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诱我》作者:繁花如锦 文案: 顾卿喜欢随远,从年少到成名。 圈子里人尽皆知。 随家大少随远向来冷心冷情,却对顾卿百般宠爱,哪怕她假千金的身份被揭露,也不曾变过。 他们是圈子里人人羡慕的恩爱情侣。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订婚当天,那个和她像了七八分的女孩哭哭啼啼的出现,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下了她。 顾卿才知道,从头到尾她都只不过是个替身。 “果然麻雀就是麻雀,哪怕在凤凰窝里长大也终究是麻雀。” 众人嘲讽讥笑中,角落里的坐在轮椅上的矜贵男人撑着轮椅的扶手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的面前,单膝跪地,“顾卿,嫁给我好不好?” —— 随沉是随家二老的老来子,更是老爷子选择的继承人,虽然余生都被固定在了轮椅上,可那样冷清贵气的男人仍旧让整个北城的女人趋之若鹜。 婚后,随沉和顾卿分房而居,不肯跨过雷池半步,两人相敬如宾,这所谓的婚姻塑料得彻底。 直到她受伤失忆,委屈的流着眼泪扑进他的怀里,“阿沉,你别不要我。” 随沉轻吻在她眉心,“再也不会了。” 所有人都以为随沉要娶顾卿只是图她非凡的投资能力,只他清楚,他贪的是那个曾经坐在他膝头娇声娇气的喊着“阿沉”的小姑娘。 她是他年少的欢喜,是他余生的可期。 …… 小剧场: 失忆后的顾卿,化身黏人的小奶猫,时时刻刻的黏在随沉身边,总是怀疑他会抛妻弃子,一日三作求关注。 待到顾卿恢复记忆打算抽身离开时,那个一惯无欲无求的男人红着眼将她禁锢在了轮椅上吻得近乎昏厥,“随太太,欠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还?” 冷清矜贵大佬×腹黑天才假千金 男女主破镜重圆,男二追妻火葬场 男女主无血缘,青梅竹马破镜重圆,有狗血失忆情节,甜到掉牙 各种医学类等相关知识有参考百度 立绘:女——雅雯,男——靓仔墨 1. 第 1 章 告诉他,我的狗病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南城最大的饭店门前已经停满了各色豪车,今天这里已经被包下,用来为一个女孩筹备她的生日宴。 宴会厅里已经半满,人声鼎沸,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正在有说有笑的交谈着,紧紧的抓着这来之不易的交往机会。 而衣着得体的女士们也都三两成群的坐在一处闲话,猜测着今天这位主人公的庐山真面目,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打听起了这位真正的顾小姐的感情状况。 顾家寻回真千金的消息是半月前放出来的,当时还真的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任谁能想到那个投资圈中有名的天才少女——顾卿,竟然不是顾总的亲生女儿! 一度是所有贵妇人眼中最佳儿媳人选的顾卿是假千金的消息一传出去,当初被小姑娘毫不留情拒绝的人家纷纷幸灾乐祸起来,转而将主意又打到了这位真千金头上。 顾家本就是南城豪门里数得着的家族,又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日后庞大的家产肯定都是她的,娶她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顾家也是好运道,搭上了南城首富随家的线,若是能和他们联姻,通过他们攀附上随家,日后那更是不必发愁了。 “顾小姐,您的妆容有些花了,我再给您补一下吧!” “顾小姐,这一套首饰是顾太太提前为您预订的,今天刚刚送过来,还有另外几套,但针对您今天的礼服,我们推荐这一款,您看为您佩戴一下,可以吗?” “顾小姐,这一双鞋子您先试一下,会不会不舒服,大小还好吗?我们还给您准备了其他尺码,可以调换。” 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女孩儿有些窘迫,虽然享受着他们热情周到的服务,可却被摆弄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连连应声,红着小脸,任他们装扮自己。 而在热闹的人群之外,顾卿安静的看着他们将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捧给了另一个人,默默的低着头调整着自己这一双磨脚的黑色高跟鞋。 不多时,一位仪态雍容的富太太从门口进来,目光掠过顾卿,定格在了那前拥后簇的少女身上,走过去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又将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柔声开口:“婉婉,别紧张,爸爸妈妈都在呢,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可是……妈妈,而且那些人我都不认得,我怕说错了话会给你和爸爸丢人。”女孩怯生生的看向女人,娇怯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格外的惹人怜爱。 “不用担心,等等就让顾卿跟着你,你想认识谁就让她给你介绍。”女人安抚一般的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终于将目光冷淡的放在了顾卿身上,“顾卿,我可以放心把婉婉交给你吗?” “嗯”顾卿轻轻应了一声,下意识的避开了女人的目光,“妈,我看到了几个朋友,先去打个招呼,很快就回来。” 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房间,顾卿拿了一杯香槟,走出了宴会厅,提着裙摆在花园边缘的角落里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微微昂着头,一口一口的轻呡了起来。 她需要一点酒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月之前,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还是她。而一个月之后,却已然一切都物是人非。 父亲架空了她,以莫须有的罪名收回了她在公司里的权利,而曾经待她如珠如宝的母亲,如今也恨上了她,只肯冷冰冰的喊她一声顾卿。 她这二十四年来所坚信的一切都在这一个月间轰然崩塌。那个曾经她以为温暖的家再也不是她的避风港,也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即使她再不愿意,她也必须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她只是一个可悲的鸠占鹊巢的小偷。 二十四年前,她和顾婉出生在同一家医院,而她的亲生父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抱错了孩子,这一错就是整整二十四年。 她做了二十四年的顾家大小姐,锦衣玉食,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无忧无虑的长成了今天的样子。 而顾婉小小年纪就陆续失去了父母,不得不辍学打工,直到在西餐厅做服务生时遇到了母亲,她才回到了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是她抢了顾婉幸福的人生,让她受尽苦楚,也是因为她,父母才会和亲生骨肉分离这许多年,所以他们怨她恨她,她都没有怨言,能还给他们的,她也尽力弥补。 可在理智的角度来说,可以轻而易举理解的事情,在感情上却是那样难以接受。 她还是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生命中的巨变。 喝完了一整杯香槟,顾卿精致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微醺的浅粉色,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对着身后玻璃,终于挤出了一抹温婉柔和的完美笑容来。 “二爷,宴会要开始了,咱们也过去吧!” “不急。” 明亮的落地窗前,男人端坐在轮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仰着头努力微笑的女孩,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点着轮椅的扶手,深沉的目光中泛起了丝丝波澜。 有些笑真的比哭还难看。 “洛言,我们回吧。”看着她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的背影,随沉整理了一下盖在腿上的毯子,收回了视线。 洛言将轮椅往回拉了拉,有些为难的开口:“二爷,顾家和咱们家生意上往来颇多,这……我们现在离开,老爷子那边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那就说我的狗病了,我放心不下,先走了。”随沉的声音仍旧一如既往的凉薄,清冽得像是在冰泉里浸泡过一般,里里外外都透着那不近人情的味道。 洛言立刻应声道:,“是,我马上去。” 众所周知,随家二爷根本没养狗,用这样假到不能再假的借口离开,实在是明晃晃的在踩顾家的脸面。 他图什么,洛言想不明白,可二爷的心思本来也不是凡人能懂的,只是希望这顾家早点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二爷才好,不然……一定是大出血。 说话的功夫,楼下已经喧闹了起来,那位的今晚的主人公挽着父亲的手臂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顾婉香槟色的曳地长裙上缀满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脖子上昂贵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钻石王冠,钻石耳饰,在灯光的映射下,亮闪闪的晃得人睁不开眼,是真真的富贵逼人。 可也仅仅是富贵逼人了,用华贵的珠宝堆砌出的女孩儿虽然夺目,可稍稍抬眼,便会被她身后那一身低调的黑色礼服的小姑娘摄去魂魄。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是不错的,可在绝对的好颜色面前,多少的珠宝首饰都会黯然失色。 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二爷,咱还走吗?”洛言看了一眼热闹的宴会厅,推着随沉有些进退两难。 随沉收回黏在女孩儿身上的视线,目光在人群中游走了一圈,忍不住微微蹙眉,抬眸开口问道:“随远还没到吗?” “还没。”洛言探头四下看了一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随沉点头闭眼,轻轻的靠在了轮椅的靠背上,仍旧是在用食指一下又一下的点着椅背,“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2. 第 2 章 她就是凤凰 “你们看到刚刚顾卿那个难看的脸色了吗?真的是脸都气绿了,那个酸气呀,可真是遮都遮不住!” “酸?她有什么可酸的?本来就是个鸠占鹊巢的野丫头,在金窝窝里趴了几年,她真以为自己是真凤凰了啊?” “听说已经被赶出公司了,你们等着瞧吧,估计随大少和她解除婚姻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一个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女人,看她往后还怎么傲气!” “何止啊,今天她身上那条裙子看到了吗?去年我就在店里见过了,这两个一个满身珍珠钻石,一个什么首饰都没带,你们可别忘了,她们可是同一天生日呢!” “啧啧啧……还真是可怜啊!” “是吗?可我觉得你们更可怜啊,穿着秀场高定,带着几百万的珠宝,可……还是这么丑,怎么还有勇气出来丢人呢?” 男人的声音满含笑意,可一双魅力四射的桃花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随手拨弄了一下身边人硕大的宝石耳环,看着她吃痛的表情,随远轻笑一声,“可惜了。” 挺漂亮的耳环,倒是让他们弄脏了。 看清楚来人,原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女孩们瞬间噤了声,仿佛一只只受惊的小鹌鹑,再不敢多说一句。 随远挑了挑眉,招呼了侍者过来,拿了一杯红酒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悠闲的摇晃着,“你们……对我未婚妻有什么意见,都说来让我听听。” 几个女孩排成一排噤若寒蝉,相互看了一眼都默默低下了头。 她们敢在这里看顾卿的笑话,是因为顾卿失去了顾家做靠山,是一颗废子了,他们这才敢把之前被她压在头上的气撒出来。 可如今看这随家大少爷的态度分明,就是还将她当成宝贝,谁去触他的眉头,说他的未婚妻,可不就是给家里招祸嘛! 随远拈这红酒杯轻晃了晃,举到了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晶莹的红色液体,“你们怎么不说话啊?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吗?” 对上随远冷冷的目光,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儿只觉得汗毛战栗,瞬间腿软,带着哭腔的开口:“随总,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随远和顾卿的事,他们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个圈子里,门当户对的联姻,向来都是有利则聚,没利则散,不是不知道他宠顾卿,可难道不是逢场作戏吗? 谁能想到随远竟然真的对这个野丫头对了动了真心呢?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他们家是做着生意有些小钱没错,可随家他们可是真的得罪不起啊! “算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懒得和你们计较。”随远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随手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见他走开,众人正要松了这一口气,又见他突然转身,回来拿了西装外套,“对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一点,凤凰就算落魄了,也是凤凰,而野鸡再怎么扑腾也只是野鸡,聪明的话就别自取其辱。” 目睹了这一场闹剧,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目光深深,不见悲喜。 “二爷,大少爷来了,咱们回吗?”洛言实在有些弄不懂随沉的想法,一会儿说要走,一会儿又要留,他是真的不懂了。 “回吧。”随沉轻点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顿了顿,“对了,楼下那几个,我看着碍眼,你查查都是谁家的,让他们家大人好好教一教。” 被洛言推着从后门离开,听着宴会厅里热闹的动静,随沉长舒了一口气,平静的闭上了眼。 随远出现后的宴会厅,又一次的热闹了起来,无论男女老少,目光都纷纷聚焦在了这个西装笔挺、眉眼含笑的男人身上。 “阿远啊,你总算过来了,我刚还说要和婉婉介绍你呢!”顾父亲热的拍了拍随远的背,又拉了顾婉的手,一副要隆重给两人介绍彼此的模样。 随远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半步,微微抬头目光直接定格在了顾婉身后,向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看着自己面前英俊温和的男人,顾婉的脸微红了红,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也是蠢蠢欲动——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仿佛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高贵优雅的让她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场美丽的梦境。 然而下一秒,随远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径直的越过了她的身边,拉起了顾卿的小手,又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心疼的开口,“卿卿,你手怎么这么冷啊?” “没什么。”看着父母和周围人难看的脸色,顾卿轻抽出了自己的手,背到了背后,又主动的引荐了起来,“随远,这是……我……” 顾卿和顾婉到底谁大,这件事始终没有个定论,顾卿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真正的顾家大小姐。 “这是卿卿的妹妹,我们的小女儿——顾婉。”顾父接过了话头,又将顾婉往前推了推,“婉婉,这是你随远哥哥。” 顾婉红着脸微微低头,“随远哥哥好。” “你好”随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自然的揽住顾卿的肩膀,亲昵的用鼻尖轻点一下她的侧脸,温柔开口:“不过,我们一家人倒也不用这样客气,妹妹以后还是直接喊姐夫吧!” 听了这一句,在场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甚至顾父顾母脸上的笑意也再挂不住了。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家和顾家是有了婚约不假,可这联姻的难道不该是他和顾婉吗? 联姻是为了用血缘关系将两家紧紧的结合在一起,合作起来彼此都更放心,难不成他还真的要娶一个冒牌货回去吗? 不仅仅是周围人惊异,顾卿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他这又是抽什么风? 随远宠溺的摸了摸顾卿的头,看向了顾父,“顾伯父,我今天过来一来是祝贺您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女儿,二来就是想要和您商量一下我和卿卿的婚事,之前您说舍不得卿卿,想要多留她两年,这如今又有了一个女儿承欢膝下,就早些成全了我们吧,爷爷可是等着抱曾孙呢!” “阿远,这件事,你爸爸知道吗?”顾父锁紧了眉头,有些进退两难。 如果这事发生在之前,他一定高高兴兴的把女儿打包送过去,可如今他们找回了婉婉,再让顾卿嫁进随家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一来升米恩斗米仇,他们因为婉婉打压了顾卿,难保顾卿会不会仇视婉婉,这是真的让她成了随家的少奶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二来随远确确实实是圈子里最好的丈夫人选,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倒是想把这一纸婚约还回到婉婉身上,只是看这样子,随远还是钟情顾卿。 虽然为人父母,他们心疼自家女儿,可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有了顾卿珠玉在前,婉婉的确逊色许多。 顾卿是真的漂亮又聪明,一举一动都优雅的像一幅画,哪怕把她放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那颗蒙尘的明珠都能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曾经他们有多为这样的女儿骄傲,如今就有多少的不甘和难过,在白天鹅一样的顾卿面前,他们的亲生女儿就好像是一只笨拙的丑小鸭,无声的控诉着他们的失职。 “爷爷很喜欢卿卿。”对于顾父的问题,随远巧妙的回避开来,搬出了老爷子。 父亲会不会同意他娶顾卿? 这个问题他问都不用问就知道答案,答案就是——不可能。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有钱,能为家里生意带来助力的儿媳妇,至于自己喜不喜欢,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所以他中意的是好控制的顾婉。 可他自己的婚姻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来做决定呢? 他要的是顾卿,冷冰冰又让人欲罢不能的顾卿,至于其他的那些庸脂俗粉,实在是令人作呕。 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老爷子,顾父也再不敢多言,如果说在随远面前,他还敢摆几分长辈的架子,那么在老爷子面前,他就乖顺的像孙子。 老爷子是整个南城都没有人敢得罪的人。 老爷子是世家出身,早些年也上过战场,退伍之后下海做起了生意,提得起笔,拿得了枪,三两年间就做了南城首富,是真真的传奇一般的人物。 而随家坐在首富的位置上几十年,底蕴和人脉完完全全是他们这些人不敢想象的,而那位好似只是养养鱼种种花,事业版图却不断扩大的随家老爷子,更是深不可测。 “顾先生,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特派我们来给二位千金送上生日礼。” 说话的功夫有管家打扮的人,从宴会厅门口进来,来人将一模一样的两个盒子分别捧给了顾婉和顾卿。 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根本没有人在意,可所有人都看懂了老爷子的意思——一碗水要端平。 这明显就是在给顾卿撑腰,再加上随远刚刚的话,更加坐实了她随家未来女主人的身份,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顾卿还是被当做垫脚石的小可怜,那么这一刻,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让整个南城女人羡慕的小公主。 生日宴会前半场的主角是顾婉,而后半场所有艳羡的目光都属于顾卿,属于在舞池中央翩然起舞的那一对男女。 “卿卿,怎么样?喜欢我给你的生日惊喜吗?”随远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又是一个完美的旋转。 顾卿轻勾了勾唇,“你觉得呢?” 3. 第 3 章 不可说 “小沉,那花不能浇了,再浇就死了。” 闻言,随沉收回了给花浇水的喷壶放在脚边,仍旧安静的注视着老爷子的动作。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老爷子无奈的笑笑,也将手里修剪花枝的剪子放在了一边,“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这背上又长不出花来。” “没什么。”随沉敛眸,将目光放回了自己的腿上,盯着那绒毯上的图案出神,半晌才缓缓开口,“爸,我想出去走走。” “想去哪儿?”老爷子在一边的水桶里洗了洗手,毫不客气的拉过了他盖在腿上的毯子擦干了手,将毯子扔在了地上,“小沉,如果真的想要让自己死心,那就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吧。” 随沉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瞬间握紧,又立刻松开,“爸,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随沉,爸爸确实想抱曾孙,可我更想抱孙子。”老爷子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随沉的肩膀,踱着步慢悠悠地走出了花房。 随沉低头捡起了躺在地上湿漉漉的小毛毯,再看着自己那一双已经成了摆设的腿,自嘲笑笑,摇了摇头。 顾婉的生日宴不欢而散,或者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本有意向和顾家联姻的态度越发殷切,已经开始打听起了顾婉的生辰八字,而顾父顾母却是有些愁眉不展。 顾卿和随远的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老爷子开了口,随父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而为了一个顾卿去得罪随家,这样的事他自然也不会干。 只是顾卿嫁给随远,他到底要不要给陪嫁,要给多少陪嫁,这些都还需要好好斟酌。可不管怎么样,有了老爷子的话,两家都开始筹备起了婚事。 因为离开了公司,顾卿倒是也清闲了下来,每天的任务也只剩下和随远一起确定婚礼所需要的一切。 试婚纱,拍婚纱照,确定礼服,和长辈一起选举办婚礼的酒店,她完美的扮演着新嫁娘的角色,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被推着走完了大半的进程。 “卿卿,你看这一对戒指好看吗?”随远饶有兴致地挑选着柜子中琳琅满目的婚戒,招呼着柜姐拿出了其中的一对来,“来,我帮你试一试。” “我自己来。”顾卿下意识的抽了抽手,拿过了他手中的戒指直接戴到了中指上,又立刻取了下来放回了盒子里,“挺合适的,就这个吧!” 随远盯着那一对戒指看了看,轻蹙了蹙眉,似乎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满意,“卿卿,好像旁边的那一对更特别一些。” “不用了,这个就可以了。”顾卿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拿起了自己的小背包,“我去下洗手间,你公司有事可以先去忙,晚上我可以自己过去。” 离开了珠宝店,顾卿走进一旁的饮品店,要了一杯多冰的芋泥奶茶,翻看着婚庆公司发过来的婚礼流程,有些茫然的望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真的就要和随远结婚了吗? 见她离开,随远也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拿了银行卡出来,放在柜台上,“刚刚的戒指我要了,结婚要准备的那些东西,你们随便配上一套,我赶时间。” 回到家里,顾父顾母已经准备好了礼服和礼物,顾婉也已经打扮妥当,见她回来忙又催着她去打扮,“卿卿,衣服已经送过来了,你快去换上吧。” “姐姐,我……我和妈妈一起给你选的衣服,希望你会喜欢。”顾婉被顾母从背后轻推了一下,上前了半步弱弱开口。 顾卿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上了楼,看着挂在衣柜里的三四套衣裙,再看看摆在梳妆台上的珠宝,顾卿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自己的房间。 安静的坐了半晌,顾卿笑着打开了梳妆台上的盒子,拿出了里面和顾婉一模一样的手链戴到了手上。 就这样吧! 她会嫁给随远,会做好他们需要的那个顾卿,做好顾婉的姐姐,做好顾家和随家之间的那根纽带,就当是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吧! “卿卿,你怎么才来啊?爷爷都等急了。”车刚刚在别墅门前停下来,等在门前的随远就迎了过来,体贴的伸手护着她的头将人扶下车,又自然的将人揽在了怀里。 顾卿放松了身子,轻轻一笑,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那我们快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好”随远宠溺一笑,抬手撩了一下她的刘海儿,握住了她的小手又回身招呼顾父顾母,“伯父伯母,顾婉妹妹,爷爷在客厅等你们,都请随我来吧!” 今天是老爷子的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不愿大过,可想要来拜会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老爷子闭门谢客,只请了些关系极近的亲友。 说是生日宴,却不如说是会亲宴,请了些两家都认得的老朋友作陪,在婚礼前再好好的见上一面,算是正式的会亲家。 顾卿挽着随远走进客厅时,满场有一瞬间的安静,随远顾卿郎才女貌,这话大家也是说倦了听倦了的,可真的见到这一对璧人,脑海中也只剩下了这一句。 身为南城少女的梦的随远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长相英俊,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连跳了几级,早早的大学毕业,而后接手公司,每个项目都带着集团赚的盆满钵满,简直就是人人都想抢回家当继承人的男性标杆。 而顾卿,也算是圈子里的传奇人物了,长辈们喜欢她,男人们爱慕她,女人们嫉妒她,可她……就是她。 说起履历来,她并不比随远逊色,相反的,随远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她的老路。 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圈子里有名的天才少女,投资的项目稳赚不赔,再加上那一张明艳的脸,一度是整个南城贵妇圈都盯着的热门儿媳人选。 对于纷至沓来的追求,顾卿冷冷淡淡,反而引得越发多的人想要摘下这一朵高岭之花,直到她和随远的恋情曝光,身边才没了那么多的狂蜂浪蝶。 看着出落的越发标致明艳的女孩,老爷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向着她招了招手,“卿卿,来我这里。” 顾卿乖巧的走了过去在老爷子面前站定将礼物捧了过去,温婉得体之中又夹杂了一丝难言的局促,“爷爷,生日快乐。” “好好好,你来了,爷爷就快乐了。”老爷子接过礼品盒放在桌上,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卿卿啊,还真的是越□□亮了,小顾啊,你这女儿养得好啊!” 对上老爷子的目光,顾父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笑附和着。 顾母轻拍了拍顾婉的手背无声的安慰着她,虽然心疼女儿被冷落,可在随家这里,的的确确不会有什么人能越得过顾卿。 在外人眼中,顾家和随家关系亲近是因为长辈们私交甚好,可其实这一根线从一开始就是顾卿牵上的,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顾氏的今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办法把事情做绝的原因。 顾卿一早就是半个随家人,甚至被老爷子亲自教养过一阵,从小也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随家,因此对这个女儿,他们一直都是又宠又敬,百般讨好,生怕她会在老爷子面前说顾家一句。 两家人在沙发上坐定,有说有笑有来有往的拉着家常,顾卿安静的坐在随远身边甜美的浅笑着,配合着众人的谈话,一言一行得体优雅,看得随母越发的满意。 不管顾卿家世如何,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这模样这心性可真的是顶尖的,南城的千金还真没一个比得上。 眼看着已经到了开席的时间,却迟迟不见随沉,随母也忍不住有些奇怪了起来,“爸,怎么不见阿沉啊?” 听到这一句,顾卿正在给老爷子倒茶的动作顿了顿,一片水渍在红色的衣裙上蔓延开来,回过神来的顾卿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抽了两张纸压在了衣摆上。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又平静的移开了视线,“上楼去换一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爷爷,那我就先失陪了。”顾卿将已经湿透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利落的起身,在楼梯处停顿了一下,踏上了台阶。 老爷子摆了摆手召唤回了众人跟在她身上的目光,“来来来,先入坐,等他们下来,咱们就开饭。” 4. 第 4 章 故人 顾卿轻车熟路的上楼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进了二楼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 打开灯,顾卿摸在开关上的手轻颤了颤。 入目的一切都还是她熟悉的样子,一张漂亮的雕花欧式公主床,地上铺着纯白的羊绒地毯,旁边粉色的大衣橱和地上的大熊娃娃,也仍旧是那样夺人眼球。 打开衣柜,从里面随便抽出了一件眼熟的浅色连衣裙换上,大概是因为她又长高了,有些不合身。 顾卿失笑,果然是衣不如新啊,曾经的一切是真的不合时宜了。 在衣柜里又翻了翻,顾卿倒是找到了一条与身上颜色款式差不多的针织裙,虽然不知是自己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不过倒是合身得刚刚好。 “二爷,老爷子怕是等急了,我们下去吧!”洛言小声的招呼着靠坐在床头闭着眼似乎已经睡去的男人。 随沉抬了抬眸子,伸出食指轻压了压唇,仍旧将头抵在身后那蓝色的墙壁上,又缓缓阖上了眼。 半晌,听到了走廊关门的动静,随沉又靠了许久,缓缓睁开眼,“洛言,推我下去吧!” 随沉从电梯里被推出来时,众人都已经在餐桌前坐定。 一张大大的圆桌,老爷子坐了主位,一手边坐了顾父,而另一边则是空出来留给了随沉,见他下来,老爷子立刻招手,“小沉,快过来,就等你了。” “爸。”随沉向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平静的任洛言调高了轮椅,在老爷子身边坐定,不卑不亢的开口:“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顾卿抬眼正对上他温润清澈的眸子,目光微动,下意识地低头避开了眼。 “阿沉,这是婉婉,你那天走的早,现在应该还没见过吧!”顾父主动的介绍着,语气亲热。 “顾小姐出落得当真标致。”随沉淡淡的称赞了一句,听不出什么喜恶来,只是那淡淡的态度,瞬间就让气氛冷了下来。 顾父原本是想让顾婉认认人,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色也沉了下来,只是顾及着老爷子,仍旧强挤出了热情的笑容。 老爷子的目光在顾卿身上扫过,又掠过了随沉,率先拿起了筷子,“好了好了,先吃饭,吃完了再聊。” 老爷子动了筷,饥肠辘辘的众人也都纷纷开动起来,顾卿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感受着对面隐晦的目光,实在是有些食不知味。 “卿卿,吃点鱼吧!”随远伸手夹了一块鱼放进了顾卿面前的盘子里。 随沉握着筷子的手轻颤了一下,盯着她盘子里的鱼肉目光微沉,拿起了手边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 “谢谢。”顾卿笑笑夹起了小小的一丝鱼肉送进嘴里,又忙呡了一口红酒,继续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面前的青菜。 随远看着她那兔子一样的行为,宠溺笑笑,又亲自动手盛了一碗汤给她,“卿卿,喝点汤补补吧,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王妈的汤,自然要喝的。”顾卿接过汤碗放在面前,想想是在随远的父母面前,又投桃报李的剥了一只虾给他,“你也吃。” 随母满意的看着眼前这恩爱的一对小情侣,“亲家,你们看看这两个孩子,在我们面前可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呢,果然啊,年轻就是好。” 顾母赞同的点头,“是啊!卿卿和小远还真的是难得的缘分呢!人家都说竹马比不过天降,可你说他们可还真的是一直和和美美呢!” “我啊,现在就盼着卿卿早点过门,早点生个孙子给我抱,那我可就满足了,是吧,老随?”随母说着,双手交握,已经忍不住想起了和小孙子共享天伦之乐的美好生活。 说起抱孙子的话题,桌上的五个老人家都来了兴致,老爷子尤其,甚至还说出了要给孩子股份的话,听得桌上更是人心浮动。 别人家或许会因为生育奖励财产,可随家绝没有这样的事,股份除了已经给了两兄弟的,都被老爷子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别说随母,甚至随远这个嫡长孙都不曾分到,如今却要给顾卿的孩子,老爷子对她还真的是偏爱得明明白白。 “男孩给,女孩就不给吗?”随沉端起酒杯轻晃了晃,目光飞快的掠过顾卿,虚虚的落在了手中剔透的红酒杯上,“爸,重男轻女可不好啊。” 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笑道:“给,都给,曾孙曾孙女一人百分之三,你要是能让我抱上孙子孙女,那就一个孩子百分之五,怎么样,努努力?” 随沉看着顾卿轻笑一声,“没兴趣,这种事还是交给小远他们这些年轻人吧!” 听到老爷子这大手笔的奖励,除了好似害羞低头敛眸的顾卿,所有人都有几分跃跃欲试。 随父看着顾卿的眼神也热切了起来,仿佛恨不得今天就让她和儿子结婚入洞房。 “卿卿,听到了?”随远将手搭在了顾卿的椅背上,亲热的凑到了她的耳边,“要不,咱们早点开始努力吧,争取来个龙凤胎,好不好?” 顾卿抬头,看着对面人平静的神色,侧首向他身边靠了靠,柔顺开口道:“都听你的。” 随沉放下了酒杯,安静的听着那些与自己半点不相关的家长里短,看着她和随远那些若有若无的小亲密,越发的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爸,我累了,想……”随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对了小沉,你妈给卿卿留了些东西,你直接带她去取了吧。” 顾婉越听越迷糊,越发弄不清顾卿和随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明明是未来的孙媳妇,可看样子在随爷爷对她却比随伯父随伯母还要亲热,还有……为什么二爷的母亲会给顾卿留东西,好奇怪啊! 有战友给老爷子打电话来祝寿,老爷子接电话的功夫,顾婉总算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妈妈,二爷的母亲和姐姐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会给她留东西?” “嘘”顾母示意她噤声,将人带到了花园见四下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婉婉,你要记住,在这里不要提二爷的母亲。” “为什么?”顾婉疑惑的问道。 顾母叹息一声,“这是随家的家事,你不要问,还有不论如何都不要去别墅二楼和那边的花房,记住了吗?” “可姐姐……不也上去了吗?” “她不一样。”顾母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脸蛋,“你只要记住她以后是随家人,你敬着她远着她就好,至于你的东西……爸爸妈妈不会让人抢走的。” 顾卿不一样,因为顾卿从小就是在随家长大,算是老爷子的半个女儿,甚至在这主宅还有专门的房间,旁人怎么能和她比呢? 要不怎么说顾卿命好,她两三岁的时候被保姆带着走失过,刚好遇见了随太太,之后又被带回了随家。 保姆弄丢了孩子不敢说,找了几天,直到他们出差回来,被随老爷子喊去接孩子才知道这件事。可也因为这个意外,当时还是个小公司的顾氏和随家有了交集。 随太太裴秋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也是老爷子年近半百时邂逅的真爱,那时已经做了几十年鳏夫独自养大了儿子的老爷子出人意料的迎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二十几岁的女人,也是惊呆了众人。 老爷子和她的故事,曾经是整个南城的传说,老爷子宠她是真的宠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一年里每次拍卖会上必然都有他拍下什么送给太太的消息。 而随沉出生后,低调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子更是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是真的喜不自胜。 随太太喜欢女孩,膝下又只有二爷一个儿子,因而对被自己捡回来的小顾卿便也上了心,他们有意搭上随家,更是主动的经常将当时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小团子送过去。 这一来二去,顾家搭上了随家的顺风船,而顾卿也成了随太太的半个养女,老爷子爱屋及乌的也对她多了几分亲近。 直到五年前,那一场司机疲劳驾驶造成的车祸,随太太当场死亡,随沉成了残废,老爷子也因为伤心过度进了重症监护,再出来时……便有些物是人非了。 “姐姐?”顾婉突然不可置信的出声。 “什么”失神的顾母被她一喊,瞬间从那些过往的记忆中抽离回来,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却只看到了黑色的栏杆,“你这孩子,瞎喊什么?” 顾婉肯定的点头,“妈妈,我真的看到姐姐了。” 顾母偏过脸轻蹙了蹙眉,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红脸蛋,“顾卿在楼上,你啊,是不是刚刚喝多了酒,出现幻觉了?” “可能吧!”顾婉用微冷的小手冰了冰脸,努力睁了睁眼睛,再看过去,果然并没有刚刚她看到的人影,“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5. 第 5 章 恭喜 “这一盒,是妈妈留给你的宝石,你可以收藏,很有升值空间,如果有喜欢的就订做些首饰也好。” “这一盒,是成套的首饰,款式或许有些老了,你挑着喜欢的戴,其他的……就当个念想吧。” “这一盒,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你可以回去慢慢整理。” 接过随沉递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盒子,看着他微微吃力的背影,顾卿的心沉了又沉,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随沉,我要结婚了。” “恭喜。”随沉整理的动作一滞,转动轮椅调转了方向面向她,似是怕她不相信一般的又笑着重复了一遍,“侄媳妇,恭喜你们了。” 顾卿的手指扣紧了皮箱,扯了扯唇角,也回赠了他一个同样平静的笑容,“谢谢……二叔。” 回到家泡在浴缸里,直到水已经有些微冷,顾卿都还没有从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或者说……她真的想不到有一天他们相顾无言之中,能留给彼此的只有这短短一句。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固执的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也不明白听到了那一声恭喜时的自己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 可这一刻,她好像有些前所未有的轻松。 【卿卿,睡了吗?】 手机突然响起,顾卿忙拿了手机查看,是随远发过来的消息。 【还没。】 【在家吗?】 【在。】 【那就抬头吧!】 顾卿疑惑的裹上了浴袍走出了浴室,扑入眼帘的便是窗外的满天烟火。 红的、黄的、绿的,成簇的飞上天际,一颗一颗的在天空中绽开又落下,仿佛是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顾卿拿了手机拍了一张图片发了过去。 【你放的?】 【嗯,送给我心爱的未婚妻,喜欢吗?】 顾卿没有回复,默默的将手机放在了身边,在床脚坐了下来,安静的欣赏起了这一场不是惊喜的惊喜。 随远很好,高大帅气的霸道小狼狗,对她好,还是随家未来的继承人,这样的男人钟情她,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或许是满意的吧,就好像她自己也清楚嫁给随远就是对她而言能够摆脱如今这种尴尬最好的出路。 可……终究还是少了一丝心动。 对这个比她小了两岁的未婚夫,她的印象总还停留在他因为怕狗躲在自己身后的场景,而会让女人记忆犹新的永远都是那个挡在她身前的人。 不过,如今倒也不重要了,被爱总比爱人容易,她的心已经空了出来,努努力总能把他安放进去。 想到这里,顾卿起身拿出了随远送来的三金和婚戒,都是最贵最新颖的款式,那镯子更是又宽又大,精致的龙凤条纹雕刻在上面,土豪中都是别有几分古朴的贵气。 顾卿抚摸着那精致的手镯,轻轻的将它戴在了手上,微微有些大,不过抬起手来晃一晃,倒是也不难看。 窗外送给她的那一场烟花雨整整半个多小时,街上还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和小朋友都在抬头欣赏着。 顾卿裹紧了浴袍倚靠在落地窗前,莞尔一笑。 是啊,随远多好啊,肯用心又肯为她花钱,哪里不好呢? “卿卿,睡了吗?” 门外忽然响起了轻促的敲门声。 顾卿打开了门,接过了顾母手里的热牛奶,迎了她进来,“妈,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顾母抬头看了看窗外仍旧未结束的烟花雨,拉着顾卿的手轻坐在了床边,“就是想和你聊聊。” 顾卿轻抿了一口牛奶,充当起了聆听母亲教诲的乖女儿。 “卿卿,随远对你不错,咱们这个圈子里实在是没有比他更出色的男人了,你要懂得惜福。”顾母舔了舔嘴唇,努力的继续措辞着。 顾卿轻应了一声,算是认同了她的话。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是那么硬朗了,你们小辈也懂事一些,早些让老人家抱上曾孙,免得留下什么遗憾。”顾母道。 “嗯”顾卿不置可否,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其实也清楚,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嫁给随远,倒也不必在这件事上争个高下。 见她这样乖顺,顾母原本紧张的脸色也放松了下来,“卿卿啊,随太太……给你留了什么呀?” “没什么,都是些老物件。”顾卿扫了一眼一旁放在桌上的盒子,食指屈了屈,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顾母皱了皱眉,“就没有些值钱东西吗?”按照随太太对顾卿的上心程度来说,不应该啊! “有两套以前的珠宝。”顾卿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下意识的并不想让人知道那几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顾母点了点头,“卿卿,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公司那边出了点小问题,陪嫁的……” “妈”顾卿打断了顾母的卖惨,“我什么都不要。” 该来的总会来的,已经被顾家供养了这么多年,该属于顾婉的东西,她再也不会去争,至于钱……她自己就可以赚。 自己的小心思被她挑破,顾母尴尬的笑了笑,“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只是……委屈了你的,我们日后再给你补上。” 虽然知道她和随远是两情相悦,可他们两个的婚姻到底也是两家共同的利益纽带,是意义重大的联姻。 按道理来说,嫁妆和聘礼就代表了两家的诚意,嫁妆更是日后女儿在婆家挺直腰杆的本钱。可在随家面前,多少也不算多,就算面子上好看,可却实在心疼。 想着顾卿和随家那微妙的关系,又想着随太太给她留了东西,这嫁妆……他们是越发的不想填了。 “妈,我有点累了。”顾卿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送走了顾母,窗外的烟火也已经停了,顾卿拿过手机看着随远发过来的一连串短信,直接回拨了过去,声音甜软,“明天有时间吗?” 月明星稀,老宅的灯已经熄灭了,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随沉的书房,仍旧有些低低的私语声。 “二爷,公司里又有一笔不明转账,账户还是上一次的那个。”洛言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随沉的桌上。 随沉抬了抬眸子,目光从牛皮纸带上一扫而过,“继续盯着就好。” “对了,傅先生今天给您打了电话,想要和您约个时间商量一下城郊的项目,您哥哥那边也在接触着傅氏,您看是不是先匀出来些时间接待一下傅先生?” “傅先生?”随沉微微抬起了头,“是傅远还是傅明旭?” “是小傅先生。”洛言有些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用意,反正是傅氏的项目,和这父子俩谁谈有区别吗? 随沉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给他送个请帖吧,项目……我和他当面谈。” 6. 第 6 章 是你就好了 因为有约会,顾卿起了一个大早,而比她更早的是倚靠在车前等在院子里的随远。 看习惯了他穿西装的样子,突然再看到一身浅灰色运动装逆光而来的少年,顾卿也忍不住被他惊艳。 宽松的浅灰色运动装,白色的篮球鞋,宽肩窄腰,长身玉立,他踏着光影而来,仿佛就是漫画书里走出的人物一般。 背着光,他的五官没有那么清晰,只一双桃花眼亮得晃人,顾卿盯着他的脸看着,不论如何都移不开视线,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似幻似真的恍然。 “卿卿,怎么被我帅傻了?”见她站在门前半天不动,随远忙迎了上来,从身后拿出了一小束包装精致的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新鲜而美丽,刚好是十一朵。 顾卿接过玫瑰花,轻嗅了嗅,将这价值不菲的花儿抱在了怀里抬头看向他,“怎么突然想到买花了?” “开车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觉得衬你,就买了。”随远落在花上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被温柔的笑容取代,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卿卿,先上车吧!” 被他妥帖的安置好,顾卿没有拒绝他俯身为自己系安全带的动作,默许了他那有侵略性的靠近。 随远在开车,顾卿安静的抱着玫瑰花坐在一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若有所思。 随家的基因还真的是特别好,尤其出美男子,不论是老爷子、随伯父、随沉还是随远,都无一处不精致,难怪南城的人都说南城的灵气都给了随家,还真的是如此。 褪去了笔挺的西装,随远也少了几分人前的冷漠,露出了些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人该有的模样来。 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吹得他头上的一撮头发不老实的摇晃着,带了几分活泼的稚气,不由得让人想起从前那个顶着呆毛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来。 想起那些往事,顾卿看着随远的目光又温柔了几分,“你要带我去哪里约会呀?” “保密。”随远透过倒车镜看着她,不自觉的弯了弯角。 顾卿猜了很多他可能带自己去的地方,或者是高级的餐厅,或者是去听音乐会,又或者是包场看电影,然而,车停在了一家私人篮球馆门前。 随远的篮球技术不错,毕竟在校园里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才会备受追捧,而作为那些女孩子眼中的完美男神,他的各项技能自然都不差。 “卿卿,我问了顾伯母,她说你喜欢篮球,难得咱们都有时间,我教你。”随远单手抱着篮球,拉起了顾卿的手。 顾卿抬眼看了一下那高大的篮球架,脚下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有些迈不动步子,“我……运动能力不太好。” “我知道,”随远偷笑一声,“没事,有我呢,来吧,我教你。” 顾卿被他带到场地中间,怀里被塞进了一颗大大的篮球,随远退开了两步示意她先投篮看看。 顾卿虽然不住的推拒,可事实上动作很标准流畅,抬手起跳,球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却是个连篮筐都没碰到的三不沾。 “卿卿,走进一点,再试一次。”随远鼓励道。 顾卿上前了两步,果断出手,球砸在了篮筐上,又远远的弹开,还险些砸到她的头。 见状,随远忙上前了伸手挡开了篮球,侧手抱着,自然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又将球递了过去让她拿好,“来,我教你。” 从背后虚虚的拥抱着顾卿,扶着她的手臂,她的发香飘散在鼻端,是极清甜的玫瑰香气,甜得人心都有些浮动了起来。 随远的喉头微动,握着她的手投出了第一个球,球在篮筐上转了几圈,又从边缘落下。 “你这技术……也……”顾卿正要回头笑他,便感受到了脸颊上的温热湿润。 他滚烫的唇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濡湿而温热,抬眸对上他的眼,那一双明亮的桃花眸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 这双眼,真漂亮! 顾卿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轻轻的伸手抚摸了上去。 随远微微垂眸,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目光黏在她潋滟的红唇上,呼吸深沉,闭眼低头,似乎就要吻上来。 被他一抱,顾卿才忽然缓过神来,忙轻轻的推开了他,“小远,我有点累了,先去坐一下,你玩儿吧!” “好”随远将她送回场边,拧开了一瓶水递给她,又抱着球回到了场中间。 灵活连环的带球跳跃上篮,单手抓在篮筐上的暴扣,近乎反人类的滞空,他一个人将一场球打得热血沸腾,甚至连球馆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驻足欣赏。 待看到了坐在一边抱着水瓶的顾卿,来检查器械的大爷可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他刚刚还在想为什么这小伙子要用这么费体力的打法,这样一看,根本就是在女朋友面前孔雀开屏嘛! “小姑娘,你男朋友很帅啊!” 顾卿笑着点了点头,“是挺帅的。” 会运动的男孩子,都很帅。 “等等,小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你以前……是不是常和你哥哥一起过来?”老大爷努力回忆着,这样美貌的女孩总是令人印象深刻。 哥哥。 哥哥吗? 顾卿又笑了笑,“您……或许是认错人了吧,我没哥哥的。” 大爷尴尬的笑笑默默的走开,又忍不住努力的回忆起这张脸,他……好像真的见过的! 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发泄过后,随远回到了场边,顾卿立刻自然的递上了毛巾和水,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球,“我想再试试。” 她想再试试,哪怕只是投进一个也好。 随远站在一边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轻盈的起跳,一次又一次熟练的抬手,再看看那死活进不去的球,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头。 她的运动天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啊! “卿卿,来,我们一起。”随远上前了两步,打算帮帮她。 顾卿紧紧的将球抱在了怀里,摇了摇头,“我想自己来。” 随远点头,又默默退了回去。 看着她折腾了许久都不得其法,哪怕就在篮下都送不进去球,看得人心急,随远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将人举了起来,一路走到了篮筐下,“投篮吧!” “我想自己来。”顾卿轻挣扎了一下。 随远又将人往上颠了颠,让篮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笑道:“我没动手。” 顾卿低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抓紧了篮筐将球送了进去,目光随着篮球坠落,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阿远,我想下来了。”顾卿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随远挑了挑眉,抱着她的手松了松,一瞬间的失重让小姑娘忍不住惊呼,只是还不等喊出声来,已经被他稳稳的横抱在了怀里,手臂也不知何时就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瞬间,两人都只听得到剧烈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之间,随远率先移开了眼,将她放了下来,目光有些微微的躲闪,“是不是累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顾卿走到一边,拿起水喝了两口,率先出了门,只是在路过转角的时候,到底忍不住透过玻璃窗回头望了望,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不出所料的昂贵西餐,不出所料的小提琴独奏,不出所料的漂亮到让人不忍动口的冰淇淋蛋糕,不出所料的惊喜项链。 多金帅气,对所有人冷厉却对她一个人百依百顺,会制造浪漫,会嘘寒问暖,还有一起长大的情谊——随远真的是满分的男友范本。 “婚期……定下来了吗?”顾卿放下了红酒杯含笑问道。 随远一愣,“是下个月初一,日子是二叔选的,我妈也已经找人合过了我们的八字,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日子。” 顾卿又扯了扯唇角,眸光微乱,点了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那卿卿,蜜月,你想去哪里呢?”随远又问道。 顾卿浅浅一笑,拿起面前的雕花小银勺挖了一勺冰冷甜腻的蛋糕送进了嘴里,“你来定吧,是你……就好了。” 7. 