 想着以后阿绥也要了解这些,李寅便将这些讲给她听。 “啊?”阿绥无措的看着李寅,把碗放下,“那我不吃了。” 李寅把碗重新递到他手上:“无碍,现在你无诰命在身,无需遵守这些规矩,等我们成婚给你请封后,宫里再有大事,阿绥便需要守这些规矩了。” 阿绥咬着唇,掩饰般舀了一口粥送到嘴里。 “慢点吃。”李寅闷闷地笑了几声,嘱咐她。 明叔看着地缝,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多余过。 府里的绣娘紧赶慢赶了一夜才将李寅的素袍赶制出来送到邀月楼。 又是下了一夜的雨,李阴看这阴沉沉的天色,觉得倒也应景。 “郎主马车已经备好了。”明叔过来说道。 李寅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明叔:“等娘子醒后,派人去请李伯过来把脉。” 他今早看了看,她烧差不多已经退了,但昨晚她睡梦中咳嗽了几声,他有些放不下心。 “奴婢省的。” —— “娘子,这是李伯换的药方,可以喝了。”知语方才在窗户口给阿绥冷着药,见温了才回到榻旁递给她。 阿绥放下捂着嘴巴的绢帕,接过来喝下去。 等她喝完,又咳嗽起来,知语忙坐过去顺着她纤细的背脊。 心疼的轻叹,只觉得娘子身子还是太虚了。 “你叹什么气呀!”阿绥努力压下喉咙间的痒意。 知语说道:“希望娘子身体能早些转好。” “现在已经好些了,以前在寺里的时候,生病了都没有钱治病呢!放心,这小病很快就会好了。”阿绥弯弯眼睛,现在她已经很幸福了。 听到她的话,知语更心疼了。 阿绥拉着她的手:“好啦,不要多想哦!外面雨停了,陪我出去走走。” 多动动,好得快些。 知语道:“郎主说,这几日您就在院子里活动,不要去小佛堂了。” 阿绥乖乖的点头。 知语赶忙收拾了药碗,陪着她在邀月楼的回廊和院子中转悠。 当然阿绥出去,身上还披着防风的大氅。 知语见阿绥裹得厚厚的,绕着院子走了没几圈,便开始冒汗了。 扶着她说道:“娘子我们回去吧!” 阿绥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好。” 进了屋,阿绥坐在椅子上,咕嘟嘟灌着水。 知语看她贴身的衣领都有些湿了:“娘子沐浴完再坐这儿歇吧!” 阿绥心中一动:“我想去余容苑泡那个大池子。” “何必这么麻烦,娘子直接用郎主的浴池沐浴就可以了。”知语笑着道。 阿绥也有些累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知语:“可以嘛?” “这有何妨,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旁的东西,郎主又有什么不会满足您的。”知语雷厉风行吩咐小侍女去让通着浴池的水房烧水。 阿绥看着知语很快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红着脸被她推着进了净房。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在晚上十点! 以后也是这样哦,下午六点一更,十点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Ki 10瓶;不哭的鱼你好好想想-_-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诵经声萦绕在整座宫殿之上。 李寅出了殿门,透了口气,厌恶地闻着自己身上的烟灰味,眉头拧在了一起。 “阿寅。”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李寅转身行礼:“母亲。” 安喜县主拍掉他肩头落下的灰片:“我命人给你多准备了几套素袍已经送到你马车上了,回去早点沐浴休息。” “劳母亲受累了。”李寅勉强牵了牵唇角。 安喜县主挑着他喜欢的话题聊:“阿绥最近怎么样了。” 果然李寅眉眼柔了下来:“挺好的。” “再过两个月便是怀国公夫人五十岁诞辰了。”安喜县主提点道。 李寅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垂着的铃铛上,似乎可以听到它摇晃的悦耳清脆的铃声:“到时候就劳烦母亲了。” 李寅陪着安喜县主说了会儿话,等着燕国公过来,把安喜县主交给他才离开了。 燕国公看着他的背影:“那小子方才在和你说些什么?” 安喜县主看他嘀嘀咕咕的样子,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在说他的终身大事而已。” 燕国公哼了两声:“好在他拐了一个小娘子回来了,不然他那个样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人愿意嫁给他。” “胡说些什么呢!”安喜县主嗔了他一眼,“阿寅这是外冷内热。” 燕国公干笑了两声,半响又叹了声气:“京中形势紧张,早些安定下来才好。” —— 阿绥下午泡完了澡就上了榻,懒洋洋地盖着被子,手里无聊从知语那儿拿了彩线打穗子。 外面飘着细雨,她窝在暖烘烘,软绵绵的被子里,安逸极了。 李寅推了寝室的门喊道:“阿绥?” 阿绥高高应声,趴在榻上朝他挥手:“你晚膳用了吗?” 李寅绕过屏风进了内室,看她脸色已经好转,稍微舒心了些:“在宫里用过了。” 阿绥看他不避开自己,坦荡的到衣架旁准备换衣服,忙背过去:“我还在这儿呢!” 看她羞怯的模样,李寅换完衣服,见身上的烟灰味没有那么浓烈之后,轻手轻脚的悄悄走到榻旁,在她耳边说道:“阿绥有何处没有看过。” 阿绥大惊失色,钻到被子里露出小脸蛋,瘪瘪嘴:“我才没有看呢!” 阿绥脑子却偷偷里闪过他的身影,面颊浮上红晕。 “嗯……”李寅见她这双目含情的娇态,点点头手搭在衣带上,“那再给阿绥看看。” 阿绥小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一样:“不看,不看。” 李寅怕她把脑袋晃晕了,忙伸手固住:“小心头晕。” “咳……咳……咳”阿绥喘着气,捂着唇小声咳嗽着。 李寅这下不敢逗她了揽着她的肩膀,单手倒了一杯水喂她喝。 缓过这阵劲儿,阿绥轻舒一口气:“我没事儿。” “喝药了吗?”李寅温声问她。 “喝了,喝了。”阿绥点点头,仰头看他。 李寅亲了亲她的额头:“乖。” 阿绥眼里盛满欢喜,她才不像他一样,讨厌喝药呢! 李寅想要早些上榻哄她睡觉,放开她说道:“我先去沐浴。” 阿绥闻言扯住他的袖子:“诶!” “怎么了?”李寅揉揉她的头发,“我很快就回来。”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望着他,害羞的直起身,跪在塌上小声道:“我今天用了你的浴池。” 李寅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小娘子羞答答的样子,看得他心都热了。 哑着嗓子说道:“我的便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 阿绥笑眼盈盈推推他:“郎君快去吧!” 李寅看着宽敞,烟雾缭绕的浴池,心中微动,暗笑一声:以后它的用处大了去了,可不止沐浴这般简单了。 阿绥只觉得他今日好像沐浴了好久,困顿地打了两个哈欠,眼皮直往下坠。 等着李寅出来的时候,阿绥已经呼呼入睡了。 李寅把她整个人都圈入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个小脑袋旁的都受不到风。 阿绥这次生病自己没有记在心里,倒是吓着李寅了,整日提着心,仔细谨慎的照顾着她,生怕她身体又出问题。 太子薨逝,圣人仿佛老了几岁也似乎更心软了,因此这场丧礼办的极其盛大,仿佛要把太子生前未享受到的尊荣全都补给他一般。 所以不管太子薨逝的背后是否有隐情,众人都不敢在此刻上奏劝圣人严查此事。 “太子生前朕没有好好待他啊!”圣人坐在龙椅后面,伸手掩面。 下方站着四品以上京官,公侯相臣和几位皇子,听到圣人的话,众人面面相觑,思索着他的深意。 礼部尚书突然上前跪下:“臣等感念圣人的慈父之心,特恳请圣人为太子亲赐谥号。太子地下有知定会保佑我大周繁荣昌盛。” “爱卿懂朕之悲念啊!”圣人叹息道。 众人观此情景忙出声奏请圣人给太子提谥号。 圣人貌似欣慰的点点头,提笔写下“端贤”二字。 “朕与太子的父子之情不过短短三十余载,朕只觉得愧对先皇后,愧对他啊!再此特下诏书赐太子谥号‘端贤’,并三年内不再新立太子。”圣人悲痛的说道。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紧接着便是一句又一句的圣人英明。 “朕只有你们三个儿子了,以后可不能伤了朕的心啊!”圣人虚点了站在一旁的汉王晋王和楚王。 这话既是示弱又是警告。 三人齐声道:“儿臣遵命。” 怡景宫 宫门紧闭,里面摔碎了一样又一样的宝物。 “四郎好了!”贵妃静坐在一旁看着楚王发脾气,毁了半个宫殿才开口制止。 楚王胸膛怒意起伏,仰身将自己摔坐在软塌上:“父皇真是狠心,便宜赵慷了。” 赵慷乃二皇子汉王的姓名。 楚王长相阴柔,因着眼睛充血,显得格外阴鸷。 “他不一向如此吗?”贵妃淡声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位与她不相干的人。 楚王红唇微勾,透着几分邪气,冷哼一声:“那人呢?” 贵妃伸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看着涂着鲜红色丹寇的指甲,笑着说:“已经派人处理了。” “没人发现吧!”楚王眼睛微眯。 “你还不放心你母亲我的手段。”贵妃这一笑,妖娆妩媚,倾国倾城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小娘子的模样,谁又能猜到她三十有六了呢! 楚王自然知道母亲的手段,不然她如何从一介宫婢走到如今贵妃之位还成功诞下一位皇子! 贵妃看着楚王年轻的面孔,难得宽慰起他:“我们也别着急,这以后先以拉拢人手为主,养精蓄锐。” 楚王颔首道:“母亲说的是,过几日儿臣去会会魏候。” “魏候若是拉拢到我们这边,我们怕是就有六七分把握了。不过魏候向来不好惹,我们便是拿不下他,也不能得罪他”贵妃赞同的说道。 她出身卑微,身后没有大家族支撑,无人可用便是她们现在的窘境,若是得了魏候相助,长安的世族岂不是凭她们所用。 到那时撑着汉王的那些小家族更不值得一提了。 “儿臣省的,不过他与晋王私交像是不错。”楚王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应声。 “晋王当年与燕世子十分交好,许是因着这个俩人才走得近些,四郎放心一个晋王不足为惧。”贵妃不在意的说道。 得了贵妃这句话,楚王也放心了:“那便好。” 两人完全没有把晋王放在眼里。 —— 出了宫门,赵恃追上李寅和晋王。 “三哥,表哥。”晋王是赵恃的堂哥,他便直接称呼他为三哥了。 晋王笑着冲他点点头。 看他眼睛闪着精光,李寅便知他又发现了什么。 赵恃怕他们甩开他,抢在他前面上了魏候府的马车:“三哥也来啊!”笑得风骚得意。 李寅和晋王相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马车驾驶起来,李寅开口:“说说吧!有什么好事儿?” “我在永宁宫前头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赵恃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 “猜猜他是谁?”不等他们回答,赵恃又急吼吼的道,“那人正是万寿节那日被派到东宫厨房办事的小太监。” 知道他还有下文,李寅和晋王便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那小太监原来是汉王还未出宫时在身边伺候的,不知为何汉王出宫建府时没有把他带出去,但是……” 赵恃说了一大堆,口渴的不行,晋王看着,贴心得给他到了一杯水。 赵恃灌下一杯茶,继续道:“我又打听了一番,这几日却只有怡景宫的人去过那个地方。” 赵恃说完,便不管了,那些动脑筋的事情不适合他。 晋王皱着眉,嘴里念着:“汉王,楚王,玉贵妃……” 李寅指腹相互摩挲,脑子快速转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Ki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不一会儿,李寅和晋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赵恃也不打扰他们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桑皮纸包得鼓鼓的东西,拆开里面是圆滚滚的栗子。 车厢内气氛严肃,只听到他咔嚓咔嚓吃栗子的声音。 晋王轻笑一声,摇摇头,抿了一口茶:“看父皇的态度,楚王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李寅闻言,淡声道:“不亏。” 晋王懂他的意思,楚王的算计好歹也除掉了太子,虽没有如他所愿把汉王拉下马,但他的盘算也不算落空。 自嘲的笑了笑,他甚至也能跟在后面捡个漏。 李寅冷眼瞧着赵恃。 赵恃顿住往嘴里送栗子的动作,颇为不舍的看了眼剥好了的栗子,迟疑地递给他。 …… 赵恃攥着桑皮纸看着一骑绝尘头也不回的马车,气的直跺脚。 齐王府的侍卫一直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见赵恃下了马车,忙凑上前:“郎君。” 赵恃把桑皮纸丢到侍卫手里,翻身上马,带着气瞪了他一眼:“回府。” 晋王看着李寅温声道:“你何必逗他。” “到承光街了。”李寅哼了一声,掀开车帘看了眼外头。 晋王府就在承光街。 听到李寅的话,晋王失笑。 得,这是赶他下车了!也不指望着他将他送到晋王府门口,顺从的下了马车。 车厢内终于清静下来了,临风在外头问道:“郎主,我们是直接回府吗?” 李寅想了想说道:“去趟东市。” 临风以为他去东市有事情要办,赶紧吩咐马夫掉头去东市。 到了东市,临风却被李寅吩咐着去买了几串糖葫芦。 身高八尺的男儿郎当街拿着几串糖葫芦算怎么回事儿,临风叹息一声,罢了,郎主买糖葫芦哄娘子也算头等要事了。 —— 看着阿绥满足的弯着眼睛啃糖葫芦,李寅含笑坐在一旁。 现在已经除服,李寅换回了他日常穿着的玄袍,剑眉凤目,英俊疏朗,散了值后还特地给她买了糖葫芦,这般好的郎君,阿绥喜爱的不行。 忍不住贴上去,亲了亲他的面颊。 结果在他平滑的面颊上留下了几块糖渣。 甜滋滋的味道立刻窜进李寅的鼻子里。 阿绥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极了。 李寅看她愣住了,瞥了她一眼:“还不快帮我弄掉。” 阿绥“噗嗤”笑出声,顶着李寅越来越危险的眸子,从袖口拿出绢帕,轻柔细致的将他面颊上挂着的糖渣擦拭干净。 擦完又伸手摸了摸,指腹柔软,摸得李寅心痒痒,想要握着她的手亲一亲,但看小娘子一脸认真的样子,便又收回动作,手掌蜷握放在膝上。 阿绥见他的脸不黏了,才收回手。 捏着绢帕把自己吃得红彤彤的小嘴巴也擦干净,随后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寅。 目含羞涩,重新亲上了他的薄唇。 阿绥还病着,李寅自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接受她的爱意,压制着心中的热情,克制地吻了吻。 小娘子学艺不精,没有学好李寅的技术,坐在一旁红着脸喘着气。 李寅轻轻顺着她的小背脊。 两人用完晚膳,李寅在书房里看邸报,阿绥坐在他圈椅后面用屏风隔开的软塌上看话本子。 一旁的小几上放着切好的水果,有南边贡上来的蜜桔,北边送过来的哈密瓜黑葡萄…… “郎主,这些是这几日收到的拜帖。”明叔进来给李寅送前院收到的帖子。 李寅接过来翻了翻,倒是见了几张意想不到的名字,楚王府和汉王府的自然也在其中。 夹在中间有一张淡粉色格外精致的帖子格外醒目,上面好像还撒了香粉。 李寅皱眉,明叔送过来的拜帖都是经过筛选,那些不入流不重要的,根本不会送到他跟前。 将那张拜帖抽出来,一瞧,原来是怀国公大娘子的帖子。 李寅吩咐道:“以后给娘子的拜帖,你看着没问题的直接送到她那边去,不用给我过目了。” “唯!”明叔应声。 李寅颔首,示意明叔退下。 等着门关上了,李寅转身把阿绥叫到身边。 李寅看着阿绥哒哒走过来,手里还抱着她的果盘,一次拿不完又跑回去拿了几趟。 心中不合时宜的想到,阿绥和赵恃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 以前他的书案上是绝不可能出现与公务无关的东西的,更何况吃食。 但等到阿绥像搬家一样,把水果糕点搬过来之后,他心底只剩下纵容了。 李寅甚至还问了一声:“渴不渴,让她们给你送果汁?” 阿绥喜欢和甜甜的果饮,厨房便总是将一些时令水果榨成汁,给她当茶水喝。 李寅的书案后的圈椅很大,阿绥坐在他身边还留出不少的空隙。 阿绥摇摇头,指了指果盘:“有这些就够了呀。” 李寅便不多问,把她闺中小友的拜帖送给她。 “啊!”阿绥惊讶极了,“是给我的嘛?” 李寅眉梢微挑,下颚扬了扬。 阿绥面上写满了惊喜,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帖子了。 阿绥小心翼翼拿过来一看,果然是郭含芷给她送的拜帖。 上面煞有其事的写着:长安怀国公府大娘子郭含芷敬拜。 郭含芷喜欢骑马射箭并不喜欢一般女郎喜欢的琴棋书画所以她的字其实写得并不好看,但阿绥此刻被欣喜迷了眼,觉得她什么地方都好。 阿绥展开一看,里面便没有那么正经了,估摸着她是想到哪儿便写到哪儿不像一封拜帖,倒像是一封信了。 里面诉说着她近日无聊,十分想念她们一起玩闹的时光,东扯西拉写了一大堆,最后看纸张快写不下才问她何时有时间,想要过来找她玩。 阿绥对这张拜帖喜欢得不得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猛然想起什么,微嘟着菱唇,看着李寅:“我要回她吗?怎么回?我不会呀?” 李寅越过阿绥伸手拿过一旁书架上的一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制作完好的没有用过的帖子。 魏候府的帖子是李寅找人特制的,六寸长三寸宽五分厚的玄色锦缎打开,里面贴着供人书写的纸张。 锦缎四周用金线绣了一圈水波纹,右下角印上了李氏家徽。 李寅看着阿绥一脸好奇的样子说道:“今日先用这个,阿绥可以先想想以后你的帖子想要制成什么样子的,可以画下来交给明叔让他去置办。” “我也可以有吗?”阿绥瞪圆眼睛。 李寅点点头:“这当然。” 等以后她成了魏候府的女主人,会有她自己的圈子,自然有用得上帖子的时候。 阿绥期待极了,她要好好想想她的帖子要做成什么样式的。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她要给郭含芷的回帖。 李寅指导她:“阿绥只需写上你何时有空,请她过来相聚便可,没有什么忌讳的。” 阿绥点点头:“后日可以吗?” 李寅亲自帮她研墨:“当然,只要你有时间。” 阿绥仔细认真的写完,又让李寅检查了几遍,放着晾干才合起来,准备过会儿让知语去前院送给明叔。 阿绥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我可不可以在余容苑接待她。”邀月楼里面有许多李寅的物件书册和折子,她怕让郭含芷过来看到了不好。 “这有何不可,余容苑是你的院子。”李寅道。 阿绥抱着他的臂膀晃了晃,哼唧两声:“郎君真好……” 小娘子开始给他灌迷魂汤了,但李寅甘之如饴。 李寅轻轻捏捏她软乎乎的面颊:“她过来你便这般高兴?”开心得令他有些不舒服。 “当然呀!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好朋友,而且她对我也很好的,便是我不去找她,她也隔三差五的给我送话本……” 阿绥伸着着手指细数郭含芷的优点。 李寅看不过去,忍不住低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晚上睡觉前,阿绥才反应过来,小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郎君你是不是吃醋啦?” 李寅闭着眼攥住她的手指,把她的小脑袋按到胸口:“睡觉!” “你不要吃醋哦!”阿绥想要努力抽出自己的手指,“她是位小娘子呀!” 李寅不开口,喉咙发出气音:“嗯。” 阿绥抽不出来她的手指,不由得泄了气。 咬着唇犹豫了会儿,仰着脖子在朦胧的月色中,附到他耳畔声说了一句:“我最喜欢你!” 阿绥说完不好意思的缩回去,小脸儿红扑扑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忽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我只喜欢你。” 阿绥轻唔一声,抱紧他,她真的好喜欢他。 —— 阿绥邀请了郭含芷两日之后过来玩耍。 所以次日便带着知语去整理余容苑了,把知言也抓过来做壮丁。 阿绥和知言此时正围在案前讨论着明日的菜品。 “郭娘子喜欢吃些什么呢?”知言问她。 阿绥转了转眼睛,肯定的回答:“她喜欢吃肉,什么肉都喜欢,不喜欢吃蔬菜。” “郭家娘子的喜好真是专一呢!”知言握着笔的手一顿。 “是呀!”阿绥笑眯眯的附和,不过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因为知言又添了一句:“娘子好像也特别喜欢吃肉。” 阿绥想了想她自从还俗后,好像用膳时是吃肉吃得多了些。 底气有些不足的回她:“我没有吧!我也喜欢吃素的。” 知言点点头,往单子上一口气添了四五道菜,都是些烤肉,炖鸡之类的。 阿绥捂捂脸,都是她喜欢吃的。 知语听到她们的对话,一边擦着花瓶一边过来说道:“吃肉怎么了,娘子吃肉才长身体。” “娘子只能偶尔放纵一次,您平时还是要注意多饮食均衡的,过几天我要找李伯商量商量您的食谱了。”知言在吃的上面格外的认真。 阿绥乖乖点头,十分听话:“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见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iandiandi 10瓶;不哭的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阿绥与郭含芷相约之日,李寅恰好休沐,为了不妨碍到她们,他准备今日回燕国公府看看。 看着小娘子困得不行还要强撑着起来梳妆准备,李寅接过知语手中的温热巾子帮她净面,阿绥在他怀里只点头。 等着李寅帮她系上最后一颗盘扣,阿绥还迷迷糊糊的。 李寅道:“我让人去怀国公府通知一声,让郭家娘子改日再过来吧!” 阿绥脑袋一垂,又猛地抬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双手揪着他的衣摆,:“我不瞌睡了。” 李寅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是谁昨晚兴奋的睡不着的?” 阿绥呐呐道:“是我。” 李寅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拉着她去用早膳了。 用完早膳,阿绥已经清醒过来了,红着脸有些羞恼,她以后晚上定要早些睡,晚睡早起太难受了。 看着阿绥喝完药,李寅准备回燕国公府。 阿绥跟着他走到了二门处。 李寅伸手系紧她身上披着的大氅:“今日好好玩,回去吧!外面冷。” 现在天气转暖,哪里冷了?整个魏候府怕只有她一个人还穿这么多了。 但阿绥没有反驳他,乖巧地点点头:“路上小心哦!” 然后小脸红扑扑的,声音细小的说道:“替我向夫人问好。” 李寅凤目含笑,握了握他大的手:“定帮你把话带到。” 阿绥害羞的往外推他:“快走吧!” 李寅心情大好,看着阿绥笑了两声,才往外院走去。 远处站着的侍卫们一个个脸红像猴屁股一样,直到轻风瞪了他们一眼才清醒过来跟了上去。 胆子大的还偷偷瞥了一眼阿绥,然后脸更红了。 —— 算着时辰,临近中午的时候,阿绥又带着陶芝和知语到二门那儿接郭含芷。 许久未见,郭含芷激动地拉着阿绥的手直转圈圈。 阿绥满心欢喜,看着郭含芷直乐。 陶芝在一旁担心的说道:“哎哟,郭娘子慢点,我们娘子病还未痊愈。” 郭含芷闻言忙停下来:“你病啦?我都不知道。” 阿绥摇摇她的手,让她放心:“已经快好了,只是风寒而已,别担心。” “那就好。”郭含芷见她面色尚可。 阿绥牵着她往余容苑走去,软声说:“真的很抱歉,没到大门那儿接姐姐。” 阿绥想她第一次去怀国公府的时候,她和郭五郎君都到大门口迎她了,所以她这次来魏候府没去接她,有些不好意思。 郭含芷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最好还是在家里呆着,不好明目张胆的出去,更何况她们关系这样的好,岂会在意这些。 郭含芷摆摆手:“见外了不是?” 阿绥见她真的不在意,这才轻松的笑了笑。 两人来到余容苑,刚站在门口,郭含芷便看到院子中长满了及她小腿肚的翠绿色的花茎,似乎是被花匠修建过的,看着只觉得生机盎然。 仰头看了眼高高悬挂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余容苑”三个字。 郭含芷眼睛一亮,指着院子说道:“这些定都是芍药花啦?” 阿绥点点头:“姐姐真聪明。” 郭含芷扬起小下巴,一脸这当然的看着阿绥。 阿绥带着她往里走:“等到五六月的时候,这院子会开满了芍药花,听知语说这儿有几十种芍药花呢!” “那到时候我定要来看看了。”郭含芷点点头。 “好呀!好呀!”阿绥抿唇一笑,眉目如画,那颗朱砂痣显得她格外精致,娇媚的面庞像在发光一样。 郭含芷被她的笑颜惊艳住了,说道:“不过我看不了花,看你也是一样的。” 阿绥疑惑的看她:“嗯?” 郭含芷叹道:“你比那些花儿还好看。” 阿绥面色酡红,恰如郭含芷所说如同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样,可以想象得到她日后盛开的容姿。 陶芝在一旁看着这对小姐妹,只觉得年轻真好。 这次午膳很是用心,都快掏空知言的脑袋了。 郭含芷和阿绥两个人要不是陶芝看着,估计能把自己吃撑坏了。 两人挺着鼓鼓的小肚子靠坐在圈椅上,顶着陶芝不赞同的眼神,偷偷笑着。 “知言怎么还未过来?”陶芝到门外看了看。 话刚说完,知言就拿着托盘过来了:“来了,来了,嬷嬷别急。” 托盘里放着一壶消食茶。 阿绥放下揉小肚子的小手,乖巧的将消食茶分好,她一碗郭含芷一碗。 见此,陶芝也不多话了。 用完膳,两人便凑到一起说体己话。 “我偷偷听我阿娘和阿耶说,要在她生辰那日把你正式介绍给那些贵夫人呢!”郭含芷悄咪咪的说道。 “是嘛?”阿绥有些紧张。 “应该是吧!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估计啊,是你家魏侯和她们商量的,想来是要趁机给你们的婚事铺路吧!”郭含芷一脸高深的样子。 阿绥小脸变红,嘟哝着:“什么我家的?” “这是重点吗?”郭含芷看她恨恨的说道,重点不应该是她的婚事吗??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那些事郎君会安排好的。” 哪有这样的? 郭含芷觉得她没救了:“酸死我得了。” 不过也是魏候真心待她好,她才会这样信任他吧! 这屋子里的摆件,阿绥不识货,她从小接触这些,自然懂得一二的,件件都不是俗物,说是价值连城也是可以的,竟就被她这样大喇喇的摆出来了。 她也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父母兄长宠着长大的,也没像见过这般的。 再看她身边伺候的人个个都是贴心能干的,万事都帮她妥帖的安排好,性子好,容貌娇当真是被魏候捧在手心里娇养。 她想着以往在宴会中遇到燕国公府的几位娘子,额…… 比不上阿绥。 若是个心眼小的瞧见了,难免心生妒忌,可郭含芷只会为阿绥感到高兴,想着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先苦后甜吧! 知道郭含芷在说笑,阿绥道:“姐姐也会遇到真心对你好的郎君的。” “我可不要嫁人,我要努力成为长安第一首富!”郭含芷气昂昂的说道。 阿绥十分捧场:“希望姐姐愿望成真。” 郭含芷有些不信:“你真是这般想?” 阿绥语气认真:“这当然。” 郭含芷激动的抱住她:“阿绥你真好。” 郭含芷想了想,忍不住把她的想法告诉阿绥。 她打算在长安樊川买块地,建一座江南园林,园林里面分割成一座又一座的小院子,租给来长安游玩的旅客短期居住。 郭含芷苦着脸说道:“这是我这些天在家琢磨出来的。”太子薨逝,怀国公夫妇怕她出去不小心惹了祸事,便她把她据在了家里,她整日无聊想出来的。 阿绥看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有些疑惑:“很棒呀!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嘛?” “我没有银子。”郭含芷叹了声气,她父母兄长都觉得她是在胡闹,哪里会当真,更何况他们向来觉得商人是不入流的,便只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去买糖吃。 那些银子只足够她去江南转一圈看看别人家漂亮的园子,哪里够她自己建园子呢! 她的梦想就此夭折了。 阿绥沉吟一番,跳下榻:“姐姐在这儿等我一下哦!” 说完就跑开了。 留下郭含芷和一旁的知语面面相觑。 “快去看看啊!”郭含芷担心地对着知语说道。 “郭娘子别急,娘子出去,外面有人跟着的。”知语安抚她。 郭含芷点点头:“那就好。”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阿绥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貌似很重的小箱子。 “怎么了这是?”郭含芷忙扶着她坐下。 阿绥把箱子打开推到她跟前,然后接过知语递过来的茶盅喝水。 郭含芷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金锭子银票僵住了,直到听到阿绥把茶盅放到桌案上的动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阖上盖子,捂住箱子警惕四处张望着。 阿绥和知语被她逗笑了。 郭含芷狐疑地看着阿绥,面带犹豫。 阿绥笑眯眯地说道:“给你建园子。” 郭含芷合上她那个快惊掉的下巴,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这么富裕,我还做什么长安第一首富,我抱你大腿就好了啊!” 阿绥听懂她这是不要的意思,鼓着面颊,不回话只固执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快收起来。”郭含芷见她鼓着脸萌哒哒的样子,忍不住心软。 阿绥难得硬气:“我们是一家人呀!” 阿绥看了看屋子里郭含芷的侍女柳叶,起身抱着重重的箱子放到柳叶怀里。 转身看着她,怕她再拒绝抢先道:“等你以后成了首富要还我的。” “呜呜呜……阿绥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小仙女!”郭含芷感动得拉着她不撒手。 到了傍晚郭含芷回去的时候,还从魏候府带着两个侍卫护送着她回去,坐在马车上抱着箱子紧张兮兮的,生怕别人来抢劫。 —— 李寅听着阿绥手舞足蹈兴奋地说话,手腕上的玉镯发出清脆的响声。 伸手把他家的散财童子抱入怀里:“自己还有银子使吗?” 阿绥想了想,闭上嘴,如鹌鹑似得不说话了。 这是全部家当都送出了,李寅不知她这幅赤诚的心肠,是好是坏,想来还是要他时刻看顾着,好在郭家娘子心性不错,不然她被人骗了还要傻乎乎的帮人家数钱。 阿绥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不出去,不要花钱的。” “小傻子。”李寅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第二日,阿绥看着她妆匣上又多了一只满满当当装着银子的箱子,开心地抱着李寅主动献上香吻。 若是阿绥身后有尾巴的话,怕是要摇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郭含芷:夸夸群群主 阿绥:夸夸群管理员 李寅:夸夸群管理员专属夸夸员 第55章 叶家 小厮在书房外传话:“郎主,大郎君过来了。” “让他进来。” 叶恒坐在案后看着他的长子叶冬荣躬身问安。 观其儒雅彬彬,温顺谦卑,叶恒满意的说道:“起吧!” 叶冬荣乃叶恒原配元妻所生,今年二十有五,按说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早该入仕,但叶恒却一直让他在家里一边跟着先生读书一边管理族中事务。 叶恒点头示意他入座,叶冬荣谢过之后,坐在了书案右下首的圈椅上,背部挺直,认真地看着叶恒。 叶恒道:“今日收到你姑母的来信了。” “姑母近来可好。”叶冬荣背脊微微向前探着。 “她身体向来康健,你姑父也对她十分尊敬,万事顺意。” 叶恒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当,高带玉冠,蓄着美鬓,因着嫡亲妹妹生活美满,面上露出笑意,自有他这个年纪的风度。 叶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六月初六,你姑母生辰,为父准备派你前去贺寿,大郎可愿?” 叶冬荣起身拱手行礼:“全凭父亲做主。” 他感知此番入京便是让他入仕的机会的。 陇西叶氏立世一百余年,日渐式微,到叶恒这一代朝中已无重臣,叶恒的父亲叶信芳凭着和老怀国公的交情,将女儿嫁入了怀国公府,就希望能有一天帮衬到叶家。 叶恒知晓自己并未大才,便蓄力等着机会推自己的儿子入仕,谁知天赐良机竟然让他们搭上了李氏。 李氏世代公侯,其势力并不是郭氏可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如今的叶氏。 叶恒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那位……” 叶冬荣知晓他说谁,语气坚定:“父亲放心,儿子定会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她本就是你亲妹妹。”叶恒幽幽道。 叶冬荣心中叹息:“是儿子愚钝了。” 叶恒对他而言是位好父亲,对叶氏而言是贤德的家主。 但他常常忽视后宅,导致他的母亲产后郁郁而亡,第二位夫人亦也是这般下场,其所生的五妹妹更是刚及笄便亡故了。 “回去准备吧,早日出发去长安,也可与五娘培养培养感情。”叶恒挥手,让他退下。 叶冬荣迟疑一瞬,还是说了一句:“恕儿子造次了,还望父亲多顾着后院的几位妹妹,她们也已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他身为儿子,管不了后宅那位并未贤良之德的“母亲”,但几位妹妹却不得不提。 叶恒有片刻失神,点点头:“知道了。” —— 进了五月,天气越来越热,阿绥在多次抗议中终于取得了穿衣自由。 此刻阿绥身着丁香色葡萄枝暗纹高腰襦裙,上身配的是浅黄色蝴蝶纹短襦,臂弯挂着月白色披帛,靠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左手支着下巴两只玉镯顺着纤细的手腕滑落卡在白嫩的小臂上,右手垂在美人靠的栏杆外,手里拿着一只步摇慢慢摇晃。 在日光的照耀下,白玉佩珠散着微光显得她手腕格外细腻柔和。 步摇晃动坠着的玉珠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而夹杂在这响声中还有一道特别的声音。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狮子狗蹲在美人靠下方,一边伸着前爪向上够着坠珠一边“嗷呜”直叫,奶声惹得阿绥心都软了。 阿绥忙放下步摇,起身小跑到院中,抱起小狮子狗,顺着他漂亮的毛发轻声哄道:“是我不好,不逗你了,奶糕乖!” 奶糕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乖巧的伏在她怀里。 这条狮子狗是前几日李寅带回来送给阿绥的,才五个月大,娇小得惹人怜爱。 “娘子。” 阿绥抬眸看去,奶糕也跟着转头。 知语轻笑一声:“娘子明日去怀国公带的礼品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要去检查一番?” “你看着没问题就行。”阿绥抿唇笑着。 叶家的郎君昨日刚到长安,阿绥得了消息,准备明日过去拜访。 知语道:“婢子核实过礼单,没有问题。” “那应该没有问题的。”阿绥十分相信知语,知语也不会她的信任,行事越来越沉稳。 奶糕突然冲着院门“汪汪”叫了两声。 阿绥便知道是李寅回来了。 转身看去,果然正是李寅。 抱着奶糕迎上去。 李寅看着她怀里的奶糕,伸手摸了两把。 “这么喜欢?”低声问阿绥。 阿绥点点头,把奶糕送到他怀里:“这当然,奶糕可是你送给我的。” 李寅接过来,腾出一只手刮了刮她的俏鼻:“以往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也不见如此欢喜。” “不一样的。”阿绥嘟囔着。 李寅轻笑两声:“奶……奶糕听话温驯,不会伤人,狗的寿命一般有十几年,养得好活到二十岁也是有的。” 他原是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不顺耳,但阿绥说它毛发雪白像极了那些奶制的糕点,坚持要取这个名字,看她喜欢他也不愿驳了她兴致,便随她去了。 “那我们可要养的精细一点。”阿绥虽遗憾狗的寿命与人相比实属短暂,但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两人说话,奶糕也不打扰他们,只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们。 进了屋,李寅放开奶糕,奶糕来了几天已经熟悉邀月楼了,撒着小短腿围着屋子转圈。 李寅看着摆在正厅中间的箱子随口道:“都准备好了?” “恩恩。”阿绥粘着李寅坐下。 李寅揽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额间的碎发:“叶冬荣是个读书人,性格温雅宽和,阿绥不要害怕。” 阿绥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闻言呼出一口气:“我沾了人家妹妹的身份,定会像原先的叶五娘子一样把他当兄长敬重。” 其实本就是一场公平的利益交换,若深究起来,还是叶氏沾了便宜,他李氏出力扶持叶冬荣,今后受益可不止一代。 李寅不愿把这些说出来阿绥听,她只需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便好。 “只可当兄长。”李寅语气颇为严肃。 阿绥娇嗔道:“知道啦。” 李寅怀抱起她的细腰:“陪我上去换衣服。” 阿绥红着脸,笑着摇头:“你自己去嘛,我陪奶糕玩。” “不行。”李寅抱着她头也不回的丢下奶糕。 奶糕跟着两人跑到楼梯口,瞪着无辜纯洁的大眼睛看着比他还高的楼梯,急的汪汪直叫,小短腿咚咚原地踏着 知语哎哟一声,上前抱起它:“我的小祖宗,可别乱叫,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过会儿把你送上去。” 奶糕也熟悉知语的气味,待在她怀里也不乱加,只恹恹地耷拉着两只小耳朵。 —— 怀国公府,正厅。 郭含芷近来可算是容光焕发,得了阿绥送给她的银子后,便去了一趟江南,要不是怀国公夫妇的家书一封接一封的送过去,她还不晓得回来呢! 叶氏看着整日在外面风吹日晒的郭含芷,有些嫌弃:“你看看整个长安可有像你晒得这么黑的小娘子?” “阿娘,我不是你的娇娇啦?整日这样打击我,我现在这个肤色也挺好的,不信你问问表哥。”郭含芷将一旁的叶冬荣拉下场。 一旁喝茶的叶冬荣忙咽下茶水道:“姑母,表妹这样看起来十分健康,我大周朝也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早前的女郎都以这样的肤色为美。” 叶氏缓了脸色:“大郎也别帮她说话了。” 叶氏瞧着郭含芷笑嘻嘻的样子说:“她骗了你妹妹的银子也不做正事儿,她说要建园子吗?到如今也没个动静。” 叶冬荣心中一动:妹妹?是那位小娘子吧! 郭含芷一听这话原先有些不高兴,但细想,跳了起来:“阿娘,你这是同意我做这些啦?” 叶氏轻哼一声。 郭含芷满意了:“您放心,等着顾师傅将堪舆图画好,我就开始了。”顾师傅是她从江南带回来的园林工匠。 叶冬荣温声道:“表妹这个想法还是有前景的,侄子还未看到大周朝也这样模式的客栈。” “就是,就是。”郭含芷冲他感激一笑。 叶氏说道:“你可不要辜负阿绥的心意。” “那当然了。”郭含芷想着就是为了阿绥,她也得认真把她的园子造起来。 郭含芷踮脚往外看了看:“我去看看,阿绥这么还未到。” 叶氏把她召回来:“阿绥身体不好,早晨就要多睡会儿,你别急也不许派人去催。” 以后便都是一家人,叶氏也不避讳着叶冬荣,直接说道。 “我也心疼她的。”郭含芷也为着阿绥的身体发愁。 正说着外面就有了动静。 郭含芷眼睛微亮:“是阿绥。”说完便跑了出去。 叶氏无奈地对着叶冬荣摇摇头。 郭含芷和阿绥手拉手走了进来。 阿绥福身:“阿绥见过姑母。” “好孩子,快起来,这么早就起来了?可累着了?”叶氏扶起她。 阿绥乖乖的摇摇头:“不累的。” “来,见过你阿兄。”叶氏牵着她看向叶冬荣。 阿绥又是一福:“阿兄安好。” 声音软糯,盈盈一拜,娉娉袅袅。 阿绥未听到叶冬荣的声音,心中又紧张起来,难免想到是不是这位新兄长不喜欢她,怯怯地抬头,对上叶冬荣的眼睛。 叶冬荣沉浸在她妩媚又纯净的眸子里。 郭含芷走到叶冬荣身旁推了一把:“表哥傻掉啦!” 叶冬荣猛地回神,他原先肤色白皙,现在整张脸都通红的,许是为自己的失态羞恼,又或许是旁的原因。 叶冬荣拱手还礼,喊起她:“妹妹快起。” 阿绥松了一口气,对他露齿一笑,眼睛盛满星辰,薄薄的修剪整齐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稚嫩。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今天没有二更哦! 明天再双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爻琛矜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这时小厮将阿绥带过来的礼箱抬过来了。 阿绥这才想起来,害羞地对着叶冬荣说道:“初次见面,不知阿兄喜欢什么,又听闻您好做学问,便准备了一些笔墨纸砚和几卷书画做见面礼。” 她听说读书人不喜欢金银俗物,还是知语建议她不如准备一些纸墨笔砚送给他,他看着这满满一箱足够他两三年了。 “多谢妹妹了。”叶冬荣收回目光,恢复了那副谦谦郎君的做派。 叶冬荣今日过来时候还随身带来了一只黄花梨木的盒子。 他转身轻轻拿起桌案上的盒子递给她:“阿兄也给妹妹备了一份礼物。” 阿绥亲自接过盒子,微微屈膝,表示谢意。 起身后将盒子递给知语拿着。 春风浮动,叶冬荣鼻尖飘过一缕幽香,抬眸只看到她侧身碎发飘起,白净的额间露出的一颗朱砂痣,再想细看便只有她纤细的背影和微扬的裙摆。 见两人交换完见面礼,叶氏笑呵呵地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玩闹了,阿绥午膳想用些什么,姑母吩咐厨房去做。” 阿绥正小声嘱咐知语收好礼盒,闻言舔舔嘴巴,黛眉弯弯地看着叶氏:“姑母,我想吃糯米藕。” “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早上就已经吩咐厨房将去年封藏的桂花拿出来泡着了。”叶氏见阿绥不同她客气,心中更欢喜了,拉着她的手,“再添道清炖鸡孚,可好?” 阿绥水灵灵的眸子微亮:“麻烦姑母了。” “你们照顾好妹妹。”叶氏对着郭含芷和叶冬荣嘱咐道。 “阿娘姑母放心。” 见他们乖巧,叶氏便放心地走了。 等着叶氏一走,郭含芷急急地拉着她坐下说话。 被晾在一旁的叶冬荣也不恼,只目光平和,嘴边带着温温柔柔的笑看着她们。 阿绥原先正新奇地听着郭含芷说着那些去江南游玩的趣闻,余光不小心瞥到了叶冬荣。 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了,扯了扯郭含芷的衣袖,为她倒了一杯茶:“姐姐喝茶。” 郭含芷这才停下,捧着茶盅慢慢抿着。 阿绥有些纠结,不知可以和叶冬荣聊些什么,手指拧在一起。 叶冬荣方才一直在偷偷观察她,小娘子身体看着娇弱,似乎有些不足之症,但她听到表妹讲着那些故事时,面上的表情又十分丰富和有趣,别有另一种生机。 见察觉到自己忽视了他的时候,眸子里还露出了懊悔和无措。 他知道两人这会儿还不熟悉,自己对她而言还是陌生人,放柔声音:“妹妹喜欢听些地志趣闻?” “嗯嗯,听着很有意思。” 听到叶冬荣先开了口,阿绥肩膀明显没有先前紧绷了。 叶冬荣道:“我从家中带了许多书过来,有一本书名为《广源志》的游记,是前朝一位不知名的侠客所写,虽难登大雅之堂但读着也颇有趣味,若是妹妹不嫌弃,过会儿我回去寻了给你送来。” 阿绥又怎么会嫌弃,她向来喜欢这些:“劳烦阿兄了。” 叶冬荣心中松了一口气。 用了午膳,叶冬荣果然回去将那本书拿过来了。 国子学下午放假,郭如瑰也回来了。 此刻三人正坐在凉亭里围着一本游记,一同翻阅着。 偶尔还听到郭含芷嫌弃阿绥和郭如瑰的声音:“你们看得太慢啦!” 而叶冬荣则是独自靠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书册,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三个。 “小心,别撕烂了。”阿绥惊呼一声。 郭如瑰心惊胆颤的翻着书页:“我很小心了。” 不怪她们如此小心,这本书乃孤本,这世上独此一本,又是从前朝留下来的,想来叶冬荣也是常常翻阅,因此纸张磨损厉害,怕是大风一吹便会破了。 叶冬荣在旁边看着她们都喜爱极了这本书,怕过会儿闹起来,开口说道:“这本书,你们一时是看不完的,我第一次翻阅就耗费了十日。” 三张小脸齐齐望向他,再看回书,她们以为自己看了许久,这一瞧才不过看了三页纸罢了。 “你们也不会一直在一起,等会儿回去了,你们谁先看?”叶冬荣道。 三人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叶冬荣失笑:“你们把他誊写一遍,这样不就多了一本了,下一个人也能早些看到。” “我大大咧咧惯了,我怕弄坏了这本书,而且我的字不……不太好看。”郭含芷忙摆摆手,方才她都不敢碰它。 郭如瑰想了想说道:“那便交给我吧!” “还是让我来吧!我抄佛经抄惯了,写得快些,而且五表哥还要去国子学,时间不充裕呀!”阿绥在小声道。 果然听到她的话,郭如瑰忙拱手作谢:“那就劳烦妹妹了。” 为了早日看到书,郭如瑰和郭含芷立刻吩咐侍女去准备笔墨送过来。 叶冬荣见阿绥看着他们两人面带纵容。 侍女们很快便准备好了,郭含芷趴在一旁帮阿绥研墨,郭如瑰站在风口帮她们挡着风,免得风将纸张吹起来不好写。 叶冬荣起身走到阿绥身侧,看着她的字,有些意外,看着瘦弱娇嫩的小娘子写出的字却格外沉静端方。 阿绥肃着小脸,菱唇微抿,她被这么多人看着,其中有些紧张的。 她头发又薄又短,根本盖不住自己的小耳朵。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阿绥的小耳朵慢慢染上红晕。 阿绥呼出一口气,停下笔,抬头道:“你们不要看着我呀!” 叶冬荣握拳虚咳两声,薄薄的面皮又红了。 “好吧!”郭如瑰依依不舍地把眼神从她的手上移开。 郭含芷则笑嘻嘻地看着阿绥,阿绥无奈娇嗔地看了她一眼:“你乖哦!你看着我都不好意思写了。” 被阿绥温柔地一哄,郭含芷果然乖了,点点头,一手磨墨一手撑着下巴打瞌睡。 见大家都安分了,阿绥才能凝神誊写。 太过认真也忽略了身后那道目光。 时间过的很快,太阳落山,暮色笼罩着整个花园。 光线不好,怕再写下去会坏了眼睛,阿绥收了笔。 也不要侍女收拾,郭如瑰和郭含芷两人帮着整理书墨,送到书房去了。 亭子里只留下阿绥和叶冬荣。 “快去净手吧!”叶冬荣看着她手上染了墨汁,指了指一旁早已备好的铜盆。 阿绥冲他软软的笑了笑,走到铜盆前捏了点皂角净手。 叶冬荣见她的小手重回白皙,拿了铜盆旁的巾子准备递给她。 廊中突然却传来脚步声,阿绥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阿绥眼睛一亮,手都没来的擦,便奔了过去。 李寅扶住她,看着她湿淋淋的手,微微皱眉,拿了袖中的绢帕握着她的手腕,细致地擦干。 阿绥一直羞答答的看着他,嘴角咧开露出傻兮兮的笑。 被她逗乐,李寅收回湿帕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叶冬荣看着来人身姿挺拔气势威严,黑玉簪,玄色长袍镶金丝边,袍子上的绣着微不可见的暗纹。 一一与那传闻中的男子对应,想来那便是魏候了。 眼神落到他身侧的小娘子身上,那样依赖的眼神,仿佛除了那人,旁的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对上李寅看过来的目光,叶冬荣猛然清醒过来。 攥了攥手里的巾子,随后又松开,放到了案上,抬步走去。 “学生见过魏候。”叶冬荣恭敬的行礼,明明一般大的年纪,偏他面上没有任何不满。 李寅气势太过强盛,叶冬荣心中微紧。 阿绥扯了扯他的衣袖:“郎君,他是我阿兄。” 李寅收敛气场,李寅轻扯了嘴角,微微颔首,握着阿绥的小手垂在身侧:“起吧!” 李寅何其敏锐,他刚踏进回廊,便看到叶冬荣落在阿绥身上那道刺眼的神色。 他也是男子,自然清楚那眼中带着的兴味是代表何意。 幸好他知道轻重,幸好他知道自己来长安是为了何事。 今日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李寅不愿与他多说,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凤目凌人,像是要看到他心底去。 阿绥知道李寅不喜和外人说话的性子,没有察觉到刚刚紧张的气氛,只傻乎乎地被李寅强势地揽着肩,去向怀国公夫人辞行。 阿绥挣脱不开,无奈的变扭地伸手朝叶冬荣挥了挥。 叶冬荣强撑着笑意点点头。 等着两人走了,叶冬荣才虚脱地坐会凉亭,摸了摸湿透的后背。 回了自己在怀国公府的屋子时,阿绥带过来的一箱礼物已经放好了,叶冬荣打开一看,果然是满满当当的笔墨纸砚。 只看品相便是都是佳品,更何况最下面还放着几卷书画,看落款皆是名士,抵得上几个自己送她的那一柄玉如意了。 果然,魏候待她是极好的。 叶冬荣收拾好自己的心思,这样……这样也好,父亲定会放心了。 李寅和阿绥坐在车厢内,知语识趣的坐在马车的前板上守着车门。 阿绥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阿兄要自称学生呢?” 李寅正在翻看她誊抄的《广源记》,阿绥还未抄完准备带回去继续抄的。 李寅将纸张放回盒子里,把阿绥抱到腿上:“因为他是白身。” 李寅状似无意的问她:“觉得他人怎么样?” 阿绥天真地回道:“阿兄性格很好,读过很多书,问他什么他都知道。” “是吗?” “是呀!” 这日府里的小厮都很奇怪,天气尚好,并没有下雨,为什么郎主的马车会一直驶到内院邀月楼。 不过主子的事情,又岂是他们探听的,只得了命令将门槛都卸了,让马车一路通行的进了里。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男二,没有男二 十点见! 第57章 阿绥从净房出来,李寅也沐浴完了,正逗着奶糕。 阿绥瞪了他一眼,软绵绵的,倒像是在调情。 李寅失笑。 阿绥气鼓鼓上前抱着奶糕,转头就走。 小奶糕呜咽着冲李寅叫唤。 阿绥看着怀里的小叛徒,把奶糕掉了个身,让他的屁股对着李寅。 李寅神清气爽,被甩了脸子也不生气,等着阿绥在软塌旁坐好,才过去。 阿绥宽松的寝袍露出她粉嫩的脖颈,上面多了几个深红色的印记,李寅眸子转暗,伸手帮她拉好衣领。 “可要传膳?”李寅半句不提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阿绥捏紧小拳头,摇摇头:“不吃。” 话音刚落,她肚子便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阿绥耳根红透。 李寅起身出门吩咐侍女:“传膳吧!” “我饿了,陪我用点儿,嗯?” 李寅合上门,又返回阿绥身侧,半蹲在她面前。 阿绥微嘟的嘴边,面子里子都被刚刚那声咕咕叫给丢光了:“我想吃面条。” “吩咐他们做了鸡丝面。”李寅在她沐浴的时候已经吩咐下去了。 阿绥狐疑地看着李寅,觉得他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李寅自然是读懂了她的眼神。 李寅把奶糕从她腿上抱下去,奶糕也听话,乖乖蹲在地上。 李寅带着她去净手。 阿绥被他伺候着擦完手,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下次不许在马车里……胡闹了。” 李寅眼中转瞬即逝闪过一抹遗憾,但被阿绥捕捉到了。 阿绥犹豫着,哼哼唧唧开口:“只,偶尔一次。”说完害羞地捏着自己的衣摆。 真是个宝贝,李寅忍不住含着她的红唇吻了吻。 直到听到外面的动静,李寅才放开她,抱着她让她缓了缓才让侍女们进来。 …… 阿绥问到鲜香的鸡汤味,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迫不及待地拉着李寅坐到食案旁边。 “别急。”李寅笑着喊她。 知言打开瓦罐,里面是热腾腾的鸡汤,知言拿着勺子往两只海碗分别盛了一半的鸡汤,再加入手擀面条浸到汤里,放上咸香的鸡丝最后再撒上一把葱花。 “哇!”太诱人了,阿绥看着知言,“你好厉害呀!” 李寅原先只是淡淡的看着,被阿绥这么一说,倒觉得这面条好像是更香了一点。 阿绥吃完了,还想再用一碗,结果被李寅拦了下来:“晚上吃多了不易克化。” 阿绥眼巴巴看着他的碗,他食量大,盛得比她的多:“一点点就好。” 除了在榻上的时候,李寅可受不住阿绥的撒娇,从自己碗里挑了一小筷放到她碗里。 阿绥可怜兮兮地就着汤咕嘟嘟吃完了。 侍女在李寅的眼神示意下将漱口的茶水递给她:“娘子。” 阿绥说一点点便是一点点,吃完了也不闹了,听话的漱了口。 知语方才一直在阿绥的库房将今日带回来的东西入库,除了叶冬荣送的那只盒子,还有一箱是叶氏交给他们的,是叶恒送的,叶冬荣来长安后便交给了叶氏保管。 知语拿着两只盒子进了寝室,一只是叶冬荣送的黄花梨木盒另一只是装的是阿绥微誊写完的游记。 阿绥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是一柄玉如意,紫赤色的黄花梨木衬得它色泽温润,雕工也十分精湛。 李寅在一旁看着说道:“是上品!” 阿绥不懂这些,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们找个地方摆出来吧!若放在库里岂不是可惜。” “娘子看榻前面的那只小立柜如何?”知语说道。 阿绥一看觉得是挺合适的。 李寅不乐意了:“我书房有一只空闲下来的紫檀木托,瞧着摆着正好。” 李寅开口,阿绥便只想着他了,小心翼翼把木盒合起,抱着去书房帮李寅摆了起来。 自此他书房的书架上多了一柄玉如意。 阿绥明早还要起来抄游记,早早地上了榻缩到了李寅怀里呼呼入睡。 奶糕不睡到他自己的小窝里,跑到塌前。 李寅手指放到唇边,让他不要吵闹。 奶糕摇摇小尾巴,咬着帐幔小跑着帮他们压好,然后睡在了上面。 李寅暗赞一声:好狗! 阿绥第二日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将《广源志》誊抄好了,足足抄了三份。 原本还给叶冬荣,她和郭如瑰兄妹各自一份。 怕他们等急了,便让轻风帮她赶在天黑前送去了怀国公府。 还带回来她们兄妹两的感谢信。 不久后阿绥又正式收到了怀国公夫人送的帖子,邀她去参加宴会。 阿绥愁眉苦脸的揪了揪她的头发,想着若是她就这样去怀国公府,岂不是什么都露馅了。 陶芝进了内室就看到这幅情景,急道:“娘子这是作甚?” 阿绥惆怅地把她的担心告诉陶芝。 谁知陶芝根本就不担心,笑着道:“等过几日下面的人过来给您置办去宴会所用的服饰时,也会送假发髻过来跟您的发色比对,供您挑选,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郎主都会安排妥当的。” 阿绥瞪圆眼睛:“还可以这样呀!” “像如今长安时兴的那种高发髻,若不用假发髻添上去,人的头发哪里够盘啊!也有许多人老了之后会脱发,到那时可不管男女都会带假发的。”陶芝讲道。 阿绥新奇地听着陶芝说话。 等着晚上李寅回来后,发现他家的阿绥总是盯着他的头看,问她她又不说话。 李寅问不出什么,等着上了榻逮了她趴到自己身上,固着她的手臂:“方才看什么呢?” 阿绥弯弯眼睛,小手摸上他的头发:“我在看您有没有秃。” 李寅:??? 是什么给了她,他已经到了脱发年纪的错觉。 “哦!不是,”阿绥吐吐粉舌,“我是说看您有没有戴假发。” 小娘子用她漂亮的眸子真诚的看着他。 李寅冷哼一声:“平日没有注意?” 阿绥想了想,她好像没有看到他头发散下来的样子。 见她还真的认真的开始回想,李寅用力扯开挂在金钩上的帷幔。 …… 次日,阿绥看着自己的手指,觉得就算李寅老了之后也不会秃的,会如同现在这样身强体健的。 阿绥正红着脸,呆愣的胡思乱想着。 “娘子,娘子!” 阿绥突然听到呼喊声,疑惑地看着面前做针线活的陶芝和知语。 “知言莫要大声喧哗!” 这是明叔的声音。 阿绥眼睛一亮,起身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去,是知言在手舞足蹈的喊着她,而明叔在一旁小声教导。 阿绥噗呲笑出声,调皮的大声喊道:“知言什么事啦?” “娘子,隔壁余容苑的芍药花都开了。”知言开心冲她招手。 听到这话,陶芝和知语都停下手中的活了。 娘子日日派人去看,没想到这一夜忽然就开了。 眨眼功夫,阿绥就趿拉着鞋子跑出去了。 陶芝和知语忙跟上去。 几人到了余容苑,皆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院中已有一半的芍药花开了,剩下一部分的还是一颗颗含蓄的花苞,便是这样已经美不胜收了。 浓馥的幽香引着她们入内,枝繁叶茂,匆匆瞥过有五六种颜色呢! 阿绥目不转睛的看着,嘴中呐呐道:“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 阿绥一袭嫩黄色的襦裙置身花丛中,花衬人,人映花。 围观的侍女们都不由的放轻呼吸,深怕打扰到这幅美景。 在她们看来阿绥便如这芍药花一般娇嫩易碎,今日盛开,地上便已有花瓣落下了,需得好生呵护妥善珍藏。 花儿有花匠,而阿绥娘子有郎主。 阿绥可惜的看着落在地上的花瓣。 知语轻声道:“婢子带人把花瓣收集了,回屋做胭脂,做香油,还可以给您泡澡。” 阿绥抿唇一笑:“好呀!” 李寅散值回府后,听说芍药花开了,便猜着阿绥定在余容苑。 径直到了余容苑,一看,果然如此。 阿绥正坐在窗下,闻着花香看着那本游记呢! “喜欢这儿?”李寅依着屏风出声。 阿绥望去,笑眼盈盈:“喜欢。” “那我们便搬到这儿来住。”李寅站到她身侧,看着窗下的芍药花。 阿绥雀跃地蹦起来,亲亲他面颊,留下一个口脂印:“那我让她们去收拾衣裳。” 李寅似有所觉的摸上去。 “这是今日新做的芍药花口脂。”阿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红唇。 李寅目光落在她的唇瓣,嘴角弯了弯。 阿绥看着四周无人,在他脖子上又印了一个,惦记脚,凑到他耳边说:“不要洗掉哦!晚上回来帮你舔掉。” 拔了老虎毛,阿绥撒腿就跑。 李寅被她的大胆撩人的话震在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舔掉的,晋江不允许写呀! 大家自行想象,嘿嘿! 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韩愈 第58章 余容苑的装饰处处都显现着阿绥女儿家的心思,因此高大冷峻的李寅站在屋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阿绥躲避着李寅灼热的目光,看着侍女们将从邀月楼拿过来的衣物整理着放到衣箱里。 等着知语阖上箱门,带着小侍女们屈膝退下。 阿绥心道:她完了。 屋内安静,只听到李寅平稳的脚步声。 阿绥太熟悉李寅此刻的眼神了,心虚紧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咚”她跌坐在了临窗而放的贵妃榻上,上翘的眼尾染着水光,求饶般的看着李寅。 李寅轻笑一声,坐到她身侧,摸到被她压在身下的游记,手腕一动,将其扔到了不远处的书案上。 指腹轻抹了他脖子间的口脂,眸子幽暗的看着阿绥。 暮色晕黄了纱窗,馥郁的幽香穿过窗户的缝隙飘入屋内,在软塌上方弥漫开。 …… 李寅抱着还在不停轻颤着的阿绥,拉高薄被,完全盖住两人的身体。 伸手抚摸着她的软发:“若是喜欢这个院子,我们以后就不搬回去了,等着芍药凋谢后命人再种上别的花苗,让四季皆有可入眼的景色,可好?” 阿绥鼻尖微动,屋内芍药花的味道已被另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气味覆盖住了,酡红着脸,小声道:“在这儿住几天就好了。” 在邀月楼住久了,她还是更喜欢那儿,再说余容苑只有一种花儿就够了。 李寅听到她还带着细微不可察觉的颤音,垂眸看去,见她潮红未退,眼睛一热但细看她眉宇间已带了疲态,心生怜惜。 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哄她入睡。 等她睡熟了,抱她回了榻,才命人传水,亲自拿着湿巾子帮她擦拭干净。 次日,阿绥看着窗下的美人榻,小脸儿红扑扑的。 心虚地移开目光。 “娘子?”知语站在书案后轻喊了一声。 阿绥疑惑地看向她。 “您昨日不是说让婢子提醒您今日要写信邀郭娘子过来赏花的吗?”知语已经将笔墨备好了。 “哎呀!”阿绥都快忘了,“我就过来。” 结果直到三日后才收到郭含芷的回信,说她近来没有时间,被她阿娘拉着写帖子,准备寿宴的事务。 阿绥虽有些遗憾,但也能理解。 —— 等着最晚一批芍药花盛开的时候,也到了怀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了。 这阿绥天还未亮就起来了,她要赶在所有宾客前面到怀国公府。 她打扮得格外细致,藕色的上襦配了一条海棠色的百褶长裙,妃色的披帛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阿绥正坐在妆匣前,让陶芝帮她梳头,盘假发髻。 阿绥手僵硬的护在发髻两侧。 “娘子放心,不会掉的。”陶芝宽慰她。 李寅从屋外进来,手中拿了一朵粉白色的芍药花,站到她伸手,将花带到她发间:“别害怕,很美。” 阿绥瞬间平静安定下来。 李寅用心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也不能拖她们的后退。 “等我晚上去接你。”李寅亲了亲她的红唇。 “呀!口脂都被你吃掉了。”阿绥害羞的承受着他的温柔,突然想起什么,忙推开他。 一旁的知语赶忙过来给她补上。 李寅红润的薄唇显得格外昳丽,阿绥补完口脂,又拿着绢帕过来帮他擦掉。 “不帮我舔干净了?”李寅搂着她的腰身,声音低哑。 阿绥瞳孔微张,偷偷看了眼四周,侍女们乖觉的垂着头。 “不要闹啦!” 李寅被她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逗笑,胸膛震动,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又看到她盘着发髻带着朱钗,遗憾地收回手:“我送你出去。” 阿绥出门前又让知语采摘了几多芍药花,一同带去了怀国公府。 阿绥到怀国公府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这会儿府里已经装饰得差不多了,阿绥一路走到宝珠院,看着廊院中挂着的彩带灯笼,都觉得喜庆了几分。 “娘子让我带您直接进去。”柳叶一直在院门口等着阿绥。 阿绥轻声问道:“姐姐起来啦?” 柳叶摇摇头:“还没有呢!娘子说您来了就把您带进去,和她一起睡觉。” 阿绥抿唇一笑,这的确是她说得出的话。 悄声进了屋,见郭含芷睡得正香,阿绥没有叫醒她,从她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到一旁安静的看看起来。 天色渐渐明亮,外面也越来越嘈杂。 郭含芷终于有了要醒的迹象。 阿绥支着小脑袋,探身看她。 郭含芷迷糊着挑开纱幔,看到了阿绥漂亮的小脸蛋。 眼睛一亮:“阿绥你今日真好看。” 阿绥害羞的笑了笑:“你也是。” 这些日子郭含芷在家中闷白了些,俏丽可爱,恰好长在了阿绥的审美点上。 郭含芷难得有几分羞意,坐起来摆摆手:“你在看会儿书,等我洗漱完再陪你玩。” “好呀!” 郭含芷风风火火命柳叶带人进来伺候。 “娘子,今日叶五娘子还带了芍药花过来给您簪花呢,要不你们梳一样的发髻吧!”柳叶说道。 阿绥闻言,也跟着点头。 郭含芷转头看了眼阿绥的发髻简单大方:“好吧!” 梳妆完,郭含芷简单用了些早膳便和阿绥一同去了正院。 叶氏看着眼前手拉手的两位小娘子,一个娇媚一个俏丽,郭含芷今日额间也点了朱砂,两人这般瞧着还真有几分相似。 赏心悦目,叶氏心生欢喜。 叶氏今日也很忙碌,嘱咐两人:“等会儿,宾客们就要陆陆续续的过来了,那些小娘子们就交给你们了。” “阿娘,放心吧!”以往怀国公府办宴,都是郭含芷招呼那些小娘子的,她脆声应下。 叶氏叮嘱了两句,就让她们去隔壁偏厅了。 “别担心,有我呢!”郭含芷拉着她的小手,“你若不想说话,笑就行了。” 阿绥瞪圆眼睛:“这样就可以了吗?” 郭含芷想着她小小的一只,有她护着,她只要乖乖的跟在她后面抿唇笑,应该没人那么没眼色会拉着她说话吧! “当然,看我的就是,你做只漂亮的花瓶就好啦!”郭含芷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阿绥听着郭含芷介绍着那些小娘子们,不是这个公爷家的就是那个尚书家的,名号太多,阿绥想记住都难。 “燕国公夫人到。” 郭含芷捏了捏阿绥的小手:“燕国公府的有两位娘子,大娘子定了亲不会轻易出门,今儿倒是二娘子可能会和燕国公夫人一同过来。” 阿绥有些紧张了。 郭含芷悄悄说道:“没事儿,听说你家魏候不待见她呢!”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说:听你这口气,你也不待见她呀! 郭含芷轻啧一声:“她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了,仗着是燕国公的女儿有些嚣张,不过她也不是安喜县主所出,是下头姬妾所生,嘻嘻!” 不一会儿,她口中的二娘子就过来了。 李蜜带着侍女径直走进来也不同一旁坐着的小娘子们打招呼,只看着郭含芷道:“有些日子没有看见郭家妹妹了。” 郭含芷唇边扯着笑:“还是年前见过。” “这位是?”李蜜眼睛扫视着阿绥。 阿绥起来,还未福身便被郭含芷拉住:“这是我舅舅家的女儿,李二娘子称她叶五娘就可以了。” 李蜜再看了阿绥一眼,长得还可入眼,就是看着病秧秧的:“陇西叶氏?” 阿绥想着她到底是李寅的妹妹,对她笑了笑:“是。” 李蜜撇撇嘴,在下首第一张圈椅上坐下:“听说陇西太穷了,很多人都吃不饱,是吗?” “哟,”郭含芷就见不得她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我们大周在圣人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你这哪儿听来的消息啊?” 李蜜面色一僵,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旁的小娘子们偷偷笑了两声,李蜜脸色更不好了。 “娘子,夫人让您带客人们去花意厅。”这时侍女在外头传话道。 郭含芷示意众人跟着她后面,乘机凑到阿绥耳朵旁道:“别管她。” 阿绥也不喜欢她刚刚打量她的眼神,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花意厅是宴会厅,女眷们在这儿用餐。 进了宴会厅,阿绥便看到了叶氏和她身边的安喜县主。 正巧对上安喜县主的眼神,眼睛一亮,对她笑了笑。 安喜县主嘟囔了一句:“怎么傻兮兮的。” 但控制不住上翘的唇角。 叶氏也呵呵笑道:“那孩子是个实诚的。” 安喜县主捏着帕子掩饰着笑容。 一旁的一位妇人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指着阿绥问道:“那位小娘子怎么没有见过?” “是我侄女,身体弱,便一直没有带出来给你们看看。”叶氏道。 那夫人点点头:“如今可好些了?” 叶氏满脸疼爱的说道:“好多了,不然怎么舍得让她出来吹风呢!” 为了让小辈们自在些,她们的长案安排得离她们远了点。 叶氏对着阿绥招招手。 阿绥乖巧的过去,对着众人福身:“见过各位夫人。” 安喜县主从叶氏身边拉过阿绥:“快过来,给我瞧瞧。” 京中这些贵妇人向来是以安喜县主为尊,看她似乎喜欢这个小丫头,夸人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着。 “这孩子声音真好听。” “我瞧着比我们长安的那些小娘子还漂亮呢!” …… 阿绥红着脸,听着安喜县主问道:“今年多大啦?” 阿绥在这么多人面前演戏,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有些虚软:“回夫人,我今年十五了。” “可怜见的,怪惹人心疼的。”安喜县主却把她的底气不足换了个说法。 安喜县主又拉着她问了几句话,看着她手腕上还带着自己送她的玉镯,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从手指上退下一只红宝石戒指,放到她手心:“去和她们玩吧!” 这便好啦? 阿绥傻乎乎的眨眨眼,握着大颗的红宝石戒指回到了郭含芷身边。 郭含芷看着那戒指惊呼一声:“燕国公夫人真喜欢你,我都没有收到过呢!” 李蜜冷眼看着,恨不得扯破手中的绢帕。 安喜县主在这一长案的夫人面前问道:“你家五娘可真合了我眼缘,可定亲了?” 叶氏道:“还不曾呢!长安养人,我兄长就想着让我帮她在长安找个好人家。” 安喜县主一脸喜色:“那可巧了……” 那些的夫人互相使着眼色,纷纷想起燕国公还有两位郎君没有说亲呢! 一位才十三岁还小,另一位可是魏候啊! 众人十分诧异,陇西叶氏那家世放到长安只勉强也能看看,但又想到以李氏的地位早已不需要联姻了,叶氏又背靠怀国公府,到也还算可以。 果然第二日,长安便流传出一则小道消息:燕国公府要和怀国公府结亲了。 还传出要说亲的是怀国公府的表亲,怀国公夫人的侄女,说她相貌出众,才华横溢,燕国公夫人一眼便瞧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 这是晋江最大的尺度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岁岁念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知言,听她手舞足蹈地讲着外头的流言,乐不可支的歪倒在榻上。 李寅进门就看到这幅场景,笑着摇摇头。 众人看到李寅回来了,收敛起玩笑,屈膝退了下去。 阿绥见了,更乐了。 “她们怎么那么怕你呀!”阿绥伸手揉了揉自己笑疼了的脸蛋,揉的红扑扑的,看着气色倒是不错。 李寅看不得她使劲儿蹂躏自己的脸,上前轻拍开她的手,温暖的手掌贴上她的面颊:“是啊!别人都怕我。” 阿绥一听跪坐起来,小手放在他心口顺了顺:“没事儿,我不怕你哦!” 李寅抱着她靠躺在软塌上,眸子幽暗,别人的想法眼光与他何干,他只需在意身边的这个人就够了。 李寅低头与她对视:“往后阿绥可要多疼疼我。” 向来冷硬强大的李寅突然对她撒娇,阿绥心疼地直点头,娇嫩的面颊在他衣襟口蹭着。 李寅眉梢微挑,哂笑一声,这滋味还不错,看来以后得要多多示软。 这般想着,李寅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红纸,递给她。 上面写了四个日期,阿绥不解,疑惑地看他。 “这是我母亲今日派人送过来的,上面的日子都不错。”李寅眉间染了笑意。 阿绥这下要是还不明白,可真是傻子了。 红着脸,匆匆瞥了一眼纸张,呐呐道:“这么快嘛?” 也不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了,找人算黄道吉日也需要时间呢! “不快。”李寅手里揉着她的头发,若依着他明儿才是最好的日子。 李寅下颚朝纸上扬了扬:“喜欢哪一个?” 上头写着:七月初九八月十九八月二十五十月十五。 今年的好日子多,下半年的黄道吉日都在这儿了,若再等下去,可要到明年春天了。 阿绥贝齿叩着唇,想了想,细白的手指点了点八月十九。 还有两个多月,足够准备了。 “八月十五,正好给你举办及笄礼。”李寅开口道。 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她的生辰。 一般出家人是无生辰一说的,但许是因为她们是暂居寺庙修行的,每年生辰的时候,寺里会特地给她们煮一碗素面。 李寅不说,她都快忘了,不过阿绥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需要举办及笄了吧!” “怎么不需要?”李寅皱眉,别的女郎有的,他的阿绥也要有。 阿绥趴在他胸口,哼哼唧唧,小声说道:“我都没有长头发。” 没头发,办什么及笄礼呀! 李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都是亲近之人,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还是不要了吧!”阿绥摇了摇他的手掌,“那日我只想要你陪我吃完长寿面就可以啦!” 李寅不愿意这么委屈他,沉着脸不应声。 阿绥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挪到和他脑袋平齐的地方,仰头讨好的在他左面颊亲了亲:“好不好嘛?” 李寅绷着的唇角微松。 阿绥看准了,笑嘻嘻的在他额头,右面颊,高挺的鼻梁上,下巴都亲亲了。 最后还剩下他的薄唇,但支着上空,迟迟不动。 李寅黑黝黝的眸子暗含催促地看着她。 阿绥笑眼盈盈,软软的菱唇轻轻碰了碰。 “好不好呀!” 李寅满意的受了这贿赂:“听你的。” 既然阿绥不愿意,那便算了。 燕国公府 安喜县主将和好的生辰八字还有李寅和阿绥选好的婚期一式两份放入锦盒里。 燕国公看着说道:“还未曾纳采,怎么都把这些弄好了?” “还不是阿寅一直催着,你看着请何人去说亲?”安喜县主也没法,他这儿子动作实在是快,把这六礼都给打乱了,到时候只能走个形式了。 不过安喜县主知道,他也是谨慎,等着婚事传开,若有人在这些说不准摸不着的事情上耍手段可就麻烦了。 “齐王妃吧!”燕国沉吟思索。 “我嫂子?” 安喜县主想着他的话。 “我儿子的媒人不能是个亲王妃?”燕国公府哼了哼,起身出门了。 钟嬷嬷笑着说道:“娘子别恼,郎主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我们郎君何等身份,请王妃做媒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又没有不答应,不过我嫂子这些年,身体不好,不常出门我怕打扰她。”安喜县主没在意燕国公方才别扭的样子。 明明心里在意极了儿子的婚事,时不时跑到她院子里看一看,问一问,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王妃常在府里养着也不好,让她出来走走,看看景色也无碍的,更何况这事儿本就走个形式罢了。”钟嬷嬷轻声说道。 安喜县主这么一想,这长安城中也就她嫂子是最合适的了:“那我明日回趟王府。” —— 李宣脸色极差,问着一旁的李蜜:“外面传的可是真的?” “这我哪里知道?夫人向来不会同我们说这些的。”李蜜摇摇头。 两人的生母,婉姨娘开口道:“那叶家娘子看着可是个好的?” 李蜜撇了撇嘴:“长得还行吧!” 听她这话,婉姨娘点点头:“那看来相貌是十分出众了。” “哼,长得再漂亮那又如何,那位要是不喜欢也白搭。”李蜜道。 李宣脸色这才转好:“这倒是,若夫人自作主张的帮他说了亲,让他闹起来,我们不得跟在后面看好戏。” 李蜜幸灾乐祸地摇摇头:“不过就算这婚事成了,他也要能生出个儿子才行,那叶娘子看着娇娇弱弱的……” 婉姨娘看着李蜜训道:“哪有未出嫁的娘子将这些话放在嘴边的?” 李蜜不在意地哼了声。 “要我说,阿兄还是派人照顾好你院子里的那位妾侍吧!若能生下个男孩,我们就抢先赢了一步了。” 李宣的正妻嫁进来五年只得了一位小娘子再无所出,好在妾侍又有了身孕。 李宣一口饮尽茶盅里的茶:“是个郎君还不是个庶子,庶房的庶子又什么用,我们那位好父亲可会看在眼里。” 怨气太大,所以话音刚落,李蜜和婉姨娘脸色也跟着一变。 “是我不好,若不是投身到我肚子里,这世子之位早就到你手里了,阿蜜的婚事也不需要捏在夫人手里了。”婉姨娘捏着帕子哭哭啼啼的说道。 李蜜厌烦地开口:“别哭了,你当我阿兄不想吗?你当我不想吗?” 她只要想到昨日去怀国公府,安喜县主那副喜爱叶五娘子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泛酸,若是她是嫡女,又怎么会如此尴尬,若她是安喜县主所生,那些宠爱定都是她的了。 李宣看这场景看倦了,甩了袖子直接走人,耳边还能听到李蜜娇叱声:“整日哭哭啼啼有什么用,父亲能多看你一眼吗?” 与兰院隔了一条小道的是梅院,李宛正一边绣着娟帕一边看着弟弟读书。 李宛温声道:“阿宇不要管外面的事情,也不许听别人胡说可知道。” “阿姐你放心,我不管那些的,我只知道等着三兄取了新妇后,我尊敬着她就可以了。”李宇手中的笔杆未有停顿。 “你晓得就好,我们只要自己该得的,那些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惦记。”李宛不知隔壁院子是如何想的。 她没有他们的野心,她只盼着平片安安的就好。 再说夫人也不是那种恶毒之人,把她当长辈孝敬着,她自然也不会为难她们。 李宛看着手里绣着鸳鸯戏水花样的绢帕,害羞地笑了笑。 她是今年年初与宁德候府的嫡次子孔灵均定的亲事,由于长子孔正则明年才成亲,她的婚事自然要在后面,这些日子她便在家里绣些绢帕,绫袜和一些小东西打发时间。 她是极其满意夫人帮她说的这个亲事的,公侯家的嫡次子是最安稳的了,不需继承家业操劳又有身份地位。 更何况她派人打听过了,孔灵均不是无能之辈,平日里也没有染上那些世家子弟的坏习性。 没有爵位,公婆心疼也会从旁的地方补偿,孔灵均未来的仕途也不需担忧。 再说句不好听的,等着日后公婆逝世分府独居的时候孔灵均也能独当一面了,到那时没人管着岂不轻松自在。 这般好的亲事,她也十分感激夫人的,而李宇作为李氏本家的郎君,虽是庶出,但本家郎君只寥寥几位,又何愁没有出路。 何必瞎折腾,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到那时哭都没有地方哭。 …… 次日安喜县主回了一趟齐王府,听得她的来意,齐王妃开心极了,当下便应承了下来,十日后亲自去了怀国公府。 为魏候李寅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见! 你们想看的那个会找时间写的,嘻嘻,等我通知哦! 第60章 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燕国公六礼已行五礼。 按说这些世族公门准备嫁娶事宜,准备个半年八个月的也是有的,但没有想到燕国公府的速度如此之快。 不过那些看热闹人转念一想,魏候如今都二十有四了,换成寻常男子,快些的早就儿女双全了。 想来燕国公府也是极其满意这个未来儿媳的吧!要不然纳征那日燕国公府送出的聘礼怎么会从中午送到了太阳下山呢! 众人就等着过几日看新娘的嫁妆了。 说起来,如今谁都比阿绥着急。 热气腾腾,树上的知了“支呀,支呀”叫个不停。 “陶嬷嬷,娘子睡着了吗?” 知语端着一碗酸梅汤,进屋问着坐在外室的陶芝。 芍药花都凋落后,李寅和阿绥又都搬回了邀月楼。 陶芝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知语点点头,轻声进了内室。 阿绥穿着薄衫,背着身歪躺在软塌上,窗户大开,细胳膊呼哧呼哧摇着扇子,奶糕趴在一旁吐着舌头。 “娘子,这是知言刚送过来的酸梅汤,酸酸甜甜的解暑正好了。”知语脆声道。 阿绥坐起来,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知语。 头发卷卷的搭在脑袋上,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委屈极了。 知语心疼,但又没有办法:“娘子,郎主也是为了您好。” 阿绥整个人都蔫吧了,失落的把奶糕抱起来,一同扇扇子。 阿绥自幼清贫惯了能吃苦,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热了,所以每到夏天都很难熬。 如今又被李寅养得娇了些,更耐不住热了,入了夏哼哼唧唧的身体难受极了。 前些日子,刚入伏,下面的人不懂事,为了讨好未来的主母,趁着李寅去衙邸的时候给邀月楼送了冰盆。 阿绥头一次见冰盆,开心极了,那日只顾着享受这冰冰凉的冷气,都乐不思蜀了,哪里还能想起别的。 结果身子单薄,又穿着薄衫吹了冷气,自个儿受罪,足足腹泻了三日。 李寅前所未有的发了一场大火,下头伺候的人不管大小,在主子面前是否有体面都被罚了两个月的月钱。 阿绥的冰盆也被撤下去了,这越来越热,阿绥越发熬不住了。 知语手里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面乘着深红色的酸梅汁,看着倒是解渴。 阿绥小心翼翼的,期待的问道:“是冰的吗?” 知语沉吟着不知如何回答。 阿绥便懂她的意思了,苦着脸,叹了口气:“拿来吧!” “知言送来的时候,外面泡着井水,喝着也有些凉的。”知语想了想说道。 阿绥眼睛一亮,怕过会儿就不凉了,抿了一口,眉头这才稍稍舒展。 阿绥看着腿上直喘气的奶糕,抬眸:“奶糕可以喝吗?” “娘子,奶糕还是喝白水吧,婢子去喂他喝水。” 阿绥赶忙把奶糕递给她。 阿绥喝完酸梅汁,躺回软塌,等着知语把奶糕送回来,才准备午憩。 知语怕把她热坏了,找了两个小侍女过来帮忙摇着扇子。 乘着这一丝丝的凉风,阿绥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睡了没有一个时辰又被热醒了。 眼泪汪汪的看着知语。 知语想了想给她出主意:“娘子,等着郎主回来后,你好好同他说,郎主也不舍得你这么难熬的。” “他舍得的。”阿绥软软的哼了一声,但有些底气不足。 知语笑着道:“娘子上次摆的冰盆太多了,若是只摆上一两盆既缓了热气,也又不至于受凉,各退一步。” 阿绥握着小拳头,点点头。 —— “你说好不好呀!这次我肯定乖的。”阿绥捧着脸,坐在书案旁看着李寅。 李寅丢开笔,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抱到膝上,拿起一旁的折扇,给她扇着风。 “阿绥,别拿身体开玩笑好不好。”李寅也知道她热,但不给她涨涨记性怕他记不住。 阿绥手指玩着他的盘扣:“我知道的,我只是一开始没有用过冰盆,不是故意的。” 小娘子语气可怜兮兮的,李寅又心疼了,就着这个姿势起身,抱着她离开书房走向寝室。 一进门,阿绥便感到一丝凉意,阿绥把头从李寅脖颈处抬起来,仰头看去。 屏风处摆着两只大银盆,里面放满了冰块。 “哇!”阿绥眼睛亮晶晶的。 李寅笑着道:“满意了?” 她这几日恹恹的,他看着也难受。 阿绥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薄唇。 李寅好笑的说道:“就摆在外室,平日里午憩都要在内室。” “好呀!好呀!”阿绥头点得像只拨浪鼓。 阿绥这几日晚上闹着小脾气,他想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她就躲开,嘴里嚷嚷着热,抱在一起黏糊糊的。 李寅想着她今晚应该不闹脾气了,冲了个冷水澡大步走到卧榻前掀开纱幔,小娘子只穿着单薄的肚兜,正红着脸他。 李寅心都热了。 —— 还有三日便到婚期了,阿绥要搬到怀国公府等着八月十九日李寅来迎亲。 阿绥不舍的拉着李寅的手指:“要三日不能相见呢!” “这之后我们便是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李寅甚少说这些缠缠绵绵的话,但看小娘子眼眶都红了,李寅揉揉她的小脑袋,低声说道。 阿绥吸吸鼻子:“这几日我会乖乖的,不会偷偷吃冰,也不会让她们摆很多冰盆,一定会健健康康的等着你来接我。” 李寅转身挡住外面候着的侍女们的目光,俯身覆上她的红唇。 半响松开她,指腹轻抹掉她嘴角的水光:“去吧!” 为了让阿绥这三日好好养养神,怀国公府另开了一座院子让阿绥居住。 主要是想拦着郭含芷,不让她过来打扰她。 但每次郭含芷过来的时候,阿绥都会偷偷给她开门,两人晚上躲在被子里一说就是一整夜的话,要不是叶氏看到这两个人眼下一片乌青,还不知道。 叶氏警告郭含芷说她如果再去打扰阿绥,便不给她的园子投银子了。 郭含芷现在满心都是她的园子,闻言立刻安安静静的蹲在自己的宝珠院了。 对付阿绥更简单了,叶氏拉着阿绥的手:“阿绥若不好好休息,等到婚礼那日,脸上挂着两个黑圈圈,倒是多难看呀!前来观礼的宾客一瞧……” 叶氏只说道这儿便不说了。 可阿绥知道她后面的意思了。 来人一看这么丑的新妇,定会笑话李寅的,阿绥赶忙道:“我回去就休息,倒时候肯定会精神饱足的。” 叶氏满意了,让她回去了。 等着看不见人影儿,才嘟囔着:“这两个小鬼头。” 她这儿还有一堆事儿要忙呢! 面前的案上摆满了阿绥的嫁妆单子。 她的嫁妆由三块组成,有叶氏从陇西运过来,还有怀国公府添的,其实这两份已经够多了,比一般世女出嫁还多几分。 但李寅又送来了一份。 叶氏看着李寅这长长的单子,摇摇头,难免有几分艳羡,何曾见过这样的,自己出聘礼还连带着帮媳妇儿准备嫁妆。 有魏候这份心思,阿绥日后定会和和美美。 叶氏拿着嫁妆单带着一众婆妇,又去库房盘点了两次,见能完好的对上,才松了一口气。 八月十八日,女方送嫁妆并派人去新房铺床。 李寅和阿绥的新房备在了燕国公府,这是燕国公强力要求的。 一开始,李寅不愿答应,想要把新房设在魏候府。 燕国公大怒,亲自到了魏候府,训斥他眼里的长安第一不孝子——李寅。 还是阿绥见书房内有吵架声,才冲进去拦着,应下燕国公的要求。 就因为这个,阿绥还得了燕国公“佳妇”的称赞。 阿绥只觉得受之有愧,她心里明白这是李寅怕她在燕国公府不自在才没有答应的。 原先想看热闹的人,一早儿围在怀国公府门前和巷子口,看着一箱一箱抬出的嫁妆,只剩下惊叹了,还有好事者数了数,只不过比燕国公的聘礼少了十箱而已。 长安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天色朦胧,院中廊下的侍女小厮们忙得热火朝天。 阿绥沐浴完穿着正红色的中衣坐在榻上捧着一只精致的小碗吃着早膳。 陶芝匆匆过来一瞧,竟吃的是赤豆元宵,伸手夺过来,吩咐知语去拿些胡饼之类的干食。 阿绥看着自己突然空了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抬眸委屈的看着陶芝。 陶芝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顾不上这个小祖宗,安抚的摸摸她的手:“过会儿穿上喜袍,娘子可去不了净房了,少用些汤汤水水的,听话。” 说完在内室看了看,拿了桌案上的一只托盘便大步出去了。 “娘子还要再用些吗?”知语看了手中干巴巴的胡饼问阿绥。 阿绥摇摇头,她觉得今日还是少用些吧! 要说今儿最闲的就是阿绥和陪着她的知语了。 看着外面的人为自己忙得脚不着地,阿绥有些心虚:“我就什么都不用管嘛?” “娘子今儿的任务便是打扮的美美等着郎主来接呀!”知语一边替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外面的事务有陶嬷嬷和怀国公府的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管着,她们帮忙说不准还是添乱呢! 再说娘子是主子,要是什么都要主子管着,下面的人岂不是没用。 按大周的习俗,新郎会在黄昏时分前来迎亲,阿绥数了数嘟囔着:“还有好久他才会过来呢!” “时辰会过的很快的,等您穿戴好,还要拜别怀国公和夫人,还要去佛堂上香,很多事情呢!”知语笑着说道。 果然如知语所说,等着阿绥穿上喜袍,化完大妆已经过了中午了。 阿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傻眼了,她实在是说不出好看之词。 但听着梳妆嬷嬷满口的称赞,身旁陶嬷嬷也是满意的直点头,阿绥不确定的看向一同傻眼了的知语。 对上知语的目光,阿绥忍不住笑出声,看来还是有人和她一样的。 这妆面旁的还好,可真的很白,很像话本子里头的女妖怪。 “都要化成这般模样吗?”知语替阿绥小声问道。 “你年纪小,不知道就要这样才好看。”梳妆嬷嬷行走在各个世家公侯府里,不知帮多少小娘子上过妆,自是了解这些小娘子的想法的,摆摆手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陶嬷嬷估摸着时辰给梳妆嬷嬷塞了一只大荷包:“今日辛苦您走这一趟了。” “今后还需要夫人多提点呢!”梳妆嬷嬷也不推脱,笑呵呵的收下来,对着阿绥微微福身。 夫人? 两人交换过婚书,虽还未行大礼,但实际上已经结为夫妻,自然称得一声夫人。 阿绥觉得面庞一下的就热了,在陶芝和知语鼓励含着笑意的眼神下,别别扭扭地抬手:“您客气了。” 梳妆嬷嬷见惯了新妇娇羞的姿态,笑着退下,在小侍女的带领下到外面的席面上入座了。 “娘子,我们去正厅吧!”知语扶着阿绥站起来。 阿绥的婚袍凤冠是按照侯夫人的品级着装,佩戴完整宛若顶着个大石头在身上,阿绥那小身板怎的吃得消。 阿绥由知语搀扶着小心翼翼往正院走去。 怀国公和国公夫人正坐在正首上等着阿绥拜别,郭含芷和郭如瑰还有叶冬荣站在一旁。 叶氏看着立在堂中的阿绥,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这么长的时间的相处,阿绥和他们早就变成一家人了,她心底也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阿绥谢过姑父姑母这段时间的照顾。”阿绥真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头,她何其有幸能得他们的疼爱和照拂,她从未感受到的亲情便是他们给予的,她只盼望着他们能福寿安康,长寿绵延。 “快起,快起磕疼了吧!”叶氏忙上前扶起她。 阿绥听她关切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眶摇摇头:“不疼的。” 郭含芷上前道:“不要这么伤感啊!又不是见不到阿绥了,离得又不远。” 怀国公应声:“娇娇说的是。” “对,大喜日子得要高高兴兴的。”叶氏深吸一口气拍拍阿绥的手。 阿绥“嗯”了一声,便要点点头。 谁知脑袋上的凤冠太重,这一动,只觉得连带着脖子都摇摇欲坠,阿绥惊呼一声。 知语忙上前扶着。 这一通手忙脚乱冲淡了方才的伤感。 外头突然想起鞭炮声,这是李寅过来迎亲了。 叶氏从陶嬷嬷捧着的托盘里拿起却扇递给她,嘱咐道:“这要等着进了新房之后才能拿开。” 阿绥不敢再点头了,只乖巧的应声。 新娘的脚出了门便不能落地,需要由着兄长背着送到障车上。 阿绥看着叶冬荣害羞的说道:“麻烦兄长了,我今日有些重。” 叶冬荣被她逗笑,他虽是个读书人,但平日里并不疏于锻炼,他知晓有个健康身体的重要性。 外头燕国公府的侍卫前来催促。 “新郎这是着急了。”一旁观礼的人打趣道。 阿绥满脸通红,但敷着厚重的铅粉看不清她的面色,又加上带着重冠,肩膀不得不挺立起来。 旁人看了只觉得不愧是要嫁给魏候的女郎,那份从容的气度看着只让人称赞。 叶冬荣轻叹一声,眼里闪过一抹遗憾但很快的掩饰住,蹲在阿绥的前方:“妹妹请。” 阿绥心惊胆战的伏在他肩上,深怕压坏了他。 知语也跟在后面小心扶着。 离大门越来越近,喧闹声越大。 阿绥隔着却扇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同色喜袍的李寅。 李寅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与他素来的形象格外不同。 李寅阔步上前从叶冬荣背上接过他的新娘,像他道声谢,横抱着阿绥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障车上。 叶冬荣捏了捏因紧张而汗湿的手心,能得魏候一声谢,想必父亲也能放心了。 李寅隔着却扇看着他的新娘:“带你回家。” “魏候在干什么啊!” “又什么话当众说出来啊!” “就是,我们哥儿几个也想听听。” 今日的李寅的心情格外的好,旁人也不惧他,更何况还有赵恃这个胡闹惯了的带着,玩笑话张口就来。 阿绥水汪汪的眼睛无措的看着他。 李寅笑着说:“别怕,他们没有恶意。” 李寅转身也没发火,只瞪了他们一眼,骑上带着大红花的骏马往燕国公府赶去。 赵恃看着他表哥急匆匆的样子,嗤嗤笑了两声,这么大年纪了,才娶上亲,也不怪他这么着急了。 知道前面有了李寅,阿绥安心的坐在平稳的障车上听着外面的鼓乐声,嘴边牵着笑。 障车停稳,燕国公府正门大开。 小厮们一声声从外向里传开:“新妇到!” 从障车的台阶处一直到拜堂的正厅,铺了一条长长的地毯,新娘踩上去也不算落地了。 结果李寅众目睽睽下,直接抱着阿绥进门。 听着周围的起哄声,阿绥拿紧了手中的却扇。 跨马鞍,拜公堂,送入新房。 直到坐到新房内,阿绥才有了真实感。 内室一片寂静,连知语和陶嬷嬷都出去了。 突然大门被推开,阿绥感觉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她这一天最紧张的时刻了。 李寅一步步走向阿绥,凤目幽深暗沉的看着安安静静坐在榻上的阿绥,李寅眼眶竟也有微热。 坐在阿绥身旁,李寅伸手拿开却扇,露出阿绥的小花猫脸。 阿绥觉得李寅着红袍是最好看的了,没了阻碍,阿绥肆无忌惮地看着李寅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庞。 对上李寅眼里不同寻常的笑意,阿绥疑惑极了。 阿绥还不知道她面上的浓妆已被汗珠晕抹开。 在阿绥茫然的目光中,李寅起身到一旁备好的净水里,浸湿巾子走回来,慢慢擦拭着阿绥脸上的脂粉。 阿绥瞪圆眼睛,反应过来,隔着巾子闷声问他:“是不是不好看?” 怕阿绥多想,李寅拿开巾子,亲了亲她的红唇:“阿绥很美。” 便是哄她的话,阿绥都开心地眯起眼。 等着擦拭干净,露出阿绥白净娇嫩的面庞,李寅才丢开巾子,又伸手把她带着的凤冠除掉。 看着阿绥压红了的额头,李寅心疼的轻抚上去。 阿绥避开他的手,笑嘻嘻的宽慰他:“没事儿。” 李寅从一旁的小几上,翻找出一只药瓶:“等过会儿沐浴完,让知语替你抹上。” 阿绥点点头,脖子一酸,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李寅皱眉抱着她,帮她揉着后颈。 阿绥敏感地往后缩了缩:“痒痒。” 李寅拍拍她的小屁股:“安分点。”不容拒绝的帮她按摩着后颈和肩膀。 阿绥红着脸,眼睛湿.漉.漉的缩在他怀里。 “郎主,齐世子吩咐属下过来叫你。”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轻风的声音。 外面的宴席还等着李寅过去,赵恃等不及让轻风过来催催。 李寅动作一顿:“告诉他,我马上到。” 李寅抱着阿绥坐到案几前,拿过备好的合卺酒。 阿绥伸手要接,李寅躲开她的小手。 “我不喝吗?”阿绥无辜地看着他,怎么和嬷嬷讲的不一样呢! 李寅将两杯酒全部喝下,抬手握着阿绥的软软的小下巴亲了上去,只让她尝了一点酒味。 李寅心里记得她晕酒的毛病,喝了一杯就那样了,怎么让他放心。 阿绥舔舔嘴唇,苦苦的,小脸皱起来。 李寅失笑:“先沐浴,我过会儿回来陪你。” 李寅暗示地将她往身上压了压。 阿绥酡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知道的。” 把他送到了门外,踮脚在他面颊上亲了亲。 李寅有一瞬间不想出去了,阿绥看着一旁干着急的轻风,摇摇他的手:“快去吧!” “等我!”李寅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哦! 明天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岁念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明月星稀,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知语扶着阿绥进屋:“这松院原是郎主还未搬出燕国公府的时候住的院子,此番为了您和郎主大婚,府里重新粉刷不止了一番,就为了让您住的称心些,等明儿您好好逛逛。” 阿绥答应了燕国公会和李寅在这儿住满一个月,自然是十分好奇的。 进了屋阿绥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屋子。 屋子里可以看出才翻新过的痕迹,所有家具摆设都是新的,重点是和邀月楼很像,也就是因为这个阿绥才没有感到很陌生。 “娘子我先帮您把假发髻拆了吧!这天闷在头上多热呀!”知语看着她额间不自觉冒出的汗珠说道。 阿绥看了看四周,轻声问她:“可以吗?” “娘子放心,这院子里都是我们的人。”知语扶着她到妆匣前。 发髻除掉,阿绥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知语拿着骨梳帮阿绥梳着她的短毛:“娘子是想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阿绥摸摸瘪瘪的小肚子,心中有些意动。 但她穿着厚重的喜袍热了一天了,又觉得整个人都黏糊糊的。 阿绥难以取舍,犹豫了半响说道:“先沐浴吧!” 阿绥一边脱着喜袍一边耷拉着脑袋想着要是可以一同进行就好了。 浴桶里滴了几滴可以缓解疲劳的迷迭香精油,阿绥泡在汤浴里觉得躺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舒服极了! 知语看着她都要睡过去了,她还空着肚子呢,这可不行!忙轻声唤她起来。 阿绥不情愿的爬出来,裹着巾子等着知语拿衣服。 为了应景,知语给她套了一件朱红色蚕丝面料的寝衣,衬得她肤色白皙细腻。 阿绥坐在食案前看着知语上膳。 好不容易摆好,阿绥拿着筷子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眼睛一亮,捂着小嘴巴咽下食物:“是知言做的!” “是啊,知言也过来了,以后她就管着您的吃食就够了。”知语笑着道。 “那会不会委屈她呀!”阿绥想着知言在侯府的时候可管着整个大厨房呢! “在侯府里的时候她也只需要做郎主的膳食,但郎主常年待在衙邸,您来了之后,她才算开始有事儿做,她心里怕是高兴着呢!这下可有由头待在您身边了。” 知语想着以前知言私下里隔三差五的就问她郎主何时把她调给娘子使唤,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现在想想都好笑。 阿绥闻言弯弯眼睛,笑呵呵地点点头,她也喜欢和知言说话,有趣儿! “也不知奶糕怎么样了?”阿绥想着她自从去怀国公府备嫁后就没见到奶糕了,算算都有四天了。 “婢子方才看到奶糕在隔壁耳房待着呢!想必是郎主知道您想他,特地抱过来了。”知语方才已经把松院转了一圈了。 阿绥吃饱喝足也有力气了:“我们去找他玩吧!” “外面热,婢子去把他抱过来。”知语拦着她。 阿绥点点头。 陪着奶糕玩了一会儿,阿绥困意又重新袭来,盘腿坐在卧榻上抱着冰凉凉的瓷枕打着瞌睡,小脑袋直点。 “娘子,您先眯一会儿吧!郎主回来前婢子叫您。”阿绥抱着一直扑腾的奶糕,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道。 阿绥晃晃脑袋,把瓷枕贴到面颊上,清醒了一些。 不行! 阿绥摇摇头,她答应等他回来的。 李寅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被赵恃搀着进了院门,身后跟着的人也不敢太过分,隔着数十步,匆匆落下一句:“下次再喝。” 就跑了。 赵恃越身看去,见那帮人的背影都不见了,才松开李寅的胳膊:“表哥,他们都走了。” 李寅直起身,目光清明,毫无醉意。 今儿是他大喜之日,他还有件大事儿没做岂能喝醉,更何况他先前因着醉酒害得阿绥生病的时候便暗自决定不再喝酒了。 要不是今儿日子特殊,他定会滴酒不沾。 “那帮人也不知什么来路,什么货色!我呸,从未见过这么没眼色的!”赵恃骂道。 方才跟来的几个人在席上就一副不把李寅灌醉不罢休的架势,要不是有他和晋王顶着还真随了他们的愿,现在竟还想跟到后院? 赵恃唾骂一声,李寅今儿发火骂人不吉利,他可不管。 “还能是谁,左不过逃不开那两位。”李寅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冷笑一声,这帐等过了这几日慢慢清算。 李寅既没进汉王阵营又拒了楚王,他们自然是有些不爽的,但又不敢明面上得罪他,只能背地里弄些小动作。 “他们也只会耍这些阴招了,存心恶心您。”赵恃想到方才在席上的时候他还和楚王汉王喝了两杯,恨不得现在就吐回他们脸上。 李寅拍拍他的肩。 赵恃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他们以为他表哥不会计较,那他们可算错了。嘿嘿笑了两声,对他挥挥手:“快进去吧!免得表嫂等急了。” 说完又面带失落的说道:“现在你这儿也不方便睡了。” 赵恃小时候来燕国公府玩就喜欢和李寅睡一张塌,虽然他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在地上的…… “去找忠伯,他给你安排好了。”听他阴阳怪气的口气,李寅轻踹了他一脚。 赵恃跳着躲开,大步往外跑去。 李寅摇摇头,穿过回廊进了垂花门,便看到正屋灯火通明。 心尖儿像是用针戳了一下,不疼但身体却窜过一阵麻意。 听到门口有动静,知语叫起阿绥,阿绥直起脑袋,反射性的快速地下了榻,但她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着李寅走到她面前,她的眼神还是带着迷茫。 “娘子方才正瞌睡着。”知语小声道。 李寅挥手让她去备水。 “阿绥?”李寅拍拍她的脸。 阿绥渐渐反应过来,眼睛有了神:“您回来啦!” 又软又娇,李寅心中一热,不再顾忌和收敛的抱着她去了净房。 夏夜晚风拂动,吹不散屋内的热烈情动。 …… 知语带着侍女红着脸,把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的被褥全部换掉,收好元帕后,李寅才抱着阿绥重新上了榻。 阿绥昏昏欲睡眉心轻蹙,而李寅则是满面春风,十分饱足。 许是知道自己过分了,声音十分温柔的哄着阿绥入睡。 阿绥累极了,方才都是李寅亲自帮她擦洗处理干净的,这会儿躺在他怀里眼尾还带着泪珠,嘴里轻哼了两声,便酣睡过去。 李寅正精神着,等着阿绥睡熟了,起身下榻。 过了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几样东西。 李寅蹲在榻前,拿起一把匕首。 刀刃锋利,李寅眼睛都不眨地割了一束自己头发,又小心翼翼地取了阿绥的一绺秀发,挽成合髻放进香囊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到这一步,这昏礼的所有流程才算走完了。 李寅把香囊摆到了一只紫檀木锦盒里妥善的收好才回到榻旁,伸手拨了拨阿绥的头发,见被他割掉的那一块不是很明显才松了口气。 小娘子的头发细软卷翘,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李寅疼爱的亲了亲她的发顶。 龙凤喜烛摇曳晃动,热闹了一天的燕国公府终于恢复宁静。 天色大亮,外头的喜鹊吱吱叫个不停。 陶芝来到正屋,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叹一声,现在时辰可不早了。 知语从耳房出来,身后带着一串儿拿着铜盆巾子茶盅的侍女。 “嬷嬷!”知语点头问好。 “醒了?”陶芝轻声问道。 知语摇摇头:“我这儿换了三次水了。” 陶芝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叫起,万一耽误了新人头一天敬茶的时辰就不好了。 好在里头突然传来李寅的声音:“进来吧!” “唯!”陶芝轻轻推开门,领着众人进内。 阿绥红着脸坐在妆匣前,李寅不见人影,众人估摸着是去了净房。 陶芝看着阿绥异常妩媚的脸庞笑得开心极了:“恭喜娘子了。” 阿绥脸更红了,连带着两只小耳朵都烫起来了,慌张的让知语把湿巾子递给她。 李寅动作快些,衣物发饰也不像女子一般繁杂,穿戴好了靠在后头看着阿绥梳妆。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阿绥从面前的铜镜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睛水汪汪的,漂亮极了,眼神勾缠,气氛太过暧昧了。 知语把牡丹花插.入阿绥的高髻,赶忙避开他们的“战场”。 “我们去正院用早膳。”李寅上前握住她的手。 阿绥抿唇点点头,知语的手越发的巧了,太过白的脂粉反而容易盖住阿绥姣好的颜色,只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便好看极了。 发髻高挽,身着胭脂红百蝶穿花大袖衫,眉眼弯弯,当真是娇媚明丽。 李寅牵着他的阿绥踏入正厅,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上来。 一位高大冷峻,一位妩媚风流,看得安喜县主满意的直点头,赶忙招呼他们过来。 “儿子携新妇给父亲,母亲请安。”李寅躬身行礼,阿绥跟在他后头福身。 “快起来。”安喜县主示意钟嬷嬷将她们扶起来。 阿绥抿唇一笑,谢过他们,身后的侍女忙将茶盅递上。 阿绥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盅分别给燕国公和安喜县主送去。 两人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各自拿了一只大红封递给她,阿绥摸着分量十足的红封看了李寅一眼。 李寅薄唇微勾,点点头。 安喜县主笑着道:“这是给你的,看他作甚?”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软声道:“多谢阿耶,多谢阿娘。” “哎哟!”安喜县主拉着阿绥的手,不愿放开了,“这可人疼的,果真比那臭小子贴心。” 她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听到这声阿娘了。 李寅自小就会装大人,萝卜头高的时候就跟在他兄长后头一口母亲一口母亲的喊着,喊得她气都不顺了。 连带着燕国公都笑呵呵的直点头。 一旁坐等着新人敬茶的亲戚们顺着安喜县主的话夸赞着阿绥。 只有阿绥一人无辜地看着满眼笑意的李寅。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快乐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uL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接下来的敬茶更是只走了个流程,十分顺利,便是李宣和李蜜心思复杂也不敢在这儿造次。 等着敬完一圈茶,安喜县主便让他们去偏厅用早膳,只留下李寅和阿绥陪她和燕国公一共用早膳。 儿子好不容易成亲了,安喜县主这些日子开心的不得了,想着这小夫妻两个日后和和美美就好,别说立规矩了,她都恨不得把他们两个捧在手心里疼着。 在阿绥心里她和李寅成了亲,他们便是一家人了,李寅的亲人也是自己的亲人,等着早膳摆上来后便开始放松地吃起来。 “若喜欢阿娘这儿的早膳,往后日日过来用。”安喜县主看她吃得香,笑眯眯的说道。 阿绥眼睛微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寅心中一突,他太了解阿绥这个眼神了。 赶在阿绥即将点头前,李寅轻咳了一声。 安喜县主瞪了他一眼,但也如了他的愿道:“不过我不比你们年轻人起得早,怕是时间还赶不到一起去,你要是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厨房做了送去也方便。” 阿绥乖乖地点点头:“多谢阿娘。” 李寅乘机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糯米糖糕:“尝尝这个。” 阿绥果然被转移了视线,看着糖糕对着李寅抿唇一笑,檀口微张,咬了一小口,软糯甜蜜,是她喜欢的口味。 等着用完膳,安喜县主让李寅带她逛逛燕国公府,以后不管长不长住都是她的家了,得慢慢熟悉起来。 两人像来时一样手牵着手离开。 大掌包裹着小手亲密无间,在日光的笼罩下,晃得安喜县主胸口微痛:“要是阿宪还在就好了。” 燕国公垂眸苦笑,若是阿宪看到跟在他身后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依赖他的弟弟如今已经成家了,定会十分欣慰。 出了屋门,热气扑来,阿绥黛眉蹙起。 阿绥拉着李寅往回廊里侧避了避,妄想躲开太阳的宠幸。 李寅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 “燕国公有两个魏候府大,今日逛不过来,日后天凉了再说。”李寅看着阿绥红扑扑的小脸道。 阿绥忙点点头,呜~ 外面太热了,她想待在屋子里。 “今日先看看我们住的院子。”李寅牵着她的手,微微侧身为她挡着太阳。 从正院到松院的距离也不短了,两个人就这样走了一圈。 没到第二日,众人皆知郎君极其宠爱新夫人了,连走路都要手拉手。 松院是座三进院子,与他相邻的是樟院是李宪的住处,李宪逝世后被李寅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 说起来,这松院和樟院原是一个三进两跨的大院子,位于燕国公府中轴线上,除了正院就属这个院子最为尊贵,向来是由世子居住。 但那时李宪和李寅非要一起住,李宪也惯着这个弟弟,燕国公一个脑袋两个大被他们烦死了,但见他们感情好又十分欣慰,索性院子很大,分成两个院子也足够他们日后娶妻生子使用了,便做主将其分成了东西跨院。 东为尊,所以东跨院起名樟院给了当时为世子的李宪,西跨院起名松院给了李寅。 松院围墙四周都是竹子,苍翠欲滴,亭亭玉立。 枝叶扶疏挡住炎炎烈日,阿绥拉着李寅沿着树荫走,竹香四溢,被太阳烘得烦躁的心绪也稳定下来。 微风拂过,竟也能感到两分凉意。 “正屋后面是后罩楼,临湖而建,夏日清凉些。”李寅温声道。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是不是以后可以住在那儿?” “是。”李寅轻笑一声,刮了刮她的鼻尖儿。 雕窗画檐,古朴秀丽,碧绿的湖水微微荡漾,美得像幅画儿一样。 阿绥迫不及待地拉着李寅进内,四面透风,里头的装饰一应都是浅色清丽款的,看得人心情舒畅。 这栋屋子像是专门用来夏天居住的一样。 这其实是改造后的了,是李寅特地为阿绥准备清凉屋。 阿绥亲亲李寅的唇角:“喜欢。” 李寅眸子转深,带着她上了二楼。 一楼主要是待客的茶厅和侍女们使用的烧水房,二楼才是他们的寝室。 因着寝室门口放着两只大冰桶二楼更凉快了些。 阿绥舒服的躺在塌上,仿佛一整天都可以这样度过。 李寅放在纱幔,撑着胳膊俯在阿绥上方。 眼前一黑,阿绥睁眼,往里躺了躺,拍拍空下来的地方软软的笑了笑,示意李寅上来一同躺着。 李寅剑眉微挑,欣然接受她的邀请。 抱着她悠闲地躺着,李寅难免心猿意马起来。 咬着她的耳朵问道:“还疼不疼?” 阿绥微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小脸瞬间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昨晚除了最后有些失控弄疼她了,前面都很温柔的。 “嗯?”李寅啄了啄她的软绵绵的耳垂。 阿绥缩了缩肩膀,小声道:“只有一点点疼。” 李寅闻言松开她的耳朵,压下才起了的兴致,轻拍她的背脊:“小憩一会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叫你。” 阿绥贝齿叩住红唇,半响,慢慢转身两人面对面,阿绥仰头看他,面带羞涩轻声道:“轻轻的就可以。” 李寅收紧手臂,把她的小脑袋按到心口:“先休息。” 阿绥弯弯笑眼,乖巧的倚着他,李寅动手把她头上的牡丹花珠钗假发髻除掉让她睡得舒服些。 昨夜到底是累着了,今日又起得早,阿绥呼吸渐渐平稳。 平日里公务繁忙,此番李寅得了五日婚假,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了,李寅亲了亲她的发顶,阖上眼睛养养神,手掌慢慢轻柔地拍着阿绥的背脊,来日方长,他不会拿她的身体开玩笑。 李寅看着时辰把她叫醒用午膳,阿绥精神饱足的赖在他怀里撒娇。 李寅轻笑:“我是养了个小女儿吗?” 阿绥摇摇头:“郎君是娶了个听话乖巧的妻子。” “还叫郎君?”李寅给她穿好绫袜。 阿绥想到昨夜在塌上他逼着自己唤他夫君的场景,酡红着面庞,艳若桃李,眼睛湿.漉.漉的,哼哼着不说话。 李寅亲了亲她的脖子:“叫不叫?” 阿绥怕痒,笑着往后缩,又怕掉到地上去,纠结极了。 李寅作势要再亲上去,阿绥忙伸手撑住他。 闹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李寅这才放开她,本就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他不乐意被外人瞧了。 让她穿好鞋子,李寅道:“等会儿让几个人来见你。” 阿绥疑惑地看他:“那我要不要重新梳妆。” “不必她们是过来伺候你的,和知语他们一样。”李寅揉揉她的脑袋。 李寅拍拍手。 屋门被推开,知语带着知言盒六位侍女进来了。 知语和知言微微屈膝站到阿绥身后。 “婢子见过郎主夫人,郎主夫人大安。”侍女们伏地请安。 “起吧!”阿绥这几日已经学会了如何镇定地叫起。 “多谢夫人。”侍女们这才起身。 阿绥偷偷看向李寅,结果李寅鼓励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坐到书案后,看起书来了,显然是不愿插手侍女的事情。 