第 7 章 藏鞋 “婉婉,快帮妈妈看看你姐姐这一身还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来来来,快去看看接亲的车到没到?” “等会儿拦门的时候,你们啊也适当的放放水,差不多就放人进来,这大好的日子别败了大家的兴致。” “婉婉,你今天就好好跟着你姐姐,好好的当伴娘知道了吗?” 一大早,整个顾家的别墅灯火通明,跟妆的人就上了门,早早起床的顾母已经等在了客厅,接待了众人进门,又上楼挖起了仍在熟睡的顾卿,急急忙忙的打扮了起来。 顾卿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化妆师们摆弄着,听着他们千篇一律的吹嘘和奉承,直勾勾的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眼下的淡淡青色被粉底完美的遮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完美无瑕,深棕色的眼线笔勾勒在她的眼尾,她那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越发波光潋滟,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若隐若现,清纯又娇媚。 “顾小姐可真的是天生丽质。”化妆师最后给她补了一下口红,实在是再找不到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 果然啊,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看看这小脸,还真的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别说是什么瑕疵,连个毛孔都没有,除了能给她遮一下黑眼圈,补一补唇色,还真的没有什么发挥的空间。 “谢谢。”顾卿看着兴高采烈的周围人,和已经迫不及待的去迎接接亲众人的顾父顾母,也柔和了眉眼笑了起来。 顾婉坐在她身边,被她带着和一群陌生的女孩子们合着影,祝福中带了几分无从掩藏的艳羡,“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你今天也很漂亮。”顾卿将她垂落的一缕长发别到了她的耳后,主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面对镜头笑得更明媚了几分。 今天之后,她就不会再是顾婉生命中的阴霾,不会再去做让爸妈为难的肉中刺,她也不必再时时刻刻怀着愧疚小心翼翼,他们都即将解脱了。 “对了,婉婉,藏鞋,快!”顾母四下打量着顾卿的房间,实在是不知道哪里能藏下她的婚鞋,既要让人费一番功夫,也要让他们最后能找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顾卿被扶着坐回了大大的公主床上,长长的裙摆铺展开,仿佛一朵开放的百合花,圣洁而美丽。 听到楼下的动静,原本还在和新娘子合照的众人一下就乱了起来,被请来压床的千金们手忙脚乱的去堵门,顾婉拿着那一双精致得仿佛艺术品的婚鞋打开了衣柜。 “藏我这里吧。”顾卿提起了一个裙边,示意她把鞋子藏进来,层层叠叠的婚纱沉重美丽,华贵繁复异常,这藏下一只鞋子还真的也是毫无痕迹。 楼上已经关好了门,拿着花瓣的伴娘也躲在了门后,听着逐渐靠近响动,顾卿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任红艳艳的指甲刺入手心。 “快快快,远哥快点,咱们一鼓作气冲进去!” “韩硕,你说什么呢!再吓着新嫂子,听我的,咱们等会儿就一人一个的缠住伴娘,给远哥开路。” “不对不对,我记得咱们南城好像是要藏婚鞋的,等会儿冲进去就帮远哥找鞋吧!” 随远对身边人的起哄充耳不闻,放在门把手的手默默握紧,却迟迟没有开门的勇气。 楼上那一门之隔的门里门外皆是一堆人的叽叽喳喳,满屋的喜字和门前已经放完的鞭炮染了满院的热闹。 楼下顾父殷勤的陪坐在沙发上,战战兢兢的守在这位不知为何同侄子一起来接亲的随家二爷身边。 侄子结婚,叔叔一起来迎亲,这还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荒谬事,可他是随沉,是老爷子属意的随家家主,多少的荒谬在这里都是理所当然。 “阿沉,可要上去一起凑凑热闹?”顾父试探着问道。 随沉微笑摇头,不怒自威,“不必了,替我妈看着自家丫头出门,我也就该回了。” 自家……丫头。 顾父的心骤然一缩,立刻听出了他的不满。 他这是不满他亏待了顾卿啊! 随沉疼顾卿,他是知道的,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比起顾卿和随远,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随沉更是把顾卿当成亲妹妹,那也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 可那件事之后,随沉不是怨上了顾卿吗?之前顾卿在的地方,他都不肯去,后来就算在许多场合遇见了,两个人也是话都不肯说一句的。 这怎么又为她抱起了不平? “红包,红包,不给红包不让进!” “韩硕,你……你无耻……哈哈哈哈……你放开我……哈哈……别挠了……哈哈哈哈……” “快快快,姐妹们,快拦住他们!” “远哥,兄弟们尽力了,快找鞋!” “哪呢?花盆?阳台?衣柜?都没有啊!再想想还能在哪?” 楼上伴郎伴娘们的嬉闹声轻快活泼,门前气球爆破的声音也格外响亮,伴郎们吵嚷着,翻天覆地的找着那一只被藏起来的婚鞋,分工明确的通力合作着。 “顾婉妹妹,你快提示提示我们吧,快要误了及时了。”韩硕看着被一群兄弟们围着害羞得红了脸的顾婉,大咧咧的用起了美男计。 顾婉回头看了一眼顾卿,用力摇了摇头,“姐夫要自己找到才行!” 楼上又是一阵寻找,伴郎们的红包已经通通送了出去,伴娘们每人手里都拿了厚厚的一叠,笑得合不拢嘴却仍旧不肯透露半分婚鞋的下落。 看着这些平日里这些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们抓心挠肝的样子,围在顾卿身边偷笑着,看着他们开始了第三轮的寻找。 “远哥,快快快,找嫂子要点提示吧!真的快晚了,酒店那边已经有不少客人在等典礼了。”韩硕看了一眼手机,凑到随远耳边小声提示道。 随远单膝跪在床边正在看着床下,闻言抬头看向了顾卿,眸光温软,“卿卿。” 顾卿看着他那双深情的桃花眼,暗自叹息了一声,眸光落在了裙角处,无声的给了他提示。 顾婉见状,忙欲盖弥彰的挪了步子挡住了藏鞋子的位置。 随远一笑上前步掀起了她的裙摆,拿起那精致的银色水晶鞋,扶着她的小脚套了上去,“卿卿,我抱你下楼。” 听到楼上的动响,随沉抬头看向那喧闹的方向,眸光湿润深沉,轻轻的呢喃了一声,“在裙下。” “二爷,你说什么?”洛言茫然的问道。 看着那若隐若现的婚纱一角,随沉死死的握住轮椅扶手,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双不听使唤的腿,闭了闭眼,“走吧,我们先去酒店。” 卿卿,这一次……我没食言。 8. 第 8 章 嫁我好不好 “儿子,别犯傻!” “随远,你今天要是敢和她走,你就别认我这个爸!” “小远,你和卿卿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忍心就这么扔下她吗?” “姐夫,你忘了你刚刚在我们面前签的保证书了吗?” …… 听着那一句又一句,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女人,随远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一边是一身婚纱,明艳美丽不可方物的顾卿,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哪怕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他都能看到其他男人那迷恋的目光。 而另一边的女孩一身简单廉价的白裙,瘦弱而像是一朵在风雨中被摧残过的白色小雏菊,和她像了七成的眉眼中带着她不曾有过的脆弱和无助,娇怯的看着他。 一个男人,一生中大概会有两个特别的女人,一个是年少时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一个是鲜妍到足够惊艳一生的朱砂痣,而沈清和顾卿就是如此。 沈清是他无疾而终被迫分开的初恋,顾卿是他愿意安放进余生白头偕老的未婚妻,选择谁,放开谁,对他而言真的太过困难了! 他爱着顾卿的出色和美丽,自豪于她的优秀,对于这只骄傲的白天鹅有着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和渴望,想要名正言顺的占有她的一切。 他知道不论如何,顾卿都是他最好的选择,家世、才华、容貌,她绝无仅有。 可他却又忍不住怜惜那个倔强又脆弱的少女,忍不住怀念他们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 沈清是他的初恋,是他全身心爱过拥有过的女人,虽然他气她当初为了一百万放弃了自己,可得知当年她父亲重病,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迫于无奈时,那些怨恨淡了,留下的只是她曾经的好。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她已经回来了,起初他只是想要维持现状,可那花店的偶然一面后,看着她因为自己买下的那一捧昂贵玫瑰黯然神伤,他的心又是隐隐作痛。 到酒店之前,他真的想了很久,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可真的看到那个站在角落里泪眼朦胧却还是倔强笑着的女孩时,他又瞬间破防。 在一片尴尬的议论纷纷中,顾卿显得格外的平静。 不吵不闹,没有什么被打搅了婚礼的气急败坏和愤怒,也没有甚么声泪俱下的挽留。 她平静得仿佛这一场闹剧的主人公不是自己,清澈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角落,落在了随远那一张微白的脸上。 “阿远,我知道哪怕我再努力,我也还是配不上你,我也知道顾小姐比我优秀千倍百倍,可……如果有机会找回你,我却放弃,我会后悔一辈子。不过现在看来……算了……我……祝你幸福。”沈清挤出了一个勉强而坚强的笑容,退了几两步,转头跑了出去。 “清清!”随远握紧了拳,到底还是在下一秒抬腿追了出去。 “随远。”老爷子平静的一声,随远立刻定住了步子,急切的回头,“爷爷。” 老爷子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几乎将轮椅扶手掰断的随沉,起身走到了顾卿身边,“丫头别担心,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随远,卿卿出了顾家的门,就是我随家的人,你既然说过要娶她,就该为她负责,今天本该是你们的婚礼,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扔下她不管吗?” 随远躲闪着老爷子锐利的目光,脑海中满是沈清那含泪的眼神,那欲说还休的目光仿佛是粘腻的蛛丝,粘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已然无法思考。 “对不起。”随远歉意的向着顾卿轻摇了摇头,又看向老爷子,“爷爷,对不起,让您失望了。”说完,立刻转身追了出去。 顾卿有家世,有美貌,她背后还有爷爷,可沈清……真的只有他了。 婚礼现场,典礼进行到一半,马上就是交换戒指亲吻新娘的环节,新郎和前女友却私奔离开,如果不是手里还拿着婚礼请柬,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场脑残偶像剧吧。 多熟悉的剧情,在男主和恶毒女二的婚礼现场,勇敢励志的小白花女主突然出现,男主突然鼓起勇气挣脱了家族的束缚带她离开,而这一盆狗血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浇在了顾卿身上。 拿着话筒的主持人已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大概也没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吧! “随远怎么能这样啊?他这样,顾卿以后还怎么做人?” “什么啊,随少也算是悬崖勒马了吧!再说顾卿本来也就是个在凤凰窝里长大的麻雀,随少现在认清了,不要她了,不是也很正常吗?” “还没看明白吗?顾卿就是个替身,你们看看她和随少的前女友多像,就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如今正主回来了,她一个替身自然没用了。” “呵……一个野丫头而已,哪有那么大的福分做随家的少奶奶,等着看吧,没了利用价值,顾家估计也不会管她了。” “顾卿这丫头,唉……可惜了啊!” “所以说,高枝哪是那么容易攀的,这枝子折了,摔得多难看啊!” …… 随沉坐在角落里,一束灯光打在身旁玫瑰花柱上落下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完美的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轮椅的皮质扶手侧面是一排鲜明的破碎的指甲印,他那一双眼中更是一片危险的冰冷。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推我过去。”随沉微微偏头低低的吩咐了一声。 洛言将他推到台中央侧面的斜坡位置,停住了脚步,“二爷,要我推你上去吗?” “不必,我自己来。”随沉借着他的力量起身,扶住轮椅背后的推手强撑住身子,看着虽然发抖却也勉强立住的双腿,薄唇微呡,抬手拒绝了他的搀扶,完全靠臂力支撑住了身体,“我可以。” 随沉撑着轮椅艰难的挪着步子,一点一点的靠近着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孩,麻木的腿在躯干的带动下僵硬的向前慢慢的蹭着,一滴一滴的汗自鬓角蜿蜒而下,白皙如玉的手背上也是青筋暴起。 一步,又一步,对于身边人的话,随沉恍若未闻,只用尽了全部心神的拖着自己沉重的腿,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她。 蹒跚,缓慢,甚至几次差点摔倒。 众人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实在无法相信他就是那个往日坐在轮椅上指点江山掌控了大半个南城经济命脉的随家二爷。 终于,最后一步,随沉将轮椅用力的推开,失去了支撑的双腿一软,自然的单膝跪在了顾卿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老爷子和顾父顾母七手八脚的想要扶他起来,直觉这一切好像都要失控一般。 随沉用手臂挡开了他们的搀扶,单手扯下了脖子上那一枚古朴的戒指,目光灼灼的望向顾卿,“顾卿,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糊涂了,到底要娶顾卿的是谁啊?” “二爷,二爷不是讨厌顾卿的吗?怎么……怎么还求婚起来了?” “难道说真的有什么天生凤命的说法?顾卿命太好,随家一定要想尽办法的收入囊中?” “该不会真的女朋友变成小婶婶吧?随大少爷该不会已经被绿了吧!” “谁知道了?不过……随远为什么不要她,选了个低配版,这里面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呢!” 周遭议论纷纷,顾父和顾母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可在老爷子面前却也只能隐忍不发,支使了顾婉先陪顾卿回化妆间休息,等待随家给出最后的处理办法。 之前大家有多羡慕顾家能够将女儿嫁入随家,如今这热闹看得就有多么的爽,结婚当天在典礼现场被新郎扔下,新郎的叔叔又当场求婚,两家已经成为了南城最大的笑话。 “姐姐,你还好吗?”顾婉同情的看着安静的坐在化妆台前的顾卿,倒了一杯热水放进了她冰冷的掌心。 顾卿抬头看向她轻笑了笑,“没事,你去帮我问问宾客什么时候散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家了。” 难堪吗? 当然难堪,婚礼当天在所有人面前被扔下成为弃妇,又被未来的叔叔当场追求,她都可以猜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看顾家和随家的笑话。 事实上,在随远离开前,在那无声的对峙中,她就想要扯掉那碍事的头纱,提起裙摆先他一步离开。 可不行,她要扮演好一个乖巧的顾家女儿,要做好一个听话的随家儿媳,她和随远的婚姻代表着两家,她背负着顾家的恩情和期待,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可难过吗? 或许有一点吧,被随远骗了这么久,做了那么久的替身,她还真的是有点不甘心呢! 可在一瞬间的慌张和无措之后,冷静下来,她突然发现一切好像也不过如此,甚至她的心里都泛不起什么波澜。 在那里听主持人打圆场时,她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前一天的股市行情图。 可……他为什么会求婚呢? 在可怜她吗? 失去了作用的伴娘们已经换了衣服回到了各自的家长身边,顾婉也去了顾母那边打听消息,顾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已经开始比较起了最近自己看好的期货和股票。 就这样吧,等今天结束,她就把那些单薄的陪嫁都还给他们,搬出顾家,彻彻底底的的了结所有的一切。 今天这场让她成为了笑话的闹剧,大概会成为父亲在和随家谈判时的一个筹码,让他有借口再从那边刮下一层油水,而按照随家一惯的作风,大概还会为了堵住别人的嘴而在新项目中分一杯羹给他。 他们养育她一场,她把顾家千金所有的价值都榨干还给他们,一切就都该两清了——往后,她只是顾卿。 化妆间里寂静无声,而不远处的另一间休息室里也同样寂静无声。 那一对父子俩安静的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 半晌,老爷子终于叹了一口气,率先开了口,“这件事是小远不对,只不过……他到底是你的侄子,事情总归不要做绝。还有,你太胡闹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同意他们的事。”随沉冷声质问道。 他明明知道随远喜欢的另有其人,明明知道那个小王八蛋是把顾卿当成替身,根本就不能一心一意的对她,他怎么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我会补偿她。”老爷子避而不答,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脸色阴沉的小儿子,淡淡开口道:“我会收她做干孙女,原本打算给小远的股份,我也会给她一半作为补偿。” “她不需要了。”随沉转动轮椅径直出门,走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步,“爸,提前和您说一声,我再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小沉!”老爷子捂着心口急切的喊了一声,随沉闭了闭眼叫了管家进去,到底没有回头, 9. 第 9 章 我们回不去了 “二爷……二爷,您要去哪里喊我一声就是了。” 远远的看着狼狈的摔倒在地,撑着轮椅努力起身又重重摔回去的随沉,洛言忙跑过来架着他的手臂打算将人扶回轮椅上。 随沉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又立刻松开,扶着走廊上凸起的金属边缘撑着身体,努力的向着面前不远处的那一扇门挪着步子,可一双不听话的腿瞬间又没了力气,跪倒在了铺着地毯的走廊。 洛言再一次扶起了他,退后了两步伸着手臂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做好了随时扶住他的准备,“二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医生说过您的腿不能吃力的,您先坐下,要去哪里我推您去。” 他虽然知道二爷在意腿的事,也知道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复健,可当初伤的实在是重,已经是被医生判了死刑的,如今他的双腿能恢复知觉就已经称得上奇迹,刚刚能走到顾小姐面前更是连他都吓了一跳。 “你先去告诉司仪做好准备,没有意外的话,半个小时后,婚礼继续。”随沉抬眸望向那个不远不近紧闭着的门,古水无波的眸子泛起了丝丝波澜。 洛言惊诧出声,“二爷?” “新郎换成我。”随沉轻轻开口,语气中有一瞬间不宜察觉的温柔。 出了顾家的门,就是我随家的人,既然说过要娶她,就该为她负责。 父亲说得还真的是一点错都没有呢,但该对她负责的不该是随远,而是他。 “随沉叔叔,您……需要帮忙吗?”看到靠在墙边撑着轮椅满头大汗的随沉,顾婉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对于这位年轻的父辈,顾婉莫名的有些惧怕,随沉叔叔不喜欢她,她能明确的感受到,甚至她还觉得……他讨厌整个顾家,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厌恶。 对于这位随家二爷,爸妈只说让她敬而远之,可现在这种情况……她不理好像也不好吧! “不必。” 见他拒绝,顾婉立刻蹑手蹑脚的溜回了顾卿的房间,看着靠在沙发边已经呼吸清浅已然睡去的顾卿,轻手轻脚的拿了一件外套想要给她盖上。 在衣服盖在身上的瞬间,顾卿立刻睁开了眼睛,见是顾婉立刻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她浅浅一笑,“你回来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有没有”顾婉摇了摇头,“对了姐姐,妈妈说让你再补补妆,说等等还要出去一趟。” 这一场闹剧也不知道长辈们到底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可所有的不堪的猜测都被安放在了姐姐身上。 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们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的笑话,又嫉妒又不甘的说着风凉话,而真的明白她的处境,她再想起那些在养父母身边清贫却轻松温暖的生活,她真的没办法说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谁亏欠了谁了。 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了门外一声重重的闷响,顾婉立刻起身,紧张局促的开口:“姐姐,随沉叔叔刚刚就在门外,应该是他摔了。” 闻言,顾卿立刻起身,拖着沉重累赘的婚纱步履飞快。 只是手握上门把手的瞬间,立刻又停住了步子,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微微敛眸道:“婉婉,你去扶他吧。” “姐姐,我不敢,我有点怕他。”顾婉为难的看着顾卿,并不想去和他有些什么接触。 顾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打开了门。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他那样傲气的人要怎样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狼狈的挣扎,更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看他的笑话。 打开门,看着那摔倒在自己门前三两步位置的男人,看着他吃力的抓着墙壁上的金属凸起撑着轮椅狼狈的挣扎,顾卿鼻子一酸,将目光微微移开了些。 他……不该是这样子的。 顾卿低头,随沉抬眼,四目相对之间,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顾卿上前拉起了他的一只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吃力的想要把他抱起来,“我先扶你起来。” 随沉近乎贪婪的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悄悄的松开了借力的手,将全部的力量卸给了她。 顾卿被压得一个趔趄,顾婉忙过来另一边扶着随沉的手臂固定住轮椅,帮她一起将人扶了上去。 “洛言怎么没跟着你?”顾卿扶着他的两条腿放上了踏板,又拍了拍他白色西装裤上沾染的尘土,见不论如何也都还有些灰扑扑的印记,默默的将垂落在一边的毯子给他盖了回去。 随沉盯着她的脸,片刻也不肯移开目光,答非所问道:“你今天很漂亮。” “大概是婚纱漂亮吧!”顾卿僵硬的笑笑,调整了一下他的轮椅,“原本是想去哪里的?让婉婉送你过去吧!” “我来找你。”随沉突然开口,顾卿瞬间僵在了原地,半晌才低首敛眸道:“谢谢今天你替我解围,但这只会让我觉得更可悲,让所有人更尴尬,所以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随沉,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回不去了。 听到这一句,一瞬间随沉只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整个人从里到外一下子就冷透了。 原本缱绻的心思和不切实际的期待也瞬间消散,那些原本想要和她说的话都变得格外的不合时宜。 是啊,四年了,当初他那样不择手段的离开她,现在又凭什么要求她还要在原地一直一直的等着他呢? 原来所谓的破镜还能重圆,到头来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二爷,顾小姐。” 见洛言回来,顾卿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拉起看热闹看得一脸懵的顾婉回了房间。 裙裾蹁跹,层层叠叠的裙摆绚烂华贵,看着顾卿单薄而决绝的背影,随沉扯掉了领口处那紧绷的红色领结,看着自己蹭脏了的白色袖口,自嘲笑笑。 这终究不是他们的婚礼,哪怕他穿了新郎的白西装红领结,别上了那艳俗的礼花,可……终究也不是她的新郎。 10. 第 10 章 我们结婚吧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惊天大瓜,随家两大男神同追一个女人吗?这是什么玛丽苏神剧。】 【果然是贵圈真乱,豪门黑暗啊!】 【顾卿还真的是投资界妲己啊!】 【呵呵,你们这怎么就觉得是顾卿的问题呢?人家也不差啊,顾氏千金,顾氏前任总经理,投资圈有名的后起之秀,她的投资项目经常是我们老师用来给我们分析的案例,这种有才有钱有颜的女人,是个男人就都想要吧!】 【这是……B大校花顾卿?随远是眼瞎吗?放着顶级白富美不要,选了个苦情小白花,还是说男人都喜欢这一款?】 【我去,去看又是一个惊天大瓜,顾卿不是顾家亲女,联姻失败,城东项目可能终止!!!】 【不是吧,城东那个项目……那我是不是快失业了?】 【我也在参与这个项目,前几天还听说资金流出现了点问题,今天真的放假了,完了完了,这是真的完了!】 【我也听说顾氏出了点问题,是不是真的要破产了,我还有好多他们的股票呢!要不要趁着还没破产都抛出去啊!】 【快看今天的新闻,顾氏因为材料质量问题停工了!】 …… 网络上议论纷纷,公司里也是人仰马翻。 “卿卿,算爸爸求你了,你去求求随沉,让他帮帮我们吧,只要他肯帮忙,这一劫咱们家就能渡过去。”顾父好声好气的陪笑着挂断了又一个电话,亲手倒了一杯热茶捧给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女孩。 股价大跌,股东们一个又一个电话的来质问,还有银行贷款,各个合作方也纷纷要他赔偿违约金要交代,这样的焦头烂额之中,顾父终于乱了手脚。 顾家如今算得上南城是豪门是没错,可在随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仍旧显得那样单薄而无力,是生是死,是破产还是更上一层楼都不过是随家的一句话。 或者说,只在随沉的一念之间。 今天的事是随沉有意为之,虽然不明白他到底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图什么,但随深不会骗他,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最希望能尽快解决的就是他。 而随沉,他真的看不透,更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无欲无求到近乎不近人情的男人到底为什么要针对顾氏,唯一可以成立的理由大概就是顾卿的拒绝了吧! 顾卿翻看着摊开在桌上的一本本文件,闭了闭眼,将文件夹掷在了桌上,“爸,你明知道这一批材料有问题,还贪这小便宜,你要我怎么帮你?” 材料的成本是一定的,一家小公司,还比市价低两成,他怎么敢信呢? 买了有问题的材料,发现了还不及时止损,昧着良心去用,现在出了事能怪谁? 顾父有些乱了手脚,“卿卿,你帮帮爸爸吧!这是你待过的公司啊,这里有一半的江山都是你打下来的,你真的忍心看着顾氏就这么没了吗?” “你想我怎么帮你?”顾卿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无奈的问道。 顾父见她态度软化立刻坐到了她的身边,“你嫁给随沉吧!你随叔叔透露的消息,放了消息出去打压我们的就是随沉,那天你当众拒婚让他下不来台,他才报复我们的。卿卿,爸知道你喜欢的是随远,可你看看随沉,他们长得都差不多,可他比随远更有能力,你嫁给他,不亏的!” “不可能。”顾卿拿起手机,拎起了放在身边的提包,起身就要离开。 “顾卿!”顾父眼看她要出门,气急败坏的厉喝一声,“别忘了随沉的腿到底是为谁废的,谁都有资格嫌弃他,只有你没有。” 顾卿的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我从来都没有。” 离开了人心惶惶的公司回到家里,顾母正愁容满面的拉着顾婉的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垂泪,见她回来,欲说还休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妈,我有点累,就先上去了。”顾卿收敛起了失望而疲惫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楼梯。 见她这冷漠的样子,顾母哭得越发悲切,仿佛是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一般,“婉婉,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啊!” 顾卿抿了抿唇,踏上了第一节台阶,身后是顾母低低的啜泣,“婉婉,咱们家……可能……,我可怜的婉婉啊,这好日子才没过几天,怕是又要让你陪我们吃苦了!” 顾卿握紧了拳,任指甲刺入掌心,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的上了楼,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晚饭顾卿没有下楼去吃,抱着被安放在衣柜里最深处的那个盒子,靠着床尾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一条亮得晃眼的钻石项链。 一只用金丝修复过的剔透玉镯。 一卷已经有些褪色的带着唇印的红纸。 一本已经微微泛黄的相册。 看着那些曾在记忆里鲜活过的东西,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不自觉的滑出眼眶,顾卿吸了吸鼻子用手背去擦,可不知怎的眼泪还是越流越多,到了最后她竟然也控制不住的抽噎了起来。 “姐姐,你睡了吗?”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外是顾婉小心翼翼的声音。 顾卿擦干了眼泪,清了清嗓子,忙收拾了盒子塞进了衣柜,飞快的去卫生间洗了脸,快步去开门。 门外顾婉穿着浅粉色的家居服,手里端着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汤面,“姐姐,你说不舒服都没吃晚饭,我就给你煮了一点面,你吃点吧!” 她那样子实在是乖巧的让人心软。 顾卿让开门放了她进来,在她的催促声中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那清淡到寡淡的面。 “姐姐,妈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因为公司的事有点焦虑,没有别的意思的。”顾婉犹豫了一下,弱弱的开口道。 顾卿抬眸看向她,将筷子放在碗口,温柔一笑,“我知道。” 她都知道,比任何人都知道。 顾婉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姐姐,你慢慢吃,我就先回房间了。” “婉婉。”顾卿轻轻喊住了她。 顾婉回头。 顾卿僵硬的勾了勾唇,“没事,晚安!” “姐姐晚安。”顾婉惊喜的笑弯了眉眼,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门。 顾卿又挑起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端起碗喝了一口毫无滋味的面汤,闭上眼微微仰起了头。 半晌,顾卿拿起了被自己倒扣在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你赢了,我们结婚吧。” 顾卿和随沉的结婚结得仓促又平静,甚至没有一点预兆和水花。 不同于她和随远那场闹剧婚礼的隆重和盛大,她和随沉只是去民政局领了一纸单薄的结婚证,而后相顾无言的各自回了家。 这婚结得倒是比那有名无实的婚礼更像是一场笑话。 回到家里不多时,顾婉就开心的跑上楼来和她分享起了危机解除的喜悦,“姐姐,爸爸说,银行那边宽限了贷款时间,随家也及时找来了备用的原材料,下午城东就可以开工了。” 对于商业上的事,顾婉仍然在学习,只称得上是一知半解,可就算是如此,在那一通电话里,她也能听出家里的危机已经解决,果然……还是爸爸妈妈太过焦虑,事情总会有所转机。 “是吗?”顾卿笑笑,继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那很好啊。” “姐姐,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啊?要去出差吗?”顾婉好奇的问道。 顾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勾唇,“婉婉,我结婚了,要搬出去住了,以后家里就剩下你,你好好照顾爸妈吧!” 顾婉愣在了原地,“为什么?姐姐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和谁结婚啊?” 看到桌上红红的小本子,顾婉立刻上前一步拿了起来,那是——随沉。 顾婉的心一沉,瞬间反应了过来……爸爸是把姐姐卖了吗? 把她卖给了随沉,卖给了一个魔鬼吗? 因为姐姐拒婚让他丢脸就打压家里逼迫他们就范,他那么不择手段,他怎么能把姐姐送给那样的人呢? 而且,这些日子她还听说姐姐和随沉本来就是有过节的,随家老宅的那些禁忌都和随沉的生母有关,而她的过世还有随沉的腿好像都和姐姐有关。 这样的话,她都可以想象出他会怎么报复折磨姐姐了,尤其他还是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位高权重之人,姐姐嫁过去日子要怎么过啊! “姐姐。”顾婉摇了摇头喊了一声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顾卿笑笑,又低下头继续收拾了起来…… “二爷,房间已经都按照您的要求布置好了,当季的衣服鞋子也已经联系了人送过来,您看……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必了,对了,去老爷子那里把王妈接过来吧。”随沉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微眯起了眼睛,交叉相握的双手放在身前,右手的食指轻点着手背,冰冷的薄唇微微有了些弧度。 洛言应声,又道:“二爷,那公司那边……” “没必要抓着不放,让他们折腾去,鱼进了网翻不出天去。”随沉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今天是个好日子,给手下的人包个红包吧!” “好。”洛言有些不明所以,二爷今天到底是为什么高兴呢? 复工?可这不就是他搞出来的事吗? 难道是因为结婚?可领证全程都没见他有过笑模样呀! 这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去领证,全程几乎没说过的话,甚至还有手拉手亲亲热热的小情侣好心的问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就真……很尴尬。 对于他们这突然的结婚,洛言也想不明白,他跟了二爷也有几年了,各种有关两人的往事真真假假的也听了不少,大概也能从中拼凑出个模糊的真相来。 顾小姐曾经是太太的干女儿,从小就是二爷的小尾巴,被二爷当成亲妹妹一样疼。 可五年前抬头和二爷在去给顾小姐过生日的路上出了车祸,太太过世,二爷残疾。从二爷出院后,她就成了二爷的禁忌,半点都提不得。 据说……他的前任就是因为这个离职的。 想起这个,洛言果断住脑,再不敢多想,顾小姐和二爷之间的事实在不是其他人有资格置喙的。 透过面前的玻璃看着身后人表情的细微变化,随沉神色浅淡,“去吧,还有……不要试图猜测我的心思,我的规矩你应该懂的。” “是,二爷,我这就去。”洛言忙正了神色,快步离开,再不敢去猜测什么。 书房里再一次只剩下了随沉一个人,男人突然发生出了一声低沉的笑意,转动轮椅到一旁,将那一张红色的结婚证书认真的锁进了保险柜。 那个男人果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遇事只会推了她出来平息,不过……这个意外之喜……他很满意。 11. 第 11 章 旧事 “你满意了?” “你说的是哪方面?” “顾卿。” “谈不上满意不满意,我只是拿回了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不是吗?” 看着他唇角有几分邪气肆意的笑容,老爷子平静的冲泡起了面前的茶,轻轻叹息了一声,“小沉,既然已经得偿所愿,那就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随沉垂眸看向自己的腿,讥讽一笑,“那他们为什么不懂得适可而止呢?” “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小沉,别再为没结果的事情挣扎了,你已经抢回了她,那就好好的和她在一起,我会补偿你们。”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随沉把玩着手中昂贵的杯盏,“用什么补偿?” “他想要的一切。” “那你就给他吧。”随沉将茶杯放回桌上,拿过小巧的茶壶为自己斟满,“爸,你教过我的,狼就算断了腿也只会扑上去死死咬住和敌人同归于尽,而摇尾乞怜的——那是狗。” 老爷子不置可否,轻抚摸了一下茶宠的头,“随你,如果……你真的狠得下心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随沉眸光一凛,闭了闭眼,微微勾唇,“回到了原位的肋骨就不再会是软肋,爸,这一次是你输了。” 翌日,顾卿搬去了随沉的新居,或者称不上新居,那一套在市中心装潢雅致的复式小楼其实也许多年了。 这一处是当年他成年时收到的成年礼,后来光是装修就花了一年多的功夫,还是随太太在世时亲自设计的,说是日后留给他做婚房,只是……这一空就是五年。 来到门前,还不等顾卿按门铃,门就从里面被打开,王妈迫不及待的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卿卿啊,来来,快进来,你先歇歇,你爱喝的汤马上就好。” “王妈,你别忙了,我放下东西,就要去公司了。”顾卿任她拉着一路往里走,可真的进了门,步子却又有些艰涩了起来,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一切。 王妈皱了皱眉,将她的行李箱交给其他人送上楼,将人按到了餐桌前做坐下,“再忙你也得好好吃饭,你看看你,这下巴尖的都扎人了,不行,我得再多做两个菜给你好好补补。” 抬头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着,看着那些已经从图纸走进了现实的每一处布置,看着橱柜上那她曾描摹过的漂亮雕花,顾卿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了起来。 “卿卿,来,汤好了,先喝点汤,小心烫啊!”王妈盛了一碗汤放在顾卿面前,又回到厨房里忙了起来,“卿卿啊,等会儿你打个电话喊小沉晚上一起回来吃饭吧,他啊,还和以前一样没个人管着,一忙起来就不吃不喝,不过现在有了你了,我也就不用操心这个了。” “嗯”顾卿低低的应了一声,拿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喝着面前香浓的排骨汤,突然有些茫然了起来。 她嫁给了随沉。 她搬进了秋姨为他们布置的婚房。 偏离了轨迹的一切似乎是回到正轨,可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今时非往日,顾卿再也不是那个有勇气去喜欢他的顾卿了。那些恨不得黏着他做他小尾巴的喜欢,那些在篮球场上挂在他身上亲亲宣示主权的占有欲,她真的找不回来了。 而随沉也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她怕弄脏漂亮的新鞋子背她走过整条街巷,在她例假推迟时抱着她一次次的吻着她额头告诉她不用怕的他了。 她和她的阿沉失散在了五年前的那个黄昏,那个无忧无虑的她和那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少年……永远的走散了。 可现在,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她该何去何从。 在王妈的规劝中多吃了小半碗的米饭,顾卿终于被她放上了楼,可打开那扇放着自己行李的门时,她又忍不住僵在了原地。 白色的欧式雕花大床,床尾放着同色系的床脚凳,床头摆了一对儿精致的情侣瓷娃娃,一对穿着红色喜服的小人儿表情生动,憨态可掬。 看到这些,那些记忆穿梭过时光仍旧历历在目。 顾卿已然不敢再去仔细打量其他,握紧了行李箱的把手迟迟没有踏进去的勇气。 “我想要一张大大的白色的公主床,要雕花的那种,那样的好看,睡起来心情也好,不过……也不能太大,要不然万一我们吵架了,就没办法很快就和好了。” “好。” “那落地窗前面再放一个躺椅吧,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日落。” “嗯。” “要不要再给你也准备一个电脑桌?就放在卧室,你可是答应过了回了家就要陪我,所以晚上就算你要加班也要在我身边加班!” “准奏,不过大概率用不上,回了家的时间都是你的,才不舍得浪费在工作上呢!” “可阿沉,你说秋姨和随叔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我……有点担心。” “小傻子,我人都是你的了,你怕什么,嗯?” …… 曾经这里真的有太多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了,在这里还是空空荡荡的毛坯房时,他们就一起带着满心的期待勾勒过它如今的样子。 他从背后拥着她陪她在窗前看过落日,他宠溺的刮着她的鼻梁,在耳鬓厮磨间描绘过他们想要的余生。 那一年的顾卿真的很爱随沉,爱到可以在滂沱的大雨里守在他的窗外一遍遍的喊话,一次次的说爱他。 那一年的随沉也真的很宠顾卿,宠到会在南城电视塔上循环播放上一天的生日快乐,会因为她对一颗巧克力的念念不忘专门把甜点师从国外请回来给她做生日蛋糕。 很多人说,在深爱的时候分开会是永远的意难平,这话……她一直都是信的。 她年少时真的遇到了一个太过惊艳的男人,他温柔而强大,仿佛在他的怀抱里,她就可以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任性小女孩。 她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往后许多年,她遇见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可她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的只有随沉。 可彼时的相爱不代表永远,就好像她对他们的结局意难平,却也再没有了和命运的对抗的勇气。 不是所以的爱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在那场冰冷的滂沱大雨里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一别两宽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但今时今日,他把那一切都放回了她面前,似乎是难以忘情的旧梦重温,可又何尝不是用一把裹着温柔假象的软刀子将她一点点的凌迟。 随沉,不愧是随沉,杀人诛心,他……真的好狠。 12. 第 12 章 躲他 夕阳西下,无限温柔。 随沉抬眼看了看桌上的表,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将手边厚厚的一摞推到了一边,“洛言,我们下班。” 下班? 洛言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抬手看了看手表,才……三点半,永远都只会废寝忘食加班的二爷竟然主动早退,这不对劲啊! 虽然自觉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不过洛言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对他与顾卿的关系又多了几分猜测。 回去的路上,随沉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再车门扶手上,唇角泛起了莫名其妙弧度。 “小沉,你回来了,快快快,给卿卿打个电话让她早点回来,这孩子啊,都被你带坏了,放下了东西就跑去了公司,都没来得及收拾,你快催她回来吃饭,汤煮太久就不好喝了。”王妈催促着,一副为他们操碎了心的模样。 随沉眸色幽深,“她说她去了公司吗?” 王妈叹息一声道:“可不是嘛!小沉你说,顾家那个公司到底还要拖累她多久啊?她那对父母啊,果然就不是亲生的,还真的是恨不得把她榨干了卖钱,你们才刚结婚就让她回去卖命,之前赶她出公司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会了。”随沉搭在食指上的拇指忽然捏紧,眼中那一抹微光又暗淡了几分。 她……根本就没去公司,之前或许顾家的那个老头子还会在危难时喊她回去帮忙,可一旦度过了危机,他怎么还会允许自己的卧榻上有他人酣睡呢? 她根本就是找借口在躲他吧。 “王妈,让人把客卧收拾出来吧,我睡那里。”随沉说着调转了轮椅,掩藏下了眼底那一抹黯色。 王妈立刻就急了,“小沉,说什么胡话呢?夫妻俩一结婚就分房睡,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娶卿卿总不是娶她回来当摆设的吧!当年的事,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不能迁怒在她身上啊,你妈那么疼她,要是知道你用这种方式报复她,她哪里会舍得呦!” 随沉没有说话,回头递了一个眼神给洛言,后者立刻会意的推了他去书房,“王姨,二爷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完,我们就先去忙了。” 两人飞快的进了电梯,看着那留在地板上的浅浅的轮椅印记,王妈放下了手里正在择的菜,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两个孩子,是真的苦啊! 借着工作的名字躲出来,顾卿去了那家熟悉的咖啡店,坐在窗边,点了一杯滚烫的黑咖啡和一块甜得发腻的黑森林蛋糕。 窗外人来人往。 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行色匆匆。 衣着鲜亮的女人神采飞扬的打着电话。 年迈的环卫工人佝偻着背认真的清扫着街道。 年轻的小夫妻推着婴儿车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宝宝幸福的逗弄。 而这里,只有那一杯滚烫的黑咖啡烫得她手心发红。 拿起手边的小银勺浅浅的挖下蛋糕的一角送进嘴里,顾卿被甜得皱起了眉,转而喝了一口黑咖啡压下了那让人心慌的甜腻。 果然,吃惯了苦的人,就不再习惯蜜糖了。 “顾小姐?” 看到窗外的人,顾卿立刻起身,等待着男人进门。 “许久不见,顾小姐仍旧是这样美丽迷人啊!”男人轻轻歪头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傅先生也还是这样喜欢装腔作势。”顾卿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齐齐笑了出来。 “顾卿,这么多年不见,你这牙尖嘴利的性子倒还真的是一点没变。”傅明旭在她对面坐下,伸手喊来了服务员,“您好,请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双倍糖奶。” 顾卿一笑,转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你不也还是一样没有半点长进吗?” “倒也是。”傅明旭被她刺着却也不恼,“在你家那位面前,我的长进也确确实实是不够看了。不过听多了你和随远那小子的传闻,我还真以为你变了口味,没想到……你啊,是真的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怎么知道的?”顾卿轻呡了一口咖啡,抬眸看向他。 “谢谢。”傅明旭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咖啡,轻晃了晃,吹了几下,“你应该问现在还有谁不知道。” 先是在随沉和她的婚礼上求婚,后是突然出现在他手上的婚戒,这么明显,有眼睛的谁会不懂? 就算没发现,顾家那位狐假虎威的架势可是恨不得全南城都知道他已经成了随二爷的岳父,有了靠山,这吃相可是真的难看得无人不知了。 顾卿敛眸,拿着小银勺戳了几下蛋糕,突然抬头发问道:“你那里缺不缺人?” “不缺。”傅明旭语气一顿,见她脸色微变立刻改了口,“不过如果是你,傅氏随时欢迎。” “待遇呢?”顾卿松了一口气。 “随你开,摇钱树的要求都应该得到满足,不是吗?”傅明旭举起咖啡杯,“那顾小姐,要不要提前庆祝一下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顾卿举起杯子碰了上去,“定下来走的日子就告诉我,记得机票要给我订头等舱。” 傅明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啊,果然还是和上学的时候一样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不过希望傅总可不要像上学时一样吝啬了。”顾卿拿起手边的包包,率先起身,“我就先走了,就麻烦傅总替我买一下单吧,入职合同直接发我邮箱,还是以前的那个。”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傅明旭轻嗅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摇了摇头。 【随总,我们的合作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将消息发过去,傅明旭放下杯子,将手机扣在桌上一下一下的轻点起后壳来。 半晌,一声振动。 【想要和我合作,傅先生就应该知道我的规矩的。】 意料之中的说法,傅明旭挑了挑眉,又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随总不愿让利给我,那让半成给随太太可好?】 【那就让她自己来和我谈。】 放下手机,随沉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白皙冰冷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躺在其中的照片,清亮的眼中一片晦暗。 顾卿不想见随沉,或者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够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那个人一定是随沉。 而能够杀死随沉的那个人,也可能是她。 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真的很微妙。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对方过的好的人,可也是将对方伤得最深的人。 那个人,可想,可念,不可说,不可近。 秋风卷起了落叶,发出簌簌声响,街巷的路灯昏黄,勾勒出她孤零零的影子。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许久,眼看着街上的许多店铺陆陆续续的打烊,顾卿才掉头踏上了回家的路。 别墅的灯已经熄了,顾卿轻手轻脚的用指纹开了锁,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拿了手机出来,打开手电,准备上楼。 “顾卿,我们谈谈。” 客厅的灯骤然亮起,顾卿被背后的声音惊得下意识回头,便见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正襟安坐在沙发中央,腿上盖着一张灰色绒毯,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平静的看过来,她已然读懂了其中的不容拒绝。 “你想谈什么?”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顾卿在一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我娶你,不是因为报复。” “嗯。” “顾卿,我还是我。” “嗯。” “所以,为什么要躲我?” 他问得那样直白,直白得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垂眸半晌,她给他的回答仍旧只能是沉默。 见她这样的反应,随沉轻轻的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来公司帮我,我的腿……要复健,公司的事有些忙不过来,别人我信不过。” 顾卿吃惊的抬眼看他,实在没想到他要谈的竟然是这件事,惊讶之余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我先答应了傅氏。” 随沉轻点了点头,“没落实合同就没问题,正好我想让你帮忙的就是和傅氏的对接,你和傅明旭是老同学,对他最了解不过,交给你,我才安心。至于薪资待遇,随你开。” “凡是都有先来后到,这一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了。”顾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选择了拒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去休息了,我有点累了。” 说完,顾卿拿起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准备上楼,在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感觉自己绷紧的那一根弦似乎快要断掉,好像一不小心,人生就会再次失控。 “帮我管理一年的公司,一年之后……我放你自由。” 背后传来他理智而平静的声音,顾卿的步子顿了顿,握紧了拳。 “成交。” 13. 第 13 章 他错了 翌日,顾卿起了一个大早,早早的将自己收拾妥当,乳白色的套装裙,酒红色的小皮包,浅浅的上了些淡妆,又用了大红色的唇釉,气场全开。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卿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神采飞扬,心有向往。 今天,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被束缚住翅膀的雏鹰要飞回属于它的天空,去追求她想要的自由了。 随氏的情况,她很清楚,或者说……很少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对于随沉会选择把公司交给她,她其实并不意外。 随氏是个庞然大物,一个一举一动都能让整个南城为之震动的公司,其内部自然绝不会简单,各方的势力盘根错节,的的确确并不是谁都能掌控的。 出色如随沉,从进入公司到成为真正的掌权者,他用了六年,而她现在要空降进公司去接手最重要的项目,她已经能够想到会有多少质疑声了。 不过,这样的挑战……她喜欢! 悄悄的将门拉开一条缝,见隔壁并没有什么动静,又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楼下,见也没有他的踪影,顾卿松了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楼,“王妈,早呀!” “早,来,卿卿快来吃早饭,是你最喜欢的海鲜粥,快来。”王妈热情的招呼着她。 顾卿在桌上坐下,拿了白瓷小勺轻轻的搅动着面前温热的粥。 被盛放在描着金边的白瓷碗中的粥卖相极好,瑶柱、海参、鲍鱼和大大的虾仁被切成了小小的颗粒,混在杂在圆润剔透的米中,看起来就是那样让人垂涎欲滴。 轻轻舀起了一口送进了嘴里,温热的粥细滑清香,蒸腾出海鲜恰到好处的鲜美,顾卿满足的眯起了眼睛,“王妈,这粥真好吃!” “好吃吧!”王妈意味深长笑了起来,“这里面可都是某人的心意呢!所有的海鲜都是一大早送过来的。” 顾卿吃粥的动作一顿,嘴里的粥瞬间失去了味道,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半空的碗,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王妈,我吃饱了,就先去上班了。” “就吃这么点啊?”王妈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站起身来,只得妥协道:“行,去吧去吧,中午我让小沉看着你,你可要多吃一点啊!” 顾卿随便的应了一声,换上了高跟鞋,出了门。 看着她那似乎又瘦了一圈的腰身,王妈发愁的叹了一口气,又琢磨起了中午的菜谱。 出了门,顾卿直奔车库,身后突然响起了“滴滴”两声响亮的车笛声。 顾卿回头,便看见洛言已经打开了左侧的车门,“太太,请您上车吧!” “我可以自己开车去公司的,毕竟在公司里,我是随沉的下属,应该和上司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不是吗?”顾卿握紧了车钥匙,委婉的拒绝道。 车窗缓缓的落了下来,露出男人精致锐利的侧颜。 随沉微微偏头,幽深的目光望着她,温声开口道:“我要把随氏交给的是我太太,你能明白吗?” 瞬间,顾卿领会了他的意思——他要让她出现在人前,以随太太的身份,名正言顺的插手公司。 和他一条心的人会质疑顾卿,但不会质疑他的妻子,反而会帮她顺利接手工作,而相反的……也是让他看清这混水中的鱼的好机会。 随沉不愧是随沉,他总是能让所有的利益最大化。 顾卿坐上了车,是司机身后的位置。 他一直在等她,或者说,他一早就已经做好了让她以他妻子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准备。 拉起安全带认真的系上,顾卿偏头看向了车外。 明亮的车窗隐隐约约地倒映着他的面容,她看得到他的眉,看得到他的眼,更看得到他眼眸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随沉,一年之后,你真的会和我离婚吗?”顾卿望着窗外突然开口问道。 随沉安静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见他久久不肯回答,顾卿转过了头,“随沉,你不能骗我。” 你……答应过的。 “一年之后,去留随你。”随沉温柔的注视着她,眼中是几乎可以漾出来的深情。 顾卿被他的目光烫得有些慌张,不大自然的别过眼,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将车窗开了一个小缝。 她需要透透气。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应季花儿的香气,暖风微醺,吹得人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前一晚看资料看得很晚,被这暖风一吹,顾卿也逐渐迷糊起来,不自觉的斜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小小的一团窝在角落里,像只白色的小奶猫,又萌又乖,没有了醒来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随沉近乎贪婪的看着她的睡颜,温柔的目光流连过她的眉眼,流连过她温软的唇,流连过她的每一缕发。 他真的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她了,那一张魂牵梦萦的脸变得有些微微陌生,可又好像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二爷,快到了。”洛言压低了声音小声提示道。 随沉用食指轻压了压唇,洛言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偷偷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下睡得正熟的顾卿,将车平稳的停在了停车场。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在洛言看着手机也打了一个呵欠时,顾卿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在发现自己盖着小毯子枕在随沉腿上抱着他的手臂时,顾卿吓得立刻弹了起来,她……怎么会睡到他怀里去? “醒了,既然醒了,那我们就上去吧!”随沉见到她的窘迫和尴尬没有再多说,洛言也有眼力价的很快摆放好将轮椅来扶他下车。 下了车,看着他下意识捏了捏腿的动作,顾卿咬了咬唇,接手了推轮椅的工作,“我睡觉不老实,再有下一次……你叫醒我就好。” “我知道。”随沉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拉平整,轻笑着开口,“可我舍不得。” 五年以来,他们的第一次亲近,他只恨不得那一刻能变成天长地久,怎么会舍得推开她? 顾卿的脸色变了变,“随沉,别再说这样的话,行吗?” 前男友就是前男友,不论现在他是不是还一如往昔的爱着自己,她都并不想再吃回头草,有些路真的走过一次就够了。 随沉垂眸,握紧了轮椅扶手,轻应了一声,“好。” 这一刻,他只想相信——身体真的会比语言更诚实。 清醒的顾卿距人于千里之外,她只会冷静的告诉他——他们结束了。 而那个睡着的她却仍旧会下意识的向他靠近,会像以前那样枕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手臂,会因为不够美丽的梦境而发出嘤咛,会因为他的安抚而逐渐平静。 那才是他熟悉的,属于他的女孩。 一路电梯上楼,洛言感受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自觉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余下的整个上午,顾卿都待在了随沉的办公室,他忙工作,她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和傅氏合作的项目的相关资料,丝毫没用半点交流。 洛言将东西取上楼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女员工们对这位老板娘的议论。 “咱们的总裁夫人好漂亮啊!比那些女明星都漂亮!” “何止啊!你知道吗?那可是顾卿,顾氏之前的总经理,就是唯一一个能从咱们总裁手里抢项目的女人,可厉害了!” “郎才女貌,听说还是青梅竹马,可真甜!” “别胡说,是商业联姻,她之前可是总裁他侄子的女朋友,我听人说,咱们总裁娶她就是因为她能力强,你们想想,他哥哥在公司里有儿子帮衬,他不也得要个帮手吗?被侄子抛弃的前女友,肯定和他一条心。” “咳咳!”听了这么多有的没的闲话,被挤在电梯角落里的洛言忙轻咳了两声。 几人抬眼见是他,立刻噤声,“洛特助,我们……不是故意的。” “老板的事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当心祸从口出。”洛言看了一眼几人的工牌,见都是些刚入职不久的新人,缓和了些语气,“下不为例。” 电梯停下,几人忙飞快的跑了出去,电梯里只剩下了洛言一人,蹭着听了那么久的八卦,洛言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八卦了这么久,还真的是没一句在点子上的。 午餐是王妈让人送来的,很丰盛,大多数都是她喜欢的菜,一个又一个的餐盒摆满了茶几,还有一盅专门炖给她的银耳雪梨汤。 顾卿小口小口的吃着,目光却不停的往一旁的文件上飘,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 “你先吃饭。”随沉将她喜欢的几道菜往她挪了挪,“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一旁同样享受着王妈开小灶待遇的洛言被随沉这话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是二爷能说出来的话? 一个一忙起来就能够废寝忘食,因为胃病被急救拉进医院的男人也能说出身体最重要这种话,我的天啊! 顾卿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喝了一口果汁,将碗筷放到了桌上,“我吃好了,就先去工作了。” 看着她那猫儿一般的食量,随沉皱了皱眉,又夹了两块糖醋排骨放进了她的碗里,“吃完再去。” “我真吃饱了。”顾卿起身抱了文件坐到了沙发角落里,又专注的翻看了起来。 下午的会议是她空降之后要打的第一场仗,她想要顺利开展项目,想要服众,就需要对这个项目绝对的了解和掌控。 不论随沉让她进公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一年后,她就能问心无愧的离开这里。 她离席,随沉也没了胃口,盯着努力分析数据的小姑娘半晌,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洛言去订了一份她以前惯吃的下午茶——黑森林蛋糕配七分糖的芋泥奶茶。 早知有今日,他当初或许就不该把她教得这样有事业心。 14. 第 14 章 飞出他的五指山 “随总,我觉得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选还是应该谨慎决定,我不是质疑您的选择,顾小姐的能力我们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这个项目事关重大,顾小姐毕竟还年轻,又是刚刚来到我们公司还不太了解情况,或者真的不太合适。” “是啊!我同意李董的看法,小沉,公司可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做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随总,这个季度,公司的盈利比上个季度已经下滑了不少,现在还有一部分资金被压在项目里,这个时候突然让一个新人来负责这么重大的项目,只怕下面人也不安心。” 会议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对于顾卿的出现,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娶回了投资圈的天才少女,换作谁也不会舍得让这颗明珠蒙尘。 顾卿进公司,他们无权置喙,可让她负责随氏今年最大的项目,却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奶酪。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嚷着,一旦事关利益,这群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们也同菜场上讨价还价的小贩没有什么区别。 有些人激烈的反驳着,有些人用沉默来表态,有些人倚老卖老,还有些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的为人考虑。 随沉坐在主位上,安静的看着这一场战争,修长的食指无声的轻轻地敲打着轮椅扶手,看得饶有兴致,不置一词。 顾卿看着在场众人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偏头看向随沉,见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顾卿站了起来,将面前的夹子向前一推,滑到了桌子中央。 “上个季度,公司的净利润是23.6%,上上个季度是25.4%,随氏这两年的投资中心发生了轻微转移,不过事实证明,投资眼光还算不错,基本没有什么失手,我说的对吗?”顾卿自信的报着各项数据,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瞬间镇住了众人。 吵闹的会议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顾卿继续道:“傅氏上个季度的净利润是17.1%,上上个季度是15.6%,和我们的合作也是傅氏转变领域打开市场至关重要的一仗,他们也同样会不遗余力,两个实力强劲的公司通力合作,这个项目盈利是必然的,诸位大可不必这样担心。” “不过……”顾卿话锋一转,“我想说的是,于公于私,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适合主导这个项目。于公,我的履历就是最好的说明,于私,我和傅氏的项目负责人是老同学,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的底线,你们觉得谁能够比我更适合?” 顾卿说的都是事实,在座的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这样一个肥的流油的项目,谁又想要错过呢? “顾家侄女,你说的我们都明白,只是你刚刚来随氏,有些情况还不够了解,再者……顾家千金参与到傅氏和随氏的项目中来,免不得让人家多想。”有人站出来反对道。 “这话不对。”随沉抬眼,冷清的目光落在刚刚说话之人的身上,冰冽如刀,“顾卿是我的太太,怎么……陈董是信不过我吗?” “不敢不敢!”被称作陈董的男人避开了随沉的目光连忙摇头,噤声再不多话。 随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绵里藏针的开口道:“本来今天只要大家来也只是为了通知大家这件事,和傅氏的合作交给她,你们大可放心,如果还有人有异议……那就等等散会后来我办公室谈谈股权收购的事吧!” 看清了随沉的态度,再没有什么人想去触他的霉头,随沉是个暴君——或者臣服,或者滚出随氏,而他们显然不可能放弃这能够躺着赚钱的摇钱树。 顾卿接手和傅氏的项目的阻碍就是这样的雷声大雨点小,那点子阻碍也都被随沉处理的干干净净,至于某些人使手段给她下得那点小绊子,实在是有些太微不足道了。 工作起来的顾卿是个神采飞扬的女强人,指点江山意气风发,那自信而睿智的每一个决策,面对问题的处理手段都是那样的老练而果决。 她那游刃有余的姿态征服了那些原本还抱有怀疑态度的人。 “我亲爱的随太太,你的新婚生活怎么样?”傅明旭喝了一口咖啡,将面前的文件推到了顾卿面前。 顾卿坐在落地窗前,用精致的小银勺轻轻搅动了两下滚烫的咖啡,翻看着文件,不愿理这个讨厌的男人。 傅明旭又道:“顾卿,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迟早会把这好男人作跑的!这一点你应该学学我家月月,小丫头可是把她那帅老公收拾得服服帖帖。” 顾卿斜了他一眼,无语的摇了摇头。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付明旭是个八婆呢? 见她摇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傅明旭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将手肘搭在腿上,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打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说真的,顾卿,随二爷是个好归宿,随家虽然暗涛汹涌,可他护得住你,你们又是年少相识的情分,和他在一起,总能富贵平顺一生的。这生活求的不就是一个安稳吗?” 被他念得心烦,顾卿放下了文件,直视着他的眼睛,“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为他说话?” “五个百分点的利润。”傅明旭毫不避讳的回答道。 顾卿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没想到我这么值钱啊!” 整个项目百分之五的利润,随沉还真的是大手笔! 难怪傅明旭二话不说的就放她回来,难怪她直觉可以再压低分成比例的合同,随沉那么容易就签了,难怪他会突然提出那样的要求,说是要去复健却仍旧整日泡在公司,原来是这两个男人早就合计好的。 顾卿的脸色一变再变,她最信任的两个男人,一个花了一笔天文数字来给她下套,一个收了钱帮忙骗她,这两个人还真的都是好样的啊! “顾卿,真生气了?”傅明旭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生气,相反的,你应该庆幸,他是真的很爱你!” 百分之五的利润,听起来或许不多,可是放在这个项目里,已经至少是九位数了,永远能够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钱还要带着皮的随沉能用这样的天价来留人,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随沉爱她,爱到超越了理智和常规。 在她和随远的婚礼上穿白西装,打领结,带礼花。 旁人或许只当是巧合,可他知道……男人的白西装,只想为最心爱的那个女人穿。 在生与死之外,所有的感情都还有机会找回那个最圆满的结局,而可得却未得,才会是终身的遗憾。 顾卿不曾放下过随沉,就好像明明那么多优秀的追求者,她选择了和他像了七分的随远,选择了死心的自我放逐。 随沉也不曾放下顾卿,就好像这些年面对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名门闺秀,他却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他们遇见过最好的,旁人……还如何能入眼呢? 顾卿敛眸,明艳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虚虚的落在桌上,盯着那一朵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红色玫瑰花,有些出神。 花瓶里面一支红色的玫瑰开的正艳,每一片花瓣都尽情的舒展着,在精致的玻璃花瓶的映衬下,更显得娇艳几分。 可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它的根已经烂了。 她和随沉的爱情就好像是这一支玫瑰。 曾经只能内敛的躲在花苞里不敢让人窥见,而将开不开的时候就被无情的现实折断,到现在可以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人前……可她的情丝已经断了。 随沉爱她,她知道。 如果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再爱她,真的再对她狠心一点,顾卿就不会有今天。 可那样飞蛾扑火一般孤注一掷的爱情,有过一次真的就够了。 她曾经把自己变成了一团火,那样炽热的爱着一个少年,可最后把两个人伤的都那么疼。 那一场夜雨滂沱而冰冷,熄灭了她的年少轻狂,也结束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向往。 这四年,她经常反反复复的问自己一个问题,那答案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结束了。 十九岁那年,她没有了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今天的她更没有。 她赔不了他一个温柔和善的母亲,也赔不了他一双可以肆意跑跳的双腿,她把他的余生禁锢在了冰冷的轮椅上,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走向她。 她不想一辈子面对着让她心痛的那个人,她不想一辈子时时刻刻都活在对秋姨的愧疚中,更不想看着他那样痛苦又无助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情愿死掉的,残废的那个人是她。 曾经她有多爱随沉,现在的她就有多怕他,哪怕明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可她就是本能的想要逃避。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想逃。 她承认,她是个自私又胆小的懦夫,她想要离开这些人,离开这座让她痛苦的城市,想要远离那个叫随沉的男人,放下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愧疚,去重新开始。 “顾总,傅总,工地那边出了点问题,公司的技术人员和施工队发生了些小纠纷,您二位看应该怎么处理?” “订最近的航班,我亲自过去!”还不等傅明旭反应,顾卿已经站了起来拿上了外套和背包。 她也是时候飞出他的五指山。 15. 第 15 章 他的睡美人 “医生,我太太情况到底怎么样?” “随先生,您太太的情况比较复杂,她的头部因为受到剧烈撞击,产生了血块,压迫了神经,因为病人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所以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但目前看来……可能比较严重。” 随沉扶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攥紧,冷静的问道:“您可以直接把最坏的结果告诉我。” 医生看了一眼病历,又抬头看了一眼随沉,犹豫着开口道:“因为剧烈撞击,您太太很有可能出现了脑损伤的问题,这就可会能引起脑部记忆存储功能区域发生病变,她可能会产生智力退化,失忆,甚至是各种激素失调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而且……极有可能无法恢复。” “会有生命危险吗?”随沉努力维持着平静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是人脑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任何一点微小的改变和伤害都是致命的,我们现在也无法断言她的病情到底会如何发展,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能够醒来。”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她?”随沉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请求。 “这个就要等病人从重症监护病房出来了,现在顾小姐还需要全面的观察。” “洛言,替我送一下医生吧!” 听到关门声,随沉所有的镇定瞬间崩塌,心乱如麻。 顾卿的受伤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一点心理准备,突然到让他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明明是想要把她放在身边好好的保护起来的,他明明是想要守着她宠着她,让她能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为什么……她却躺在了这里? 顾卿这一次原本是不必出差的,就算是工作上有需要,也绝对轮不到她跑这一趟,可小姑娘为了躲他,还真的是说走就走,果断的都让他来不及反应。 她出差都不肯跟他说一声,还是等他回了家听王妈说起才知道她飞去了项目所在地。 她躲他,想尽办法的躲他,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顺了她的心思,放她一个人好好的冷静冷静,可他真的想不到,第二天……她就出了事。 如果……如果他没有用这样的手段来留下她,会不会…… “二爷,先吃点东西吧!您可不能倒下。”洛言送走了医生,拿了三明治和咖啡递到脸色阴沉的随沉面前,语气中满是担忧。 从听说顾小姐受伤的消息,二爷立刻终止了会议,动用了私人飞机飞过来,一落地就赶到医院在手术室外守了两个多小时,不吃不喝不说话,沉闷而危险得像是马上要喷发的火山。 “我不饿。”随沉淡淡的回了一声,目光紧紧的黏在面前的玻璃窗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女孩。 重症监护室外的玻璃窗并不怎么透亮,只能模模糊糊的让他看到小姑娘的轮廓。 她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周围满是他认得或是不认得的检测仪器,他不知道她到底伤得有多重,可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疼。 顾卿是被高空坠落的建材砸伤的,那样沉重的建材就那样直直的砸在她的头上,安全帽都被砸得微微变形。 脑损伤,骨折,还有各种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她伤得体无完肤,他听得心惊胆战。 他差一点就永远的失去她了。 随沉坐在轮椅上守在那人来人往的走廊,停留在那一扇能看到她的玻璃窗前,仿若定格。 窗里,她安静的睡着。 窗外,他安静的守着。 洛言来来往往的很多次,或者是一次又一次的拿了温热的食物来劝他吃东西,或者是举着手机去楼梯间接电话,又或者是联络各大医院的专家准备会诊,随沉安静的坐在轮椅上连眼都不曾移开片刻。 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 翌日,顾卿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虚弱的小姑娘仍旧在昏睡着,头上包着纱布,手臂上打着石膏,白嫩的小腿上大片可怖的青紫和擦伤,双眸紧闭,面色惨白,仿佛是一个破碎的陶瓷娃娃,脆弱得让人心碎。 “二爷,查过了,这一次的事应该真的是意外,是施工队新来的工人操作不规范碰掉了东西砸伤了夫人,背后应该没有其他人指使。”洛言将一束新鲜的花放进床头的花瓶,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调查结果。 随沉给小姑娘擦手的动作微微一停,“我知道。” “老爷子打电话过来问夫人的情况了。”洛言又道。 “实话实说。”随沉将毛巾浸湿又拧干,看着热气蒸腾,在手背上轻试了一下温度,确认不冷不热才小心翼翼的避开纱布轻轻的替她擦起了小脸。 随沉擦得很细致,握着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的轻拭着她的额头脸颊,动作是说不出的耐心温柔。 修长微冷的指尖轻轻的流连过她的眉眼,满含爱怜的描摹着她高挺的鼻梁和玫瑰花瓣一样的唇,轻拉起她的小手,落了一个羽毛一般轻柔的吻在她的手背上。 卿卿,不用怕,我在。 中午的时候,医生按照惯例来查房,看着仍旧昏睡着的女孩,表情严肃,“随先生,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今天上午顾小姐就应该能够醒过来,当然了,不排除个人身体状况不同的因素,但……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随沉的眉紧紧皱起,有些不敢听医生接下来的话。 医生叹息一声,“就像我和您说过的那样,顾小姐伤的比较重,又是伤在头部,很有可能……一直这样睡下去。” 一直这样睡下去吗? 下午的时候,被随沉从全国各地请来会诊的医生陆陆续续的飞了过来,她的病历资料在所有人手中被传阅,专家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高谈阔论的提出全新的治疗方法,有人摇着头面露难色,可所有人反应都无声的阐述着一个事实——顾卿可能真的再也无法醒来。 听到这样的结果,洛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随沉,更是为那个沉浸在睡梦中不愿醒来的女孩担忧。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随沉,是他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平静。 他冷静到近乎绝情,平静的听过了每一个医生们对顾卿的诊断,然后果断的拒绝掉任何有风险的治疗,没有任何挣扎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顾卿被他带回了南城,带回了家中,空旷的别墅因为医生和护士的出出入入便得越发的压抑,那无形的阴霾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看着只能依靠输液维持生命的顾卿,王妈背地里偷偷的哭了好几次,哪怕明知道她喝不下去什么,可还是要固执的花上几个小时煲汤,哪怕只能用来给她润润唇。 顾卿可能变成植物人的消息传回来,顾父顾母只来过一次,在确认了顾卿的昏迷并不会影响两家的合作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顾婉会在下班后买上一束花来看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顾卿身上的伤已经彻底的愈合,随沉不喜欢她穿病号服的样子,因此小姑娘身上穿着的是柔软舒适的乳白色睡裙。 她被打理得很好,精致漂亮的衣服,每天用心的擦洗,甚至随沉知道她爱美还替她染了红艳艳的指甲。 明艳的小姑娘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一张漂亮的白色雕花大床上,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可她的王子……却没有办法吻醒她。 老爷子也动用了各种关系找了许多国内外有名的医生,只是只要听到手术两个字,随沉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拒之门外。 很多人都说随沉是故意的,想要就这样熬死顾婉来报复她,也有人说顾卿失去了利用价值,一定很快就能等来两人离婚的消息。 对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随沉也听了不少,只是每次听过都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倒是洛言时常会听不下去,反过来安慰他。 随沉有多在意顾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随先生,早!” “早”随沉冲着来为顾卿测体温量血压的护士小姐轻点了一下头,与小姑娘牵在一起的手微微握紧,拇指亲昵的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又举起了那一份今日的财经日报。 确认了顾卿的身体状况,收拾好了器材,给昏睡的女孩挂上的营养液,知趣的护士立刻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儿小夫妻。 冷冰冰的营养液被注射进身体,小姑娘的手凉得没有一点温度,随沉调慢了点滴的速度,心疼的吻了吻她的手背,将她冰冷的小手包入了掌心。 “今天的美股……”念完了一整版的财经日报,随沉将掌心终于有了些温度的小手轻轻的放回了被子里,替她掖好了被角,“睡吧,等睡醒了,我来给你念余下的内容,宝贝,好梦。”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随沉转动轮椅离开了房间,将腿上那一本精挑喜欢过的故事书放在了她的床边,留给白日里为她读书的护士。 随沉离开后,刺眼的阳光直直的照在小姑娘脸上,那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了颤,瞬间又归于安静。 16. 第 16 章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 “卿卿,你别哭啊!你听王妈说,小沉只是去工作了,他等一会儿就回来。” “不是,他就是不要我了,呜呜……他就是不要我了!” “卿卿!”王妈搂着哭得发抖的顾卿,心疼的给她顺着气,“不哭了,你和小沉已经结婚了,他不会不要你的,真的不能再哭了,再哭等一会儿该头疼了。” “真的吗?我们真的结婚了吗?”顾卿闻言,哭声一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颤颤巍巍的泪珠,显得越发的楚楚可怜。 王妈抽了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替她擦着眼泪,“真的,来吧,我给你煲了汤,我们先吃点东西,等他回来,好不好?” 顾卿摇了摇头,抽了抽鼻子,“王妈,我想等他一起吃,行吗?” “好,我们等小沉一起吃午饭,那我先给你盛一碗汤,就垫一垫。”王妈掩藏下了担忧,扶着因为昏迷了一整月而手脚发软的顾卿下了楼,盛了一碗汤给她,偷偷的给随沉发了信息。 突然接到顾卿醒过来的消息,随沉愣了一瞬,随即笑出声来,瞬间红了眼眶,“洛言,我们回家!” 王妈说,他的小姑娘可能傻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没关系,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她会睡一辈子,他也早就做好了这样陪她一辈子的准备。 只要她活着,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能听到她的心跳,他都会感激上天没有再一次夺走他最爱的人。 而如今,她醒了,这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随沉到家的时候,刚刚醒来仍旧虚弱的小姑娘已经又睡了过去,只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总算微微有了些血色,不复之前的苍白。 见她睡得香甜,随沉坐在一边看了许久却也舍不得叫醒她,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顾卿是被来给她测体温的护士惊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穿着护士服的陌生人,满眼都是恐慌。 “卿卿,别怕。”随沉给护士小姐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出去,拉着小姑娘的小手示意她看向自己,试探着问道:“卿卿,你……还认识我吗?”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顾卿咬了咬唇,这张脸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可……他……他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她的阿沉。 所以,他到底是阿沉,还是只是一个和他有九分相像的男人呢? 见她那怯生生的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读懂了那其中的排斥和陌生,随沉的心一沉,抓着她小手的力道也松了松? “你……是阿沉吗?”顾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随沉只觉得那灰沉的暗空中照进了一抹亮光,有些什么东西在胸膛里涌动着,酸酸胀胀的,胀得他眼睛发酸。 她忘记了很多很多,可她记得阿沉,这就够了。 随沉的眸光有些湿润,注视着如今这显而易见的脆弱而无助的小姑娘,温柔的勾了勾唇,沙哑开口道:“卿卿,是我。” 听到这一声“是我”,顾卿愣了一瞬,眼眶瞬间变红,豆大的泪珠扑棱棱的往下掉,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将头埋在了枕头里,还不忘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小脑袋也一并蒙了进去。 床上的被褥出现了一个凸起,那一小团随着她高高低低的哭声不断的颤抖着,听得随沉又是心疼又是发懵,这是怎么了? 奔上哭声突然一停,被子被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顾卿偷偷的看了一眼被子外,见他还在,又合上了被子,继续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反复几次,让原本担心的随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小傻子,傻得好可爱。 听到哭声弱了下来,随沉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成套的玻璃杯倒了小半杯水,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轻拍了一下那一小团,将被子掀开了一个小缝,语气温柔,“要不要先喝点水再哭?” 顾卿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似是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瞬间瘪了瘪嘴,又气又委屈的背过身去,哭得小肩膀都在一耸一耸的。 委屈,委屈死了! 她都哭了久了,他怎么都不来哄她? 果然,这不是她的阿沉,她的阿沉才舍不得让她哭呢! 下一秒,顾卿从背后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宠溺而无奈的一声低低叹息,“哭够了吗?” “没有”顾卿抽了抽鼻子,沙哑的小奶音绵软而委屈,却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贴了贴。 随沉的心瞬间软得厉害,仿佛化成了一滩水。 无奈的叹息一声,随沉轻轻的松开了圈在她腰间的手,回身抽了几张纸,打算替她擦一擦眼泪。 感受到那热度的消散,顾卿立刻紧张的回头,见他似乎转动轮椅要离开,想也不想的扯住他的衣角,惊慌飞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别走!” 随沉的轮椅被她撞得后滑,直到抵住了床边的桌角才停了下来,被撞到的背很疼,正撞在桌角上的骨头更是似乎要断了一般,随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姑娘哭得很惨,不同于之前那低低的仿佛撒娇一般的绵软啜泣,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撕心裂肺,无助而绝望。 那样的她,他见过。 松开了因为疼痛而自然蹙紧的眉眼,将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随沉浅浅的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发顶,“我不走。” 顾卿恍若未闻,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张的将他抱得更紧。 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一片空洞,在颤抖的抽噎里断续的低低的呢喃着:“阿沉,别不要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冰冷的泪水浸透了随沉昂贵而轻薄的丝绸衬衫,随沉身体微微僵硬,闭了闭眼,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只恨不得把她纳入身体,融入骨血里。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曾弄丢了你。 情绪几度起伏过后,顾卿靠在随沉的怀里又一次昏睡了过去,瘦弱的小身子不安的蜷缩着,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恐惧的嘤咛。 随沉半抱着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轻轻的拍哄着,悄悄的拿了手机发了信息给医生,准备好好聊一聊她的情况。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随沉已经可以确定她是显而易见的病态,或者说她已然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他熟悉的那个顾卿,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美丽娇弱,可却从来都不肯以脆弱示人,想要靠近,就要先做好被刺得鲜血淋漓的准备。 可眼前的小姑娘却柔软乖巧的像一只小奶猫,怯弱而娇气,就算是不开心的伸出了小爪子也只会用小肉垫去怯生生的试探,奶乎乎的惹人爱怜。 从前的顾卿,理智而冷静,不需要任何人的垂怜,是骄傲得不会低头的白天鹅。 而如今的小姑娘,眉目间全然是娇憨稚气,仿佛温室里的娇花,脆弱得经不起一点风雨。 她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有那不知停留在了哪里的记忆,这些他都需要知道要如何去对待。 如果说真的恢复不了,这样的顾卿他也一样爱,如果这样她会更快乐,他倒是情愿她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惊涛骇浪。 只不过……她的头痛和长久的昏睡还是要得到解决,她醒来才不过几个小时,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头痛而睡下,问题的严重性显而易见。 “随先生,目前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给您系统的解释,以顾小姐的伤重程度,现在能够苏醒已经是最好结果,目前您说的性格突变和失忆可能只是大脑对刺激做出的应激反应,我们无法干预,因为您不赞同手术治疗,所以目前我们能给您的建议是尽可能让顾小姐保持心情平稳,寄希望于人体的自愈。” 对于顾卿的情况,医生已经不知该作何诊断,他们断定顾卿第二天应该醒来时,她昏迷不醒,他们断定顾卿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时,她睡了一个月就突然苏醒,现在……他们自己不想再用自己的职业口碑去赌了。 “那她还可以恢复吗?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随沉继续问道。 医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确定,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但……更多人可能恢复不了,也可能还会出现其他的症状,不过顾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痊愈的。” 意料之中的打太极式说法,随沉点了点头,让洛言送医生下楼,想了想又让他给所有人都包上了一个大红包。 她能醒过来,这个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功不可没。 至于她恢复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大抵是被他们的对话吵到,顾卿不安的哼了几声,将手里的衣角抓得越发的紧,下意识的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俯首爱怜的亲了亲她哭肿的眼睛,注视着她恬静柔美的睡颜,随沉轻勾了勾唇,吻在了她的眉心。 卿卿,我在。 17. 第 17 章 我不会嫌弃阿沉的…… “二爷,是王妈的电话,说是顾……是夫人又在哭着找您。”洛言推门进来,看到房间里的人,神色有些尴尬。 “知道了。”随沉放下了手中精致的钢笔,直白的下了逐客令,冷淡的目光看向眼前人,“我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 随沉递了一个眼色给洛言,后者立刻走到随沉身后推他出门。 “小沉,那一批原材料……”随深还想追上去再说些什么,电梯门却已经缓缓合上,透过那窄窄的门缝,他只看得见随沉那张平静的脸。 电梯门关上,随沉微微偏了偏头,轻声开口,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柔和:“她睡醒了没见到我,就又哭了吗?” “嗯”洛言无奈的点了点头,“王妈说哄也哄不住,而且前一天同她说过的话,好多第二天又不记得了。” “等会儿绕路去一趟那家蛋糕店吧,还是老规矩,黑森林和七分糖的芋泥奶茶,奶茶要多冰吧……不然回去不凉了,她又要闹了。”随沉想起前几日的事,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洛言应下,启动了车子,只是车开到了半路,看着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男人,洛言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开了口。 “二爷,您真的打算就一直维持现状了吗?”洛言犹豫的问道。 随沉抬了抬眼皮,眼中闪过一丝困倦,张开眼睛反问道:“现在有什么不好吗?” 从后视镜中见到他的目光,洛言吞回了原本的话,只公事公办的提醒道:“二爷,咱们就这么把公司里的事放下,你就不怕副总那边动什么手脚吗?” “随他。”随沉闭上了眼睛,继续养起神来。 洛言见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本的担忧倒是放下了几分,只是想起回到家里要面对的那些事,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美人乡就是英雄冢啊! 回到别墅,果然又是近几日的情景复现,一开门就是那委屈的啜泣声。 穿着天蓝色针织裙的小姑娘坐在门后的角落里,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拖着沙哑的奶音哭得不住的抽噎着,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兽。 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的滚落,噼里啪啦的砸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细小的闷响。 王妈搬着小板凳坐在顾卿身边,仍旧在重复着每一天都要说上好几次的话。 “卿卿,你听王妈说,小沉是去工作了,不是不要你,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小姑娘旁若无人的哭声。 王妈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当初那么个聪慧灵动的小姑娘怎么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是失忆也就罢了,如果只是有些傻也罢了,可顾卿……不说也罢! 听到开门的响动,小姑娘立刻抬起了头,朦胧的泪眼正对上随沉温柔的目光,瞬间更加委屈起来。 随沉对着王妈点了点头,后者立刻让开了位置,洛言也自觉的退散到了别处。 “卿卿,地上凉,你先起来。”随沉温声道。丽嘉 顾卿哽咽着,将自己团得更紧了,扭过头去耍起了小脾气。 随沉不禁失笑,转动轮椅上前,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小姑娘直接抱了起来,放在了腿上,轻轻的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顾卿挣扎了一下,担忧的看向他的腿,弱弱的开口,“我重。” “不重。”随沉用拇指轻揩着她眼角的泪珠,将她被眼泪黏在颊边的发丝挽到了耳后。 闻言,顾卿再不挣扎,心安理得的坐在了他的腿上,眷恋的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安心的蹭了蹭。 低头看着自己被糊了鼻涕眼泪的昂贵衬衫,随沉无奈的笑了笑,给小猫顺毛一般的抚着她的背,帮她平复着那细碎的哽咽。 王妈看着两人,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窝在随沉怀里,不多时,顾卿抓着他的衣角又一次陷入了沉睡,随沉把腿上的小毯子盖在她身上,小声的给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阳光透过窗帘温柔的倾泻在两人身上,缱绻的影子在雪白的墙壁上纠缠,像是一副美丽而悲壮的画卷。 半晌,见怀里人舒展开了眉头,洛言才蹑手蹑脚的上前推起轮椅,送了两人上楼。 “二爷,我把顾小姐抱上床去睡吧!”洛言看着随沉的腿,担心的悄声问道。 二爷的腿经历过很多次的手术,再加上长期的各种复健,到现在才有了些起色,而这样的负重恐怕并不是他的腿能够承受的。 闻言,随沉的手收紧了些,又缓缓松开,“好,你动作轻一点,别吵醒她。” 洛言小心翼翼的从随沉的臂弯里抱起顾卿,随沉想要松手的刹那,小姑娘立时发出了不满的轻哼,眉头也瞬间又皱了起来。 洛言犹豫的看向随沉,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沉的腿轻轻颤抖了几下,冲着洛言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手,又将顾卿抱回了怀里。 洛言不放心的指了指他的腿。 随沉摇了摇头,低头轻轻包住了顾卿微冷的小手,落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在她微颤的羽睫上。 顾卿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灿烂温暖的夕阳透过大落地窗撒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给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顾卿一动,抵着她的头不知何时睡着的随沉也立刻惊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垂眸看向她,声音带了些刚刚睡醒的低沉沙哑,“你醒了?” “嗯”顾卿乖乖的应了一声,甜甜的小奶音又黏又软。 随沉尝试着动了动已经彻底麻木的腿,狠狠掐了一把,仍旧没有什么痛感,不动声色的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是不是饿了,先下楼去吃饭,好不好?” “你又要走吗?”顾卿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角,仿佛是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猫。 “不会,我就换一下衣服,马上就来。”随沉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还有奶茶,你要是不快点去吃,可就都被洛言偷吃了,快去吧!” 听到蛋糕,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立刻从他腿上跳了下来,生怕那个总喜欢跟她抢阿沉的洛言,还要抢她的蛋糕。 “穿上鞋。”随沉看着她踩在地毯上的白嫩嫩的小脚丫,忙又叮嘱了一声。 贪吃的小姑娘趿着鞋子破布不及待的奔向厨房,楼梯上传来了轻快的踢踏声。 见她出去,随沉才低头按摩起了麻木的腿,熟练的在各个穴位上按压着。 半晌,那一张俊脸染了薄红,额角也沁出了细汗,冷冰冰的腿也逐渐恢复了温度。 从王妈那里拿了盛放在精致金色描花盘子里的蛋糕,顾卿端着盘子又迫不及待的跑回了楼上,“阿沉,我们一起……” 瞬间,小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瓷盘落地破碎的清脆声响。 随沉猛然抬头,见到她恐惧和无措的神情,忙放下了裤腿,挡住了腿上那一道道凸起的狰狞伤疤。 “卿卿”随沉忐忑的喊了一声,有些害怕会吓到她。 他的腿,很丑。 一次又一次的手术留下的印迹,仿佛是一条条恶心的虫,因为有些肌肉不可避免的萎缩,它不健康的纤细着,上面那暴起的青色血管看起来越发可怖,这一双腿是那样丑陋而畸形。 这样的一双腿,恶心到哪怕他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她……大概也会觉得恶心吧! “啪嗒” 是眼泪坠落的声音。 “啪嗒” 她在他尚反应不及时便已然蹲到了他的腿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高了他的裤腿,将那一切暴露了出来。 那一刻,他所有竭力隐藏的丑陋,终究被那个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人看到。 随沉闭了闭眼,实在不忍去看她厌恶的表情。 “阿沉,你会疼吗?”小姑娘哽咽着问道,绵软的声音里满是哭腔。 随沉睁眼,正看到她那只漂亮的仿佛工艺品一般的小手就停留在他的腿边,白嫩的指尖小心翼翼的点在他最可怖的那一条伤疤上,似乎是怕弄疼了他。 他不会疼,甚至……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卿卿,别看。”随沉伸手捂住了她的眼,又将那一只抚摸着这里伤疤的小手包在了掌心,“很恶心。” “阿沉不恶心!”小姑娘想也不想的反驳着,反手去抓他的手腕,想要再好好看看他的伤。 随沉飞快的用手肘蹭落了被推高的裤腿,松开了蒙着她眼睛的手,握紧了掌心的那一片濡湿。 “卿卿,别看。”随沉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微微摇头,语气近乎哀求。 顾卿怔了怔,松开了抓着他裤腿的手。 随沉松了一口气,抽了一张纸,捧着她的小脸,仔仔细细的替她擦干净了眼泪,“卿卿,我饿了,你推我去吃饭,好吗?” 顾卿乖巧点头,走到了他身后推动了沉重的轮椅,走到门口时步子突然一顿,“阿沉,你还没换衣服呢,我帮你吧!” 随沉俊脸一红,轻咳一声,“换过了,一样的衣服我有很多。” 吃过晚饭没多久,顾卿又一次犯起迷糊来,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一头栽进蛋糕里。 见状,随沉忙哄了她上楼睡觉。 熄灯前,随沉像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吻过她的眉心,轻道了一声晚安。 想起了晚饭前的事又忍不住抚着她的头,低低的叹息一声,“既然会忘,那就把今天看到的都忘掉吧!” 正要离开,随沉感受到了那小小的拉扯住自己的力量。 “我不会嫌弃阿沉的。” 18. 第 18 章 结婚证 “二爷,那一批建材他好像已经处理掉了,我们放过了这一次的机会,让他有了警惕心理,以后想要再抓住证据,恐怕就更难了。” “盯住了他的账户往来就好。”随沉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就这样吧,你也先去休息吧!” 看着随沉那显而易见的疲态,洛言担忧的开口道:“二爷,我真的觉得不能再一直这样下去了,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给顾小姐找一家康复中心,请最好的医生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疗。” “不需要。”随沉抬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洛言,你僭越了。” 洛言抿唇,默默低下了头,“抱歉二爷,我僭越了。” “下不为例。”随沉淡淡一声,算是原谅了他这一次的过界。 轻轻带上门,看着灯火通明的别墅,洛言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闭上了酸涩的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顾小姐受伤之后就不大正常,每天没有什么规律的睡睡醒醒,认知能力也是忽高忽低,若是说她傻,可那小眼神比谁都灵动,说她明白事,又幼稚得连几岁的孩子都不如。 这一睡醒来就要找人,找不到就哭,有一次还偷偷的溜了出去,任谁都哄不住,简直比襁褓里的婴儿都麻烦。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二爷对她肯定是真爱,不论她怎么磨人,怎么哭闹,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温声细语的一遍遍的哄,仿佛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她需要他,他就陪着,她睡下了,他再去忙工作,一天休息不上几个小时,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熬完了。 他承认这是神仙爱情,不离不弃的典范,可问题是二爷现在一心都放在她身上,公司的事问都不怎么问,再这样下去,保不齐公司那边真的会失控。 想到这些,洛言也忍不住叹一声红颜祸水啊! 正想着,一旁的门前有了响动,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闪身出来。 “洛言,阿沉呢?”顾卿揉了揉眼睛问道。 洛言一般都是跟阿沉待在一起的,找到了他,肯定就能找到阿沉。 “二爷在书房。”洛言让开了路,生怕这大半夜再惹哭了她。 说来也奇怪,一个在婚礼现场被新郎抛弃都不曾变过脸色的女人,如今倒是成了个哭包,这难道就是物极必反? 顾卿对着洛言甜甜一笑,“谢谢。”说完,就踩着她那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直奔书房而去。 被她那一抹甜笑晃花了眼的洛言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好像有点明白二爷的心思了。 “阿沉~” 顾卿推开书房的门,见他坐在桌前,不安的心瞬间安宁下来,小跑着扑进了他怀里。 随沉听到这一声微微勾唇,伸出手来将人稳稳的接住,抱在了腿上,“这么晚不睡觉来找我,又怕我不要你吗?” “嗯”顾卿瘪了瘪嘴,缩进了他的怀里,可怜兮兮的开口道:“我梦见你不要我了,我害怕,就醒了。” “梦到了什么?”随沉将小毯子盖在了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温热的大手贴在她冰冷的脚心,思忖着该要记得给她准备一个热水袋。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很黑,很冷,然后你不要我了。”顾卿摇了摇头,再努力去回忆就是针扎一般的刺痛,表情瞬间痛苦了起来。 随沉身子一僵,瞬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轻轻道一声:“好了好了,不想了,梦都是反的。” “真的吗?”顾卿天真的抬头问道。 随沉对上那清亮的眸子,怔了一瞬,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真的。” 将她的头拢在自己胸前,贴在胸口,随沉微微低头用脸颊抵住了她的额头,“卿卿,能听到吗?” “什么?”顾卿疑惑的抬眼看他。 随沉牵了她的小手贴在心口,“它是你的。” 它是你的,一直都是。 “阿沉,我不懂。”顾卿无辜的摇了摇头。 她真的听不懂他奇奇怪怪的话,让她听什么?还有什么是她的? 看着她那懵懵懂懂的样子,随沉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要!”顾卿摇了摇头,抱住了他的腰,“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也回去睡觉,明天早上你醒过来,就可以看到我。”随沉失笑道。 顾卿固执的摇着头,眼中瞬间泛起了泪花,“不要!不要!就是不要!你走了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卿卿,我保证!”随沉有些不懂,她为什么总是固执的认为等她醒来,他就会消失不要她。 除了偶尔她趁着她睡着,他去公司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她醒来后,他都能第一时间来到她的面前。 而就算是他去了公司,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她身边,甚至在路上都会开着视频证明自己没有骗她。 可为什么他给她的安全感,还是少得这样可怜? “卿卿,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随沉一手揽着小姑娘腰身,弯腰打开了右手边的柜子。 看似普通高端的办公桌其实另有玄机,柜子打开后露出了保险箱的密码锁。 随沉在小姑娘的注视下,毫无避讳的输入的密码,小姑娘也下意识的跟着念出声来,念完了六位数字,顾卿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阿沉,是你的生日!” “对,是我的生日。”随沉打开了保险箱,将里面的文件和备用的金条推到一边,露出了又一个密码锁。 “你猜这个密码是什么?”随沉拉了小姑娘的手放在输入的键盘上,示意她来。 顾卿咬了咬唇,试探着问道:“还是你的生日吗?” 随沉摇了摇头,示意她再猜。 “那……我的生日吗?”顾卿抬头去看他的表情,见他点头,秀气的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把密码输进去,顾卿打开了第二层保险箱——又是几个薄薄的牛皮纸袋,一个珠宝盒和一个小得可怜的保险箱。 见到那个指纹锁,随沉握着小姑娘的拇指按了上去,锁瞬间打开。 顾卿期待的等待着他要给自己看的东西,三层保险箱里的一定是很珍贵很重要的宝贝! 随沉打开箱门,小心的拿出了那一个小小的红本本放进了她的掌心,示意她自己翻开。 翻开红本本,看着那一张属于两个人的照片,顾卿眸光一亮,连忙合上又仔细的看了看封面上的字——结婚证。 “阿沉是我的了吗?”顾卿把结婚证紧紧的握在手里,贴在了胸口,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随沉,等待着他的回答。 随沉轻笑点头,“是你的了,现在安心了吗?” 顾卿点了点头,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小心的把红本本放回了原处,关上了柜子,又拿来其他东西挡住密码锁,一层一层的复原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道:“要藏好,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等到顾卿反复确认了保险箱的安全性,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 随沉目不转睛看着她不住的折腾着,她那小仓鼠一样小心翼翼护食的模样,看得心里又酸涩又满足。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事横在中间,他们领证的那一天,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开心?是不是也会小心翼翼的妥帖的保存着那一纸证件,而不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随手将它塞进包里。 想到这些,随沉的心一阵一阵的闷痛起来,看着眼前如同稚子一般将那些全然忘记的顾卿,心又狠狠的坠了下去,疼得让人不知所措。 他从未有一瞬间像现在一般懂得她的那句话——我们,回不去了。 卿卿,那我们不回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19. 第 19 章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会永远…… “卿卿, 别找了,在呢!” 随沉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微微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腿边专心致志开着保险心安的小姑娘, 不禁失笑。 顾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认认真真的一层一层的开起了保险箱,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阿沉的生日,我的生日, 指纹。” 顺利的打开了第一层保险箱, 顾卿的动作慢了下来, 咬了咬嘴唇, 有些迷茫的看向了随沉, “阿沉,我的生日……是哪天来着?” “是这个。”随沉弯腰握住了她的小手,扶着她的食指,一个一个数字的按了上去, 俯首看着她, 眸光幽深。 打开了第二层保险箱, 顾卿挪开了那一些碍事的东西, 将自己的食指伸了过去, 待到打开箱子看到了那红色的小本本, 紧绷的嘴角瞬间的勾了起来, “阿沉, 真的在呢!” 随沉附和着她轻点了点头, 见她确认好了结婚证的存在安心的合上了保险柜,俯身将她拉了起来,打算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 陪她一起看今天的报纸。 现在的她认知能力大概只等同于一个小孩子,许许多多前一天发生的事,她第二天根本就不会记得,一些她原本知道的东西也会变得模模糊糊。 只不过,这每天一早醒来就溜进他的书房开保险柜找结婚证的小习惯,是真的一天都没落下。 事实上,她的遗忘没有规律,不可避免,甚至就在前一天,她在看到王妈的时候眼神中都带上了些许陌生,可他真的想不到今天的她竟然会连她自己的生日都忘掉。 医生说这是因为受伤而导致的大脑机能的一种退化,她这种情况之前也没有先例,但目前看来与阿尔兹海默症有些相似,因为没有参考病例,目前无法人为干预,所以目前他们能做的也是让她锻炼大脑延缓她的遗忘。 在这件事上,随沉做的尤其认真,每天一定要带她读书看报,甚至还会和她比赛做数独来锻炼大脑。 他怕,真的怕……有一天她会在忘记了一切之后,最终忘记他。 顾卿摇了摇头推开了他伸出的手,“哒哒哒”的踩着她的小兔子拖鞋跑到了一边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了紧贴着他的轮椅的位置,乖巧的坐了上去,“王妈说,阿沉的腿受伤了,不能坐,会疼。” “不会疼,卿卿可以坐过来。”随沉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将人半拥在了怀里。 顾卿往他的身边又挪了挪,依偎在了他的身边,犹豫的看向他的腿,又摇了摇头,“不行,受伤了就是会疼。” 受伤了就是会疼,是啊,受伤了就是会疼。 随沉绕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将身子微微的侧了过来,揽着她举起了当天的财经日报,温声的念了起来:“今日,黄金价格……” 念完了半个版面,随沉指了指一张股市行情图考起了盯着他的脸心不在焉的小姑娘,“卿卿,你看这些股票,你觉得哪个领域比较有发展?” 顾卿心虚又茫然的看向他,像只无辜的小兔子,抿了抿唇,讨好的拿了桌上的杯子双手捧着递给了他,“阿沉喝水。” 她看不懂,真的看不懂,而且那些奇奇怪怪的线真的好乱啊,看得她眼花犯困,她真的不是故意溜号的。 随沉看透了她小心思,无奈的笑笑,接过了杯子喝了两口,将杯子和报纸一并放回了桌上,“不喜欢这个,那卿卿想做什么,我陪你。” “想看海绵宝宝。”顾卿语出惊人。 随沉愣了愣,点了点头,“好。” 拿平日里用来办公的电脑下下载了视频软件,给她播放上了《海绵宝宝》,顾卿目不转睛的看着动画片,而随沉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住的摩挲着戒指上不平的位置,在她不解又紧张的目光里又一次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柜的第二层有一个小小的宝蓝色天鹅绒珠宝盒,随沉将它拿了出来紧紧的抓在了手里。 “阿沉,这是什么啊?”顾卿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随沉没有说话,打开了盒子。 那盒子本身并不大,只有巴掌大小,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粉色鸽子蛋,而旁边本该安放着另一个戒指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下来。 “真好看!”顾卿小声的赞叹道,直勾勾的盯着那钻戒有些移不开眼。 虽然她现在认知能力出现了问题,可是珠宝好像对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力。 随沉将戒指拿了出来,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完美得好像艺术品,映衬得圈在他食指指腹上的戒指越发的生辉夺目。 “卿卿,你喜欢吗?”随沉将戒指送到了她的眼前。 顾卿点头,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欢。” 说完,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他,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一般来说,问过了人家喜欢不喜欢,不就是要送人家东西的意思吗? 看着她那鬼灵精的样子,随沉轻勾了勾唇,拉起了她绵软的小手,扶着她的无名指,小心翼翼的套了上去。 大小刚刚好。 顾卿举着小手满意的端详着,她的手白嫩秀气,十指纤长,小姑娘臭美的在他眼前晃着小手,“阿沉,好看吗?” “好看。”随沉认真的点头,抓住了她在自己眼前乱晃着的小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上去,“卿卿,喜欢的话就不许摘下来了。” “不摘,永远都不摘!”顾卿毫不犹豫的保证道。 那么好看的戒指,她怎么会摘呢? 随沉满意的点了点头,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进了自己怀里,摩挲着她那枚戒指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不禁弯起了唇角,“来吧,我陪你看动画片。” 这一对戒指,是他四年前就准备好的。 用了他从小到大自己赚来的所有钱和奖学金,给他们定制了这样一对戒指。 那个时候,她大学还没毕业,一向准时的例假突然推迟,她就慌张的跑来找他,抓着一个有一深一浅的两条红线的验孕棒,红着眼紧张的问他要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都只有一个——他会娶她,他要娶她。 不论有没有宝宝,他都会娶她。至于那个小小的乌龙也只不过是让他原本安排的计划提前罢了。 他和妈妈商量过,要在她二十岁生日那一天求婚,商量过等第二天就要带够了年龄的她去领证,商量过如果真的有了宝宝什么时候办婚礼她才不会那么辛苦。 那个时候,他无比确认,他们会在一起,很幸福的在一起。 他原本是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和她求婚用妈妈传给他的那一枚,而这一对儿戒指,做他们的婚戒。 戒指的设计图是他亲手画的,用心的设计过每一个细节,有趣的是订制的时候,工匠还一度以为他写错了要求——别人家的戒指名字缩写都是刻在内侧,而他却要求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外面。 可其实没错。 他爱顾卿,不愿遮掩,顾卿爱他,无需遮掩。 他们在所有人面前以干兄妹的姿态出现了太多年,而往后……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顾卿是他的妻子,是他心爱的女人。 只可惜……当年的一切终究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那个他亲手做的蛋糕染了血,那一场烟花雨也不知放给了谁,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轨迹。 等他收到这一对戒指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被禁锢在轮椅上的废人,狼狈的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了他在病重时的呓语,知道了车祸的真相,他或许真的就被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支撑着随家二爷在那些勾心斗角里取胜的是恨,而陪伴着随沉活下来的就是这一对原本以为会永远的锁在保险柜里的戒指。 想到这里,随沉心情沉重的深吸了一口气,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的头上,停下了把玩她小手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掌心一侧戒指上的字——沉。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低落,顾卿小猫儿一般乖巧的蹭了蹭他的头,无声的撒着娇,用她的存在贴心的安慰着他。 随沉轻笑,贴了贴她的脸颊,悄悄的将五指插进了她的指缝中,温柔的扣紧。 不重要了,那枚戒指已经戴在了对的人手上,他心爱的那个人也回到了他的身边,这就够了。 至于那些肮脏又沉重的一切,既然当初不愿让她沾染,以后自然也一样。 “阿沉,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会永远在一起吗?”看完了一集动画片,顾卿揉了揉眼睛,看向随沉,天真的问道。 随沉抓住了她揉眼睛的手,合上了电脑,认真的回答道:“会的。” “那我和阿沉呢?”顾卿又追问道。 “也会。”随沉停顿了一下,坚定的点了点头。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不论会不会永远在一起,顾卿和随沉都会。 他用生命起誓,他再也不会弄丢她了! 20. 第 20 章 分你一半 清晨, 晨光熹微,窗外又落了雪。 随沉起了一个大早,选了一套庄重素静的衣服换上, 早早的去了隔壁喊顾卿起床。 “卿卿,起床了。”随沉轻轻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趴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叫起道。 顾卿睡眼惺忪的睁了睁眼, 娇气的哼了两声,翻了个身, 拉着他的手臂自然的枕了上去, 软绵绵的央求道:“再睡一会儿。” 随沉把被她踢到一边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盖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腿, 无奈笑笑, “那就再睡五分钟。” “嗯”顾卿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抓着他的手指,乖巧的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看着这样和从前一样贪睡的她,随沉轻勾了勾唇, 将黏在了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拈起别到了而后。 看着墙上的表秒针又转过了五圈, 随沉轻推了推小姑娘, “卿卿, 真的要起了, 不然要来不及了。” 听说了顾卿醒来却傻了的消息, 老爷子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一连打了几次电话, 终于念得随沉松口带顾卿回去。 对于让其他人见顾卿这件事, 随沉原本是不愿意的。 小姑娘如今生了病,没有了从前的八面玲珑,幼稚得不讲道理, 有些时候就算看着她长大的王妈都会被磨没了耐心,更何况是老宅的那些人。 只不过,老爷子确实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裴秋的生忌。 身为儿子,他确确实实没有理由不在母亲生忌的日子带着儿媳去上一炷香,而且……他也确实想带卿卿去给她看看。 按照惯例,裴秋的生忌一家人都回会祭拜,而后回老宅吃一顿团圆饭。出发的时间是提前定好的,实在是不能再纵容她睡下去了。 睡得正香被喊醒,顾卿有些不情愿,趁着随沉去给她选衣服的时候,气鼓鼓的在床上滚了一圈蹬了蹬小腿,委屈巴巴的嘟起了小嘴。 “卿卿,今天想穿什么?今天下雪了有些冷,毛衣好不好?”随沉看着她的衣柜,认真的搭配着,实在是有些怕冷到她。 顾卿看也不看的摇头,“不要!” “那羊毛衫好不好?” “不要!丑”顾卿恋恋不舍的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扰人清梦的大坏蛋,讨厌! 随沉无奈的拿出了与自己衬衫同色系的厚针织裙,转动轮椅回到了床边,“那这个好不好?不可以再薄了,会冷。” 对上他认真的目光,耍小脾气的顾卿瞬间弱气,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吧!” 缩在被子里换好了衣服爬出来,洗漱好出门坐上车,被冬日里料峭的北风一吹,顾卿的睡意也散了个干净,趴在车窗上看起了这一场南城不多见的雪。 南城气候温暖是极少下雪的,如今日一般的雪更是少见,洋洋洒洒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坠落,整个城市都被镀上了一层白色,在路灯的照射下,有几分难得的梦幻。 “阿嚏!”顾卿收回了扒在窗边的写写画画的小手,抽了抽鼻子,下意识的缩成了一团。 早知道今天这么冷,她就听阿沉的话穿厚厚的没有那么漂亮的那一件大衣了! “卿卿,坐到我身边来。”随沉看到她的小动作无奈一笑,修长的食指勾住了她的腰带,轻轻的将人引了过来。 腿上盖上了他的小毯子,又缩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一双因为在车窗上写字而冻得冰冷的小手也被他包在了温热的掌心,顾卿满足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阿沉,你真暖和!” “嗯,给你抱。”随沉勾唇看着窗上一排的“沉”字,用宽大的外套将她裹得更紧了些。 从别墅到陵园距离不算近,窝在随沉的怀里,小姑娘不多时又睡了过去,温热柔软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随沉原本严肃的表情也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洛言,暖风开大一点,等会儿你就在车上陪着卿卿吧!她身子虚,就别让她下车了。”随沉看着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小声的吩咐道。 洛言愣了一下,“二爷,我不跟着,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能行。”随沉小心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脸,将心中原本的戾气又压下了几分。 大概是真的困,顾卿难得的没有因为随沉的离开而惊醒,盖着小毯子躺在后座上睡得安稳,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再醒来时……已然是在老宅。 “醒了?”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随沉合上了手里的相册,抬眸看向了在自己床上抻着懒腰小姑娘,宠溺的低笑一声,“小懒猫。” 顾卿嘟了嘟嘴,歪了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已经被他放到了背后床头柜上的相册,“阿沉,你刚刚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随沉微微敛眸,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了那一本相册。 见他故意遮掩的样子,顾卿越发的好奇起来,探着身子努力的去够,“阿沉,我要看!” “卿卿乖,没什么好看的。”随沉反手将相册又向里面推了推。 “我就要看!”顾卿跪在床上努力的伸着手越过他的阻拦够着桌上有些陈旧的相册。 随沉虚虚的伸手护着她,生怕她摔下来,见她一副不拿到不罢休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扶住了她的身子,回身将相册拿了出来。 将相册拿到手,顾卿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坐回了床边,轻轻的翻开来。 一页一页的翻过去,顾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痛苦从四肢百骸升起,陌生而又熟悉。 她迷茫的抬眸看向随沉,捂住了疯狂跳动着的心口,“阿沉,我是不是认识她?她去哪里了?” 随沉颔首,却不知是不是该在她面前提起往事。 那曾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一处伤疤,让他们两个都深陷在愧疚中难以自拔。 他知道顾卿无辜,知道在那场噩梦里她也是受害者,可那个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问自己,如果知道他们任性的爱情会成为别人伤害母亲的利刃,他还会不会选择爱她。 他希望做一个好儿子,可他骗不了自己。 他还是会爱上顾卿,就像是飞蛾扑火。 他愧疚,他自卑,他绝望又无助。 他只能推开了她,将她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心不动,则不痛。 见他久久不回答,顾卿的眼泪掉的更欢了,无声的落泪变成了委屈的抽噎,泪眼朦胧又故作坚强的看向随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我也是有尊严的!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了!我们离婚!” 随沉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了她那奇奇怪怪的想法,无语失笑,捧着她的小脸轻轻的揩去了眼泪,“小笨蛋,你想什么呢?那是我妈妈,你婆婆。” 顾卿瞬间止住了眼泪,无辜的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低头又看了看照片上的漂亮姐姐,再看看随沉,反复几次,好像真的找到了几分相似的地方。 终于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们关系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拉了拉随沉的衣角,闷声闷气的小声道歉道:“阿沉,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不会不相信你了。” 把婆婆认成情敌,好像还真的有点尴尬。 “我没生气。”随沉合上了相册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小手,眸光有些微微的湿润,“卿卿,我只是……想她了。” 在这个日子里,他真的很想她,比这一年的任何一天都更想她,也比任何一天都替她委屈。 每一年的生日,她都要看着一个她用生命保全的残废儿子,要看着一个替害死她的人掩盖罪行的丈夫,看着那个害了他们的人带着娇妻爱子去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这样的日子,他替她委屈。 那些虚伪的怀念和追思,那些昂贵的祭品,终究不过是他们在犯错后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自我安慰。 而唯一一个和他一样会真的想念她的人……她大概也不舍得让卿卿继续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了吧! “阿沉,你是哭了吗?”顾卿跳下了床,蹲了下来仔细的看着随沉的表情,见到他四处躲闪的目光,小姑娘肯定的点了点头,“阿沉,你就是哭了!” “我没有。”随沉努力的挤出了一抹笑容给她,“真的没有。” “就是哭了。”顾卿张开手臂轻轻的抱了上去,轻拍了拍他的背,“阿沉不难过了,我会一直陪着阿沉的,或者……我把我的妈妈分你一半?” 把妈妈分他一半,听到这句话,随沉含着眼泪瞬间笑了出来,温柔的回抱了回去,连亲了几下她的脸颊。 七岁那年,他说过一样的话,把妈妈分了一半给她,可如今……他们好像都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们是真的就只剩下彼此了。 怀里人柔软而甜蜜,温暖得仿佛是照进他冰冷世界的阳光,让人舍不得放开。 “咕噜噜……” “阿沉,你是饿了吗?”顾卿眨巴眨巴眼睛率先开口问道。 随沉看着贼喊捉贼的某人,纵容的轻点了点头,“嗯,是我饿了,所以卿卿愿意陪我一起去吃饭吗?” “好吧!” 21. 第 21 章 我不吃鱼 随家的家宴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盛而冷清。 各种空运回来的名贵食材经过精心的烹饪摆满了一整张餐桌, 可桌前却只有寥寥五人。 而在这冷清之外,更让人尴尬的是……讲求热闹团圆的家宴上,所有人都食不知味一言不发。 顾卿低着头卖力的干着饭, 手边的盘子里已经,摆放了不少被她啃得干干净净的小骨头,吃得又快又香, 可因为良好的仪态,却也不显得粗鲁, 只是让人看着也觉得胃口大开。 看着她那小仓鼠一般的模样, 随沉也难得的愿意多拿上一会儿筷子, 安静的给她添着菜。 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剥着虾, 喂给身边的小肉食动物, 见她喜欢,随沉动作也越发的熟练快速起来,不一会儿,小姑娘的盘子里就已然堆成了小山。 “阿沉, 这个好吃。”顾卿享受着他的服务, 一口一个的吃着肉质饱满的基围虾, 还不忘蘸了料汁喂回去, 两个人自成了一个小世界, 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老爷子有心活络活络气氛, 率先开了口, 只是不论他说起什么话题, 随深还会绞尽脑汁的附和几句, 可到了随沉这里,便立刻冷了下来。 接连几次,老爷子的脸也有些难看了起来。 “卿卿, 今天这鱼做得不错,你尝尝。”随太太接到了丈夫的示意,立刻热络的用公筷夹了一大块鱼,放进了顾卿面前的盘子里。 随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将只是将自己的餐盘和她对掉了一下,将鱼放得离顾卿更远了些。 一瞬间,除了夹着绿茶芋泥饼小口小口的啃着的小姑娘,其他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极为难看。 对于,媳妇儿变成弟妹,这件事随深和隋太太心里本也是别扭着深,可老爷子的态度明显,他们也不得不向随沉主动示好,甚至为了避免尴尬,都没有让随远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 可随沉实在是有些太不知好歹了吧! “小沉。”老爷子不赞同的低低喊了一声。 随沉淡淡的看了老爷子一眼,直接喊了厨师过来,不容置疑道:“把鱼撤下去。” “随沉!”见他这目无尊长的模样,老爷子也上来了火气。 面前的其他人虽然陌生,可顾卿还是有一种近乎小动物的本能,见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怯生生的放下了只吃了一半的绿茶饼,乖巧的坐正了身子。 “卿卿,你继续吃,和你没关系。”见到她这模样,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转而看向随沉,“至于你,和我来。” 顾卿下意识的往随沉身边贴了贴,弱弱的看向他。 随沉拿了纸巾沾去了黏在她唇角的芝麻粒,慢条斯理的亲自动手盛了一碗汤给她,“喝点汤吧,小心烫,我很快就回来。” 老爷子带着随沉离开了餐厅,顾卿捧着小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温热的参鸡汤,偷偷的打量着对面那一对脸色阴沉的夫妻,默默的又喂了自己一口汤。 随太太看着已经连人都不认得的前准儿媳,叹息了一声,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老爷子也不再掩藏自己的不满,“小沉,今天是你妈妈的生忌,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你大哥大嫂好心的一起去祭拜你妈妈,小远也没来碍你的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就非要让所有人都不消停吗?” 随沉讥讽的勾了勾唇,“他们到底是好心还是心虚,爸你不是最清楚吗?” 老爷子瞬间语塞,叹了一口气,“你打扰给卿卿夹菜是好心,你何必让她下不来台。” “那爸,你知道我不吃鱼吗?”随沉平静的看着老爷子,淡淡的开口问道。 “啊?”老爷子一愣,“你不是最喜欢吃鱼的吗?” 随沉但笑不语,转动轮椅离开了书房。 随二爷不吃鱼,这是整个南城都知道的忌讳,可唯独他的家人不知道,看吧,多讽刺啊! 整整二十多年,那么多次宴会,他从没有碰过一口鱼,可他竟然知道的却还只是随沉七岁时的喜好。 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要问一句为什么。 他说大嫂对顾卿好,这是最大的笑话! 她刚嫁入随家时,知道了他喜欢吃鱼,就经常做鱼片粥来讨好他和母亲,他确确实实很喜欢,也喜欢把美味的鱼片粥分享给卿卿。 可有一次,鱼没有收拾干净扎到了卿卿,小姑娘寄人篱下只知道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不舒服也忍着,实在难受得受不了才跑过来找他,已经滚烫得像是个小火球。 那后来,顾卿再也接受不了任何鱼类,他也再没碰过一口鱼。 他们大概都不会知道,当他看着顾卿吃着随远夹的鱼,又要用酒压下那生理性的不适的时候,他到底有多难过。 他用了十几年才教会了她任性,往后余生,他都希望她能一直任性下去。 吃完了饭,随沉第一时间就带顾卿离开了老宅,只是某个在老宅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姑娘坐到了车上,反而开始恋恋不舍的回望起来。 “卿卿,怎么了?”随沉关切的问道。 顾卿揉着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有些遗憾的舔了舔嘴唇,“那个芋泥饼好好吃呀,我没吃够。”说着,又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奶乎乎的小饱嗝。 随沉失笑,捏了捏她最近才长出来的小奶膘,“那回去我就把那个甜品师给你请回来,天天做给你吃,不过你要是胖成小猪,我可不负责。” “嗝~不可能……嗝~”顾卿不满的刚要说话,又是一个饱嗝,小姑娘忙双手捂住了小嘴,摆出了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随沉一天下来的低沉瞬间被这样可爱的她冲散,伸手轻轻的替撑得直不起腰的小姑娘揉起肚子来,“等会儿回去,让王妈给你拿点消食的药。” 洛言从后视镜里看着又一次自然的腻歪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姨母笑。 虽然这样想不太好,可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顾小姐这样傻傻的也挺好,被二爷宠着疼着,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二爷也活得有了人间烟火气,还真的是挺美好的。 享受着他的服务,顾卿舒服得轻哼了几声,软绵绵的撒娇道:“阿沉轻一点。” 怀里的女孩柔软馨香,声音又娇又媚,随沉拥着她眸光微乱,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 回到家里,随沉带着小姑娘一起钻进了书房,一个处理堆积成山的邮件,一个窝进了不久前才被买来的白色吊篮里,晃着小腿,揉着积食的小肚子,看着从随沉床头顺来的书。 深奥晦涩的经济学,顾卿有些看不大懂,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看。 只是在这样一个落雪的冬日,和他一起缩在温暖的房间,好像并不需要真的做什么都会感到幸福。 笔尖在纸上飞舞,发出沙沙的声响,办公桌上的黄色暖光打在他的侧颜上,原本锋利的五官都变得莫名的柔和,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顾卿歪头靠在吊篮上,看着认真工作的随沉,眼中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阿沉真好看,是看一辈子都不会腻的好看! 感受到一旁炽热的目光,随沉抬头回望过去,四目相对间,不由得轻勾了勾唇…… 22. 第 22 章 喜当爹? 今年南城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一场接一场的雪飘落, 随处可见精致美丽的树挂,低矮的百年建筑上也蒙上了一层白纱,倒是让这座城市有了些别样的风情。 又是一场雪, 每当这种时候这冷清的别墅区都难得的热闹几分,门前打雪仗的孩子戴着毛绒绒的小帽子嬉笑着,你追我赶的打着雪仗, 倒是勾得裹着被子的小姑娘又意动了几分。 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随沉立刻招呼王妈拉上了窗帘。 “阿沉~”顾卿软糯的喊了一声, 那浓重的鼻音听得随沉忍不住发笑。 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 浅浅的喝了一小口水试了试温度, 随沉将杯子放进了抽着鼻子的小姑娘手里, “什么时候感冒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儿。” 顾卿喝了半杯热水,堵了许久的鼻子终于通了气,小姑娘抽了一张纸擤了擤鼻子,懊恼的又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看向随沉直白的暗示道“我都和其他人越好了。” “不行。”随沉坚定的摇了摇头, “乖乖养病, 等你好了, 我让洛言陪你一起去打雪仗。” 顾卿不满的哼了哼, 卷了被子背过身去不肯理他, 又偷偷的抽了抽鼻子。 感冒真难受! “再睡一会儿吧!”随沉失笑, 替她掖了掖被子, 打算去找王妈给她熬些姜茶。 他还真没想到, 现在的顾卿除了贪吃还会贪玩。 在别墅里呆得没意思,她竟然还和周围的小孩子们做起了朋友,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玩得不亦乐乎。 枉他怕她看不到自己不安心,连公司都不去的居家办公,她却是等小朋友们都回了家,才能想起他这么个人来。 他倒是希望她能这样开开心心的,只不过现在的她是真的不会照顾自己,出去玩儿了一会儿,今天起来就感冒发烧,还固执的不肯吃药。 她啊,可真的是比小的时候都磨人。 午饭的时候,看着越发没精神的小姑娘喝了一碗白粥,又督促她喝完了一整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再看着体温表上越来越高的温度,随沉皱了皱眉。 “卿卿,这样不行,你得吃药。”一手端着温水,一手拿着退烧药,随沉难得的态度强硬了起来。 顾卿烧得小脸通红,紧紧的裹着被子,小小的身子却还是冷得有些微微发抖,“不吃。” “卿卿听话,吃了药就不难受了。”随沉耐心的劝导着,把手里的药片拿给了她看,“卿卿你看,都是药片,不苦的。” 顾卿摇了摇头,缩在了床头,“不能吃。” 不能吃? 随沉一怔,放柔了语气,“为什么不能吃?” 顾卿犹豫的看了随沉一眼,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见她这样,随沉越发的疑惑了起来,“卿卿,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吗?” 顾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掰着手指算了算,拖着有些沙哑的奶音道:“等到阿沉生日的时候就可以说了。” “如果你是想给我准备生日礼物,那你乖乖吃药,健健康康的待在我身边,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随沉说着,又将药和水递了过去。 顾卿咬着唇深深的看了一眼随沉,跳下床穿上鞋子跑出了房间。 随沉愣在原地,越发的摸不着头脑。 半晌,王妈送了小姑娘回来,面色凝重看向随沉,欲言又止,最后只无奈的叹息道:“小沉,你先和我出来。” 被顾卿神神秘秘的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时,王妈本来只当她是为了逃避吃药来告状,甚至做好了劝说她的准备,只不过等听完了她说的话……她就已经彻底的凌乱了。 “小沉,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卿卿……那个过吗?”王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啊?”随沉一怔,“王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顾卿是随远的女朋友,就算是他再不甘心,他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见他这反应,王妈越发的头疼,他和卿卿没有做那种事,那小沉岂不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绿了? 之前她确实没上心,可真的算一下卿卿自从搬过来就没有来过月事,整个人自从醒过来也仿佛睡不醒一样的,之前厌食,现在天天吃得停不下来,身形也确实圆润了几分。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不得不相信小丫头不是胡说的,她可能……真的有了。 分析了一口气,王妈终于有勇气和随沉说出自己的推测,“小沉,卿卿……可能有了。” “咳咳!”随沉被惊得一口气呛在喉咙里,不住的咳嗽起来,又惊又吓,咳得眼睛都微微泛红。 待到这一口气喘顺,随沉才无奈的笑着摇头道:“王妈,别乱说。” “我没胡说。”王妈一条一条的将自己推测的依据清清楚楚的罗列出来,听完这些,随沉的笑僵在了脸上。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轮椅扶手,随沉的眸光瞬间深沉下来,半晌,才声音微哑的开口问道:“是卿卿告诉你的吗?” “嗯”王妈点了点头,“她和我说是想给你个惊喜,应该是以为是你的孩子。小沉,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随沉有些怔忡,她给他的这哪是惊喜啊,分明是惊吓! “王妈,先去让人买试纸吧,你教她测一下。”随沉心乱如麻,仿佛刚刚有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明明知道她和随远曾经是未婚夫妻,是比他们曾经更加亲密的关系,他们之间发生关系也是理所当然,可……他好恨呀! 王妈叹息着,立刻出了门。 随沉埋首在掌心,太阳穴疯狂的跳动着,青筋若隐若现,白皙英俊的脸上染了烦躁的淡红。 如果……如果是真的,他要怎么办? 这件事还真的是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棘手,他不可能再放弃顾卿,尤其是现在这样脆弱的顾卿。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比他更爱她,他也没办法再安心的把她交给任何一个男人。 可如果她和随远有了一个孩子,他到底要如何自处呢? 一个孩子会是两个人之间最牢固的纽带,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抹杀的存在,而为人父母者会为孩子无条件的让步,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多时,王妈死心的那一把紧紧攥着的试纸放在了随沉的桌上,那一把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刺眼的两条红线。 随沉绝望的闭了闭眼,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小沉。”王妈看着他这样,欲言又止。 “我没事。”随沉犹豫了一下,“王妈,打电话让医生过来吧,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先让卿卿退烧。” 周遭的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随沉木然的望向窗外,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从正午坐到日落,又从日落坐到满天星斗,随沉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眸子没有聚焦,仿佛是一座精致的雕塑。 “二爷,吃点东西吧!”洛言敲门进来,打开了灯,默默的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桌上,同样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作为一个男人,他对二爷这种情况表示由衷的同情。 这绿得莫名其妙啊! 是真的喜当爹! “随远最近在做什么?”随沉突然开口。 洛言思考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在东城那边跟项目。” “项目周期?” “预计要到明年十月份才能结束了,不过他应该结束了一期工程就会回总部了。” 随沉轻点了点头,“我记得非洲那边不是也要开展新项目吗?一期结束后,让他去那边负责分公司。” 洛言看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把情敌送走的随沉,默默闭上了嘴。 果然他们家二爷就是人狠话不多! “洛言,去联系最好的妇产医院和专家,预约一个全方面的产检。”随沉张开手掌微微遮着刺眼的光,转过了身子。 多年的默契使然,洛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不过看着风光霁月的二爷这样委屈自己,他替他憋屈,“二爷,其实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人流不会……” “闭嘴!”随沉冷冷的看向他,冷厉的目光看得洛言打了一个寒战,“洛言,没有下一次。”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以任何理由伤害她,他也一样。 他爱顾卿,所以他会努力去学着接受一个因她而生的小生命。 随沉从书房出来时,顾卿已经贴着退热贴睡着了,乖巧的蜷在床边,只不过就算是感冒了,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踢被子,穿着单薄的小睡裙骑在被子上,冻得冰凉。 昏暗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在她的小脸上,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脆弱而温柔。 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还是有些烫,随沉小心翼翼的拉起被她压着的被子一点点的拉高。 目光掠过她贴在小腹上的手,随沉的动作滞了一下,温柔的轻勾了勾唇,将自己的温热的大手轻轻的覆在了她冰冷的小手上。 既然在你心中,这是我们的孩子,那它就是。 23. 第 23 章 假孕 “哇撒, 那个男人好帅啊!” “是啊,轮椅帅哥,真的好有型, 来陪老婆产检还带了保镖和阿姨,这是小说走进了现实吗?” “何止啊!你知道吗,他老婆怕抽血, 也不肯去照B超,他真的一直好声好气的哄, 一点都没不耐烦, 再看看旁边那个……啧啧, 他老婆都快生了, 结果只是支使他去买个水, 扭扭捏捏的就是抱着手机打游戏不肯动,还是那个阿姨看不过去替她买了一瓶。” 两个小护士看着做完检查坐在贵宾休息室等结果的几人,支着下巴撑在到诊台上,羡慕的看着依偎着随沉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一大早被拉出来做检查的顾卿无精打采的靠在随沉肩膀上, 披着他宽大的外套, 眯着眼睛机械的张着小嘴, 小口小口的啃着被他送到嘴边的小饼干。 喂完了一块王妈特制的小曲奇, 顾卿满意的砸了咂嘴巴, 又张开了小嘴, 那迷迷糊糊又贪吃的小馋猫模样, 看得三个人都忍不住发笑。 “喝口水。”随沉轻轻揩去了她唇边的饼干渣, 忍不住勾了勾唇。 如果以后需要他们来照顾的小朋友会像她这么可爱,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吧! “二爷,结果出来了。” 不多时,洛言拿了检查结果回来, 表情有些复杂,“二爷,你看看吧!” 把各项检查报告单从头到尾的看了了一遍,虽然提前做了功课,随沉仍旧没办法完全看懂,但他认识那几个鲜明的字——宫内无活胎。 随沉长舒了一口气,这样最好。 将那几张检查报告单整理好,目光扫过最上面的一张,随沉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如果没有孩子,那卿卿的孕酮值为什么会那么高? 将困得迷迷糊糊的顾卿交给王妈照看,随沉立刻让洛言推了自己去见医生。 看过了全部的报告单,所有的专家给出了一致的结论——这是假性妊娠。 “随先生,我们很肯定,您太太没有没有怀孕,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是心理因素所致。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因为患者的内心十分渴望能怀孕,所以身体也就会产生一系列类似怀孕的症状,您太太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随沉的眉微蹙了蹙,“心理因素?” “对,一般来说,比如夫妻之间感情不和,或者说女性的生育愿望太过强烈,不过……您太太的情况可能还要复杂一些,她因为头部受伤,激素有些紊乱,所以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因素导致的。”医生看过顾卿的病历,并不敢冒然下结论。 “如果她自己也认为是有了孩子,是不是我就可以认为……她更倾向于心理因素?”随沉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 医生点了点头,“只能说是可能性更大。” 随沉点了点头,默默的握紧了拳。 回到顾卿身边,小姑娘已经睡醒了,正窝在沙发上拿手机看着前几天偶然在电视上看到的狗血偶像剧。 王妈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结果怎么样?” 洛言一脸轻松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没有。” 二爷没绿,人间大幸啊! “卿卿”随沉轻轻的唤了一声。 顾卿恋恋不舍的将视频暂停,将注意力放回了随沉身上,举起了手机,“阿沉,要一起看吗?” “好,回家陪你看。”随沉拿过手机交给王妈,深深的看着顾卿若有所思。 夫妻的感情不好? 女性的生育愿望太过强烈? 这些原因显然是不该出现在他们身上的。 夫妻感情不好,所以妻子想要用孩子留住丈夫,维系家庭,这并不难理解,可她……分明希望的是和他离婚,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生育愿望太过强烈更是无稽之谈,她才二十五岁,没必要着急这个,哪怕之前父亲许诺了股份,她也是淡淡的随便附和,半点都没往心里去,更是不可能。 所以……真的只是因为受伤带来的后遗症吗? 回到家里,王妈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进了厨房打算大显身手的置办一桌庆祝,小馋猫顾卿也跟了过去,磨着王妈讨要这几天都没吃到的冰淇淋。 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听着洛言汇报工作,随沉转着手中的钢笔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明明这个检查结果应该让他开心,可心里却有些难言的烦闷,有一个地方有些隐隐约约的空空的疼。 “二爷,您看这个项目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您签个字,我让他们尽快去执行。”洛言将文件夹推到随沉面前,小声的提示了一下。 随沉低头扫了一眼文件,将自己的名字落了上去。 洛言见他签好了字,想要把塑料夹抽出来,却发现夹子被他紧紧的压着,“二爷?” “公司的事先放一下,帮我约一下之前那些给卿卿看病的专家,都约到一起,我有点事想问清楚。”随沉松开了手,合上了文件夹,递给了洛言。 洛言点头,“好。” 因为感冒,顾卿被禁止了户外活动,因为知道随沉在工作,时常被王妈耳提面命的小姑娘也懂事的没有打扰,乖巧的坐在了王妈身边帮忙择菜,打算以工换冰淇淋。 反正他就在家,就算要出门,她坐在这里也能看到,肯定不会给他不告而别的机会的! “卿卿,这里要掐掉,你看看我怎么做的。”王妈拿起小姑娘摘好的豆角,返工起来。 顾卿学着她的动作生疏的撕扯着豆角梗,扯了几个就忍不住将有些泛红的指尖放进了唇边吹了吹。 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白的指甲,王妈忙给她拿了冰淇淋让她去一边休息,她忘了卿卿没做过这些,看看这白嫩嫩的小手,哪里是能做这些粗活的呢? “卿卿,去客厅坐着吃吧!这里有油烟。”王妈推了叼着勺子的顾卿出去,挽起袖子来准备大干一场。 小沉这几天心事重重的,吃的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现在心头大事放下,估计也会有好胃口了,她可得好好给他补一补! 顾卿用小勺挖了一口冰淇淋送进嘴里,又偷偷的溜回了厨房,将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探出个小脑袋来认真的看着王妈的动作。 “卿卿,怎么又回来了?”王妈翻炒着豆角,回过头来严肃的声明道:“说好了一天只能吃一个冰激凌,这个没得商量啊!” 顾卿将剩余的大半杯乖乖的放在了不远处的桌上,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勺子,把勺子也放了过去,又站回了门边。 “怎么了?不喜欢草莓味的了?那我给你换一个芒果的?”王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竟然冰淇淋都不喜欢了。 顾卿摇了摇头,站在门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锅看。 王妈看着她那小狗狗一样的眼神,无奈一笑,“卿卿,豆角要多炒一会儿才能吃,乖啊,再等一会儿。” 这个小馋猫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闻到香味就会摸到厨房来,就盯着她做饭,那小模样看的人心软,提前投喂她,她自己吃不说还要给小沉带份,被那滚烫的炸丸子烫得小手通红还是不肯松开。 “要多加麻椒。”顾卿小声开口。 “卿卿,你说什么?”王妈没听清她的话,忙把抽油烟机的声音关小了些。 顾卿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次,“干煸豆角要多加麻椒,阿沉喜欢。” 王妈正要去拿调料的手顿了顿,目光怔怔,加了一勺麻椒,又颤抖着手加了半勺进去。 “要……两勺。”顾卿犹豫了一下,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两勺。” “好,两勺。”王妈颤抖着声音,眨了眨眼散开了眼中的湿意。 午饭的时候,顾卿不停的给身边人夹着菜,随沉来者不拒,甚至头一次添了饭,一个人吃完了一整盘的干煸豆角,粉嫩的薄唇被辣的微微红肿,一回到书房就喊洛言去拿了水。 “二爷,是不是胃又疼了?”洛言递过装满了温水的玻璃杯,看着他那样子立刻轻车熟路的去找起了胃药。 随沉满头大汗的死死的按住针扎一般疼着的胃,下意识的弯起了身子,看着放在桌上半满的玻璃杯,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 “二爷,你也是,今天王妈明显就放多了辣椒,你就算想哄夫人开心,也没必要她一直夹你就一直吃啊!”洛言翻找着医药箱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沉勾唇,“是真的很好吃。” 王妈做饭从来不会失手,自从知道他有胃病后,家里的饭菜更是都调料减半,而知道他曾习惯的味道的那个人……只有她。 随沉接过药片扔进嘴里,举起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半晌,疼痛逐渐缓和,那拧在一起的眉眼也逐渐舒展开来,“晚上让王妈做辣子□□!双倍辣!” 洛言无语凝噎,他真的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人! 前一秒疼得死去活来,后一秒就还要挑战人类的生命极限,果然……二爷就是二爷,是个狠人! 疼痛褪去,随沉坐正了身子,好心情的翻开了下午刚送来的文件,突然抬头,“对了,你再跑一趟,老规矩——黑森林和七分糖的芋泥奶茶,快去快回,她睡醒了刚好当下午茶。” 洛言:“……”作孽啊! 24. 第 24 章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偏爱…… 约了几次, 洛言按照随沉的意愿总算将几位专家聚到了一起。 传阅过了顾卿的病历,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谁都不肯率先开口来打破这个僵局。 “我想请问一下我太太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随沉交叉着双手坐在几人对面,眉目深沉。 “随先生, 您太太这样的病例,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 按照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的话, 她的各种激素水平相对而言比较稳定, 唯独与生育相关的激素不正常, 在医学上, 我们称这种现象为假性怀孕。 而且如果结合其他的检查结果,我个人不认为顾小姐的认知障碍会这样严重,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您太太现在的症状不是生理问题,而是心理问题。”脑科专家率先将问题推了出去。 一旁的女大夫也附和的点头, “是这样的, 我也赞同陈医生的看法, 顾小姐的各项数据指标是明显的假孕的特征, 一般而言, 造成这种现象的的的确确是心理问题。” 感受到了随沉锐利的目光, 中年的女心理医生微微蹙眉, “随先生, 我无法确定您太太的病症到底是因为脑部受伤所致, 还是真的心理问题,但如果两位专家都认为如此,我建议对您太太进行一下心理干预。” 听完诊断结果, 随沉神色一凛,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你们的意思是……她现在的认知障碍和假孕都很有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我没有理解错吧?” 三人齐齐点头,“是这样的。” “那你们打算怎么对她进行心理干预?”随沉追问道。 “催眠,因为目前顾小姐的认知存在问题,所以我的建议是通过催眠的手段侧面获取信息,这样我们才可能找到问题所在,这我不能保证这样的干预,一定是有效的。”心理医生谨慎的回答道。 随沉沉吟了一下,“可以。” 他有一种预感,已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而且……或许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将心理医生带进顾卿的卧室,随沉坐在床边温柔的叫醒了熟睡中的小姑娘。 “阿沉~”顾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袖口,翻身背离他的方向滚了过去,让出了一大片位置,“困,我们一起睡。” “好”随沉示意准备动手给顾卿催眠的医生帮忙,按照她的意愿躺在了床边,伸手将人圈进了怀里,“卿卿,我陪你一起,但到了我的按摩时间,你介意她在这里帮我做按摩吗?” 顾卿抬眸看了一眼精致干练的女医生,翻身窝进了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小猫儿一般的亲昵的在他胸前蹭了蹭,“阿沉,她凶凶的,我要抱抱!” 随沉回头看了一眼准备就绪的心理医生,收紧了拥着她的手臂,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乖,不怕,我在呢。” 冬日的午后,拉着米黄色窗帘的房间昏暗而温暖。 窝在随沉怀里,半睡半醒的顾卿慵懒的打了一个小呵欠,再一次自然的放松了身体。 “从现在起,继续深呼吸,你一边深呼吸,一边聆听我的引导,很自然地,你什么都不必想,也什么都不需要想了,只要跟着我的引导,很快你就会进入非常深、非常舒服的催眠状态……”心理医生循循善诱着。 配合着舒缓的音乐,顾卿呼吸逐渐的平静下来,显然已经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你叫什么名字?” “顾卿。” “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五。” “我听说你和你丈夫的感情很好,你愿意和我讲讲你们的事吗?”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会影响阿沉,不能说。” “你很喜欢小朋友,是吗?” “不喜欢,很吵,很讨厌。” 听到这一句,随沉拍哄着小姑娘的手一顿,抬头对上了心理医生同样惊异的目光。 “那你很想为你的丈夫生一个孩子,是吗?” 顾卿的情绪瞬间柔和了许多,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弯出了一个曼妙的弧度,“阿沉喜欢孩子,有了宝宝,他就不会不要我了。” “可你没有怀孕。” “我有!我有!阿沉不会不要我们的!”顾卿的情绪突然激动,紧闭的眼不断的翕动着,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别碰我,我不吃药!我不吃药!” “卿卿……卿卿,我在!”随沉抱住她胡乱挥舞着的手臂,将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一下又一下的轻轻啄着她的额头,“不怕,没人让你吃药,不怕。” “疼……”顾卿紧闭着眼颤抖着声音,瘦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一滴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流入了发间,“阿沉,我好疼……救我” “你哪里疼?”心理医生还在尽职尽责的追问。 “够了!”随沉捂住了顾卿的耳朵,冷厉如刀的目光看得人胆寒。 他不想知道了,也不想再让她去回忆了。 足够了,他想……他都明白了。 让心理医生离开了房间,随沉抱着在睡梦中仍旧不断流着眼泪的小姑娘,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胸前被她的温热的泪水洇开了一大片,冷冰冰的贴在心口,冷得锥心。 随沉埋首在她的脖颈处,声音有几分哽咽,却又是那样的微不可闻,“对不起。” 许久,随沉握紧的拳缓缓松开,小心翼翼的揩去了顾卿眼角的一滴泪,温柔又眷恋的目光辗转过她的眉眼,轻推了推她,哑着声音开口,“卿卿,该起了,不是还约了小朋友们下午一起去打雪仗吗?” 顾卿软软的哼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撒娇道:“阿沉,眼睛疼,睁不开,” 随沉抬手挡住了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的日光,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美眸,轻轻的落了一个吻在她的眼睑上,“好了吗?” 