阿绥暗呼一口气:“从左至右各自介绍一下吧!” 侍女们按照顺序各自介绍起来。 可以看出她们分工很明确,有会看账记账的有会梳妆的有会煎茶煮茶的…… 阿绥一边听一边想这是把知语知言不擅长的都补足了呀! 偏头看向一旁悠闲看书李寅,阿绥心里甜丝丝的,这都是他细心安排的吧! “请夫人赐名。”最后说完的侍女恭声道。 阿绥回想方才她们的才能,有了主意,给会记账的赐名知书,会妆发的赐名知礼,其余的分别是盼春盼夏盼秋和盼冬。 “多些夫人赐名。” 听这春夏秋冬的名字,李寅举高书册掩饰住上翘的唇角。 阿绥给她们起了名字,也给她们定了级,知字辈为一等侍女盼字辈为二等侍女,统归知语管束。 “忙去吧!”阿绥挥手让她们退下。 等着屋子里空了,阿绥塌下肩膀,起身哒哒哒跑到李寅身旁坐下。 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着他夸她。 李寅眼底带笑,奖励地亲亲她的眉心。 小娘子刚才是做的很好,该奖! 放下他还怕她撑不住场面,随时准备去替她补救,结果她做得很棒,很聪明。 阿绥摇摇小脑袋,卷毛晃悠悠的,可爱极了,也像表露出她此刻的小欢喜和得意。 嘻嘻! 她没有给他丢脸。 阿绥握握小拳头,颇有一副气昂昂雄赳赳一往直前的气势。 她知道李寅方才让她一人安置侍女的深意,虽然她有很多事情不懂,但她知道她背后有这世上最好的郎君,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未来她们会一起经营好她们的爱情,生活和婚姻。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来日方长!!! 睡辽! 那个舔口脂在写啦,最晚明天可以看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胖胖胖胖胖三文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出了门,知语便让她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知语拉住知书一边往正屋走着一边说道:“过会儿你随我去拿娘子私库的钥匙,昨日收的礼单也要劳烦你核对一下了。” 知书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知语会拖些时日,给她来个下马威才愿把钥匙交给她,没想到她一来她就把钥匙交出来了。 不免有些惶恐。 知语笑着亲密的挽着她的胳膊:“这些账本你比我懂,我伺候娘子比你在行,在房里伺候多舒坦,我才不愿整日里与那算盘珠子打交道呢!” 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话,知书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不过想想也是,她们一行人训练了四个多月和那么多人一起竞争,费劲儿千辛万苦才得了近身伺候主子的活儿,知语比她们早来这么久,定不会是那些糊涂的,心中怕是自有丘壑。 知言风风火火地回了厨房,深怕耽误两位主子用午膳的时辰。 进了厨房,旁人忙给她让路。 大厨房里一共有六个灶台,其中有三个灶台是公中使用的,还有两个灶台是给安喜县主的正院使用的,剩下一个便是松院的了。 一个灶台三个锅,台面上放着五六个碟子,里头是处理好了的食材。 这儿不比魏候府一整个厨房都只供李寅和阿绥使用,到底是小了些,知言在这儿做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的。 旁边灶台前的师傅凑过来讨好的说道:“知言姐姐,要我帮忙吗?” 知言挥挥手:“我们娘子忌口多,就不劳哥哥您了。” 那师傅无奈的耸耸肩,靠在灶台前看着她。 公中的灶台如今只要做婉姨娘和两位小娘子两位小郎的膳食,师傅们早早的做完只需等着各个院子过来领走就好了。 一旁的无事可做的师傅们围到知言身旁看着她,一个个心里都有些不服气,但又得讨好她。 他们原先还想着郎君回来住,能使唤得上他们的,结果夫人嫁进来还带了厨娘回来了,他们一身手艺无处施展啊! “师傅,兰院的午膳好了吗?”李蜜身边的侍女芸香进了厨房开口问道。 一个在厨房帮忙的小厮正坐在灶台前打瞌睡呢! 闻言,忙站了起来讨好的笑了笑,从案上把食盒递给她:“姐姐,这个就是。” 芸香也不搭理他,只眺望着不远处热闹的灶台撇撇嘴,白了这小厮一眼,提着食盒转身就走了。 小厮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坐会矮凳继续打着瞌睡。 …… 夏日里,李蜜也有些食欲不振,看着油腻腻的饭菜,放下筷子,让侍女撤下去。 “娘子要不明日让厨房换个菜单,或者您想吃什么婢子去吩咐他们做?”芸香关切地说道。 “等我午憩完,让厨房煮碗百合燕窝送过来吧!”李蜜摆摆手。 “唯!”芸香应声,上前帮她捶着小腿,“娘子猜我方才去厨房看到什么了?” 李蜜睁开眼睛,眉头微扬。 “我正看到那些做膳的师傅们都围着松院的灶台转,那平日里傲气的不得了的大师傅跑去帮他们拉风箱呢!”芸香轻声道。 李蜜嘲讽地说道:“不过是些腌臜玩意儿,管他们作甚。” 芸香心中不满:“就是气不过他们不用心给咱们做膳,只顾着去讨好别人,婢子是为您委屈。” 李蜜捏紧手中的扇柄,不过是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等日后她们兰院翻身做主了,有她们好瞧的。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李寅的婚假已经修完了。 这五日,除了三朝回门那日出门去了一趟怀国公府,旁的时候两人都在自己屋子里待着。 这大概是李寅最快活的时候了,纸醉金迷,香榻缠绵,李寅像是永远有无穷精力一样。 每每都要到阿绥软声娇泣着求饶,他才肯放开她。 也因着这几日都黏在一起,所以阿绥早上醒来后没有看到他,心里总是十分的失落。 一时间不知今日要做些什么。 “娘子,要起了吗?”知礼轻声进来。 阿绥抱着冰凉顺滑的丝蹭了蹭,闷声道:“起吧!” 知礼这才将纱幔挂起来。 阿绥挪到塌边趿拉着鞋子站起来,谁知腿忽然一软,差点儿摔倒,还好知礼礼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阿绥捂着脸,没脸见人了。 哪有她这样的? 都怪李寅。 阿绥心里其实不排斥她们亲密的,她很喜欢他为自己失控的样子,只不过……要是不那么频繁就好了。 知礼连想到晚上屋里的动静,耳根通红,但面上不显,扶着她坐到妆匣前。 阿绥凑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锁骨处的吻痕,小脸一红,细声道:“今儿穿交领襦裙。” 知礼应声,让小侍女们进来伺候阿绥洗漱,自己去衣柜前帮她挑衣裳。 阿绥用完早膳便抱着奶糕,带着知语和知礼去了正院,找安喜县主说话了。 “小夫人倒是喜欢来您这儿。”钟嬷嬷对安喜县主笑着说道。 安喜县主心里也高兴,平日里和那些个贵妇人闲话时,总是听她们抱怨自己这个儿媳不听话,那个儿媳心眼多。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插不上话,只在一旁吃茶,那时心里也有些担心日后与李寅娶的妻子相处不来的。 谁知娶了个软绵,有些粘人的小妻子回来了。 隔三差五的往她这儿跑,不像她儿媳倒像她女儿了。 安喜县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笑呵呵地吩咐侍女去拿些阿绥爱吃的糕点过来。 其实阿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除了因为喜欢安喜县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屋子里摆的冰盆多,屋后又有个大梧桐树,很是凉快,比她们那个临湖的后罩楼都凉爽。 阿绥进了屋,安喜县主桃花眼带笑,上前抱过她手里的奶糕,也不让她行礼拉着她一同坐到软塌上。 钟嬷嬷极有眼色的给阿绥递上一条毛毯。 阿绥笑眼盈盈的谢过她,把毛毯搭在肚子上。 安喜县主拿着一块牛肉干喂给奶糕。 奶糕牙齿还没有很坚硬,吭哧吭哧艰难地啃着香喷喷却又硬邦邦的牛肉干,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着急。 前爪无措的扑腾着。 这小模样把众人都逗笑了。 安喜县主把他递给一旁的侍女,歪靠在凭几上,看着阿绥宠爱的伸手摸着侍女怀里的奶糕,想着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怕是就能添上个乖孙了。 “桑院那个怎么样了?”安喜县主问钟嬷嬷。 钟嬷嬷道:“听说那月姨娘这几日肚子有些疼,产婆已经过来了,估摸着就这几日了。” 安喜县主点点头:“看着些,不过也不要太注意了。” 免得他们以为她有多在意这个孩子,说不准还以为她在打这个孩子的主意呢! 阿绥一脸好奇地听着她们说话。 安喜县主笑着道:“是你二伯院子里的妾侍,怀了孩子,马上就要临产了,不需要太过关系。” 阿绥点点头。 “等着你和阿寅有了孩子,才需要我忙的呢!”安喜县主忍不住说道。 她和李寅的小宝宝嘛! 长得像李寅的小宝宝! 阿绥红着脸,抿唇一笑,心中也有了些紧张和期待。 见阿绥没有抵触之情,安喜县主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和钟嬷嬷对视一眼。 李寅出了衙邸,骑着马往国公府赶去。 谁知远远瞧见一熟悉的人影。 “去把你齐世子请来。”李寅吩咐飒风。 原来那人正是赵恃,正坐在茶馆里吃茶,不过今日没有依着他以往的作风,到二楼雅间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品茶,而是坐在外面的棚子里。 要不是知道齐王府还好好的,他都以为他家道中落,府里出了什么事了。 赵恃往嘴里丢了个栗子,突然听到他的名字,转头一看,哎哟一声,就跑过去了。 “今儿轮休?在这儿做什么?”李寅问他。 赵恃冲他使了使眼色:“我在这儿等你啊,表哥!” 李寅下了马,把缰绳丢给侍卫,和赵恃慢悠悠往回走。 赵恃轻声道:“我昨夜值班,看到外头急匆匆的送上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红封折子。” 红封折子,加急密封,不经过中书省,只能圣人拆阅。 “是幽州送来的。”赵恃声音更轻了。 李寅眼里闪过幽芒。 幽州怕是出事了。 幽州向来是军事重地,契丹对这块肥地一直虎视眈眈,虽相安无事几百年,但他们都知晓大周与其终将必有一战。 但圣人未在朝中说起此事,想必情况尚可。 “不要妄自行动,在御前安稳一点。”李寅拍拍他的肩膀。 赵恃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我知道。” “表哥,是不是要打仗了啊!”赵恃看着李寅,紧张兮兮地问道。 李寅摇摇头:“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先等着吧!” “除了这个我也没有旁的事情了,你快回去吧!”赵恃笑嘻嘻的。 李寅颔首:“你也早些回府。” “知道啦!” 李寅回府后,径直去了正院,他现在已经有经验了。 果然到了正院,阿绥正坐在安喜县主身旁,拿着一只小彩球逗奶糕玩。 “母亲。”李寅躬身问安。 阿绥放下彩球,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 “快把你媳妇儿领回去,在我这儿骗吃骗喝的。”安喜县主捏捏阿绥软乎乎的面颊,笑嗔道。 阿绥对他摇摇头,她只过来骗了冰,没有骗吃骗喝。 李寅目光柔和,揉揉她的小脑袋:“阿绥陪你说话打发时间,正好抵消掉了。” 阿绥黛眉弯弯,点点头。 “你们夫妻一体,我可招惹不起,快走快走。”安喜县主摆手,让他们回去。 阿绥笑嘻嘻的拉着李寅回了松院。 李寅瞥了眼屋内的冰盆,回去算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啦! 明早八点wb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nandw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进了屋,阿绥跟在李寅后面软声软气的说着话。 李寅脚步顿住,转身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抱到书案上坐着。 阿绥满眼信赖的看着他,笑嘻嘻地晃晃双腿,毫无察觉。 李寅双手撑在案上,把她夹在手臂中间,凤目幽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阿绥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不说话了。 他今日心情不好嘛? 李寅以为她反应过来了,颇为欣慰,刚准备开口。 谁知阿绥突然伸手,细软的胳膊挂在了他脖子上,凑近他,轻轻啄了啄他微抿的薄唇,一脸你乖不要生气的样子看着他。 阿绥等了会儿,见他还是面无表情,细眉轻蹙,不是处理公务时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 阿绥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她最近也很乖呀! 她每天都只来回于正院和松院之间,陪阿娘说说话,没有惹事儿的! 嗯……她最近也没有闹着想吃冰酪了呀! 虽然冰酪真的很好吃,牛乳打成碎冰,上面缀着荔枝樱桃…… 阿绥舔舔红唇。 李寅看着她眼睛微眯,笑眼盈盈,不知道她的小脑袋已经转到哪里去了。 撑在她身侧的手攥起,在案上“咚咚”敲了两声。 阿绥回过神来,檀口微张,疑惑地看向他。 对上他黑黝黝的眸子,心里诶呀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声音轻柔的关切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呀!” 李寅冷笑一声,不跟她绕弯子了,免得被她带到沟里。 “这几日怎么都待在母亲那儿了,她院子里有什么特别的?”李寅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阿绥心虚的垂下头,手指紧张地拧在一起:“我……我去陪阿娘说说话,阿娘一个人很无聊的。” “我看是正院格外凉快吧!”李寅哼声。 “这个……那个……这只是沾了一小部分原因。”阿绥丧气极了,觉得没有他发现不了的东西。 努力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捏着手指举到他面前:“真的只有一点点。” 阿绥亲亲他的唇角,再看他一眼,再亲亲他,再看他一眼,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明晃晃的讨好。 “夫君特地重新布置了后罩楼,我也很愿意待在这儿的。”阿绥软声说道。 得了,小娘子现在已经知道该用那一招哄他了。 李寅无奈的捏捏她的脸,心甘情愿的被她哄着。 只能干巴巴的训一句:“莫要贪凉!” 阿绥小脑袋直点:“嗯嗯。” 李寅绷着的唇角这才松懈下来,好在因为母亲年纪渐长,注重养生之道,冰盆也摆的不是很多。 小娘子待了好几日了,也还活蹦乱跳的。 李寅官袍还未换下来,阿绥扶着他的胳膊慢慢从案上下来,手指点了点他的绥带,殷勤地说道:“我陪您去换衣服好不好。” 李寅攥住她的手指,喝下她的迷魂汤。 - 夜色朦胧,皎月安谧,只听到夏夜虫叫的声音。 李寅搂着阿绥,酣睡入梦。 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李寅睁开眼,轻手轻脚的放开阿绥,起身往外走去。 开门声把守夜的小侍女惊醒,惶恐地看着李寅。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刚醒,他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小侍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西南方向烛火熠熠。 知礼匆匆从楼梯口走出来:“禀郎君,是桑院二郎君的月姨娘临产,要生了。” 李寅微微颔首,重新进了屋,旁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知礼安抚地拍拍守夜的小侍女:“坐着吧!” 李寅走后,小侍女也松了一口气:“知礼姐姐也回去歇息吧!” 知礼点点头,在门外守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李寅进了内室,阿绥已经醒了,正支起身子,疑惑地看他。 李寅上榻,抱着她躺下:“没事儿,李宣的妾侍临盆了,继续睡吧!” 阿绥没了睡意,昨日在阿娘那儿才听说那个月姨娘要生孩子了,没想到这么快。 “夫君喜不喜欢小宝宝?”阿绥羞怯地问道。 李寅眉梢微挑,薄唇上扬:“你我的孩儿,我岂会不喜欢。” 黑夜中阿绥偷偷笑了笑。 李寅想着是不是母亲和她说了什么,催促她了吗? 李寅手指揉揉她的脑袋:“阿绥我们不着急。” “不急嘛?”阿绥鼓鼓面颊,“可是我发现像夫君这般大的男子都已经做了父亲了。” 李寅一口血憋在了心里,不知该夸她贴心,还是生气她说他年纪大。 只能勉强地笑了笑:“我们不同别人比,我们才新婚,我还想和我的阿绥单独相处一些时日,现在生个小家伙出来,我们的注意力难免会被分散。” 阿绥眨眨眼,他说得有理,抱紧他的腰,抿唇甜甜地笑了笑。 其实李寅心中又何尝没有期待,不过虽然阿绥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这也只是和她以前相比。 李伯说她底子虚,她的身体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承受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所以他每次行房时到了最后关头都会弄出来,小娘子的□□有他一手教导,自然不知其中关窍。 李寅亲了亲她的发顶,等她再休养一段时日,怕是才会考虑生个小家伙出来。 不过这期间,生小家伙的过程可以多来几次。 李寅从她衣襟处探进去,在她耳边呢喃:“困不困。” 阿绥嘤咛一声缩进他怀里。 - 阿绥困得睁不开眼,埋在锦被里呼呼大睡,而李寅到底是以前难以入眠惯了,只睡了半宿,他还是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 已经过了往日阿绥来正院的时辰,她还不见人影儿。 安喜县主看着进门的钟嬷嬷:“可有什么事耽误了?” 钟嬷嬷老脸一红,俯身悄声道:“郎君那儿,临近破晓还传了两次水。” 安喜县主明白过来,阿绥怕是起不了了,伸手拍拍案几低声道:“阿寅真是胡闹,阿绥性子软和,这事儿肯定是那臭小子非拉着她……” “年轻人,也难免。”钟嬷嬷笑着道。 安喜县主细眉高挑:“阿绥那小身板哪里经得住他那么折腾。” “郎君像来心疼小夫人,心里有数着呢!”钟嬷嬷笑呵呵宽慰道,她去松院看着小夫人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不像难受的样子。 安喜县主哼了一声:“这倒是,他宝贝着呢!不过来也好,府里事多,免得冲撞了她。” 钟嬷嬷应声:“娘子说的是,那边动静大,别吓着小夫人。” 这时侍女进来禀道:“夫人,月姨娘生了。” “是娘子还是小郎?”钟嬷嬷开口询问。 侍女道:“是位健康的小郎。” 安喜县主笑着摆摆手:“倒是如了他们的意,按例封赏下去吧!” “唯!”侍女欠身,退了下去。 “现在那儿乱着呢!我们下午再去瞧瞧!”安喜县主悠哉地剥着荔枝。 “娘子是何等身份,您不去也没人说闲话的。”钟嬷嬷道。 安喜县主未出嫁前是亲王的嫡长女,食封邑的县主,出嫁后没几年老公爷去世了,夫君承袭了爵位她又成了一等国夫人。 天之骄女,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庶子妾侍生产,又是晚辈按说她礼送到了就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虽说是个庶子庶孙,但好歹也是公爷头一个孙儿,我又是她名义上的祖母,亲戚之间面子上的情分还是要做的。”安喜县主笑着说。 钟嬷嬷小声道:“是婢子狭隘了,小夫人那儿……” “陶芝在那儿提点着呢!不用太担心,再不济还有我。” 安喜县主想着那孩子聪明懂事又有嬷嬷教导,礼数上不会出差错的。 除了被知语叫醒喝过一次药,阿绥一直睡到了晌午。 阿绥一边用着膳一边暗自检讨,自己这日子过得太懒散了。 为了良心上过得去,用完午膳特地去香案前捡了半个时辰的佛豆。 阿绥捡完佛豆,虔诚地上了一炷香。 陶芝扶着她坐到软塌上,给她递了一杯茶:“娘子,月姨娘生了,是个小郎君。” 阿绥眼睛一亮:“什么时候生的呀?” “巳时三刻,方才忙没来得及告诉您。”陶芝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探望啊!”阿绥想着按照辈分那小郎是夫君的侄子呢! “您若是不想去,直接派人送礼就可以了。”陶芝委婉地道。 阿绥想着她现在已经知道许多事儿了,她才到了燕国公府短短几日,就无意中听到有小厮私下议论。 说李寅和李宣不对付,他自己不能承袭燕国公世子的位置,也不想让李宣得到,总是故意给李宣使绊子,所以李宣仕途才不顺畅,还说李寅因为嫉妒所以想故意害那月姨娘的孩子,只不过没有给他寻到机会。 阿绥当时很生气的,她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在意那个李宣的,也不在意那个孩子的,要不然昨夜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怎么还会有心情拉着她…… 阿绥想着想着就不开心了,气鼓鼓地说道:“不去的话,外面的人是不是又要说夫君的坏话了。” “那到不至于。”陶芝给她顺着气。 阿绥轻轻哼了哼:“我要去的,不给他们说坏话的机会。” 陶芝笑着点点头:“那婢子派人准备礼物。” “不要准备吃的和穿的,准备一些金饰或者喜气的花瓶之类的。”阿绥拉着她的袖子嘱咐道。 陶芝赞道:“娘子考虑的周到。” 阿绥摇摇头,还是在怀国公府的时候,姑母同她讲的呢! 说如果不得已需要给你不喜欢的人送礼,最好送些看起来贵的,但又不好使用的物件,不给他作筏子的机会。 小宝宝很可爱,但是她不喜欢李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没有二更,明天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瓜田守护者。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最后阿绥挑了一只粉彩荷莲纹赏瓶和一只四寸大的玉雕喜鹊。 等过了晌午就带着陶芝和知语往桑院去了。 谁知路上遇到了李宛,看她侍女手中捧着锦盒便知她也是前往桑院祝贺的。 李宛气质温淡娴静,目光清和,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微微颔首问好:“三嫂!” 阿绥眼睛弯弯:“我们一同走吧!” 李宛温和地笑着点点头。 一路上李宛给阿绥介绍着四周的景物,桑院位于西南方向,阿绥并来过这儿,听得倒也认真。 两人结伴同行,因着有人陪着说话,没有察觉到时辰,很快就到了。 进了桑院,院子里侍女各个喜气洋洋的。 见来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给三夫人大娘子请安。” 阿绥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 听到动静,一位嬷嬷从屋里走了出来:“三夫人和大娘子这边请。” 阿绥和李宛跟着她后面去了正屋。 阿绥有些奇怪,月姨娘生了孩子,为何这个嬷嬷带她们去了正屋。 进门就看见了屋子中间摆着一只摇篮,旁边的柜子上也放满了小宝宝的衣物。 二夫人崔氏抱着小郎道:“阿睿这儿离不开人,方才没有去迎接弟妹和妹妹,你们不会怪罪我吧!” 阿绥摇摇头:“无碍,孩子比较重要的。” 崔氏把小郎交给嬷嬷让她抱到里头去,转身笑着对她们说:“那就好,快坐吧!” 崔氏看着阿绥娇嫩的面庞心情复杂,这是在燕国公府大家都按齿序相处,要是出了门,她这个做嫂子的还要像弟妹行礼问安呢! 十五岁的二品侯夫人,真是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崔氏垂眸喝了口茶。 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人来看孩子,谁知人家宝贝得把孩子送走了,都没让她们看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阿绥眨巴眨巴眼睛:“阿睿是孩子的乳名吗?” “前几日公公送了好些个名字过来,但孩子出生后公公又说那些名字不是很好要,重新想想,”崔氏笑着说道,“许是因为是长孙吧,所以公公格外重视些,我们为了顺口就先随意取了个乳名。” “阿耶学问好,想必定能给孩子取个好名字。”阿绥闻言点点头,颇为赞同。 看阿绥目光清澈,小脸认真,崔氏方才的话像是打在棉花上无力。 虚咳一声,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姿态道:“也盼着妹妹早日有好消息,给阿睿生个妹妹或者弟弟,岁数近,也能玩到一块去。” 阿绥红着脸应声:“我们郎君说我们才刚刚成亲,先过过二人世界再……” 李宛坐在一旁捏着帕子掩饰的笑了两声:“三嫂和三兄感情真好。” 崔氏呵呵笑:“到底还才是新婚。” 阿绥不想和她再聊下去了,侧身让陶芝把礼物递上去:“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望二嫂不要嫌弃。” 李宛见此,也趁机让侍女上前送礼。 “你们太客气。”崔氏笑呵呵的说道。 “一点儿小心意。”阿绥抿唇笑了笑。 “孩子还小又要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李宛看了眼阿绥,开口道。 阿绥舒一口气:“是呀!” “嬷嬷去送送弟妹和妹妹。”崔氏也不留她们。 等着送完客的嬷嬷重新回来,崔氏才让侍女打开几个锦盒。 看着锦盒里贵重的赏瓶和玉雕,崔氏满意地笑了笑,摸了好一会儿才让嬷嬷收到库房放好。 李宛送的是自己绣的团扇绢帕和一只璎珞,崔氏拿在手里看了看,收下璎珞让侍女把团扇和绢帕给月姨娘送去。 一旁的侍女见她这副小家子的姿态,低下头撇撇嘴。 崔氏长安小世族嫡女出身,父亲是礼部员外郎,家中自然也不是很富足。 其实当初给李宣挑的人家,也有高门大户,但都是些庶女,李宣自然是看不上,千挑万选才找了这么一个嫡女。 这个时候的人家讲究高嫁低娶,这亲事倒也还算可以。 崔氏收了礼,哼着小曲儿去里屋看孩子去了。 阿绥和李宛在路口分开,一个回松院一个回梅院。 侍女扶着李宛慢慢走回去,小心觑着李宛的神色道:“婢子看着三夫人性格很好呢!” 李宛淡笑着说:“敬茶那日便看出来了,一个人的性格品行是可以从眼神,相貌上透出来的。” “我看着三夫人也是喜欢娘子的,娘子可要和她打好关系。”侍女道。 “哪能那么容易就得人家喜欢,这样子淡淡地相处着,我又不求她什么。”李宛轻笑一声道。 她这些日子也听说三兄极其宠爱她,护得紧,三兄又不常与她们往来,冒然上去讨好,人家说不准会以为她们别有用心呢! - 回了松院,阿绥问陶芝:“那孩子就养在正屋了?” 陶芝道:“养在正屋的孩子前途更广,二夫人这么多年都想要个男孩,这次如了她的愿了,想必也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阿绥点点头,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陶芝坐在一旁安静的做针线活,也不打扰她。 李寅回府后听忠伯说阿绥去看望了新出生的小郎。 等用了晚膳,在院中散步的时候才问阿绥:“今儿去桑院了?” “是呀!”阿绥踩着他的影子,随口应道。 李寅见她神色不变,没被欺负就好,便不再多问。 “不过也没见到孩子。”阿绥遗憾的说道,她从未见过新出生的小宝宝。 李寅顿住脚步,看她:“嗯?” “只见到他裹着襁褓,很小的,只有这么大。”阿绥以为他也好奇,便比划着讲给他听,“可能是怕小宝宝吹风,我们便没有看到。” 李寅揉揉她的手心,这小傻子,人家是防着我们呢! 不过也没必要说给她听,反正再过些时日他们就要回魏候府了,也不用与她们来往。 “郎君,公爷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守门的小厮跑过来说道。 外面黑,李寅把阿绥送回了屋子,才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李寅直接去了书房,燕国公也不要他行礼,招手让他过去:“阿寅过来看看。” 李寅上前,看到他的书案上摆着一张河北道的堪舆图。 周朝在河北道设幽州节度使,下辖九州,制衡契丹。 “得到消息了吧?”燕国公看着他说道。 “听到一些传闻,现在情况不好?”李寅目光凝在图上。 燕国公肃着脸,摇摇头:“现在他还只敢在边境小村试探试探,没有大动作。” “你心里有个准备。”燕国公幽幽说道。 李寅眉心一跳:“轮不到我。” 燕国公嗤笑一声:“松洲之战损了我大周多少猛将,活下来的又有几个?剩下的都是些像我这样老得上不动战场的老将。” 松洲之战后,吐蕃虽归附与大周,但也是大周损失了无数将才换来的,军中无人,近几年才渐渐缓过来了。 契丹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屡屡试探侵犯。 李寅瞥了他一眼:“我看您精神的很。” 燕国公瞪了他一眼,坐到圈椅上,叹道:“人不服老不行啊!” 李寅垂着眸子,淡笑一声,却辨不清神色。 “不急,幽州有周晋镇守,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情,下个月就要立秋了,天气渐凉,契丹人不会在此刻进攻,对他们没有好处。” 河北道因为地势原因,秋冬严寒,易守不易攻。 “行了,回去吧!这次叫你过来只是给你提个醒。”燕国公摆摆手。 李寅扯了唇角,躬身告退。 李寅回到寝室的时候,阿绥已经沐浴完,浑身清爽地趴在榻上看话本子,白净的小脚无忧无虑的摇晃着。 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眉目舒展,看到有趣儿的地方还笑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点卡文,二更可能要比以前晚一点,【十一点】来看二更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nandwn 5瓶;28059702 4瓶;不哭的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阿绥最喜欢趴这儿看书了,小腿光溜溜的露出来。 李寅回来晚了的话,十有八九可以看到这个场景。 “眼睛要坏了。”李寅开口。 阿绥笑容僵滞在脸上,伸着手指把书往一旁推一推,再推一推。 李寅上前大掌压在上头。 阿绥转头看他,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嗯?” 无辜极了。 李寅看着一旁伺候的知礼:“说了多少次了,娘子趴这儿看书的时候,多上几盏灯。” 李寅冷着脸,语气严肃起来还是很凶的。 知礼声音直颤:“是婢子疏忽了。” 阿绥扯了他的衣袖,软声道:“你干嘛凶她,知礼才来了几天呀!” “都来好几天了,竟然还没学会!”李寅厉声道。 阿绥手指微顿,瘪了瘪嘴巴,眼圈都有些红了:“你好凶啊!” 李寅凤目一黯,心脏猛地收紧,忙把她抱到腿上。 知礼见状快步退了出去。 出了门,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阿绥往后撅着屁股,不想待在他身上。 李寅力气多大呀! 伸开手臂,固住她的细腰,抵着她的额头,哑着嗓子道:“是我不好,没有凶你。” 李寅都这样说了,阿绥也不好意思闹小脾气,哼哼了两声,软声软气的说:“你口气有一点点急哦!” 李寅手指搭着她的后颈,带着歉意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我只是遇到了些事。” 阿绥细眉轻蹙,直起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他:“是阿耶惹你生气了吗?” 小脸儿严肃,明明语气带着担忧和害怕,但仿佛只要他点头,她就会帮他去找父亲理论。 李寅心中陡然一轻,闷笑几声:“没有,是因为朝中的事情心烦。” 阿绥紧绷的小肩膀一松,朝中的事情,她不懂,但是:“佛说心包太虚,量周沙界,你不要在意他们呀!” 李寅心脏暖烘烘的,抱紧她,听她讲佛经。 阿绥把一整本《心地法门》讲完,仰头看着他:“心情好一点了吗?” “谢谢阿绥,好多了。”李寅不通法经,但他怎么会辜负阿绥的一片心,温柔的应声。 被肯定,被需要的感觉太好了,阿绥抿唇一笑:“下次有需要还要来找我哦!不收银子的呢!” “那有另一种服务吗?”李寅抱着她。 阿绥眼睛一亮,这个她知道! 这是她前几天看的一本话本子里的内容,书名叫《豪门公子与平康坊不得不说的风流往事》。 小脸红扑扑的,眉眼带媚,声音娇软道:“客官说的是这种服务吗?” 然后快速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还有呢?”李寅眸色越来越幽暗。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还有,还有夫君快去洗澡呀!” 李寅失笑,起身亲亲她:“等我。” 阿绥手指勾了勾他的绥带:“客官,等你哦!” 李寅舌尖顶了顶嘴角,快速下了榻,一边解绥带一边往净房走去。 情潮退散,李寅搂着阿绥轻声问道:“阿绥最长能接受多少天不见到我。” 阿绥此刻迷迷糊糊,眼皮直打架,昏昏欲睡。 李寅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垂眸帮她拉好搭在小腹上的毯子,准备入睡。 谁知黑暗中突然响起阿绥的声音:“一天都不行。” 李寅手指僵在,再垂眸看去的时候,阿绥呼吸平稳小嘴巴吧唧了一下,不知她是怎么听到的,也不知她是怎么回答的。 不过,也算得到了她的答案。 一天都不行吗? 李寅揽紧她的肩膀。 - 转眼便是一个月了,松院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了。 安喜县主的心情明显的低沉了下来。 阿绥坐在一旁,拧着绢帕,小心试探地问道:“要不,我们在留在这儿陪您几天。” 安喜县主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算了,早晚都得走,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李吧!” 能留几天呢!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向来是不耐烦和这么大一家子住在一起的,这一个月也都是勉勉强强的。 阿绥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下个月我们再回来陪您。” “好孩子。”安喜县主牵了牵嘴角。 已经申时三刻了,外头没有那么热了,这个时辰的太阳光也不是很强烈。 阿绥看着满屋子直转的奶糕,让知语带着他出去逛逛。 “后头有个花园,地方大,足够他闹了。”安喜县主为知语指了指方向。 “就在院子里玩吧,万一撞着人呢!阿绥有些担心,轻声劝道。 “别怕,我瞧着这小东西乖得很,再说谁会那么不长眼来招惹我们小奶糕。”安喜县主的心偏得没边儿,看着儿子儿媳养的小狗都觉得眉清目秀,可爱极了。 冲知语摆摆手:“去吧,去吧!” 知语福身抱着奶糕出了门。 阿绥想着在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就由着安喜县主了。 谁知还真惹了事。 今儿太阳不烈,崔氏听身边嬷嬷说小孩子晒太阳身体好,到了下午就抱着小郎出来了。 女儿去了族学,崔氏如今专注的照顾着这个孩子。 进了花园,崔氏从乳娘手里抱过孩子,低头看着,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养在身边时间长了也是一样的。 崔氏伸手逗了逗他,脑子里闪过李宣说的话,腰板挺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知语是和盼夏一起出来遛狗的。 知语知道阿绥不放心,所以出来的时候还特地给奶糕带了牵引绳,长长的,也足够奶糕跑着玩了。 知语牵着他,让他在石头路上蹦蹦跳跳的。 “奶糕,去捉那个蝴蝶。”知语觉得她们奶糕极有灵气,逗逗他。 奶糕没有反应,知语也不气馁,继续说了两次,伸手指了指一旁趴在花丛上的花蝴蝶。 这下奶糕知道了,汪汪叫了两声,伸着前爪扑上花丛,结果吃了一脸的花粉。 圆溜溜的眼睛茫然的瞪着,盼夏哈哈笑起来。 崔氏眉头一皱,又听到了狗叫声,脸色顿时大变。 把小郎交给奶嬷嬷,带着侍女站了起来。 果然没多久就有两个年轻的侍女走了出来,她认得前头的那个,是叶氏的贴身侍女知语,身后那个看衣服颜色也是个二等侍女了。 两人脚旁还有个小小的白色狗儿。 崔氏冷笑一声,抱臂看着她们。 知语弯腰抱起奶糕,低语:“小奶糕不要叫,姐姐回去给你吃牛肉干。” 奶糕轻唔一声,乖乖窝在她怀里。 知语和盼夏对视一眼,快步上前:“给二夫人请安。” 崔氏瞥了她们一眼:“起吧!” “谢二夫人。”知语和盼夏十分恭敬。 “哟,是知语啊!”崔氏看着知语笑道,又像是才看见奶糕,嗓子尖锐,“这哪儿来的小狗儿,给我抱抱。” 奶糕很听话,但他从来不搭理不熟的人,而且知语看着她后面还有的孩子,心中沉了沉。 不动声色的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温声道:“夫人这狗儿怕生,怕是会吓着您。” 盼夏脾气烈,直言道:“二夫人,这是我们郎君送给夫人的狮子狗,一般不愿意让生人抱。” “这么矜贵呀!”崔氏撇嘴,不屑的说道。 知语笑呵呵说道:“没有那么夸张,我们夫人这只狗儿,是郎主从宫抱出来的,不费银子。我们也不是故意拦着您,实在是您现在可不方便抱他,您后面还有个小郎君,抱了狗儿,就要洗手沐浴换衣才能再抱小郎呢!” 盼夏跟在知语后面假笑,心里想的却是她们奶糕被她们样的精细干净,洗了小爪子直接上榻睡觉都可以,平日里在屋里常趴在娘子身边一起午憩呢! 知语话都给她解释清楚了,偏崔氏想歪了,觉得她们是在炫耀李寅在朝中宫里圣人身边得意,瞧瞧都能直接弄个狗儿出来了。 崔氏看着知语和盼夏觉得她们看她的眼色都不对了,心里更觉得那叶氏和李寅私下里肯定说了他们二郎仕途失意,瞧不上他如今还只是少府监的监丞,而她不过是个落魄世族出身。 连个小畜生都不配给她抱。 其实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李宣背靠燕国公府,又怎么会二十多岁就是六品官员了,虽说在长安六品不够瞧,但少府只有一位少监,下面就是监丞了,又是个掌管圣人私人庄园的肥差儿,轻松自在,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只像得了红眼病一样,盯着李寅瞧,可人家的爵位官位都是他上阵杀敌,血海中拼出来的。 崔氏脸色难堪,狠厉的盯着奶糕。 奶糕敏感的看向她,发出气腔,龇牙瞪着她。 崔氏大怒,喝道:“这小畜生,这般凶狠,吓着小主子该如何。” 她声音尖锐,直把身后的小郎吵哭,小奶糕也汪汪直叫。 场面十分混乱,见心头肉哭了起来,崔氏更生气了,竟挥手朝奶糕打去。 知语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没有防备,奶糕小小的一只,朝地上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崔氏用了全力。 只听得“咚”的一声,奶糕重重地摔倒了地上,这花园里铺的都是鹅暖石,穿着薄底鞋走一圈,脚板都疼,更何况身体软绵的奶糕了。 盼夏率先反应过来,半蹲着小心翼翼的把奶糕抱起来。 奶糕小声“呜咽”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红彤彤的,眼睛周围的白毛被泪水染湿,四只小爪子无力的耷拉着,不知道伤着哪儿了。 盼夏心疼得要命,看着崔氏恨恨地说道:“你等吧!” 她们又不是崔氏的侍女,更何况她们马上也会跟着娘子回侯府了,何必怕她! 崔氏此刻心虚极了,捏着绢帕,强撑着底气怒视着她:“不过是个小畜生,我们小郎君受了惊还未找你们算账呢!” 盼夏冷笑一声,白了她一眼 知语冷静下来,对着盼夏道:“你赶紧把奶糕抱回正院告诉并娘子发什么了何事。” 盼夏点点头,抱稳奶糕往回跑。 “夫人还是先哄哄啼哭不止的小郎吧!婢子先告退了。”知语转身一福,不待她叫起,便直起身体,准备回去。 这儿动静闹得大,四周围着悄悄过来观看的侍女小厮,被当众落了面子,崔氏脸皮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奶嬷嬷小声喊了她一声,崔氏甩了衣袖:“回去。” 奶嬷嬷无奈地摇摇了怀中的小郎,一边哄着一边小跑着跟在崔氏后面。 - “快把奶糕放到榻上,去请李伯。”安喜县主到底是经历得多,镇定的吩咐盼夏。 阿绥呼吸放轻,都不敢碰他,轻声问道:“怎么这样了啊?” 看到最亲近的人,奶糕在盼夏怀里拱着。 阿绥小心接过来,把他轻轻放到榻上。 这时盼夏已经走到厅中跪了下来,将在花园中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是婢子不好,冒犯了二夫人,也没有保护好奶糕,请夫人责罚。” 盼夏摆着认打认罚的姿态,面上丝毫不畏惧,她不后悔得罪崔氏。 她是从庄子选上来的,见多了蛮不讲理的农妇,没想到高门宅院里头也有这般泼皮不要脸的人物。 阿绥小脸白皙只眼尾鼻尖泛着红晕,看着惹人怜爱,吸吸鼻子,语气坚定的说道:“不怪你的,是……是……” 便是心中气急了,她也说不出骂人的话。 知语这时也回来了,屈膝禀道:“夫人,二夫人回桑院去了。” 阿绥看看可怜兮兮的奶糕,咬咬唇。 安喜县主拍了拍阿绥的肩膀:“别担心。” 心中叹了口气,这才安生了多久。 等了一会儿,李伯才过来了。 阿绥忙让他帮奶糕看看。 “奶糕不怕,让大夫看看。”阿绥怕奶糕乱动,小声哄道。 听到她的话,奶糕乖巧的蹭了蹭她的手背。 李伯仔细观察着奶糕,伸手把他的骨头摸了个遍,发现他右前腿有轻微骨折,旁的倒没有什么问题。 李伯快速给他包扎了一下,奶糕懂事的一声都没叫,把阿绥心疼坏了。 “我也是专门帮人看病的,这狗儿外表就这一处有损伤,那鹅暖石膈人,不知内里还有没有伤,建议夫人还是找为专门帮牲畜看病的来看看。”李伯说道。 阿绥抱着恹哒哒的奶糕点点头:“恩恩,麻烦您了。” “夫人客气了。”李伯准备告退。 阿绥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事,需要麻烦您。” “夫人请说。”李伯顿住脚步。 “劳烦您去一趟桑院,给那新出生的小郎诊脉,看是不是受了惊。”阿绥想着虽听盼夏说那孩子是被崔氏的叫声吓哭,但若不去看看,还不知要被别人传成什么样子。 奶糕对她很重要,但是在旁人眼里怕是都比不上小郎的半根汗毛。 阿绥心中只为奶糕平白受这场无妄之灾而委屈。 李伯应声:“唯!” “知语您过去看着,若小郎无碍,请二夫人付一下奶糕的医药银子和李伯的诊脉的银子。”阿绥垂着眸子吩咐知语。 李伯算是魏候府的府医,月例银子吃食用度都是从魏候府账中走的,与燕国公无关。 知语领着李伯去了桑院。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就吃亏在奶糕是只狗儿,安喜县主对阿绥的做法挺满意的,她还顶着妯娌的身份,闹开了传出去岂不是家宅不宁,看诊用不了崔氏几个银子却能狠狠下了她的颜面。 安喜县主淡声说道:“钟嬷嬷你也去一趟,若她不愿意出银子,就告诉她从她月例里头扣。” 若是从她月例里面扣,阖府上下都会看她笑话了。 崔氏到时候会比死了还难受吧! “唯,婢子记下来。”钟嬷嬷知道她此次是去给知语撑场子的。 作为李氏当家主母的贴身嬷嬷,走出去不说崔氏了,她丈夫李宣都得给她三分薄面。 “还有虽然现在已过了三伏天,但天气依旧有些燥热,人也容易冲动易怒,让她抄五十遍《心经》静静心,告诉她只要她还是府里的二夫人就给我端着点,若是下次再做了什么丢了李氏颜面的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了。” 安喜歪靠在凭几上,尽是上位者的不威自怒的姿态。 等着钟嬷嬷下去了,阿绥才轻声说道:“多谢阿娘。” 安喜县主捏捏她的小脸:“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整个燕国公府的颜面。” 阿绥也不在意,只抿唇一笑。 - “凭什么要我给银子!”崔氏怒道。 “您说小郎受了惊吓,我们夫人出于仁慈之心,尽管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也派了大夫来替小郎诊了脉,您刚才也听到大夫也说了小郎身体康健并未不妥。 可我们那狗儿是您弄摔着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自然要您负责了。”知语只肃声回道。 “这大夫是你们的,自然偏帮你们,我才不信。”崔氏哼了一声。 “二夫人是不信什么,不信小郎没事儿吗?”一道声音响起。 崔氏骂道:“何人敢诅咒小郎君。” 众人看去来人正是钟嬷嬷。 崔氏面色一僵:“是嬷嬷来了啊!” 知语松了一口气。 “婢子来替夫人传句话,若是您不愿意付银子,也不需要您付了。”钟嬷嬷笑着说道。 崔氏还没开始得意又听到钟嬷嬷道:“银子从您下个月的月例中扣。” 看着她们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样子,崔氏想到那发月例的婆子嘴碎,不出半日怕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许是也是知道自己不占理,情不甘心不愿的让侍女给李伯拿了一两银子。 李伯笑着接过来:“谢二夫人了。” 崔氏只觉得那笑容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钟嬷嬷转身让知语送李伯离开。 崔氏警惕的看着她:“嬷嬷还有何事?” 钟嬷嬷笑了笑。 …… 崔氏脸都给丢光了,恼怒的坐在圈椅上半响都没有回话。 “夫人说您自个儿待在屋子里抄就可以了,也不必拿给她瞧了。”钟嬷嬷语气一直很温和。 崔氏捏着绢帕,胸口起起伏伏。 “劳烦嬷嬷了,崔氏三日内定会抄完。”李宣在门口说道。 崔氏还想开口,被李宣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有您这句话,婢子也放心了,夫人还等着婢子回话,先走一步了。”钟嬷嬷福身道。 李宣客客气气的送她出了门。 回到屋子,李宣脸色才变了,拿起案上的茶盅就摔了下去,里屋的小郎这次是真的被惊吓哭了。 李宣烦躁地让人进去看看,对着崔氏道“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你都听说了。”崔氏一惊,心虚极了。 “何止是我,父亲和老三都听说了,你不知道老三当时脸就沉下来了,要不是父亲在场,他都要直接上来揍我了。” 今儿恰巧他回来路上碰到了燕国公和李寅,一起回去,进了前院,忠伯就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禀了上来。 李宣此刻想到燕国公失望的眼神,脸都火辣辣的 “不过是个小畜生,他怎么敢!”崔氏小声说道。 “他怎么不敢。”李宣拍了拍案几,李寅何事不敢,他打小儿就知道李寅霸道,只要是他认定的东西都不许旁人碰的。 小时候是他的书,他的弓箭,他的马和他的兄长…… 李宣记得他们还小,大兄和他话,李寅就不高兴,可大兄那个时候也只抱歉的对他笑了笑,然后就会去哄李寅。 便是李寅不要了的东西,他也不许别人碰,就像如今的燕国公世子之位。 “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抚养阿睿,若是养不好还是给月姨娘养吧!毕竟她才是亲娘。”李宣看着崔氏失望的说道。 心中难免后悔起来,这崔氏除了有个嫡女的身份,就是个拎不清的。 崔氏震惊的看着他,瘫坐在圈椅上,眼泪直掉:“二郎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拿阿睿当亲生儿子一样,这么长时间把他当眼珠子护着……” 李宣疲惫地说道:“所以以后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话音落下,去里面看儿子了。 奶嬷嬷把摇篮前的位置让给他。 “你可要好好长大,毕竟你可是我二房的希望……”李宣看着孩子低声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父亲是不会为他请封世子的。 但是他有个儿子啊! 他那死了的大兄可没有成婚生子,送个儿子给他,他在地下还要谢谢他呢! 李宣逗了逗孩子,轻声道:“小世子,小世子,这个名号好不好听……” - 松院 李寅大步进了屋,吩咐侍女:“现在收拾东西回魏候府。” 阿绥跑出来,看着他:“现在走吗?” “嗯。”李寅上前摸摸她的脸,牵着她进了内室。 阿绥看他表情便知道他知晓下午发生的事情了。 走到软塌前,看着奶糕。 奶糕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点精神,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李寅,叫了两声。 李寅抱起他,看了看,除了有条小细腿包起来了,旁的还是完好的:“走吧!” 阿绥瞪圆眼睛:“这么多东西呢!” “我们先回去,留几个人在这这儿收拾了明天运回去。”李寅道。 阿绥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现在走,阿娘会伤心的。” 安喜县主以为她们收拾完东西离开,最少也要三四日的。 “我怕你在这儿待下去,会被吃了。”李寅冷笑一声,眉目间染了戾气。 阿绥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我不会的。” “阿绥,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受气受委屈的。”李寅沉声道。 阿绥指了指他怀里:“今天是奶糕受了委屈。” 李寅看她还有心情说笑,瞪了她一眼。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害怕她觉得嫁给他之后多了很多麻烦的事情,心里厌烦但是都会为了他都会忍下来。 李寅目光深邃,心疼的看着阿绥。 阿绥一愣,心中酸涩:“我们先去和阿耶阿娘辞行,再回家,好不好。” 李寅笑了笑,魏侯府才是他们的家。 …… 明明只少了两个人,安喜县主却觉得整个燕国公都空了下来。 “娘子,公爷来了。”钟嬷嬷轻声道。 安喜县主摆摆手:“就说我累了,已经歇息了,让他去前院或者去哪个姨娘屋里吧!” 钟嬷嬷顿了顿,应声出了门。 第69章 原来心意相通到一种程度是会共情的呀! 他不愿她为那些烦心之事所扰,她明白他的心意的。 阿绥仰头看着李寅,他的下颚线很漂亮,紧致流畅,凤目暗沉,眉心紧锁。 往他身边靠了靠,小手贴到他的心口,下面是他强力跳动的心脏。 车厢内暗淡的烛火闪闪烁烁的摇晃着。 李寅手掌覆上她的小手。 “夫君。”阿绥软软地开口,“我现在很幸福,很幸福的。” 她有了一个她以前从未敢奢望过的家。 李寅握着她的手递到唇边,温柔地轻吻,他要做的事情便是让她在以后数十年的时光里,也不会生出后悔的念头。 “所以你不要再为我委屈了哦!”阿绥认真的说道。 李寅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从喉咙间溢出一声“嗯”。 “我们回去后,给奶糕喂他喜欢的牛肉干,鸡丝条。”阿绥指指趴在一旁软垫上呼呼大睡的奶糕。 李寅看了奶糕一眼,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养的狗儿,都是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 马车行到半路,天公不作美,“轰隆隆”响了几道惊雷。 奶糕的小身体吓得从软垫上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阿绥和李寅“呜呜”直叫。 李寅抱起吓坏了的小奶糕。 阿绥捂着嘴巴,坏心的嘲笑奶糕。 奶糕小耳朵动了动,左爪子伸着要搭上她的手,阿绥笑着握住他摇了摇。 李寅有一瞬间觉得他们不是养的狗儿,而是只粘人爱撒娇的猫儿。 在看看阿绥娇笑的面容。 不! 是他养了两只。 外头响着雷,又刮着大风,马车车顶前檐上挂的风铃响得厉害。 车厢内是截然不同的温馨。 下了马车,阿绥莫名生出一种终于回家了的感觉。 害怕过会儿下雨,两人坐着肩舆回了邀月楼。 魏候府大门上,府里回廊间,各个小门上挂着的红绸并未拆除,进了邀月楼更是红彤彤的一片。 阿绥拉了李寅的手说道:“这像不像我们又成了一次亲。” 李寅“啧”了一声,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不可乱说。” 阿绥忙点点头:“知道啦。” 一个月没有住人的邀月楼也是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的,提前有人送了消息,屋内也摆上了冰盆。 奶糕也是兴奋地直叫唤,身残志坚地慢悠悠在屋子里转圈圈。 阿绥深吸一口气,满意的抿唇笑了笑。 对阿绥来说,松院很好,但是这儿有股松院没有的归属感。 李寅含笑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已经很晚了,快去沐浴。” 阿绥点点头,刚踏上楼梯,外头突然下起滂沱大雨。 阿绥拍拍胸口,庆幸他们快了一步,要不然就要成落汤鸡啦! 两人都沐完浴,一番运动后又清洗了一次,才安静地躺在榻上,听着外头的雨声。 阿绥像是没骨头地一样懒洋洋软趴趴地躺在李寅身上。 阿绥手臂无力搭在软塌上,嘟哝着:“每次都要重新沐浴,好累呀 !” 李寅手指顺着她软软的头发,闻言微顿,把她往上提了提:“哪次不是我帮你擦的?”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心虚了。 软绵绵地哼唧了两声。 “小没良心的。”李寅拍拍她的小屁屁。 阿绥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脖子。 李寅低语道:“还想再洗一遍?” 阿绥吓坏了,忙摇摇头:“我困了呀!” 李寅闷笑一声:“不闹你,睡吧!” 阿绥小心觑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抿唇笑了笑,乖巧的伏在他身上,阖上眼睛入睡。 雨声渐消,阿绥呼吸平稳。 李寅轻轻勾了唇角。 - 李寅和阿绥拍拍屁股走人了,但燕国公府的传言渐起。 那日花园的场景,那么多人看见了,岂能让崔氏抵赖。 传言崔氏抢夺三夫人的狗儿不成对其虐进行了虐打,残忍至极,重点是那狗儿是三郎君送给她的,听说价值千金。 因此惹怒了三郎君,行礼都没有收拾就连夜带着夫人回了魏候府,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崔氏恼怒地听着外头的传言,如今在别人口中她是个恶毒的妇人了。 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而阿绥此刻在魏候府逍遥自在极了。 不需要梳妆带假发髻了,阿绥每日轻松地顶着一头毛茸茸细软的短发,穿着薄衫,不是在看话本子,就是抄佛经,气色都好了起来。 连来请脉的李伯都有些惊讶。 李寅瞧着更是觉得她在燕国公府的时候受了气。 阿绥连解释宽慰他都无从下手,看着镜子里头自己,阿绥鼓鼓粉腮,她最近药没有换,吃食也和以前差不多呀! 盼夏大着胆子说道:“许是有郎君滋润呢!” 阿绥愣住了,随后脸色爆红,指着盼夏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知言笑嘻嘻地开口:“婢子去帮娘子撕烂她的嘴。” 一众侍女笑着闹起来了,阿绥小脸儿红扑扑地抱着奶糕看热闹。 等着她们闹得气喘吁吁停下来,阿绥才拉着盼夏小声问她如何懂这些的。 盼夏坦荡的说道:“我在庄子里长大,那儿可不像府里说话斯斯文文的,庄子上的婆子原本都是些农妇,被招到庄子上打理果蔬花苗之类的,这些活计对她们来说很轻松的,做完了活她们就喜欢坐在一起嚼舌根,我自然也懂了些。” 知言指着她笑着道:“那以后谁娶了盼夏可不得了了。” 盼夏下巴扬了扬:“我就在娘子身边伺候,谁也不嫁。” 她认真地伺候娘子,熬个几年,前头知字辈儿的总有出府嫁人的吧,到时候说不准娘子能提了她坐一等侍女哩! 再说二等侍女也在房里伺候又不要做粗活,除了月例银子还有娘子赏下的各类小珠宝布料衣裳,走出去也十分有体面的,外面的小厮侍女们谁人不喊一声盼夏姐姐。 何苦出去嫁人,伺候那一大家子呢! 阿绥一听,觉得自己责任突然重大起来,她房里的这些如花似玉的侍女们,除了不想嫁人的,也肯定有想要嫁人的,以后也是要给她们寻个好人家的。 