顾卿眯着眼,抱住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浅浅的落在他的喉结上,引起一片温柔的战栗。 “阿沉,我刚刚好像做噩梦了。”顾卿不确定的小声开口,“我哪里也不想去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好。”随沉眸光幽深,喉结微动,抬手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骨节分明的十指不自觉的在她的发间来回,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窗帘。 耀眼而刺目的阳光洒进卧室,晃得人睁不开眼。 顾卿背对着窗,枕着随沉的手臂,饶有兴致的玩着他衬衫扣子,又拿了被他别在口袋里的那一支钢笔出来把玩。 黑色的钢笔镶着金边,看起来精致而贵重,还有握着钢笔时那独特的触感和质感,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 “喜欢吗?”随沉微微偏着头看着笨手笨脚的转着笔的小姑娘,满眼都是宠溺,“喜欢就给你拿去玩儿。” “阿沉,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你的按摩师好看?”顾卿拆装着钢笔,假装无意的问道。 随沉盯着她的小脸,抬手揩去了她脸上的那一点小小的墨迹,“你好看,你最好看。” “阿沉,我不喜欢你的那个按摩师,我们换一个好不好?换一个男按摩师,男人的力气大,给你按摩一定更有效果。”顾卿心虚的请求道。 随沉失笑,“好,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这个小醋坛子啊,就算是失忆了,她也还是个小醋坛子。 “嗯”顾卿满意的点了点头,捧住了随沉的脸,让他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亲在了他的唇上,“奖励阿沉的!” 随沉的身子一僵,悄悄的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二爷,您起了吗?三点钟有个跨国会议,是一早就约好的。”洛言轻敲了敲门,压低了声音。 想到了洛言这个讨厌的粘人精,一天到晚总要和她抢阿沉,顾卿又立刻改了主意,“阿沉,我想学按摩来给你按,好不好?” “会很辛苦。”随沉不置可否,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温声和顾卿商量道:“我要开个会,我们去书房呆一会儿,可以吗?” “那我要你抱我去。”顾卿乖巧的点了点头,不过再一次听到了敲门声,又立刻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她要告诉洛言那个讨厌鬼,本宫在此,尔等终究为妾,呸……是尔等通通退散! 看着坐在随沉腿上,炫耀的向他挥舞着钢笔的顾卿,洛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这钢笔是二爷进公司第一天老爷子给的礼物,谁都不能碰吗? 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见到了时间,随沉做到了办公桌前开始开会,顾卿也坐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叼着棒棒糖,晃悠着小腿,翻起了从随沉书架上拿的英文原版小说。 【随先生,我们很期待和随氏的合作,但是您提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各种成本摆在这里,我们要负责前期的一切,而您只负责最后的展销,利润□□分,这真的太苛刻了。】 随沉的目光落在慵懒的晒着太阳的小姑娘身上,无所谓的笑笑,“作为商人,我相信你们也一定听过一句话,薄利而多销。” 听到随沉电脑里传来的温柔女声,顾卿立刻竖起了小耳朵,蹑手蹑脚的起身,赤着小脚丫跑了过来,想要看看视频通话另一边的人。 “嘘”随沉将食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默许了小姑娘的窝在一边旁听。 看着屏幕上那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顾卿嘟了嘟嘴,伸出小爪子挠了挠随沉的手心,见他低头,立刻无辜的眨了眨眼。 【Is there anyone else?】 “My wife。”随沉抓住了她作怪的小手,无奈一笑,举起了手,两枚婚戒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璀璨。 【Congratulations!】 【随先生,莉娅女士让我转达对您的祝福,另外,她还说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她愿意送二位一对定制的情侣对戒,希望你能感受到我们和您合作的诚意。】 “你这个小吞金兽啊!”随沉轻笑一声,点了点顾卿的鼻尖,坐正了身子,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公事公办,“戒指设计得精心一点,只要我太太喜欢,再让你们一成的利润也无妨。” 【Of course,I will try my best !】 顾卿不满的轻咬住了他的手指,她才不是小吞金兽,他不能在其他漂亮女人面前这样贬低她! 合上了电脑,随沉捏了捏她柔软的小奶膘,轻叹一声,“卿卿啊,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和你喜欢的设计师谈合作,就过来凑热闹,嗯?” 为了一对儿戒指,让了一成的利润,遇上了顾卿,他可真的是快成了散财童子了。 25. 第 25 章 我要讨债了 “结果怎么样?” “按照您的要求, 我拿到了夫人当年的病历,按照上面的记载,的的确确只是生理期, 但……很奇怪的是,她的主治医生在她出院后立刻举家出了国。” “去想办法联系这个医生。” “二爷,这位医生已经过世了, 我想办法去查了一下当时负责照顾夫人的护士,发现那三个护士也都举家移民了, 我按照能找到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 她们都说接诊病例太多, 记不得了。” 随沉点在桌上的手一滞, 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二爷, 这……说不定只是一个巧合呢?要不……要不我再亲自去找她们,您先别多想!”洛言看着他那难看的脸色,苍白的劝慰道。 刚刚开口,洛言就后悔说了这样的话, 他都能想到的事, 二爷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接诊的医生和护士纷纷移民, 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什么猫腻, 他都不会相信, 而有能量抹平这一切的人……不作他想。 如果说真的把这一切穿起来, 他们或许真的就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洛言, 去取车, 我们回老宅。”随沉的眸子里一片阴翳, 平静的语气里带了阴沉的戾气。 洛言轻应了一声,并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如果……如果他们猜测出的是真相,那后果……他真的不敢去想象。 出了书房, 正遇上上楼给顾卿送水果的王妈,见他一脸严肃的从书房出来,忙将果盘塞进了他手里,“洛言啊,你是不是又惹小沉生气了,把这个拿进去,卿卿喜欢吃石榴,他看到这个想到卿卿,就不会和你计较了。” “王妈,你去陪顾小姐吧,我和二爷要出去一趟。”洛言看了一眼被剥开放在了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的石榴,无奈的收回了目光。 这东西,还是不要送进去扎二爷的心了。 一路开车回到老宅,随沉坐在后面闭着眼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有一声指骨紧握发出的闷响,听得洛言的心也随着咯噔一下。 车停进了院子,随沉让洛言推着直奔老爷子的书房,四下的翻找了起来。 “二爷,这是老爷子的书房,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这么翻啊!”老管家看着红着眼将文件扔了满地的随沉,踌躇着有些不敢上前。 找过了一层书架。 又找过了一层书架。 随沉伸手努力的去够更高的一排,身体前倾重心偏移,整个人重重的从轮椅上摔了下去,轮椅也翻倒在了一旁。 “二爷!”洛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忙去扶他。 “继续找!”随沉推开他,“把所有的文件袋都抱下来!都抱下来!” “二爷,您要找什么?你说,我帮您!”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看热闹的阿姨,示意她快去打电话喊钓鱼的老爷子回来。 随沉抬头,冷冷开口,“都滚出去!” 一摞一摞的文件被洛言从高处抱到他身边,随沉狼狈的坐在冰冷的地上,飞快的翻找着,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一定有的,一定能找到的,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洛言鼻子有些泛酸,低下头来看着近乎癫狂的随沉,难过的别开了头。 一个让人心碎的真相,他又何必苦苦追寻呢? “随沉,你又发什么疯!”接到电话回来,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老爷子的脸色难看之极。 是他太过纵容这个孩子了,才让他这样没大没小,不知尊卑! “难道不该是我问您,到底瞒了我什么吗?”随沉眼底一片淡淡血色,虽然是在仰着头看他,可气势却也不曾弱了半分。 老爷子被他这一声哑着嗓子的质问问住,讷讷半晌,移开了目光,“我没瞒你什么。” 洛言见父子俩之前的气氛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忙摆正轮椅,将随沉扶了上去。 “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吗?当初接诊卿卿的医生护士都立刻出了国,你还要告诉我这里面没有猫腻吗?”随沉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轮椅的扶手,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猫腻,当初你和你妈妈车祸,她受到惊吓在手术室外昏倒,仅此而已。”老爷子背过身,目光虚虚的落在了一旁开得正好的花上。 随沉讥讽的勾了勾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人送出国?我和他都是你的儿子,所有人都说你偏爱我妈偏爱我,可笑……他们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包庇一个杀人犯吧!” “随沉!你闭嘴!”老爷子被戳中了痛处,“我这些年给你的补偿还不够吗?我说过了,你妈妈的事,是意外,没有人想害你们,你到底还要我说几次!” “是不是意外,我们都清楚。今天我来不是要和你争这个,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五年前,我和卿卿……有过一个孩子,对吗?” 随沉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爷子的表情,掌心一片濡湿。 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握紧,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没有!” 见到他这样欲盖弥彰的反应,随沉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母亲的一条命,他的一双腿,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如何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可现在看来……他还是把这笔账算少了。 还有一条小生命,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过一眼这个世界,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至于他的好父亲到底为什么这样极力掩藏它的存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随沉闭了闭眼,心口空荡荡的疼。 当初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他们是不是有了孩子。 他告诉自己,如果有了孩子,哪怕真的余生都在轮椅上,他也得对他们负责到底。但如果没有……他就放她自由。 王妈告诉他,卿卿只是因为毕业答辩压力太大例假推迟的时候,他是真的深信不疑,一边怅然若失,一边又松了一口气。 可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一切都是谎言,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亲手为他编织的谎言,而目的只是去掩藏另一个人的罪恶。 所有的爱都是假的,他就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所谓的爱,其实也不过是居高临下的一点施舍。 “你希望我少恨他一点,不可能的!”随沉握紧了拳,血珠顺着被纸张划伤的手掌从指缝滴下,“他毁了我,你也一样。” 如果早一点知道孩子的事,他绝不会用那样的方式推开她,他们之间也不会绝望的那样撕心裂肺。 他的四年,顾卿的四年,他们苦苦煎熬着,他想她想得发疯,却不敢靠近,而她说着结束了,却在人前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整整四年,这样的折磨,他们用什么能够补偿? “我会让那个人受到惩罚。”随沉转过轮椅出门,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了一顿,“不惜一切代价。” 和老爷子不欢而散,随沉却也没有立刻离开老宅,而是让洛言推了自己上楼,将自己反锁在了裴秋曾经的房间里,将她的遗物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收纳箱。 他要带她回家,回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在这里看着那虚假的父慈子孝。 裴秋留下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虽然当年老爷子很喜欢送她各种珠宝,可多半也都是被她扔在了衣帽间,会用心收在卧室的多半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几本相册,床头的一个摆台,几样她常戴的首饰,这就是还能感受到她气息的一切。 随沉安静的看着着这一间空置许久的房间,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她曾在窗边拿着精致的杯盏和朋友一起晒着太阳喝咖啡,谈论着他不懂的文学名著。 她曾将尚且年幼的卿卿抱在梳妆台前,给她嘟起的小嘴上涂着口红,梳起两个可爱的小啾啾。 她曾经温柔的坐在床边,看着他和卿卿在房间里打打闹闹,无奈的摇头浅笑着继续画着设计稿。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沉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一本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安静的躺在里面,旁边是一个小巧的红色丝绒盒子。 翻开日记本,看着母亲笔下记录的一点一滴,随沉的眼有些微微湿润。 抱着日记本坐在窗边,迎着逐渐温柔的阳光,随沉带笑含泪的看完了整本。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卿卿生日那一天。 只有不算长的一段话。 他记得是因为他着急出门,母亲的日记来不及写完——“我养的小猪到底还是拱了我水灵灵的小白菜,突然就发现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也快要为人父母了。 昨天终于把给小孙女的长命锁做好了,本来想今天就给他们,不过今天阿沉想要求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卿卿以为阿沉是为了负责了。 还真的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做奶奶,不过想想卿卿小时候的模样,我还真的是期待起了含饴弄孙的生活了呢! 好了好了,不能再写了,那臭小子又在催了,这猴急的性子,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他爸爸。” 颤抖着手打开日记本旁的那个红盒子,看着躺在里面的那个小小的金制长命锁,随沉瞬间破防。 精致的小金锁只有他拇指大小,中间镶嵌了一块剔透的翡翠,一面刻着长命,一面刻着平安,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气漂亮。 哽咽着握紧了那小小的金锁,将日记本抱在胸前,随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哭不出一点声音。 日暮低垂,霞光照进房间。 随沉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不住的摩挲着手心里的长命锁,盯着看了许久,又将它放进了盒子里。 洛言等了许久也听不到门里的动静,有些担心的敲了敲门,“二爷,王妈打电话说夫人要找你。” 随沉将箱子抱在腿上,微微低首,打开了房门,低沉的声音哑得一塌糊涂,“收网吧!我要讨债了。” 26. 第 26 章 午后 “顾总, 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银行那边已经在催贷款了,之前的合作方也纷纷要求解约,你不是说建材的问题已经处理干净了吗?那现在怎么办?” “顾总, 股价一直在跌,大量股民都在抛售套现,这样下去公司吃不消的。” 顾父烦躁的质问道:“公关部,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出了这么大的负面新闻,为什么不及时压下去?” “压不下去啊, 顾总, 已经联系以往的公关公司了, 但把消息刷过去, 很快就又会被送回热搜原位。”公关部经理也有几分焦头烂额。 他的话音刚落, 放在桌上的手机又疯狂的振动了起来。 “老顾,要不然你去求求随沉吧!他不是娶了卿卿吗,你们是一家人,他要是肯出面一定可以把这些问题都解决的。” 顾父表情一僵, 脖子一梗, “我们顾氏还不到处处都要靠别人帮忙才能渡过难关的地步!” “顾总, 你觉得你的面子值几个钱?现在的股价不停的往下掉, 你耽误的每一分钟损失的不仅仅是你的钱, 更是我们的!如果你没办法带领公司渡过难关, 那我建议重开董事会。” “我也同意!” “确实, 这半年多公司都在走下坡路, 老顾, 你或许真的该服老了。” 看到被围攻的顾父,顾婉握着手里的笔张了张嘴想为父亲说话,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默默的低下了头。 进公司这么久,父亲手把手教她,可她好像生来就不适合做一个生意人,交给她负责的项目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她尽最大努力也只能尽可能的不去拖后腿。 她不像姐姐那样可以用能力征服所有人,在董事会的前辈们面前,没有成就作为底气的她没有什么发表意见的权利。 听着那些人翻脸不认人顾父的脸被气得通红,“给我三天,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见父亲愤而离席,重重的摔上了会议室的门,顾婉向着其他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抱着文件夹拿上了笔也跟了出去。 “爸”顾婉小跑着追上去,关心的开口道:“爸,你心脏不好,您别动气。” 顾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乖巧贴心的顾婉,火气散了大半,瞬间柔软了下来,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婉婉,你若是能有你姐姐一半的天赋,我们现在也不会这么难。” 顾婉低头抿唇,乖巧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父看着这样逆来顺受的女儿,又是一声叹息。 跟着顾父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顾婉安静的站在了一边,半晌才弱弱的小声开口,“爸,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去订一束花,等会儿回家拿点上好的补品,我们去看望一下你姐姐。”顾父放下手机,起身拿上了西服外套。 一早起来,窗外又下起了小雪,顾卿不知怎么来了兴致,摆弄起了客厅里的小壁炉。 支使着洛言买回了橡木,随沉抱着电脑陪坐在沙发上处理邮件,纵容着自家小祖宗的心血来潮。 “先放木头,然后应该需要一点酒精来引燃。”顾卿坐在壁炉旁厚厚的坐垫上,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平板网页,口中念念有词的折腾着。 将木头按照许多插画中看到的形状斜着摆放好,顾卿满意的拍了一下小手,“接下来就是点火了!” “卿卿,小心一点。”随沉微微压低了些电脑屏幕,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 顾卿小心翼翼的点燃了一张纸飞快的扔进壁炉里,酒精被引燃,壁炉里瞬间亮起了火光。 顾卿退后了一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卿卿,这样点火是不行的,纸烧完了,火就该灭了,得有风才能着得起来。”王妈在一旁提示道,说着准备起身去给她找扇子。 闻言,顾卿看着快要熄灭的火,忙又凑了过去,嘟起小嘴用力的吹起了气。 已经成为灰烬明灭着火光的碎屑被她吹得乱飞,呛得小姑娘连连咳嗽,小脸也不知怎么的蹭黑了几道印子。 “卿卿,过来吧,点火的事让洛言去弄。”随沉清了清嗓子忍住了笑意,拿过了桌上的湿巾。 顾卿捂住小嘴轻咳了几声,果断坐到了随沉身边,娇滴滴的靠进他怀里,看向洛言挑了挑眉。 洛言欲哭无泪,热闹看到一半,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他也是真的冤枉。 看着自己月白色衬衫胸前被蹭上的灰印,随沉无奈一笑,托着她的小脸,轻轻的擦拭了起来,语气宠溺至极,“你都成小脏猫了,看看你可是又祸害了我一件衬衫了。” “你嫌弃我~”顾卿不满的嘟起了嘴巴,避开了他给自己擦脸的手,在他胸前蹭得越发欢快,脏兮兮的小手也毫不客气的抓了上去。 既然给她定罪,那她当然要把罪名坐实! 随沉伸手挡住了茶几的棱角,含笑看着眼前这只傲娇的小花猫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温柔的抓住她的手腕,随沉轻吻在她的颊边,将人整个圈进了自己怀里,“好了,不闹了,我们看洛言点火。” 洛言和王妈看着闹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对视一眼,合作的点起壁炉来。 专业人士出马,不过片刻的功夫,壁炉里就燃起了温暖的火焰。 橘红色的暖光温柔,壁炉里发出轻轻的木材燃烧的声响,热气升腾,房间里弥漫开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味道。 这是冬日家中火炉边特有的气息,温暖而闲适。 王妈坐在一边织着灰色的围巾,毛线团安静的躺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偶尔顽皮的滚动几下,织针不经意的碰触间都是轻快的声响。 洛言坐在另一侧替正在看书的男人处理着不是那样重要的文件,那敲击键盘的声响比平时都温和了许多。 随沉端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只是许久书页都不曾翻动过,看着歪在不远处的那个人,目光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而顾卿毫无疑问的又在午睡。 拖了懒人沙发到离壁炉不远的位置,懒洋洋的烤着火,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小姑娘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热气蒸得绯红,背对着壁炉,顾卿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慵懒和幸福,睡姿格外的舒展,像极了在晒太阳伸懒腰的小猫儿。 随沉勾了勾唇,将视线放回了手中的书上,看不过两三行,又抬起头来看向那睡得正熟的人,笑又多了三分。 洁白的羊毛地毯,噼里啪啦的壁炉火光,安静的别墅里一同守在客厅的四个人,这一个平凡的冬日午后似乎和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可一切又都是那么不同。 这里,真的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门铃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祥和闲适。 王妈忙起身去开门,顾卿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也好奇的起身跟了上去。 随沉皱了皱眉,抬眸示意洛言道:“别让他去烦卿卿,你直接把人带去书房吧!” 这里一惯是没有什么客人的。 随沉喜静,除了洛言王妈,除了某些固定的时间会有医生和负责各种家务的人出入,这里并不会有其他人到访。 想巴结随沉的人不在少数,可等闲的人拿不到他的住址,便是能拿到的,自然也明白他的忌讳,自然不会来触他的霉头。 这来人是谁显而易见。 闻言,洛言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二爷放心。” 大门打开,看着站在王妈身边的顾卿,顾父的眸光一亮,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语气出奇的热络,“卿卿,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阿沉果然是个靠得住的,把你照顾得真好。” “爸”顾卿应了一声,神情有些茫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婉看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问道,“爸,你身边的这位是?” “这是你妹妹顾婉啊!亲妹妹!”顾父将顾婉拉到前面介绍道,只是再没了刚刚的兴奋。 顾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顾婉,确确实实的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顾父的影子,只是……只能说是清秀的顾婉确实没有顾母的艳丽动人。 “爸,你把私生女带到我面前来,就不怕我告诉妈吗?你怎么能又做对不起她的事?你明明答应过我,再也不会背叛妈妈的!”顾卿愤怒道。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信息量震惊。 顾父……出轨过! 他是个出轨的渣男,还给女儿虚假承诺让她帮自己保守秘密!! 现在秘密人尽皆知了!!! 顾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顾婉尴尬之余,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父亲,他……真的做过对不起妈妈的事吗? “卿卿,顾婉小姐确确实实是你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小的时候流落在外,最近才认回来。” 看着有些难堪的顾婉,想到之前隔三差五就会买花来看顾卿,王妈瞬间心软替她解释了起来,“卿卿,这真的是你妹妹,只不过你受伤之后忘了一些事,你们之前感情很好的。” 见王妈也这样说,顾卿立刻相信,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主动的挽住了顾婉的手臂,邀请道:“和我一起喝下午茶吧!黑森林蛋糕和芋泥奶茶,还有冰淇淋,超棒!” “好”顾婉回望了一下顾父,见他点头,立刻应了下来。 “顾先生,二爷在书房等您呢,请您跟我来吧!” 27. 第 27 章 你到底做过什么?…… 挽住顾婉的手走进客厅, 顾卿状似无意的开始打探起顾婉的情况,“王妈说你是我妹妹,可是我们长的一点都不像,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吗?” 顾婉犹豫的看向一边的王妈,不知道是否该将真相告诉她。 “卿卿,你妹妹当年出生后不久就被人意外抱走了, 而且你们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 不像也是正常的。”王妈看了一眼顾婉, 主动的解释道。 顾卿点了点头, 算是认同了这样的说法。 顾父并不算是英俊, 五官平淡, 只算得上是文质彬彬,而顾婉这清秀有余、娇艳不足的面容显然是像了他。 而她,倒是时常被夸赞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明艳灵动又更盛三分。 确认了顾婉真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而不是父亲的私生女, 顾卿的笑容又真诚了三分, 又拉了一个懒人沙发到壁炉边。 舒舒服服的躺好, 顾卿拍了拍身边的懒人沙发, “婉婉, 一起躺一下吧!这是阿沉专门定制回来的懒人沙发, 超级舒服的!” 看着一红一蓝并排摆放在一起的两个沙发, 顾婉轻摇了摇头, 拿过了一边的坐垫,“我不太习惯那个,我坐着就好。” “婉婉, 对不起啊!阿沉说,我之前受过伤,伤到了头,大病了一场,所以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姐姐把你忘了,要先和你赔礼道歉了。” 顾卿看着乖巧的顾婉心头,不自觉的升起了几份爱怜,爱怜中还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感受,好像下意识就想要对她好一般。 “好好,你们姐妹俩聊,我去给你们拿水果和点心。”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王妈安心的去了厨房。 洁白如雪的羊毛地毯上被支起了小桌子,除了顾卿习惯的下午茶——黑森林蛋糕和七分糖芋泥奶茶外,又多了许多东西。 精致漂亮的被摆成了天鹅造型的果盘,造型可爱抹茶冰淇淋蛋糕和小小只的草莓慕斯,还有最近流行的盆栽蛋糕,让人有些目不暇接。 “婉婉,你别光吃那个啊!尝尝这个,这个很好吃的!”顾卿拿着带着精致雕刻的小银勺,满意的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巧克力碎。 顾婉从一边小小的切下了一小块黑森林蛋糕送进了嘴里,眉头微皱,又立刻松开,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很好吃。” 她记得姐姐不是不喜欢甜食的吗? 她可是连喝咖啡都要喝黑咖啡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 见到顾卿再一次将罪恶的小手伸向冰激凌蛋糕,王妈织完了一团毛线,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卿卿,今天上午已经吃过冰淇淋了。” 顾卿委屈巴巴的嘟了嘟嘴,眨巴眨巴眼睛,叼着勺子转身看了过去,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像是在讨好主人的小狗狗,看得人心软。 “不行。”王妈坚定了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去拿下一团,“顾小姐,你先帮我照看她一下。” 见她离开,顾婉忙将抹茶冰淇淋蛋糕又向顾卿的方向推了推,“姐姐吃吧!我帮你看着。” “这样不太好吧!”嘴上这样说着,顾卿却毫不犹豫的把小勺子伸了出去,将冰激凌送进嘴里,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猫。 被顾婉的掩护下吃饱喝足,顾卿看着被自己吃掉了一大半的蛋糕,有些不好意思投桃报李道:“婉婉,你喜欢胸针吗?阿沉刚送了我好多,都是新的,去挑几个吧!” “不了,姐姐,我用不太上。”顾婉微笑着婉拒道。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等下让厨师大叔给你做。”顾卿又道。 顾婉乖巧一笑,“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 顾卿努力的想要回报顾婉些什么,可后者那无欲无求的性子,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几段没有结果的谈话过后,客厅里一度陷入了沉默。 “爸爸好像和阿沉也聊了很久了,要不……我们去给他们送点水果吧!”顾卿提议道。 她好像好久都没有见过阿沉了,又有点想他了,要是可以的话,她也想去书房听他们谈正事。 “好。”顾婉应声。 事关公司生死,她也确确实实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父亲和随二爷谈话的结果。 手拉手上了楼,刚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了顾父失去了理智的声音,“随沉,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想要卿卿,你也已经得到了,你到底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顾氏!” “原因……顾先生你不清楚吗?”随沉交叉着十指靠在椅背上平静的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的丑态。 顾父眸光闪烁,话锋一转,打起了感情牌,“随沉,卿卿和你是从小的情分,那些年为了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的顾氏是她的心血,你真的就舍得这样毁掉吗?” 听他提起顾卿,随沉眼中的讽刺淡了几分,原本在交错画着圈的拇指瞬间停下,冷冷的看了过去,“你不配提她。” 从小把她当成拉拢随家的工具,才不过三四岁还动不动要哭着找妈妈的孩子就被他们送到了随家不闻不问。每一次都说是来看卿卿,可他的话题永远都是项目。 他甚至看到过这一对夫妻将小姑娘带到花园角落,训斥着她,说如果她再这么爱哭惹了妈妈厌烦,他们就不要她了。 那个才不及他腿高的孩子被吓得愣在原地,连哭都哭不出声响,只会死死的抓着母亲的衣角,像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那天,在他们走后,他气不过的答应了把妈妈分她一半。 他最早认识的那个顾卿,是个娇气又黏人的小团子,是分散了妈妈大半精力和关注的小讨厌鬼。 可后来,她被迫学会了懂事,学会了小心翼翼的讨他们开心,努力的不给他们添麻烦,哪怕被鱼刺卡到喉咙发炎高烧不退,在王妈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都只会准确无误的说出他喜欢的鱼片粥。 那一年,顾卿只有三岁。 她在该任性的年纪太早的学会了懂事和迁就,而他用了整整十四年才让她学会了应有的任性。 顾卿不是顾家人,而是他的人,是他随沉宠着护着教了十六年比命都重要的心肝宝贝。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配为人父母,更不配在他面前提起卿卿。 “随沉,你到底肯不肯帮忙?”被小辈顶撞,顾父有些气急败坏。 随沉抬眼勾唇,“我在等着听顾氏的丧钟。” “竖子!”顾父怒而拍桌,手边的玻璃杯被他带倒,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破碎的脆响,仿佛是最后的悲啼。 “阿沉,你没事吧?”听到这一声,顾卿忙开门进来,直奔随沉身边,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了两个来回,见没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 看着地上四散的碎玻璃,顾卿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顾父,“爸,有话怎么不能好好说,阿沉腿不方便,你乱摔东西会伤到他的!” “没事。”随沉拉着她的小手让她带到自己身边的位置,笑意更深了几分,挑衅一般的抬头,“顾先生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 顾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瞪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顾婉,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走!回家!” “阿沉,你为什么和爸爸吵架啊?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顾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嗔怪道。 随沉抬手轻轻蹭了蹭她仍旧粘着巧克力碎屑的嘴角,笑问道:“那我们要是真的打起来,你帮谁?” “你!”顾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能让爸爸欺负你,我帮谁要看谁做的对,哎呀……也不对,你们为什么要打起来啊!” “小笨蛋,逗你的~”随沉揽住她的纤腰将人抱在了腿上,偷笑着轻吻了一下她的侧脸,俯身脱下了她的拖鞋扔在了一边,“洛言,立刻让人把地毯扔掉,换一块新的。” 她总爱赤着脚满地跑,可千万别有玻璃碎扎到她。 下到一楼,听着那些若隐若现的对话,顾婉抬眸,若有所思。 有些人好像生来就该是被宠爱的。 顾卿就是如此。 她好像天生就该生在金玉之中,万人簇拥,被爱着,疼惜着。 没有人拒绝得了顾卿——这一句听人戏说过无数次的话,她好像一瞬间懂了。 随沉不喜欢他们顾家,可他却将顾卿宠成了无忧无虑的公主。 曾经她以为,随沉对姐姐是强取豪夺,姐姐走进的地方是虎狼窝。可这一刻,她无比的明白——这里是她的心之所向。 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随二爷,将所有的温柔和坚定都给了顾卿。 她和随远在一起的时候,他远远的守着她,甚至在饭桌上,看似笑谈的每一句话都在无形的维护她。 说着不能重男轻女,可让出去的分明都是可以自己从老爷子那里继承的股权。 她被随远抛下的时候,他站出来顶着那些非议的目光向她求婚,哪怕被拒绝了,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再一次的走向她。 她喜欢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他就将她送上青云路,直接将人带进了随氏的核心高层。 她受伤昏迷,他就小心翼翼的看顾,床头每一天都有带着露水的玫瑰花,输液的手掌下总会有不冷不烫的热水袋,不曾有一处不周到。 她认知障碍,他就在两方争权的情况下这样轻描淡写的扔下随氏,守在她的身边,为她创造出了一个美好而温柔的世界。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手段凌厉,可心里装着慈悲,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顾氏灭亡。 而他们的那些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爸,你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随二爷和姐姐的事?” 28. 第 28 章 兄弟,双胞胎也不是不行…… “阿沉~”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顾卿就早早起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见随沉没有应答,顾卿轻手轻脚的推门, 踮着脚尖悄悄的摸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男人睫毛轻颤,平静的呼吸也变得微微有些急促。 随沉的睡相极好,两米的大床上他睡在一边, 身边空出的大半个床的位置床单仍旧平整整齐。 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顾卿小心翼翼的走到床的另一侧, 毫不客气的爬了上去。 “阿沉~”顾卿撑着下巴趴在他身旁的枕头上, 歪着小脑袋小声的又唤了一声。 安放在被子里的手悄然握紧, 随沉的唇角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见他熟睡着, 顾卿叹息一声, 抱着枕头趴在了一边。算了,他昨晚好像工作到了好晚,就再多让他睡一会儿吧! 百无聊赖的躺着,实在没有一点睡意, 顾卿盯着他柔和的睡颜, 悄咪咪的伸出了小爪子。 偷偷的捏了捏他的脸,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 顾卿越发大胆起来, 探着小脑袋飞快的亲在他的唇角, 立刻翻身背对随沉, 捂着嘴巴笑得像只偷到了油吃的小老鼠。 “怎么这么高兴啊?嗯~”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被抓包的小姑娘身体一僵, 无辜的眨了眨眼。 拉开被子把她抱进来,随沉从背后将人圈在了怀里,, 埋首在她颈间深深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轻轻的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后颈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要。”顾卿摇了摇头,感受着脖颈处由他呼吸带来的痒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小姑娘白皙的脖颈一片淡粉,背对着他缩成一小团,害羞得像只小兔子,有些说不出的诱人可爱。 “那个……你什么时候醒的啊?”半晌,顾卿翻过身来小声问道。 抱着她闭目养神随沉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闪现,已然没了睡意,轻笑一声,“在某只小老鼠偷偷溜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那你怎么还装睡呢!你太坏了!”顾卿嘟着小嘴,挥舞着小粉拳轻轻的捶在了他的胸口。 随沉握着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圈得更紧,“不装睡怎么知道我们卿卿这么喜欢我呢?” “竟然被你发现了,我害羞了,没脸见人了~”见他一脸笑意,顾卿大方的承认了下来,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灵动又顽皮。 看着她那古灵精怪的样子,随沉宠溺一笑,把人从被子里拎出来,让她枕在枕头上,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哄道:“乖,不闹了,还早,再睡一会吧!” 闹了半晌,顾卿终于想起了正事,掀开被子坐起来,摇了摇准备和她一起补眠的随沉,“不对,不能睡了,今天要去做检查的!” 检查? 他还真的是忙忘了,之前让洛言给卿卿订了最好的产检套餐,第二次的日期好像就是今天。 随沉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看着她的热切,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顾卿会选择性的遗忘。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和她解释,可每一次才刚刚开口,都会以她的崩溃哭泣而结束,就算他狠下心来说完,可第二天她又会再一次忘记他同她说过的事实。 出于自我保护的选择性遗忘,她只会接受她愿意接受的事实,而有些事……是她刻在了记忆深处撕心裂肺的伤痛。 “卿卿”随沉喉头微微滚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没有孩子,你只是生病了才会有这种的错觉。” 顾卿的笑意僵在脸上,瞬间破碎。 一颗一颗泪珠扑拉拉的落下,她紧张的抓着随沉的衣摆,小心翼翼的压抑着哭腔问道:“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 看着她的模样,随沉只觉得一瞬间心都被搅碎了,伸手把她紧紧拥住,轻轻的吻在了她的额头,耐心的重复着,“不是,我不会不要你的。” “阿沉,我怕。”顾卿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大大的眼睛中一片空虚和迷茫。 随沉闭了闭眼。 一瞬间被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他只觉得连呼吸都是那样的疲惫。 顾卿流着眼泪,脑海中一片空白,杂乱而模糊的片段四处乱撞,撞得她的头格外的昏沉而疼痛,只能本能的死死的拉住身边人,想要将他留在身边。 他们拥抱着彼此,好像是溺水的人在大海中央抱住了一根浮木,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又在希望中更加绝望。 看着仅仅有一丝天光透入的深蓝色窗帘,随沉将牙咬得死紧,满口都是血腥味。 卿卿病了,他可能也病了。 外面的天亮了,可他们的世界仍旧黑暗如斯。 “卿卿,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随沉突然轻声问道。 顾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向他,有些怔忡。 随沉摸了摸她哭红的眼睛,捧着她的小脸用拇指揩去她的眼泪,一字一句的承诺道:“往后余生,都会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亦如我们所愿。 如果苍天不肯垂怜,他就再为她撑起另一片天。如果她嫌这世界太残忍,那他就给她编织一场美梦,一梦一生。 目送着王妈和顾卿走进诊室,随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洛言应声,脸色有些凝重,“不过二爷,您这样突然决定收养一个孩子,是不是太冲动了?您和顾小姐也都还年轻,虽然她现在情况特殊,可总会恢复的,你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随沉沉吟了一下,“年纪要小一点,可爱一点,如果像她就最好不过了。” “二爷!老爷子也不会同意的!”洛言见他半句都没听进去的模样,急得直跳脚。 “那不重要。”随沉淡淡一笑,“随氏也不会再需要继承人了。” 随氏,他五年前不想要,五年后,一个染了那么多血的随氏,他更不想要。 一旁主任医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探出头招了招手,示意洛言把人推进来。 “给你吧!你要的东西!”男人挑了挑眉把文件袋扔进了随沉怀里。 随沉打开文件袋,看着里面的B超图,瞬间愣住。 洛言探头看了一眼,也憋不住的笑出声来,对上随沉的目光才捏着大腿收住了声。 黑乎乎的图片中央是——奥特曼,还是迪迦,果然损还是云少损啊! 随沉冷冷的看向云恒,质问的意味相当明显。 “不用谢我。”云恒翘着二郎腿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兄弟,如果需要,双胞胎我也能给你P出来。” 随沉阴沉着脸,握紧了将手中的报告单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云恒,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胡闹!” “胡闹的是你!”云恒将咖啡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坐正了身子,“随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卿是受伤导致的激素紊乱,我不知道你之前找的庸医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女性内分泌失调确实可能会影响生育,但不是绝对的不孕不育,你们都还有生育能力,就算不能自然受孕,也还有各种辅助技术,根本不需要去领养孩子。 还有,孩子不是你用来哄她开心的玩具,你知道领养一个孩子就代表要付出无数的精力和感情去爱他陪伴他教育他吗?你觉得现在的你们有这种能力吗?”云恒叹息着问道。 随沉微微低首,沉默不语。 云恒其实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随沉,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揉捏了几下肩膀,“你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整整五年,他把自己绷成了一根随时会断的弦,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朋友,他做到了无欲则刚,可也忘记了如何生活。 “你不懂。”随沉将水放在桌上,疲惫的闭了闭眼,苦笑道:“卿卿需要安全感,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总觉得没有孩子,我就会不要她。” 现在的他确确实实没有去做一个好父亲的希望和能力,他也没办法真的突然对一个陌生的孩子视若亲生,可只要能让卿卿觉得幸福,他都可以去做。 “重点不在孩子,是在你啊!”云恒无奈笑道:“她把分手之后的事都忘了,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本能的去忘记让自己痛苦的事情,让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她认为幸福的那个时间节点,只能说……她是真的爱惨了你了。” 骄傲如顾卿,却在潜意识里想要用一个孩子来留住随沉,卑微如斯,又痴情如斯。 随沉怔了怔,瞬间反应过来,眉目间的郁气隐隐散开,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拨云见日一般瞬间的明媚了许多。 云恒又道:“不过随沉,从她的病历和你说的情况来看,她应该一度真的很痛苦,大脑的应激反应才会这样强烈,你们两个能破镜重圆不容易,以后……好好对她吧!那些被打碎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想要弥补回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成功的。” 五年前他们的惨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等在南城最高的楼上,等着为好朋友做最后的助攻,而最后得到的就是他们都在抢救的消息。 顾卿苦,在幸福的时候被心爱的人亲手在心上插了一把刀。 随沉也苦,明明恨到了极致,却也舍不得迁怒她,甚至不舍得连累她,只能用那样蹩脚的理由推开她。 一个对着赝品聊慰相思,一个靠着各种药品平复心绪,几乎疯魔的两个人都不肯忘怀,又不敢回头。 “我要怎么做?”随沉认真的问道。 云恒皱了皱眉,“如果在她的心里,一段稳定的亲子关系是可靠的,那或许你们可以一起养一些什么,建立类似的关系,你们之前不是也一起养过狗吗?可以再养一只啊!” 说道这里,云恒一拍脑袋总算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抽出其中一张片子放到了灯箱上面,“对了,忘了说了,有时间你倒是可以多带她出去走一走,见一见人,她头部的血块已经消散了大半,按照这个情况来说,她应该已经在逐渐好转,让她正常的接触周围人,去看一看熟悉的地方,这些都会对恢复有帮助。” 听到她在好转的消息,随沉眸光一亮,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好。” “阿沉~”顾卿敲了敲门,探了一个小脑袋进来,“你们在说正事吗?” “没有。”随沉温柔一笑,招了招手,顾卿立刻闪身进门,夹着手臂走到了他身边,献宝一般的拉开了随沉的手掌,将紧握在手心的一把糖放了上去,“我今天抽血很配合,护士小姐姐送给我的,我吃了一颗,很好吃,其他的都给阿沉。” 随沉将糖握在手心,握住了棉签的尾端轻轻拿起,见她的胳膊还在流血还有些青紫,忙轻轻的压住,蹙起眉关心的问道:“疼不疼?” “疼~”顾卿娇声娇气的撒着娇,“要阿沉吹吹才能好。” 看着着旁若无人的两人,云恒和洛言对视一眼,果断推门出去。 “好,吹吹!”房间里隐隐传来随沉满是笑意的声音,“小娇气包!” 半晌,云恒突然回过神来,看向洛言,“那是我的办公室吧?” 29. 第 29 章 你的一切,都会回来…… “阿沉, 你今天真的要带我一起去上班吗?” “真的。”随沉放下手里的财经日报,看着兴奋的小姑娘无奈的勾了勾唇,耐心的回答道。 顾卿喝完了手边的最后一口牛奶, ,将杯子放好,立刻迫不及待的起身过来, “阿沉,我也吃好了, 我们快走吧!” “不急。”随沉拿起筷子又夹了一个王妈刚端来的蟹粉小笼包送到了她的嘴边, “公司没什么零食, 早饭不吃饱一点, 你一会儿该饿了。” “卿卿, 小心……烫”,还不等随沉说完,顾卿已经配合的张开嘴,将整个小笼包含了进去。 一口咬下去, 蟹粉小笼包鲜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 烫得顾卿眼泪汪汪, 可又实在舍不得吐出来, 只能张着小嘴不停的抽着气, 可怜巴巴的看向随沉。 想要拿些冷水给她, 可桌上都是热牛奶热豆浆, 还有就是他那滚烫的黑咖啡, 犹豫了一下, 随沉扶着她的脖颈轻轻的替她吹起了冷气。 “二爷,车……”洛言走进餐厅,看着坐在轮椅上侧着身子背对门口, 扣着顾卿后颈将人完全挡住的某人,自觉的转身离开。 餐厅的灯光正好,不需要更亮。 连吹了几口冷气,看着她被烫得格外红的小舌头,随沉懊恼的皱了皱眉,“疼不疼?” “疼~”顾卿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舔了舔被烫到的地方,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忍不住舔了舔,将目光落回来随沉的筷子上,“但还想要!” 随沉敛眸轻摇了摇头,拿起了筷子,在小包子上戳了了孔,才小心翼翼的夹起来,连吹了几下,见表面再没有热气,才用手接着汤汁,送到了她的嘴边,“小口咬,别再烫到了。” “不行!那样没有灵魂!”顾卿振振有词的反驳道,又“嗷呜”的一口把包子吞了进去,将它一咬两半,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又扯了扯随沉。 耐心的替她把嘴里的东西吹冷,一瞬间,看着突然靠近的小脸,感受着唇上温软的触感,随沉瞳孔瞬间放大。 “二爷,真的……该走了。”吞回了后半句话,洛言再一次默默的退了出去。 偷亲成功,顾卿退后了半步惊讶的眨了眨眼,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去偷袭他,可摸了摸嘴唇,回味了一下,又突然偷笑出来。 亲到了,亲到了!阿沉的嘴唇好软啊,好像咖啡软糖,还想亲! 看着因为偷袭成功自己而沾沾自喜的小姑娘,随沉眸光幽深,勾住了她系在腰间的腰带将人拎了过来,似笑非笑的问道:“骗我是不是?” 顾卿歪头一脸无辜,甚至还伸出了小舌头给他看,软糯的声音含混不清,“真的烫到了嘛,不过阿沉吹吹就不疼了。” “二爷,今天早上还有例会,咱们真的该走了!”再一次走进餐厅,洛言自觉的半遮住眼睛。 他发誓他真的不想坏了二爷的好事的,不过……打工人还是要有打工人的自觉的! 见他进来,随沉轻咳一声,松开环绕在顾卿后腰上的双臂,“去换衣服吧!我在客厅等你。” 顾卿踏着轻快的步子小跑着上了楼,跑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探着小脑袋看向他的方向,见人还在,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声,“要等我哦!” 轻笑一声,随沉在洛言惊诧的目光中拿起了筷子夹了一个灌汤包的蟹粉小笼包送进了嘴里。 小骗子,哪里就那么烫了? “二爷,您不是嫌蟹粉小笼包腥气吗?”洛言看着意犹未尽的又吃了一个小笼包的随沉,有些怀疑人生。 随沉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正色道:“以后都买这一家的吧!是之前的那一家不行。” 洛言:“……”我该不该告诉您,这也是以前的那一家啊? 坐到车上,被随沉要求着系好了安全带,顾卿看着两人之间那几十厘米的距离,不满的嘟了嘟嘴。 “阿沉,我冷。”想起前一次被他抱在怀里的幸福时光,顾卿果断的用了一样的借口。 看着穿着和自己同款大衣的小姑娘,随沉微微勾唇,看破不说破,“要不要洛言把温度开高一点?” 顾卿一愣,还……能这样吗? “这个座椅不舒服,硌得慌!”顾卿小声的抱怨道。 看着她那亮晶晶的期待的小眼神,随沉强忍着笑意,“卿卿,如果这辆车不舒服的话,要不然我们明天就换一辆吧!” “哼!”气鼓鼓的轻哼了一声,顾卿转过了身子看着窗外,不愿再理他。 现在的我,你爱搭不理,以后你就高攀不起! 随沉低头偷笑着,轻轻地拉住了她撑在皮质座椅上的小手,“真生气了?” “哼!”顾卿把小手抽出来,又转了转小脑袋,就是不肯回头看他,想了想又不知道和谁置气的解开了碍事的安全带,又向窗边挪了挪。 “卿卿,把安全带系上。”看到她解开安全带,随沉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听着他凶巴巴的语气,顾卿看着那安全带越发的不顺眼,烦躁的扔到了一边。 “卿卿,系上,听话。”随沉又努力平和着语气重复了一次。 顾卿抠着玻璃上的霜花,只当没有听到。 一脚突然的刹车,侧着身子的顾卿被晃得一个趔趄,随沉眼疾手快的伸手把人带到了怀里。 “二爷,刚才有什么突然冲出来,好像撞到了,我下去看一下!”洛言解开安全带开门快步下车,车里的气氛越发的奇怪起来。 一声细细的哽咽,随沉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豆大的一滴泪珠,无奈的叹息一声,整颗心都瞬间柔软了下来,“卿卿,别哭了。” 感觉委屈的人往往越是被人安慰,越是觉得委屈,见他连哭都不让自己哭,顾卿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他今天都没有抱她,还凶她,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她了? “顾卿。” “嗯?”顾卿抬头,一双雾蒙蒙微红的眼怯生生的看着随沉,听到他都已经开始喊自己的全名,哭得越发难过。 他是不是讨厌她了?是不是又不要她了? “我爱你。”随沉盯着那被她扔在了一边的安全带,痛苦的移开了视线,努力的将那些血腥而可怕的记忆赶出脑海。 安全带,真的是能救命的东西。 五年前,原本可以活下来的那个人应该是母亲,坐在司机身后,系着安全带,在司机下意识的转向中,她本该和只是轻伤的司机一样活下来。 可她解开了安全带,扑向了自己。 他的命很珍贵,而他的卿卿更珍贵。 一颗一颗的吻去了她的眼泪,在她怔然的目光里,随沉紧紧的的人抱在了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我爱你,爱你想象的还要爱。” 或许,现在的她听不懂,也不会明白她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他希望她能学会好好的保护自己。 随二爷富甲一方,所求所想,触手可得。 可随沉……只有她,她就是他的命! “二爷,是只小狗,好像没伤到,不过我找了一圈儿我不知道它的主人,好像是只小流浪狗,您看……” 抱着小狗回来,看着再一次抱在了一起的两人,洛言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抬手捂住了小狗的眼睛,“你还小,别看!” 被洛言抱在怀里的小狗蹬了蹬小腿,发出来一声低低的呜咽,安静了下来。 顾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他抱在怀里顺一顺毛,又听他说了爱她,报复一般的拉过他的袖子擦干眼泪,小姑娘所有的不快乐都迅速的一扫而空。 亲手为她扣好安全带,又伸出了手让她牵着,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偷偷的挠着他的掌心,在他纵容的目光里越发大胆。 从倒车镜里看到已经恢复正常的两人,洛言打开车门将小狗先举了进去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二爷,刚刚它突然跑出来,差点被我撞到,所以我想等等带它去做个检查,没问题的话就送到收容机构去。” “没主人吗?”随沉问话的功夫,顾卿已经将安全带扯到了极致,探着身子去看起了小声呜咽的小狗。 “阿沉,是汤圆!我们找到汤圆了!”顾卿惊喜的伸手想要去抱那白色的小狗,洛言见状立刻拦了下来,“夫人,你要玩儿,也要等我先确认它没有什么问题再给你。” 随沉听到顾卿的话,也忙去看。 灰扑扑的小狗实在算不上好看,大概因为是只小奶狗,胳膊腿都短短的,白色的毛发也稀疏,还沾了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污渍,蔫蔫的趴在坐垫上,可怜却不可爱。 “先去宠物医院吧,没什么问题,就留下吧!”随沉将兴奋的小姑娘拎回来,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丑丑的小狗。 还真的是挺像他们的汤圆的。 那还是他们儿时从学校后街垃圾桶旁捡回来的小狗,伤痕累累又丑又秃,连尾巴都只剩下了半截。 卿卿看着它就心疼得直哭,拗不过她,没办法,他也只能用校服外套垫着把它带回了家。 好好的养一养,它长全了毛,也长了些肉,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毛球,整天就跟在他们身后,机灵又乖巧,全家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它的。 可惜后来,被还不懂事的随远喂了巧克力,等他回到家里在卿卿的门前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小身子已经僵了。 汤圆的离开,他没敢告诉卿卿,和母亲一起偷偷的把它安葬了,只和她说它是跑出去找它的家人了。 云恒说可以和她一起养宠物建立稳定关系,他本还想着抽个时间去带她选一只小狗就遇到了这个小家伙,大概也算是天意吧! 卿卿,我会回来,汤圆会回来,你的一切,都会回来! 30. 第 30 章 柠檬味的吻 “我刚刚好像看到顾经理了, 她是康复了要回来工作了吗?” “我的天啊,刚刚咱们总裁是笑了吗?冰山融化啊,好帅!” 一路走来, 遇到拖家带口的来上班的随沉,员工们纷纷自觉的礼貌问好,可走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回望两人议论纷纷。 一身驼色大衣的女孩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走在轮椅边, 随沉微微侧着头和她说着话,那一张冷清到极致的脸上带着缱绻笑意, 专注而温柔的目光让人心醉。 “阿沉, 汤圆有点重, 给你抱一会儿。”走进电梯, 顾卿动了动有些微酸的手臂, 把怀里睡成一团的小狗放在了随沉的腿上。 还不及顾卿小臂大的小奶狗闭着眼蹬了蹬小腿,弱弱的“呜嗷”一声,趴在随沉腿上的毛毯上,又摊成了一张小肉饼。 随沉伸出手指轻蹭了蹭它的的小脑袋, 看着它那莫名和她像了几分的娇气的样子, 越发的觉得这被他们捡回来的小肉球有些顺眼。 帮小姑娘捏了捏酸痛的手臂, 摘去小汤圆沾在她袖子上的白色绒毛, 随沉拉着她的手将人带进了办公室。 早上因为带汤圆去检查身体, 随沉推迟了会议, 一大堆一大早就被送过来的文件堆积成山, 远远看着都让人觉得头疼。 男人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前, 低着头认真的一本一本翻过去, 间或一声钢笔与纸摩擦的声响,偶尔累了就抬头看一眼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笑得不住颤抖的小姑娘,唇角又一次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撸着小狗, 一连看完了几集电视剧,顾卿放下了平板,手臂支在沙发上托腮看着伏案的男人,幸福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阳光从一旁的落地窗倾泻而入,撒了满室的暖色。 准备进门送材料的洛言看着无声对视着的两人,驻足许久,实在有些不忍心打扰,见有人走过来,才回过神来抬手敲门。 “二爷。” 听到这一声,随沉抬起头来看向洛言,下意识扶住脖颈,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放下吧!” 看到随沉显而易见的疲惫,顾卿忙放下汤圆过来,站在他的背后主动替他揉起了肩膀,“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随沉放松的靠在了老板椅上,含笑看着卖力的给自己按摩的小姑娘。 在不一样的视角下,她仍旧那么美,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面容,再仔细的看,他的眼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真的很小,小到其他人都看不到,而只属于他一个人。 “卿卿,眼睛也累。”随沉开口,低沉的声音里竟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顾卿松开他的肩膀,将微冷的小手放在了他的眉骨上,熟练的给他做起了眼保健操,小声念道:“阿沉,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顾卿的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顾卿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话就在嘴边,自然的就溜了出来。 随沉听着她的话,怔了一下,竟也认同的点了点头,拉住了她的小手贴在了颊边,“你说的对,我是真的离不开你。” 听到他这样说,顾卿心中有些小小的窃喜,越发的想要表现自己,“阿沉,我来帮你吧!” “好。”随沉宠溺一笑,将人带到了身前,分了半个椅子给她,搂着她翻开了一本文件夹,“陪我一起看。” “我看不懂。”顾卿快速的浏览了几行,莫名的有些抵触。 随沉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陪着我就好。” 像这样陪着我,就好。 洛言再次打算进门喊随沉开会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挤在了那一张不算多大的老板椅上。顾卿抱着一大袋薯片被二爷圈在怀里,咯吱咯吱的吃得欢快,面前还摆了一罐开好的可乐。 “卿卿,再来一片。” 随沉微微偏头,顾卿立刻精挑细选了一片最大最好看的薯片递了过去,“要喝水吗?” “好。”随沉从善如流,就着她的吸管浅浅的吸了一口,眉宇间都是笑意。 二爷是真的变了。 他跟着他也有好几年了,哪怕拿到了几亿的订单,他都只是淡淡的把合同交给自己收起来,可现在好像突然间有了人的喜怒哀乐。 分明手里的文件已经签好了字,却一直都不肯放下钢笔,分明从来不会喝可乐这种对骨骼有害的饮料,可笑得却比谁都明显。 会哭,会笑,会崩溃,会像一个恋爱中的男孩子一样的去耍小手段,他终于把活着变成了生活。 “卿卿,还要。”随沉拂去了落在了桌上的碎屑,再一次转过来头,等待着小姑娘的投喂。 顾卿敛眸偷偷一笑,将一片不大的薯片叼住,凑了过去。 刚刚电视剧里男女主就是这样亲亲的,柠檬味的薯片,柠檬味的亲亲,她还真的是有点期待呢! 随沉看着大胆的小姑娘,耳根微微泛红,犹豫了一下,伸手抽出了被她咬住的薯片,无奈的开口,“卿卿,别闹。” 他期待那样婉转的亲吻,也渴望曾经那些热烈的爱意缠绵,但……不是现在。 他要卿卿的心甘情愿,在错过了那五年后,还愿意原谅他的愚蠢,和他重新开始的心甘情愿。 “阿沉,想要亲亲~”顾卿看着他的不解风情,不满的嘟起小嘴,期待的闭上了眼睛。 洛言看着门里的两人,自觉停住了脚步。二爷的朝思暮想的好事,他可不能破坏。 抬手将薯片虚虚的轻贴上去,随沉喉结微微滚动,闭眼低头小心翼翼的吻了过去,带了十二分的小心,仿佛生怕唐突了她一般。 “汪?” 睡醒了的小狗摇着小尾巴小跑着过来,可怜兮兮的用刚刚冒尖的小奶牙咬住了随沉的裤脚用力的扯了扯。 薯片突然落地,顾卿猝不及防的抱住了随沉的脖子,毫不客气的亲了上去,回忆着刚刚电视剧里的热吻,又照葫芦画瓢的不断的换着角度,吮吸起他的薄唇来。 见随沉下意识的抵着她的肩膀,想要推开她结束这个吻,顾卿不满的轻咬了他一下,起身撑在他背后的椅背上,将人圈在了两臂之间,只是跟着本能的继续着这个吻。 好在电视剧教会了小姑娘如何接吻,却没有教会她如何换气。 半晌,顾卿红着小脸放开了随沉,舔了舔嘴唇,又意犹未尽的亲在了他的唇角,“满意吗?” 随沉:“……”他该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倒是比以前更加热情大胆,可……他为什么觉得怪怪的? 洛言看了看手表算着剩下的时间,一抬头正看见这壮观的景象,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家二爷竟然还不如一个有认知障碍的小姑娘,这也太丢人了! “呜嗷~呜嗷~”小汤圆不满又委屈的嚎叫了几声,似乎是在控诉忽略它不管的两人。 随沉拎着它的后颈将小家伙放进顾卿怀里,“我去开个会,你们乖乖待在这里,等会儿饭要是送过来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喊洛言进来推自己离开,随沉看着手表连连催促,莫名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二爷,其实吧,作为男人,真的不用太过羞涩,霸道一点,夫人说不定会更喜欢的。”洛言语重心长的指点道。 随沉的手指轻点在轮椅扶手上,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洛言,你有女朋友吗?” 洛言尴尬开口,“没有。” 随沉笑着轻点了点头,“应该的。” 在他用转椅推着卿卿在办公室里嬉闹,把人搂在怀里亲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竟然还自我感觉良好的来指导他谈恋爱。 目送随沉离开,想着他走之前那别扭的反应,果断的将刚看过的电视剧又看了一遍,实在看不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缺陷。 “汤圆,我们继续!”顾卿揉了揉汤圆的头,又开始了继续的观看学习,她一定要让阿沉也爱她到天荒地老。 汤圆弱弱的呜咽了一声,又将自己摊成了一张肉饼,无精打采又目不转睛的趴在顾卿的腿上看起了电视剧——《霸道总裁爱上我》。 实用的技能,单身狗都值得拥有! 31. 第 31 章 可可爱爱的小绿茶…… “随总, 和顾氏的合作还要继续下去吗?目前来说,顾氏的问题很大,负面的反响很大, 对我们的项目造成了很不利的影响。” “所以呢?”随沉平静看过去,无声的压迫让所有人自觉的噤了声。 随深犹豫了一下,“小沉, 顾总到底是你的岳父,大家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而且我们和顾氏合作多年, 一直都关系良好, 现在就这样卸磨杀驴, 是不是不太好?” 随沉淡淡抬眸, 讥讽的够了勾唇,“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做生意不看效益,看人情来挣钱的。” “小沉,我们公司和公司的合作不在少数, 如今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其现在强行分割, 倒不如帮他们一把, 度过这个难关, 顾氏那边也承诺了, 愿意再让一部分利润出来作为补偿, 这是双赢的事。”随深坚持道。 “双赢?”随沉挑眉, 轻敲着桌面的手突然停顿, “因为顾氏的负面消息让整个项目停摆,我们每天的损失不计其数,而且因为他们接连出现质量问题, 导致随氏的口碑也受到了影响,国外订单同比减少了42%,国内减少了35%,你觉得真是双赢吗?” 听到随沉说出这样客观的数据,董事会的成员们脸色都变了变。 “从五年前开始,频繁的和顾氏进行合作,在对合作商进行选择的时候,顾氏永远能给出让所有人满意的价格,甚至低于整体的市场价,我请问副总,顾氏和我们做生意不为了挣钱,是来做慈善的吗?” 随沉轻飘飘的开口,众人的脸色越发的严肃起来,想到最近顾氏接连被报道材料存在质量问题的新闻,越发的后怕。 整整五年,顾氏参与的项目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供货商,而现在他们的产品存在质量问题,那岂不是这五年来,所有的项目都可能存在根本问题。 “立刻终止和顾氏的所有合作,对外正式宣布解约并且追究一切责任,按照合约要求赔偿,这就是我的想法,各位有意见吗?” 随沉环顾全场,对上他的目光,众人不是轻轻点头,就是自觉的回避开来,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反对的声音。 “随副总觉得呢?”随沉看向随深,将这烫手的山芋抛了过去。 随深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众人的反应,只得配合的点了点头,“没意见。” 公关部将公告放在网络上的第一时间,顾父就气急败坏的拨通了随深的电话。 “随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钱?现在就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是吗?” 听着姑父后的高声质问,随身默默的将手机拿远了些,小心的看了一下周围锁上了门,走到了办公室的角落里。 “老顾,你听我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最近你们顾氏事端频发,再加上你之前也不够厚,小心让随沉发现了端倪,现在整个董事会都不赞成,再继续和你们合作,我一个人也没有能力挽回这件事!”随深揉了揉闷痛的眉心,无奈的解释道。 对于这样的解释,顾父听不进去半句,“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不管!随深,故事会有今天的问题,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我赚来的钱有一半都进了你的腰包,现在事情败露了,你就想弃我于不顾,这不可能! 顾氏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不会让他被毁掉的,你不帮我,你说如果我拿出足够的筹码,随沉会不会肯放我一马?” 随深脸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当年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可别忘了,到底是谁从自己的女儿那里套话,制造了那一场车祸。你觉得,随沉可能放过一个害死了他妈妈,又害他成为一个废人的你吗?” “那也是你诓我!”顾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就算真的追究起来,也是你是主犯,随深,你不帮我,那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顾氏破产的那一天,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日子!” 扔下这一句色厉内荏的威胁的话,顾父挂断了电话,颓然而悔恨地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将一张老脸埋进了掌心。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当初为什么会信了随深的鬼话,相信了绥远对顾卿一往情深,只要扳倒了随沉,整个随家的一切都会属于他们。 可最后,一切都是事与愿违。 分明只要他什么都不做,顾卿就会和随沉在一起,日后和他一起继承家业,到时候只要她吹吹枕边风,顾氏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可他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信了随深的鬼话,把那么一个乘龙快婿变成了死敌,甚至还断送了公司的未来。 老爷子知道真相,可为了保住自己一手带大的随深帮忙把事情遮掩了过去,甚至为了封自己的口而给了顾氏不少项目。 人前他确确实实是风光无限,顾氏也好像蒸蒸日上,可他们害死了老爷子的心尖尖,又毁了他的儿子,背地里又何尝不是恨死了他,将顾氏的发展压得死死的。 想要顾氏活下去,他就只能紧紧的扒着随深,甚至将利益分了他一半,拉他下水,这才能在老爷子不动声色的打压中苟活下来。 而随沉,他不知道那些旧事他究竟知道多少,但他可以肯定,他知道自己和当年的车祸有关。 随沉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如果顾卿清醒,靠着以前的情分,她或许还能从中斡旋一二,可现在来看她一心都是随沉,肯定不会为自己说话。 现在真的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而随深确确实实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之前的曝光,现在的停工和黑料,背后的人就是随沉,或者随深能有办法让老爷子出手保住顾氏,或者……只能用不是办法的办法来保住顾氏。 顾氏不能倒! 任何人都可以倒,但顾氏不能! 他得赌,赌老爷子会为了大儿子再一次帮他一次。 站在门外听完了顾父的电话,顾婉捂住嘴,靠在了墙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爸爸分明不是这样和她说的! 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看着叼着吸管皱着小眉头努力的和卡在吸管里的珍珠搏斗的小姑娘,随沉原本想起旧事的低落和恨意逐渐消散开来。 他得往前看了,困在那些痛苦里,他会错过更重要的人和事。 “吃饭了吗?”看着桌上还不曾打开的保温饭盒,随沉轻皱了皱眉。 他的会开得比预期的时间还要长一些,果不其然的耽误了吃饭的时间,怕她干等还特意嘱咐了让她先吃,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顾卿挪到他的身边,俯身弯腰打开保温饭盒,一盒一盒的开始摆放饭菜,脱口而出道:“还没,我也不饿,就想等你一起吃。” 洛言收拾着桌上的零食水果,看着垃圾桶里的橘子皮和包装纸,再看看手里已经半空的薯片,无比确定她说的是真话。 她的嘴,是真的没闲着! 吃多了零食,午餐时的顾卿有些胃口不佳,吃了几口糖醋排骨就放下了筷子,窝在随沉身边看着小汤圆趴在地上,两只小爪子抱着一块她已经啃干净的骨头陶醉的磨牙。 “卿卿,再吃一点青菜!”随沉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了她的碗里。 顾卿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绿油油,拿起了奶茶,咬着吸管,无声的表示拒绝。 “卿卿”随沉好笑的挑了挑眉,再要劝说,小姑娘已经默默的移到了一边,拉开了距离,专心致志的看小狗,装起了没事人。 听到他喊自己,也是无辜的看过去,一副我很乖,不关我事的模样。 “随总,这是法务部按照您的要求拟订的律师函,这些是整理好的顾氏违规的记录和证据,已经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您确认过后就可以立刻提交司法部门。” 董事会上,随沉对于迫不及待的处置顾氏的态度,众人已经看得分明,是以法务部加了班,第一时间将材料送了过来。 随沉接过文件放在腿上,一页页的翻过去,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对着深谙他心意的女经理微笑了一下,“辛苦了。” 看着面前一身白色正装美丽而干练的女人,再看看随沉脸上的由衷的温和笑意,顾卿的心头莫名的升起了些许危机感。 阿沉需要能帮上他的女人。 这句话她真的不记得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可她记得这句话。 拿起了被放在一边的碗筷,顾卿乖巧的埋头,将碗里的青菜都扒进了嘴里,举着碗推了出去,“阿沉,我还要!” “好。”随沉将文件放下,失笑着摘去了粘在她唇角的米饭,又夹了些菜给她,“再吃点虾吧,今天的虾肉很饱满。” “会把手弄脏的,昨天才做的指甲呢!”顾卿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边的漂亮大波浪姐姐,抬起了涂着金色指甲油的小手,娇声娇气的刻意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洛言偷笑一声,拿出一次性手套递了过去。 随沉自觉接了过来戴好,认认真真的剥起虾来,剥好一只,不用抬头就能准确的送到小姑娘的嘴边,熟练得让人惊讶。 顾卿一只一只的叼进嘴里,嘴巴塞的满满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一边揉着微微有些发胀的胃,一边继续的支使着随沉。 他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随总,如果文件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先走啦,我老公还在等我一起吃午饭。”女经理感受到顾卿莫名的敌意,不动声色的解释道。 一瞬间,小姑娘的神情立刻放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紧接着……弱弱的打了一个饱嗝,立时羞红了脸捂住了嘴巴。 随沉停下了剥虾的动作,将手里剥好的一只送进自己的嘴里,莫名的感觉这虾在鲜美也之外还有些酸甜。 “没问题,你先去吃饭吧,辛苦了!”随沉把文件夹递过去,收敛了笑容,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见法务部经理离开,吃饱了的洛言收拾了桌子也抱了小狗默默退了出去。 他吃饱了,小汤圆应该也一样吧! 32. 第 32 章 霸道总裁爱上我 “二爷, 老爷子的电话。” “不接。” 随沉坐在桌前专心致志的削着苹果,听到洛言的提示,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老爷子想要说什么, 不用听都知道。 这些年,随深还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五十多岁的人遇到了事情却也还只会回家去找父母哭鼻子, 想用老爷子压他,也要看压不压得住。 修长白皙的手捏着红彤彤的苹果, 拇指压在水果刀的刀背上, 另一只手灵活的转动着, 长长的苹果皮盘旋在桌上, 宽窄一致, 又薄又整齐。 “阿沉,我也想试一下。”顾卿看着他游刃有余动作,有些跃跃欲试。 随沉犹豫了一下,张开手臂让她钻进怀里, 握着她的小手, 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小心手, 我们不着急。” “二爷, 老爷子在等着呢!”洛言捂住了话筒, 又提醒了一次。 随沉抬了抬眸子, “你也关机。” 那些没有半点价值的话, 他真的听腻了, 有那些时间,他用来多陪陪她,不好吗? “随沉, 你小子别以为我听不到!立刻接电话!”电话的另一端是老爷子暴跳如雷的怒吼,夹杂着管家关切的声音,“您小心心脏啊,医生不让您太过激动的!” 还真的是反了天了,当初一声不响的带走了他妈妈的遗物也就罢了,之后不论他怎么打电话都不肯再回老宅了这些他都忍了。 可现在,竟然都敢直接拒接他的电话,上一秒还是繁忙无人接听,下一秒就是已关机,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父亲! 听到这一声咆哮,顾卿被吓了一跳,手上一个用力便切断了马上就能完整削下来的果皮,看着残留的那一点,有些莫名的暴躁。 无奈的接过手机,随沉轻揉了揉顾卿的头,小声安慰道:“等一下,我再给你削一个。” “随沉,你哥哥说你打算起诉顾氏,你这是疯了吗?抛开其他的不谈,那可是你岳父,你现在这么做,让卿卿怎么做人,我们顾家又要怎么做人?” 听着老爷子激动的质问,随沉将音量关小了些,示意洛言先带顾卿出去转一转。 看着小姑娘已经走远,随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爸,顾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至于卿卿,她不需要娘家,她有我就够了。” 用顾卿来牵制他,这手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从前他或许真的要投鼠忌器,害怕毁了她平静的生活,可现在……他无所畏惧了。 “随沉,回来一趟,我们当面谈。”老爷子缓和了语气商量道。 随沉淡淡开口:“没什么好谈的,你袒护得了他一时,袒护不了一世。” “带上卿卿,回来一趟,小远要结婚了,我也有些话要当着你们的面一起聊清楚,你总不想之后传出你们不和,让别人对顾卿指指点点吧!” 知子莫若父,不得不说,老爷子确确实实是摸准了随沉的心思。 换成任何的理由,随沉都不会再轻易的踏入老宅一步,可刚刚好这个理由是顾卿。 从前,他们不敢过早的把这样一份感情暴露于人前,老爷子想要给他选择的另一半都是真真正正的门当户对,顾家在他眼中委实配不上他们的门第,他可以接受这样的养女,却并不会青睐这样的儿媳。 那个时候他格外的努力,是少年意气,更是为了她,他想有一天有足够的底气告诉所有人——他们相爱了。 不用时时刻刻的担心被拆散,不用恐慌父亲那些防不胜防的手段。可惜,那是一段自始至终都没办法见光的感情,而时至今日,哪怕他们成为了夫妻,外面的猜测也都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为嫁入随家不择手段,得不到随远,就选了他这么个残废。 也有人说,她贪慕虚荣,得到了随远还勾引大权在握的自己,图谋的是随家的家业。 有人说,他是看中了顾卿的投资才能,才会捡回随远玩够了的破鞋。 还有人自以为知道些当年旧事,认为他娶顾卿是同情,又或者是报复。 很可笑,时至今日都没人知道他们的相爱,把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物化得那样肮脏庸俗。 或许,真的是时候了。 抱着小狗四下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洛言一脸无奈的跟在她身后拿着整整两大袋的零食,欲哭无泪。 女人啊,一逛起来可真可怕! “阿沉,吃冰淇淋吧,这个草莓味的好好吃,你尝尝!”顾卿举着冰淇淋凑到随沉身边,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期待的看着他。 随沉看着她,大大的一口咬了上去,赞同的轻点了点头。 酸奶冰淇淋在唇齿间化开,夹杂着一点草莓特有的香甜,是她会喜欢的味道,确确实实很好吃。 见到他满意的神色,顾卿得意的挑了挑眉,将冰淇淋收了回来,带了几分可爱的小狡黠的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嗯”随沉应声,“再来一口吧!” 顾卿将冰淇淋举了过去,不动声色的将小脑袋也凑了过去,随沉刚要去咬冰淇淋,她便立刻移开,果断的探头,分毫不差的亲在了他的唇上。 阿沉的唇,凉凉的,甜甜的,比草莓冰淇淋还要好吃。 小姑娘闭上眼,自然的挑起了他的下巴,又加深了这个吻。 有些事,她无师自通。 “卿卿……唔……”在这一个带着草莓香气的吻里,原本想要推开她的随沉自然的将手圈在了她的腰间,微微探着脖子,伸出灵活的舌头撬开了她的牙关。 唇齿辗转,顾卿闭着眼睫毛微颤,下意识的配合着,挑在他下巴上的手自然的上移,环住了他的脖颈,发出一声娇软的嘤咛。 随沉如梦初醒一般的睁开了眼,喉头微动,微微偏头的结束了这个让他有些意动的吻。 “卿卿,冰淇淋要化了。”随沉伸手接住了融化滴落下来的冰淇淋,低沉的声音里有些不自然的沙哑。 顾卿忙将马上就要融化的冰淇淋都送进了嘴里,意犹未尽的咬着淡粉色的冰棍杆,邪魅一笑,“阿沉,你真甜!” 正在漱口的随沉被她惊得呛了一口水,连连咳嗽起来,“卿卿,你……咳咳……你说什么?” “阿沉真甜!”顾卿又重复了一次,无辜的眨了眨眼。 她……她这是病情又加重了吗? 认知障碍还会导致精神错乱吗? “卿卿,来漱口,然后去睡一会儿吧!晚上我要带你回一趟老宅。”随沉将手边的温水递了过去,打算等一会儿她睡了,就打电话去和医生再好好聊聊她的情况。 哄了小姑娘去休息室午睡,看着一直在偷笑的洛言,随沉有些奇怪,“在笑什么?” “没什么。”洛言收拾着摆着小姑娘吃喝玩乐一应用具的桌子憋住笑容,但笑不语。 “帮我再约一下医生吧,云恒不是说她的情况在好转吗?可我怎么觉得卿卿最近越发的奇怪了。”随沉担忧的叹息一声,翻开了文件夹,拿起了钢笔,准备再一次投入工作。 洛言默默的将顾卿用来看电视剧的平板递到了随沉面前,忍俊不禁道:“二爷,我觉得不需要,你看看这个就都明白了。” 随沉抬眼,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霸道总裁爱上我。 33. 第 33 章 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该留…… 夕阳西下, 无限温柔。 随沉坐在休息室的床边,安静的看着仍旧在熟睡的小姑娘,轻手轻脚的将睡醒了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的小汤圆拎了出来。 趴在随沉腿上, 被他温柔的顺着毛,汤圆舒服的呜咽了一声,眷恋的舔了舔他玉色的指尖, 悠闲的甩了甩小尾巴。 “二爷,老爷子又打电话来催了。”洛言轻敲了敲门小声的提示道。 “等卿卿睡醒再说。”随沉不在意的轻应了一声, 仍旧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她甜美的睡颜。 半晌,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目光, 顾卿翻了个身, 困倦的闭着眼, 软糯的下意识轻唤了一声,“阿沉~” “我在。”随沉温柔应声,握住了她的小手,顾卿眉宇间的不安瞬间消散开来。 她总要在睡醒的第一时间找他。 五年前, 她醒来时没有找到他。但五年后, 他会一直在。 等顾卿起床, 再赶上下班高峰堵了一会儿车, 到老宅时, 天已经微微擦黑。 跟在随沉后面再一次来到老宅, 比起第一次的拘谨, 顾卿显然放松了许多, 甚至进门的时候还在问随沉, 今天会不会有上一次的芋泥绿茶饼。 “卿卿,小沉,你们来了。”随太太热情的迎了上来, 客厅里原本坐着的几人也忙起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局部和紧张。 “卿卿”看着站在随沉轮椅旁的顾卿,随远正要开口,可对上随沉似笑非笑的神色,只得悄然握紧了拳,眸光复杂。 见他如此反应,站在他身边的沈清咬紧了唇,微微低下了头,有些看不清表情。 “阿沉,她也是我妹妹吗?怎么和我长得比婉婉还像?”顾卿好奇的看着与自己相了七八分的女孩儿,轻拉了一下随沉的袖口。 随沉看着随远讥讽的轻轻勾唇,“不是,你生得好看,别人照你的样子打扮也是有的。”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穿衣打扮,都在模仿顾卿,只可惜只学得到皮毛,却学不到精髓,卿卿的进退得宜成了唯唯诺诺,那一身明艳飞扬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小白花似的苦情,那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那些骨子里的骄矜和绰约,她学不来。 见顾卿不记得当初那个在她的婚礼上截胡,带走新郎的情敌,众人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该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而头疼。 “卿卿,这是小远的女朋友,叫沈清。” “沈清,这是顾卿,顾氏集团的千金,随氏的总裁夫人,也是你小婶婶,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和她学一学啊!”随太太努力的压下心头的尴尬,热络地为他们相互介绍着。 “小叔叔好,小婶婶好。”沈清尴尬的问好,将半张脸隐在了随远身后,实在是难堪得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 “我们受不起。”随沉好不留情的刺了回去。 那一场闹剧,他们给卿卿的难堪,她忘记了,可他记得。 “小沉,够了,你和我去一趟书房。”老爷子看着刺猬一样句句扎心的随沉,低声喝止道。 随深坐在沙发上,又下意识的起身,对上老爷子的目光又立刻坐了回去,显而易见的有些心神不宁。 “累不累?要不要上楼先休息一会儿?”随沉环顾了一下周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把傻乎乎一张白纸一样的她扔在这虎狼窝里。 顾卿摇了摇头,“睡饱了,我想去花园里转一转,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一个很漂亮的花房。” 听她提到花房,随沉犹豫了一下,温声应道:“去吧,花房里暖和,自己注意增减衣物,别感冒了!” 那里有他们的童年,有他们的第一次接吻,有他为她种的黄玫瑰,说不定真的会对她的恢复有帮助。 老爷子一声催促,随沉转动轮椅跟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紧闭着,随深坐在沙发一角,脸色懊恼而阴沉。 “卿卿,走吧,我陪你去花房,这几天黄玫瑰开了,开得可漂亮了。”随太太挽着顾卿的手臂亲昵的将人带出了客厅,回身招呼道:“沈清,你也一起,一天总窝在房间里,孩子怎么能长得好呢?你也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顾卿有些无措的看向洛言,后者连忙跟上。 “爸,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随远坐到了随深身边,关心的问道。 随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晌,语重心长道:“小远啊,你也该长大了。” 再一次走进书房,看着拉着窗帘的昏暗书房,随沉的心瞬间沉了下来,“爸,说过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不,我是想给你看些东西。”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页面已经微微泛黄,笔记本表面的皮也不规则的裂开,露出灰色的纸板。 翻开笔记本,夹在第一页的一张黑白看照片立刻飘落出来,落在了地上。 老爷子弯腰将它捡起来,轻吹了吹,这才小心的放在桌面上,推到了随沉面前。 “什么意思?”随沉扫了一眼陌生的照片,平静的抬眸问道。 老爷子轻抚了抚那左下角已经有了折痕的照片,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这是阿深的母亲,你不认识也正常。” “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随沉道。 老爷子轻点了点头,“小沉,今天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俩,所以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知道你委屈,你恨,我也一样。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哥哥出事的,你懂吗?” 随深冷冷勾唇,没有说话。 “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你妈妈一个女人,真的只有她一个,遇见了她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情,而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你明白吗?”提起裴秋,老爷子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瞬间泛起了温柔,目光也瞬间温和了下来。 “可你还是选择了包庇该死她的人,不是吗?爸,你这样的爱,真可悲!”随沉反唇相讥道。 老爷子轻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爱你妈妈,可不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你哥哥,我和他妈妈是被包办的婚姻,我出去打仗了那几年,是她为了供养父母,赚钱养家,可我不爱她,打仗回来虽然感激,可对她都不及对你妈妈十分之一的用心,那一年,我拼出来了事业,而她死于难产,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临终之前哭着求我好好对你哥哥,我答应了她,会让你哥哥这一生平安富贵。” “所以呢?”随沉冷眼看着老爷子的自我感动,他亏欠了随深的母亲,但妈妈没有,慷他人之慨的回报,还真的是让人恶心。 “为了确保你哥哥能过的好,从小到大都是我一个人带着他,我原本打算终身不娶的,直到我遇见了你妈妈,然后我们又有了你。小沉,你还不曾为人父母,你不懂那种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们的心思。 你哥哥他从小没有母爱。我那个时候又偏爱你们偏爱的厉害。他恐慌,他害怕,他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可你看看这些年,他是不是处处让着你,他是真的只错了。你妈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定也不希望你们兄弟阋墙的。” “没错,她不希望我们兄弟阋墙。”随沉握紧了拳,圆润的指甲陷入了肉里,“爸,你知道吗?从小妈妈就告诉我,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去拼搏争取。所以,你的随氏,我根本不稀罕!” 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和随深争继承权,他想要的只是历练几年,然后出去成立自己的公司。 甚至,他设计好了他的人生规划,二十二岁进公司;二十四岁学够了东西出来创业;二十七岁争取可以上市,然后迎娶他的卿卿;三十岁之前生一个宝宝,儿女都好,不然他怕老爷子见不到他的小孙子。 可这一切都被毁了! 他的整个人生都被毁了! 他的世界塌了! 而现在他居高临下的要求他们来原谅,他自己都不觉得可笑吗? “小沉,你哥哥愿意把手里的股份也都转给你,整个随氏都是你的了,你非要追究到底,你妈妈也回不来了,你又何必抓住不放呢?”老爷子劝导着。 随沉无悲无喜的看向老爷子,目光平静的好像在看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爸,如果你还是这样的想法,那今天大概就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宅。” 一次又一次,他消磨的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情分,如今所谓父子,不过相顾无言,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不同于书房里的剑拔弩张,顾卿在花房了玩儿得很开心,东逛逛,西看看,隐隐约约的还能记得些各种植物种植的大概方位。 “这黄玫瑰开得真好。”顾卿感慨着,精挑细选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毫不客气的剪了下去。 “夫人……”洛言记得一开始来老宅就被指导的事想要去阻止,可刚一开口,玫瑰花已经躺在顾卿的手里。 沈清看着,神情一动,“这一朵,这一朵开得也漂亮。” 顾卿扫了一眼,摇了摇头,“盛极必衰,开全了的花拿回去也养不了多久,倒是不如旁边这一朵。” 说着,轻轻扶住了花枝,斜着剪了下去。 又是一朵,拈着花枝轻嗅了嗅,小心的放进篮子里,她陶醉其中,在花房里挑拣奔忙,仿佛是花仙子,动动静静,每一帧都美得像一纸油画。 “这里还有别的花。”沈清又道。 看到她指着的植株,随夫人脸色微变,随远表情凝重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将花挡在了身后。 那是老爷子最珍爱的花木,浇水施肥都不肯假手于人,带沈清来老宅时,他就说过花房的一切都不能动,她一再的让卿卿折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洛言提醒,顾卿已经没有半点兴趣的移开了目光,“那花都已经开败了,这一花房的花,还是这黄玫瑰最漂亮。” 这玫瑰有一种特别的精气神,温柔而倔强,像她的阿沉。 驻足在花房外,听着顾卿的话,随沉微微一笑,有些说不出的窝心。 “既然喜欢,那就折下来拿回去插花吧!”随沉进门,众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他伸手拿过洛言拎着的花篮,停驻在了顾卿的身边。 拿起桌上的剪刀,随沉接手了她剪花的工作,“要哪朵你说,这花有刺,别扎到你。” “已经够了,再多的话,你爸爸会生气吧!”顾卿犹豫道。 随沉毫不客气的剪下了手边的一朵,放进了篮子,“这是我为你种的,他没理由不高兴。” “那我想再多剪几支,插一瓶放在餐厅,再插一瓶放在你书房,还想再试一试做精油香皂,可以吗?”顾卿乖巧的问道。 “当然,我帮你。”随沉宠溺的看着她,半点都没有刚刚面对其他人的尖锐和冷漠。 看着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的两人,花房里的几人神色各异。 随远看着俏皮的和随沉说着“阿沉的花才不舍的扎我”的女孩,目光格外复杂。 “阿远。”沈清轻唤了一声。 随远仍旧盯着专心致志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女孩,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都不曾那样冲他笑过。 见他没有反应,沈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喊了一声,“阿远。” “怎么了?”随远回过神来。 沈清咬了咬唇,“我有点累了。” “那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饿了就让人给你拿些吃的。”随远给她拉了拉外套,目送了她出门。 随夫人看着气氛诡异的两个人,无奈的看了随远一眼,跟了上去,“路滑,你慢一点。沈清啊,你别多想,小远找他小叔叔有公事要谈,咱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沈清回头,有些怔忡恍惚。 面容姣好,素手纤纤,她摆弄着花枝,优雅而温柔,丝毫看不出传闻中的傻气,不同于所有人眉目间的疲惫,顾卿无忧无虑的模样,仿佛成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最适合的代言人。 沈清看着她,越发的觉得自己可悲。 那一天在婚礼上,她只觉得顾卿的美丽不过是由华贵的衣装点缀,首饰堆砌,仗着好家室与她抢随远,是阻拦他们的恶人。甚至,听说她受伤成了傻子之后,她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可今时今日,真的与她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她才明白了一个词——云泥之别。 婚礼上,她是光明正大的新娘,美丽高贵的站在舞台中央,被所有人簇拥,可以万人瞩目人人祝福,而自己想要走进这里……都只能母凭子贵。 她傻了,她嫁给了一个残废,可那个男人从进门开始就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毫不留情的奚落着他们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为她出气,哪怕她自己根本就不记得。 而自己的如意郎君……或许从来都没爱过她。 她们的容貌有五六分的相似,当初和随远在一起时,她又刻意的按照他的审美穿衣打扮,这五六分也就变成了七八分。 她曾以为,随远和顾卿在一起是失去了她而找了顾卿做替身,而如今看来……分明一开始随远会注意到那样平凡的她就是因为顾卿。 白天鹅好像跌入了泥潭,仍旧是白天鹅,而麻雀……飞上了枝头,看过了那些高处的风光才会更加清楚那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将花房里的黄玫瑰洗劫一空,随沉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果然,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该留给别人。 拿着水管让小姑娘洗干净手,满意的让洛言将花都搬上车,顾卿宝贝的捧着亲手挑选的玫瑰,也跟在了洛言身后。 “小叔叔,我有话跟你说。”随远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随沉微微偏头,“你大可不必再白费力气了。” 34. 第 34 章 菀菀类卿 一桌晚饭, 比起上一次的家宴倒是更加声势浩大,沈清坐在随远对面,实在是有些坐立不安, 筷子只敢伸向面前最近的菜肴,显而易见的有些食不知味。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顾卿已然摸清了什么东西好吃, 随沉按照她的口味和目光,将人投喂得明明白白。 仍旧是一样的画风, 甜蜜得让人心里发堵。 “你也想吃芋泥饼吗?”顾卿看着沈清一直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看, 只当她是够不到喜欢的菜, 用公筷好心的夹了一只给她。 “谢谢。”沈清弱弱的道谢, 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悄悄的抬眼继续打量着随远的反应。 一顿饭,餐桌上的气氛尤其诡异,面对面坐着的两兄弟全程没有半点眼神交流,随夫人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 坚决的贯彻食不言原则, 垂眸低首低调安静。 随远和沈清之间视线来回, 而一切的中心人物顾卿吃得专心致志, 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那些探究的视线。 饭吃到一半, 沈清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随远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 直白得连老爷子都忍不住皱眉。 见随沉的脸色越发难看,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 “小远,你未婚妻好像不太舒服,你不去看一下吗?” 听到那加重的未婚妻三个字, 随远眼中的光黯了黯。 是啊,现在卿卿是他的小婶婶了,而他的未婚妻……是沈清。 两人陆续离席,顾卿看了一眼随沉,凑过去小声开口问道:“阿沉,你们是集体减肥吗?我吃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 “能吃是福。”随沉夹起一片小青菜顺势放进了她的嘴里,“你多吃一点。” 顾卿投桃报李的夹了一块肉喂了回去,“你也多吃一点,这样晚上才……” 顾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随沉捂住了嘴,“乖,吃菜!” 鉴于她看的电视剧,他大概可以猜到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了。他是不是有必要告诉她一下,她就算要带入也该带入女主,而不是男主啊? 吃过饭,洛言陪着随沉去洗手间,顾卿终于落了单。 从老爷子那里知道了随沉的固执,随深不得不再一次把主意打在了顾卿身上,“卿卿,吃点水果吧!” 顾卿拿起小银叉叉了一块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清澈的目光不失光彩,瞬间让随深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那眼神真的太像随沉了,像得有些可怕。 想到顾父的威胁,随深狠了狠心,“卿卿,有时间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他最近不太好。” “哦”顾卿轻轻的应了一声,又换了一块切好的挂继续吃,半点都没有追问的意思。 他的不太好是日常,想要项目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没什么大事,而且他不是也说过让她不要主动给家里打电话,好好的和……和谁亲近来着? 看着顾卿微微蹙起的眉头,随深只当她是为父亲担忧,忙又安慰道:“卿卿,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其实阿沉就能解决,只是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工作起来就半点人情都不讲,你劝劝他吧,都是一家人,哪里能闹得这样僵呢?” 顾卿目光空虚的落在随深背后的沙发一角,努力的回忆着,脑海中些许光怪陆离的片段一闪而过,带来难以忍受的晕眩和刺痛。 她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有些零零碎碎的剪影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摇曳着,分明是那样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顾卿捂住头,无助的蹲了下去。 “卿卿!” 从洗手间出来,看着痛苦的抱着头躲在地上的顾卿,再看看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随深,洛言忙推了随沉过去。 “阿沉,我头疼,头好疼!”顾卿抓着他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那一角攥得皱皱巴巴。 “你们和她说什么了?”随沉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护进怀里,轻轻的替她按揉着太阳穴,示意洛言去打电话喊医生。 随深摇了摇头,莫名的有些心虚,“没说什么,她就突然喊头疼了。” “卿卿,哪里疼?你告诉我。”随沉冷冷的将目光扫过众人,并不相信随深的话,可看着难受的小姑娘,忙低下头来放柔了声音耐心的询问道。 “阿沉,我想回家,我好难受,我喘不过气来。”顾卿痛苦的抓着领口的衣服,用力的捶了捶有些发木的头。 她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 “卿卿,你冷静点。”随沉忙抓住了捶着头的手,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不让她继续乱动伤害自己。 “二爷,云少说顾小姐应该是受到了某些信息的刺激,想起了一些特定的东西,让她冷静下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洛言放下电话,连忙传达医生的意见。 随沉单手稳稳的圈住神智有些混乱的顾卿,另一只手温柔的在她背上轻轻的抚摸起来,无声的安抚着她的焦虑,“卿卿,先放松下来,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用想。” 顾卿埋头在他怀里,闭着眼,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在疼痛之余,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裴姨。”顾卿呢喃出声,可一双妩媚清澈的眼中仍旧一片茫然。 听到这微不可闻的一声,随沉的手一顿,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发顶,手臂微微收紧,抬眸看向洛言,“把车开过来,让云恒直接去家里。” 一路回家,顾卿都有些恍惚,靠在随沉的肩膀上握紧了手,不住的重复着那两个字,努力的继续回忆着。 她仿佛是在一片混沌中窥见了一丝天光,不够明亮,可却能让她看到一丝丝不一样的世界。 那种感觉很微妙,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一道无形的束缚着她的枷锁,她游走在一个黑与白的边缘,一切的一切都是若有若无的模糊,近一点就能变得清晰,退一步就会再一次被她遗忘。 在那道界线外,她可以感受到很多很多陌生而熟悉的东西,它们在召唤着她,而她离挣脱那一道枷锁仿佛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随沉反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神色有些复杂。 从前他希望顾卿能够尽快恢复,可是见过了她简单而快乐的样子,有了这一段她全身心的依赖着他的生活,他突然……又有些怕了。 他怕等她恢复,如今一切的和谐和幸福都会变成抓不住的泡沫,他们又会回到之前那样看得到彼此却无法靠近的关系。 “阿沉,你帮我想一想,裴姨,裴姨是谁?你认识她吗?”顾卿不住的回忆着,头疼得越发厉害,就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她马上就要看清她的脸了。 那个女人的背影很美。 她喜欢穿旗袍,也喜欢穿洋装,她的妆台上有好多支口红,衣帽间里还有很多顶白色的礼帽。 她喜欢养花,喜欢画画,喜欢坐在窗边喝咖啡,喜欢吃黑森林蛋糕。 她记得阳光撒在她白色裙子上的温柔色调,记得她身上浅淡的温和香气,甚至记得她窗帘上花朵的图案,可她记不起那一张脸。 裴姨,裴姨……她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每个刹那,她都能听到自己不同于平时的心跳声。 顾卿的身子绷得很紧,微微颤抖着有些僵硬,她仿佛是一根绷紧的弦。 随沉心疼的将她禁锢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背,看着云恒推完了那一针药剂。 半晌,顾卿一双紧张而挣扎的眸子缓缓闭上,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温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软软的歪在随沉的怀里。 “你给她打的是什么药?”随沉有些担忧的问道。 云恒收起了注射器,微微一笑,“别担心,只是让她放松下来的东西,偶尔一次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她的症状只是因为神经太紧绷了,让她睡一觉就没事了。” 随沉低头,看着怀里人巴掌大的小脸,伸出拇指轻轻的熨烫在了她紧簇在一起的眉,“你能不能让她再晚一点恢复那些记忆?” “啊?”云恒一愣,“兄弟,你没病吧!之前急得死去活来的给她治病,现在又不想让她好,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随沉敛眸,“顾氏要倒了。” “你真的觉得他会把东西送到你手里来吗?拿出证据来换顾氏,可却要把自己搭进去,他没那么傻。”云恒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顾家又没有什么立得住的继承人,有一个能挑大梁的顾卿还被他嫁给了随沉,他就算想要弃车保帅保住顾氏,可就凭那个顾婉,顾氏也只会是人人都要咬人一口的大肥肉。 顾家那个老头子没什么能耐,可心眼倒是多,这种赔本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干。 随沉不语,只是用指尖缠了顾卿细软的发,低首摩挲着。 “随沉,你怎么又自以为是了?五年前,你也以为是在保护她,可最后结果呢?”云恒突然反应过来随沉的顾虑,一脸的不赞同,“随沉,你别太小瞧她了,恩仇是非,杀伐果决,你可是不如她!” 他大概是怕顾卿恢复过来为难,又怕真的面对顾卿的请求,他自己也会动摇,可顾卿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 一个婚礼当天新郎出走都毫无波澜的女人,面对随沉,哪怕仍旧爱着都只想着一别两宽,她有她的底线和原则,当断则断,绝不回头,她可最是理智无情。 而顾家那一对夫妻已经让她冷了心,她还完了那所谓的养育之恩,怎么可能还做一个任他们摆布的提线木偶。 更遑论,这中间隔着的是一个裴秋,是他随沉,还有她的五年。 “帮我。”随沉淡淡开口道。 云恒轻轻挑眉,微微勾唇,“当然。” 35. 第 35 章 真的恢复了? 天光清浅, 一室安谧。 顾卿睁开眼,微微动作,下意识的去揉仍旧有些昏沉的头。 “卿卿, 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感受到身边的动静,随沉立刻惊醒了过来,忙探身起来查看她的情况。 