阿绥觉得这可是幸福的烦恼,不过好在还不着急。 知言是家生子,父母原先都在燕国公府伺候,现在是在帮着李寅打理外头的铺子,还没去过庄子呢,拉着盼夏给她讲讲庄子里的趣事儿。 阿绥也有些好奇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了,记忆里也只有慈恩寺和魏候府两个地方。慈恩寺青灯古佛,自然没有什么趣事儿了,魏候府也是和她口中的庄子完全不同。 见四五双眼睛盯着,爽利惯了的盼夏轻咳一声:“我是和我父母在一起的,都是在郎主名下的一座桃园庄子上,不过现在这个庄子被郎主当作聘礼送给娘子啦!” 阿绥抿唇害羞的笑了笑:“盼夏,你快说故事呀!” 盼夏扮作说书的人,拿了一只墨条假装醒木,往案上一拍就开始讲故事了。 阿绥吃着瓜子,捧着茶盅听得聚心会神。 门口还围了小侍女偷偷听着。 阿绥觉得盼夏说得极好,生动又引人入胜。 还是陶芝进来让知言去准备准备晚膳,众人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 阿绥看着自己竟不知不觉吃了两盘瓜子了,难怪觉得自己舌头怪怪的。 陶芝无奈的看着阿绥:“娘子吃多了,小心上火。” 连忙让知礼去切壶绿茶过来,再吩咐知言晚膳煲冬瓜排骨汤。 阿绥撒娇的摇摇她的手臂。 陶芝嗔了她一眼。 阿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着知礼把茶送过来,又让她去给盼夏泡壶金银花茶:“用最好的那种,她说了那么久的故事,喉咙该疼了。” 知礼笑着应声。 陶芝摇摇头,娘子怪会宠着这些小丫头们。 阿绥的侍女们都住在邀月楼前头的倒座房里。 盼夏回了屋,连灌了两壶温水。 盼春看着冷不丁儿冒了一句:“如今娘子真是看重你。” 盼夏放下茶碗,笑着回她:“是呀!说起来还多亏了你。” 盼春哼了一声,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上次在燕国公府,知语原本是想拉着她一起去遛奶糕的,她不想晒黑便推脱给了盼夏。 没想到盼夏竟入了娘子的眼。 “盼夏,这是娘子让我给你送的金银花茶。”知礼提着一只彩釉茶壶进屋。 盼夏笑着起身,接过来:“替我谢过娘子。” 知礼摆摆手:“晓得啦!你喝着吧,我去后头伺候娘子了。” 盼春在一旁皱眉看着,气得裹着被子上了榻。 阿绥吃了茶,喝了汤,第二日,还是因为上火长了个口疮。 早上迷迷糊糊起来,喝了一大口盐水漱口,结果刺激到了口疮,鼓着嘴巴,红着眼睛,眼泪直掉。 把从净房出来的李寅吓着了。 上前捧着茶盅,捏着她的嘴巴让她把水吐了出来。 阿绥捂着嘴巴,瞪着湿.漉.漉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李寅指腹捏着她的嘴巴,细细的观察着,见她嘴巴里多出的口疮,哭笑不得:“昨日你吃什么了?” 阿绥支支吾吾:“吃了两盘瓜子。” 李寅瞪了她一眼。 阿绥捂着嘴巴闷闷地说道:“我听故事入了神,没有注意到嘛!” 在桌案后入座,李寅给她盛了一碗清淡的白粥:“这么喜欢?” 阿绥点点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粥。 “等你嘴巴好了,带你出去听别人说书。”李寅说道。 阿绥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李寅敲敲桌案:“快吃,用完早膳喝了药,再上榻休息会儿。” 阿绥赶忙吞了一大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红着眼圈,提醒他:“我都记下啦,夫君不要忘了哦!” 李寅好笑道:“何时骗过你。” 阿绥软软的甜甜的偷偷笑了笑,从来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只有单更 明天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诸葛亮晶晶★窗外放晴了^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得了李寅的话,阿绥连着吃了三日的清粥小菜,那口疮很快便好了。 李寅见她如此乖巧,也正好恰逢修沐,带着阿绥去了长安城最有名的茶肆清月楼。 阿绥坐在二楼雅间的露台上,好奇地打量着茶肆,白嫩的双臂交叠着搭着扶栏,小脑袋搁在上面。 环境清净典雅,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来此地听书的客人都压着嗓子交谈并不扰人,阿绥笑眼盈盈,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 今儿说书的是山翁先生,极赋盛名,已过而立之年,气质儒雅端正,倒是有股名士之风姿。 阿绥看着便觉得他是个文人。 山翁先生声音起:“话说晋元年间……” “哇”,阿绥贝齿轻轻咬着红唇,身姿潇洒,声音悦耳。 阿绥放下罩在露台外面的薄薄的纱幔,隔着轻纱支着下巴听书。 阿绥今儿穿的也十分应景,内里穿着缥色裸肩长裙外披一件玉色大袖纱罗衫,上身微袒着白皙粉嫩的肌肤,纤细标致的锁骨格外显眼,使她看起来清丽柔弱。 点了口脂的红唇和头上簪着的浅粉色牡丹花又为她添了几分妩媚风流。 李寅坐在里头喝茶,余光瞥过一旁的软塌,轻啧一声,起身拿了被她丢在榻上的蜜合色披帛。 大步上前,将披帛抖开搭在她肩上挡住胸前露出的肌肤。 阿绥完全沉浸在楼下山翁先生口中的精彩故事中,被李寅这一打扰,黛眉轻蹙,小手不耐烦地挥开他的大掌。 李寅哼声。 阿绥仰头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一点座,转头把后脑勺丢给他。 李寅牵了牵唇角,还是在她身旁坐下。 阿绥聚精会神的听着故事,而他看着她。 一段故事结束,山翁先生中场休息一刻钟。 楼下热闹起来,阿绥放开支着小下巴的手,拨开纱幔,伸着脖子往前越了越,轻“咦”了一声。 李寅垂眸看去,原来是楼下有几位坐在厅中的客人上前往台上扔了碎银子,二楼雅间也有客人差了小厮下楼打赏。 “夫君,他们这是干嘛呀?”阿绥问他。 李寅淡声道:“给赏钱。” 阿绥好奇地说道:“是他说的好,就可以给吗?” 李寅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但还是点了点头。 阿绥开心了,这位先生说的这般好,自然是该得很多很多银子的。 垂着小脑袋,伸手摸了摸衣袖,哎呀,今儿这衣裳轻薄便没有带荷包,她现在身上没有银子。 阿绥苦恼的收回手,往后一靠,碰到了李寅。 阿绥眼睛微亮,转身看着李寅,殷勤地笑着往他身上靠。 李寅看破她的小心思,手指点着她额间的朱砂痣,隔开两人的距离:“不可以。” 他的银子只给她用,给外面的野男人算怎么回事? 不给!!! 阿绥鼓鼓面颊,把他的手臂拿下来抱在怀里。 李寅手臂碰到她软香的胸口,心里说道:这是小娘子的美人计,不可上当。 阿绥软声道:“夫君觉得先生说的好不好。” 李寅暗笑,现在学会了迂回战术了,孺子可教,但他不会上当的。 “尚可。”李寅淡淡地说道。 尚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嘛! 尚可算什么意思,阿绥手指戳戳他的心口:“我觉得说得很好呢!声音清亮,不急不缓地将故事铺开,娓娓动听,引人入胜……” “我们把野男……这位先生请回府里说书怎么样?”李寅慢慢收回被她抱着的手臂,轻轻揽着她的腰肢。 阿绥明显的惊喜了一瞬,红着脸,羞涩地说道:“不,不好吧!” 但眼睛亮晶晶的,明显起了心思。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要是能有幸请到先生回府说一场也是很好的。” 李寅单臂把她抱在膝上,紧贴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那阿绥可高兴?” 阿绥反应过来了,瞪圆眼睛,小手抵在他的胸口,小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一样:“不高兴,不高兴。” 小混蛋惯会哄人,李寅堵住她的香唇。 露台外面只罩着一层薄纱,若是让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阿绥提着心,紧张兮兮的,不知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啊! 明明是他带自己来听山翁先生说书的,怎么他还醋了呢!伸手推搡着他,李寅一手握着她的细腰,一手固着她的扑腾的双手。 李寅知道她的敏感点,阿绥很快就软在他怀里了。 “还要不要请他回府?”李寅声音低沉有磁性,又因方才缠绵的轻吻多了暗哑,钻入阿绥耳朵里,性感极了。 阿绥失神地想着若是他去说书,定会比山翁先生还受欢迎。 “嗯?”李寅未听到她的回答,疑惑又带着警告的出声。 阿绥茫然的抬头,上扬的柳叶眼里带着微微水光,菱唇红肿,大袖衫微微下滑,露出她纤细白皙的肩头,多情撩人。 李寅眼神越来越危险,忽然闭了闭凤目,这是在外面,不可胡来,不可胡来…… 阿绥看懂他危险的眼神,惊恐地从他怀里爬出来,坐到一旁,远离他。 回想了一番他说的话,咬着红唇,摇摇头,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请了,再也不请了。” 呜呜呜~ 她好可怜! 李寅缓过那阵劲儿,抬眸见阿绥紧张地缩在一旁,失笑的拉过她:“不做,不做,知道在外头呢!” 阿绥得了他的保证,才软哒哒的靠过去。 李寅扶正她歪了的朱钗,将她的衣服拉好,朗声将轻风叫进来,吩咐了几句。 轻风领命,去楼下给山翁先生打赏了。 “满意了。”李寅知道刚才有些吓着她了,轻声道。 阿绥偷偷瞧了他一眼,靠在他心口,红唇上扬,露出洁白的贝齿。 还行吧! 不过,她这算是舍身为山翁先生讨赏钱了嘛? 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阿绥娇声问道:“等会儿,我们回家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路过月桥?” “阿绥,这个月……”李寅垂眸看她。 阿绥伸着手指头数了数:“这个月才吃了五根。” “可是这个月才过了十日。”李寅幽幽说道。 “可是那些都是知言做的,味道不一样嘛!”阿绥眼巴巴看着他。 李寅冷笑一声,他竟然不知道糖葫芦还能有不同的味道!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卖乖地歪头冲他笑了笑。 李寅轻啧一声,得了! …… 清月楼二楼的一屋里,有双眸子紧盯着对面的雅间,眼里闪过意外。 回到雅间里面,招手示意侍卫上前。 “殿下有何吩咐?” 此人正是楚王。 楚王指着斜对面的雅间:“去打听,打听那间屋子里是何人。” “唯!” 楚王转着手指上的扳指,刚才微风拂过,他瞧着那人像极了魏候。 不过他不是向来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的吗? 而且他身旁似乎还有一位佳人。 许久,那侍卫进来禀道:“殿下,是魏候爷,属下见门外守着的是魏候的贴身侍卫,特打听了一番,魏候今日是带着夫人过来听书的。” “有趣。”楚王眼里闪过兴味,“魏候和他夫人感情很好?” “京中传闻是这样,前些日子魏候与燕国公二房闹了一场,好像就是因为二房的夫人打了魏候夫人养的狗儿。 听说那狗儿还是魏候送了哄夫人开心的。”侍卫说道。 楚王挑眉,没想到他这位冷心冷肺的表哥也会做这种事情。 眸子里闪过深思,难怪这几日朝中有人奏请父皇派人查皇庄的账目,说皇庄上的管事太监们谎报账项,中饱私囊。 听说这几日少府监焦头烂额,忙的团团转。 楚王指腹揉按着额角,李家二郎怎么就是个平庸之辈呢!竟半点都比不上前头亡故的兄长,后头出身的李寅。 听说最小的李四郎在国子学都很出色。 不过蠢人也有蠢人的用处。 “殿下可要前去拜访。”侍卫小声道。 楚王摆摆手,李寅不待见他,他就不送上去给他打脸了。 到了下午,山翁先生的场次终于结束,楚王走到露台上,看着二楼的楼梯。 等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现李寅的身影。 目光落到他扶着的那位佳人身上,桃花眼里闪过惊艳,到是个难得的美人。 李寅凤目微闪,抬眸对上楚王。 真是警惕,楚王心中失望,朝他微微颔首。 李寅薄唇微勾,移开目光,像是没有见到一般,只对着阿绥低语道:“小心脚下。” 阿绥黛眉弯弯:“知道的。” 扶着阿绥上了马车,李寅开口道:“先去给我们阿绥买糖葫芦再回去?” 阿绥嘻嘻笑着:“是的。” 李寅虽总是怕她吃坏了牙齿,时时刻刻看顾着,但小娘子一撒娇他就撑不住了。 心中暗恼,夫纲不振。 作者有话要说:李寅:我竟然还要花钱替我老婆追星,养野男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岁岁念i 6瓶;秦氏明月 5瓶;诸葛亮晶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阿绥去过一次清月楼便上瘾了,李寅平日里没有时间,她便拉了郭含芷一同去玩。 郭含芷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她园子的事情,买地,请风水师,修改堪舆图…… 这些前期事务刚刚告一段落,正准备好好放松放松,刚好阿绥邀请她去听说书,立马屁颠屁颠去了。 两人这几日,天天跑到清月楼听山翁先生说书,去前再买几根糖葫芦,边听边吃,潇洒极了。 郭含芷歪靠在一旁,幸福地喟叹一声。 阿绥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瓣芦柑,甜滋滋的。 “等有时间带你去看看我那块地。”郭含芷伸了个懒腰,骨头都躺懒了。 阿绥点点头,她很好奇的,从平日里的书信中知道郭含芷那块地占地六千亩,依山傍水,风景极佳,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才凑齐的,也花了她许多银子。 甚至她阿耶还厚着脸皮进宫请圣人给她赐了一块地。 “那儿离慈恩寺还蛮近的。”郭含芷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她去樊川看地的时候悄悄去了一次慈恩寺,慈恩寺无人打理,现在已经成了一座荒寺。 郭含芷不免有些唏嘘,那慈恩寺和承恩公府以前多么风光啊!说衰败也就衰败了,今年各府有事宴请她就没看过邬家女眷的身影了。 大概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吧! 迟早会遭报应的。 阿绥有片刻愣神。 郭含芷捏捏她的面颊,刚想宽慰两句,楼下就热闹起来。 阿绥兴奋地指说道下面:“快,快,快,开始打赏了。” 郭含芷嘻嘻笑了两声,有些欣慰,豪气地挥手:“柳叶多赏点。” 阿绥拦下她的手:“你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要省着点儿花。” “那就靠我们阿绥了。”郭含芷觉得她说的对,厚着脸皮说道。 阿绥大方地点点头,她的荷包满满的。 虽然李寅表面上不高兴她来清月楼追捧山翁先生,但还是每日都给她的荷包装满银子。 阿绥觉得她的夫君这般好,那她以后少赏一点儿啦! 阿绥偷偷笑了笑。 两人趴在扶栏上,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眼睛弯弯。 山翁先生每日说到申时正刻,每次场子散了后,阿绥和郭含芷两个人都要坐在雅间里意犹未尽的回味会儿。 知语进门道:“叶郎君过来了。” 说着叶冬荣就进了门,目光含笑,温和地看着她们。 “兄长表兄安好。”两人忙从坐榻上起身问好。 “今日不忙,回府后听姑母说你们过来听说书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叶冬荣温声道。 叶冬荣如今在晋王手下做事,虽没有挂职,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便顺从着李寅的安排,认真地做好晋王交代的事情。 “那表兄你来的可不巧,那位说书说得极好的先生已经家去了。”郭含芷笑着打趣。 “那下次有机会再过来,到时候还指着两个妹妹邀请。”叶冬荣道。 郭含芷摆手:“好说,好说。” 阿绥跟在她后面乖笑着点点头。 叶冬荣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人面桃花,潋潋娇颜,垂眸掩饰住贪婪的目光,声音轻缓:“妹妹最近身体可好。” 阿绥仰面软软的笑了笑:“多谢兄长关系,比上次见着兄长的时候又好了些。” 叶冬荣问出口才方觉自己问的是废话,魏候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只看她的面色便知她过得很好。 “那便好,我送你们回去吧!” 郭含芷现在还不想回家,还想在外面玩会儿:“现在天色尚早,表兄来长安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还未逛过东市?” 阿绥回想了一番,抱歉地说道:“兄长之前一直在忙着我的婚事,后来又领了差事……” “那今日就劳烦你们带我逛逛了。”叶冬荣想着有他看着,门外又有李寅给阿绥安排的侍卫,想必不会出事儿。 有他这句话,郭含芷便欢快地拉着阿绥跑出去了. 叶冬荣只能无奈在后头让她们慢点儿。 东市街道两侧井然有序地摆满了货架,货车,和西市不同的是,这儿便是摆在路上的物件都很精美,还有很多新奇的舶来品,当然价格也高了很多。 “东市到了晚上才热闹呢!”郭含芷有些遗憾,现在时日尚早,街上还未点上花灯。 “现在看着也是繁华如锦。”叶冬荣看着这盛景,心中激荡,他知道为何父亲要让他来长安了。 陇西的安稳与长安终究无法媲比。 逛了许久,后头侍卫手中挂满了包好的东西,连叶冬荣手里都拿着两串糖葫芦。 天色刚刚有些暗淡,店铺的老板们忙在屋廊下挂起灯笼,东市一瞬间亮堂起来,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我们找个地方用膳吧!”郭含芷揉揉干瘪的肚子。 阿绥眼巴巴看向叶冬荣,她也饿了。 叶冬荣被阿绥看得心软,但还是说:“你和魏候说过了不回去用晚膳吗?” “哎呀,我忘记了!”阿绥慌张地看着他。 叶冬荣走向身后跟着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又回来了。 “我让他们派个人回去送东西,顺便告知魏候一声,这会儿魏候应该还未回府里。”叶冬荣语气沉稳。 阿绥这才放心了,抿唇一笑:“谢谢兄长。” 叶冬荣摇摇头:“这儿表妹熟悉,表妹看看带我们去哪儿填饱肚子。” “交给我了。”郭含芷拍拍胸口。 叶冬荣笑着点点头。 郭含芷最终寻了一家专门做江南菜的酒肆。 她们来得晚,这家酒肆的厢间虽还未有客人但已经都被预定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客人未到之前不会再招待别的客人了。 但好在堂中环境优美,每张桌案之间又用屏风隔开了,倒也不会当众用膳。 阿绥肚子饿得咕咕叫,没有那么讲究。 三人便在堂中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姐姐这是假公济私呢!”看着满桌的膳食,阿绥娇声道。 郭含芷笑着双手抱拳摇了摇,让他们两个多担待些。 她想着有机会要吃遍长安城的江南菜,若是遇到合口的可以记下厨师,等她园子建好,嘿嘿…… 阿绥打断郭含芷贼兮兮的笑容:“用膳吧!” 三人一边话着家常,一边用着膳,倒也有趣儿。 隔壁屏风传来动静,三人面面相觑,知道是来了客人了,不由自主的把声音放低。 “你听说了吗?平洲出事儿了!” “我知道,我舅舅在幽州做生意,早前几个月就来信说那儿不太平了,说要收拾着东西回长安呢!”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糊涂呢!” “契丹啊!”声音放得低了些。 三个人有些尴尬,离得近,便是她们不想听,也没法子。 “那契丹屠了平洲最边上的一个小村子,一百来号人一夜之间全没了,平洲的那些百姓们纷纷逃去了幽州营州。” 郭含芷和阿绥第一次听到这事儿,惊讶地放下筷子,叶冬荣则是面色凝重起来。 阿绥呢喃一声:幽州。 是那人在的那个地方吗? - “你别胡说,怎么可能?” “我骗你作甚,我远方表亲在宫中做金吾卫,那幽州节度使的请罪折子前几日刚递上去,你们可别往外说。” “这帮王八蛋,可逮着他们了?” “这我可不知道了,大概逃回他们老巢去了,不过听说幽州节度使请圣人派兵过去了。” “你们觉得派圣人派何人领兵前去?” “我觉得还不到那个时候呢!幽州驻兵三万人呢!抵挡不住那契丹野蛮人?” “这倒是,不过那儿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呢!” …… - 阿绥轻蹙眉头,心脏有些不舒服,还伴随着浓浓的不安。 叶冬荣看她脸色:“妹妹身体不舒服?” 阿绥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许是老毛病犯了。” 郭含芷和叶冬荣不敢疏忽,让侍女结了帐,连忙送她回了魏候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跑步了吗 5瓶;倔强的小绵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阿绥喝完药,靠坐在卧塌上,伸着手指扯了扯李寅的衣袖。 李寅坐在一旁,俊脸绷紧,凤目幽沉,脸色异常难看。 李寅见她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么苍白,瞧着精神尚可,薄唇微启,开开合合,最终只做一声无奈叹气。 阿绥趁机往他身边挪了挪,缩到他怀里。 李寅面色稍缓,轻轻环住她,不敢用力,深怕把她弄坏了,这段时日她气色红润,活蹦乱跳的,竟让他忘了她身子骨根本经不起折腾,纵着她,宠着她,让她整日在外头玩闹。 “这儿还疼不疼?”李寅手掌放到她心口。 阿绥老实地摇摇头:“不疼了,你不要担心,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就今日疼了一瞬,疼的不厉害。” 小娘子娇弱的依着他,招人疼,若是以往李寅定就此掀过去了。 但李寅可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心惊胆颤束手无力的感觉了,沉声说道:“从明日开始便好好在府里养身体,莫要再出去胡闹了。” 阿绥虽有些遗憾,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清月楼就在那儿,不会跑,等着日后身子好了些再去。”小娘子如此乖觉,李寅也松了口。 “好。”阿绥软软的应声,不想让他担心。她不出府,也有很多乐子可寻的。 方才的嘱咐告一段落,李寅手指拨了拨她额间的碎发,低声问道:“今儿是怎么了?” 前日李伯诊脉都说她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怎么会突然心绞痛,除了因为疲惫,他担心还有别的原因。 阿绥咬了唇,手指犹豫的捏着他的袖口。 这是有事儿了? 李寅亲亲她的香软的发顶,诱哄道:“阿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想想。” 阿绥想着他那么厉害,知道的肯定也多。 放轻声音:“夫君知道幽州的事情吗?” 李寅心中一紧,看她神色只是好奇,放下心来:“阿绥听说了?” “用晚膳的时候,听到别人谈论,说那儿发生了战乱。”阿绥点点头。 李寅抱着她躺倒卧榻上,给她讲道:“大周设幽州节度使,辖管幽州平州营州檀州等九州,此番动乱是契丹人在我朝边疆作乱,屠杀了平州北边的一座村庄,又趁夜逃回了契丹,旁的地区尚且安全。” 末了,又添了一句:“幽州是其中最安全的地方,不必担忧。” 阿绥仰头看他:“夫君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担心那人,才急得犯病的?” 李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摸着她头发的手微顿。 阿绥便知他是这样想的了。 阿绥软声说道:“我听到幽州这个地方只是联想到她在那儿,心里除了一点点复杂便没有旁的了,更何况我有家人了呀!不会再想她了。” 阿绥语气认真,小脸儿看上去也很开阔的样子,李寅却只觉得心疼。 安抚的亲亲她。 “那是为何?”既然不是因为她的生母方氏,那是因为什么,李寅蹙眉。 阿绥细细回想了一番,摇摇小脑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那些人讨论朝中是否要出兵,就突然感觉有些心慌,心悸,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但又说不出来。” 李寅愣住了,朝中最近也是议论纷纷,热烈得讨论若是出兵,朝中是否要增派援兵?到时候要派何人领兵前往幽州? 他向来不信鬼神,不奉佛道,但是阿绥这么一说,他也难免不会多想,莫不是阿绥感受到了什么! 因着他的战功,自然也有人提议派他前往的,甚至呼声很高。 周朝与契丹之间定会开战,以他的估计,幽州驻兵怕是前期还可抵挡,到了后期定会要求长安出兵援助。 这些年朝中重文轻武,可用将领不多,他有作战经验,领兵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不过现在还都是猜测,并未确定。 李寅虽不愿让阿绥平白担忧,但他也不想事事都瞒着她,他们是夫妻,本该坦诚相待。李寅委婉且措辞谨慎的将这些讲给阿绥听。 阿绥听完慌乱的看着他,面上愁云惨淡,可怜兮兮的。 “别怕,别怕,这事儿还早着。”李寅轻拍她的肩膀哄道。 阿绥颤着声音说道:“若是真的,我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呀!” “阿绥……”李寅声音微凝。 “你把我扮作小侍女,跟在你后头就好了,不会给你惹事儿的。”阿绥搂紧他,“很久之前,就是你受伤那次,我便早早地觉得胸闷心悸。若是我不在你身边那我岂不是整日都要心悸到慌死!” “胡说什么呢!”李寅气她拿自己身体说事,忍不住抬掌拍了怕她的屁股。 阿绥眼里包了泪,眼巴巴的看着他。 李寅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半响还是收手,抱着她哄道:“还不确定,不许多想,现在你主要是养好身体,健健康康的。” 阿绥恨恨地咬像他的脖子,到了唇边,又舍不得,放慢动作,只用牙齿轻轻磨了磨。 - 接下来的几日阿绥很认真的吃药,也像是要李寅放心一样,每日乐呵呵的,装作不再想李寅可能要出战的事情。 但就算阿绥不多想,幽州战局还是越发的紧张,契丹人来势汹汹,幽州节度使正式请求圣人出兵援助。 圣人下旨封李寅为辅国大将军兼任幽州节度副使,率领十万精兵前往幽州,与幽州驻兵汇合,征讨契丹。 阿绥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寅,瘪瘪嘴,要哭不哭的。 “没说不同意你跟着一起去啊!”李寅抱着她,轻声说道。 契丹这些年势力强大,攻克下来怕也要许久,当年与吐蕃之战足足打了三年,圣人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特恩准达到一定官位的将领皆可让妻子随军。 阿绥抽抽涕涕的开口:“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当然。”李寅擦擦她掉落下来的眼泪。 “不过阿绥,便是跟我一同去了,怕也无法照顾到你,北地严寒,条件艰苦……”李寅心中担忧,去了幽州他不会时刻待在她身边,总有他照顾不到的地方,他还是想让阿绥平平安安地待在长安。 “我不怕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阿绥吸吸鼻子,哽咽的说道,“到时候你领兵去往前线,我就在幽州好好待着,就像现在一样,你每日去府衙,我在家看书抄佛经,不会给你惹事儿的。” 她都打听清楚了随军家属都会安置在幽州,幽州还是比较安全的。 “那万一遇到方氏怎么办?”李寅手指顺着她的小卷毛。 “那便遇到好了呀!”阿绥气鼓鼓的说道,反正她不会独自留在长安的,他说什么都不会阻止她的。 她与方氏本就是陌生人了,她是叶家的娘子,是李氏的儿媳,与方氏再也没有关系了。 “郎主,燕国公来人说老夫人让您和夫人回一趟府。”门外有人禀报道。 阿绥从他身下挪下来,忧愁的说道:“阿娘,肯定担心极了。” 李寅牵了牵薄唇,揉揉她的脑袋。 果然到了燕国公府,安喜县主气得要进宫让圣人收回成命。 还是李寅冷声说了一句:母亲是在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 这才阻止了安喜县主。 安喜县主抹着眼泪,阿绥坐在她身旁眼睛也是红红的,给她递了绢帕擦脸。 安喜县主握握阿绥的手:“瞧瞧他多狠心,留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儿子会带阿绥一同前往幽州。”李寅淡声道。 安喜县主拿着帕子的手滞住了,眼睛冒着火,看着李寅:“你脑子不好使啦?带阿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真是太混账了! 李寅记忆中母亲向来是端庄温柔,不曾大声吼叫过,也从未这样骂过他,愣了片刻神,觉得有些好笑。 阿绥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怯怯的拉了拉安喜县主的手:“阿娘,是我自己想去的。” 安喜县主心疼了:“乖阿绥,莫要被他哄骗了,那儿不好玩的,咱们待在长安就好。” 目前在安喜县主心里,李寅的形象实在算不得好,她们成亲以来,她也见识到了李寅是如何疼爱阿绥的,他这儿子怕是离不得阿绥。 阿绥见她误会了,抿唇笑了笑解释道:“阿娘,夫君没有哄骗我,是我想去那儿照顾他,他一个人我不放心的。” “而且也不知道到了幽州他的不寐之症会不会复发,我要跟着去,才能安心。” 安喜县主叹声气,摸了摸她的头。 “您不要担心,我们会平安回来的。”阿绥安慰她。 安喜县主看着李寅,突然笑了起来:“若你在战场中出了事,我便派人去把阿绥接回来,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我们阿绥年纪轻又长得这么漂亮,便是二嫁也能嫁得很好。” 李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下颚绷紧,凤目带着戾色,看向一旁傻眼了的阿绥。 阿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不再嫁的。” 李寅脸色更差了,冷得像冰块一样。 阿绥忙摇摇头:“不不不,夫君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我们会一起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要担心啊! 这就是个小甜文,打仗只是一个背景,不会写太多的。 主要是去幽州看看方氏过的好不好(*^^*)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已向晚,静谧安然~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李寅翘着腿,伸手抚平皱起的衣摆,往后倚靠着椅背,本是最悠闲的姿势,偏偏他的目光太过骇人。 安喜县主和阿绥不由得正襟危坐。 安喜县主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茶盅,阿绥更是双手捏着绢帕乖乖摆在膝盖上,看着他眨巴眨巴水润乌黑的漂亮眼睛。 安喜县主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失做母亲的威仪,虚咳一声放松下来:“什么眼神,吓着阿绥。” 阿绥看看安喜县主再看看李寅,小声说道:“不吓人的。” 安喜县主现在不想看到李寅的冷脸,轻轻哼了哼:“我有话同阿绥说,你去前院吧!” 阿绥对他挥挥小手。 李寅被打发去了前院,燕国公正在书房等他。 父子之间,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絮絮叨叨的嘱咐,燕国公看着他,喟叹一声:“万事小心。” “父亲放心。”李寅在燕国公面前难得放软姿态。 燕国公将他一直收藏着的河北道的堪舆图递给他:“前些日子你看过的,你带着或许有用。” 李寅也不客气,这图制得精细,到了战场上用处很大,上前接过来:“多谢父亲。” 燕国公嘴角牵着笑,示意他坐下,根据幽州等地的地势地貌给他指点了一番。 他身经百战,经验不是李寅可以比的,李寅也听得认真。 夜幕降临,小厮悄步进了书房,点上烛台。 两人才惊觉时辰过得如此之快,安喜县主也未派人过来叫他们用膳,想必是不想打扰他们谈话。 燕国公让忠伯传膳,再拿一壶好酒,想要好好同李寅喝一杯。 “喝酒误事,上壶茶吧!”李寅开口说道。 燕国公细想李寅说的对,便让忠伯依着他的话。 衬着烛火,燕国公看着李寅,他几个儿子中,李寅是最像他的,幼时倨傲得不可一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后来李宪去世后才成熟起来。 如今也已经成家了,说不准再过一两年也要做父亲了。 燕国公移开目光,掩饰住微热的眼眶。 李寅亲自为燕国公斟了一杯茶递给他,举起自己跟前的茶盅:“儿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燕国公此刻也已经看不出方才的失态,笑呵呵的端着茶盅,抿了一口。 看着李寅凤目含笑,悠哉悠哉的样子,燕国公又说道:“早些回来,族里的事情,我先帮你顶着。” “听说他最近在鼓动着几个叔伯,想要把他儿子给我阿兄做嗣子。”李寅语气带着丝嘲弄。 根据大周律例,嗣子和嫡子一样有权继承爵位家产。 燕国公点了点头,他向来都知道李宣的野心,但一个人的野心也要有足够的能力相匹配,若不然所有的一切皆是虚妄。 李宣一直都以为他不给他请封世子是因为他庶子的身份,可他从未如此想过。 若他真的有能力领导李氏一族,他怕是早给他请封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从未有长进,近来小动作更是一直不断。 李寅嗤笑一声:“简直是妄想。” 李宣到底也是他儿子,燕国公虚声道:“放心,那些叔伯还是有分寸的。” “我怕他自己没有分寸,我走后,您看着他点,楚王那种人,他也敢招惹,别什么都没得到,还搭上了我李氏全族。”李寅想到李宣和楚王的那些勾当,便觉得心中厌烦。 燕国公皱眉:“我竟不知道他……” 楚王此前的谋算,圣人怕是早就也看在眼里,是决不会让这种阴险毒辣,灭绝人性之辈登得大宝。 他这糊涂儿子竟然搭上了楚王! 见燕国公脸色不好,李寅淡声道:“放心,他还没做什么。” 燕国公深吸一口气,颔首表示知道了。 李寅幽幽说道:“他太蠢了,我怕他把我儿子的家业弄没了。” 那些东西,他是无所谓的,但他得给他未来孩子守着。 燕国公表情肃穆,闻言缓了脸色,“啧”了一声,眼睛微亮:“有好消息了?” 李寅抚了抚茶盖:“尚未。” 燕国公泄了气,瞪着凤目,看他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便不耐烦:“没影儿的事情,拿出来说什么。” 李寅也不生气:“不过是提醒您一句,免得到时候我儿子抱着你哭,你拿不出东西来。” 燕国公气得抄起一旁净手的巾子往他身上扔,怒笑道:“我还没老糊涂。”只不过一时没有注意到李宣和楚王的联系罢了。 李寅稳稳的接过巾子,丢到案上:“天色晚了,我还要去看看我阿兄,先告退了。” 燕国公敛了神色,起身说道:“去吧!也替我上柱香。” 李寅应下,躬身行了一礼,往外走着。 一脚踏出门,燕国公在他身后说道:“等你平安回来。” 李寅脚步微顿,点点头。 - 李寅去了一趟正院接了阿绥。 今晚他们歇在燕国公府。 走到樟院的时候李寅突然停下,阿绥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李寅拿过侍女手中的灯笼,让她们等着门口。 牵着阿绥的手上了石阶,推开樟院的大门。 院内黑沉沉的,阿绥有些害怕,握紧李寅的手掌。 李寅轻声道:“别害怕,这是阿兄住的院子。” 李寅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将院内的灯笼点亮。 有了照明,阿绥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观察起樟院来了。 他的格局大致上和松院差不多,院子里也只飘了些枯树叶,看着有些寂寥,并没有很荒芜。 “我派了人每十日过来打扫一次。”李寅像是在解释她的疑惑一样,带着她进了侧厅。 侧厅是个小香堂。 阿绥想起她去宗庙的时候,给李寅兄长的牌位敬过香,没想到这儿也有个小的香堂。 李寅上前点了炷香,轻声道:“以前总要过来坐坐,就在这了立了个香案。” 李寅神色淡淡的,阿绥却知道他现在心里有一点难过,走到他身旁,小手攥紧他的大掌,力气小小的,却仿佛万斤重的力量涌入他的心口。 “放心,我没事儿。”李寅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阿绥瞪圆眼睛,伸手推推他:“这儿还有阿兄呢!” 李寅捏捏她的手,目光轻松下来:“阿兄看见我们这么好,会很开心的。” 阿绥嗔了他一眼,放开他的手,点了三炷香,然后跪到蒲团上拜了拜,然后闭着眼双手合十。 李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等了许久,阿绥才放下手,李寅弯腰扶着她:“和阿兄说什么了?” 阿绥笑着摇摇头:“这是秘密。” 李寅眉梢微挑。 等着晚上,睡觉前,阿绥才小声告诉他:“我跟阿兄说,你现在过得很好,马上要去打仗了,要他保佑你。” 李寅凤目含笑,揉揉她的小脑袋,傻乎乎的。 “我让他不要但心,他以前照顾你,以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阿绥枕着他的胸口,软声说道。 李寅猛地收紧手臂。 阿绥轻声呼痛。 李寅赶忙放开她:“抱歉。” 阿绥摇摇头,抿唇一笑,上扬的眼尾带着媚意:“夫君亲亲我,就好了。” 李寅手指扶着她的娇颜,目光幽沉:“这怎么够,要好好疼疼我们阿绥。” 阿绥酡红着脸,贝齿咬着红唇,主动伸手拉开他的寝衣。 …… 在燕国公府歇息了一夜,两人一早便回了魏候府。 安喜县主知道他们要回去收拾行礼,还派了钟嬷嬷跟他们一同回去帮忙。 “郎主和夫人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四季的衣服最好都要带着些。”钟嬷嬷指挥着知语她们行动。 阿绥一旁看着补充着她们没有想到的东西:“创伤药之类的,李伯肯定都会带着,我们要不要带一些防止小虫子咬人的小香包。” “要的,要的。”钟嬷嬷点点头。 李寅回来看见满屋子的箱子失笑,但也没有阻止她。 阿抱着奶糕上前,举着小奶糕:“我们去幽州的时候,奶糕怎么办?” 奶糕也跟着“汪汪”叫。 阿绥实在是有些忧愁,她原是想着阿娘喜欢奶糕,把他送到燕国公府养着也是很好的,但又难免会再碰到崔氏。 送到怀国公府的话,郭含芷为了她的园子忙得不得了,肯定没有时间照顾他。 索性把问题交给李寅。 李寅摸摸奶糕:“这有何妨,把奶糕一起带走就是了。” 奶糕像是听懂了一般,咧着嘴,小舌头开心的伸在外面,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不好吧!”阿绥有些犹豫,他是去打仗的,带家属就罢了,怎么还能带狗儿呢!万一被别人知道了,多不好啊! “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还有人拖家带口,带着妾侍一同前往幽州。”李寅开口道。 北地冬季来得快,契丹已经撤回去了,所以他们援军稍慢些也无妨,更何况会有专门的队伍护送军属前往,妨碍不到军队前行。 不知戳中了阿绥哪个点儿,阿绥娇哼了一声:“哦!真是可惜了,夫君只能带着我和奶糕去了。” 李寅看着阿绥纤细薄弱的背影,愣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双手插着腰,原地朗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岁岁念i 5瓶;西有小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阿绥今儿穿了件杏红色的齐胸襦裙,临窗而站,暮色衬得她纤细娇柔。 她也是和李寅成婚后才知道周朝凡是有些家底的郎君们大都会添上几房妾侍,更不用说这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 便拿离得最近的齐王世子赵恃来说,后院里的莺莺燕燕都快放不下了。 燕国公看着和安喜县主感情不错,但也有两个妾侍,李寅还有好几个异母兄弟姐妹呢! 阿绥心中烦躁起来。 小手撸着奶糕的软毛,心中微顿,怪好摸的。 哼哼两声,难怪他总是揉她的头发。 李寅漫步走进内室,寻着阿绥的身影。 奶糕伸着小脑袋看李寅,挣扎着已经休养好了的小爪子,想要逃开阿绥的魔掌。 李寅凤目含笑,上前把奶糕解救出来,阖上窗户。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太阳落山后温度也会降下来,阿绥身子弱,吹不得风。 李寅带着心中变扭的阿绥坐到窗下的软塌上,阿绥鼓鼓面颊,转身用她后脑勺对着他。 李寅好笑地起身,挪了个方向,伸手戳破她憋着气的面颊。 起了坏心,故意不解地问她:“怎么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生气了?” 阿绥也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恼怒无缘无故的,李寅身边除了她再也没有别的通房妾侍,更不用说他还对自己万般的好。 为这没有影儿的事情生气,她想着也是十分的……矫情。 可明知道这是自己在为难自己,她也做不到不胡思乱想,她不想和别人分享她的夫君,只要想到别人也会和自己一样和他做尽亲密的事儿,她便控制不住的难过和嫉妒。 阿绥突然扑到李寅怀里,胳膊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李寅一愣,反应过来,像抱孩子一样,直接把她抱到身上,垂眸看她。 阿绥胡思乱想着把自己弄得伤心的不行,挺翘的鼻尖红彤彤的,可怜极了。 李寅本想着逗逗她,可不愿意看着她难过,低声哄道:“小脑袋不许瞎想。” 阿绥仰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带着水雾。 “养阿绥已是艰难,并无心思能力再养旁人了。”李寅沉声开口,即使哄诱又是承诺。 阿绥甫一听到,还未反应过来,默默思忖着他的话,眼睛一亮像是缀满星光一般,菱唇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一生只得阿绥一人足矣。”李寅见她如此欢喜,弯唇低声道。 阿绥小小的心脏被幸福充的满满的,乖乖地伏在他身上,眼眸半垂,上挑勾人的眼尾坠下泪珠。 李寅眉头微蹙,俯身吻过她的面颊,薄唇印过泪珠滑落的地方:“莫哭。” 纤长卷翘的睫毛被泪水粘在一起,漂亮的眸子被水洗过一样明晰清澈。 清楚的看到里头只有一个小小的李寅。 情潮涌动,阿绥主动亲上他的薄唇。 小奶糕好奇的跑过来,在李寅靴子间窜动。 见他们不搭理他,忍不住叫起来。 李寅半睁凤目,瞥了他一眼,放开阿绥的红肿的香唇,抽出碰到她肌肤的大掌,堪堪收住来势汹汹的欲望。 深呼吸,平复气息。 阿绥面颊滚烫,浑身绯红,窝在他怀里,不敢看他和地上闹腾的小奶糕。 过了会儿,李寅带着她躺倒在榻上,阿绥伸手把奶糕捞上来。 李寅修长的手指揉着她的头发,她不出门便没有熏香,但她身上头发丝儿还有着一股馨香,是她自带的特别的体香。 李寅深吸一口气,宁静温和。 阿绥不老实地挪动小脑袋,躲开他的□□,软软地开口:“夫君是不是把我当成奶糕啦!” “这是何意?”李寅垂眸。 奶糕听到自己的名字看向李寅。 李寅看看阿绥再看看奶糕,心中不解。 阿绥把奶糕递给他:“夫君揉他就好了。”她最近都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被他撸毛,撸掉了。 李寅目光微凝,薄唇弯弯:“我刚刚才说过只要阿绥一人,既然阿绥这样说,那……”说着就要伸手把奶糕抱过去。 阿绥却突然收回手,躺躺好,把小脑袋抵到他手心蹭了蹭。 这意思是让李寅继续摸头发了。 其实阿绥还是蛮喜欢让他摸头的,他的手掌温暖,动作轻柔,很舒服的。 虽然可能会有掉头发的风险,但是…… 阿绥看了一眼瞪着无辜大眼睛的奶糕,心想着这项服务只可以她一人使用。 阿绥小气地占着李寅,为了补偿奶糕,伸手摸摸他的白毛。 李寅如她所愿,揉揉她的脑袋:“出息。”跟个奶糕吃什么醋。 但李寅心中却为阿绥的占有欲而窃喜。 阿绥小脑袋被她摸得舒服,叹息一声,猫儿似得娇懒的缩在他身旁。 离晚膳还有一会儿,两人躺在榻上说着闲话。 “夫君,你说为何那男子要纳那么多妾侍呢!”阿绥疑惑的开口,俗世间什么都好,偏这个惯例,阿绥不喜欢。 她好奇地问她身边唯一的男子。 “许是好女色,许是好面子,又许是为了子嗣……原因很多,没个人都不一样。”李寅低语。 “那夫君为何没有?”阿绥问他。 只是单纯的好奇,并非试探与吃醋。 她往来燕国公府和怀国公府,知道世家郎君十四五岁便会派人教导人事,但阿娘偷偷告诉她,李寅身边未有过旁人。 “大概是为了等你吧!”李寅强势地堵住她的嘴,小娘子心思细,想得多,说着说着就容易把自己绕进去,到时候自个儿伤心,难过。 阿绥爱听他的情话,含羞带怯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李寅搂着怀里的宝贝,想着她方才的问题,少时心性不定,不耐烦儿女之事,一心扑在府外。 长成后,到了成亲的年纪,又觉得世间女子皆是俗物,还比不上他案几上的邸报有趣儿。 谁知竟让他得了这世上最好的阿绥。 李寅心中满足,心思微动,这许是就是世人常说的缘分。 想到这儿,讪笑一声,自个儿何时信这些了。 怀里的宝贝动了动,李寅薄唇微勾,大概是受了怀里阿绥的影响吧! “肚子咕咕叫了,我们去用晚膳吧!”阿绥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寅扶着她起身,拿过一旁被她蹬掉的绫袜,给她套上。 再弯腰捡起绣鞋帮她穿好。 阿绥像是习惯了一般,被他伺候着。 下了榻,阿绥抱着奶糕,一边嘟囔着:“去用膳啦,去吃好吃的啦!” 一边往外小跑着。 李寅含笑看着她的倩影。 三分缘分,七分筹谋。 他容不得这份姻缘出现任何差池。 阿绥跑到门口,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快一点呀!” 李寅阔步上前。 - 寒露方过,圣人于宫中设宴,为此番前往幽州的将领践行。 中宫缺失,往年若有大事,还会由着几个主位娘娘一同主持,宴请内外命妇。 但太子亡故后,再遇到大大小小的节日时,圣人都没有下这道旨意了。 因此阿绥也不需要着大妆跟着李寅进宫了。 安喜县主亦是如此,她也乐得清闲,一头扎进了魏候府。 趁着临行前的这段空闲,拉着阿绥,给她恶补和李寅一同去幽州的几名副将的夫人的为人处世,家世背景。 又吩咐燕国公的绣娘帮着魏候府的绣娘赶制冬衣,和明年的春衣,夏衣等。 安喜县主富贵惯了,便是如此匆忙,也要事事按照以前的规制。 阿绥看着面前的花样,挑昏了脑袋:“去年的衣裳还有很多呢!” 安喜县主不赞同的说道:“去年有去年的款式,今年时兴的花样才好看呢!乖乖的,听话。” 听着安喜县主哄孩子的语气,阿绥像是吃了一罐蜂蜜,甜丝丝的幸福得冒泡泡,她觉得她还可以再看十沓花样。 原先整理的十箱行礼,经过安喜县主的添置,又多了五箱。 等着李寅回来,阿绥不冒幸福的泡泡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放得下吗?” 李寅心疼地揉揉她的脸:“绰绰有余,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带的,别落下东西就好。” 李寅看着书架上的话本子,命明叔派人装起来。 “别别别,好些我都看过了,”阿绥连忙阻拦,“拿我没有看过的就可以了。” “要走半个多月,路上无趣,多拿些打发时间。”李寅道。 知道他的意思,阿绥趁着明叔背过去看不见他们的时候,踮脚亲亲他:“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赵恃进门,就看到李寅正抚着阿绥的腰。 “哎哟”一声。 阿绥害羞的推开李寅,朝他浅浅的福了福。 “小嫂子太客气了。”赵恃摆摆手,躲开她的见礼,深怕给李寅逮到机会,找他算账。 “他这几日会住到我们府里,等着后日随我们一起去幽州。”李寅看着阿绥说道。 “那我让人去打扫一下你住的屋子吧!”阿绥柔声说道。 赵恃拱手作礼:“劳烦小嫂子了。” 阿绥抿唇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可要安排女眷的住处?” 赵恃忙摇摇头,他疯了才会带女人来魏候府! “我就是表兄身边的一个小将,不能带家眷,就我一个人。” 赵恃就是在圣人跟前耍赖才得了这个机会去幽州的,原本圣人是不想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也多亏了李寅求情,他可不想给表兄添麻烦,他后院里的那些妾侍各个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带出去,赵恃想着想着就打了个激灵,太恐怖了! 看着阿绥意外的眼神,赵恃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他在小嫂子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李寅看破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 自己什么样子,自己没有点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还是单更 明天双更 第75章 出发前一日,李寅就派人将行李拉走了。 所以到了那日,阿绥只要带着奶糕和侍女们坐上府里的马车去到城南与别家的夫人们汇合便是了。 李寅要率领大部队,所以不能陪在阿绥身边。 特派了孙宁都尉领着两千精兵在后护送女眷,很是安全。 不过即便如此李寅还是他身边最稳妥的轻风给了阿绥,轻风带着三十名李氏府兵,寸步不离地守在阿绥马车两侧。 马车停稳,知语先下了马车,后头一辆小些的马车也跟着停下,知礼领着几个侍女下来后疾步上前。 阿绥此番出行并未带着陶芝,一是她年纪大了,二是也需要她看管着后院的小侍女们,知书也因着要管理每月庄子铺子的进账而留在了长安。 知语是贴身伺候惯了,阿绥离不得她,知言知礼也有各的用处,一个做膳一个做妆发。旁的二等侍女只点了盼夏和盼秋两人随行。 其余的便留在魏候府看家。 知语小心扶着阿绥下了马车,疾步走来的知礼忙给她披上斗篷,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防风的斗篷完全罩住了阿绥纤薄的身体,只留了一个小脑袋在外面,阿绥为了图方便,只将秀发全部束起,带了一只莲花发冠。 这样等过会儿上了去幽州的马车,就可以直接除了发冠,随意躺着了。 “夫人,前头那辆赭色车顶的马车就是我们府上的了。”轻风从马背上下来,给阿绥带路。 不远处有一排各式各样的马车,都是各府送过来的。其中有一大一小两辆马车上挂着印有李氏家徽的幡旗。 其实不用轻风指路,阿绥也认得的,除了认识那家徽还是因为那辆足足有庞边马车两倍大的赭顶马车,很是符合安喜县主不委屈她的作风。 莲步轻移,发冠缀着的珠玉发出清脆的声响,阿绥扶着知语的手徐徐走向豪华马车。 进了车厢阿绥才惊叹安喜县主的安排,这车厢内像是一个缩小的屋子一样,车板上牢固地钉着一张古雅精丽的榻屏,榻屏前头是摆着茶壶茶盅的小案几,一旁还有几只杌凳…… 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夫人先歇息会儿,辰时二刻准时出发,若有急事吩咐属下一声便是。”等着阿绥进了车厢,估摸着她已经坐稳了,轻风才在一旁禀道。 阿绥掀开窗帘,看着他点点头,抿唇一笑:“麻烦你了。” “夫人客气了,这是属下的职责。”轻风微微躬身。 “今儿起得早,婢子帮您除了花冠,您可以歇息会儿!”知礼轻声道。 她们今日不到卯时便起了,忙到现在才算安生下来,知语知礼陪着阿绥,其余的侍女在后头小些的马车上。 看阿绥的眼睛,便知她没歇息好,脸色有些苍白,眸子里充着红血丝,精致的眉眼微带疲色。 “不着急,先玩会儿。”阿绥抱着奶糕懒懒地趴在车窗,好奇地看着周围。 她们来得早,人不是很多,这会儿队伍旁都是来来往往的马车,偶尔还有两声叫骂传入耳朵,嘈杂却有趣儿。 知语拉着知礼坐在杌凳上:“怕是过会儿会有人来拜访我们娘子,先等等。” 李寅是统领万兵的大将军,阿绥作为他的妻子,下面属将的夫人们定是要过来与其打好关系的。 话音落下,车外便响起一道声音:“是魏候夫人吗?” 知语和知礼对视一笑,赶忙起身出去迎接。 片刻便有一位圆脸夫人进来了:“妾身韩氏请夫人安。”圆脸夫人看着也年轻,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脸上笑呵呵的。 阿绥扶起她:“不必如此多礼,请坐!” 阿绥此刻脑子快速转动想着安喜县主说过谁家的夫人姓韩又是个圆脸,终于在韩氏落座时也想到了。 阿绥心中舒了一口气,由着知礼扶着在榻上坐下来:“您是忠武将军夫人吧!” 阿绥的声音听着软声柔气的,韩斐心生好感,笑眯眯的点点头:“难为夫人记得,夫人叫我韩斐便可。” 她丈夫在魏候手下做事,又听闻魏候极其疼爱夫人,她与魏候夫人交好,百益而无一害。 阿绥心里开心她说对了,让知语给她斟茶。 韩斐谢过她后,一边捧着茶小口抿着,一边悄悄看着魏候夫人的侍女拿过旁边的小毯子搭在她身上,一只漂亮的狗儿乖巧地伏在她腿上,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她来。 心中暗道难怪能嫁入李氏,真是貌若西施,有着一等一的好相貌,不过身子似乎有些不好,只看她动作间似弱柳扶风,玉软花柔,真是个矜贵儿人。 韩斐思忖着问个好,说几句话就离开吧!万一让她劳了神,便不好了。 韩斐看她宠爱那狗儿,寻了话题开口:“夫人这狗儿真是漂亮。” 果然阿绥闻言,立刻笑起来,比方才客气的笑容更真切些:“这是狮子狗,毛发顺亮,长得也乖巧,性子更是和顺,我们给他取了一名儿叫奶糕,你可以摸一摸,不要咬人的。” 韩斐听这名儿,倒像个孩子取的,想来也是,以魏候夫人的地位也没有什么可发愁的了,孩子气些也是自然的。 她也喜欢这些小动物,顺着她的话,伸手摸了摸奶糕。 奶糕动了动,把头埋进阿绥怀里,留了屁股和小背脊给她。 阿绥尴尬地看着韩斐:“奶糕有些粘人,熟悉了就好了。” 韩斐笑容更盛了:“是啊!时间长着呢!” 客气了几句韩斐便告辞了:“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您歇着吧!我向来闲不住的,就过来给您问个安,以后夫人若是路上无聊,可打发人去叫我过来陪您说说话。” “多谢韩姐姐好意,我记下了,日后若有叨唠,还望你不嫌弃。”别人释放善意,阿绥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得了她这一话,韩斐也满意了,走前还得了阿绥送的两包好茶叶。 下了马车,韩斐还在想魏候那霸王似的人物,竟会娶上这么个娇柔风流的夫人。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过来的夫人们,逮着她问魏候夫人是个什么性子。 魏候夫人不是长安人,刚嫁过来不久,还未走动过。众人害怕魏候夫人与魏候一样是个凶狠难相处的人。 韩斐笑呵呵地说道:“魏候夫人最是温和的了,你们别多想,不过魏候夫人身子不好,你们也别多打扰,日后相处的时间多了去了。” 周朝军中将领大都分两种,一是不想靠祖宗荫庇的官宦世族子弟,二是不愿饿肚子到军营谋生路的贫苦人家出身的儿郎。 所以这些将领夫人们也不都是官宦出身,自分为两派。 明明韩斐是好意提醒,偏有人觉得她是不想别人抢了她的风头。 “怎么你见了夫人,讨了夫人的好东西,就不许我们去了。” 韩斐瞧去,原是宣威中郎将家的王夫人,身后还带着一女子,想来是郎将的妾侍了。 韩斐与其一向是处不来的,冷笑一声:“不过提醒一句罢了,你要去,直走便是,给你指个路,那最大的马车便是魏候家的。” 王氏看了眼那威风凛凛的马车,再白了她一眼:“我肯定是会去的。” 韩斐不搭腔了,领这侍女回了自家的马车。 剩下一群人,互相看看,有回去的,也有跟着王氏去找阿绥的。 听见动静,知语出去瞧了瞧,见一下来了四五位夫人,脑袋都大了。 真是苦了她们娘子了。 不过这是头一天,这些人又是上阵杀敌的将领们的夫人,也不好直接拒了她们,还是笑着将她们迎上来。 几人一进来,马车也不似方才那么空旷了。 阿绥此刻已经有些累了,不过还是撑着精神招待她们,她可不愿意给她夫君拖后腿。 笑着招呼他们,让知礼上茶。 “夫人这茶真是好喝。”王氏想到方才韩斐手里拿的茶包,眼睛一动,殷勤的说道。 旁的跟她一起过来的夫人们也是点点头。 “那几位夫人多用几杯。”阿绥弯弯眼睛。 “唔~”小奶糕从毯子里钻出来。 王氏吓了一大跳:“哎哟!” 阿绥抱紧奶糕,不让他瞎动:“夫人是害怕狗儿?” 阿绥想着要不要让知语把奶糕送到后面待会儿。 王氏挥手:“刚才没反应过来,我以前住在乡下,路上全是这些小畜生,打骂习惯了,不怕他们,不过我们乡下的狗可没有夫人您养的这么精细。。” 阿绥笑了笑。 这是外头突然响起鼓声。 阿绥松了一口气:“快到出发的时辰了,夫人们快回去吧!我这儿不留你们了。”说着让知语给她们一人包了一叠糕点。 送些茶叶糕点之类的,虽不贵重,但也是以表亲近之意。 王氏这才带着几位夫人离开。 第76章 走远了,王氏捏捏鼓鼓的桑皮纸,撇撇嘴,这糕点哪有茶叶好,又不顶饱,三下两下就吃掉了。 她那身边小心伺候的妾侍曹氏轻声开口:“夫人若是不想吃这糕点,给了妾身,妾身拿去给孩子们吃。” “去!”王氏避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 曹氏垂眸,双手捏着帕子,碎步跟在她身后。 王氏看她这低眉顺眼的姿态,心里才顺畅了。 曹氏是宣武中郎将马飞龙发达了,搬到长安后纳的,是个清白破落的秀才家的娘子,王氏到了长安也见了些市面,端起正室身份,向来不把她看见眼里,家里也没有雇侍女,只叫曹氏服侍她,训斥打骂也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曹氏生了两个孩子,王氏才有些收敛。 两人刚上了马车,队伍就开始走起来了。 马家刚发家不久,不甚富裕,只买了一辆马车,王氏曹氏和两个孩子都在上头。 此番也是因为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才三岁,还小留在家里没有人照顾,才一同带去幽州的。 等着马车走稳,王氏就撕开桑皮纸,里头是六块方方正正的酥奶糕。 王氏捏了一块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满口的甜味奶香,她没什么文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词,只觉得怪好吃的。 听到身边两个小孩吞咽口水的声音,王氏看了曹氏一眼心中得意,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曹氏在一旁搂紧两个孩子。 车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快马声。 王氏拍拍手,掀开车帘看去,只见到那群人的背影了。 “看那盔甲的颜色和身边的侍卫,是辅国大将军。”曹氏开口说道。 王氏心里不高兴,甩了车帘:“你见识多,不还是我们家上不得台面的妾!” 曹氏也不顶嘴,只笑了笑不说话。 “郎主!”轻风坐在马背上,拱手作礼。 李寅颔首,还未开口。 马车的窗帘就打开了,阿绥仰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软声开口:“夫君。” 一旁的侍卫识趣儿地骑着马往旁走了走。 “可还好?”李寅问道。 阿绥点点头,眼睛不瞬的盯着他。 真好看呀! 李寅一身银色铠甲,英锐凛然,剑眉飞鬓,凤目狭长因为见着她,敛了锋芒只剩下柔情,薄唇泛着光泽,在看看那宽肩窄腰笔挺的身姿。 阿绥目光炽热,眼眸里尽是被他醉倒的星光。 李寅薄唇弯弯,凤目幽幽。 今早将铠甲拿出来的时候,李寅就发现阿绥似乎特别喜欢他穿这一身。 “进去陪陪你。”李寅声音带着诱惑。 阿绥带着期待:“可以吗?” 李寅下了马,也不需要马夫停车,阔步跨上了马车。 知语和知礼出来关好车门,坐在前头的车板上。 阿绥黏糊糊的靠在李寅身上,也不嫌弃铠甲坚硬。 李寅手指摸了摸她眼下的青色:“等会儿好好歇歇,这一段路平坦,不会颠簸。” 有些地方路修得不好,恐怕颠簸得厉害,万一晕车了,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阿绥乖巧地点点头:“你若不过来,我就歇息了。” “那我挑错了时辰过来”李寅淡声。 阿绥目光顺着他规整的领子往上移,性感的喉结,微勾的唇角,好看的侧脸,阿绥挪了挪小脑袋,轻声道:“没有的,想你啦。” 李寅帮她除了发冠,让她舒服些。 “夫君。”阿绥扯扯他的腰带。 李寅垂眸看她。 小娘子柳叶眼妩媚,微微弯起,像是带着无数把钩子一样。 “嗯?”李寅哑着嗓子询问。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声音带着迷离:“想要亲亲。” 马车拐了个弯,车轮似乎隔到了一块石头,颠了一下。 李寅清醒过来,两人差点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小娘子喜欢他穿铠甲,所以今儿热情极了。 李寅有些遗憾场合不对,若是在家中…… 不敢再想,用毯子把阿绥裹好:“乖乖的。” 阿绥碎发散下来,黏在额间,轻咬着自己的手指,乖顺得由着他摆弄。 李寅开了一旁的小柜子拿了一套寝衣出来:“让侍女进来帮你换衣服,我先去前头了。” 阿绥酡红着脸,小手勾着他的手掌:“在前面小心。” 李寅应声,揉揉她的脑袋。 李寅让知语她们进去,自己又上了马,又陪着阿绥走了一段路,才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阿绥才收回目光,躺回软塌上,阖上眼睛。 伴着车厢内点着的幽香慢慢入睡。 随着马车两侧的街景倒退,队伍也离长安越来越远。 到底不是去出游,是去打仗的,队伍行得快,女眷们的车队也不好太慢。 除了晚上安营扎寨睡觉之外,也没停歇,一路上都用得干粮。 这样走了七天到了沁州,才停下来休整了半日,大部队留在城外,送了女眷到驿站休息。 大部分夫人们到底是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路上又有几段路特别难走,进了驿站便嚷嚷开了,叫苦连天。 阿绥更不用说了,身子本就差,便是马车造的再稳,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折腾。 李寅皱眉将阿绥从马车里抱出来。 四周都是人,阿绥小脸苍白,虚声挣脱:“夫君,快把我放下来,我能走的。” 李寅把斗篷上的兜帽扣下来,盖住她的脸,手臂强势有力地抱着她。 在当地驿长和官员的带领下,进了驿站最好的屋子。 来不及和那些官员寒暄,众人也不敢在意,只让他们好好休息,留下属下等着传候便回去了。 李寅把阿绥安顿好,看着他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心里担心极了。 “郎主不需担心,娘子休息会儿就好了。” 开口的是李修明,是李伯的小孙子,跟在李寅后面编入了军医的行列。 阿绥牵了他的手掌,轻声道:“听到大夫的话啦,不用担心。” 李寅叹声气,不过舍不得她吃苦罢了。 “等过会儿,吃点知言做的肉就好了呀!”阿绥蹭着他的肩膀,生怕李寅开口要把她送回去。 李寅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脸。 “李大夫,你带人去帮别的夫人诊脉吧!还有好几个小孩子呢,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阿绥看了眼垂着脑袋的李修明,不好意思的说道。 “夫人仁慈,属下这就去。”李修明向两人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知言怕阿绥吃不惯外头的餐食,带着盼夏盼秋去驿站的厨房做膳,知语和知礼被李寅打发出去寻热水给阿绥沐浴。 等着李修明出去了,屋内也没了旁人。 李寅把她抱在身上:“这么懂事啊!” 阿绥笑眼盈盈:“这当然,夫君小瞧我了。” 看阿绥有了力气和自己说笑,李寅也能放下心。 俯身亲了亲她的菱唇。 两人好几日没有亲热了,阿绥感受到他的动静,苍白的面颊浮上红晕,大着胆子撩拨他:“夫君不想吗?” “不许闹。”李寅拍拍她不老实的小屁股。 她身子还虚着,下次好好休息又得几日之后了,他还是有分寸的。 阿绥身体虽没有力气,可她现在精神尚好,使了坏心,在他身上挪了挪。 果然李寅闷哼一声,凤目微眯。 阿绥附耳低语,轻柔地像是拿着羽毛在他心上拂拨。 李寅重吸一口气,捉了她无辜的小手。 - 驿站厨房十分热闹,好几家侍女都过来拿了碎银子跟驿站买了些食材,亲自做膳。 这段时日,娘子吃得不好,知言逮了机会,做了好些个娘子喜欢吃的,给她补补。 怕别人处理的不干净,喊了盼夏和盼秋在一旁帮她着打下手。 有人帮忙,很快便做好了。 院子里这儿到处是人,几人小心翼翼的提着膳,深怕磕了碰了,好不容易才到了厢房。正碰到了守在门外的知语。 “怎么不进去。”知言有些意外,开口问她。 知语红着脸:“再等等。” 众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做哑巴状,守在门口。 等了许久,就在知言想着要不要再去厨房热一热饭菜时屋内终于开口传膳了。 众人进去,不见人影,只闻到屋内一股子暧昧的味道,侍女们把膳食放到外间的食案上,就赶忙出去了。 李寅把阿绥从锦被里捞出来,给她披了衣服,抱着她去用膳。 阿绥现在老实了,身心俱疲,没了方才的调皮劲儿,乖乖的由他抱着。 李寅冷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拿着筷子亲自给她喂饭。 阿绥软软地娇哼了一声:“要吃那汤里的火腿。” 李寅夹了一块递到她唇边。 阿绥黛眉弯弯,檀口微张,吃下后还点评道:“好吃。” 用完膳,李寅又给她擦身沐浴,阿绥困得不行了全程晕晕乎乎的,沾上榻就呼呼大睡。 这屋子布置得贴心,阿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阿绥大概是个制服控 第77章 清早,阿绥被外头回廊上的孩子们吵醒。 阿绥呆坐在榻上,听着外头“蹬蹬蹬”碎乱的脚步声,和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屏风后有水声,是李寅在用水。 阿绥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弯弯眼睛,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饱足舒服的觉了。 李寅穿着中衣出来。 阿绥立刻伸出胳膊。 李寅轻笑,上前抱着她坐下,手指顺着她睡得炸毛的短发:“睡得好不好。” 阿绥点点头,掰着手指算了算,昨晚戌时便睡了,到现在估摸着有五个时辰了。 李寅解了她的寝衣,阿绥红着脸光溜溜的坐在他怀里。 李寅拿了一旁侍女准备好的衣服,给她一件件的穿上。 穿完整,拍拍她的小屁屁:“下来洗漱。” 阿绥跳下来,摇摇头,眼里发亮:“我给夫君穿铠甲。” 李寅眉梢微扬,唇角含笑,起身立在一旁等她。 阿绥兴奋的从衣架上拿起绢甲,结果“哎呀”一声,肩膀都垮下来了。 捧着分量十足的绢甲,瞪圆眼睛,细眉飞舞:“夫……夫君。” 李寅出手轻松地拿过来。 看着阿绥在那儿,甩着细胳膊,直喘气的样子,李寅胸膛震动,忍不住笑出声。 阿绥鼓着面颊坐在榻上,看着李寅穿戴铠甲,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怀疑起人生来了。 李寅指了指衣架旁的柜子:“去把那个护臂拿给我。” 阿绥手指揪着身下的被褥,不确定的看着他。 “那个拿得动的。”李寅带着浓浓地笑意道。 阿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护臂,“诶”! 小脸儿立刻扬起笑意。 “不骗你。”李寅朝她伸出手。 阿绥欢快的直点头,认真的把护臂套到他手臂上,系好束带,小手满意地摸了摸:“真好看!” 李寅俯身想要亲亲她。 结果阿绥捂着嘴,跳到一旁:“还没有洗漱。”说完就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李寅看着她这么有活力,不像昨日那般虚弱了,心情大好。 用完早膳,侍女们收拾了东西送到马车上准备出发。 阿绥拿着糕点和蜜饯在回廊上陪着那些小孩子玩。 五六个小孩子排排站好,眼巴巴地等着这位漂亮姐姐分果果。 阿绥笑盈盈的给她们一人分了三块桃脯,三块蜜饯海棠,两块栗子糕。 身后的门被推开,李寅走出来。 方才还笑闹着的小孩子们一哄而散,瞬间没影了。 李寅冷眼看着,把半蹲着还未反应过来的阿绥扶起来。 阿绥无奈极了,转身伸手按着他的唇角往上扬,软声道:“在外面的时候,不要总冷着脸呀!” 李寅哼笑一声,拿下她的手,她的手上还带着糕点碎。 瞥了她一眼,抽出帕子,擦了擦她的手,动作轻缓。 阿绥心领神会到他独一无二的温柔,心脏砰砰直跳,伸手环着他的腰,依在他胸膛。 李寅拿着帕子享受着她的撒娇,薄唇弯弯。 他本就不是温柔的人,只不过遇着她了而已。 能得他好言相待的也只她和他们未来的儿女罢了。 回廊风大,李寅只容她在他怀里赖了会儿,便送她上了马车,护着她出了城,交给轻风后才离开了。 这恩爱的模样,惹得一群夫人艳羡极了。 谁说魏候冷漠不近人情的,瞧瞧这是什么! 途中无趣,那些个夫人们也只能想着这些新鲜事儿打发时辰了。 - 行程过了大半,已入深秋,越往北边走,天就越冷,阿绥却早早的被逼着换了冬衣。 车厢内点了熏炉,因着熏炉是固定在车板上的,也不需要担心它颠翻。 阿绥歪靠在凭几上,一手抱着暖护,一手举着书册。 翻了几页,无聊的把它放在一旁,轻叹一声,带出来的话本子已被她翻烂了。 “夫人,郎主命人过来传话,说今日要在天黑前赶到瀛州,不进城在城外休整一夜,早些起来赶路,后日便能到达幽州。”轻风在外禀道。 十万精兵,兵分三路,另有两名大将军各带一部分兵马从别的路去往幽州,快些的说不准现在已经到了。 主队由李寅带领,人多难免走得慢些。 阿绥闻言赶忙让知语到了一杯热茶,接过来打开车窗,亲自递给了轻风。 这些日子,大家都熟悉了,轻风也不客气,就着冷风吹了吹就喝了下去,热茶下肚,身子一下就暖和了。 计划的好好的,谁知天公不作美,刚过午时天就阴沉下来,飘起了小雨。 赶到冀州城外,扎好帐篷时,夜色已深。 有士兵送了热水过来,阿绥钻进帐篷里快速的冲洗了一番又回了马车。 下过雨,泥土地都烂了,阿绥总觉得有股雨后的腥味,便打算直接睡在马车上。 外头冷风呼呼,阿绥趴在榻上,小脑袋枕着手臂,藕色的寝衣被她的脸庞蹭得上爬,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臂,眼皮直打架,困顿的等着李寅从前头回来。 车厢外突然有了动静,阿绥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车门。 过了会儿,李寅推了车门,进了车厢,身上已经换了常服。 看她眼睛都熬红了,李寅忙坐到塌边轻声哄她:“先睡吧!我在下面洗过了,换了寝衣就来陪你。” 得了他的话,阿绥安心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甜笑。 李寅帮她调整了睡姿,起身换了寝衣上了榻。 刚躺下,阿绥就自然的滚到他的怀里了。 李寅笑着搂紧她,满身的疲惫都消散了。 外面又飘起了细雨,轻轻打在车壁上,并不扰人反而添了宁静。 - 幽州 裴家 夜里下过一场秋雨,庭院内飘落了枯树叶,婆子们早早地拿着扫帚开始打扫,一边扫着还一边说着话。 “夫人也不舍得多请几个婆子,我们这几个要打扫整个裴府呢!” “累死我了,前头的那夫人也不像她那么小气。” 听到这话几人嗤嗤的笑起来。 “小点儿声。”房门打开,一位嬷嬷喝道。 这杜嬷嬷是夫人的贴身服侍的,众人不敢说话,只讨好的应下。 待这杜嬷嬷回去后,婆子们才敢小声讨论起来:“每到下雨天,夫人心情总不大好。” “谁说不是呢!我们可小心着吧!” 杜嬷嬷伺候着方望舒起身,扶着她坐到妆匣前:“娘子,头还疼不疼,婢子帮您篦会头。” 方望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颔首。 乌发散下,方望舒素手轻抚自己的头发,眉头轻蹙:“这儿是不是有根白发。” 杜嬷嬷拿着篦子轻轻梳了一下:“娘子说玩笑话了,您才三十有二,怎么会白发了呢!” 方望舒轻笑一声,红唇微启:“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杜嬷嬷接话道:“娘子还是这般貌美。” 杜嬷嬷的话并非恭维,铜镜打磨的光亮,照着方望舒的容颜,只见她妍姿妩媚,顾盼生辉间流转着年轻女子没有的风情。 眉心的朱砂痣更添几分艳丽。 “这几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方望舒说道。 杜嬷嬷宽慰道:“娘子放宽心吧!幽州重兵守卫,契丹人不会打到这儿来的,更何况援兵也到了。我们府内是最平安不过的了,老夫人如今又把管家之权交到您手里,郎君娘子们又听话……” 方望舒听到她的话,只牵了牵嘴角,开口道:“这个月的香火钱有没有送到安华寺。” “送到了。”杜嬷嬷犹豫着,放低声音,“娘子若是不放心那里,长安还有些旧友,您书信过去问问那儿的消息便是了。” 方望舒楞忪片刻,摇摇头:“不必了。” 得了消息又如何,左不过是…… “阿娘!”外头突然响起一道娇俏的声音。 方望舒立刻将烦丝抛诸脑后,笑着说道:“宝儿过来了。” 一个约十一二的小娘子跑进来,是这裴府的二娘子裴伽。 方望舒起身坐到软塌上,把冲过来的裴伽搂入怀里:“今儿怎么起的怎么早。” 方望舒嫁给裴肃后生一子一女,女儿今年十一岁,儿子九岁。 加上先头原配生的大郎君和大娘子,裴府共有四个孩子,而方望舒最疼爱的便是二娘子裴伽。 对她而言,这个女儿像是上天给她的补偿。 “昨晚睡得早,便起的早了。”裴伽娇声道。 杜嬷嬷看着裴伽和方望舒,心中有些可惜,方望舒长得极美,而这裴伽却长得不像她,只能算是清秀。 她不经想到那个孩子,她记得,那个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是白白嫩嫩的,眉心也有颗朱砂痣,漂亮极了…… 心中唏嘘一声,如今一个锦衣玉食躺在母亲怀里撒娇,另一个青灯古佛过着那样清苦的日子,年初的时候还听说那座寺庙被抄了,也不知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等着裴伽陪方望舒用完早膳,大娘子也过来请安了。 大娘子裴仪开口道:“母亲,今日怎么不见父亲。” 方望舒淡声道:“你父亲衙门有事情,这几日都会很忙。” “是忙着接待长安来的贵人吧!”裴仪不经意的问道。 方望舒点点头,她这个继女今年十六,到了婚嫁年纪了,不过她向来眼光高,不把幽州的那些郎君看在眼睛。 听她的话,竟是想把主意打到这上面去了。 方望舒笑着说道:“是啊!这以后幽州日后可热闹了,对了,有件事忘了同你说,过几日刺史府要举办宴会替他们接风,我们裴家也收到了帖子,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吧!” 裴仪满意的笑了笑,起身一福:“多谢母亲了。” 裴伽也跟着说道:“阿娘我也要去。” 方望舒宠溺地搂着她:“少不了你的,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阿绥:不!我不苦!我很好!非常好!每天生活激情四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猪不吃海鲜 3瓶;不哭的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第二日众人起了个早,日夜兼程不停歇的往幽州赶去。 队伍拉得长,前头兵马已经到了幽州西郊大营开始操.练,后头女眷们还在路上。 幽州节度使兼幽州地方刺史褚浩倡早早地带着属官到西郊迎接李寅,见着李寅宛若见到了救星一般。 “下官见过魏侯爷,见过齐王世子。”褚浩倡领着众人行礼。 一帮常年风吹雨打,黑黝黝的将领们中间偏有两人格外亮眼。 这两人也容易辨认,好穿玄色冷漠些的定是魏侯了,那看着和气风流些的就是齐王世子了。 只看两人气度当真是天潢贵胄,他们幽州何曾来过这样的人物。 李寅今儿换了阿绥最喜欢的银色铠甲,穿了陪他上过战场的玄色轻软甲,颜色浓郁,气势更盛,直叫人不敢直视他的凤目。 李寅看了赵恃一眼。 赵恃会意,朗声道:“起吧!既到了这儿,以后便不论爵位了,我不过是大将军身边打杂的罢了。” “是,您说的是。”褚浩倡看了看笑呵呵的赵恃再看看一旁冷着脸,气势强大的李寅,擦了擦冷汗起身道。 赵恃笑着扶了他一把。 “府衙已备好酒席,大将军和……您先去用膳吧!”褚浩倡恭敬的说道。 “不必了。”李寅声音肃冷。 褚浩倡以为那里出了差错,提起心来,小心询问:“将军这是?” 李寅虽封了副使,官位在他之下,但除了他身上的爵位不说还封了正二品的大将军,执掌十万兵马,满大周也再寻不出这么一个了,褚浩倡在他跟前难免底气不足,放低了姿态。 李寅淡声道:“家中女眷还在城外,本将需得前去安置。” “将军先去用膳,下官派人去替您接夫人。”褚浩倡赶忙说道。 李寅瞥了他一眼:“夫人身体不适,本将亲自看过才放心。” 原先想去府衙用膳的将领们一听,都想起自己的夫人孩子们,纷纷顺着李寅的话说起来。 “是下官的疏忽,各位将军的宅邸已经打扫干净,准备好了,夫人们到了便可休息,下官这就派人给各位将军带路。”褚浩倡赶紧挥手示意身后的官员跟上去。 此番够得上女眷随军资格的将领不过二十余人,来得统共只有十三家。 幽州地大,也能寻到相对数目的空宅子。 其中属李寅的宅子最好,选了幽州名宅——悦园。 这悦园原先是幽州首富的宅子,位于幽州最繁华的地段,后来宅子主人犯了事,家底都充了公,听到李寅要过来的时候,褚浩倡才命人重新修葺了一番。 李寅带着阿绥进了府,这园子金灿灿的,真是十分奢华。 阿绥带了幕篱,透着轻纱都可以窥见宅子的富丽堂皇,轻声道:“难为这些人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收拾出这个样子,不过这宅子好像比别家的大了许多吧!” 她来的路上也路过其他几家的宅子,看着只是中规中矩。 李寅闻言轻笑两声,对这些讨好优待习以为常。 在长安时有他和母亲保护着,她还不曾遇到这些,最多是下面伺候的人争着在她跟前讨脸但也不敢做得过分,等到了幽州,怕是才会真正的见识到上下等级,献媚讨好。 园子里这会儿正到处都是小厮侍女们搬运行李,李寅便只轻掀了她的帽裙,并未让她除了幕篱:“我们进里面看看,若有不喜欢的,命人换了,挑合自己意的来,毕竟要住上许久。” 阿绥这匆匆望去,大都不是很喜欢,看了只觉得有那儿怪怪的,又说不来。 其实是因为阿绥出寺后,待的地方都是像李氏,郭氏这般钟鸣鼎食之家,家装摆设陈设皆是十分讲究,处处透着沉淀百年的底蕴,万不会像这悦园一般,将那些大块大块的金银俗物大肆堆放。 李寅一边走着一边侧耳听着阿绥的话,时不时还给上几分建议。 他品味不俗,每每都能得到阿绥阿绥钦佩的目光。 漂亮的眸子带着钩子,又是这般爱慕的眼神。 李寅直被她惹的浑身起了火,捏捏她的小手,让她老实点儿。 阿绥无辜极了,她发誓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 这日方望舒正好带着两个小娘子出来逛首饰铺子,为十一月十日刺史府的接风宴做准备。 幽州最大的首饰铺芙蓉阁在城里最繁华的中心,与悦园离得很近。 这会儿悦园门口停了好些个马车,上面堆满了箱子,小厮们来来回回卸着行李。 芙蓉阁门口一时间围了很多人在看热闹。。 “阿娘,那个马车真漂亮!”裴伽指着悦园门口说道。 裴仪端着姿态,心中嘲笑她,嘴里嘟囔了一句:“没见识。” 结果转头一瞧也愣住了,她也没见过这般精致的马车。 裴仪问方望舒:“母亲,悦园有人住了?” 方望舒倒是听裴肃说过节度使大人派人重新修葺了悦园,但不知是何人住进来了。 候在门口的伙计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开口说道:“夫人,娘子们这就不知道了吧!” “哦?你知道?”一旁也在看热闹的人好奇道。 “那宅子是给辅国大将军准备的。”伙计下巴朝悦园点了点,卖弄起来,“说起这辅国大将军可大有来头了,赫赫有名的长安李氏听过吧!他就是李氏的嫡子,父亲是燕国公,母亲是位县主娘娘,论起来还是圣人的外甥哩!” “那他不就是松洲之战率百名铁骑杀入敌营,生擒吐蕃王的魏候吗!”后头有人惊讶的说道。 “对对对,就是他,才不过二十五六岁呢!”那伙计手指虚点了几下。 “那可真是个人物。”各位妇人齐齐叹道。 能来芙蓉阁买首饰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听得这位贵人,才这般年轻,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有些大胆的,开口问伙计:“大将军此番过来是带着女眷过来的吧!” 伙计摸摸头,笑了两声:“嘿嘿倒是看见那大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美妇。” “你瞧见长什么样子了?” “我也看到了,人家夫人带着幕篱,没看到相貌,不过能嫁入这高门的,肯定是个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女子啦。” “听说除了大将军,这次还过来了许多大人物呢!” “还有谁?” …… 那伙计见她们越问越多,讨论得越来越激烈,门口围了好多人,深怕掌柜的责骂,忙开口吆喝起来。 这门口聚着的人才散了,路过的路过,想要买首饰的就往里走。 方望舒自己的首饰已经备好,今儿就是让裴仪和裴伽她们自己逛逛,便带着杜嬷嬷坐到芙蓉阁休息的地方喝茶去了。 裴伽还小,听到方望舒的话就和侍女去柜台前看珠翠宝石了,倒是裴仪还坐在她身边陪她。 “大娘怎么不去看看。”方望舒搁下茶盅。 裴仪长相清纯秀丽,通身带着书香气,只有一样不美,便是那双眼睛总透着似有似无耳朵算计。“ 裴仪轻笑一声说道:“想着陪您坐坐,说说话。” 方望舒不接她的茬:“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挑了我们好早些回去,这幽州城最近难民多,乱着呢!” 听到她的话,裴仪只好起身走了。 杜嬷嬷给方望舒斟茶:“今年春上的时候家里为两位娘子备了好些首饰,婢子看着有很多都没带过呢!何必带着她们出来买新的。” 方望舒揉着额角:“我若不带这位大娘子出来,过几日府上不知道还要传些什么话呢!” “这十年您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杜嬷嬷宽慰道。 不在府里,杜嬷嬷又起了话头,方望舒难免心生委屈,开口倾诉道:“这些年,府里的碎言碎语我何尝不知道,什么继母苛责,继夫人善妒小气,她们何曾理解我的难处。” 在杜嬷嬷看来,这裴家就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书香门第,内里头个个的都是些吸血虫,老夫人整日里端着富贵家主母的样子,燕窝虫草不停的往她院里送,郎主是隔三差五的买些名画古迹回来,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竟比不上姜家半点儿,想当初在姜家的时候,何等风光,公婆慈爱,姜郎君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又是个会疼人的,两人又有个仙童般的女儿,等过几年再添个郎君,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杜嬷嬷心中愤愤,她是看着方望舒长大的,自然疼她,小声道:“这裴家如今看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内里早就没了,不是娘子这些年的勤俭持家,拿了自己的嫁妆和姜家的……” “嬷嬷!”方望舒打断她的话。 杜嬷嬷猛然惊醒:“是婢子失言了。” 方望舒捏着绢帕拭了拭眼角,收起黯然神伤的神情,嘴角含笑地看着不远处的裴伽。 - 悦园 从长安带过来的东西,都简单规整了一番,只等着明日再细分。 屋内地龙烧得旺,又点了熏笼。 阿绥只穿着寝衣,坐在李寅怀里,由着李寅帮她擦头发,悠闲的晃荡着自己的细腿,小手翻看着今日下午刺史府送过来的帖子。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李寅把巾子丢到书案上。 “那去吧!”阿绥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与那些夫人打好关系。 阿绥越身够着书案,把帖子放好。 寝衣露出一截细腰,李寅眸子微案,温暖的大掌贴了上去。 阿绥轻吟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夫君~” 李寅亲了亲她的脖子,附耳低语:“在这里好不好。” 阿绥敏感地缩了缩,双目含情,眸子似一潭春水,低语道:“回……回榻上。” 李寅不为所动,只扯了一旁的貂毛大氅盖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猪不吃海鲜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脚步声响起,卧榻一沉,软弱无骨的细腰上忽然多了道禁锢,紧接着便嵌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像是进了火炉里,暖烘烘的。 阿绥带了哭腔,无力地拉着李寅环在自己腰上的大掌:“不不要了。” “不弄你了,不弄了。”李寅哑声哄道。 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露在外面的后颈,粉嫩嫩的娇肤上是一块块暗红色的痕迹,李寅知道更多的痕迹在她纤薄的腰背上…… 他声音十分性感,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后,一下又一下的轻吻着她的耳垂,阿绥眼神迷离,咬着手指清醒过来,理智重启,为自己这不争气敏感的身子感到羞恼! 阿绥轻唔一声,攥紧粉拳,不能再被他勾引了。 喘了喘气,转过身,委屈巴巴地瞧着他。 李寅凤目幽深,看着眼前的光景,阿绥娇弱地躺在锦被上,双颊绯红,眉宇间有化不开的艳丽,上勾的眼尾堆了浓情,淡粉色的菱唇被他亲得红肿,又纯又媚,像极了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李寅拨开她黏在面颊上的碎发,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夫君一点儿都不……”嗓子方才叫哑了,多说了几个字便觉得喉咙像是被灌了沙一样,阿绥红唇嘟了嘟。 李寅自知理亏,翻身从塌旁的小几上倒了杯温水,抱着阿绥,小心翼翼的喂着。 阿绥小可怜儿似的,娇气的抽抽嗒嗒地抿着水。 喝饱了,推推他的手。 李寅看了眼她还未喝光的茶盅,也不嫌弃,递到唇边喝尽,放回小几,轻拍着她的背脊:“睡吧!” 阿绥闭上眼,过了会儿又睁开。 “怎么了?”李寅低语。 阿绥轻拽着他的衣襟,含含糊糊小声问他:“那儿收拾干净了嘛?” 李寅想到方才在外间书案后欢好的场景,下腹微热,不敢再想,只道:“放心。” 阿绥便知他已经收拾妥当了,安心的闭上眼睛,小手拉过他的大掌带到自己背上。 李寅如善从流的轻拍哄她睡觉。 小娘子累狠了,很快就睡熟,还能听到她轻微的鼾声。 次日,李寅早起去了西郊大营,而阿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这会儿院子里脚步错乱,是知语带着侍女们在收拾东西。 阿绥红着脸,慢吞吞地走到书案前翻找她昨日丢在这儿的帖子。 书案果然如李寅所说规整的干净,但阿绥还是不好意思待在这儿,捡了她的帖子就跑回内室。 知礼看她满面红云的样子,偷偷笑了笑:“娘子,婢子帮您研墨。” 阿绥嗔了她一眼,垂头再也不看她一脸打趣的样子。 知礼一边研着墨条,一边看着阿绥。 玉颈生香,上头还残余着点点红斑,知礼脸一热,郎主和娘子真是恩爱吶! 阿绥搁下笔,递给知礼:“你派个人把这送到褚府,并谢过褚夫人的邀请,就说我那日会准时到的。” “婢子去吧,下面的婆子小厮们还不知品行,免得出了差错。”知礼道。 除了她们从魏候府跟过来的五个人,旁的都是新采买的,知礼有些不放心。 阿绥软软地笑了笑,走到妆匣前,翻出一只小盒子,里面都是些碎银子铜板之类的,伸手抓了一把,塞到知礼手中:“那就辛苦你啦,办完事可以在外面逛会儿。” 知礼笑着收下:“谢过娘子,遇着卖糖葫芦的,婢子不会忘记买的。” 阿绥眼睛一亮,把她往外推:“快去,快去。” 看着知礼的背影,阿绥思忖了会儿,暗觉不对,娇哼一声,不乐意了,嘟囔道:“我哪就有那么馋的。” 知礼到了院子里,正看到知语坐在廊下奋笔疾书地记着物品单子,而盼夏在一旁叉腰喊着:“小心着点儿,磕了碰了,你们可赔不起,诶诶诶!那箱子里是玉器,两个人抬。” 热闹极了,知礼笑了笑,寻了盼秋去屋里伺候。 便带着两个婆子从后门出去,坐着马车去了褚府。 - 马车在褚府停下,进了门房,等着小厮们通传,还没等多久,就有一位打扮颇有体面的婆子过来带着知礼去了内院。 知礼刚踏入茶厅,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快给这位娘子上茶。” 知礼便知道她是褚夫人了,微微福身:“见过节度使夫人,我家主人是魏候夫人。” 褚夫人笑着扶起她:“娘子怎么称呼?” 知礼见她如此客气,忙推脱道:“当不得您一声娘子,我只是我们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贱名知礼,您直接称呼名字便是了。” 褚夫人暗自惊叹,这高门大族就是不同,这下面伺候的奴婢们都比别家好上三分,这仪态打扮说是外头小门户的正经娘子也是可以的。 褚夫人在正首坐下,示意她落座:“夫人在悦园住得可好?” 知礼只沾了一小半的椅子,腰背挺直,气质稳重:“多谢夫人关系,我家夫人很是喜欢,住得也舒服,出门前还特地嘱咐我谢过您。” 褚夫人像是放心了一般,舒了一口气。 “这是我们娘子的回帖。”知礼拿出帖子。 褚夫人忙让侍女去接过来,说道:“夫人太客气了,派人知会一声便行了,还劳你跑一趟。” 知礼笑着摇摇头:“应该的。” 喝了一盅茶,知礼便起身告退。 褚夫人也不敢耽误她,只让人将她好生送出去。 待人都出去后,褚夫人翻看手里精致漂亮的帖子:“到底和我们这种人家不同。” 身边伺候的嬷嬷,笑着道:“娘子何必自谦,我们褚府也不差的。” 褚夫人只笑着摇摇头,并未再说什么,只让侍女把帖子小心收好,又命嬷嬷把宴会那日的菜单子拿给她再琢磨琢磨。 虽然外面的事情不需要阿绥操心,但她也是忙了一下午,因为她要给燕国公府和怀国公府写平安信。 阿耶阿娘一封,姑父姑母一封,含芷姐姐和兄长各一封,还有给家里去一封问问家中情况如何,可废了她很大劲儿。 写完,阿绥觉得她脑子都干枯了。 直到吃了知礼给她买的糖葫芦才精神起来。 “婢子倒是觉得,这糖葫芦比李伯开的药还要有用哩!”知言看着阿绥吃得面颊上都是糖渣子,忍不住说道。 阿绥眯着眼,赞同的点点头,完全没看到侍女们纷纷收起笑意,小心谨慎的样子。 小嘴叭叭,不怕死的说着:“若是一日三餐,顿顿都吃糖葫芦,我身体肯定会好得更快的。” “可惜你们郎主严厉了,一个月才许吃几根……”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怎么都不说话了?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慢慢转身,看向门口,一惊,跌坐在软塌上,啃得光光的木签子掉在地上。 李寅立在门口,衬着黄昏,辨不清他的脸色。 阿绥结结巴巴的开口:“您回来啦?” 慌张地从软塌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小跑到他身边,殷勤且讨好地笑着踮脚解开他的大氅的系带。 李寅不笑的时候,真的很骇人,侍女们瑟瑟发抖的小心收拾了地上的签子,退了出去。 阿绥看着众人的背影,可怜兮兮地咬咬唇。 只能捧着厚重的大氅,跟在李寅后头走进内室。 李寅在软塌上坐下,阿绥把他的大氅放到衣架上后,立马乖巧地坐到他身边,十分贴心地给他到了杯茶。 李寅只接过来,不喝,放回小几上。 阿绥并不挫败,开始揉捏着他硬邦邦的手臂:“夫君累了一天了吧,咦——” 捏不动。 阿绥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寅凤目一瞥。 阿绥赶紧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李寅跟着轻笑一声,薄唇弯弯,拿着巾子把她的脸擦干净。 夕阳昏黄,透过纱窗照在他的面庞,显得他肤质细腻,五官深邃立体,眼神专注温柔。 阿绥见他没有计较自己的浑话,偷偷笑了笑,放下心来,乖乖的仰着头。 李寅脸色忽然一沉,开口:“以后一天一根糖葫芦好不好。” 阿绥赶忙正经起来,端正态度,摇摇头:“不好,不好。” 李寅冷笑:“口是心非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阿绥被他说的心虚极了,鼓起勇气,亲亲他的薄唇:“我错了嘛!” “还一日三餐都吃糖葫芦?”李寅悠悠说道。 阿绥小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我浑说的,当不得真的。” 李寅垂眸看她。 阿绥表情真挚,漂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李寅缓了脸色,握上她的腰。 阿绥软软地靠到她怀里。 “今儿特地派人出去买的?”李寅道。 阿绥老实解释:“不是的,怎么会呢!是我让知礼去给褚夫人送回帖,让她路上碰到了就买一根,真的。” 阿绥只想赶紧转移他的视线,下榻把一叠信封递给他:“夫君派人送回去吧!” 李寅捏了捏,每一份都是厚厚的,怕是费了她不好功夫,奖励般的揉揉她的软发。 阿绥害羞地笑了笑。 “明日我打算去趟平州。”李寅收好信,开口道。 阿绥黛眉微蹙,有些担心,那儿好像很危险的。 “放心,那儿最近比较太平,天气冷,敌人不会冒然出现。”李寅道。 阿绥轻声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寅勾着她的腰:“别担心,就几天,十号还要回来一起去褚家,你忘了?” 阿绥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虽然知道他是过来打仗的,但她心里还是没有真实感,她其实很自私的,只想他平平安安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张张张张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屋内安静,阿绥披了件衣服坐在书案后抄着佛经,盼秋抱着奶糕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打着瞌睡。 外头有些嘈杂,细听都是小侍女们的欢呼声。 阿绥虽是好奇但还是沉着气,认真地写完最后两句才搁笔。 收好佛经,起身往门外走着,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外头的人在说下雪了,这下脚步更快了。 打开门掀开厚重的门帘,温度骤降,寒风刺骨,阿绥惊叹一声:“哇!” 门口的知语听到声音,转身看去,大惊失色,赶忙把她推进去:“我的小祖宗,你出来作甚!” 知语阖紧屋门:“我的好娘子,你怎么不穿好衣服就往外走,冻着怎么办?” 阿绥里面穿了件中衣,肩上只披了一件镶灰鼠毛的浅绿色短袄。 盼秋被知语说话声惊醒,忙放开奶糕,着急地跑过去:“是我不好,睡糊涂了。” “没事儿,没事儿,是我贪玩,原也不知道外头下雪了。”阿绥朝盼秋宽慰地笑了笑,就被知语推着往内室走了。 “没下雪也不能这般,现如今多冷啊!”知语一边翻着柜子一边说道。 “记下啦!”阿绥点点头。 知语:“娘子每次都是这般说。” 阿绥撒娇般的撅撅嘴,知语嗔笑,让她张开双臂。 阿绥乖乖伸开手由她帮自己穿上厚厚的袄裙。 这回盼秋机灵了,拿着大氅候在一旁,等着衣裳穿好就给她披上,最后再把手炉递给她。 李寅不在,侍女们很是严厉,阿绥裹得像只圆滚滚的雪团子才被允许出去赏雪。 估计是怕冷,这会儿廊下也没几个人了。 宵烛闪烁,朦胧的映照着院子,雪花满天飞舞,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树枝上,静悄悄的。 一片调皮的雪花飘落在她的睫毛上,阿绥睫毛颤动,不一会儿它便化成了水珠,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滑落。 阿绥手指轻轻抚开,吸了一口冷气,她好想她的夫君啊! 不过…… “雪下得这般大,他回不来了吧!”阿绥恍惚走神,轻声道。 眼底有些黯然,低落的声音含着失望。 她也不需别人回话,过了会儿,细眉蹙起:“这种天气回来也不安全,也不知他有没有出发,是在路上了,还是在哪儿?” “娘子若是担忧郎主,派轻风去看看。”知语道。 阿绥抱紧手炉,有些纠结。 雪下得越来越大,这时让轻风出去也不好呀! 落了锁的院门突然被敲响,阿绥眼睛一亮。 “娘子先别急,婢子去看看。”知语话毕,便撑着伞,向院门口跑去,落了白的地面被踩出一串脚印。 阿绥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院门。 虽知道能进入内院的,肯定没什么问题,但知语谨慎的问道:“是谁?” “是我。” 知语赶忙打开门,欠身一福:“郎主。” 风雪夜归人,阿绥眼中只有那个立在院门口的男人。 满心欣喜,提着大氅的下摆,跑下台阶,奔向李寅。 身后帮李寅撑着伞的飒风迅速把伞递给他。 李寅握紧伞柄,阔步上前,由着阿绥像只小炮弹一样冲入他怀里。 李寅空着的手臂,稳稳地抱住她。 “这会儿出来看雪?”李寅大掌捂着她冷冰冰的小脸儿。 阿绥爱怜的在他手心蹭了蹭:“嗯。” 李寅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淘气。” 阿绥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开,拉着他的大掌往屋里带。 进了屋,阿绥先是踮起脚把他身上沾了雪的大氅除掉,再把他安顿在熏炉旁的杌凳上:“烤烤火。” 捉了懒洋洋的奶糕,示意李寅抱着。 李寅接过奶糕,含着笑凭她安排。 “肚子饿不饿呀?想吃些什么?”阿绥问道。 李寅道:“听你的。” 阿绥想了想,吩咐盼秋:“你让知言用牛骨汤做汤底,下碗面条,再拿些小菜。” 盼秋应下匆匆出去了。 阿绥又拉着知语让她去打些热水过来。 独自跑到衣柜前翻找些什么。 李寅手指顺着奶糕的毛,凤目追着阿绥的身影,耳边是阿绥絮絮的嘱咐,心底淌过一阵暖流。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阿绥拿着李寅的绫袜,托着杌凳坐到他身边,小手搭上他的膝盖,仰着头看他。 李寅眸子像是染了墨一般幽深。 阿绥脸一红,轻声问道:“你这几日睡得好不好?” “有阿绥的法宝,怎么会睡不好!”李寅薄唇弯弯。 阿绥羞窘的垂下头。 李寅出发去平州前,是阿绥帮他收拾行李的,担心他到了那儿,又睡不着了,便偷偷把她常用的那只软枕塞进去了。 “那软枕果然如阿绥一般,馨香……”李寅悠悠说道。 阿绥小脸儿红扑扑的,伸手捂住他的嘴:“夫君不许再说,不然,不然……” 阿绥看看自己左手上攥着的绫袜,鼓鼓面颊。 李寅在她手心吻了吻,阿绥心尖儿一烫,慌张地松开口。 “不然阿绥要用袜子堵住我的嘴?”李寅眉梢一挑,竟有一种浪荡公子的风流之态。 阿绥娇嗔道:“我才舍不得呢!” 李寅的绫袜和贴身亵裤都是阿绥亲手做的。 李寅笑着握住阿绥的手心贴到自己心口,认真道:“多谢夫人的用心。” 恰巧这时知语带着小侍女进来了,阿绥听到动静,抽出手,抱过他膝上的奶糕:“夫君坐榻边儿上去泡脚。” 李寅揉了揉她的发顶:“一起去。” 阿绥看着侍女抬着的大脚盆,有些心动。 李寅轻笑一声,拦腰抱起阿绥,奶糕吓得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抱着阿绥飞快的除掉她的鞋袜,露出一双小巧白嫩的玉足, 阿绥害羞的把脚从他手掌中缩回来。 李寅虚握了一下空了的掌心,眸子微暗,压下心头的热意,脱了皂靴,露出被雪水浸湿了的绫袜。 一大一小两双脚泡在热水里。 这会儿水还有些烫脚,阿绥有些受不住,檀口微张,往外大口呼着气,仿佛这样就不烫脚了。 李寅动了动脚,把她的小脚抬到自己的脚面上,示意她踩着。 阿绥偷偷瞥了他一眼,控住不住上扬的嘴角。 小脚调皮的哒哒踩着他的脚面,脚盆旁边的被水渍弄得一塌糊涂。 李寅纵容得由着她玩闹,等着水温度差不多了,伸脚把她的小脚丫勾到水下浸泡着,阿绥这才老实了。 - 第二日便是褚府的宴会了,好在他家是晚宴,不然依着他们两昨夜胡闹的样子,怕是还起不来呢! 到了下午,李寅带着阿绥出发往褚府赶去。 男女分席,李寅去了前院,阿绥则带着知语她们去了后院。 知语到的不早不晚,才将将来了一半的人,但便是这样宴厅也十分热闹。 “魏候夫人到——”门口的小厮朗声通传道。 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瞧瞧着这长安来的魏候夫人究竟是何等姿色。 众人好奇又期待看向外面,说不准有些心底还暗含着酸意,毕竟十五岁的二品侯夫人,整个大周朝也就独一份了吧! 只见一位年轻娘子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缓缓入内,那佳人挽着高髻,鬓边别着妃色的绢花,旁的便只用两三颗金玉珠点缀,如此简单的发饰偏衬得她那张小脸儿娇媚精致。 进了内厅,身后的侍女上前解开她披在肩上的狐毛大氅,露出她的裙衫。 檀色对襟窄袖上襦规整的被酡颜撒花高腰裙束着,外套一件银红色金凤蜀锦大袖衫,莲步轻移似弱柳扶风,裙摆摇曳隐约可探见鞋面上坠着的珍珠。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间尽显风流。 阿绥黛眉微蹙,昨夜冷不丁儿吸了冷气,今儿便有些咳嗽了,抬起素手捏着帕子虚掩朱唇,轻咳了一声。 众人方才回神。 褚夫人快步上前迎道:“魏候夫人安好。” 阿绥托着她的手臂,微微福身:“褚夫人。” 褚夫人无意间碰到她冰凉的手心,忙道:“外头冷,您快请上座。” 厅中的妇人往两侧避去,给两人让出道。 褚夫人亲密地牵着阿绥的手把她送到前头的坐榻上,在她身边坐下:“虽今儿是第一次见面,但觉得与夫人很有眼缘,妾身便托大称您一声妹妹。” 阿绥红着脸软声道:“您客气了。” 褚夫人笑意更浓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这魏候夫人看着不像是难相处的。 “妾身也觉得魏候夫人很眼熟,像是见过一般。”下头一位夫人附和道。 “你当说戏呢!”另一位夫人咯咯笑着打趣道。 “别说我也觉得魏候夫人眼熟。” “就是,就是……” 阿绥嘴边噙着淡淡的笑,笼在袖子里的手指却微微收紧,并没有把她们的话当玩笑话,因为她们说的也许都是真的…… “妹妹脸皮薄,你们便不要打趣了。”褚夫人笑着阻止她们说浑话。 然后轻声给阿绥介绍起来。 等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一位阿绥眼熟的,忠武将军夫人韩斐。 韩斐笑盈盈的见过礼。 褚夫人见阿绥与她熟悉,便让人给韩斐搬了把圈椅,让她坐在这儿好和阿绥说话。 韩斐看着阿绥说道:“这几日多亏了夫人送的碳,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她原打算来了幽州之后再雇人去买的,谁知因为战乱,这幽州什么东西都很紧销,无奈只能去寻了阿绥帮忙。 结果阿绥二话不说,派人送了四筐红箩碳,真是让她感激得不得了。 “不碍事的,你若不够了,就再派人过来要。”阿绥摇摇头。 话语间,门口又传道:“录事夫人到——” 褚夫人转头笑着对阿绥说:“这录事家的裴夫人方氏也是个美人,妹妹……” 越说声音越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方才她没把那些妇人的话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她们套近乎的话,现在细看这魏候夫人的确有几分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第81章 就在褚夫人沉思间,方望舒带着两个小娘子进来了。 方望舒遥遥望去,只见褚夫人身侧多了一位夫人,想来便是那魏候夫人了吧!侧身对裴仪道:“警醒着点儿。” 说完,红唇牵起恰当的笑容,仪态端方的向前走去。 行至宴厅中央,方望舒不经意向阿绥看去,脚步顿住,笑容僵滞在脸上。 裴仪原先低眉顺眼地跟在方望舒身后,见她突然停下,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方望舒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这继母惯会装腔作势,何事这么失态了,她在搞什么? 裴伽年纪小,胆子也大些,好奇地顺着她阿娘的目光望去,惊讶地喊道:“这位姐姐和我阿娘长得真像。” 热闹的宴厅静默了瞬,纷纷看过去。 坐在一旁的幽州司马柏夫人开口道:“妾身就说魏候夫人很眼熟,见着方妹妹,妾身才想起来,你们瞧瞧我说的对不对。” 这位就是早前说阿绥眼熟的那位夫人。 若细观容貌,两人能有六分相像,更难得的是两人眉心都有一颗朱砂痣,但因着她们的气韵又不一样,一位娇媚乖巧,一位成熟文雅,这一看着便只有四五分相像了。 阿绥睫毛轻颤,心脏怦怦跳得厉害,抬眸看向方望舒,对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柳叶眼,那经历过风霜的眸子里有疑惑,有惊骇,有不敢相信…… 还有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呢?害怕她吗? 阿绥心尖儿一疼,脑中闪过她梦里那幅阴雨绵绵妇人撑伞将女童送到寺里的画面,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这个了,久到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梦到是什么时候了。 是她遇到李寅前吗? 一想到李寅,她整颗心脏都酸涩起来,垂下头掩饰住微热的眼眶,看着手腕间的念珠,激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松开被自己手心冷汗浸湿的绢帕。 为着这个这个与她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李寅该生气了。 阿绥想到李寅生气的样子,轻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朱唇弯弯。 褚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府衙录事,裴肃大人家的女眷。身后是裴府的两位娘子。” 阿绥轻呼一口气,手肘轻轻搁在案几上,对着下首面色惊疑的方望舒微微颔首。 褚夫人又对着方望舒一行人介绍道:“这位是辅国大将军魏候爷的夫人。” 裴仪扯了扯方望舒的衣袖:“母亲。” 方望舒攥紧手掌,带着两个小娘子上前,屈膝问安:“见过褚夫人,见过魏候夫人。” 褚夫人示意侍女扶她:“不必这么客气,今日是为长安来的将军夫人们接风洗尘,大家随意些便好。” 随后便有夫人招呼方望舒去她那儿坐,方望舒不敢看阿绥那张脸,匆匆带着裴仪裴伽过去了。 裴仪有些不满她的失态,不过是与那位魏候夫人长得像些了,有必要如此吗! 方望舒心中焦急烦躁,有些坐立难安,她和她年轻时长得真像,更重要的是…… 她的眼神像极了姜昂,清澈又干净。 随即又否认了,心头浮上的那个想法,不可能的,那个孩子不会出现在这儿的,便是她找过来了,也不可能是上面那位魏候夫人。 对,就是这样。 方望舒闭闭眼,不敢再细想。 柏夫人打趣道:“这可真是缘分,说不准方妹妹和魏候夫人还是亲戚呢!” 方望舒闻言冷静了下来:“姐姐莫要打趣了,妾身身份低微,岂敢和魏候夫人论亲戚呢!”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阿绥。 此时厅内大多数目光都聚到阿绥身上。 阿绥心中叹气,有些无趣儿。 不过,她又有什么可怕的:“说起来,不管是家陇西家中,还是嫁到长安后,都没见过与我这般相似的人呢!” 方望舒目光不瞬的盯着阿绥,试探性地说道:“夫人是从小就长在陇西吗?” 阿绥垂着头,端起茶盅,吹了吹浮在茶面上的茶叶,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很快又消失不见,目光坦荡地看着她:“不是呢!” 方望舒清晰地看到她眸子里闪过讽刺,心中一跳,握着裴伽的手猛地收紧,脑子一片空白,心脏瞬间提了起来,深怕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来。 裴伽娇呼:“阿娘,疼。” 方望舒赶忙松开,心疼的看着被她捏红了的手:“对不起,是阿娘不好。” 裴伽娇气哼了一声。 阿绥看这场景,轻笑一声:“我打小儿身体便不好,我姑母心疼我,便把我接去长安养病了,也在长安待了许久。” “妾身在长安时总听说怀国公夫人很是疼爱自己的侄女儿,因着身体娇弱未曾带出去玩过,所以第一次见魏候夫人还是国公夫人过生辰的呢!”韩斐笑呵呵的说着,“不过那个时候安喜县主一直拉着您说话,您怕是没见过我。” 阿绥听到怀国公夫人和安喜县主的名号,眼神柔和起来。 褚夫人见阿绥眉目间不复方才一般恹恹的,倒松了一口气,人家有身份高贵的家人,要到幽州找什么亲戚,对柏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这个了。 柏夫人方才话说出口便觉得不妥了,这会儿收到褚夫人示意,忙开口道:“妾身在幽州待了一辈子了,还未去过长安呢!也不知长安究竟是何等富贵乡。” 众人听她这话,又活络起来,热闹的聊着天,没有把方望舒和阿绥长得像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想来不过是凑巧罢了。 方望舒看着上首捏着绢帕掩唇咳嗽的阿绥,安慰自己,肯定是她看错了。 冬夜冷得厉害,宴会也散的早,不过戌时二刻便散了。 “娘子,方才轻风在二门传话,说郎主在大门口等您,让您路上小心着点儿。”知语一边帮阿绥系着大氅,一边说道。 褚夫人在门口送着客,听到这话说道:“诶呀呀,大将军可真是个会疼人的,放心,我们府里灯笼点得足,摔不着。” 阿绥腼腆地笑了笑:“多谢褚姐姐款待,我们这就告辞了。” “您客气了。”褚夫人握着手,轻拍了两下,又为她多找了两个提灯的侍女。 走到门口,远远就瞧见李寅的身影,阿绥鼻子一酸,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快要绷不住了。 “娘子。”知语担心的扶着她的手臂。 阿绥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我没事儿。” 李寅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身,衣摆翻滚,大步走来。 - 上了马车,阿绥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伏在他心口:“夫君。” “嗯。”李寅温柔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见到她了?” 昏暗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阿绥低落地说道:“是啊!我们长得可真像。” 李寅眸子一暗,眉头皱起,就不该让她出现在她面前,平白惹她伤心。 “其实我还是没有那么大方,做不到像我口中说的那样完全不在意她。”在李寅跟前,阿绥忍不住倾述。 李寅沉声道:“若是阿绥可以做到,我才该担心了。” 阿绥一愣,抬起蔫哒哒的脑袋看他。 “只有菩萨才能做到真正的心胸宽广,以德报怨,若阿绥真能如此,我岂不是要担心我好不容易娶来的夫人,要成菩萨了。”李寅手指摩挲着她的面庞。 阿绥眨眨眼,脑袋抵在他的肩头,浅笑:“从夫君口中听得‘菩萨’二字,真是不习惯。” 心中却是十分熨帖,暖洋洋的。 - 裴府 “娘子。”杜嬷嬷在门外喊道。 杜嬷嬷今日没有跟着去褚府,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听说她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才过来。 方望舒慌张地用帕子盖住菱镜,沉吸一口气:“进来。” “娘子这是怎么了。”杜嬷嬷关上门,走到她身侧问道。 方望舒痛苦地捂着脸:“嬷嬷……” “这怎么可能,那孩子肯定还在长安呢!娘子不要担忧。”杜嬷嬷听她说起今晚的事情,连忙否认。 “要不,我明日去一趟安华寺找主持打听打听。”杜嬷嬷想了想说道。 安华寺是幽州城外的一座寺庙,方望舒从长安回到幽州后,偶然听到安华寺的主持与慈恩寺的主持有些渊源,所以每月都会向安华寺捐香火钱,只图买个心安。 但她从未去安华寺打探过长安的消息。 “好,多拿些银子去。”方望舒慌张的点点头。 “娘子不要自己吓自己,那孩子是我们亲眼看着入寺的,长安李氏是何等家族,是最重门第的,还有那陇西叶氏也是个望族,那孩子怎么会成为他家的女儿。”杜嬷嬷宽慰道。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我的猜想太匪夷所思了。”方望舒紧握着杜嬷嬷的手,心里有了信心,她以前见过燕国公夫人,虽是个宽厚的,但也是个重规矩的。 “郎君今晚歇在前头,你去把二娘抱过来,我今晚想和她睡。”方望舒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无稽之谈了。 “唯。”见方望舒镇定下来,杜嬷嬷应下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跑步了吗 8瓶;银色月光 6瓶;尽欢 2瓶;11月半张张张张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接风宴后,阿绥就一直窝在悦园里不出去了,旁人送的帖子都被她以身体不适推了。 一开始有些夫人还以为她瞧不上她们心里有些不快,但后来见她不管是何人的邀请都拒了,更何况那日众人也见过她,知道是个娇弱的,便也都理解了。 “娘子呢?”知礼进门走到熏笼前烤着手。 知语和盼秋正在屋子里做着针线。 闻言,盼秋说道:“娘子和盼夏去后面了。” 说完,廊下便响起脚步声。 几人对视一眼,笑着道:“回来了。” 知语收拾好针线,吩咐盼秋去拿脚炉,带着知礼去门口看看。 两人刚走到外室,就见阿绥和盼夏两个人手里都捧着大束的红梅进来了。 知语赶紧接过阿绥手里的梅红。 “娘子身上都是梅香。”知礼抱着阿绥的狐裘大氅嗅了嗅。 “梅花开得极好,等过两日,你可以带着几个小侍女去采了花瓣回来风干了做香囊。”阿绥走到软塌上坐下。 知礼点头应是。 盼秋半蹲着帮阿绥脱了绣鞋,把脚炉摆在脚踏上,让她踩着捂脚,又拿了一条毛毯盖在她腿上。 “娘子,这些梅花要插起来吗?”知语问道。 阿绥摇摇头,想了想:“拿只青釉瓷瓶插上红梅送给褚夫人,我记得我们从长安过来,还带了一只绿底粉彩的瓷瓶,你找人寻了来送给韩夫人,旁的我们再留着。” 褚夫人和她一样喜欢颜色纯净的摆件,而韩夫人喜欢花花绿绿的。 难得阿绥今日有些精神,侍女们心里高兴,哄着她:“那娘子给挑两枝品相好的梅花,我们可不懂这些。” 阿绥软软的笑着说好。 阿绥懒洋洋地坐在软塌上,捧着一只芙蓉石盖碗,慢悠悠地喝着姜茶,轻薄通透的淡粉色的碗身衬得她手指莹白柔美。 看着对面桌案前知语手里的花枝,软声道:“那枝不好,枝丫上的花骨朵太多了。” “那这个呢?”盼秋摇了摇她手里的梅花。 阿绥有些纠结:“还可以,不过再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 …… 夜晚 李寅从西郊回来。 知语福身:“郎主大安。” “娘子呢?”李寅扫了一眼屋内。 “娘子沐浴去了。”知语轻声道。 李寅坐到书案后问道:“娘子今日还是没有出门?” “没有。”知语恭敬的站在前头回道。 李寅颔首示意她下去,拿过李修明今日送过来的阿绥的脉案,仔细的翻阅。 半响,合上厚厚的脉案,修长的手指哒哒敲着,眉心微拧,沉思片刻,把脉案收好,起身去隔壁屋子里的净房冲了澡,回来的时候,阿绥已经上榻了。 见李寅过来,阿绥嘴边抿唇一抹笑,掀开被子让他上来。 李寅上榻搂过她:“今日做什么了?” “赏了梅花,还给褚夫人和韩夫人送了梅花,哝!我们房里也放了。”阿绥指指临窗而放的软塌。 李寅自然是瞧见了软塌上的小几上多了的花瓶,只是因着她这几日不爱动弹,也不愿多说话,李修明来请过脉也说她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他心中有些不安,晚上回来后便总诱导她多说说话。 不然她整日里这样躺着,已经转好的身子,迟早要被她再躺出毛病来。 不过好歹今日还出了屋子,李寅心中微叹。 阿绥轻声道:“你别担心,我只不过像了那蛰兽,冬日里不爱出门罢了。” 李寅顺着她的头发:“不是为了躲谁?” 阿绥一愣,垂下眸子:“没有的。” “阿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李寅手指勾着她软软的下巴,微微往上抬,凤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阿绥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道:“我知道的。” 李寅薄唇弯弯:“乖。” 阿绥把他的手掌摆好,动了动小脑袋,枕着他的手掌上:“我没有躲她的,我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躲她。” 李寅笑哼了一声。 阿绥也跟着傻乎乎的嘿嘿一笑:“不过一开始不出门的确是因为不想碰见她的缘故,后来想想,觉得这样挺傻的。” “是挺傻的。”李寅附和。 阿绥不满意了,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李寅凤目带笑,含着她的菱唇,放肆的舔吻。 阿绥溺毙在他的温柔中,觉得他的轻吻带着无尽的魔力,可以抚平她心中的伤口,可以让她抛去万千的愁绪。 “阿绥,我们要个孩子吧?”李寅覆在她上方,拂过勾在她眼角的发丝。 阿绥徐徐睁开眼睛,眸子湿润,带着隐隐约约的期待:“可以吗?” “阿绥想吗?”李寅的吻落在她额头眼睛面颊。 阿绥鼻尖有些酸涩,轻泣一声:“想要的。” 她怎么会不想要呢! 李寅轻声道:“阿绥想,那便可以。” 人的心脏很小,但就是那颗小小的心脏上承载着许多感情,而有一部分是他或者其他人都无法替代的,但是他们的孩子却可以。 第二日,郭明修过来重新给阿绥换了药方。 阿绥整个人都像是活络开了,一扫前段日子的颓丧。 在侍女们期待的目光中,羞红了脸。 - 裴仪看着面前匆匆走过的杜嬷嬷,嘟哝着:“她怎么看起神神叨叨的。” “杜嬷嬷是从安华寺回来的,说是夫人最近身体不好,去帮她请了平安符。”侍女莹竹回道。 裴仪撇撇嘴,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回了屋:“去趟隔壁,让王氏过来陪我说说话。” 宣威中郎将女眷的宅子正巧安顿在裴府隔壁,前些日子王氏来拜访过,方望舒不喜与这类人打交代,便让裴仪接待的。 莹竹小声提点:“娘子不可总是王氏,王氏的叫着,好歹他夫主还是位五品的中朗将呢!” 裴仪不屑的轻哼一声:“可她不过是个农妇出身,也配我叫声夫人?” 莹竹见此,也不再劝她。 那王氏只觉得搭上了清贵的书香门第,裴仪过来请她,自是没有不乐意的。 西厢房曹氏正教着大些的孩子写字。 “阿娘,夫人又出去了。”小些的那个孩子趴在窗户上看着王氏风风火火的往外走,脆生生的说道。 曹氏冲他招招手:“快下来,君子是不会做出探听别人行踪之事的。” 那孩子憋着嘴下来:“我还是小孩子嘛!” “小孩子也不行,阿娘罚你写两张大字。”曹氏抱着他说道。 书案后的哥哥忙拉过弟弟,懂事的说着:“听阿娘的话。” - 王氏笑呵呵的进了裴仪的屋子:“大娘子。” “坐。”裴仪也不起身,只让她在一旁坐下,示意侍女上茶。 王氏接过茶盅喝了一口:“您这儿的茶真好喝。” 裴仪原本心中正得意着,听到她的话,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哦?你懂茶?” “大娘子说笑呢!我哪里懂这些,不过是来幽州的路上,在魏候夫人那儿喝过一次茶,那茶可真香啊!”王氏摆摆手。 魏候夫人? 裴仪脑中闪过那张娇媚的面容和她身上精致的穿戴,心里微酸,她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呢! “你和她很熟?”裴仪起了兴趣,直起身问道。 “嗐!我哪里能入得了那贵人的眼。”王氏尴尬地挠了挠头。 “还以为夫人您和魏候夫人关系不错呢!”裴仪靠会自己的椅背。 见她兴致缺缺,王氏眼睛转了转:“只在路上说过几次话,不过倒是能经常看见她。” 听她话里有话,裴仪眼睛微眯,瞥向她。 王氏凑过去,用手挡着嘴:“我撞见过她和魏候亲嘴儿呢!” 裴仪脸一下变得通红,指着她,娇叱道:“谁让你说这些的!” “嘿嘿,不过碰巧看过。”王氏也有些眼色,知道她没有动怒。 裴仪缓了缓,轻声道:“那魏候长得怎么样?”她只听过魏候的威名,倒是没有见过,初听这等大人物的闺房密事,心中难免有些意动。 “那通身的气派,我敢说这天底下可没几个,模样长得真是俊,不过那眼神有些吓人,我都没敢直视。”王氏也压低声音。 “大将军嘛!气势难免强些。”裴仪拿着帕子掩饰着红彤彤的面颊,到底是私下谈论男子,有些不好意思。 “魏候夫人那风吹吹就会倒的美人就得大将军这样的男子来护着。”王氏是过来人,看出她的羞涩,故意说道。 果然裴仪眉头一皱,很快就展平了,手指下意识的卷着帕子。 王氏笑呵呵的说道:“我都听我男人说魏候后院里,只有这一个夫人呢!旁的通房妾侍都没有。” 裴仪咬着唇,不经想这般强大又深情的男子,真像是戏文上说的。 王氏附到她耳边说道:“不过我瞧着,迟早他后院迟早都会有,那魏候夫人就是药罐子,哪会服侍男人,成亲小半年了,肚子也不见动静,现在看着颜色好,过几年再看看。” 裴仪牵牵嘴角,那魏候夫人和她们夫人长得如此相像,他父亲也不过是与她好了一两年,后来还不是一个个妾侍往府里抬。 魏候那般身份…… 莹竹在一旁恨不得将这妇人赶出府去,哪里能容得她说些污了她娘子的耳朵,凭白把她娘子教坏了。 等着王氏乐呵呵的,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去后,莹竹着急地上前说道:“娘子可别做糊涂事儿。” 裴仪不管心里怎么想,只瞪了她一眼,狡辩道:“我能做什么,不过听个热闹罢了。” 不与她多说,起身走到书架前,拿了本书,翻开看着,神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担心,她们自己会把自己玩死的,与我们阿绥无瓜。 我们阿绥快快乐乐的蒸包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一 5瓶;尽欢 2瓶;11月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香火缭绕,方望舒面前是一道古质的屋门,四周十分安静,只偶尔有一两声惊鸟声从远处的深山幽谷中传来。 屋门里面突然拍打起来,一道女童的声音响起:“你是我阿娘吗?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方望舒大惊失色:“不,我不是!” 拍打声消失,方望舒还未松口气,屋门蓦地打开,一个不过三尺高的女童冲出来抱住她的腿,是个瘦巴巴的剃了头的小尼姑。 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额间的那颗朱砂痣,小光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苦苦哀求:“阿娘,我好难受啊!你接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 方望舒妄想看清她的面容,却被一道白光刺过眼睛,方望舒大力的推开她,惊慌地往院子外面跑去。 出门前回头偷偷瞥了一眼,那小光头像只破娃娃一样,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脚步顿住,不过只停了一瞬,还是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越往前跑,越不对劲,道路幽深,前面漆黑一片。 画面一转,方望舒又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屋子。 正首端坐着一位锦衣女郎,依旧是除了那颗朱砂痣外不辨其容颜。 女郎开口,空灵的嗓音回荡在屋内:“你丈夫亡故未满三个月,就抛弃幼女,改嫁他人,你不配做个母亲。” “你好狠的心啊!” “好狠的心啊!” …… 方望舒猛的惊起,手撑着榻板,大口喘息着,半响又倒回软榻,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只目光无神地看着顶上的帐幔。 “来人!”方望舒无力地喊道。 侍女推门而入:“夫人。” 方望舒哑着嗓子说:“杜嬷嬷回来了吗?” “还不曾。”侍女回道。 “下去吧!等她回来了,让她直接过来。”方望舒摆手让她退下。 侍女屈膝,应声。 半个时辰后,杜嬷嬷才回来了。 侍女拉着杜嬷嬷的手:“嬷嬷您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杜嬷嬷脸色不大好,小声问:“娘子午憩醒了?” 侍女点点头:“娘子似乎又魇着了。” 杜嬷嬷叹声气,赶忙进去了。 方望舒这半个月来,连连梦魇,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杜嬷嬷看着只觉得心中不忍,过会儿把那消息告诉她,哪里受得住。 “嬷嬷可打探到什么了?”方望舒站在窗前,身上只穿着空荡荡的中衣。 杜嬷嬷拿了披风搭在她肩上:“娘子先坐下吧!” 方望舒摇摇头:“直说便是。” 杜嬷嬷深吸一口气:“唯!” …… “怎么可能呢!”方望舒几乎都站不稳,像失了魂儿一样。 “娘子,千万得要稳住啊!”杜嬷嬷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主持只说去年十月就没有那孩子的踪影了,慈恩寺被封掉后也没有再出现过,并没说魏候夫人就是那个孩子。” “魏候夫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长安的?”方望舒紧张地问她。 “这个,好像是去年年底。”杜嬷嬷小声说道。 方望舒颤着身子,跌坐在榻上:“去年年底她失踪了,魏候夫人又恰好来了长安,嬷嬷不觉得太巧了吗。” “娘子,就算真是像我们猜想的一般,又能如何?” 方望舒怔住了,是啊! 世人皆知魏候夫人是叶家的女儿,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若她就是那个孩子,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她又记得多少,就算知道,怕是也不会闹出来,毕竟对她也没有好处啊!”杜嬷嬷的话成功的宽慰了方望舒。 “你说的对。”方望舒艰难的笑了笑。 杜嬷嬷道:“我们还是要寻个机会试探一番,若是……” “她会不会报复我们,毕竟以她的身份,对付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方望舒笑容僵在脸上,打断她的话。 杜嬷嬷一愣,没想到她如今如此发问。 不过她是那个孩子必定是恨死了把自己丢弃的母亲,可她这话并不能说出来,她也没有资格责怪方望舒的,自己何曾不是帮凶。 “去收拾几件二娘子和二郎君的衣裳,把他们送到会昌待段时日。”方望舒看着杜嬷嬷,厉声道。 杜嬷嬷犹豫着说道:“也将近年关了,两位小主子离家,郎主和老夫人那边怕是会不高兴。” “若问起来,就说我母亲来信说想念她们了,不高兴也就这样吧!”这两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全部的希望了,她绝不会拿她们冒险的。 杜嬷嬷不禁想,如今她能为这两个孩子打算,当初怎么不替那个孩子想想呢! 若十一年前,她们没有把那孩子丢到长安,而是带回来送到会昌方家养着,这样处境虽有些尴尬,但也不会生出异端,整日心中揣揣不安了。 “嬷嬷不要乱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万没有后悔的道理,裴家这种以书香门第自诩的家族,可以娶一个二嫁的妇人却不会要一个二嫁还带着孩子的。”方望舒与杜嬷嬷相处几十年,自然一眼就能看透她。 “那婢子去帮娘子郎君收拾衣裳。” 杜嬷嬷说完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哽咽着轻声问道:“娘子,若魏候夫人不是那个孩子,那那个孩子失踪了,现在又在哪里,又会有怎么样的遭遇?” 她心底慌得厉害,若是她们的猜测都是错了,那孩子如今还在世上吗? 姜郎君和娘子皆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那孩子也长得漂亮,若是遇到了歹人,又该怎么办? 这么久娘子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方望舒通体发寒,搂紧自己的胳膊,眼睛无神。 长安那么大,想要寻个孩子多么困难,不是她不找,而是她没有门路,鞭长莫及。 她只能不断的给自己暗示,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只不过是想过得好而已,人总是要为自己着想的。 那个孩子不过与她没有母女缘罢了,下辈子别投身到自己肚子里了。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方望舒的答案,杜嬷嬷失望的离开了,只盼着那孩子能遇到一户好的人家,能安身立命吧! 裴肃晚上回来,果然有些不满:“这么如此突然?” “母亲不知从哪儿听到妾身最近病了,说两个孩子还小,怕妾身受累,也因着许久没见到两个孩子了,想接过去玩两天。”方望舒柔声说道。 裴肃看她面色蜡黄,瘦的厉害,便也不再多话了。 方望舒见他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松了一口气,更加温柔小意起来:“万一与契丹突然打起来,孩子在乡下总是安全些。” 裴肃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既然如此,大娘和大郎怎么不送过去。” 方望舒身体一颤,拿着帕子拭着眼角,小心哭泣:“夫君忘了不曾,那两个孩子不是妾身肚里出生的,一向不愿意与妾身母家来往,若妾身让他们一同去会昌,他们还不知心里会如何怪我呢!只怕会觉得我让他们去吃苦了。” 裴肃尴尬的笑了笑,心中最后一丝不快也消失了,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是那两个孩子不懂事,你让两个小的,好好在外祖母家玩一段时日,不用着急回来。” “是。”方望舒止住哭声,点点头。 裴肃起身说道:“好了,我去前头了。” “夫君早些休息。”方望舒笑着送他。 直到看不见裴肃的身影,方望舒收起柔情,冷漠的坐在空荡荡的屋里。 裴肃前院的书房里多了几位侍墨的侍女,听说最近很是讨他喜欢,若不是听说她要送孩子们会她母亲家,估计都不会过来。 - 而悦园却是与裴府有着另一种光景。 许是近来心宽,阿绥养得极好,肌肤莹白有光泽,面颊带着淡粉色。 此刻正撑着下巴看着郭含芷给她寄的信,乐得咯咯直笑。 李寅坐在一旁的书案后看邸报,听到声音,余光瞥了她一眼,薄唇弯弯,也没有了心思再看下去,索性收好邸报,不看了。 走到榻旁,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 头上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阿绥仰头看他,丢开信纸,细白的胳膊勾上他的脖子,李寅俯身迁就她:“处理完政事啦?” “有个小精怪在这儿,哪有心思看。”李寅凤目带着点点笑意,宛若流光。 勾得阿绥心中荡漾,小脸儿酡红,羞声道:“那你去书房看呀!” 李寅压低身体,轻嗅她耳畔,声音低沉迷人:“舍不得。” 修长的手指探到枕下,拉出一本书册。 阿绥呼吸急促起来,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的下颚。 李寅轻笑一声,阿绥把脸贴到他心口,小小的咬了一口。 李寅翻身把她抱到身上,举着书册,随意翻到一页:“今天做这个好不好。” 阿绥整个身体都泛起粉色,脚趾头蜷缩起来,趴在他心口哼哼唧唧,不敢抬头说话,更不敢看那羞耻的书册。 她面红耳赤,脑子乱糟糟的,她如今才知道,以前那些不过是清粥小菜,床榻之事原来也是有区别的。 李寅只是问问,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书册大大喇喇的翻开摆在榻上,一旁的春光比之更是浓艳。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都是晚上八点更新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狐狸家的胡胡 15瓶;初逸x你好好想想-_- 10瓶;菀奵 9瓶;11月半倔强的小绵羊。张张张张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年关将至,新年味愈浓。 幽州城仿佛没有收到战乱的影响,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便是躲懒的阿绥也是忙起来了。 阿绥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头上戴了一顶她光头时带的兔毛帽子,整个人都是白嫩嫩的。 坐在圈椅上身子往前伏,小手从乱糟糟的案几上扒拉出几张纸:“咦!” 一旁的知礼疑惑的看她:“娘子怎么了?” “怎么只有送往怀国公府的礼单啦?”阿绥细眉蹙起,不死心的又扒拉起来。 “娘子忘了不曾,昨个夜里您拿给郎君看完,顺手摆在了卧榻旁的小几上,婢子去拿过来。”知礼笑着说道。 阿绥这才想起“哎呀”一声,嘟了嘴娇声道:“最近总是不记事儿。” 一般这些跑腿的事,吩咐下面伺候的小侍女去做就好,但因着是主子们的寝室,知礼便亲自过去取了,索性就在隔壁,很快就拿过来了。 送回燕国公府的年礼单子也是厚厚的一沓,知礼递给阿绥:“娘子还要添些什么吗?” “旁的不要了,就是大妹妹的那张总觉得是不是少了点儿?”阿绥拿着笔,撑着小下巴,眼睛灵动地转了转。 知礼担心她把墨沾到脸上,把笔从她手里拿出来搁到前面的象牙笔架上,说道:“前几日老夫人送过来的信上说大娘子的婚期定了五月,娘子估计那个时候是回不去了,多添几样也是好的。” 阿绥赞同说是,眼睛一亮:“把那几张鹿皮添上去吧!” 在外头盘点礼品装箱的盼夏闻言,进来朗声说道:“那几张皮子可是郎主送您的,您怎么倒送给旁人了。” 阿绥其实也很舍不得,但她又想不出送什么了,纠结地看着她。 “知语还说要用那好鹿皮给您制双小皮靴呢!”盼夏落下一句,又出去了。 阿绥眨巴眨巴眼睛,唔~ 她好想要小皮靴。 对着知礼小声说着:“你看她坏不坏,勾了我的瘾儿,又不给我出主意。” 知礼抿唇笑了笑,建议道:“要不然,您送一张鹿皮再添两匹朱红色的织金纱。” 阿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着实想要小皮靴,小小的点了点头。 再把送去怀国公府和叶家的礼品单子顺了一遍,才算完了。 阿绥打开胳膊伸了个懒腰:“总算好了。” 懒洋洋地往后靠在垫子上,掩唇打了个哈欠。 “娘子困了吗?”知礼轻声道。 阿绥眼睛里含着水光:“有点儿。” 知礼莞尔道:“那您回屋睡会儿,这儿交给我们。” 阿绥是午憩完了过来看单子的,这会不过申时三刻,阿绥怕她这会儿睡了,晚上睡不着。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日子李寅索求无度,晚上她都那么累了,每次都是困极了沾上枕头就睡,应该不会睡不着吧! 阿绥小脸红扑扑的:“那我睡半个时辰,你去叫我。” 知礼应声,伺候她回了屋,上了榻,帮她拉好床幔,守了一会儿才出去。 “娘子睡了?”知语这几日都待在库房,好不容易得了闲,放心不下回来看看。 “恩恩。”虽是在屋外,知礼还是放轻声音。 知语心中一动,问道:“娘子这个月换洗了吗?” 知礼拉着她往旁边走了走:“还不到日子呢,现在李大夫两日过来请一次脉,不会出大问题的,估计就是这几日累着了。” “那就好,也就忙这一阵儿。”知语放心了。 - 今日李寅回来的早。 这会儿天还未黑,也还没到阿绥吩咐叫起的时辰。 李寅进了屋,换了常服,在熏炉前把自己身上的寒气烘干才走到塌边。 掀开茜色的床幔,坐在榻边上,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到被子里。 屋内暖和,被子里又热烘烘的,小娘子许是觉得热了,没一会儿又把胳膊伸出来了。 几个来回,小娘子睡梦中察觉到了动静,小脸儿委屈的皱起来,胳膊胡乱挥开。 “啪”的一声脆响,小手打在了李寅面颊上。 李寅愣住了,舌尖轻抵了抵腮帮,晒然失笑,这辈子也就她敢打他“巴掌”了。 阿绥猛地醒过来,看着面前这张俊脸上多出了一道碍眼的红痕,是指甲划过的痕迹,再看看自己的手心,傻眼了。 尚且还迷糊着的眸子迅速蓄了泪珠:“我,我不是故意的。” 齐耳的短发,软趴趴的搭在脑袋上,带着微卷的弧度,看起来毛茸茸的。 水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红红的,因着刚刚睡醒,不施粉黛的面颊上天生带着胭脂,却有几分媚意,鼻尖挺巧秀气,淡粉色的菱唇微张。 往下是藕色寝衣包裹着的娇躯,衣襟散乱,可以看到一片白皙的胸口。 娇弱惹人怜爱,李寅心底软成了一片,伸手抱着她,先是安慰起她来了:“怎么了?又不是故意的。” 阿绥抽抽鼻子,小手轻轻碰碰他的脸,心疼极了:“疼不疼啊!都红了!幸好没有出血。” 李寅原先不知有了红印,这会知道了,担心她自责,笑道:“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不碍事,不过小猫儿挠痒痒。” 阿绥小嘴巴瘪瘪,不信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绥亲亲就好了。”李寅揉揉她的头发,逗她。 阿绥却十分认真,仰着头,在他面颊上吻了吻。 李寅心脏猛地被拽了一下,密密的疼。 手掌抚着她的脸,指腹抹开她眼角的水渍,薄唇印上她的唇瓣。 唇齿交融是最能表达心意的。 “怎么这么爱哭呢!”李寅语气温柔,黝黑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爱意。 阿绥羞赧地说不话来。 黑白分明的眸子漂亮得不像话,还在偷偷看他面上的伤口。 “怎么办?”阿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坐直,担心的看着他。 李寅忍俊不禁的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嗯?” “明天你怎么出去呀!”阿绥小声说道。 李寅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凤目含笑:“就说家中有只……” 阿绥飞快地捂住他的嘴巴:“不是的。” 看着他的眼睛嘟哝着:“才不是母老虎。” “嗯。”李寅像是觉得她说的对一样,轻轻颔首,“是有只调皮小奶猫,睡急了挠了人。” 阿绥摇摇小脑袋:“没有的事儿。” “放心吧!旁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话的。”李寅笑着抱起她起身,传侍女送水进来给阿绥洗漱。 阿绥坐在他怀里偷偷观察着侍女们。 发现她们皆是恭敬的垂着头,不敢往李寅脸上看。 心中抱有一丝侥幸,觉得明日他去营中定也会这般。 但她可忽略了军营中可是一群粗糙惯了的男人,说话间荤素不忌。 第二日李寅就在一众将领打趣的目光中进了帐篷。 他们有些人在路途中见过将军夫人,营中也传开了,都知道将军夫人是位娇娇柔柔的仙女儿。 那他们将军脸上的红痕自然不会是家暴所致,剩下的原因便是床榻间过了火儿。 不可意会只可言传,众人对对眼神,偷偷笑了笑。 却只有赵恃一个人不怕死的看着他“啧啧”摇着头:“表哥最近很幸福啊!” 李寅不理他,只看着沙盘沉思。 “小嫂子很热情?”赵恃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 李寅淡淡扫了他一眼,靠坐在圈椅上,动了动手腕:“最近刀枪练得怎么样?可有长进?” 赵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呲溜的一下,瞬间不见了,深怕李寅领着他去校场练一练。 看着他的背影,李寅眉梢微挑,收紧护腕,指腹拂过伤痕,薄唇勾了勾。 - 裴肃进门问道:“送往各个大人家的年礼可准备好。” 方望舒原先还意外他怎么又过来了,听到他的话,自嘲的笑了笑,起身给他倒茶:“都已经备好了,等过几日送去各个府邸。” “悦府的礼要比旁的重上三分。”裴肃吩咐道。 方望舒眉头一皱看了杜嬷嬷一眼,在杜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应声:“是,我过会儿就吩咐下去。” 裴肃靠着椅背,端着茶递到唇边,忽然笑起来:“我们这位大将军……” 话说一半,又噤声,只一边摇着头一边笑。 他今日去西郊大营送了东西,恰巧听到将士们的玩笑话,想想辅国大将军的那张冷脸,只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听到这个名号,方望舒心提起来,攥着手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没什么。”裴肃搁下茶盅。 见他不欲多说,方望舒也没了兴致,只吩咐下人摆饭。 “你平日里也不要总待在府里,多出去走动走动,特别是悦府,你与大将军夫人打好关系,百益而无一害。”裴肃道。 方望舒脸色一白,还好杜嬷嬷从后头过来扶着她坐下。 在烛火的余光中,方望舒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僵硬的说道:“将军夫夫人身体娇弱,每每有人邀请她出去玩耍,她都会回拒,也不喜人去打扰,等着送年礼的时候,妾身递个帖子看看。” 裴肃看了她一眼:“这些你看着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张张张张娉11月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送走裴肃,屋内安静下来。 “嬷嬷。”方望舒担忧不已。 杜嬷嬷关好屋门:“娘子别急,这机会不就送到我们面前了吗?” 方望舒心里乱成一团麻,有些不解。 杜嬷嬷坐到她身侧,凑到她耳边:“我们把长安的东西全都带过来了,里面有不少姜大郎君的画作,要不然我们选一幅画掺在里头,一起送去悦府。” “可行吗?”方望舒没了主意。 “若魏候夫人不是那个孩子,这幅画便是一幅普通的画,若是那个孩子,她定会有所反应,到时候万一她找过来,我们也可以看看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杜嬷嬷道。 方望舒沉默了许久,犹豫地看着她:“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娘子放心。”杜嬷嬷坚定地说道。 - “知语姐姐,那我们把这些收入库中啦?” 知语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去吧!” 侍女们便抬着那只箱子往后面的库房走去。 知语动了动酸涩僵硬的脖子:“可还有?” 盼夏翻了翻册子:“还有两家。” “那今日都整理完吧!”知语吩咐两个粗使婆子去把箱子抬过来。 原来这是知语和盼夏在将各个府邸送过来的年礼登记入库。 她们两个已经整整忙活了三日了,眼见着就要忙完了。 知语随口问道:“是哪家的?” “裴录事府的还有玉庆将军府的。”盼夏道。 知语是这些侍女中最早跟着阿绥的,阿绥的身世她也都清楚,听到裴府的名字有些意外,这些人还敢过来送礼。 冷笑一声,吩咐婆子将箱子打开,上前盘查。 盼夏都累得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看着突然认真干劲十足的知语,瞪圆了眼睛,认命般的拿着册子上前。 知语看了看,发现都是寻常物件,和其他府上送过来的差不了多少。 “诶!这儿还有一幅画,知语姐姐看看是谁的画。”盼夏从箱子的角落里抽出一轴画卷。 一般像这样的人家不会送些无名小辈的画,大都是前朝名画古迹。 知语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愣住了,是一幅婴戏图,看在落款——癸未,季夏,醉柳。 “醉柳是何人?”盼夏疑惑的问道。 醉柳是十几年前名动长安的姜氏郎君,姜昂啊!知语勉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这幅画我去拿给娘子瞧瞧。” 盼夏知道阿绥喜欢书画,也没多想:“你去吧!这儿交给我,也没有多少东西了。” 知语点点头,收好画,抱着往正屋跑去。 阿绥坐在书案后面,看着手里的游记。 知语匆匆进来,让屋子里的知礼出去遛遛奶糕。 “娘子。”知语轻声喊道。 阿绥手支着下巴,抬眸看她。 “娘子这是裴府年礼中的一幅画。”知语把画卷放到书案上。 阿绥敛了眸子中的笑意,垂头翻了一页书:“你收着便好,不必拿给我看了。” 知语有些着急:“娘子,这幅画,您还是看看吧!” 阿绥了解她,也知道她向来稳重,鲜少有这么情绪表露的时候,黛眉蹙起,莫非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曾? 虽不愿与她们扯上关系,但看幅画也没有什么的。 坐直身子,把游记放好,伸手拿过画卷。 顿了顿,还是将其展开。 阿绥轻轻眨了眨眼睛,心都提起来了,眼眶控制不住的湿润了。 画卷上画了一位憨态可掬的女童,女童不过两岁大,穿着大红色的系带褂子坐在一条锦毯上,四周摆满了精致的小玩意儿。 小脑袋上短短的卷毛被红色丝带扎成了两个小揪揪,眉心有颗朱砂痣,小小的手上攥着一只拨浪鼓儿,咧着嘴巴露出几颗小米牙,光溜溜的一双小脚上戴着两只挂着铃铛的金脚镯,虽然有些瘦,但白白嫩嫩的,可爱极了。 只看了一眼,便能感觉到作画人的拳拳爱意。 阿绥看向落款,浑身僵硬,从圈椅上起身,手指颤抖的抚上左下角的醉柳二字。 眼眶兜不住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知语站在她身后,不敢出声,捏着帕子偷偷擦了擦眼角,脸色突然大变。 大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阿绥:“娘子!” 阿绥摆摆手,示意她放开,素白的手掌撑在书案上:“知语,以前我也是有人疼的呢!” 知语撑着她的手臂:“婢子不懂欣赏画,不过能感觉到姜郎君定是疼爱极了您。” 阿绥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看向画中女童脖子间的平安扣,下意识地垂头,摸了摸自己脖子。 却只碰到了锦衣,反应过来,那枚平安扣被她放到了佛堂。 知语扶着她坐下,出门吩咐小侍女打热水过来,也是给阿绥自己独处,整理情绪。 在外室等了会儿,估摸着阿绥看完了,才亲自将铜盆拿进去,浸湿巾子,上前递给她:“娘子敷会儿眼睛吧!不然郎主回来会担心的。” 阿绥深吸一口气,不舍的从画上移开目光,拿着温热的巾子敷在眼睛上,缓解了胀痛,贝齿紧紧地叩住菱唇,压抑住心中的难以抑制的难过。 小腹突然一阵刺痛,阿绥手不稳,湿巾子掉在了衣摆上。 “娘子?怎么了?”知语看着阿绥陡然苍白的脸色,大惊失色。 阿绥蹙着眉头,伸手捂住腹部:“可能是到小日子了。” 知语算了算,日子也是差不多,松了一口气:“婢子扶您去净房。” 阿绥点点头,最后再宝贝般的看着画卷,小心翼翼的妥善收好。 然后进了净房换了衣裳,坐在软塌上捧着知言送过来的红糖姜茶。 “知语,你说她那里还有我我阿耶的画了吗?”阿绥失神地看着碗里的波荡的水波,轻声问道。 知语往熏炉里添了一块碳,闻言转身说道:“婢子也不知,要不然您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阿绥抿了一口姜茶:“轻风在吗?” “郎主把轻风给您用,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外院。”知语笑着道。 “那你去叫他过来,我去正厅等着。”阿绥喝光姜茶,把空碗搁到案几上,吩咐道。 知语福身出去了:“唯!” 不一会儿,知语便领着轻风过来了。 轻风躬身行了一礼:“夫人大安。” “你快坐。”阿绥赶忙叫起。 阿绥也不绕弯子了,开口道:“轻风你可否帮我一个忙?不过事情有些难办。” “夫人吩咐便是,属下定会竭尽所能的帮您办成。”轻风认真的说道。 阿绥稍微松了一口气。 轻风听完阿绥的吩咐,眉头皱起来了。 “怎么?不好办吗?那便算了。”阿绥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做起来太太不君子了。 “夫人误会了,此事容易,只不过属下不知,如果找到了,是否要带回来?”轻风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阿绥和知语面面相觑。 知语怕她心软,开口道:“娘子,婢子斗胆说一句,您父亲的遗物都该是您的,万没有一个改嫁的妇人拿着的道理。” 阿绥安抚地对着她抿唇笑了笑:“我知道的。” 不用她说,她也是知道的,听到轻风的话时阿绥其实也是有些心动了,轻声问道:“可以吗?” 轻风起身,恭声道:“可以。” “那辛苦你了。”阿绥笑眼弯弯。 - 轻风出去后,直接去了西郊大营。 “除了字画,旁的属于姜家的东西也都要一并拿回来。”李寅冷声道。 “唯!” 李寅指腹摩挲了两下,估摸着阿绥今日心情怕是不好,把手头的事情快速处理好,就回了府。 李寅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阿绥又在看那幅婴戏图。 婴戏图被她命人挂在了屋子里,坐在卧榻上就可以看得到。 阿绥冲他软软的一笑,李寅目光柔和,坐到她身侧,陪她一起赏画。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不到时辰吧!”阿绥窝在他怀里,细声问道。 李寅没说话,只牵了牵唇角。 阿绥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是听轻风说了什么吗?” 李寅抵着她的发顶,喉咙间溢出一声“嗯”。 “夫君把我当作琉璃娃娃啦?”阿绥打趣地看着他,她其实就伤心了那么一阵,后来就缓过来了,她阿耶肯定不希望她为他难过,更何况如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她现在有李寅了。 李寅失笑,亲了亲她的耳垂,是他太过担心了,其实阿绥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阿绥指着画,笑意盈盈:“那是我小时候。” “真可爱。”李寅声音低沉醇厚。 阿绥被他夸得脸红。 小脸儿酡红,眉宇间有股子媚意,李寅眼眸转深。 阿绥搬开他赤热的手掌说道:“不方便呢!” 李寅手指往下探了探,果然摸到她系在垮上的带子,失望的收了手。 钻到衣服里,贴上她的小腹,帮她捂着:“为夫这般努力,怎的还不来?” 阿绥把她红艳艳的面庞贴到他脖颈处:“这才几日呀!” “阿绥说的是,以后为夫定会加倍努力。”李寅颇为赞同的说道。 阿绥害羞地咬了咬他的脖子。 李寅警告地收紧手臂,瞥了她一眼。 阿绥这才乖顺了! 结果第二日,阿绥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月事带傻眼了,不敢马虎,也等不得下午李大夫过来了,出了净房就让知语去请李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初逸x 10瓶;11月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阿绥并非什么都不懂,她这些日子无聊时也看了许多医书,对孕娠之事也有些了解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心中才有些害怕。 屋内静悄悄的,李修明坐在一旁隔着帕子把着阿绥的脉象。 知语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这李修明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把他爷爷的那些毛病学了十足,一会儿皱眉一会点头的。 半响,李修明收回手。 阿绥紧张地看着他。 “夫人脉象平滑,似有孕的脉象,不过日子尚早,只有七八分的把握。”李修明躬身说道。 侍女们欣喜得忍住不欢呼出声,这些大夫们说话不会说满,但这深层的意思她们都懂得。 阿绥小手轻轻摸了摸小腹,眉眼弯弯,菱唇翘起,但又记起这几日身体的症状,担忧的问道:“不过我这两日,小腹总是有隐隐的刺痛是为何?” 李修明谨慎地问道:“可有出血?” 阿绥连忙摇摇头,目光不瞬的盯着他。 李修明这才道:“受孕早期会出现这个迹象,夫人不必太过害怕,这几日夫人最好能卧床休息,也不可太多操劳,还有切记勿行房事。” 阿绥红着脸:“我记下了,多谢李大夫了。” 等着李修明出门前,阿绥又喊住他:“李大夫,这事儿先不必告诉郎君了,等着确定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唯!”李修明拱手应下。 “太好了。”知言和知礼激动的拉着手。 知语上前扶着阿绥往寝室走去,待她在卧榻上躺好,才开口说道:“娘子怎的不告诉郎主呢!郎主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阿绥嘟了嘴:“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想必那时也能确定了,到时候再告诉他,让他更高兴岂不更好,还有万一是空欢喜一场怎么办?” “娘子放心,我们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确定了的。”盼夏笑盈盈的说道,“不过这事儿也只我们房里的人知道就好了,不可往外说。” “可有讲究?”阿绥不解。 盼夏解释道:“婢子以前常听老人说,月份小是忌讳宣扬的,要等坐稳胎满三个月后才会告知亲朋好友。” 阿绥现在是最小心翼翼的,深怕出了什么意外,自然是记在了心里。 “娘子休息吧!我们在外面看着。”知语过来帮她掖了掖被子。 阿绥乖乖躺好,等着她们出去后,翻过身把帐幔掀开一条空隙,看着不远处的婴戏图,唇畔带着甜甜的笑意慢慢入睡。 七日后,李修明请脉时才正式确定了:“恭喜夫人了,是喜脉无疑,您已有孕一月有余。” 阿绥眨眨眼,然后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 她这几日心里不安极了,生怕这只是一场乌龙。 “这是孕期的注意事项,”李修明给阿绥递了一张纸,“过会儿我派人将安胎药送过来。” 阿绥心头一揪,小手捂住腹部:“它是有什么不好吗?” “夫人身子不像旁人那般强健,所以还需仔细养着,不过您放心只是养胎的方子。”李修明道。 阿绥捏紧手中薄薄的纸张。 等着安胎药送过来的时候,阿绥也不需要侍女提醒,主动地喝光,比她以前喝药还积极。 李寅回来后,察觉到了屋内不同寻常的喜悦气氛,不过想着还有四五日便是新年了,也没有在意。 夜里沐浴完,上了榻,搂着阿绥,闲聊着。 软香在怀,李寅数了数日子,想她身上已经干净了,手指便往下探,果然她胯骨上的带子没有了。 感受到了他的动作,阿绥小手往下拽住他的手腕,软软地撒娇:“今日不要了好不好。” “我轻轻的。”李寅手里动作不停,低语诱惑她。 温热的大掌拂过她小腹,阿绥轻吟一声,立刻清醒过来。 红着脸躲开他,央求道:“我困了,想睡觉啦!” 说着手指摇了摇他的衣袖。 李寅自然是心疼她的,收了手,平复气息,张开手臂:“好,不动你了,睡吧!” 阿绥偷偷瞥了一眼他下身,还斗志昂扬的。 不过摸摸自己的小腹,只能委屈他了。 小心翼翼挪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就睡觉哦!” 李寅把她的小脑袋按到怀里:“乖,快睡,不然……” 阿绥赶忙闭上眼睛,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第二日晚上,阿绥依旧是如此,借口困倦,不肯亲近。 李寅便觉得不对劲了,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阿绥,见她行动间十分小心,坐着或者躺着总是格外在意自己的腹部。 再联想到前几日的屋里的气氛,心中一动,夜晚阿绥喝药的时候,注意了一番,发现和以前喝的药不一样了。 凤目微亮,闪过一抹难以确信的喜悦。 竟被她的小日子唬过去了。 又猜到阿绥是想在新年时给自己一个惊喜,压下心中的激动。 深夜,待阿绥睡熟后,李寅睁开眼睛,手掌蜷握,半响才松开。 往下探入她的衣摆,覆到她软绵绵的小腹上,不敢再动,薄唇慢慢勾起。 小家伙,你好啊! - 阿绥自以为自己瞒得挺好,殊不知还是李寅帮着她掩护。 好几次,李寅都撞见了她欣喜的拉着侍女们讨论小孩子的衣物,每每只能无奈的避开。 阿绥也忍得辛苦,她是最想和李寅分享这个消息的,但为了给他惊喜,只能憋住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除夕这日。 李寅一早去了西郊大营交代完事务,与众将领一起用过午膳,便正式放假了。 悦园也是早早的装扮了起来。 李寅穿过长长的回廊,因着他近来难得的面色和润,小厮们见此特地上前说了几句吉利话。 李寅大手一挥:赏! 回了屋,阿绥正在午憩,李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到榻旁,满足地看着阿绥,视线下移落到小腹上,目光更柔和了。 坐了会,便去了外室。 软榻上的小几上摆了两个小筐子,一筐子是特地打造的小金鱼,另一筐子里是缝制好的小荷包。 李寅拿在手中看了看,知道是阿绥用来打赏下人的。 知语上前把茶盅搁到小几上,恭敬的站在软塌前面。 “夫人午膳用得不多,只吃了小半碗的饭,喝了两碗鸡汤,不过午膳前一个时辰吃了碗面条。”知语垂着脑袋禀道。 李寅眉头微拧,冷声道:“可问过李修明?” “婢子问过,李大夫说没有问题,少吃多餐也是可行的。”知语道。 “下去吧!”李寅颔首。 知语出门轻呼一口气,虽说娘子不让她们告诉郎主,但郎主太敏锐聪明了,她们哪里瞒的住郎主,这几日,就算郎主在军营里头,都会派人过来询问娘子的寝食。 如今这屋子里头怕是只有娘子不知道她有孕的事情已经被郎主发现了。 不过幸好今晚娘子就要告诉郎主了。 阿绥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转醒。 李寅坐在书案后看着兵书,听到动静,抬头看去。 阿绥穿着寝衣,娇嫩的面庞带着柔软的笑意,伸着胳膊:“要抱!” 李寅轻笑一声,起身过去,拿着一张毛毯裹住她,把她抱到怀里。 “睡饱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李寅轻轻她的额头,像是怕吓着她一般,声音轻柔。 阿绥被他如此温柔相待,突然不想瞒着他了,小手拉过他的大掌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夫君,宝宝说它想喝老鸭汤。” 李寅喉咙一紧,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便是提前知晓了,有了心理准备,心中的感动和高兴也不及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半分。 就是怀里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有了他们的孩子。 李寅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不含□□只有满满的感激:“谢谢阿绥!” 脑袋搁在她颈窝,呼吸打在她耳后,痒痒的。 阿绥偷偷抹掉眼泪,吸吸鼻子,笑着躲开:“小宝宝饿了!” 李寅笑着道:“小宝宝想喝老鸭汤,大宝宝呢?” 阿绥一愣,反应过来,大宝宝是她。 酡红着脸,害羞地躲开他的视线,软软地说道:“大宝宝想吃肉,糖醋肉。” 李寅帮她穿好衣服,送到净房,出门吩咐传膳。 不过等着膳食摆上后,阿绥又只用了几口便不吃了。 李寅也不逼着她多吃点,只吩咐厨房时时刻刻的开着火,食材也都要长备着,随时候着阿绥传膳。 除夕夜,幽州城会在城南放上千百只孔明灯为大周祈福。 阿绥很久之前就褚夫人听说了,只等着除夕夜去看,不过现在知道自己身子冻不得,便懂事的不再提。 晚上两人只象征性的用了两口晚宴,就把菜都赏下去了。 阿绥正要回屋沐浴休息。 李寅却吩咐知语去把她的大氅和帽子拿过来。 “要出门吗?”阿绥疑惑的问道。 李寅帮她带好帽子,系好大氅,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带你去看孔明灯。” 阿绥眼睛一亮,小脸儿闪着光:“可以吗?” 李寅不说话,只抱着她上了候在内院门口的轿辇。 阿绥心脏砰砰直跳,握着他的手不放开。 到了大门又换了马车,一路往城外走去。 城门口守备森严,见到李寅齐声问好:“见过大将军,将军夫人。” 李寅颔首示意飒风打赏,然后带着阿绥走上城墙。 上了城墙,不远处就是放孔明灯的空地,戌时一到,这些孔明灯就会点上蜡烛放到空中。 阿绥看着面前一片光亮,去年这个时候他带着她在邀月楼上看烟火。 今年是在幽州城墙上看孔明灯,不过不同的是,今年是她们一家三口。 “许愿。”李寅搂着她低声道。 阿绥赶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唇角弯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ancy.Lee 10瓶;初逸x 5瓶;11月半倔强的小绵羊。张张张张娉3224243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元日新春自是十分热闹。 难得有空闲,李寅陪着阿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还是怕她饿坏了,才把她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拖出来。 小娘子穿着喜气的石榴红云锦袄裙,捧着碗小口小口的抿着牛乳,乐呵呵地晃悠着小脚。 纱窗外,轻风站在庑廊下,禀道:“郎主,夫人,事情成了。” 阿绥瞪圆眼睛看像李寅,他也知道啦? 阿绥嘴巴周围沾了一圈的奶渍,像只小花猫似得。 李寅笑着拿着帕子帮她拭干净:“等你用完膳,咱们去看看。” 阿绥放下碗,挺挺小肚子:“吃饱了。” 李寅目光柔和地看了眼她平坦纤细的腰身,捉了她的小手擦了擦:“走吧!” 出了正屋,李寅带着她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原是间空屋子,如今被用来摆些杂物。 轻风走在前面,率先进了西厢房,把摆在屋内的三只大箱子一一打开。 “有一箱是字画,还有两箱是古董瓷器。”轻风道。 阿绥便知道那些很值钱的古董是李寅吩咐拿回来的。 “这是登记册子和账本,按照登记册子上的物件来看,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这三箱是剩下的,现已全部拿回来了,变卖古董珠宝和房产的明细全在账本上,总计约十万两白银。”轻风把两样东西递给阿绥。 阿绥小脸憋得通红,心中陡然生气一股怒意和委屈,她这是拿了她阿耶的东西养着裴府全家吗? 李寅挥手示意轻风退下,搂着阿绥,顺着她的背脊。 “她这是偷。”阿绥环着李寅的腰,手指攥成小拳头,哽咽的说道。 李寅心疼极了,眼底隐约闪过一抹戾气:“所以我们让她还回来好不好?” 阿绥看着所剩无几的三个箱子,神色黯淡,她知道那些东西已经被变卖掉了,拿回来的怕是只有银子了。 李寅大掌包着她的拳头,慢慢抚平。 阿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能生气,生气伤身,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呢! - 杜嬷嬷着急的进了寝室。 方望舒刚去老夫人那儿请安回来,脑袋被念叨得疼,正让侍女帮她揉按着额角。 杜嬷嬷面色凝重,让侍女下去,坐到她身侧:“娘子,大事不好了。” 方望舒睁开眼睛:“又怎么了?” “娘子,库房里的东西都不见了!”杜嬷嬷害怕的说道。 “嬷嬷在开什么玩笑,那么都东西,岂会不见,前几日我们不才去看过吗?”方望舒细眉微蹙,有些不高兴。 “娘子,是姜家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杜嬷嬷急道。 方望舒脸色大变,看着杜嬷嬷认真的眼神,慌张地起身,从榻下抽出一只盒子,发现里面放着的账本册子不翼而飞了。 从脚底往上冒出一股凉气,跌坐在地上毛骨悚然地盯着空盒子。 “是她,一定是她做的。”方望舒完全慌了神,紧紧拉着杜嬷嬷的手。 杜嬷嬷也冷静不下来,这太吓人了,那么都东西,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悄然消失,不留一丝痕迹:“是啊!只有她了。” 这幽州城何人有这样的势力和能力坐到这一步呢! 杜嬷嬷呐呐道:“魏侯夫人竟然就是那个孩子。” 当事实真相摆在她们眼前的时候,竟是她们无法承受的。 “那我们怎么办?”方望舒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站起来,“我要去报官!” 杜嬷嬷大力拉住她:“娘子,我们没有任何证据,魏候我们惹不起啊!更何况这些东西,我们该如何解释?” 若是去报官,先不说人家会不会把她们当成疯子,若是细查下去,恐怕她们才会被捉起来,终究是她们私吞了姜家的财产。 方望舒像是呆了一样,站在那儿双目瞪得像铜铃,红彤彤的,面颊上全是泪水。 这些年裴家的吃穿用度全有一大半靠那些东西苦撑着,这下全完了。 “我猜测她可能会过来找我问当初为何要抛下她,猜测过她会让魏侯打压裴肃,猜测过任何情况,就是没有想到她会把那些东西都拿回去。”方望舒愣愣地看着杜嬷嬷。 谁能想到呢?那孩子不想见到她们,甚至不愿意和她们扯上任何关系,杜嬷嬷摇摇头:“都是报应啊!” 新年第一日,外面喧嚣热闹,屋内却是一片死寂。 “夫人,门房送来一封信。”门外突然有人禀道。 方望舒毫无反应,杜嬷嬷叹声气,出去取过来。 杜嬷嬷递给方望舒:“娘子。” 方望舒摇摇头,心累身疲,她没有任何心思看这些,她只担忧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杜嬷嬷自作主张的拆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两张纸,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一个月之内筹集十万两银子,到时自有人来取。 还有一张是账本上撕开的纸。 杜嬷嬷颤抖着手把它们放到方望舒面前。 方望舒看了一眼,僵在了那里,然后像是疯了一样,把纸撕成碎片,捂着脸:“嬷嬷,我们完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她不照着做,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方望舒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她想赶尽杀绝吗?” “以裴家的财力,想要养活府上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撑不了几个月,怕就会完了,我们得想办法见她一面。” 杜嬷嬷不忍打破她的幻想,魏侯夫人都要恨死她们了,怎么会见她们呢! 可这十万两白银也是要要了她们的命啊! - 阿绥把轻风拿回来的东西,都整理了的一番。 古董摆件都上锁入了库房,字画全部被她视若珍宝般地拿回了屋子。 “国公府的书房里也挂着这么一副画。”李寅从外面进来,看她目光落在一幅百鸟图上,轻声说道。 “嗯?” 李寅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幅是临摹的,原版是阿绥的阿翁,姜思道的。” 阿绥眼睛一亮,抿唇笑了笑。 “说来为夫与阿绥也渊源颇深,姜老先生是难得的书画大家,我和兄长自幼就习的他的字,那字帖现在被父亲妥善的收藏起来了。”李寅温声说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等它出生,夫君教他习字好不好。”阿绥依偎着他。 “那当然。”李寅手掌温柔的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腹。 阿绥想着如果姜家还在,她会学习阿翁的字帖,跟着阿耶学作画,这样算起来她还是夫君的师妹呢! 李寅看她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低着抵着她的额头,问她。 阿绥乐呵呵的把她的小心思告诉他。 李寅薄唇弯弯,低语:“小师妹。” 阿绥身子一颤,害羞地低下头。 李寅静静地搂着他的一大一小两个宝贝。 阿绥想,她被方望舒遗弃,既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个短小君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哭的鱼 5瓶;11月半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阿绥正坐在软塌上看着知礼她们剪人胜。 她们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金箔纸,手腕转动,很快方方正正的金箔纸就成了一个个的小人儿。 原来今日正是正月初七,人日节。 褚夫人前天还来了帖子约阿绥这日去游梅山,但阿绥这个时候月份尚浅哪能做这些,便推了。 李寅也只休息了六日,初七就又开始去西郊大营了,阿绥待在家里有些无聊。 见大家都很认真的在做自己的事情,阿绥小手偷偷爬到案几上,往篮子里探去。 盼夏机灵,眼睛又尖,飞快地把装着剪刀金箔纸的篮子拿开,阿绥无趣地鼓鼓面颊。 