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随沉臂弯里的小姑娘怔了怔, 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困意,清醒了过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再去喊云恒来再给你看看。”随沉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 关切的问道。 顾卿微微敛眸, 眼中有一丝暗芒一闪而过。 “你别碰我!”顾卿挡住了随沉伸向自己的手, 气鼓鼓的背过了身去。 随沉一愣, 看着又轻轻唤了一声, “卿卿?” “别喊我!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顾卿冷哼一声,又向着床的另一边移了移。 他们分手? 他们哪里分过手啊? 唯一算的上分手的那一次,大概也就是五年前了, 所以……她这是恢复了五年前的记忆吗? 接受了一个冷若冰霜的顾总, 习惯了那个如棉花糖一般甜软黏人的小姑娘, 而突然面对记忆里那个最任性鲜活的她时, 随沉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忐忑的手足无措。 “卿卿, 我们没分手, 你看, 我们已经结婚了。”说着, 随沉打开了床头的抽屉, 立刻拿出了被小姑娘装裱起来的结婚证。 顾卿毫不犹豫的否认,“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和随沉结婚呢?好马不吃回头草,他都说了不要她了, 还和其他的女人卿卿我我,她怎么可能还回来和他和好呢? “卿卿,我们真的结婚了,看这里,可是有公章的,我们是法律认可的夫妻。”随沉指着结婚证上的大红章给她看,实在是哭笑不得。 顾卿拿过相框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这结婚证好像还真不是假的。 所以……她真的嫁给随沉了? “离婚!”顾卿拿过相框掷在了床脚,实木的相框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随沉皱了皱眉,“卿卿,你先冷静一点,慢慢听我来跟你说。” “不需要!”顾卿仰着头倔强的只是着他的眼睛,一双潋滟妩媚的杏眼泛着红,水波流转,说着不听,却竖起了小耳朵。 对着随沉,她好像总是没办法真的仿佛是故意发脾气伸出了小爪子的小猫,凶巴巴的挥爪,可落下的却是软乎乎的小肉垫。 无奈的轻叹一声,随沉出手想要拥抱她,却又在她复杂的目光里止住了动作,“卿卿,说我们已经分手了,那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情绪激动的顾卿突然愣在了那里。 对啊,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来着? “随沉,你明明有了我,你还和你那个女秘书卿卿我我,还把你的外套给她穿!渣男,花心大萝卜!”顾卿突然想起了基友,气鼓鼓的控诉道。 随沉瞬间怔住,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 不对,借外套给因为生理期弄脏了白色西装裙的秘书,那分明是他刚刚进公司时的事。 后来,为了哄她,他可是用转椅推着这小祖宗在办公空室里转了许多圈,又扔了那一件西装外套,甚至顶着领口沾了口红的衬衫在人前晃悠了一天,她才勉勉强强的原谅了自己。 “外套已经扔掉了,秘书也换成了男的,卿卿,这件事情我们很久以前就已经解决了,只是你现在生病,忘了而已。”随沉耐心的解释道。 顾卿歪着头,努力的回忆了一下,隐隐约约的认同了他的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我不管!”顾卿捂住了耳朵,“就算你们两个没有事,你也不爱我,你就是色迷心窍,见色起意,得到了我的身体,你就不珍惜我了!” 随沉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这不实的控诉,哪里是他色迷心窍,分明是她一确认关系就想着天天亲亲抱抱举高高,甚至点名要他去酒店开情侣套房当生日礼物,她这话可真的是颠倒黑白了。 “卿卿,你再好好想想,咱们到底是谁觊觎谁?”随沉无奈的笑着反问道。 顾卿听着这个问题莫名的有些心虚,又不甘示弱的委屈道:“那你爽约,还把我扔在大雨里,天那么黑,还那么冷,我都快冻死了,你都不管我!” 闻言,随沉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指责。 不论前面她说的那些有多么的颠倒黑白,可这一件事,真的是他错了。 明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因为加班而误了约会,让她在雨中等了许久的那一次,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起那个更加寒冷更加黑暗的夜晚。 当初的他,到底怎么舍得呢? “对不起。”随沉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睛轻声开口,喑哑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沉痛。 看着他眼中的悔恨懊恼,一瞬间,顾卿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也再发不出脾气来。 心里仿佛有一处漏了一般的疼,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又空又疼,又气又不甘心,可她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里好像燃烧着一团火,有一股气堵在心里,让她想和他发脾气,想和他闹,想发泄,但是她有些想不起缘由。 明明就是他的错,可现在为什么会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一样? “笃笃”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云恒那吊儿郎当的嗓音,“两位,醒了就下楼吃饭吧,要吵架吃完再吵。” 被他一打岔,原本各自沉默的两人实在也没办法再僵持下去,一前一后的收拾好下了楼。 早餐王妈准备得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心。 随沉喜欢的黑咖啡和烤面包,顾卿前一天就说了想吃的虾饺和海鲜粥,甚至因为云恒这个客人的到来,油条豆浆,包子馄饨,满满的摆了一桌。 顾卿安静的用勺子搅拌着温度正好的粥,看着微微蒸腾的热气有些心不在焉。 随沉的手指勾在白色咖啡杯上,烫得发红,却也只是好像毫无知觉一样,看着顾卿欲言又止。 云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累的放下了筷子,“不是二位,一大早摔东西也就罢了,连个早饭你们也不让我好好吃,我昨天下了手术就被抓过来了,看在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的份上,让我放心一点吧!” 随沉不放心她守了一夜,还扣着他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可他认床啊,熬到了早上才眯了一会儿,结果就是那打雷一般的一声,惊得他差点以为是地震,鞋都没穿就跑出来。 真的是,他上辈子怕不是欠了随沉的,才要被他们这么折腾。 “云少,今天是周末,你不用上班。”洛言咽下了嘴里的包子,淡定的提示道。 云恒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是找台阶让那两位和好啊,他怎么就不懂呢? 喝了几口温热的海鲜粥,顾卿盯着随沉背后摆放在客厅里的钢琴,若有所思。 “二爷,视频会议要开始了”洛言指了指手表提醒道。 原本安排在前一晚的视频会议因为顾卿的突发状况而推迟,是以虽然今天是周末,随沉也还是要工作。 看着低头喝粥不论如何都不肯和自己对视的顾卿,随沉握紧了轮椅扶手,在被洛言推进电梯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回了回头。 餐厅一下子空了下来,顾卿抬起头看向云恒,“云恒哥哥,我是不是失忆了?” “咳咳咳”云恒被她突然的一句话吓到,一口豆浆呛在喉咙里,咳嗽连连,一张俊脸咳得通红,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你……就……都想起来了?” 顾卿揉了揉太阳穴,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我的记忆有点断片,我连缀不起来,阿沉说我病了,我到底是怎么了?” 云恒:“……”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记得什么?”云恒试探着问道。 顾卿揉了揉太阳穴,“他约我看电影结果放我鸽子?借了衣服给秘书还送她回家?” 云恒长舒了一口气,行了,她也只是恢复了一个成年人的正常认知,记得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随沉担心她想起了的,可真的是一点都没想起来。 “不对。”顾卿突然皱眉,“云恒哥哥,你有没有在雨天送过我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模模糊糊的夜雨,甚至她可以说得出那雨的温度。在雨幕里有一个人撑着伞走向了她,她记得他背后刺眼的白色车灯光,记得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嗐,那我哪里还记得。”回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云恒心虚的又夹起了一只虾饺,“你和随沉不是结婚了嘛,你进了公司帮他,结果去施工现场的时候发生意外伤到了头,怎么,还真的什么都忘了?”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顾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恒淡定开口,“就今年啊,之前随沉出了点意外,出国治疗了几年,你爸身体不大好,你帮忙撑了几年公司。” 七分真,三分假,这样的话往往最能取信于人。 “不对!”顾卿立刻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不可能离开阿沉的!” 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扔下他一个人,他的腿至今都没有痊愈,那当时一定更严重,她一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出国治疗的。 “那个……”云恒想了想,实在是编不出来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顾卿太聪明,他真的骗不了她,“你和随沉的事,我哪里那么清楚,你问他去。” “好,你不说,那我去问裴姨。”顾卿只当他是要帮随沉遮掩什么,秀眉一挑,站起身来。 果然,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36. 第 36 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卿, 别去了。”云恒喊住了想要去探寻真相的顾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告诉你, 我都告诉你。” 顾卿回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裴姨已经不在了。”云恒垂下眸子, 拉开身旁的椅子站了起来,“来我房间吧, 我都告诉你。” 在心里对着随沉暗道了一声对不起, 云恒将一切全盘托出。 顾卿听着他提起的这些往事, 咬着唇, 死死的握紧了拳。 她不想相信云恒的话, 可他每说出一句,她都会有一种模糊的认同感,而这一切都刚刚好帮她把许多记忆空白补全。 一切的一切都被串联起来,被冰冻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所有原本笼罩在以前薄雾中, 让她看不分明的一切, 都变得明晰起来。 顾卿闭了闭眼。 她得接受, 不论她相不相信, 事实就是裴姨已经不在了, 而罪魁祸首就是她。 “是随深做的?” “嗯”云恒应声, 点了点头。 “还有别人帮他, 对吗?” 云恒犹豫了一下, 又轻点了点头。 “是我爸吗?”抱着最后一点侥幸,顾卿颤抖着声音问道。 “阿沉认为是。”云恒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不怪你, 真的。” 顾卿低头,突然轻笑出声,“难怪呢,难怪呢!” 难怪他们会分开这五年,难怪自己真的会离开他的身边,难怪他要把这所有的真相都掩藏起来,在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他们面前之后,他们哪里还能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呢? “顾卿,别胡思乱想,随沉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害怕你夹在中间为难,想要解决的一切在告诉你的。”云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忙替随沉解释道。 顾卿无助的弯下腰,单手捂住了脸,闭着眼忍住了那决堤的泪意。 “顾卿,我知道现在你很为难,但是作为你们的朋友,我请求你——不要去逼随沉原谅。”云恒伸手想要去拍一拍她的背安慰她,可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停住了动作,低下头收回了手。 冰冷的手覆上滚烫的眼,顾卿越发觉得眼睛胀痛得厉害,可她……哭不出来。 原来……人痛苦到极致的时候,真的是流不出眼泪的。 “顾卿,你还没有完全恢复,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这一切可能都太过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但顾卿,这是事实。犯了错的人,需要受到惩,不是吗?”云恒试探着她的态度。 顾卿微微偏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你希望我怎么做?” “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谁也不要帮,开开心心的过你们自己的日子。”云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顾卿,对随沉好一点吧!这五年,他真的太苦了。” “你觉得我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顾卿苦笑着反问道。 云恒闻言脸色一变,“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回顾家。”顾卿抬眼看向他,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顾卿,你疯了!”云恒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顾卿冷冷一笑,邪气勾唇,“那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疯一次?” 听完小姑娘的话,云恒一怔,轻点了点头。 结束了会议,随沉合上电脑,揉着太阳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二爷,怎么了?新公司这边达成了合作,您不开心吗?”洛言看着那边传过来的合同,眼角眉梢都是兴奋。 “没什么。”随沉低笑一声,摇了摇头。 “随沉!走,我们现在就去离婚!”左手一摞照片,右手结婚证书,顾卿怒气冲冲推开了书房的门。 云恒跟在她身后追上来,对着随沉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拉住了顾卿,“不是不是,顾卿你误会了,随沉他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随沉和洛言齐齐的看向云恒,这……他到底又胡说八道了什么? 顾卿将照片掷在桌上,甩开了云恒的手,“你不用替他狡辩,随沉,把你的结婚证找出来,我们立刻去离婚!” 看着桌上最上面的那一张照片,洛言下意识的喊出声来,“沈佳琪。” 这不是随氏之前的代言人的候选人吗? “连你都认识!”顾卿将结婚证放在随沉面前的桌上,看向随沉,“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随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听到了离婚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卿卿,离婚是不可能的。” “你不找是吧!你不找我找!”顾卿说着轻轻推开了随沉的老板椅,熟练而自然的打开了他桌下的保险箱。 一层一层的打开,目光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一层安放的物品,忍不住轻皱了皱眉。 随沉轻轻的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温声开口:“卿卿,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们只是随氏之前的代言人,和我没有任何除工作之余的交集。” “对对对!顾卿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随沉和他们真的没什么的,只是一起吃过几顿饭。”云恒说着,又递了一个眼神给随沉,暗示道:“随沉你也是,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就早点道歉,省得顾卿胡思乱想。” 多年的默契使然,随沉立刻会意,虽然知道这家伙扯谎多半是为了帮忙,可扯谎扯得这么离谱,他还真的是坑死人不偿命啊! “卿卿,你听我解释。”随沉无奈的瞪了云恒一眼,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没做过的事情让他来解释,他怎么做得到呢? “我不听!”顾卿甩开他的手,“随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我骗回来的,但我要离婚,没得商量!还有,你藏结婚证也没用,我迟早能找到的!” 看着被顾卿反手甩上的门,随沉等不住又揉了揉眉心,头疼的越发厉害。 “没事。”云恒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了下来,“反正另一张结婚证在你手里。” 对上他的目光,云恒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心虚,“随沉,我也是没办法啊。一觉醒来,顾清就恢复了正常的认知,你把她教得那么聪明,我就算想随便编个理由骗她,也骗不过呀,只能……” “所以,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随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问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会拖了这么久才结婚?我总要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那可不就是只能像电视剧里那种因为我误会虐恋情深的戏码了吗?” 云恒说着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了,他想的这个借口还真的是合情合理,真不愧是他! “所以……你告诉顾卿我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随沉被气笑了。 他不知道顾卿是什么性子吗?那个小醋坛子,她的眼里哪里容得下一点沙子,他这样的理由,她不闹都怪了! 云恒摸了摸鼻子,弱弱出声,“可没有啊,我只是说是你对不起她,其他的都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你可不能怪我。难道你要让我把一切都告诉她吗?” 随沉握紧了拳,深吸了一口气,“滚吧!” 交友不慎啊! 走出房间,云恒忙拍了拍胸口,可真的是吓死他了,无奈的直摇头。 这夫妻俩在这里打擂台,为难的却是他,可怜他夹在中间,可真的是里外不是人。 关上房门,顾卿开始找起各个抽屉柜子来,她需要尽快的了解现在周围的一切,甚至需要好好的了解一下她自己。 她需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捋捋清楚。 衣服里的衣服还有许多都没有摘标签,都是一水崭新的,上网搜索一下,大概能知道出厂的日期。 随沉给她买的不会上过季的东西,所以算下来,她搬过来应该大概有三四个月。 再去翻找着自己的社交软件,看着收件箱里的上百封邮件,顾卿可以确定之前的一段时间自己应该是在跟随氏的某个项目,而且是主要负责人。 这样说来,随沉现在应该很信任她。 五年前,裴姨和阿沉在她生日当天出车祸,五年间,她撑起顾氏的半壁江山,五年后真千金回归,她被用来联姻,并且进了随氏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每天面对着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呢? 她相信是爱的,之前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她又傻又黏人,烦人得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可记忆里,不论她如何的无理取闹,他都不曾变过脸色。 可他看着她,真的就不会想起那些旧事,不会一次次的因为被撕开伤疤而痛苦吗? 背负着那些沉重的东西,勉强的去爱,他的幸福真的会比辛苦多吗? 想到之前自己那些诡异而疯狂的举动,顾卿用冰冷的小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的开始分析。 随沉想要她父亲犯罪的证据,甚至迫于无奈的打算通过打压顾氏,暴露出他的经济犯罪,从而让官方去搜证的法子。 可如果真的当年的事他也有参与,他握着随深的把柄,那么老爷子也会想方设法的替他们隐瞒,随沉想要拿到,恐怕很难。 顾卿坐在梳妆台前,拇指食指捏着手机若有所思的轻轻的转动着,突然停住了动作。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男人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将信息发出去,顾卿放下了手机,闭上眼开始反复的盘算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顾家的恩情,这许多年她算是还尽了。可欠裴姨和随沉的,她又该怎么还呢? 37. 第 37 章 他是个笨蛋 “随沉, 我要离婚。” 一大早,顾卿就早早的坐在了餐桌前,见到随沉下来, 便立刻开口。 随沉拿起咖啡,又无奈的放回了桌上,“卿卿, 不闹了好不好?” “你真的觉得我是在和你闹吗?”顾卿微微敛眸,“随沉, 今时不是往日, 我不知道这五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感激在之前那段混乱的时光里, 你没有抛弃我。” 听到这样熟悉的语气, 随沉下意识的打断了她,“卿卿,我马上还要去公司,有什么事等我回来我们再谈吧!”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顾卿的一句话让随沉顿住了调转轮椅的动作, “随沉, 五年了, 五年里, 我们之间是一片空白, 我记得的是五年前的那个你, 能让我心动, 能让我哭让我笑的都是他, 而现在……随沉, 我不爱你了。” 五年前的那个他? 随沉有些无措的看向她,在她微微泛红的眼中看不到一丝说谎的迹象。 在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里,他记得的大概只有她曾经那样明媚无邪的笑容。可五年前的随沉是什么样子, 他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她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差了一个五年。 五年前的他是比随远更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五年后……他好像确实没有了获得她芳心的资本。 大概是在她认知混乱的那段时间,她像那时一样不顾一切的靠近他,才会给了他一切都回到曾经的美好错觉,让他忘记了她是为了离开他才会伤重到差点成为植物人的残忍真相。 而她醒了,梦也该醒了。 在梦醒过后,他们还是要回到现实,要面对所有的不堪。 可失而复得之后,他怎么可能还会放开手呢? “卿卿,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先去上班了,等我回来,我给你带你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随沉勉强维持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笑容,可紧握在轮椅扶手上用力到发白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顾卿咽回了自己酝酿了许久的话,敛眸在心中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随沉,我想成全你,你也成全我,好不好? 【都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好了,只不过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 顾卿拿起手边几乎冷透的豆浆啜饮了几口,反复拿起放下了几次手机,终于点开了对话页面。 【就这样吧!记得告诉阿沉,就说我找你帮忙去救顾氏,你不肯。另外,帮我安排一个人抬价,如果有别人想要拍下就疯狂抬价,如果阿沉没有买下,那就宁可流拍。】 “卿卿,早餐怎么吃得这么少啊?是不和你口味吗?”看着满桌几乎动过的饭菜,王妈忍不住担心起来。 顾卿忙按灭了手机,“没,王妈做的东西最好吃了,只是不太饿。” 王妈闻言,看着随沉原本位置上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叹息了一声,“卿卿,小沉还是小沉,他没变的!” 手机突然响起,顾卿拿起手机,指了指楼上,“王妈,我有点事,就先上楼了。” 从衣橱的最底层拿出那似曾相识的大箱子放在床上,顾卿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打开来。 “这一盒,是妈妈留给你的宝石,你可以收藏,很有升值空间,如果有喜欢的就订做些首饰也好。” “这一盒,是成套的首饰,款式或许有些老了,你挑着喜欢的戴,其他的……就当个念想吧。” “这一盒,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你可以回去慢慢整理。”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能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说着这些话,打开箱子,果然是层层叠叠的大小不一的盒子。 一盒满满都是颜色不一的宝石,天蓝色的蓝宝石澄澈剔透,大大的一大块红宝石艳丽如鲜血,还有一颗鸽子蛋一般的粉钻混杂在里面,昂贵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去猜测这些东西的价值。 再打开一个盒子,一摞成套的首饰摆放其中,随便打开一个——一整套的钻石饰品光彩夺目,精湛的切割技术,独一无二的成色,那曾是许多年前拍卖会上拍出过天价的好东西。 再一盒一盒的打开,无一不是价值非凡,看起来最便宜的一套却是当年裴秋为自己的婚礼设计的首饰。 看着这些,顾卿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些都是裴姨最心爱的珍藏。 她小的时候不懂事,也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裴姨也纵着她,把她抱在腿上,一样一样的教她认宝石,给她讲切割技艺,不论多贵的东西都任她把玩。 有一次,她还不小心扯断了裴姨很喜欢的一串特别漂亮的珍珠项链,又紧张又害怕,不敢去告诉她,结果阿沉主动去认了下来。 可其实裴姨都知道,而那一串珍珠被她收了起来,做成了她六岁生日的礼物——一顶小王冠。 那一天,裴姨只告诉了她一句话:她和阿沉一样,都是她的宝贝。 她十八岁的那天,裴姨带他们看了她身为一个珠宝设计师所有的珍藏,拿出来与作品不同的另外一大箱。 她说,以后那一箱宝贝,一半给随沉未来的妻子,一半留给她作嫁妆,还刻意的告诉阿沉,要让她先来挑。 她当时害羞的根本没有看的心思,只说让裴姨都留给阿沉的妻子。 他当时含笑看着她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记得。 将裴秋留下来的首饰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顾卿将目光放在了余下的东西上。 那些东西,她舍不得真的送到拍卖场去。 躺在箱子底部的盒子体积不大,相反的它很轻,好似和其他所有的沉重都不一样。 打开那个平凡的盒子,里面真的只是几张轻飘飘的纸,罗列着许多房屋、股份甚至还有地皮的信息。 他买下的地皮,他开发的楼盘,他手里的股份,她知道……那只会是他给她的东西。 明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不是他,还掏空自己的来给她添妆,随沉是傻子吗? 一瞬间,顾卿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 那个傻子不肯声张的把这样一份抵得过好几个顾氏的东西偷偷的藏在裴姨留给她的东西中间,如果不是她翻找,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为她用过的心。 如果随远没有临阵退缩,这些财富会跟着她一起属于另一个人,甚至成为随深可以用来与他斗争的资本。 随沉这个傻子,真的傻得让她心疼,让她连对他说善意的谎言都是那样有负罪感。 电话突然响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月亮图案,顾卿擦了擦眼角,接起了电话,“喂?” “卿卿姐,我刚从国外回来,你怎么样了?我听我哥说你受伤了,已经好利索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找医生再好好看一下?” 电话另一端的女声急切而温柔,身旁夹杂着低低的幼童哭闹和男人温柔的低哄。 顾卿听着,不自觉的柔和了表情,轻轻翘起了唇角,“我已经好了,月月你放心吧!对了,忘了问你,宁宁还好吗?” “她好得很,那个小磨人精一下飞机就醒了,你听她在哭吧,其实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死活不肯自己走路,欺负她爸爸抱。”说起小女儿和丈夫,傅明月的语气比春风还要和缓。 听着电话里那一家三口的低语,顾卿几乎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一副画面。 恩爱的夫妻,可爱的小奶团子,还真是想一想都是那样的让人倍感幸福。 “月月,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你。”顾卿突然开口道。 “老公,你别惯着她。”傅明月小声说着,拉下女儿没大没小的去捏丈夫脸颊小手,在那咿呀的童言童语中调大了音量,“没问题!卿卿姐,我们已经到南城了,等晚一点我们见面聊吧!” “好,到了把地址发我,我晚点去见你。”顾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一边。 看着床边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盒子,顾卿闭上眼疲惫的直接躺了下去。 她现在真的有点不确定到底还要不要原本的计划了。 躺在床上,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顾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经是中午。 拿起手机,一连几条都是傅明月的消息,看着她发过来的地址,顾卿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换了衣服出门。 去商场买了一整套芭比娃娃,又选了两个可爱的小玩偶,顾卿将车在酒店的停车场停好,第一时间的上了楼。 穿过安静的走廊,将行李在房间放好,顾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外,将手放在门铃上,迟迟没有按下,转而轻敲了三下门。 “来了。” 伴着一声娇媚的应声,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来,那眼角眉梢都带着被幸福温养出的美丽。 傅明月热络的伸手拉她,“卿卿姐,快进来。” 顾卿走进套房,坐在沙发上单手抱着女儿举着奶瓶的男人抬眼看过来,礼貌的微笑着轻点了点头,“你好。” “卿卿姐,这就是我老公叶知秋。”傅明月接过了顾卿拿过来的玩具,又轻喊了一声叶知秋,“老公,这是卿卿姐,是我哥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闺蜜,还是宁宁的干妈,之前我们在国外的那半年,都是卿卿姐在照顾我们。” 顾卿对上男人感激的目光,同样只是轻点了点头,“你好。” 对于傅明月和叶知秋的故事,她其实并不陌生。 在她为顾氏打开国外市场的那一年,傅明月也带着才刚刚满月的宁宁离开了她爱的那个男人出了国。 宁宁有先天性心脏病,时常要去医院,起初她还只是看着傅明旭的面子上对他们孤儿寡母多加关照,可后来……她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宁宁病得最厉害的那一次,高烧不退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小小的孩子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而那一天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明月哭。 她抓着一部手机,无声的落着泪,几次想要拨通一个电话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删除了那一串串数字。 看着在崩溃边缘,哭到颤抖的傅明月,她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她了解了和她预想中截然不同的故事。 他们是相爱的,她爱着那个比她大了十二岁的男人,用尽了全力的奔向他,而他也是爱着她的,努力的把他全部的温柔笨拙的都给了她和宁宁。 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再和他在一起。 一段中间隔着太多无奈的感情,即使再相爱,可仍旧不一定会有完美的结局。 傅明月和叶知秋是这样,她和随沉也是。 后来,看到她朋友圈发他们一家三口合照的那一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那颗死去的心……动了。 她去参加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参加的酒会,为的只是能多看他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可她还是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都能感受到心里空荡荡的那一块被填满了。 然而,当今时今日,一觉醒来知道他们成为了夫妻时,她却又只想远远的逃开,再不想奢望任何东西。 随沉,随沉,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可她给不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38. 第 38 章 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就这么和我过来, 都不用管宁宁的吗?”看着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吃着薯片的傅明月,顾卿倒是比她更多了几分责任心。 傅明月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 又转而拿起桌上的橘子剥起皮来,不在意的回答道:“没事的,有我老公在, 宁宁根本就不黏我,他们父女俩, 可是好的很。” 听出她语气中那几分幸福的酸气, 顾卿艳羡的笑笑, “真好。” “什么可羡慕的, 你不也是一样吗?我都听我哥说了, 你可是和你心心念念的初恋在一起了,眼前人是意中人,情投意合的再添个小的,分明是我该羡慕你啊!”傅明月塞了两瓣橘子到嘴里, 突然想起了顾卿之前的话, “对了, 卿卿姐, 你说有事想要问我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想和他离婚。”顾卿敛眸, 目光有些不知该落在哪里。 傅明月被她的话惊到, 一口橘子的汁水呛进喉咙, 连连咳嗽, 半晌才顺过气来, 忙不迭问道:“为什么啊?卿卿姐,和你爱的那个人能够有机会修成正果,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是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会想要离婚啊?” “没有”顾卿连忙摇头,似是生怕她误会了随沉一般都是,“他很好,好得让我觉得配不上。月月,我这样和你说,他的腿,他母亲的死,其中都有我的责任,我真的……真的没办法面对他,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可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弥补,真的……太无力了。” 傅明月的眉头轻轻蹙起,沉吟了一下,“所以,你觉得离开他就是放过彼此了?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劝我的了吗?让我不要钻牛角尖,可你现在自己就是在钻牛角尖儿啊。!” 现在的顾卿和随沉,不就是当初的她和叶知秋吗? 当年的她处境和随沉差不多,面对女儿的先天不足,她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甚至因为这个带着才刚刚满月的女儿远走他乡。 可后来呢,那些所说的过意不去,终究抵不过长长久久的挂念,她还是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是怨恨,还是放下,其实那个转变,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而现在,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年的离开,平白的给给他们两个人那么多的折磨。 生活本身并不是事事圆满,而重要的是如何把不圆满的生活过得圆满。 她曾和随沉面临一样的境遇。不会有人会比她更了解随沉的感受——他爱顾卿,所以他已经放下了。 “月月,帮我一个忙吧!以你的名义帮我收顾氏的股份。”顾卿心乱如麻的避开了她的目光,转移了话题。 “转移话题是没有用的!”傅明月放下了手里的半个橘子,郑重的摇了摇头,“卿卿姐,你应该问问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什么?丽嘉 顾卿呡唇,默默垂下了眸子。 他最想要的,应该就是为裴姨报仇,让犯了错的人受到惩罚吧! 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了小孩子稚嫩的哭声,傅明月忙起身去开门,从叶知秋怀里接过了被爸爸喂了苦苦的药之后,哭着想要找妈妈的小奶团子。 “宁宁,快看是谁?是干妈呀!”傅明月握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向着顾卿挥了挥,原本低声啜泣的宁宁看着面前的顾卿立刻止住了哭声,咿咿呀呀的伸出了小手,奶声奶气的含糊的喊了一声,“干妈~” “卿卿姐,宁宁记得你!”傅明月兴奋的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将她递到了顾卿怀里。 顾卿看着那自己也曾亲过抱过的小团子,自然的伸出了手,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翘了起来。 小肉团子柔软的小身体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她乖巧的站在她的腿上,毫不认生的抓住了顾卿的一缕头发,又兴奋的咿咿呀呀了起来。 抱着怀里的小东西,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味,顾卿原本焦躁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俯首亲了亲她的额头。 傅明月自觉的站回了叶知秋身边,下意识的靠进了他的怀里,偏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勾唇一笑,扣紧了他的手。 能把错过的人找回来,真的是最幸运的事了。 看着腻在一起的宁宁和顾卿,傅明月拉了叶知秋一同在沙发上坐下,塞了一个橘子在他手里,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剥了起来,而后一瓣一瓣的送到了她的嘴边。 “卿卿姐,如果你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你倒是可以问问我老公是怎么看开的,我觉得有我们这一对正面典型摆在这里,你肯定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的。”傅明月咽下了嘴里的橘子开口道。 叶知秋有些迷糊,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仍旧面对顾卿轻点了点头。 对于揭人伤疤的这件事,顾卿一向是不擅长的,笑着轻摇了摇头,将宁宁放回了傅明月怀里,“让我再想想吧!” 送了这一家三口离开,手机又是一连串的震动,是云恒发过来的信息。 【你打算拿出来拍卖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这边要做拍卖的拍品宣传册了,不过顾卿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可真的要想好,你如果真的拿了裴姨给你的东西来拍卖,随沉肯定会很伤心。】 闭上眼放空自己,那些往事仿佛放电影一样的在脑海里穿梭。 教她投篮,会在赢得比赛后抱着她转圈圈的随沉。 会在她生日时笨拙的亲手抻出一根厚厚的面,还要毁尸灭迹掉两个变成焦炭的煎蛋的随沉。 为了让她有一个完美的第一次专门去查了那么多资料。每一次□□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的随沉。 在发生那个乌龙后,靠在床边抱着睡着的她偷偷看母婴知识的随沉。 她心爱的那个人也曾经那么青涩而懵懂,却因为她而一夜之间被迫成熟。 结婚是她提出来的,他顺着她的意和她结了婚。 她不想和他同床共枕,他就默默的搬去了侧卧。 她认知混乱黏着他,他就真的放下了工作守着她。 她说想要离婚,他不愿意,都只会移开话题落荒而逃。 她甚至可以推测出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会仍旧像之前那样想尽办法的留住她,而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的不愿意,他都会再次退步,退到一个她可以接受的距离上去,继续默默的对她好。 他们会一直那样僵持着,或者是她被他润物细无声的软化,或者继续僵持下去,在那样不远不近的五年之后,再继续这样僵持一生。 随沉不会拒绝她,而她好像就一直这样霸道的一步一步的要求着他的退让,仗着他的偏爱而有恃无恐。 可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一次他想要什么。 打开行李箱,拿出了从那箱子里偶然找到的结婚证。 红色的结婚证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好像格格不入,又好像格外的和谐。 翻开结婚证,映入眼帘的是他们那一张没有半点喜色的结婚照。 他们站得离彼此很远,他们都没有笑,可他戴了从前会嫌弃蠢的红色领结。 傅明月说她可以去问叶知秋要一个他能够放下的原因,要一个她再勇敢一次的理由,但其实……只要她想,那个理由都是一直存在的。 随沉还在爱她,她也还爱着随沉。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理由。 不论她和所有人说多少次,不论她能够骗过多少人,但她一定骗不过她自己——在她内心最深处,她还是渴望一个和他的未来。 想到这里,顾卿瞬间释然,拿出手机,自然的输入一连串的数字,坚定的按下了拨号键,又立刻有些慌乱的挂断了电话,用力按在屏幕上的指甲都有些泛白。 半晌,顾卿在屏幕上飞快的输入了一行字,又立刻删掉,斟酌着又打了一行上去,又删光,反复几次,才将信息编辑完成发送了出去。 【我们谈谈吧。】 【好。】 【我在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店。】 【好。】 放下了手机,顾卿拨通了客房服务的电话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推开了阳台的门,倚在栏杆旁看向了马路延伸的方向。 而另一半,随沉将手机放在桌上,听着会议上各个负责人的汇报有些心神不宁。 她说要谈谈,要谈什么,又要谈离婚吗? 如果她真的又提出离婚,他要怎么应对? 不过,她去酒店做什么?是要离家出走吗?她不同意离婚就要分居,她真的就这样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顾卿啊顾卿,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啊! “随总,您觉得这个提案怎么样?”一旁的董事看着随远提案满意的点了点头,见随沉没有反应,小声的征求着他的意见。 “不行!”陷在自己思绪里的随沉下意识回答道。 离婚,不行! 和卿卿离婚,成全她和随远,绝对不行! 洛言看着那一份几乎没有瑕疵的提案惊得瞪大了眼睛。二爷的要求还真的是越来越高了,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得再抽些时间去进修一下啊! 听到随沉这样毫不留情的否定,随远的脸色微变,“那请问随总,您是对哪里不满意呢?” 这个提案可是他回到总部之后的第一个项目,也是他重回核心管理层重要环节,花了他无数的时间和心血,绝对是个优秀的提案。 而随沉根本听都不肯听就全盘否定,还真的是生怕自己出头,抢了他这个总裁兼董事长的位置啊! 随沉回过神来,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随远,薄唇微微翘起,轻飘飘的开口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39. 第 39 章 持证上岗 春寒料峭, 微风横斜。 嗅着混杂在风中的淡淡花香,看着明灿灿的晚霞落日,张开了手臂感受着温柔的风, 不自觉的轻弯了弯唇。 “卿卿。”见到她站在阳台边缘,随沉小心翼翼的轻轻喊了她一声,下意识的伸出手臂, 表情里满是紧张,“卿卿, 你先回来, 我们好好谈, 你别做傻事。” 顾卿回过头来, 看着表情凝重的男人, 轻笑着摇了摇头,迈开了步子。 “顾卿!”随沉紧张的起身,努力的向前探着身子想要过去拉住她,“你过来, 只要你过来, 想离婚, 还是想要回顾家, 我都听你的。” 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随沉身体前倾着飞扑着摔了下去, 洛言伸手也只来得及摁住被他带倒的轮椅, 紧张的喊了一声, “二爷!” 高跟鞋的鞋跟卡在阳台的地上的缝隙里, 顾卿拔了几次都没有□□,干脆踢掉了鞋子,忙跑过来扶他, “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随沉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薄唇呡成一条线,将人用尽的抱进了怀里,叹息着开口,“卿卿,别再做傻事了,你要什么……我都给。” “啊?”顾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胡思乱想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以为我要跳楼吗?” 随沉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没有,只是今天的夕阳特别漂亮,忍不住站近些看罢了。”顾卿和洛言一起将人扶起来,反手握住了他满是冷汗的大手,将轮椅调转了一下方向,“阿沉,今天的夕阳是不是特别漂亮?” 随沉抬眼看过去,好像与每一天的夕阳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握着她的手去看,好像真的又处处都不一样。 红色的晚霞,落日余晖的金光,微微暗沉的天色,隐隐能看出些轮廓的圆月,好像真的很漂亮。 看着两个人,洛言自觉的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随沉摩挲着她的手背,轻点了点头,“嗯,很漂亮。” “阿沉,那如果以后的夕阳都没有今天这么漂亮,你……还愿意和我一起看吗?”顾卿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随沉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语气有些艰涩,“这个之后……可以有多久?” “你想要多久?”顾卿轻轻的吻在他的颊边,“一辈子是不是太长了,你会不会厌啊?” “不会!”随沉斩钉截铁的否定道,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里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卿卿,你……你是说我们和好了,是吗?” 顾卿在一旁的床边坐下,伸手拉着轮椅的扶手,将人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随沉,我想了好久,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可以接受,那我们和好,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我就会真的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 “好。”随沉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顾卿抬手抚了抚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阿沉,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说一说心里话。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包括……那场车祸,其实如果不是我,或许那一切都不会发生,可出门前,我爸问我要去哪里,我想都没想的就告诉他了,这才有了那场算好的时间地点的车祸,我……大概也算是帮凶” “我知道。”随沉轻点了点头。 顾卿舔了舔嘴唇继续开口道:“我还是喜欢你,这五年都没变过,但是阿沉……我怕,五年前你突然就不再肯见我,而五年后,我好不容易才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可你出现了,你说你要娶我,说想要和我回到过去,我也想。可阿沉,我更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加面目全非。 我怕再一次被你抛弃,怕我们之间隔着这一切,有一天你会后悔,怕有一天你会厌倦我,会发现是我毁掉了你原本可以更加幸福的生活,我就好像被不断的拉扯着,我不敢再给自己希望,可我还是贪恋你的好,阿沉,我……” “卿卿,不用说了。”随沉的食指轻轻了她的唇,声音喑哑,“什么都不用说了,听我说。顾卿,我爱你,五年前爱,现在也一样,五年前我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我放开了你,但现在……我不会再放手了,我爱你,从来就没有怨过你恨过你。顾卿,你的顾虑不会发生,你也不用去背负那些不属于你的愧疚。” 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开来说,真的是一件太过疼痛而幸福的事,要为彼此的挣扎而心痛,为自己的应为而悔恨,也会为这五年之中被酝酿得越发深的感情而动容。 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曾经相爱却错过的人穿过时光和人山人海,仍旧相爱。 他的卿卿,最终还是成为了他的卿卿。 “可是……”顾卿咬了咬唇,“是我害了你,害了裴姨,如果我没有告诉我爸我们约定的地点,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随沉看着她钻牛角尖的模样无奈的低低叹息了一声,“你愧疚,我也愧疚,那我们余生都好好的弥补对方,好不好?” 顾卿抽了抽鼻子,忍住了哭腔,“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给我一个家吧!”随沉伸出手温柔的替她揩去了眼泪,“卿卿,我就想要一个家。” “阿沉”顾卿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哭着扑进了随沉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沉,对不起!” 随沉温柔的抱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卿卿,就这样待在你身边,等我把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就去北城吧,我在那里买了一套山脚下的温泉别墅,到时候我们就远远的离开这些,慢慢的共度余生,好吗?” “还要带上汤圆。”顾卿抽噎着提醒道。 “好,带上汤圆。”随沉眼睛微微泛红,眷恋的将头靠着她,仿佛鸳鸯交颈,缱绻得心似乎都化成了水。 然而……这温情只持续了片刻,顾卿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顾卿忙推开了随沉,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顾卿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将手机开成了免提,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云恒那吊儿郎当的声音,“顾卿,你这计划还到底要不要继续啊?要不然我们跟随沉摊牌得了!” “摊牌?”随沉似笑非笑的看向顾卿,眼神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危险。 听到随沉的声音,云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喂……喂,顾卿,刚才好像串线啦,我这里信号也不太好,等我们以后再聊吧!”说完,立刻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 顾卿讨好的主动凑过去,捧着随沉的脸颊送上了香吻,“阿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吧!我坦白,我坦白还不行吗?” 听不顾卿讲完了她的一系列计划,随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还真的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他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教她的东西,有一天会反过来被她用来对付自己。 “想要卖了我妈妈留给你的珠宝首饰?”随沉轻挑了挑眉。 顾卿果断的亲在了他的左脸上,抬起小手比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只是动了一下心思,不过没舍得,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随沉淡淡一笑,“听说你还打算套路我,然后拿钱去收购顾氏的股份?” 顾卿毫不犹豫的落了一个吻在他的右脸上,“就是胡思乱想,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穷嘛!” “你穷?”随沉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将黑卡拿出来塞进了顾卿手里,“如果那些副卡你拿着觉得心里别扭,那就用这个。你花多少钱,用来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但卿卿……我是你丈夫,我们之间不需要用那些手段。” 顾卿捏着那一张烫手的黑卡,又默默的将它插回了随沉的衬衫口袋里,心虚的垂下眸子,“阿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着这样我们离婚之后我拿着股份就能让我爸相信我,想回去帮你找证据。” “你还想离婚?”随沉不满的捏住了她的小奶膘轻扯了扯,“顾卿,离婚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口,你把我们的婚姻当什么了?” 顾卿摸索过床上的那一张结婚证书,认真折好,再一次放进了随沉的衬衫口袋,直接扯着他的领带,探着身子吻了上去。 扶着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抱在腿上,圈在怀里,随沉反客为主的加深了这个甜蜜的吻。 