知礼起身,笑着说道:“娘子要不要来看着婢子们贴人胜?” 这剪好的金箔人胜是要贴在屏风窗户上的。 阿绥手搭在腹部,摇摇头,恹恹的往后靠在迎枕上。 看着她们贴有什么意思? 但她也知道她们是不会让她动手的,深怕累着她,所以她就不去凑热闹了,还是等着她们都弄完再去观赏吧! 知礼让盼秋去隔壁把奶糕抱过来陪她玩会儿。 盼秋抱着奶糕进门时,知语也从前院过来了,轻声道:“过会儿再抱过来。” 盼秋见她有事儿要与娘子说,便点点头,先把奶糕带到院子里玩会儿游戏。 “娘子,裴夫人又送帖子过来了。”知语进了内室,把裴府的拜帖递给她。 “收起来吧!”阿绥垂眸不含情绪地说道。 “诶!”知语应声,照例把帖子收到盒子里,数了数,短短六日,那方氏竟然都送了八张帖子了。 知语是顶瞧不起她这幅不死心的样子,娘子不见她,她难不成还能闯进悦园不曾? 悦园守备森严,四周皆有李氏府兵保卫着,她胆敢闯进来,怕是不要命了。 知语收好帖子,转身看去,方才精神尚可的阿绥,这会儿已经外靠在软塌上睡着了。 蹑手蹑脚的上前把软塌上的小几拿开,从卧榻上拿了条锦被轻轻盖在她身上。 心中叹气,她们平日里小心精细地伺候着娘子,但娘子脸上身上还不见肉,定是那方氏扰得娘子烦心,情绪不好,身子自然也养不好了。 知语坐到软塌旁的杌凳上做起针线活。 心里想着她们娘子只让她把不该属于她的东西还回来,还没把她做的那些丑事公布于众呢!这整日里送些帖子过来平白惹得人不开心。 - 裴仪坐在芙蓉阁对面的茶馆二楼,看着悦园的那条街,心中失望。 “这会儿大将军正在军营呢!哪能看得到。”王氏看她面带焦虑,笑着说道。 裴仪红着脸,端起茶盅,心虚地抿了一口:“王姐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观赏景色罢了。” 王氏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拍拍她的手。 裴仪也没有什么可瞒着她的,每次过来都是王氏陪着她的,小声问道:“我们在这儿正能看到大将军吗?” 她原以为正逢新春佳节,大将军定会出府游玩的,结果这些日子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王氏点点头:“那是自然,还有两刻钟大将军就会回来了。” 裴仪眼睛微亮,期待地看着路口。 王氏眼睛一转,带着歉意说道:“这大将军要回来,我家男人也该到家了,眼看着太阳下山时辰也不早了” 听她的话是要回去的意思了,裴仪心中一急:“姐姐再陪我待会儿吧!” “这……”王氏面带犹豫。 “好姐姐,你今日下午看中的那幅头面,我这就让侍女去给您包过来!”裴仪亲密地拉着她的手,转头吩咐道,“莹竹还不快去。” 莹竹心中憋闷,这王氏这几日都骗她们娘子花了多少银子了。 裴仪见她不动,瞪了她一眼。 莹竹委屈的跑下楼,去了芙蓉阁。 王氏纠结地看着裴仪,裴仪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她手中。 王氏面上带着犹豫,其实心中笑开了花,捏着瓜子嗑了起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快马的声音,还未待细看,数皮骏马便穿过眼前,直奔向悦园。 裴仪激动的抓着窗栏,看着骏马在悦园门口停下。 到底是隔了一段距离,只能看到那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黑发高束,身姿欣长,举手抬足,行动间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 那些穿着同色袍子的人应该就是他的侍卫了,那些侍卫们下了马,训练有素的,恭敬的立在两侧,等着李寅进了大门才跟了上去。 裴仪眼睛微热,这般威名赫赫,位高权重,有能力的男子才是她想嫁的,只是可惜他已经有了正妻。 不过,若论起来,魏候府的贵妾也比她们这小地方官员的正妻有体面。 “大娘子,人已经进去了。”王氏手里提着莹竹给她的头面,笑呵呵的说道。 裴仪不舍的收回目光:“我回去吧!” 莹竹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 裴府 方望舒手里拿了一叠叠的地契,一旁的案桌上摆满了珠宝头面。 算了一遍又一遍,失望地开口道:“这些加起来,顶多值五万两。” 这些地契都是方望舒的陪嫁,当初方家为了她的婚事面子上好看,也算是掏空了家底了。 到现在也都没有缓过来,方望舒娘家的嫂子也一直看她不顺眼。 “这也已经是您全部的身家了。”杜嬷嬷拨了拨算盘,这全部拿出来,她们连旁身的银子都没了,往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剩下的该怎么办?”方望舒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送去的帖子像是沉入了海底,没有了回音。 凑不齐十万两白银的后果她不敢想。 方望舒低语:“好歹我也是她的生身母亲……” 杜嬷嬷黯然的想,这时说起这个已经晚了。 杜嬷嬷眼睛突然一亮:“娘子,您不还有那个东西吗?” 方望舒皱眉:“那又怎么样?” “那可是姜郎君亲手做的,她让我们还银子,是想拿回属于姜郎君的东西,既然这样那东西对她来说,所含的情谊可是无价的。”杜嬷嬷道。 方望舒攥着手心,抿唇想了想:“去拿来吧!在妆匣第三个抽屉里。” 这是她留着的,姜昂唯一的东西了。 杜嬷嬷小心翼翼打开抽屉,里面有块被红绸包裹着的玉牌。 方望舒沉默着将其拆开,那玉牌正面刻着一个小娃娃,背面刻的是字,上头写着:姜氏陶陶。 姜昂除了沉迷字画外,还喜欢玉雕。 当初阿绥刚生下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姜老夫人害怕取了名,在生死簿上留名字被阎王勾了去,说要等大些了再取名。 所以直到她四岁,身体健康了,姜昂才准备为她取名。 那个时候姜昂身体已经不好了,但还是没日没夜的翻着古籍,选了好多天才选了“陶陶”二字。 君子陶陶,只盼着她这一生快快乐乐的。 有了名字,还说要刻一只玉牌,等到她生辰那日作生辰礼送给她。 结果还未等到女儿生辰,便病逝了。 后来…… “娘子。” 方望舒回过神,把玉牌放到盒子里:“嬷嬷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了。”杜嬷嬷道,她们如今已走投无路,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只盼着魏候夫人能看着这个玉牌的份上,就此算了。 方望舒叮嘱道:“你小心点,别被府里头的人发现了。” “婢子省的。” 裴府过节的时候,才会一大家子一起用膳。 夜幕降临,侧厅席面已经摆好,方望舒看着杜嬷嬷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才扶着她的手去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称身子不爽利便不过来了。 大郎君书院开了课,不回来住,二娘子与二郎君又被方望舒送到娘家了,到现在都没有接回来。 所以这宴席上只有裴肃夫妇和裴仪三个人。 冷冷清清的,已然有了破败之相。 裴仪想到这几日花费了许多银钱,自己身上已所剩不多了。 看着低头用膳的方望舒,清了清喉咙:“母亲。” 方望舒心里一咯噔,放下筷子看她。 裴仪娇声道:“母亲手里头可宽裕,我在芙蓉阁看上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实在喜欢。” 方望舒嘴角下沉:“需要多少银子?” “不多,一百两足够了。”裴仪面上挂着笑。 方望舒眉头皱起,脸色都不好了,一百两银子,果真是大手笔! “我记得你已经有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了。” 裴仪不高兴了:“那套太小了,再说我正是说亲的年纪,自然需要这些充当门面,若不然走出去岂不是丢父亲的脸面。” 裴肃闻言,觉得她说的在理:“不过一百两,就拿给孩子吧!” 方望舒恨不得当场气晕过去,一对父女,一个不通庶务,一个挥霍无度,根本不知道这一百两对家中来说,算什么! 方望舒沉吸一口气:“郎君,府里最近也没什么进项,这一百两,妾身怕是有些难办!” “母亲不会是唬我吧!我偌大的裴府一百两怎会拿不出?”裴仪嗤笑一声,心里只觉得她是在糊弄她。 “大娘子不当家,自然是不知道当家的难处,府里从去年开始,就只出不进了。”方望舒道。 她现在苦不堪言,姜家的钱财来路不明,自然不可说出来,平日里由着他们大手大脚的花费,如今倒不好开口了。 裴肃心中不快,也只当她小气,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放下酒盅,开口:“我过会儿让人把一百两送给你,这钱从前院出。” 说完便甩袖离开。 裴仪得意地看了方望舒一眼,也离开了。 她们走了,这侧厅只剩下方望舒一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儿。 杜嬷嬷上前,担忧地看着她:“娘子。” 方望舒冷笑一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就是她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陶陶是《诗经》里头的。 方望舒会永远和这一家子的奇葩捆绑在一起,已经锁死,钥匙丢到长江里头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乐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轻风带人潜入裴府将方望舒准备的东西取了回来,又是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阿绥握着玉牌,仿佛可以看到姜昂在烛火下皱着眉头,嘴角却带着笑意拿着刻刀的模样。 轻风和知语将那两匣珠宝地契估了值,那些地契是长安的铺子,倒还值些银子,但加起来也不足她们要求的半数。 阿绥听完她们的话,紧紧攥紧玉牌,眼里闪过嘲弄,几欲开口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就这样吧!” 她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瓜葛,也不希望方望舒再出现在她生活里,依着轻风的话,裴府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恶人自有恶人磨,果然如佛所说因果循环,万事轮回,自己做的恶事终会报应在自己头上,就此放过她也当为自己的孩子祈福了。 “娘子这些是和上次一样登记入库吗?”知语道。 这些都是方望舒的东西,她不想要,阿绥沉吟片刻,看向轻风。 “夫人是如何说的?”李寅挑眉问道。 轻风禀道:“夫人说让您将这些东西变卖掉,然后全部冲作军饷。” 李寅先是蹙眉,随后又展平眉头,轻笑一声:“此事就交给你和飒风去办吧!” “唯!”轻风领命。 “裴家那边是什么进展?”李寅俯身看着长案上的地势图,随口问道。 轻风想惹谁都不要惹他们郎主,善文善武,可官场横行,可杀阵御敌,更可怕的是还可内宅争斗。 不敢再想,赶忙回道:“按计划进行,那些庄子上的农户估计十天后就会进城了。” 李寅颔首。 阿绥信佛,心存善念。 可他不信,他自是要搅得裴家天翻地覆才会甘心。 - 阿绥用妃色的绒线为玉牌打了个穗子,串上一只缠枝花纹银香毬坠在腰间。 阿绥小幅度的转了转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寅:“好看吗?” 盈盈一握的腰肢,柔软的摆动着,玉牌和银毬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李寅凤目含笑,欣赏地点点头,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跟前勾了勾,淡淡的清香窜入鼻间。 因着身子特殊,阿绥不敢使用香料,只在里头放了些先前储存的芍药花干花瓣。 阿绥嘴边挂着甜甜的笑,把玉牌坠子解下来,献宝般的递给李寅。 李寅十分赏脸,拿着玉牌,仔细的观看,翻过玉牌看见背面刻着的字:“陶陶,是个好名字。” 阿绥点点头,小手可惜的摸了摸那两个字。 阿绥抿抿唇,小声喊他:“夫君。” 李寅正把坠子系回她腰间,手里动作细致认真,听到她的声音,抬眸:“嗯?” “陶陶这两个字,不管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可以用的呢!叫起来也朗朗上口。”阿绥讨好的在他颈窝蹭了蹭。 李寅骨节分明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小腹,薄唇微勾,凤目扫了她一眼,意味十足。 阿绥心中了然,在他的唇畔亲了亲,软声道:“所以宝宝的乳名可不可以叫陶陶!” 这是她阿耶用心为她取的名字,她没有福气享用,但她肚子的宝宝可以呀! 李寅眼神温和:“自是可以的。” 不管小家伙是郎君是娘子,都是李氏嫡系第一个孩子,它的名字他怕是都做不了主,到时定有他父亲忙活,但乳名他们夫妻还是可以决定的。 “陶陶。”阿绥轻声呢喃,抬起头,心中欢喜,奖励般的又赏了他一个吻。 现在可不了动她,只能亲吻解解馋。 末了,阿绥娇喘吁吁地伏在他胸口,面色潮红。 李寅揽着她的肩头,帮她顺着气。 阿绥渐渐回过神,美目含情,娇嗔的看着他,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软声道:“夫君当以身作则,这样会教坏了宝宝的。” 李寅听她胡说,哼笑一声,捉住她作乱的小手:“不过人之常情罢了,待它长大后定会体恤为父。” 阿绥红着脸,埋在他胸口,将他的衣领理好,看见里衬上绣着的蟠螭火苗纹,眨眨眼“哎呀”一声。 “怎么了?”李寅垂眸看她,眼里闪过担忧。 阿绥翻身,手肘撑在他胸膛,抬着小脑袋:“我们都没有去信告诉阿娘阿耶,这个好消息。” 李寅心里松了一口气,揉揉她的头发,笑道:“阿绥不是说要三个月以后再说吗?”他之前是准备写信报喜的,但她说要等三个月后,胎儿坐稳,才能说出去。 阿绥愣住了,面露迷茫,小心又心虚的问:“我说过嘛?” 她近来记性不大好,做过的事情转头就会忘了。 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是说过的,不好意思了,乖乖躺回去,小声道:“我听盼夏说老人们常说一孕傻三年,我都还没有生呢!” 李寅胸膛震出笑意,明明是自己说得,偏还不乐意了,阿绥气鼓鼓的张嘴轻咬他。 李寅刚忙伸手捏着她软乎乎的面颊:“衣服多脏!” 阿绥嘟嘟嘴巴,奶凶奶凶的看着他:“不傻的。” “好,好,好,我们阿绥不傻。”李寅轻抚着她的头发哄着。 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阿绥听了还是很高兴。 李寅怜爱的摸着自家的小傻子。 新春一过,李寅渐渐忙碌,时不时的就要去一趟平州。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当天赶回来。 阿绥虽懂得他的心意,但又十分心疼,知道拦不住他,只能每晚提前准备好膳食和浴汤。 除了为这事烦恼之外,阿绥被侍女们照顾得像只小猪崽子,每日只需要吃吃喝喝,好好养胎就可以了。 阿绥看着身子单薄虚弱,不长肉,但气色不错,也没有旁的妇人怀孩子时孕吐的迹象,阿绥很是开心。 李寅原先还担心胎儿渐长她承受不住,听了阿绥的话,这下倒觉得,小家伙是个贴心懂事的,不折腾,只乖巧的待在它阿娘的腹中。 与悦园的温馨相比,裴府倒是一派水深火热的景象。 从一月底就有裴家田庄上的农户闹到上门来了。 说近几年收成不好,定额的庄稼上交给主家后,旁的也没有剩余了,这一大家子的人全靠裴府给的月钱生活。 但是裴府已有两个月没发月钱了,算上二月份都三个月了,派人来问过,只让他们用余粮先撑一段时日,日后补给他们。 那些农户不听她们的敷衍,要见到真正的银两才愿意离开,此时都的赖在裴府门口不散,也堵着府内的人不让他们出去。 裴肃已经有好几日没去衙门,先前还能从小门出去,但因着这几日又来了一些农户,发现了那个门。 裴肃脸色青白的坐在正厅,他们裴家在幽州城出尽了风头,丢尽了脸面。 方望舒在一旁看着账房算着账本。 “父亲,那些田舍翁还没走吗?”裴仪带着侍女步入厅内。 裴肃是最在乎脸面的,闻言哪里说得出口,冷哼了一声。 倒是方望舒开口:“那些人还守在那儿,大娘子先坐吧!” 裴仪拧了拧绢帕,落了座。 “我们家真没银子使了不曾?”裴仪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们裴府会连月钱都发不出来。 裴肃握拳虚咳一声,说道:“放心,我们裴家家底厚,只是最近银两周转不开。” 裴仪还没放下心,就见方望舒拿了一沓账本放到她身旁的小几上。 “大娘子也不小了,也该知道家里的情况了。” 裴肃面上尴尬,指着方望舒:“你……” 方望舒转头避开他的目光,心中一片苍凉。 裴仪自诩清贵和她父亲一样,向来不问金银钱财,只管伸手要就是了。 去年方望舒给她请了教养嬷嬷教她看账本,她也不看,只说这些有奴才管着就好。 所以这会儿,裴仪翻了翻账本,一点儿都看不懂。 方望舒讽刺的笑了笑。 这时有个侍女进来说道:“郎主,夫人,裴管事回来了。” 方望舒和裴肃都送了一口气。 裴管事衣衫狼狈的匆匆进来,行了一礼。 他能出去也是有缘由的,裴老夫人听说大门被包围了,怒急攻心,晕了过去,那些农户怕惹出大事,也不敢拦着,放了裴管事请了大夫进府,这才有机会出门。 “怎么样了?”裴肃问道。 裴管事小声道:“只换了一百两银子。” 裴肃起身,怒道:“什么?那么大的园子只卖了一百两?”他虽不通庶务,但也不是傻子。 “现如今不太平,能卖出去已经算好的了,亏些就罢了。”方望舒让裴管家把钱拿给账房。 裴肃讪讪的坐下。 “父亲您卖什么了?”裴仪心中惊疑。 方望舒抢在他前头开口:“一处祖产。” 裴仪捏着绢帕掩住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眼里露出恐惧。 祖产对一个家族来说是何等重要啊!她听别人家的娘子说过,只有那些朝不保夕,摇摇欲坠的家族才会变卖祖产,没想到竟然会轮到她家。 心里升起一股怒气,指着方望舒叱道:“都怪你管家不善,我亲生母亲在世时,怎么不见这样。” 方望舒闻言,竟笑了出来。 裴仪都被她吓住了:“你笑什么?” 杜嬷嬷皱眉上前道:“大娘子莫怪婢子多话,从我们娘子嫁入裴府第四年,还不曾掌管府中事务开始,吃穿用度就是从我们娘子私账中出了。 去年老夫人病了,我们娘子才正式开始管事,我们娘子不知变卖了多少自己的私产就为了填补家用,大娘子算算自己每月用了多少银两,说这话岂不亏心。” 裴仪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不知该回什么话,憋了一句:“你自然是帮着她的。” 裴肃瞪了她一眼。 莹竹忙绕到前面扶她坐下。 裴肃以前只隐隐约约知道,这冷不丁儿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杜嬷嬷摊开说出来,脸上也不好看,但他也只能开口道:“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些算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门口的那些人打发掉。” 方望舒也习惯他和稀泥了,冷眼瞧着他做戏。 账房才将那些农户们三个月的月钱算好:“月钱一共是六十两,还剩余四十两。” 方望舒让裴管事拿去发给他们,又吩咐账房把银子收好。 “剩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经这一遭,方望舒累极了。 裴肃放在膝上的手掌握起,犹豫地敲了敲:“明日再让裴管事出去把城南的那个园子卖了应应急,旁的我再想办法。” 他知道变卖祖产不是长久之计,一而再,再而三的怕是很快就会卖光了,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方望舒道:“妾身没了主意,就靠您了。” 裴仪心思一动,眼睛转了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第90章 裴家的事情在幽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连阿绥都听知言说过几句闲话,但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因着她忙着写报喜信呢! 如今胎儿已满三个月了,可以告知亲朋好友了,阿绥正红着脸,羞答答的给安喜县主写信。 写完信也不需要送到驿站由驿使送去长安,李寅自有和长安联系的方式。 快马加鞭,这信不过七日就送到了安喜县主手中。 彼时安喜县主正在用下午茶。 二夫人崔氏和大娘子李宛也陪在此处。 忠伯把信送来后,安喜县主等不到回屋再看,当场就让钟嬷嬷拿着刀把信封拆开。 安喜县主看着信,笑得越来越开心,连赞了几声“好”。 惹得一旁的人好奇极了。 崔氏心里泛酸,果然嫡亲的儿媳就是不一样,安喜县主何曾对她们这般笑过,一封信就能笑成这样。 看安喜县主一脸喜意,李宛笑问“母亲是有什么喜事吗?” “你三嫂有孕了!”安喜县主激动的把信纸压在心口。 崔氏闻言面部一僵,太过明显。 李宛皱眉看了她一眼,偷偷扯了扯她袖子,二夫人假意扯了扯嘴角。 李宛心里叹了一声气,起身祝贺:“恭喜母亲了。” 崔氏忙跟着站起来福了福身。 “这着实是件好事,钟嬷嬷传令下去,府里不论几等的奴仆,不管做什么差事的,都赏上三个月的月钱。”安喜县主现在高兴的不得了,只要想到不久后就会有个乖孙,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个喜讯。 “那婢子就跟着沾光了。”钟嬷嬷道。 崔氏笑呵呵的说道:“三弟妹看着身子薄弱,妾身还以为子嗣上会有些艰难呢!” 李宛只能叹息,也不知这二嫂子是怎么长大的,这性子也能嫁入公府,这般不会说话。 果然安喜县主脸色沉了下来。 李宛心中有些无奈,李蜜最近在说亲,被教养嬷嬷拘在院子里出不来,这下午茶只剩下她和崔氏了,她是最不愿和崔氏这种口无遮拦的人相处的,更何况她们又不是亲生的姑嫂。 崔氏惹怒安喜县主,她凭白受崔死连累就不好了,还剩下两个月她就要出嫁,她只盼着府里安宁些才好。 “想必母亲要准备一些东西送去幽州?女儿就不在这儿给您添麻烦了。” 李宛觉得未来几日,安喜县主没空吃下午茶了,她得了空闲,也可以安静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活送给三嫂和未来侄子侄女了。 安喜县主颔首,知道她这个崔氏就是蠢和嫉妒心强,不愿搭理她,清了清喉咙:“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也早些回去。” 崔氏揉烂了手里的帕子,憋着气,别扭的一同和李宛道:“儿媳,女儿告退。” - 待她们走后,安喜县主吩咐人去告诉燕国公这个好消息,也派人去了一趟怀国公府。 “最近朝中气氛紧张诡异,公爷在其中也周旋应付的累了,阿寅的信估计他忙着还未拆,直接告诉他这个喜事也让他高兴高兴。” 钟嬷嬷:“娘子贴心。” 安喜县主也慢慢从喜悦中缓过来了,想到幽州,又开始担心,拉着钟嬷嬷说道:“女子十月怀胎到生产,就是个鬼门关,那两个小的什么都不懂,独自在幽州真让我放心不下。” 钟嬷嬷附和道:“是啊!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些没有经验的小丫头们。” 安喜县主越想越忧愁,突然道:“不行,嬷嬷去帮我收拾东西,我们去幽州。” “娘子您现在去幽州岂不是在给郎君他们添乱,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是您去照顾他们还是他们照顾您。”钟嬷嬷在安喜县主身边服侍几十年,说话没有那么多忌讳,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所以听到她的话,直接劝阻道。 安喜县主听完没有生气,只嗔了她一眼。 “路途遥远,幽州又不是很太平,娘子这一去岂不让人担忧,送个嬷嬷过去照顾咱们三夫人不就好了。”钟嬷嬷道。 安喜县主点点头,扶额道:“我也是关心则乱了,方才一瞬间我都想把阿绥接回来养胎了,但就怕她身子经不起这一路的颠簸。” 钟嬷嬷有意让安喜县主放松放松,笑着道:“是啊!看二夫人方才一脸酸意的样子,婢子就觉得发笑。” “还好阿绥这孩子争气,”安喜县主轻声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这般快她就有了好消息。” 钟嬷嬷回她:“三夫人是个有福的。” “嗯!”她这话安喜县主是十分赞同的,“嬷嬷看送谁过去?” “陶芝倒是个好的,又与三夫人处得来,不过三夫人没带她去幽州是体恤她年纪大了,我们送她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钟嬷嬷想了想又道,“先前那个余氏也是有经验的老嬷嬷了,就是性子不好,当初被郎君落了脸面,心里怕是生了怨恨,只这一点便不合适。” 安喜县主嘴角微抿:“那余氏如今是安分的待在庄子上?” 那余嬷嬷原先是被她放在自己院子里的,在阿绥嫁进来前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有人看着,她安分着呢!不过听说年前生了大病,如今现在身子不太好了,平日里都下不来榻。”钟嬷嬷做事向来妥帖,不管安喜县主问什么,都能问道。 安喜县主放了心,琢磨了一会儿道:“还是让陶芝去吧!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她,我会把她孙子安排到书学。” 钟嬷嬷应声:“这般荣耀,陶芝怕是要乐坏了。” 安喜县主道:“旁的接生嬷嬷可以让掖庭安排送过来,这些人一时半会用不着,到了那儿也可观察观察,这事交给忠伯去办,让他快些,要一并送过去的。” “唯!婢子这就去。”钟嬷嬷福身退了出去。 - 崔氏回了屋,看着侍女们逗弄阿睿,看着他说:“这以后啊!可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方才跟着她去暖阁的侍女说道:“三夫人这一胎还不一定是郎君呢!” 崔氏冷笑一声:“这头胎不是郎君又如何?既然能生孩子,就迟早会有!” 侍女垂头不敢回话了,她这些年不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吗?她倒是忘了这小郎可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崔氏也反应过来了,心里烦躁让她们把小郎抱下去。 独自坐在榻上叹气,夫君不得宠,又没出息,不知道他前些日子做了什么,还被燕国公训斥了,连带着她脸色也无光。 看着这屋子又叹了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阿绥知道安喜县主会送很多东西过来,没想到会送了那么多人过来,连陶芝都过来了,只感念她的贴心。 吩咐知礼将接生嬷嬷们安顿好,留了陶芝在屋内说话。 阿绥看着陶芝带着歉意的说道:“真是麻烦你了。” “原是娘子体贴,但这是都是婢子该做的,更何况老夫人还把我孙子送到了官学读书,是婢子沾了便宜。”陶芝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阿绥知道安喜县主不会委屈她,软软地笑了笑:“不过有嬷嬷在,我心里也能安心了。” 到底是头次怀胎,心里总是没有底。 “如今可好?”陶芝轻声问道。 阿绥摸摸小腹:“一切都好,宝宝很贴心,除了容易困倦,没有旁的大问题。” 陶芝到了,知语她们纷纷松了口气,原先她们生怕没有照顾好娘子,有了陶芝也就有了主意。 李寅今天没有去平州,所以回来的早了些。 夜晚,阿绥肚子饿了,陶芝吩咐知言给她蒸了一蛊鸡蛋肉末羹。 阿绥一边看着李寅在帮她吹凉鸡蛋一边说道:“陶嬷嬷真是根定海神针,事事都安排的好好的,不过,是夫君让阿娘送陶嬷嬷过来的吗?” “给母亲的信不是阿绥写的?”李寅好笑道。 阿绥转了转眼睛:“是哦!但是夫君也给阿耶写了信呀!” 李寅给她喂了一口蛋羹:“我给父亲写信,让他劳烦母亲找几个嬷嬷过来,不过我想父亲还没来得及同母亲说,母亲就把这些安排妥当了。” 阿绥想想安喜县主那一沓厚厚的信,眼睛弯弯。 吃了大半个鸡蛋羹,阿绥便饱了,剩下的就进了李寅的肚子。 阿绥躺在软塌上,看着依旧平坦小腹,有些失望的说道:“都三个月多月了,好像还不曾有什么变化!” “莫着急,四五个月才会显怀。”李寅政务再忙,也会抽一些时间看医书。 “嬷嬷也说它现在只有一颗土豆那么大。”阿绥小声说道,她觉得现在天色晚了,肚子里的小宝宝肯定睡着了。 李寅牵了牵薄唇。 阿绥怕他不知道土豆有多大,把他大的手掌攥成一个拳头,举高:“比夫君的拳头还小。” 被她影响了,李寅声音也跟着降低:“四个月的时候,它就会长成梨子那般大小,五个月的时候阿绥就能感觉到胎动,那个时候他大概有小南瓜那般大……” 帐幔内的低声细语是他们对未来孩子的期待与盼望。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会很晚,可能要到凌晨一两点了,早睡的小天使可以明早来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静安 5瓶;回首见萼绿毛毛吃大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次日正逢修沐。 裴肃是文官,不比武官,要清闲许多。 裴仪正好也有了机会,没有带莹竹,独自一人去了前院。 因着是书房,而且裴肃还在这里留了好些红袖添香的姬妾,裴仪怕撞见什么,只在门口等小厮进去通传。 隔了大概一刻钟的时辰,裴仪才被领进去。 裴仪进了书房便闻到一股上好的胭脂味,是幽州最好的胭脂铺的,他家的每一款胭脂细细闻起来,都含有一丝一样的香味,以前出的每一款她都有,但这个应该是他家新出的吧!她已经有一个半个月没去逛街了。 她如今已经知道府里的情况了,没想到父亲还能舍得给他的那些姬妾们买这些,不过父亲如此大手笔正好给了她机会。 裴仪不动声色的上前柔声请安:“父亲。” “快坐吧!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裴肃坐在书案后面,表情似乎有一丝尴尬。 裴仪当做没有看到一般,在圈椅上落座,她今日特地穿的很素净,头上也只带了两只银簪:“女儿许久没有同您好好说过话了,如今府上这么艰难,想着过来关系一下您。” 裴肃想到如今的情况,眉间也带着一股忧愁,但嘴里还是说着:“你不需考虑这些,安心待在后院就可以了。” “父亲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女儿也是裴家的女儿啊!在您的护佑下长这么大,也该做些什么回报您了。”裴仪朗声道。 裴肃心中感动,亲切的问她:“大娘有何想法?” 裴仪起身走到书案前头:“父亲不想找个大的靠山吗?” 裴肃在褚浩倡手下庸庸碌碌的做了许多年,可以说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官途,听到裴仪的话,不免心动:“大娘是说……” “辅国大将军,魏侯爷。”裴仪看着裴肃的眼睛,轻声说道。 裴肃心中激荡,魏候出身贵胄,长安顶级世族李氏的嫡子,可他这般人物也不是自己可以攀得上的。 “大将军不喜交际,我们怕是也难与他搭上关系。” 裴仪掩唇笑了一声。 裴肃皱眉看去:“大娘这是何意?” 裴仪并未着急,走到一旁的炉子上,提起温着的水壶,替他沏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大将军是难以接近,但只要父亲找到法子,就简单了。” 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裴肃狐疑地接过茶盅,抿了一口。 裴仪道:“悦园最近有件喜事儿,魏候夫人有孕了,总所周知魏侯爷只有这一位夫人,并无旁的姬妾。” 裴肃眼睛一亮,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心中最隐秘的小心思:“你是说,让我找几个人去伺候他?” 裴仪颔首应是。 “可是以大将军的出身,一般的恐怕如不了他的眼。”裴肃又想起他听过的魏候夫人的美名,听说和方氏长得有几分相像,那方氏年轻的时候倒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父亲,女儿不可吗?” 裴仪自信的说道,“就放在眼前的人选,父亲倒是忘了。” 裴肃打量起裴仪,相貌算是清秀,但身上带着一般娘子没有的书香气。 一时心里拿不定注意,不知长安的贵人是否喜爱这一款。 裴仪见他犹豫,又下了一剂猛药:“若进了魏候府,以女儿的才情一个贵妾是不在话下的,到时候您就是魏候的老丈人了,他岂会不孝敬您,有了他的支持,我们府上的难关很快就会度过,跟着李氏富贵个一百多年也是有的。” 裴肃心思飘动,裴仪给他画了一张大饼,太过诱人了,只要想到裴家在他手里慢慢壮大,繁荣,他百年之后永享族人香火…… 裴肃沉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此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裴仪原先心里也没有底,听到他的话,知道他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 “父亲,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啊!”裴仪稳下心,坐回圈椅,“京中来的将士会于二十六日出发去平州,所以二十四日西郊大营会设宴践行,到时候父亲也会去的吧!” 裴肃虽不知她从何处探得的消息,但明白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你要作甚?” “女儿前去献舞,为众将士践行啊!”裴仪笑着说道。 裴肃点点头:“那这几日你好好准备。” 事情谈好,有父亲相助,一切都容易了,满意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仪擦亮铜镜,化了胭脂,往面颊上敷了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得意。 不知怎么想起了那日在褚府看到的魏候夫人的模样,看着空落落的额头,咬咬唇,伸着小拇指点了一点朱砂印在眉间。 勾勾唇,问一旁的莹竹:“我美吗?” “娘子自是十分好看的。”莹竹将胭脂收拾好,看了看裴仪说道。 裴仪轻笑出声,翻了首饰盒,捡了一支金步摇丢到案上:“拿去送给王氏,就是多谢她了。” 莹竹叹道:“娘子如今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何不省着点儿。” 若是以往裴仪是最不耐烦听她唠叨的,不过今日心情好,不同她计较,甚至还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放心吧!以后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家娘子呢!” 莹竹突然想开了,娘子的物件,娘子都不心疼,她这个做奴婢的何必替她可惜,抓了金步摇便出门了。 那王氏又得了一件宝贝,自是开心的不得了。 怕被家里的男人发现,问她来历,还藏了起来,只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戴一戴。 - 阿绥这几日心情有些低落,因为李寅就要去平州了,等不到天气暖和,大周怕是就要与契丹开战了。 阿绥小小的一只,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可怜兮兮地坐在软塌上,也不吭声只红着眼睛看着侍女们收拾行礼。 李寅看得心中一酸,让侍女们都退下,上前坐在她身侧,搂着她的肩膀。 低语道:“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来打仗的吗?” 阿绥忍不住瘪瘪嘴,往他怀里钻:“可是我担心。” 可怜见的,李寅把她抱到膝上,亲亲她漂亮的眼睛:“相信我好不好?” 阿绥喉咙一哽,埋在他胸口不说话。 “嗯?”她一向都很乖,便是有不如意的事情,也只会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李寅知道便是自己不安慰她,过几日她也会自己调节好,但他舍不得她这样。 阿绥抽抽噎噎的翁声说道:“你现在有我和宝宝了,可千万要当心。” 李寅把她的软发勾到耳朵后面,看着她的小脸儿哑声道:“我都知道,只要得了空,我就会回来,这段日子要乖乖的听嬷嬷的话。” 阿绥努力点点头:“嗯。” “估计不久后,平州的难民也会逃往幽州,会有官府的人安置,但还是很乱,尽量不要出府,就算要出去,也要带着轻风。” 临了不放心的反而是李寅,他不曾做过后悔的事,到如今又有些后悔带她出来了,终究是难安。 阿绥把他的话记在心里:“我不出府的,夫君放心,在前头要安安心心的打击外敌,我和宝宝会平平安安的。” 李寅勉强牵了牵嘴角,摸摸她的腹部,有些可惜,虽离得不远,但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成长。 只能暗自决定,此战定要速战速决。 阿绥吸吸鼻子从他怀里爬起来,走到卧榻便,指着上头的锦被道:“这个也要给你带走。” “好。”李寅有什么不依着她的。 阿绥哒哒走到衣柜前:“厚的衣裳也要带着。” “好。” 见他自己说什么都应好,阿绥红着俏鼻,忍不住弯弯菱唇,又扑向他。 猛地动作,吓了李寅一跳,紧紧抱住她,揉揉她的头发才安心,心里被怀里这一大一小充盈得满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它短小,但他也是个二更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倔强的小绵羊。5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三月二十三日,夜。 西郊大营灯火通明,除了留了四队巡逻的士兵,其余的皆是在帐篷里参加宴席。 此番践行宴的酒席钱全是辅国大将军李寅出的,因此主帐内时不时便有人给李寅敬茶。 坐在下首的一位将军望着被围了好几层的首座,叹声气,挤不进去了,喝了口茶,觉得没什么滋味:“要是烈酒就好了。” 和他坐一张案几的另一位将军笑骂道:“有的喝就不错了,再说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喝酒,刚刚听了一嘴听说这茶一斤五六两钱呢!多喝些,以后就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 那将军憨厚的“嘿嘿”一声:“这不是喝不惯吗!不过我们这位大将军虽看着不好接近有些傲气,但对我们将士是真的大方。” “茶和歌舞都堵不上你的嘴。”身旁的将军回他。 那将军闭嘴了,一边看着中央跳舞的舞娘一边吃着菜。 人群好不容易才散去,李寅揉揉眉心,舒了一口气。 褚浩倡忙给他和赵恃各添了一杯茶:“将军和世子请。” 李寅颔首,端起茶盅只抿了抿便放下了。 赵恃倒是像没喝够一样,十分给面子的饮了一口。 账内的鼓乐声突然停下了。 裴肃的案几离正首有些距离,有些紧张,双手死死的攥合在一起。 一阵琴声响起,婉转悠长。 帐帘打开,一位穿着大红色轻纱裙的舞娘缓缓入内,细腰摆动,面纱轻拂,带着一股浓丽的香气。 半遮半掩,只露出一双妆容魅惑的眼睛和一颗精致的朱砂痣。 舞姿轻盈柔美可以看出裴仪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裴肃听到身旁一位大人的赞叹声,满意的点点头。 裴仪跳着跳着眉头却蹙起来了,因为坐在上首的大将军并未看她,而是好像在和他的侍卫低语。 心中慌乱,跳错了一拍。 对上自己父亲满意的目光时,突然冷静下来,大将军肯定是有急事吩咐,这才没有看她,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她背后还有父亲的支持。 红唇微勾,快速的调整自己的节奏。 李寅往后靠在圈椅上,临风会意上前竖耳听他吩咐:“今日营里炖的番茄牛肉汤不错,你去吩咐下面做一盅送回悦园,让他们处理得干净些。” “唯!”临风应声。 褚浩倡听着说道:“主帐里的膳食都是风会楼的厨师做的,食材一向干净,夫人都可以用。” 今日虽都是李寅出的银子,但人都是褚浩倡安排的,他对幽州更为熟悉,知道哪家的厨师做菜好吃。 李寅淡笑一声。 “等晚宴散了,我吩咐他们把那厨子留下,要是夫人吃的满意,我让他们把厨子直接送到悦园。” “那就劳烦使君了。”李寅没有拒绝,近来阿绥的口味大变,偏爱酸口的,每每吃到和她心意的都能多用一小碗饭。 褚浩倡呵呵笑,谁能想到这位出自世家大族的大将竟是个情种呢! 琴声消失,舞毕。 裴仪屏气凝神,福身行了一礼。 半响,都没有叫起的声音,裴仪只能尴尬的半蹲着。 裴肃见此,知道是他该出场的时候了。 抚平衣摆,起身走到中心位置:“下官裴肃见过大将军,刺史大人。” 褚浩倡看了眼李寅,见他脸色淡淡的,清清喉咙:“裴肃,你有何事?” 裴肃直起腰身,示意裴仪到他身边。 账内的众位将领纷纷放下筷子,茶盅,不解的看着裴肃。 “这是下官的长女,为了表示对即将征战沙场的战士们的感激,特献一舞。”裴肃朗声道。 裴仪顺着他的话,解开面纱,面容清秀,但许是妆容的问题,多了一抹艳丽。 裴仪红唇带笑,目光直直地看向李寅。 裴肃父女两的心思昭然若揭,但是,可惜了…… 褚浩倡挥挥手:“好了,本官会嘉奖你的,下去吧!” 裴肃和裴仪心里焦急,她们怎能就这样退下呢! “大人且慢,还有一事。”裴肃喊道。 褚浩倡心中叹气,好歹是在他手下做了许久的事情了,有些不忍,但方才给过他机会了,可他还是要招惹上来的,不耐烦的说道:“还有何事?” 裴肃给裴仪使了个眼色,裴仪娇声道:“妾身十分敬佩各位将军,觉得将军们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精忠报国的好儿郎。” 一旁的有些将领很是受用她这句话,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些脑子清醒的人,知道这小娘子不会只是到这儿来夸他们的,定有后手。 “大将军更是雄姿勃发,妾身不知可否有幸能够服侍将军。”裴仪含羞带怯的说道。 账内安静了一瞬,随后便响起一阵起哄声。 那些文臣们心里暗骂裴肃,他们自然也是都想过给李寅献美人的,但一直没有逮着机会,没想到竟让他寻着机会了。 不过又想,这样也好,有一就有二,正好可以帮他们试探试探李寅的态度,若是裴仪成了,他们也可以去寻美人送过去了。 李寅手指随意搭在圈椅上,冷眼瞧着下面热闹的场景,薄唇微微勾起。 临风不在,他身后还有个飒风,飒风见郎主这般态度,心里知道郎主虽笑着,但已经恼了。 裴仪见他笑了起来,心脏怦怦直跳,红晕遍布面庞,大将军也没有别人说的那般不近人情嘛! “本将军已有妻了。”李寅悠悠说道。 裴仪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娇柔地说道:“妾身便是做妾做奴也是愿意的,只盼着将军能给妾身一个机会?” 李寅手指摩挲着杯沿:“为何?” 裴仪一滞,不解他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说道:“妾身仰慕将军的才华,更是因为您是我们大周朝的英雄。” 李寅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嗤笑一声:“在座的每一位将领都是我大周的英雄。” 被这一位大将军夸赞,一帮糙惯了的将士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自然。”裴仪赶忙道,“各位将军都是良才。” 李寅起身:“那既然如此,本将军也不能委屈你。” 裴仪面上狂喜,激动的看着李寅。 众人都有些意外,不是说大将军与他的夫人极其恩爱吗?不过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又觉得是正常的,大家都是男人嘛! 文官们的心思都活络开来了。 裴肃更是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富贵生活了。 只有褚浩倡和临风还算冷静,知道李寅怕是话还未说完。 而赵恃则是不知从那儿掏出一包栗子剥了起来,准备看戏! 李寅扫了一眼账内,寻了方才起哄声最大的那人,脑中过了一下那人的资料,六品的昭武校尉,年三十六,出身不够高,能力不足,是个在军中混日子的,这辈子混个五品的小将军已是定了天了。 “既然你觉得众位将士们皆是英雄,本将军和就做主把你赐给昭武校尉了,想必你们父女会很满意。”李寅淡声说道。 众人:??? 那昭武校尉像是听错了一般,指着自己看向李寅。 李寅颔首。 裴肃和裴仪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李寅竟会有这个举动。 裴肃慌张的大喊:“将军,万万不可!小女……” “怎么两位方才不是说仰慕我大周将士吗?难不成是在胡说?”李寅俊脸冷下来了,不想再与他们废话。 “下官不敢有此想法,只是,只是……”裴肃哪里敢反驳。 褚浩倡收起惊愕的表情,圆场道:“这位昭武校尉也是位人才。” 他想了半天,就是没想起来,这位校尉有什么功绩。 憋了半天说了句:“嗯……年轻有为!” 赵恃喷笑,乐得东倒西歪。 这昭武校尉,看上去怕是快有四十了吧! 昭武校尉在一旁人的推搡下走到裴仪身旁。 裴仪白着脸,面上还挂着泪水,僵硬地往裴肃身后躲了躲,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也怎么能嫁给这个人! 昭武校尉摸了摸自己的糙脸,笑了笑,拱手作礼:“末将正巧是幽州人士,虽已经娶了妻,但妻子不是个贴心的,正想着寻房妾侍,这不巧了?裴家娘子看着读过书,想必与末将也有话聊,话不多说,就此谢将军了。” 裴仪摇摇头,大力的扯裴肃的衣袖,见裴肃还要再说话,褚浩倡眼疾手快的打断了。 “没想到临行前还能遇到这般大好的事情,来!我们敬一杯昭武校尉和裴家娘子!”褚浩倡声音洪亮。 众将领举起茶盅一阵欢呼。 裴肃面如菜色,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在幽州抬起头了,前日日子是被那些田舍翁闹上门,现在又是把脸送给大将军打,真是…… 心中大怒,扯过一旁失神,呆住了的裴仪穿过人群往外跑去。 被裴仪一直攥在手里的面纱飘落在地。 身后还传来取笑的声音:“快去追你岳父啊!” “哈哈哈哈!不着急,反正又跑不掉,我认得裴府!” “哪个人不知道,上次……” 赵恃拉着李寅偷偷说:“表哥,你好坏啊!那般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给了那人。” 李寅冷眼扫过他:“那给你?” “不,不,不,我可不要!”赵恃慌张的摇头,他是疯了吗?纳个不安分的祸事回家,他母妃怕是要剁了他吧! “走了!”李寅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恃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表哥,最后一夜了,我不想睡在帐篷里!” “哼!你到了悦园安分点,不要吵!” “知道,知道,肯定不会打扰了小嫂子和我小侄子休息,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今天跑步了吗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月色稀薄,不久前刚下过一阵小雨,空气格外清新。 李寅回到寝室的时候,阿绥正被知语扶着在屋子里绕圈子,奶糕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带路。 因着从外面进来,身上灰尘多,李寅并没有过去抱她,只是担心的看着她,现在时辰可不早了,蹙眉问她:“怎么了?” 奶糕快速跑过去,围着他的脚打转。 阿绥“哎呀”一声,挣脱开知语的手,让她去备水。 鼓鼓面颊走到软塌前坐下:“夫君送过来的番茄牛肉汤太好喝了,满满一大盅我都吃光啦!我还就着汤吃了一碗饭。” 李寅这下知道她这是吃撑了! 小奶糕在下面扒拉他的衣摆,李寅无奈地弯腰把他抱起来。 “我换了衣服再陪你走一走?”李寅怕她坐着积食。 阿绥懒洋洋的抱着软枕靠在软塌上摇摇头:“我现在不撑了,不想走啦。” 李寅轻笑一声,正好净房水也备好了,把奶糕放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软发:“那我先去沐浴。” 阿绥点点头,冲他摆摆手。 知语怕她和奶糕玩下去,不睡觉了,抱起奶糕,柔声道:“娘子,很晚了,我把奶糕带下去?” 阿绥看看屋子里的漏刻,已经亥时了,不经意已经这么晚了呀! 歉疚的摸摸小腹再顺顺知语怀里奶糕的毛:“明日再陪你玩。” 看着她上了榻,知语才把奶糕带下去了。 阿绥沾了枕头就犯困了,但因着明日李寅就要去平州了,还是撑着眼皮等着他从净房出来。 李寅只留了小几上的一盏灯,旁的都灭了,钻进锦被里,把困得眼角都坠泪珠的阿绥抱进怀里。 阿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鼻尖是他好闻的气息,这才安心了:“夫君明日走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呀!” “好。”李寅低声道,“今晚该讲什么了?” 阿绥脑子迷迷糊糊,一片混沌,哪里还能想得到什么,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蹭着他的胸口,十分迷茫。 “今晚讲空城计,魏国大胜,司马懿率兵……”李寅声音低哑有磁性。 阿绥听着十分舒服,嘴边带着甜甜的笑容,慢慢入睡。 - “我不要嫁给那个……那个……臭男人!”裴仪将正堂的摆件椅子案几全部掀翻在地。 裴肃脸色难堪的站在一旁,也不阻止。 方望舒听到动静,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匆匆走过来。 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眉心一跳:“这是怎么了?” 听到询问,裴肃脸像烧起来了一般,不知如何开口。 方望舒看向裴仪,这会儿裴仪摔落在地上,正嚎啕大哭,半点没有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她身上穿着的艳丽风尘的衣服,方望舒厌恶的皱起眉头。 哭声不止,扰得裴肃心烦,大声呵斥:“哭什么哭,这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裴仪面上妆容糊成一片,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伸手指着他:“父亲这是在怪我了?” 裴肃怒哼一声,意思显而易见,若不是她出这馊主意,他会在全幽州官员将领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吗!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裴家着想!”裴仪顾不了仪态,用手擦了一把脸。 方望舒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她们在说何事,但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转身招了今晚随裴肃赴宴的小厮问话。 小厮支支吾吾将今晚发生的事情禀报给方望舒。 方望舒不敢相信,裴肃和裴仪就这一晚上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但看着他们如今这幅样子,却又不得不相信。 她千方百计的想要与悦园划清干系,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对父女竟然上赶着,不知廉耻的要贴上去。 “郎君和大娘子真是糊涂啊!”方望舒心力交瘁,撑着杜嬷嬷的手对裴肃说道。 “我也是……”裴肃一阵尴尬,忽然又想起什么,为自己狡辩道,“大娘一直长在后院,是你这个做母亲管教的,她如今这样都是你教女无方。” 方望舒听他倒打一耙,一口气差点没儿喘上来,眼泪委屈的掉下来:“这又与妾身有什么干系,这是您和大娘子的谋划!如今丢了脸倒要算到我头上来了。” 裴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起身,拍拍灰尘:“母亲,我们可是一家人!” 方望舒如今是见识了这位大娘子的没脸没皮了,在听到小厮的话时,她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那张脸,明早这事一定会传开。 她裴仪这辈子没法在幽州抬起头也就罢了,可怜她的裴伽还要受她连累,有这样的姐姐,这样的父亲以后能说个什么好人家。 如今听她论起一家人,只觉得可笑:“一家人,大娘子何曾把我当做一家人?竟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 这一骂把裴仪和裴肃都骂进去了,大有一幅要撕破脸的架势。 正屋烛火亮堂,廊下站了好些个小厮侍女,皆是在看这一家子的笑话。 “母亲这说的哪里的话?我还不能为自己的婚事考量吗?”裴仪大声嚷嚷道,莹竹使劲儿的拉着她,不让她冲动上前。 方望舒看了看裴肃,他只坐在一旁不说话,更是觉得可笑,转头对着裴仪说道:“真是笑话,哪家的正经娘子会穿成这幅样子去勾搭男人!上赶着去做妾,这下好了,不如了你的意了?你还在闹什么?” 裴仪听她讽刺的话,顿时口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正经人?母亲就正经了吗?新寡三个月不就嫁给了我父亲,父亲更是了不得,前院不知养了多少姬妾,有青楼赎回来了的,有街上看对了眼,胡乱拉扯回来了!” 裴肃原先见她们吵起来了,便躲到一旁去了,没想到裴仪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编排起他来,大步上前一个巴掌攉了过去。 “啪”的一声,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望舒白着脸,脑中一直回响着裴仪的话,怒急攻心,当场昏了过去。 堂中又瞬间嘈杂起来,杜嬷嬷哭着喊道:“快去找大夫啊!” 裴仪冷漠地瞥了一眼,往外走。 “逆女你要去哪儿?”裴肃看她的背影,急道。 “回屋!” 莹竹小心觑了裴肃一眼,忙跟了上去。 - 裴仪回了屋子,看着身上的衣服,用力撕开:“给我把它丢了!” 自从府里开支缩减后,裁掉了许多奴仆,裴仪院子里也去了一半的人,贴身服侍的只有莹竹一人,所以她又是打水给她擦脸又是替她换衣服的,忙的团团转。 “娘子真的要嫁给那位校尉吗?”莹竹小声问道。 裴仪想到昭武校尉那张令人作恶老脸,就想吐:“嫁?他有妻子的我嫁什么嫁?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莹竹担心地看着裴仪:“那怎么办?” 入娘子说话,嫁给昭武校尉,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裴仪灰白着一张脸,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肯定不能嫁给他的:“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莹竹听她的话,一急:“娘子,慎言。” 裴仪冷笑一声,也不沐浴,就这样裹着被子:“明日去把王氏请过来。” 莹竹叹气:“唯!” 出去后,莹竹又去正院打听了一番,听说方望舒没事儿,只是气急了才会晕倒,这才放了回了屋子休息。 结果第二日去隔壁找王氏的时候,才知道王氏不在了。 “听她府里的曹姨娘说,王氏是被她们将军连夜送回老家的,如今隔壁的事务都是曹姨娘在管。”莹竹把她探得消息告诉裴仪。 裴仪心中明白这是因为王氏帮她打探消息的时候被人知道了。 明明已经快到春天了,她却觉得仿佛置身于寒意凛冽的深冬。 可这场闹剧并没有完。 作者有话要说:是她们裴家的闹剧,阿绥是吃瓜群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吴如棋 10瓶;乐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啊?”阿绥惊讶的手里捧着的小鞋子都要掉了。 软塌上散落着格式各样的小衣服和小鞋子,有侍女们缝制的,也有安喜县主和李宛从长安送过来的。 这日阿绥正和知语她们把这些东西收拾归纳起来,结果知言从外头回来,听了许多热闹的事情。 盼夏笑嘻嘻的说道:“咱们郎主心里只有娘子一个,旁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阿绥红着脸,揪揪老虎鞋上的毛毛,她都没有听夫君说过此事。 其实李寅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不重要,更不用说告诉她污了她的耳朵了。 知言叭叭讲到:“昭武校尉冯进的原配夫人听说是个泼辣不讲理的,冯进的母亲原是和他们一起住的,但她对老人十分苛待,现在都被她赶走,住到二儿子家了,所以一听到裴府的大娘子要进她们家,就跑到裴家去闹了。” 知礼好奇的说道:“裴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不会由着嫡女嫁给冯进那种人家吧!” 知言摇摇头:“那校尉夫人这么一闹,谁还敢娶裴家的娘子,可怜她妹妹也要受她连累,不过她妹妹也小,过几年人们说不准就会忘了这件事情了。 倒是裴大娘子,现在是骑虎难下,她进了冯家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若是不进冯家,她这名声又能嫁谁呢!” “谁让她不知廉耻勾引郎主的?现如今也是报应,做正头夫人不好?偏要做妾!”盼夏脆声说道。 “你这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巧嘴。”知语笑着伏在盼夏肩头。 阿绥也跟着眉眼弯弯。 她不觉得裴仪可怜,这是她自己贪心造成的后果,自然得她自己承受。 裴家也算耕读人家了,若是不折腾,裴仪也能嫁得一位读书上进的如意郎君。 知言道:“不过,外头的人都说现在最希望战事结束的不是圣人,而是裴家了,等着郎主回长安,再想办法推掉这个婚事,裴大娘子远嫁他乡不是不可以的。” “你倒是打听的清楚。”盼夏打趣她。 知言撅了撅嘴巴:“我现在是我们府里最闲的一个了,又没有旁的事情做。” 现在阿绥的膳食都是褚浩倡送来的那位厨师在做,知言空闲下来,没事儿做,就跑到悦园后面和那些采买的婆子一起出去逛逛。 阿绥知道有些委屈她了,想了想软声哄她:“晚上想吃你做的虾仁生煎了。” 知言闻言,眼睛一亮,也不想外面的事情了,起身应道:“那我这就去厨房准备着。”说完便要溜出去。 阿绥又喊住她,还有一些话要叮嘱她呢! “过几日就要开城门放平州过来的百姓了,外面到时候很乱的,你就不要出去了,明日也和那些嬷嬷说趁着这几日多备些东西,没有特殊情况就待在府里。” 又转头对着知语说:“知语你也把我方才的话吩咐下去,让她们多注意安全。” “唯!”知言和知语齐声应下来,一道出去了。 阿绥看知言兴冲冲的样子,无奈的笑着,不过原先只是哄她,这会儿倒是真想吃生煎了,酥脆的表皮沾上陈醋,咬上一口,浓郁鲜香的汤汁吸入口中,嚼着滑嫩的虾仁,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陶芝突然说道:“娘子这段时日,很是喜欢吃酸的。” 盼夏想了想:“常听老人说,酸儿辣女,看来娘子这一胎是个小郎君呢!” 阿绥摸摸四个多月,已经有些凸起小肚子,温柔的说道:“小郎君或者小娘子都好。”自己的孩子她都很喜欢的。 陶芝想着以燕国公如今的情形来看,得个郎君是最好的,不过若是个小娘子也不差,郎主头一个孩子总是最金贵的,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出来扰了娘子的心神,只道:“娘子说的是,婢子看小主子是个文静的孩子,所以不管是男是女,这性子都好,招人疼。” 阿绥疼爱看着肚子,点点头。 陶芝经验十足:“四个月的时候就会胎动了,娘子平日里没事儿可以和它多说说话。” “是吗?那什么时候会动呀!”阿绥惊喜的问道。 “这说不准的,胎儿这个事情动作小,您也不一定感受的到的。”陶芝连忙说道。 阿绥也不纠结此事,只要宝宝平平安安待在肚子里她就能放心啦! 摇摇还没自己半个手掌大的小鞋子,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知礼把小衣服叠起来,收到柜子里:“大娘子的手巧,婢子看着都寻不到线头,摸着也软和。” “是啊!”阿绥看着李宛亲手缝制的小衣服喜爱的不行。 陶芝也道:“娶到大娘子,那孔家二郎也是有福气。” “添妆礼都备好了吧?”下个月李宛便要大婚了,阿绥想着她这个做嫂嫂的,也需要表示表示。 “都弄好了,明日就送回去呢!”知礼回道。 她的侍女们都太能干了,又都很贴心,她都不想她们嫁人了。 阿绥这般想着,竟说出了口。 “那敢情好啊!我们就服侍您一辈子!”盼夏巴不得永远留在她身边呢!听到她的话立刻爽利的说道。 知礼也跟着点点头。 阿绥笑眼盈盈和她们说笑。 一直到傍晚用晚膳。 阿绥十分给知言面子,连吃了三个生煎,再用了些旁的,吃得肚子鼓鼓的。 因着现在天气转暖,便牵着奶糕出门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万物有灵,自从她有孕后,奶糕就只要李寅抱,不要她抱了,但又和她很亲近,阿绥觉得奶糕是知道她有小宝宝,怕累着她才不要她抱的。 阿绥牵着奶糕坐到亭子里,把奶糕抱到腿上,抚摸着他的白毛,也不嫌弃他的脏兮兮的小爪子把自己的裙子踩脏。 奶糕乖顺的趴在她身上,享受她的亲近。 忽然,她的肚子微微一动,很轻很轻,阿绥简直不敢相信,看着肚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腿上的奶糕更是惊恐的瞪圆眼睛,顺滑的白毛像是炸起来了一样。 这……这……这是胎动!! 小宝宝太乖了,这是阿绥第一次感觉到她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太神奇了! 阿绥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李寅分享,抱着奶糕起身要往会走。 奶糕察觉到动静,挣扎着小爪子要下来,阿绥只能把它放到地上。 回到屋里,奶糕像个小侍卫一样,蹲在书案前,警惕地看着过来的每一个人,凑到她们脚边闻一闻才放过,连熟悉的知语她们都是这般。 阿绥抬眼看了一眼,笑着说:“我们奶糕太乖了!” “他这是替郎主护着您呢!”知语道。 阿绥吹吹信纸,她虽想念李寅,但这段时日很少给他写信,深怕他分心,今日也是太高兴了。 轻风派人送过去,晚上李寅就收到了信。 短短十几日,大周便与契丹发生了四五场小的战役,双方一直在胶着,僵持着不肯退让。 因着白日平州一直下着大雨,紧张的气氛才略有平息。 李寅正在帐中看着邸报,阿绥的信就送到了。 李寅让送信的侍卫出去候着,自己拆了信,认真的看起来。 薄唇弯起,凤目带着暖色,小家伙预计八月出生,还有四个月,时间足够了! 执笔给阿绥写了一封回信,告诉她自己过几日就回去看她,让她平平安安的待在府中。 等着侍卫把回信带回去的时候,阿绥已经睡着了,奶糕如今也不睡在他自己的小窝里面了,非要在阿绥房里,待在脚踏上,帮她压着帐幔。 阿绥心疼又是好笑,只让知语拿了一条毛毯给他垫在下面。 奶糕乐得直冲她摇尾巴。 所以五日后,李寅深夜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知语点亮了几盏烛台,退了出去。 奶糕戒备地看着来人,喉咙里咕噜噜发出低吼。 李寅走进,奶糕才反应过来,收起戒备,跳下脚踏,欢快地围着李寅转,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里拉。 李寅摸摸他的头,夸了他几句,挑开帐幔看了一眼阿绥,见她睡得香甜,快速到隔壁屋子冲了个澡。 等他小心翼翼地上了榻,奶糕熟练地把帐幔拉起来。 李寅轻笑,让知语把它抱下去。 奶糕今日格外的听话,果真随着知语离开了。 知语心中称奇。 李寅抱着阿绥喟叹一声。 抚摸着她的肚子,比他离开时大了一些,鼻息间是阿绥身上的馨香,李寅沉沉睡去,这是他这些日子睡的最舒服的一觉。 不过惦记着早起回去,所以外面天还黑着他就醒了。 睁眼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抱着怀里的阿绥,往上坐靠在软垫上,哑声问道:“怎么醒了?”也不知她看了多久。 “起夜去了趟净房。”阿绥贪念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软香在怀,李寅难免有些意动,算算已经许久不动她了。 “怎么昨晚回来,也不叫醒我呀!”阿绥软声撒娇。 李寅喉咙滚动了两下,身体发烫,手掌轻抚着她的平滑的背脊:“见你睡得香,不忍打扰。” “那这会儿,你是不是又要走了?”阿绥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李寅目光凝在她的红唇上,应了一声,握着她的小手递到唇边轻吻:“借阿绥的手一用。” “啊?”阿绥眨巴眨巴眼睛。 …… 两刻钟后,帐内伸出一只大掌,把帐子掀开一条缝隙,散了散里头潮热暧昧的味道。 响起的是李寅温柔低哄的声音:“你再睡一会儿。” “擦身体。”阿绥声音绵软无力。 “好!”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李寅下了榻掩好帐幔去了净房。 等着帮她整理干净,哄着她睡觉,等她睡熟了,李寅才回了平州。 悄无声息的,要不是阿绥看到她脖子间的红痕倒以为是场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瓜田守护者。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平州战乱,与之比邻的州县开城门接纳平州逃来的难民。 有亲戚的投靠了亲戚,有家底的早早的安排好了住所,连旅肆也都住满了人,但还有许多贫苦人家漂泊无依,温饱都成问题。 因此褚夫人带头组织了好些个夫人在幽州各要处设了粥棚,放粮施粥。 以前慈恩寺每个月也都会施米粥,阿绥也偶尔帮过忙,所以褚夫人前几日过来找她商量此事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说着要去帮忙。 倒是褚夫人笑着指指她的肚子拒绝了她。 阿绥看着肚子拍拍脑袋,小宝宝太乖了,她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不方面了,心里庆幸褚夫人提醒了她,要不然她脑子一热冲动去了,是要挨嬷嬷她们和李寅训斥的。 不好意思的吩咐知礼包了几大包银子给了褚夫人,这个时候是最缺银子的,褚夫人也不同她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阿绥是不显孕肚的,四肢纤细,穿得宽松,怀孕五个月了,从背面看还是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娘子。 “它这般小,又不爱动,也不知在里面好不好?”阿绥忧愁地问着陶芝。 “婢子以前有个邻居,九个月了肚子跟您现在差不多大,生了个男孩,足足有八斤重,可知肚子小些无妨的,更何况李大夫每日过来请脉都说小主子好好的呢!”陶芝笑着说道。 阿绥抿唇软软的笑了笑,她也知道如此,但总忍不住担忧。 小宝宝似乎感觉到了阿娘的忧心,有劲儿的动了动,阿绥小手掌贴着肚子,放松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七月流火,天气燥热,在李寅的统帅下,契丹节节败退。 阿绥和奶糕躺在树荫下的竹榻上午憩,榻旁的帐幔随着热风慢慢拂动,知礼和盼秋在一旁帮她打着扇子。 肚子上突然鼓起一块,阿绥蹙眉睁开眼,摸过去,思考了一番,是小宝宝的小脚脚。 如今已经八个多月快九个月了,肚子虽比寻常孕妇小了些,但也是高高隆起。 坐在一旁的知礼扶着阿绥坐起来,阿绥轻轻的碰碰它的小脚:“你乖呀!” 阿绥穿着淡红色的大袖衫倚着靠背,一手撑着凭几一手抚着肚子,肤色白得发光,娇肤软嫩,眉间温柔,柳叶眼朦胧水润,因着天气炎热,齐到下巴的短发微微贴在面颊上,显得格外柔弱妩媚。 阿绥细声与肚子的孩子说着话,通身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娘子真是辛苦了!”知礼轻声道。 月份大了,阿绥的小身板难免有些承受不住。 阿绥摇摇头,搭着知礼的手起身,盼秋把奶糕抱下榻后,也小心上前护着。 今年夏日,阿绥也没有撒娇着要往屋子里放许多冰盆。 寝室内只外室摆了一只大圆鼎,里头尽是冰块,虽不是很凉快,但也没有那么热了。 阿绥进了屋,由知礼和盼秋扶着,绕着屋子慢慢走了两圈,便气喘吁吁的坐下了。 知语递上茶盅。 阿绥抿了一小口,温温的,心中叹气,一边小口喝着一边道:“小宝宝想喝冰冰的杨梅汁儿,冰冰的西瓜汁儿。” “想都不要想。”陶芝从外头进来,就听到阿绥的话。 阿绥轻咳一声,面上挂上讨好的笑容:“嬷嬷您收拾好啦?” 陶芝和几位接生嬷嬷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做了阿绥的产房。 “差不多了。”陶芝不放心的过来看了一眼她的茶盅。 阿绥无辜地递到她眼下:“是温水啦!” 陶芝笑着嗔了她一眼,转头吩咐知语她们看紧些,最后紧要关头了,可不能出岔子。 阿绥走到书案后坐着,拿起李寅带回来的册子,轻柔的诵读。 这册子都是李寅亲手写的一些小故事,阿绥觉得有趣儿,便常常读给小宝宝听。 “阿耶厉不厉害?”阿绥献宝似得轻声道。 小宝宝十分给面子,伸了伸小手。 阿绥笑眼盈盈:“真乖,阿耶现在在保护我们大周,十分危险,所以我们以后要对阿耶好!” 阿绥想起前几日李寅回来的样子,就忍不住鼻头一酸,他好辛苦的! “不过阿耶很快就能回来陪你了,阿耶说最多半个月,他的话向来没有失信的。”阿绥又想到李寅悄悄同她说过战事快要结束了。 - 裴伽一路走来,只看见院子里杂草丛生,枯叶四处飘落,平日里打扫的侍女嬷嬷更是没见着几个。 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带着侍女往正房跑去。 院里里格外清冷,只有廊下坐着一位打瞌睡的侍女,裴伽哽咽的摇摇头,明明她只离开了大半年府里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莫非正如舅母所说,她家败落了! “二娘子,您怎么回来了?也没有派人捎个信?”杜嬷嬷正巧从屋子里出来。 裴伽扑进杜嬷嬷的怀里哭道:“嬷嬷,怎么这样了?” 杜嬷嬷轻叹一声,替她擦擦眼泪:“进屋再说吧!” 裴伽一进屋就闻到一阵檀香味,绕进侧屋,只见里头摆了佛龛,方望舒正跪在前面诵经。 看着她瘦的厉害的背影,裴伽小心喊了一声:“阿娘?” 方望舒身体一僵,然后快速起身看过来,面露惊喜:“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 方望舒看着比她走之前看着足足老了十岁,裴伽到底还是个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得更大声了。 方望舒和杜嬷嬷心酸不已,连忙哄她。 好一会儿,裴伽才停下来:“看来舅母说的是对的。” 方望舒拿着巾子帮她擦了擦脸,闻言,手中动作一顿,警惕起来:“你舅母说什么?” 裴伽被她的表情吓住了,愣愣的说:“说裴家就是个空壳子,说您是拿她们方家的东西养裴家。” 方望舒心里松了一口气:“如今府里虽有些艰难,但省着点还能勉强度日,你还没告诉阿娘你怎么回来了?” 裴伽听到母亲的话,她相信有母亲在总不会出大事情的,撇撇嘴:“我听到舅母说这话,就气不过和她大吵了一架,哼!她说我和您都是赔钱货,我不想再看见她就回来了。” 方望舒也没问她,她外祖母怎么没有帮她,她自己知道她母亲年纪大了,只图个稳定,更何况裴伽终究不是在她膝下长大,没必要为了她得罪自己儿媳妇。 回来也罢了,等着战事结束,她把庄子都卖了,那些银子,日子也能慢慢好过起来。 “弟弟呢?”方望舒问道。 裴伽嘟着嘴巴说道:“弟弟被外祖父带到前头读书了,没回来。” 方望舒点点头,她父亲喜欢男孩也好为人师,有他照顾也能安心了。 “阿娘,我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些大姐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裴伽突然想到裴仪。 方望舒道:“你别管她的事,免得连累自己。” 裴伽见她不想让她多问,便知道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她自来与裴仪不对付,裴仪也瞧不上她,裴仪如今名声这般差,她有些解气。 “一路上颠簸劳累了吧?先回屋子换个衣服,我让厨房给你煮些你爱吃的。”方望舒帮她把头上的发簪扶正。 裴伽有些犹豫,她有事情没问呢! 不过看她脸色有些不敢问了,慢慢下了榻,跟着杜嬷嬷往外走。 走到半路忍不住回头问她:“阿娘,我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你浑说什么呢?”方望舒脸色一变。 裴伽不敢再问,慌张地往外走。 裴仪换了一身衣服,用完膳,躺在方望舒的卧榻上睡觉。 方望舒在一旁疼爱地看着她。 “嬷嬷,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方大夫人是个嘴巴大的,心里又容不下事,或许咱们二娘子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但估计只知道一点儿,要不然今日也不会这样问了!”杜嬷嬷小声说道。 “但愿吧!悦园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旁不是什么大秘密,她知道了也没什么。”方望舒点点头,她再嫁的事情在幽州也不是秘密,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没人提起而已,更何况除了裴肃和裴老夫人和她的娘家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她还生过一女。 裴家人以为她之前的女儿被姜氏的族人带走了,方家则是以为她还在寺庙里待着。 她讽刺地想有魏侯这样的看着,是不会让她的事情泄露的! 两人轻声说着话,并没有看到裴伽睫毛颤抖,惊讶地手指攥紧的样子。 悦园,那不是魏侯夫人吗! 裴伽想起那位夫人的模样,心中惊骇,装作不经意的翻了个身。 方望舒和杜嬷嬷噤声看去,等了会见她没有别的反应,这才送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日,两人却发现裴伽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章正文就要完结啦,不知道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呀! 有一个李寅兄长李宪重生的脑洞,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倔强的小绵羊。3瓶;叶子敲级棒 2瓶;张张张张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她们是未时发现裴伽不见的。 午膳后方望舒让厨房备了裴伽喜爱的糕点,等着她午憩醒了之后再吃,交代完便拉着杜嬷嬷去核账了。 等到了时辰让杜嬷嬷去叫醒裴伽的时候才发现她不在屋内。 方望舒顿时慌了神,派人寻遍了四周都没有发现她。 恰巧这个时候裴伽的侍女捧着月季花进来了。 杜嬷嬷怕方望舒着急问不清楚,自己上前仔细询问那侍女,侍女也吓住了,结结巴巴地告诉她,裴伽让她去里摘些月季回来簪发,旁的也不知道。 这是有意要支开侍女了,现在府里伺候的下人少,小心些,避开众人出府是非常容易的。 杜嬷嬷心中一动,想着昨日裴伽的举动,思索着打发了侍女下去。 “昨日二娘子会不会听到了我们的话,这会儿出府去了悦园。”杜嬷嬷轻声道。 方望舒一愣,裴伽的性子被她养的直,若有什么疑惑也定是要查清楚的。 正如她们的猜想,裴伽果真去了悦园。 临近夫人的产期,悦园把守得越发严实,最近一个月大大小小的帖子一应都拒了,与夫人交好的褚夫人和韩夫人都十分有眼色的没有过来。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娘子更不会被他们放进去了。 “你进去通知一声,我是有重要的事情才过来见你家夫人的。”裴伽站在门口急道。 守门的侍卫嗤笑一声:“每个过来的人,都说自己有急事。” 裴伽脸涨得通红:“我……我没有骗你。” 那侍卫有些不耐烦,这还是头一个不听劝的,以前过来拜见他们夫人的人,听他们说不方便,都自觉地回去了,生怕惹人厌烦。 “何事喧哗?”轻风从门内出来。 侍卫行了一礼,将裴伽非要见他们娘子的事情禀报给他。 轻风是知道方望舒与夫人之间关系的,这事儿他无法做主,看了裴伽一眼:“你等着,我进去看看夫人有没有时间见你。” 裴伽松了一口气,对着拦她的侍卫哼了一声。 这会儿阿绥也才午憩完,懒散的坐在悦园中心湖的四角亭里喂鱼食。 听到轻风的话有些意外,转头看他,头上的莲花冠叮叮作响:“她来见我作甚?” “裴二娘子说有重要的事情。”轻风躬身道。 阿绥把手掌中的鱼食都撒到湖中,拍拍手,接过知语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请她进来吧!” “娘子。”知语有些不愿意,这裴家这才安分了几个月,怎么又过来打搅她们娘子了。 阿绥笑呵呵的拉着她的手:“别担心,我只是有些好奇她能说什么。” 月份大了,很多事情嬷嬷都不许她做,连她看书久了都说会坏眼睛,她实在是太无聊了。这猛地听到与方望舒相关的人,心底起了兴趣。 知语无奈的看着阿绥。 裴伽跟着侍女后面穿过悦园,来到中心湖。 到底年纪轻,看着悦园掩饰不住的惊奇。 这园子经过阿绥慢慢的改造,变得十分漂亮了,早没了一开始的俗气。 裴伽只觉得四周都是景色,连园子里的假山都别有致趣,说不上那儿好看,但看着就是很舒服和温馨,但又有着难以掩饰的贵气。 带路的侍女在通往湖心的石廊口停住脚步,规矩地站着:“裴二娘子,你直走就可。” “你不去?”裴伽看了看远处的亭子,问她。 “婢子是末等的侍女,按规矩是不能到我们夫人跟前的。”侍女道。 裴伽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心中诧异,这般打扮和规矩做她的贴身侍女都差不多了。 裴伽有些紧张,按照阿娘和嬷嬷的话这位魏候夫人也算她姐姐呢! 捏着手心汗,往亭子走去。 方才看着威风凛凛的侍卫握着腰间别着的刀立在亭子外面,上下扫了她一眼,裴伽心中一抖,腿都有些虚了。 那侍卫旁边还站了好几位侍女。 裴伽咬着唇不愿意丢脸,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走上台阶进入亭子。 一眼就到了坐在美人靠上的轻摇团扇的魏候夫人。 裴伽看着她十分显眼的肚子,她怀孕了啊! 可她还是像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样漂亮,她从未见过她这么漂亮的夫人!她记得她阿娘生弟弟的时候,是她最不好看的时候。 其实她如今和她阿娘已经长得不是很像了,她阿娘颜色衰褪,而她仿佛是盛开在春日里的芍药花。 她在打量阿绥的同时,阿绥也在看她。 知语轻咳一声。 裴伽清醒过来,咬着唇犹豫的福身:“魏候夫人好。” “你是有何事?”阿绥敛了目光,精致的黛眉,微微扬起,细声道。 阿绥的声音很软,裴伽听了忍不住收起莽撞的性子,放软语气:“我是过来问你一个问题的。”说完觑了一眼她身旁的侍女。 “直说吧!”阿绥蹙眉,摇摇扇子,这天也太热了。 裴伽以为她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话,小声试探的问她:“你是不是我阿娘先前的女儿,我的姐姐?” 没想到她问的这般直白,阿绥笑着摇摇头:“不知裴二娘子听得哪里的消息,我是陇西叶家的女儿。” 见她否认,裴伽急了:“可是我阿娘说……” “令慈说什么了?”阿绥安抚地摸了摸肚子。 裴伽揪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回她:“我阿娘说,说,说……反正我就听说你是我阿娘之前的女儿。” 阿绥原先以为她是来帮方望舒讨回她们拿过来的钱财的,现在看来不是呀! 有些不解,她难道过来只是来问一句她和方望舒的关系的? 疑问道:“先不说我不是你母亲的女儿,就算是,那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裴伽懵了,是啊!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舅母说母亲把先前的女儿送到寺庙里做尼姑去了啊! 又怎么会嫁入这种人家。 难道是阿娘认错了,只看她长得和她有几分相像又是从长安来的,便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 阿绥又接着问:“你过来问这个是想得到什么结果呢?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又想怎么办呢?” 裴伽捏着裙摆说不出话,她若真是她的姐姐能如何? 看裴伽一脸纠结的稚气像,想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轻风送裴二娘子出去吧!”今日小宝宝难得有些闹腾,阿绥也不知是不是外头太热的缘故,便想着打发了裴伽,回屋待着。 裴伽攥着手心:“我……” 阿绥轻笑一声:“回去吧!” 裴伽看着她的清澈的目光,忽然没有勇气问下去了,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轻风离开了。 知语见裴伽没有胡言乱语,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哎呀!”阿绥捧着肚子,感受宝宝有力的小脚。 知语紧张地看她:“娘子?” 阿绥摇摇头,笑道:“它最近好动了许多,以前都不愿意动的。” 知语道:“许是小主子感觉到他马上就可以出来了,有些急了,其实说起来按照李大夫说的日子,小主子说不定会在中秋节出生,和您一个生辰呢!” 阿绥眼睛一亮:“若真是那样,便是缘分了!” - 裴伽刚出了悦园的大门,就看到方望舒急匆匆的下了马车扶着杜嬷嬷的手往她这里跑。 方望舒扶着她的肩膀,上下仔细看了看,才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出来了!” 裴伽这会儿正迷茫着,呆愣愣的由着她训斥。 方望舒看了眼悦园的府门,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慌张的移开目光,拉着裴伽的手上了马车。 “阿娘她是不是我的那个姐姐。”裴伽被方望舒紧紧的搂在怀里。 方望舒沉默了片刻:“不是,是我认错了,魏候夫人哪里会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杜嬷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裴伽感受到方望舒紧绷的身体,咬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咕噜噜压在路上。 等着方望舒把她松开,裴伽掀了窗帘,趴在窗口问道:“阿娘,你把她丢在寺庙了,后悔过吗?” 方望舒目光无神地落在街面,她不知道若是当初她没有做出这个选择如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马车突然抖了一下,许是压到了石子。 方望舒回过神,牵牵唇角,不愿意也不敢再想。 她还要赶紧回去看账本,裴肃昨日又来支银子,说是送礼周旋,也不知究竟是送给谁,但知道他如今在府衙里日子不好过,她也拿给他了。 对了,裴仪如今着急的想要在战胜搬兵回来前为自己找个好归宿,府里虽拿不出很多嫁妆,但多多少少也要备着,又是一大笔开销。 她们裴伽的嫁妆也要开始攒了。 大郎和她二郎的束脩也要多准备起来,万一过两年府里的日子还不曾转好。 这般杂七杂八的算下来,怕是又要让裴肃卖祖产了。 叹息一声,也不知还有几处宅子可以变卖。 明知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苦海,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就这样一路走下去。 …… 八月十四,李寅率兵击迫契丹,契丹王投了降书,愿永世归顺大周。 “表哥!”赵恃也不需通传,直接进了帐篷。 阖上帘子还可以听到外面的欢呼声。 李寅将他沾了鲜血的铠甲脱下,换了玄袍,正系着绥带,听到赵恃的声音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这就要回去啊?晚上的庆功宴也不参加了?”赵恃巴巴说道。 李寅摇摇头,阿绥快要生了,他放心不下,褚浩倡虽打仗不行,旁的还是可以的,由他进行下面的收尾他能放心。 李寅从架子上拿了马鞭,说道:“原打算让你跟在褚浩倡后面收拾战场,押送俘虏回京的,不过怕是要提前了。” “怎么了?”赵恃心中一惊,但他如今也练出来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 李寅凤目深深看着他,低声道:“京里怕是要乱起来了,你带一队人马悄悄入京看看具体情况,不用等到明日,过会儿就出发。” 赵恃分得清轻重,拍拍胸口:“就交给我了,你放心。” “郎主,府里来人说夫人发动了。”飒风匆匆进来喊道。 李寅俊脸一肃,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赵恃也没有来得及取笑他,赶紧把他推出去:“快回去啊!” 李寅重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就往回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7803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ovely201170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李寅回到悦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轻风早早候在门口。 李寅下了马,疾步往后院走去,厉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轻风尴尬的摸了摸头,他在外院,他不知道啊! 李寅一滞,自己也是慌了,不再废话,加快脚步。 进了正院,却发现产房门口静悄悄的,李寅手掌紧握,下颚紧绷,脸阴沉的厉害,竟露了几分怯意:“怎么回事?” 知言从里头推门出来,见到李寅,面上一喜:“见过郎主。” 李寅径直进了产房。 却发现阿绥正坐在榻上进食,接生嬷嬷和侍女们站在一旁。 阿绥看到他,眼睛一亮,嘴角牵起来,就要下榻。 李寅忙上前按住她,走进了才发现,阿绥小脸苍白,额角发鬓已被汗水浸湿,已然是在忍痛,剑眉深深皱起,是发怒的迹象。 阿绥握着他的手,虚着声音宽慰道:“夫君别担心,还没正式生产呢!嬷嬷说现在多吃些,过会儿才好使力。” 李寅拂过她鬓角大的汗珠,凤目里藏着心疼。 “夫人就交给你们了。”李寅揽着她的肩,眼风扫过一旁的接生嬷嬷。 接生嬷嬷们齐声道:“唯!” 阿绥小小的呼了一口气,冲他抿唇笑了笑,指指榻上的小桌案:“夫君要不要也用些。” 李寅摸摸她的头:“我不饿。”说着拿起她用过的调羹给她喂食。 用到一半,阿绥突然身子一颤,痛呼出声。 李寅看向接生嬷嬷,脸色十分难看。 接生嬷嬷忙指挥着侍女将桌案撤下去,壮着胆子开口:“郎主请避开。” “为何?”李寅手掌不松,紧扶着阿绥。 “女子生产,本是最污秽的,会损了男子的福运。”嬷嬷道。 阿绥闻言赶忙推推他,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的:“听,嬷,嬷的。” 李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候不怕。” 产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却要因为莫须有,可笑的忌讳避出去? 阿绥心头一热,但还是想要他离开,她舍不得他有一丝不好的可能,偏手指使不上力气,只虚虚搁在他胸膛。 接生嬷嬷们没有法子,偷偷看向陶芝。 陶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阿绥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寅,李寅亲亲她的额头:“阿绥,让我在这儿陪你,别让我担心。”她这么瘦瘦弱弱的,偏装得一副坚强的样子,只要牵扯到他,便是心里特别害怕,她也不会说出要留他的话。 阿绥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滑落。 陶芝给李寅搬了一只圆凳放在榻旁:“郎主您和娘子说说话,帮她转移注意力。” 李寅颔首,坐在圆凳上握着阿绥的手。 接生嬷嬷道:“娘子,现在才开了四指,省着些力气。” 阿绥胡乱的点点头,只方才叫了一声,旁的痛呼声全部忍了下来。 衣襟散乱,纤细的脖子上凝着汗珠,一滴滴没入被褥。 李寅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大掌摸着她高耸的肚子,目光柔和,阿耶知道你是个乖孩子,莫要让阿娘受苦。 到后面,阿绥力气慢慢耗尽,李寅心中着急,但知道他不能慌乱,一手摸着她汗津津的额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心给她力气,沉声道:“阿绥我们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回长安了,到时候带你去听说书,去吃月桥下面的糖葫芦好不好?” 阿绥攥着他的手,看着他鼓励的目光用力。 …… 八月十五,丑时三刻,阿绥诞下了李寅嫡长子。 阿绥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傍晚。 余晖洒在屋内,阿绥迷茫的看着帐顶,这是已经回到寝室了吗?手指微动,立刻被一个大掌握住。 “醒了?”声音沙哑低醇。 阿绥慢慢转头看去,唇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要抱。 李寅笑着俯身轻轻抱住她:“恭喜阿绥做阿娘了。” 阿绥鼻尖一酸,眼里包着泪:“也恭喜夫君做阿耶了?” “现在可不能哭。”李寅指腹抹开她眼角的泪。 阿绥吸吸鼻子,带着哭腔嗯了一声,转头开始张望着屋子。 “怎么在这儿啊?”阿绥有些不解,嬷嬷说是在产房里坐月子的。 “这儿熟悉,你能睡得舒服些。”产房里虽熏过香,但血腥味还是很重,李寅怕她休息不好。 阿绥看了看空荡荡的摇篮,咬唇看他。 李寅凤目含笑,不过还是先抱着她,把她扶起半坐着,拿过一旁温着的红糖汁,用调羹舀了半勺,递到她唇边。 阿绥动了动,身下还是很疼,细眉蹙起,小脸儿紧皱。 李寅心疼极了,小娘子身子到底单薄,这次可受了大罪了,损耗的厉害,但也只能慢慢养着。 阿绥缓过那阵儿劲儿,乖乖抿了一口:,期待地问他“陶陶呢?” 她在宝宝刚出生的时候,听到是位健康的小郎君,就昏睡过去了,都没有见过他。 “乳母抱下去喂奶了。”李寅拿着帕子擦了擦她嘴角。 阿绥嘟嘟嘴,垂眸看向自己的胸部。 李寅一眼便看透她的心思:“阿绥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阿绥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撒娇,她想亲自喂养嘛! 李寅坚决摇摇头,她的身子柔弱,母乳喂养太耗费她的心血了:“阿绥听话。” 李寅眼里的担心太过明显,阿绥心里一酸,摸了摸他疲惫的眉心,他是不是一夜没睡啊!是她昨日吓着他了吧! 不忍再看他的目光,软声答应。 是她考虑不周了,她的身子没有乳母康健,自己还吃着药,乳母的奶水更好些。 李寅见她想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喂她喝了小半碗红糖汁,吩咐传膳。 让侍女们照顾她,起身道:“我去东厢房,把他抱过来。” 阿绥快速的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不一会,李寅便抱着小陶陶进来了。 李寅抱着襁褓的姿势很是标准熟练,步伐稳健,不急不缓。 阿绥目光不瞬地看着襁褓里乖乖躺着的穿着大红肚兜的小陶陶。 方才知语说小陶陶生的漂亮,她以为是她们恭维,毕竟嬷嬷先前说过,,小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像只小猴子,不是很好看。 可小陶陶却像只奶团子,白白嫩嫩的,还泛着微微粉色。 秀气的眉毛下是闭着的双眼,浓密的睫毛乖顺的搭在上面,小小的挺巧的鼻子像了夫君,小嘴巴还在慢慢蠕动,就这样乖巧的待在李寅怀里,太可爱了。 阿绥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软乎乎的小宝宝竟然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 阿绥想哭,但想到方才夫君说过,现在不可以哭,又赶忙憋回去了。 李寅看她想碰又不敢碰小家伙的样子,失笑,握着她的手摸了摸小陶陶攥着的摆在面颊旁的小拳头。 阿绥惊呼一声,好软呀! “他真乖!”阿绥轻声说道,深怕打扰到他睡觉。 李寅薄唇弯弯,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眼里尽是疼爱。 小家伙的确很乖,吃饱了也不哭闹,也不需要哄,自己就安静的睡着了。 知言进来摆膳,李寅起身动作轻柔的把小陶陶放到卧榻旁的摇篮里。 阿绥依依不舍地看着摇篮,仿佛她一眨眼,小陶陶就会不见了。 李寅看她傻呼呼的样子,顺了顺她的软发:“先用膳。” 刚说完阿绥肚子便咕咕叫起来,小脸浮上红晕。 生产到底还是伤了元气,阿绥用了些清淡的膳食,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见阿绥和小家伙都睡得香甜,李寅笑着看了一会儿,走到一旁给燕国公府写了报喜信。 吩咐下面把信送给去,才觉得有些累了,他也好几日没睡了,先前是忙着战事,直方才见她醒了,紧绷的精神才松懈下来。 去隔壁屋子沐浴换了衣服,又回到他们寝室,丝毫没有避讳,直接在临窗而放的软榻上休息起来。 原先他是准备上榻睡的,但又怕睡熟了,一不小心碰了她。 昏昏沉沉的睡了三个时辰,已是半夜。 小陶陶又被抱出到外室喂了一次奶,知语送回来的时候精神极了。 小嘴巴嘟起来“唔~”了一声。 声音奶奶的。 李寅这时也醒了,示意知语把小陶陶给他。 李寅轻轻抱着小陶陶,低声道:“不要打扰阿娘休息。” 小陶陶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李寅虽从医术中知晓小家伙现在是看不见的,看他盯着自己,心里柔软,把手指递给他。 小陶陶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小嘴巴微开,像是在笑一般。 李寅抱着走到卧榻旁,在阿绥身侧躺下来,把他从放到胸口,轻轻顺着他的小背脊。 阿耶的胸膛宽厚温暖,小陶陶挂着甜甜的笑容,慢慢入睡。 李寅发现小家伙醒着睁开眼睛的时候更像他,睡着了之后,又像阿绥了。 心中饱足,这个小生命是他和他心爱之人的骨血,只盼着母子两个这一世能平安顺遂才好,想到这儿又默默笑了笑,有他护着,定能如他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张张张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倔强的小绵羊。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小陶陶吃的香,睡得饱,一天一个样儿,越来越漂亮,阿绥月子中无聊,就靠着看他的变化打发时间。 自从小陶陶出生后,奶糕不粘着阿绥了,倒像是最忠诚的守卫一样,整日趴在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摇篮下面守护着比他还小还脆弱的小生命,怕惊着他脸跑步声都小了许多。 阿绥看着小陶陶和奶糕眉眼弯弯,原先她还怕奶糕排斥小陶陶,特地往他的小窝里放了几件小陶陶的小褂子,谁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听到摇篮里发出的小奶音,阿绥忙支起着身子,看向摇篮里的支着胳膊抓手手的小陶陶。 小陶陶的凤眼像极了他阿耶,不过他的眸子黑黝黝的,清澈明亮不知世,看着便让人欢喜。 “娘子把小郎君抱给您看看。”知语轻声道。 阿绥跃跃欲试地看着这个又软又香的奶娃娃,犹豫了会儿,还是摇摇头。 呜~ 她不敢! 这段日子,只有李寅在一旁护着的时候才敢抱他。 小陶陶似乎特别喜欢他的阿耶,每每被李寅抱着的时候,小脸蛋上总是浮现出一抹舒服的笑容。 从她生产到现在,李寅一直待在府中,除了偶尔去前院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务之外,都在后院陪她和小陶陶。 听说如今圣人大病,京中混乱,眼看着战胜二十余天了,都还尚未有旨意让李寅班师回朝,也不是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阿绥轻叹一声,不知何日才能回家,回到长安那个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知语洞察到阿绥的心思,说道:“娘子莫要忧思过度了,您在坐月子呢!小郎君还这么小,若是现在回长安,一路上颠簸,您和小郎君如何受得了?” 这倒是,外头的事有李寅呢,他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有他在,定不会有问题的。 大着胆子,伸手把小陶陶从摇篮里抱出来,等把肉呼呼软嫩嫩的奶娃娃抱到胸口时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小陶陶依赖的窝在她怀里,阿绥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娘子,娘子,外面来人了!”盼夏急匆匆的进来。 知语皱眉,盼夏虽行事泼辣,但也是懂规矩,知轻重的。 盼夏进来平复了一下气息,朝着阿绥福身行礼:“娘子,叶郎君和孔二郎君从长安过来了。” “啊?”阿绥瞪圆水汪汪的眼睛。 “此话当真?”知语道。 “这是当然,就是叶郎君和新姑爷,婢子去给储夫人送喜饼回来,恰巧遇上了。”盼夏竖起眉毛,脆生生地说道。 阿绥惊喜的握着小陶陶到底小拳头:“是舅舅和大姑父过来啦!” 小陶陶听不懂,吐了个奶泡泡来应付高兴的阿娘。 阿绥还未出月子自然是不方便出去见客,便细细询问盼夏,叶冬荣和孔二郎君孔灵均的状态,又吩咐知礼带人去收拾客房。 说了没多久,李寅变阔步进来。 阿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是兄长和大姑爷来了吗?” 李寅温声道是,将她的发丝勾到耳后,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小家伙。 陶陶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小脑袋转向李寅。 阿绥笑嘻嘻地把他递给李寅。 李寅薄唇微勾,接过来。 阿绥伏在他坚实的肩膀上,软软的说道:“要把陶陶抱出去给他们看看吗?” “不给!”李寅落下两个字。 阿绥抿唇一笑,上翘的柳叶眼弯成两道月牙:“小气!” 李寅哼了一声。 “兄长他们过来是为何事呀?”阿绥想,总不能只是过来看看陶陶吧!他们在幽州呆不久的。 “他们一是来贺小家伙满月,二是替父亲告诉我们,他已经在家族谱上填了小家伙的名字了。”李寅看着她说道,虽知道他儿子的名字定会被父亲包揽,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满。 “陶陶有大名啦?”阿绥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只想知道陶陶的大名。 李寅凤目幽幽瞥了她一眼,心中记下一笔,到她出了月子再算帐。 薄唇轻启,看着小家伙:“李熙元。” 阿绥赞道;“李熙元,熙元,真好!” 熙字寓意光明兴盛,元又表万物初始,李寅也不得不承认他父亲这个名字取得好,配得上这个小家伙。 侍女们互看一眼,暗暗狂喜,一般大族里若有新生儿都是等到周岁或者更晚些到五六岁彻底立住了,才写上族谱。 而她们小郎君这才刚出生就得了祖父亲取的姓名,更是还未满月就上了族谱,可见她们小郎君的受宠。 知语笑着带着侍女们走到榻前,齐声贺道:“恭喜郎主,恭喜夫人,恭喜小郎君。” 李寅淡声道:“下去领赏吧!” “谢郎主,娘子。”侍女们欢快的退下去。 屋内只剩下李寅阿绥和怀里的小陶陶。 “阿绥!”李寅低声唤她。 阿绥收回看着陶陶的目光,仰头看他。 李寅起身把陶陶放到摇篮中,坐回软榻,搂着她的薄肩:“我怕是要回京一趟。” 阿绥身子一僵,咬着唇,果然兄长他们过来定有其他的事情,不过…… 阿绥软软的笑了笑:“那你要小心呀!”夫君这个时候回长安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她会理解的。 先前他上战场都还哭哭啼啼的撒娇,这次她不曾留他,也不曾问他回京做何事,只柔声让他小心。 李寅眼眶一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的小娘子长大了。 “圣人已经昏迷一个多月,汉王入狱,楚王把持朝政意图谋反,晋王处境艰难,叶冬荣此次过来是替晋王求助。”李寅抱着她,同她讲道。 只短短一句话,她这个不通朝事的人都知道了长安城如今的情势险峻。 她是见过晋王的,知道他是个位仁意宽厚的王爷,与夫君关系甚好,若不是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是不会让李寅冒险无诏回京的。 李寅温热的手掌抚着她的面庞,看破她宽慰他的笑容下面的担忧,他知道此番回京定是凶险万分的,但他一定会平安回来接她和小家伙回家。 “什么时候走?”阿绥听他平稳的心跳走,问道。 李寅心中不舍,顿了顿才道:“明晚。” “那我让她们替你收拾行李。”阿绥一听日子这么着急,便要下榻。 李寅抱紧她,低笑两声::“不必了,只要带些干粮路上吃便可,旁的带了无处安放。” 听这话,他这一路估计都会是快马加鞭往回赶了,只盼着他能按时进餐。 “叶冬荣和孔灵均就留在这儿,叶冬荣有些谋算,遇着不懂的就问他,孔灵均出身武将世家宁德侯府,我不在的日子悦园的安全就由他和轻风还有临风负责。”李寅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阿绥点点头,记在心里,不过听到他这次不仅不带轻风还要把临风留给她,心里有些焦急了:“不行,临风还是跟着你。” “阿绥,只要你和孩子安全了,我才能安心。”李寅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 阿绥直起细腰,覆上他的薄唇,唇齿交缠。 被阿耶阿娘冷落在一旁的小陶陶不甘心的叫起来。 阿绥软绵绵的小手推着他的腰。 李寅不急不缓的收住,抵着她的额头:“等我回来,还给我。” 阿绥绯红着脸,点点头:“等你。” 李寅满意地啄了啄她红透了的耳朵。 阿绥轻吟一声,躲开他,指着摇篮:“陶陶喜欢躺在夫君身上睡觉玩闹,你不在,他会不会哭闹。” 李寅静默了片刻,才说道:“不会,他很乖。” 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 察觉到自己的犹豫,自嘲的笑了笑,有了她和孩子他便有了软肋,他会顾忌行事,会学着给她们母子留下后路。 第三日阿绥醒来后就发现李寅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让知语把小陶陶抱到她榻上才好了些。 李寅每日都会陪着小陶陶玩闹,小陶陶也都熟悉了他的气味,猛的不见,小陶陶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哄不好的哭闹。 阿绥抱着抽抽嗒嗒,哭得好不可怜的小陶陶束手无措。 知语她们疼惜阿绥,不舍得阿绥还未出月子就长时间的抱着孩子。 可小陶陶只要自己的阿娘抱着。 “要不请叶郎君试一试。”盼礼道。 阿绥想了想,的确是个法子,好歹兄长也是男子,想来小陶陶应该辨别不出来,赶紧让人去请了叶冬荣。 叶冬荣丢了手里的事情匆匆就过来啦。 在旁人眼里两人是兄妹自然没有那么多避讳。 阿绥让叶冬荣坐到外室,抱着小陶陶见他。 叶冬荣知道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是产后虚弱,忙让她坐下来。 “来,舅舅抱。”叶冬荣看着她怀里蔫哒哒的,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小陶陶,心中软和,旁人都说这孩子想了魏侯,他倒是觉得有阿绥的影子,是个漂亮的孩子。 阿绥小心翼翼把小陶陶放到他怀里。 叶冬荣抱着软软的小陶陶,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小陶陶小鼻子抽了抽,像是在辨别气味。 众人看着停住哭声,安静下来的小陶陶,心里有了期待,结果下一刻小陶陶哭得更大声了。 阿绥忙不停的又接过来,心疼得不得了。 憋不住,眼泪也要掉下来了。 “娘子,您可千万不能哭。”知语急道。 叶冬荣也听过坐月子的妇人忌讳哭泣,脑子一转:“妹妹可有魏侯留下的衣物,要不要拿出来盖在孩子身上试一试。” “有的,有的。”阿绥红着眼眶点点头,转头吩咐知语去拿一件李寅的寝衣。 阿绥将李寅绵软的寝衣裹在小陶陶穿着的小褂子上,小陶陶闻到熟悉的气味,慢慢止住眼泪,颤着小身体,乖乖趴在阿绥怀里。 众人哭笑不得,最简单的事情,偏偏她们都没有想到。 哭累了的小陶陶慢慢睡去,阿绥抱着他进了内室将他放到摇篮中,嘟嘟嘴巴,轻声道:“小磨人精。” 但看他记着李寅心里又很开心。 知礼递了她温热的人巾子,阿绥将小陶陶小脸上挂着的泪痕慢慢擦拭干净。 这会儿小奶娃娃都挂上甜蜜的笑容,睡熟了。 叶冬荣听里面的动静,抿了一口茶,垂眸低笑一声。 —— 为了掩护李寅不在悦园,阿绥对外宣称生产虚弱,坐了双月子,依着众人知道的大将军疼爱妻子的那份劲儿,大将军两个月一直在府里照顾夫人,没出门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阿绥原先还在想着等她出了月子之后怎么替李寅遮掩,却没想到这时京中传来国丧。 永康二十六年,十月十三日,永康帝逝世,皇三子晋王赵恂继位,举国哀痛。 这下也不需要阿绥编理由了,圣人驾崩,国丧期间,不可作乐,如此也不会有人来邀请李寅或者她参加宴会了。 虽然这个时候这样想有些不好,但阿绥提着的心也能放下了,压抑住心中的欢喜,开始期待李寅回来接她了。 甚至都慢慢收拾起行李。 知语她们心里也是十分兴奋,她们住在长安十几二十几年,从未离开过,这一次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是非常想家的。 倒是原先被褚浩倡安排到悦园伺候的侍女们有些焦躁和不安,毕竟她们不是先前跟着夫人从长安过来的,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带她们一起回长安。 知礼往小几上丢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挑挑眉:“这是我今儿收到的第四个了。” 盼夏指指一旁篮子里的玉坠子:“喏!我这儿也有呢!” “也不知娘子到底是怎么个安排法。”知礼道。 盼夏摇摇头:“悦园这么多人呢!带谁回去都不合适,再说我们魏候府又不缺人伺候,毕竟不是一处相处过的,万一带回去同我们那边的人闹起来,岂不是难看。” “这倒是。”知礼觉得她说的有理,又笑道,“反正与我们没有干系,不想了,就是这些东西不知道如何处理?” “她们只让我们打听打听消息,我们就收着呗,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盼夏拍拍手,起身理了理衣摆。 她们在阿绥身边服侍久了见多了奇珍异宝,这些小物件儿还入不得她们的眼。 “走啦,走啦,外头还有的忙呢!”盼夏将知礼拉起来,往外拖。 回去要带的行李足足比来时多了一倍,盼夏想起那满当当的库房脑袋便大了,也不躲懒了。 今儿太阳好,正好可以将库房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装箱。 后院都忙成一团了。 知礼笑呵呵的由着她拉着。 阿绥上身穿着淡粉色的短袄下面配了一条妃色的凤尾裙,身材纤细,面容娇嫩,要不是怀里抱了个奶娃娃,都以为她还是位云英未嫁的小娘子。 “这儿灰大又寒冷,娘子还是把小郎君抱到前屋里去吧!”盼秋绕过满院子的箱子上前说道。 天气渐凉,小陶陶穿得多了更像奶团子了,阿绥看着小陶陶:“我带着他出来转转,就走到这儿了,这边东西也太多了吧!” “可不是,除了我们带过来的,还有许多是幽州各位大人将军府上送的,老夫人又时不时派人从长安寄些东西过来,这累积下来就成这个样子了。”盼秋道。 阿绥想了想,若是再添上带回去的礼物,怕是更多了。 转身示意奶嬷嬷把小陶陶抱回去:“我来看看,有些东西就赏下去吧!悦园的侍女小厮们也不会带回长安,到时候放出去,就当给她们当作傍身的体己吧!” 盼秋笑道:“那这些小丫头们可高兴了。” 小陶陶被奶嬷嬷抱回寝室,放到摇篮里逗着哄着。 却不知他前些日子哭着要的阿耶已经回来了。 李寅帮晋王,如今该称圣人了,帮着圣人处理完一些紧急的事情,便快马往回赶,仅仅只用了五日就到了,这一路上光是宝马就跑死了三匹。 阿绥正划着赏赐的单子,听到轻风传话,赶紧吩咐知礼去备浴汤和膳食,丢下手里的事情就往外院跑。 绕过游廊正巧遇到迎面而来的李寅。 玄袍翻滚,身上的披风飞扬,风尘仆仆的狼狈无法遮盖住李寅强大的气势。 李寅稳稳接住投入怀中的阿绥。 一旁的侍卫侍女们红着脸低下头。 心心念念的阿绥如今就在他怀里,满脸娇意,李寅俯身横抱起她,阔步往浴房走去。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 阿绥扶着酸软的腰肢,躲开李寅难缠的魔爪,偷偷跑开,去看知言给李寅准备了哪些膳食。 李寅正背对着她穿衣服,微微侧头,凤目瞥过光明正大逃跑的阿绥,薄唇微微勾起,由着她,以后日子长着呢! 出了浴房,拐入寝室。 奶嬷嬷正哄着小陶陶睡觉,见到他忙要行礼。 小陶陶这会儿还不曾睡着,好奇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如出一辙的凤目格外明亮。 两个月不见,小家伙大了一圈,李寅伸手要接过来。 奶嬷嬷僵硬着把小陶陶放到他手上,见他动作并不生疏,才安心了。 李寅看着瑟瑟发抖的奶嬷嬷,挥手打发了她下去。 奶嬷嬷赶忙退下。 陌生男人的气味实在是熟悉,小陶陶瞪圆眼睛,小嘴巴像是惊喜一般发出声音:“哦呜~” 两只小爪子揪住李寅的衣襟,软乎乎的面颊亲密地贴上李寅轮廓分明的侧脸。 李寅陡然软了神色,看了眼摇篮里铺着的他的旧衣服,心中了然,轻笑一声,抱着小家伙躺倒临窗的软塌上。 膳食备好,阿绥悄声进屋,准备叫他去用膳。 走到屏风旁,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住了脚步。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贵妃榻上躺着的李寅身上,陶陶依赖且乖巧的伏在他胸口,白嫩嫩的小手揪着李寅的衣襟。 李寅的大掌轻抚着陶陶软软的背脊,安安静静的,陶陶显然已经被他哄得睡着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李寅睁开凤目,眼神柔和,里头藏着无尽的爱意。 阿绥眼眶潮热,岁月静好莫过于如此了。 - 十一月底,李寅带着阿阿绥动身回长安。 因着有个月份尚小的小家伙,路上马车行得十分的缓慢,只求平稳不求速度。 慢悠悠的,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除夕这一天了。 虽是国丧,但到底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十分热闹的。 官道上人来人往皆是进城看驱傩大会和烟火的。 路人虽看不懂魏候府的马车上的徽旗,但看这马车的规制和一旁的黑甲侍卫便觉得惹不起,纷纷避开。 但由于路上的行人和大大小小的马车实在是太多了,天都黑了,李寅他们还未进城。 听着外头熟悉的口音,阿绥深吸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逗逗李寅怀里情绪不高的陶陶:“我们回家啦!陶陶高不高兴?” 奶糕也跟着阿绥叫了两声。 小家伙一开始坐马车还很兴奋,但时日久了,就不新奇了,虽不会哭闹,但整个人都不太高兴。 但香香的阿娘逗自己,陶陶还是很给面子的,嘴巴傻乎乎的咧开笑起来。 看着这对一样傻乐着的母子,李寅笑了笑。 大部分的行李送回魏候府,其余的贴身的衣物跟着他们去了燕国公府。 马车刚进入坊门,钟声响起。 李寅伸手捂住陶陶的耳朵。 下一刻,马车外流光四溢。 阿绥挪到车门前,将车门推开,看到满天飞舞的烟花,转身冲李寅招招手。 李寅抱着满脸新奇的陶陶坐到她身旁,一手揽着阿绥,一手抱着陶陶。 阿绥笑着替过他的手捂着陶陶的小耳朵,仰头看着烟花。 奶糕趴在垫子上,掀了掀眼皮,对烟花没有兴趣,只专心用爪子玩着圆球。 这是李寅和阿绥一同度过的第三个新年,往后他们还有无数个新年等着他们一起庆贺…… 李寅凤目含笑。 “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