唇齿相依,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紧咬的贝齿,长驱直入的勾住了她的丁香小舌,随沉闭上了眼睛仔细的品尝着她的甜美。 顾卿自然抱住他的脖领,沉醉在他的温柔和热烈中,仰起头努力的回应着他。 闭上眼,在一片暧昧的黑暗中,一切好像都跨越了时空,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五年前的样子。 所以压抑已久的渴望在胸膛里奔涌,每一寸血脉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室内的温度好像突然升高,小姑娘白皙的脖领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仿佛藤蔓一般柔弱的攀在他身上,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粉嫩的唇角染上了丝丝晶莹。 随沉满意的舔了舔嘴唇,喉头不住的滚动着,呼吸越发粗重起来,爱怜的抚了抚她已经被自己吮吸得微肿的唇瓣,终于放可红着小脸的小姑娘去自由的呼吸。 “阿沉~” 顾卿绵软的轻喊了一声,又娇又媚的声音瞬间让随沉浑身上下仿佛过了电一般,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卿卿,可以吗?”随沉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描摹着她的眉眼,温热的手上沁出滚烫的细汗,眸子里的光亮炽热得灼人。 顾卿抬手摸了摸他性感的喉结,“老公,持证上岗。” 40. 第 40 章 我爱你,朝朝暮暮…… “嗡嗡嗡” 听到手机不断震动的声音, 顾卿轻推开了随沉,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湿润,忙回头去拿手机。 随沉深吸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不断在身体里冲撞的躁动热意。 顾卿拿起手机,刚要接起电话, 对方却挂断了手机。 “是谁?”随沉抬手扯了扯领带,语气微微有些不善。 顾卿看着他那急色的样子, 忍不住噗嗤一笑, 放下了手机, 主动的挪回了床边, “阿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哦~” “可我只想吃你的豆腐啊!”随沉拿过顾卿的手机果断关机,轻轻抬手,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落到床上最远的位置, 刚刚好的躺在了两个枕头的枕缝中间。 顾卿下意识的想要鼓掌, 莫名的有些兴奋, 没错了, 阿沉的三分球还是这么准。 随沉舔了舔嘴唇, 扣住了小姑娘的后脑, 将她的头扳正再一次吻了上去, 看着她那该想回头看手机的反应, 不满的轻咬了一下她的唇, 比起之前的温柔缠绵,更多了几分急切。 “唔……”顾卿软软的哼了一声,似是在控诉他的步步紧逼, 可感受到背后那隔着衣服顺着脊柱一路轻轻滑下的手指,又立刻不服输的戳了戳他的腰窝。 黑色的西装外套在床上摊开。 深蓝色的条纹领带被扯开。 半透明的衬衫扣子在地毯上立着滚动了几圈,终于躺平在了床腿旁边。 男人的呼吸逐渐粗重,卧室里透出破碎的婉转轻吟。 “叮咚~” 门铃突然想起,顾卿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推开身前的人,慌张的整理着衣服,匆忙的穿上拖鞋跑了出去,又突然定住步子回头“阿沉,应该是月月,你也快收拾一下。” 随沉握紧了拳,伸手捞起了被扔在了一边的小毛毯,端正的盖在了腿上,不大自然的动了动身体,默默地将小毯子又拉高了些。 这笔账,他会和傅明旭算的! 妹账兄偿,天经地义。 门被打开,门外是一套情侣装的傅明月和叶知秋,被叶知秋抱着的宁宁看到顾卿,兴奋的伸出了小手,努力的探出了小身子。 “卿卿姐,宁宁睡醒了就要找你,正好我看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吃?我刚查到了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网红餐厅,和我们一起去看试试吧!”傅明月虚扶着宁宁的背,热情的邀请道。 顾卿清了清嗓子,“月月,你们去吧,我不太舒服……想再休息一下。”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傅明月关切的看向她,见她脸色通红,越发的不放心,“卿卿姐,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吧!你别硬撑,我陪你去。” “不用了。”顾卿舔了舔嘴唇,莫名的好像有些被捉奸在床的紧张。 叶知秋将不停的扭动着小身子想要去抓顾卿的宁宁抱正,自觉的微微错开了目光,伸手轻拉了一下傅明月,“月月,要不我们先去吧!让顾小姐再休息一下。” “老公,你先带宁宁回房间叫客房服务送点吃的吧,我陪卿卿姐一会儿。”傅明月握住了女儿的小手轻捏了捏,“宁宁,要听爸爸的话哦~” 在国外那半年,宁宁三天两头的生病,她的身体因为大出血也虚得厉害,她撑不住的时候,都是顾卿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和宁宁,甚至为了能就近搬到了她的旁边和她做起了邻居。 卿卿姐对她那么好,现在她不舒服,身边又没有人,自己怎么能扔下她不管呢? 听着门外的对话,随沉轻皱了皱眉,将手里的矿泉水拧好,抬手水平的扔了出去。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门口的三人齐齐看向里侧,顾卿立刻紧张的跑进了卧室,“阿沉,有没有伤到?”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傅明月和叶知秋对视了一眼,看着他洞察一切的神情,小声的问道:“老公,你早就知道了。” “嗯”叶知秋轻点了点头,“应该是随先生在,我们可是打扰了人家的二人世界了。” “不可能!刚刚卿卿姐还再考虑离婚的事呢,我就算劝她,也不至于这么立竿见影吧!”傅明月好奇的偷偷探了一下头,只是在门挡着,实在看不到人影。 叶知秋无奈一笑,单手稳稳的抱住宁宁,伸手勾住她的腰带将人拉了回来,“走吧,想知道什么,我回去告诉你。” “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卿卿姐卧室有人的?” “她口红花了,脖子上也有红痕。”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看地毯,上面有轮椅留下的印迹。” “老公,我突然觉得……你这个观察力有点可怕。” 自觉的替他们关好门,叶知秋揽着傅明月的肩膀将人带了出去,“月月,听话,先别问了。” 虽然不认识这位随先生,不过也算是有所耳闻,以前听说过他优秀的经商天赋和手段,可现在……大概应该补上一条,这是个闷骚且小心眼的男人。 他的小妻子虽然很聪明,不过这种老狐狸,还是不适合她去招惹。 “阿嚏!”随沉打了一个喷嚏,轻揉了一下鼻子,有些委屈的抬眼看向顾卿,“卿卿,都没有打算介绍一下你的朋友给我认识吗?” 顾卿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水瓶放在桌上,“刚刚来的是北城首富的女儿傅明月和她的丈夫叶知秋,月月是傅明旭的妹妹,也是收购了云腾的人,你应该不会陌生。她丈夫以前是北城有名的刑警队长,后来因为伤病退居二线了。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两个分手,月月带着女儿出国,刚好我在国外,傅明旭就拜托我照顾她们母女俩,她的女儿宁宁也是我的干女儿。” “卿卿,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个。”随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那被隐藏在平淡之下的受伤的目光刺得顾卿心口一痛。 顾卿轻轻的从一旁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的随沉,“不许胡思乱想,今天真的只是不方便让你们见面,我是宁宁的干妈,你就是她的干爸,衣冠不整的让人家看到像什么样子,改天,我安排一下,给你正名,好吗?” “改天是什么时候?”随沉追问道。 “嗯……顾卿思考了一下,“你方便的任何时候。” 随沉薄唇弯起了一个曼妙的弧度,“那就明天吧!” 坏了他好事的人,他可真的是想要好好认识认识呢! 亲热一再的被打断,原本兴致盎然的两个人莫名的安静了下来,而安静之中彼此对视,又平添了几分尴尬。 今天这一天,好像走完了五年,剖白心意,破镜重圆,在尽尝了一遍所有的酸甜苦辣之后,甚至差点……不得不说,好像这一天的内容远远超过了所有的预期。 想起刚刚的一切,顾卿的小脸越发的红,拿过随沉被扔在了一边外套整理好,低头放进了他怀里,“那个……你要不先回去吧!” 随沉拿过外套放在腿上,笑得越发的深沉,“卿卿,我们已经结婚了,既然是持证上岗,难道还要分居吗?” “随沉!”顾卿娇嗔了一声,实在是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沉稳腼腆的人到底从哪里学会了这种老司机的做派。 “想让我回家,那就和我一起回去。”随沉不为所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有换洗衣服!”顾卿看着行李箱灵机一动,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随沉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洛言明早可以送过来。” “你明天还有工作,这里离公司太远了!”顾卿又道。 “没事,正好明天不是要见你的朋友吗,明天不去公司。”随沉见招拆招。 顾卿实在再想不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索性破罐破摔起来,“我害羞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嘛!” 看着小姑娘捂着脸可爱的小表情,随沉忍俊不禁,偷笑一声,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再喊一声老公,喊一声我就回去。” “不要!”想到之前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声“老公”,顾卿越发的难为情,干脆直接推起了轮椅打算亲自送他出门。 眼不见,心不烦! 随沉忙拉住卧室的门把手,退步道:“那就说一声我爱你,不然……卿卿,你说我拿着结婚证,酒店会不会把备用房卡给我。” 顾卿彻底无奈,认命的小声嗫嚅了一声,“我爱你”,死活不敢抬头去看他炽热得灼人的目光。 果然欠了人家总是要还的,她当初认知障碍,毫无底线的磨随沉,现在他就耍赖皮的折腾回来,还真的是苍天饶过谁啊! 亲自将随沉送下楼,送上车,又送上了一个缠绵的晚安吻,目送着那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视线中,顾卿轻轻捂住了唇,浅笑着低下了头。 而另一边,以往坐在后座上几乎都在闭目养神的男人把玩着手机,也突然轻笑出声。 “二爷,怎么了?”洛言八卦的问道,“看样子,您和夫人一定是和好了吧!” “嗯”随沉轻应了一声,抬手扶了扶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轻轻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屏幕亮起,又一次按下播放键。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一声又一声,低低的软语带着微弱的气音,仿佛是亲热时情人间的呢喃,好听得让人怎么听都听不够。 随沉再一次轻轻按下了录音键,声音低沉而缱绻,温柔的补上了后半句,“朝朝暮暮。” 我爱你,朝朝暮暮。 41. 第 41 章 爸爸 约会前的夜, 注定是失眠的夜。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顾卿起床喝了一口水,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温暖柔软的被子隔绝了暖黄色的灯光,宽大的床松软得仿佛云朵,折腾了一天的身体无声的诉说着对休息的渴望, 可……她就是失眠了。 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随沉那张英俊的面容, 是他动情的轻唤。 实在睡不着, 顾卿下床拉开了窗帘, 裹上了大大的羊毛披肩, 走到了阳台上。 夜幕低垂, 墨色的夜空里点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 向下望去,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亮了城市的街道,凌晨的街上零星的有行人走过。 夜晚的世界,空荡而孤独。 顾卿拿起了手机, 输入了长长的一段密码, 轻轻抚摸着屏幕上的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那一千多个夜晚, 他也是这样孤独的吗? 在他床头抽屉里那一瓶一瓶的药, 她曾见过。 习惯了他无坚不摧的模样, 习惯了他的沉稳和淡泊, 她自己都忘了, 她的阿沉, 曾经也是那样明媚的少年。 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 顾卿一口气喝了大半听,靠在床边,继续望向了暗黑的天际。 原来思念着一个人努力入睡, 是这样的感觉啊! 一口,两口,半听,一听。 喝完了一整听啤酒,顾卿白净的小脸上染上了微醺的粉,迷蒙着睡眼打了一个呵欠。 拿过手机,迷迷糊糊的轻唤了一声“阿沉”,原本黑着的手机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顾卿颤抖着睫毛,斜靠在枕头上,在沉入梦乡的边缘,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光自天边划过。 那是流星吗? 顾卿强打起了精神,努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半梦半醒的望向窗外那明亮的一道光,残存的意识让她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去许愿。 “我希望……希望阿沉可以无病无……灾,美满……顺……” 电波传递着女孩平稳细碎的呼吸声,随沉握着手机温柔勾唇,抬眼望向了窗外。 流星划过,照亮了大片夜空。 随沉靠在床头坐直了身子,目光追随着流星不断的远去,在它消失在视线中的前一刻,随沉闭上眼扣在了一起,虔诚的在心中默念:“如果一颗流星只能替一个人实现心愿,那希望你能选择满足我——我希望……顾卿能够一生平安幸福,万事胜意。” 目送着流星消失在视野之外,重新回到寂静的长夜,随沉拿起一边的遥控器关上了窗帘。 回过头来,正见到被自己放在床头的安眠药,犹豫了一下,将瓶盖里的药又重新倒进了瓶子里,放回了抽屉。转过身,将手机放在枕边,枕着她甜美的呼吸声,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顾卿是被客厅里的响动叫醒的。 “醒了?” 揉了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顾卿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坐在窗边的是随沉? 随沉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含笑看了过来,“醒了就快起来吧,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那一家生煎,冷了就不好吃了。” 顾卿将五指插入发间顺了顺头发,忍不住勾了勾唇,睡眼惺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醒了就过来了。”随沉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窗帘,被阳光刺得微眯起了眼。 顾卿抻了一个懒腰,趿着拖鞋走到了他的身边,在床边坐下,将头靠了过去,“我昨天……好像梦到你了。” 随沉反手摸了摸她的头,饶有兴致的问道:“梦到我什么了?” “不记得了,但一觉醒来,真的很想你。”顾卿眷恋的在他颈窝蹭了蹭,“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我也还是想你。” “我也是。”随沉搂住她的肩膀,偏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今天这么主动,所以是不害羞了吗?” 顾卿抱紧了他的腰,敛下了眸子,“不知道,可就是很想这样抱着你,也想这样被你抱着。” “小黏人精。”随沉笑着抱怨着,默默收紧了拥着她的手臂,满足得仿佛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 吃过了一顿你侬我侬的早饭,顾卿终于想起了和傅明月的约定。 车在预定好的度假村别墅前停了下来,透过远远的就能看见正在花园里玩耍的一家三口。 傅明月坐在一边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悠闲的喝着果汁,叶知秋正举着穿着可爱的□□熊连体衣的宁宁去抓早春枝头唯一的那一朵粉色小花。 看着顾卿眼中的温柔和向往,随沉微微敛眸,默默的握住了她的小手,“以后我们的别墅也会有葡萄架。” 顾卿回望过去,浅浅一笑,将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卿卿姐”见到推着轮椅进门的顾卿,傅明月抱着宁宁立刻起身,叶知秋跟在她身后一同迎了上去。 一个是南城商业圈的无冕之王,一个是北城名媛圈的第一人,虽然应该算作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可也是不需要其他人过多的介绍。 经过一段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寒暄,四个人一同进门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随沉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一对夫妻,目光停驻在了被傅明月抱着的小奶团子身上。 这就是他的便宜干女儿? “啊啊啊……”宁宁不老实的扭动着小身子,向着随沉露出了一个奶兮兮的笑容,渴望的伸出了小手。 叶知秋无奈的捏了捏宁宁的小手,扳正了她的小脑袋,“宁宁,爸爸在这里呢!” 宁宁看了一眼叶知秋,毫不留情的扭过了小脑袋,又冲着随沉讨好的笑着,甚至扔出了一直被她握在手心的糖,“抱~” 傅明月和顾卿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没错了,这就是无情的宁宁。 在国外的时候也是这样,宁宁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只要身边走过一个好看小哥哥,她就能立刻止住哭声。 自从宁宁学会了走路,带她出门就一定要把人拉好,不然……她可真的是撒手没,见到了好看的人就让人家抱。 “老公,你可是失宠了。”傅明月将宁宁抱给了顾卿,挽住了叶知秋的手臂,安慰起了一旁失落的老父亲。 顾卿将宁宁抱到了随沉面前,“要不要抱抱宁宁。” 看着落在毛毯上的糖果,再看看热情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的宁宁,随沉皱了皱眉,“我试试。” 反复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犹豫再三,随沉终于架着宁宁的腋下,人举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抱进了怀里。 只有一岁半的小奶团子,香香软软的,像是一小团棉花,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柔软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喜欢~”宁宁被随沉扶着肩膀,站在他的腿上,兴奋的蹬着小腿蹦了几下,伸出了小手,毫不客气的往他怀里扑,想要去抓他的脸。 看着放肆的小团子,随沉的身体有些微微的僵硬,只能下意识的虚扶住了她的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卿。 这种脆弱的小东西,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顾卿轻点了点头,将宁宁抱了过来,“我已经提前订好了午餐,都是这边的特色菜,口碑还不错,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餐厅已经被布置妥当,厨房里不断的端出着热气腾腾的菜,红酒隐隐散发出清香。 宁宁趴在顾卿的怀里,亲热的咿呀着,抓着她的衣带,恋恋不舍的回头看向了随沉,死活都不肯再回到父母的怀抱。 “没事,都先入座吧,宁宁跟我就好。”顾卿亲了亲宁宁的小脸蛋,率先坐在了随沉身边。 给小团子喂了些辅食,吃得半饱的宁宁窝在顾卿的怀里,再一次向随沉伸出了渴望的小手,“抱~” 盯着随沉不肯移开目光,机械的张合着小嘴,正在吃着泡芙的宁宁硬生生的将自己吃成了一只小花猫。 叶知秋看着对一个陌生男人格外热情的女儿,实在是哭笑不得。 见顾卿专注的投喂着宁宁没吃多少东西,随沉放下了红酒杯,拿起了餐巾纸给小团子擦了擦嘴角的奶油,自然的伸出了手,“让我抱吧!” 宁宁听懂了他的话,兴奋的蹬着小腿,伸出了小手握住了随沉的手指,“爸~” 随沉的身体一僵,伸出的手指微微蜷曲了起来。 “随先生,抱歉,宁宁口齿不太清楚,她……”叶知秋的话还没说完,宁宁又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爸爸~” 小姑娘甜甜的小奶音绵软而天真,含糊的一声爸爸还真的是可爱得让人仿佛心都要化了一般。 “我不是你爸爸。”随沉敛眸,藏起了眼中的黯然,温柔的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这清晰的一声“爸爸”让傅明月也变了脸色,“宁宁,爸爸在这里。”虽然颜控的小女儿很可爱,但今天看着人家帅气就能随便认爹,之后如果遇到了坏人,那是不是也会心甘情愿的和人家走。 叶知秋在桌下轻拉了一下傅明月,微不可见的轻摇了摇头。 宁宁坐在顾卿腿上,看着傅明月严肃的表情,眼睛瞬间红了起来,气鼓鼓的抱住了顾卿的脖子,“妈咪~” 妈妈凶她,不好,妈咪好! “月月,你这是干什么啊,都吓到我们宁宁了。”顾卿给小奶团子顺了顺毛,“宁宁也没喊错啊,我是她干妈,阿沉是干爸,她能自己喊出来说明她聪明。” 说着,顾卿用手肘轻撞了一下随沉,“阿沉,按照咱们这边的规矩,长辈可是要给改口钱的。” “好。”随沉点了点头,看着腻在一起亲亲热热的两个人,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拿起了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 42. 第 42 章 【二更】一家三口…… 吃过了午餐, 决定暂时不和妈妈和好的宁宁微微张着小嘴趴在叶知秋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小磨人精睡着了,难得凑在一起的两个女人看着被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宣传册,默契的决定好了下午的行程。 和好姐妹在一起, 当然要买买买! “卿卿姐,你看这个秀场款的包包,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好像断货, 现在这边有啊!” “还有礼服,我们也选一下吧, 过几天的拍卖会之后会有酒会, 你带衣服和过来了吗?” “对了, 本来没想到要让我老公和宁宁一直陪我在这边待到拍卖会, 换洗衣服好像都不太多, 等会儿也可以逛一下。” “嗯,阿沉也快要过生日了,你说我给他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凑在一起一同翻看着画册,有商有量, 彻底忘记了一旁的人, 拿上外套手挽手的走了出去。 预感到即将被抛弃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看着自家比女明星都漂亮的老婆, 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从来没有认真对话过一次的两个男人倒也是出奇的默契。 从母婴店到女装店, 在隔壁买上两杯奶茶再继续下一家, 终于……顾卿看到了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人。 “月月, 他们一直在后面跟着呢!”顾卿回头看过去, 只觉得好笑。 如果想要一起来说一声就是了,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傅明月回头看过去,看着抱着睡着的小奶娃的某人, 回过头来拉着顾卿继续往前,“没事,卿卿姐,他就是个醋坛子,之前因为我被人搭讪过,之后我去逛街,他都要跟着。” “你先逛着,我过去看一下。”一个抱着孩子,一个自己控制着轮椅,这两个男人还真的是有些狼狈。 顾卿放下了手里的衣服,买了两杯果汁,向两人走了过去,“我们应该还要逛好久,要不然你们先找一个地方休息等我们吧,还是……和我们一起。” 随沉接过饮料,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我陪你。” 叶知秋给女儿擦了擦口水,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迎上了落后了几步过来的傅明月,“逛够了?” 傅明月将包包毫不客气的挂在了叶知秋身上,认真的给熟睡的宁宁整理了一下小帽子,“还不是某人一直跟在后面,让我逛也不能专心。正好刚刚看到了一套挺可爱的亲子装,等会儿一起去试一试吧!” “把你的包也给我吧!”随沉看着背着包还抱着小奶娃的叶知秋,自觉的向顾卿伸出了手。 顾卿将背包又向上拉了拉,推起了轮椅,将手里的奶茶放进了他的手中,“帮我拿这个吧!” 随沉接过去,自然的吸了一口,扭过头看向了顾卿,“你的这一杯好像更好喝一点。” “有吗?一样的啊!”顾卿疑惑的皱了皱眉,看着一模一样的两杯饮料,努力回忆着自己的点单。 半糖会比七分糖好喝吗? 随沉但笑不语,一手一杯握着两杯饮料,低头又吸了几口,“你的更甜。” 突然意识到他到底在说什么的,顾卿瞬间小脸爆红,忙拿回了刚刚交给他的那一杯,打算毁尸灭迹。一口气喝完整杯果汁,忙不迭的将杯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随沉宠溺一笑,用手指挡住了贴在杯子上的半糖的标签——卿卿逗一下是情趣,逗两次,小猫就该炸毛了! 一家一家店的逛过去,从只是浅尝辄止的走走看看,到了两个女人青睐的品牌和买手店,他们停留的时间也越发的长了起来。 “卿卿姐,你试试这条红色的裙子,红色的裙子,配一双白色的过膝高筒靴和贝雷帽,再来一个这个墨镜,你穿上肯定漂亮!” 傅明月取下了货架上的红色包臀裙,期待的推了她去试衣间。 “太短了吧!”顾卿看着那点缀着珍珠的裙子也有几分意动,只是看看那长度,心里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她不适合穿这样性感的衣服。 “卿卿,去试一试吧。”随沉放下了店员送过来的手冲咖啡,温柔一笑,鼓励的点了点头。 在没有他的时光里,她学会了小心翼翼,可现在他在,他能好好的保护她。在生意场上,她也再不必担心,她背后有他,而他也不会将她的美貌作为筹码。 她不需要再刻意营造出那些死板而专业的形象,她的美丽也不会再成为任何人中伤她的理由和借口。 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顾卿缓缓的走向随沉,莫名的有几分紧张羞怯。 紧身的短裙紧紧的包裹着顾卿玲珑婀娜的身段,露出的一双美腿纤细修长,搭配上白色的高跟过膝长靴,越发显得她腰细腿长,妩媚动人。 平日里的顾卿知性优雅,带着职场女性特有的成熟温和,可穿上了这样炽热的红和冷清的白,她美得仿佛是雪山之巅的一团烈火,美得灿烂而惊艳。 “阿沉,你觉得好看吗?”顾卿对着镜子照了照,期待的看向随沉。 “很美。”随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卿卿,这条裙子……只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傅明月偷笑,凑到顾卿耳边小声说道:“卿卿姐,你闻没闻到酸味,好酸啊!” 顾卿害羞的去推她,两个人笑闹着进了试衣间,随沉忙招呼了营业员过来,将卡递了过去,“我太太和她朋友看中的,都包起来。” 叶知秋和随沉再一次在店里的休息区坐下时,一路无话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熟稔一笑。 “臂力不错。”随沉开口称赞道。 叶知秋轻拍着吐着泡泡的宁宁,轻轻的摇晃着,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有女儿的爸爸们臂力应该都不错吧。” “她多大了?有两岁吗?”随沉又问道。 “一岁半。”叶知秋给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宁宁摘掉了帽子,认真的捋了捋她被汗湿的小头发,“不过宁宁像我,个子长得比较快。” 说起宁宁,叶知秋整个人一下子柔软了下来,那几乎溢出来的父爱看得随沉眼睛有些发酸,垂眸道:“她还挺可爱的。” 叶知秋笑笑,“可爱的时候可爱,有的时候也是小恶魔,有时候想想,好像还有点没过够和月月二人世界,还真的是有点羡慕你和顾小姐的二人世界的。” 随沉捏着果汁的杯沿,深深的吸了一口,轻勾了勾唇,“是啊,二人世界也很幸福。” “兄弟,你们也是陪老婆来逛街的?”一旁的大哥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气质卓然的两个男人,举着手机默默的挪了过来,“要不要一起打一局排位?” “不了。”叶知秋摇了摇头拒绝了男人的邀请。 男人皱了皱眉,又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随沉,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兄弟,玩一会儿吧,她们女人逛街可浪费时间了,干等着多无聊啊,我带你,咱们开双排一起上分。” “不玩儿,我是来陪我太太的。”随沉抬眼看向顾卿,看着在货架间踱步的小姑娘,将打开着电子邮件页面的手机放了下来。 “行行行,那你继续陪。”男人拿着手机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低下了头敲击起了屏幕,“年轻人啊,果然还是太年轻。” 安静的坐在一边优雅的握着咖啡杯,偶尔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笑意的随沉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旁从门外经过的女孩子有些紧张的抓紧了手机,定住了脚步,被同行的女孩调笑着轻推了一下,犹豫着走了进来,“小哥哥,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不能。”随沉自然的举起了左手,露出了中指上的戒指,“我太太会不开心。” 远远的看到站在随沉面前的女孩,顾卿抿了抿唇,径直走了过来,反手揉了揉脖子,“老公,包包有点重,还是给你吧!” “好。”随沉宠溺的接过她的小包,举了果汁给她,“要不先歇一会儿,喝点水再去逛。” 看着明艳妩媚的顾卿,女孩尴尬的笑笑,逃一般的拉起身边人快步走了出去。 对上顾卿那醋兮兮的目光,随沉摸了摸鼻子,再也压不下不受控制的上翘的唇角,“小醋坛子,放心吧,我的男德修得还不错,你安心去逛吧!” 顾卿三步一回头的走开,看着玻璃橱窗外走过路过都看向随沉和叶知秋的各年龄女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随沉的招蜂引蝶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啊! “你抱了宁宁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吧!我帮忙抱一会儿吧!”随沉看着不停的看过来的顾卿,有些不自然的暗示道。 “好啊!那就麻烦随先生了,正好我也想去一趟卫生间。”叶知秋轻手轻脚的将宁宁转移到了随沉怀里,将母婴包也一并放了过去,“宁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那就麻烦随先生替我照顾她一会儿了。” 叶知秋走出了店铺,离开了熟悉的怀抱的宁宁突然不安的蹬了蹬腿,突然咧开了小嘴自然的哼唧了几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起来一般。 随沉的动作一僵,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僵硬的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宁宁乖,你先别哭。” “兄弟,你是不是没抱过孩子啊,你抱孩子得托住她的脖子啊!”一旁打游戏的男人听着宁宁不舒服的吭叽,暂停了游戏再一次凑了过来,煞有介事的指导起了随沉。 “你得让她贴在你身上,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不要抱太紧,她会不舒服。” “你动作别那么僵硬,这是孩子,又不是炸弹。” 男人实在看不下去,干脆上手摆弄起来,一边摆着随沉的动作,一边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兄弟,刚结婚不久吧!好好享受现在的幸福,不然……” “不然什么?”随沉小心的抱着宁宁,按照记忆中叶知秋的样子,温和而轻柔的晃动起了手臂。 男人喝了一口桌上的茶,“不然所有的激情和爱情都会变成一地鸡毛,不过你老婆漂亮,估计你的幸福感还能维持久一点。” 睡了一路的宁宁窝在随沉怀里蹬了蹬小腿,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挥舞着小手指挥道:“起……宁宁,起” 随沉用小毯子把小姑娘裹紧,将人立了起来。 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爸爸妈妈的宁宁委屈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瘪了瘪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细弱的哭声来。 “别哭。”随沉干巴巴的要求道。 宁宁的哭声停顿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哭的越发的难过,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要……爸爸~” “你别哭,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随沉小心的将人圈在怀里,抽了一张面巾纸给她擦了擦眼泪,“我陪你一起等他,别哭了。” 对于这样生涩的劝说,宁宁闭上了眼睛哭得昏天黑地,充耳不闻,随沉有些乱了阵脚,一旁的大哥同情的看着他,默默移到了距离最远的位置。 听到宁宁的哭声,顾卿看了一眼已经试衣间紧闭的门,放下了选好的衣服,忙走了过来,“阿沉,把宁宁给我吧!” 熟练的抱着哭得眼睛红红的宁宁,顾卿在一旁慢慢的转了几圈,轻轻的替趴在她肩膀上的小姑娘顺着气,那甜美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沉沦的温柔。 “宁宁,来,妈咪抱,我们吃果果。”顾卿抱了宁宁在随沉身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拜托营业员拿来了水果,拿着小银勺刮着苹果泥,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宁宁。 见到了熟悉的人,宁宁立刻停住了哭声,吃了两口香甜的果泥,满足的拍了拍小手,又故态复萌的觊觎起了随沉的美色,“爸~” “是爹地”顾卿纠正道:“宁宁,喊爹地,我们吃果果。” 宁宁拉着随沉的手指,直勾勾的看着顾卿手里的苹果,口水从已经张开的小嘴里流出,配合的喊了一声,“爹地。” “宁宁真聪明!”顾卿亲了亲小姑娘可爱的小奶膘,握着勺子用力的在苹果上刮了起来。 “卿卿,我来吧!”擦干净滴到了手上的口水,看着她微微有些吃力的动作,随沉接过了勺子和苹果,轻松的刮下了一勺果泥,“宁宁,来,再喊一声。” “爹地~”宁宁恋恋不舍的咽下了果泥,又清清楚楚的喊了一声,喊完立刻张开了嘴巴,等着属于自己的奖励。 随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大一小,有些微微的恍惚。 一个会喊卿卿妈咪,会喊他爹地的小东西,原来是会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宁宁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生得玉雪可爱,眉眼无一处不精致,都说美人相似,这一看小家伙隐约之间好像还有几分顾卿秀美的影子。 如果……他们有一个女儿,大概也回事这般的模样吧! “宁宁,再喊一声。”随沉看着面前活泼可爱咿呀着的宁宁,温柔的温柔的勾了勾唇,视线有些微微的模糊。 顾卿娇嗔的瞥了他一眼,爱怜的摸了摸宁宁的头,“阿沉,见面礼都不给就让我们宁宁改口,你可真的是不厚道。” “要给的。”随沉将手伸进口袋,握紧了手中的小盒子,又缓缓松开,“卿卿,你觉得我送她一套首饰,可以吗?” “别了。”顾卿晃着腿,专心的逗着宁宁,“阿沉,给小孩子不需要那些名贵的东西,送个长命锁,小手镯这样她压得住的就好。” 随沉敛眸,藏起了眼中复杂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红色丝绒首饰盒。 那盒子不大,只有他的半个巴掌大小,随沉盯着盒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闭上眼打开了盒子——一只小小的金镶玉长命锁躺在盒子里,精致小巧,简单却不难看出它的特别和用心。 “真好看,阿沉你准备的吗?”顾卿看着那长命锁,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根本移不开目光。 随沉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了长命锁,认真的戴在了宁宁的脖子上,对上她不谙世事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希望……你这一生能平安富贵,百岁无忧。” “会的。”顾卿握住了宁宁的两只小肉手,让她抱起拳来面向随沉拜了拜,“来,宁宁,我们来谢谢爹地。” “谢谢爹地!”宁宁好奇的抓着长命锁摇了长命锁下的小铃铛发出了柔和的脆响,小姑娘摇得越发的起劲儿。 橱窗外,看着一起逗弄着宁宁的随沉和顾卿,女人吃惊的捂住了嘴。 似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顾卿忙回头看过去,女人忙闪身到一边,偷偷的举起了手机。 “卿卿,怎么了?”随沉从宁宁嘴里拿出小长命锁,拿了一块苹果让她抱着啃。 顾卿蹙了蹙眉,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43. 第 43 章 【三更】迟来的深情比草…… 回到家里, 一遍一遍的看着手机里的录像,洗漱好靠坐在床头,沈清看着有些空荡的卧室有些不知所措。 “大少爷, 慢点,慢点儿啊!小心台阶。”听到门外的动静,沈清立刻起身, 趿上了拖鞋快步的去开门。 门打开,随远摇晃的身体瞬间倾倒下来, 沈清忙伸手去扶他, 他沉重的身体压在肩膀上, 大半的重量都负担在身上, 沈清一个踉跄, 抓紧了门框,才稳住了身体。 刺鼻的酒气不断的往鼻子里钻,沈清强忍住胃里的翻涌,努力压下了呕意, 小心的用力架住他的身体, 收回了被磕断了白日里才刚做好的指甲的手, “怎么又喝这么多?” 随远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双臂自然的环在了她的背后, 踉踉跄跄的站直了身子, 左摇右晃的退开了两步, 盯着她看了半晌, 突然痴痴一笑, 温柔的喊了一声,“卿卿!” 沈清无奈的笑笑,原本因为他宿醉生出的不满瞬间一扫而空, 稳稳扶住了他的手臂,准备将人扶回床上休息,温声道:“好了,你喝多了,先过来休息吧!我去打点水给你洗漱一下。” 随远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将手臂从她怀里抽了出来,从斜后方将她抱住,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抵着她的额头眷恋的蹭了蹭,“卿卿,我想你了。”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沈清幸福的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臂放在你自己的肩上,“好了,别闹了,再闹下去宝宝要笑你了。” 随远闭着眼,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然而酒意上涌,到底还是配合的任沈清将人扶到了床边,一头栽上了床。 沈清蹲下身子,熟练的为他脱下一双皮鞋,整齐的摆放在床边,又站起身来,替他翻了一个身,抬手去解他的扣子。 随远枕在枕头上,没有聚焦的目光落在沈清的脸上,有些呆滞的看着她的脸,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露出了一抹久违的满足笑容,“卿卿,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 沈清一愣,解扣子的动作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随远拉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沈清一个踉跄下意识的护住肚子,跌进了他的怀里,被人抱了个满怀。 “卿卿。”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后,沈清敛眸,惊魂未定的脸上微微泛着白,轻轻的将人推开,坐起身子,稳了稳心神。 随远跟着坐了起来,微微不满的扳过她的身子,直接吻了上去。 沈清伸出手臂抵住了他压过来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轻咬了一下他的唇,趁着他失神的刹那忙将人推开,又向后挪了挪,“阿远,我……不方便。” “不方便?”随远低低的重复了一声,突然自嘲的笑出声来,“顾卿,你是不是就是看不起我,就算他成了一个废人,你也还是觉得他比我好?哈哈……这么久了,你都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想着他,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沈清看着他微红的眼,越发感觉今晚的他有些可怕,有些惊慌的往后退了退。 果不其然,下一秒,随远再一次欺身过来,好不怜香惜玉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将人生生拽了过去。 “顾卿,你看看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随沉?小的时候,你就只和他玩儿,你的小狗也只给他抱,你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你是不是觉得他是总裁,他比我厉害,可顾卿……他就是个废人啊!一辈子都离不开轮椅的废人,我能抱你投篮,能保护你,可他呢?”随远松开了沈清的手,又是一声低笑。 沈清呆愣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丈夫,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只知道自己吓到了眼前人,随远忙紧张的放柔了声音,爱怜的捧住了她的脸,“卿卿,你别怕,我那么爱你,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你放心,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算你真的被随沉染指了,我还会对你和以前一样好的。” “那……那沈清呢?”沈清看着这个陌生得彻底的男人,只觉得心仿佛被扔进了冰窟里,瞬间冷得麻木。 原来,他喊的一直都是卿卿,一直都是。 随远轻皱了皱眉,“我会给她一大笔钱,她懂事,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 “那……你们的孩子要怎么办?”沈清握紧了拳,颤抖着声音问道。 “孩子?”随远揉了揉闷痛的头,“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听到这个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沈清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随远的心里有顾卿。 顾卿的的确确很有魅力,她美丽、聪慧、博学、优雅,她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永远都是那样的引人注目,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面对她,自己又何尝不自惭形秽。 人们常说珍珠和鱼目,从前,她觉得自己是混在鱼目中的珍珠,而随远是自己的伯乐,他们冲破了所有的一切,像故事里的男女主一样可以一起走向一个完美的结局,她何其有幸的拥有了让所有女人羡慕的男人。 所以哪怕……她知道他对其他人还有些不该有的幻想,顾卿是她的白月光,可她也是他的朱砂痣,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这一点的小小不完美和那要让人艳羡的婚姻相比,她愿意选择忽略不计。 而现在,她才明白,白月光还是白月光,可自己其实只是粘在了他身上让人厌恶的蚊子血,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甩掉的包袱。 她不如顾卿,所以……她接受随远绝情而现实的选择,但……她真的想不到他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 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竟然也毫不在意,全然当成是一个讨好顾卿的筹码。 可笑! 他大概都不知道,顾卿和随沉早就一同生养了一个孩子,人家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圆满得让人羡慕,而他这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顾卿根本就不会稀罕! 将醉醺醺的随远推倒在床上,沈清拿起手机走进了卫生间,反锁了房门。 坐在马桶上一遍一遍的看着那短短的视频,听着视频里那一声软萌的“爹地”,沈清垂眸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慈爱的抚摸了一下微微凸起的小腹,“宝贝,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妈妈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翌日,吃过早餐,随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席出门,端着一杯豆浆喝了半个小时,不懂声色的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清,直到豆浆凉透了,都不曾放下。 见沈清慢条斯理的一样样吃完餐盘里的东西,才不动声色的淡定开口,“沈清,和我来一趟书房,我有点事想要问你。” 沈清拿过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扶着腰跟在他的背后上了楼,微微低下的唇角刮上了一抹冷淡的微笑。 关上书房的门,随深坐在办公桌前,脸色出奇的严肃,“视频是哪里来的?” “爸,我可以先坐下说吗?”沈清不等随深回答已经拉开了椅子,慢慢的坐了上去,将手搭在了肚子上。 随深皱了皱眉,将语气放柔和了些,“沈清,这视频你是哪里来的?” “昨天去给阿远取定做的西装的时候看到的,那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还真的很像小叔叔,如果以后我和阿远的孩子也能那么好看就好了。”沈清恍若无意的回答道。 “是别人家的孩子吧!”随深有些不愿相信视频里的一切。 沈清仿佛看不见他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应该就是小叔叔和小婶婶亲生的,我亲耳听着她喊的爹地妈咪,那小姑娘是真的讨人喜欢,小叔叔还抱着她亲自喂她吃东西,真没想到那么严肃的小叔叔还是个女儿奴。” 闻言,随深的眉瞬间拧在了一起。 老爷子有话,随沉只要肯娶妻生子,不论是生男孩还是女孩,都给百分之五的股份,如果这小姑娘真的是随沉的女儿,他手里又会多百分之五的筹码,整个董事会的结构可能又会有所变动。 这还只是百分之五的股份,可就算随沉和老爷子闹掰不肯回来,老爷子虽然嘴上骂着逆子,可他却是不止一次看到老爷子拿着和裴秋随沉的合照端详。 裴秋死在了老爷子最爱她的岁月,一辈子都是他的意难平,任谁都争不过她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 老夫少妻,又是老来得子,老爷子对随沉可真不是一般的偏爱。 随沉不论如何过分,老爷子念着裴秋,那心都是偏得没边,没准为了缓和关系,借着这个孩子的由头,还会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这些年,老爷子手里的权利几乎都移交给了随沉,股份更是,自己愿意忍无非就是盼着老爷子闭眼的时候还能留些东西给自己,可如果真的多了这么个小丫头,还真的就不一定了。 含饴弄孙,随远已经过了讨人喜欢的年纪,不过这么个小东西,继承了随沉和顾卿的本事,自然能讨人喜欢,如果再像上裴秋几分……老爷子怕是会把棺材本都留给她。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仿佛一朵无害的小白花的沈清,随深突然微眯起了眼睛,“沈清,不用再演了,有话直说,你发这个视频给我,总不会只是想让我认识一下自己的小侄女吧!” “爸,我听说爷爷答应生下了曾孙就给股份,是真的吗?”被人看透点破心思,沈清也不再掩藏自己的目的。 作为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很多很多爱,那她就要很多很多钱,足够她和孩子一生富贵,衣食无忧的钱。 随远不爱她,那她又何必去演什么痴男怨女的戏码,随远指不上,所以只能她来给她的孩子拿到应得的,去保护好它的权益。 随深看着仗着孩子有些放肆的沈清,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老爷子答应的是顾卿,随家不缺孩子,值钱的也不是一个私生子。” 虽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面对轻蔑得彻底的随深,还是忍不住感到难堪,沈清默默握紧了拳,抬头迎上了随深的目光,“不论如何,祖父总不会对自己的亲孙子吝啬吧!” “让我考虑一下吧!”看着沈清出门,随深坐在办公桌前反复将视频看了几遍,手中不停的把玩着一只签字笔,待到看到偏头笑着的随沉时,手上一个用力折断了握在手中的笔,仍旧浑然不觉。 半晌,随深拿起了手机,“顾氏还有一线生机,你要不要赌?” 44. 第 44 章 联手 清晨, 在一串刺耳的敲门声过后,顾卿套上睡衣,睡眼惺忪的打开了房门, 迎面而来的便是傅明月焦急的问话,“卿卿姐,你看到宁宁了吗?” “怎么了?”顾卿打开房门, 闪身出来,轻手轻脚的带上了房门, 微蹙了蹙眉, “宁宁昨天不是和你们睡的吗?” “是啊, 早上起来, 她醒得早, 我就抱了她去游戏房玩儿,后来我困得又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宁宁就不见了!”傅明月努力的回忆着细节,心慌意乱的回忆着早晨的一切, 隐隐的有些不详的预感。 “月月, 你先别急, 你老公呢?是不是他抱宁宁出去玩儿了?”顾卿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温声安慰道。 “不可能, 我昨天说想尝尝那家有名的生煎, 他去给我买, 没带宁宁。”被顾卿一提醒, 傅明月立刻拿起了手机, 飞快的拨号过去,“老公,我好像把宁宁弄丢了。” 听着傅明月的哭腔, 叶知秋走出了马上快要排到的队伍,利落的开门上车,“别怕,我马上回来。月月,听说我,找一找别墅的各个角落,宁宁是在哪里睡着了也说不定,另外,拜托顾小姐立刻去查一下监控,如果有问题,立刻……算了,等我回来。” “好”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傅明月也有些冷静了下来。 挂断了电话,叶知秋闭了闭眼,拇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而后瞬间握紧——希望是他猜错了。 走进房门,叶知秋的鼻子轻抽了两下,嗅到那空气里淡淡的酒精味,立刻叫停了众人没有意义的寻找,冷然道:“立刻封锁整个度假区。” “先生,您的孩子走失,我们都在尽力帮您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但是度假区很多人都还有各种理由需要离开,抱歉我们不能干涉他们的人身自由。”一旁的经理闻言立刻站了出来。 叶知秋毫不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我是刑警,现在我怀疑并且可以大概率确定这是一场绑架案,事权从急,作为警察我需要你们配合,作为父亲,我请求你们配合。” 提前找到了监控死角,避开了监控,这些人作案的手段很缜密,如果他没有猜错,嫌疑人应该是先假扮成了保洁以清理和玩具消毒的名义走进了玩具房,利用酒精掩藏了□□,借此成功的让月月和宁宁都昏睡过去,从而顺利的将宁宁带走。 所以……他们的目标就是宁宁。 可为什么? 为钱财而绑架宁宁,不对,如果真的是盯上了他们想要敲诈勒索,一定会提前调查他们,在明知道自己是警察的情况下来作案,未免有一点太过荒谬。 如果意图不在她们身上,难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顾卿和随沉? 随沉驱动轮椅上前,停在了叶知秋身边,“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叶知秋将他推到一旁,随沉立刻将手机递了过来,亮起的屏幕上只有一条匿名短信——不要轻举妄动。 叶知秋熄灭了屏幕,悬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许,有所求就总会有突破口,“你知道是谁吗?” “针对我,我大概能猜到,我想大概是有人把宁宁当成了我和顾卿的孩子,所以想要利用她牵制我。”随沉冷静的分析道。 “我想被绑架的是我的女儿,我也应该有知情权。”叶知秋皱紧了眉头,打开手机电话簿,将手机紧紧握在了手里。 随沉点了点头,“当然,我猜绑架宁宁的人可能是随深,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当然也有可能还会有卿卿的养父参与,原因很简单,五年前为了争家产,他们制造了车祸想要除掉我,但……没成功,而不久前我找到了很多证据证明他们的恶行,所以他们狗急跳墙了。” “还有别的要补充吗?”叶知秋又问道。 随沉摇了摇头,歉意的看向他,“很抱歉把你们卷进了这件事,我保证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好宁宁。” 说话的功夫,又是一条信息发送过来。 【你女儿在我手上,如果想要让她活命,那就不要报警,去准备我要的东西,你手里一半的股份来换她。】 随沉自觉的将手机递到了叶知秋面前,肯定的点头,“我现在可以确定就是他。” 叶知秋握紧了拳,危险的目光盯着亮起的屏幕,微微眯起了眼睛。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随家的内斗他早有耳闻,只是随家情况太过复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因而即使傅明月有意帮忙,也被他拦了下来。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在宁宁身上! “随先生,你愿意相信我吗?”叶知秋突然问道。 随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 叶知秋颔首,“那就请你准备好他们要求的一切,先稳住他们,保证好宁宁的安全,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绑架宁宁,会是他们最后悔的决定。 倒了一杯热水给傅明月,顾卿愧疚的安静在她身旁坐下,想要开口去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切都是因她和随沉而起,以至于牵连到了无辜的宁宁。 “卿卿姐,他们……会不会伤害宁宁啊?”傅明月双手紧紧地还握着滚烫的水杯,被烫得通红,努力的让自己从那些可怕的想象中抽离。 “应该……不会。”顾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绑走了宁宁的那个人并不想鱼死网破,他将宁宁当成了他们的孩子,用来威胁他们,为的阿沉手里的股份。既然如此,那就不会愚蠢到去伤害宁宁。 傅明月紧紧抓着杯子的手用力得泛白,虽然下意识的自我安慰着应和的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再次追问道:“卿卿姐,宁宁身体不好,不舒服就会哭闹,他们会不会不耐烦的去伤害她呀?” “月月,冷静一下。”顾卿伸手用力的抓住了傅明月的手,“别再胡思乱想,相信我,我保证,宁宁不会有事的。” 听说了宁宁被绑架的事,傅明旭第一时间也赶了过来。 “哥”傅明月六神无主的含泪看向他,无助得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傅明旭将疑问的目光投向顾卿,“随沉和我妹夫呢?” “在按照绑匪的要求准备东西。”顾卿让开了位置,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好好的一起出来散散心,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哥,我有点怕。”傅明月的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震颤,再也没有了往日女强人的冷静和果敢。 傅明旭张开手臂将无措的傅明月抱进了怀里,温柔的轻拍了拍她的背,“月月,哥哥在呢,不用怕,而且你别忘了叶知秋是做什么的,安心等着他们带宁宁回来就是了。” 绑架绑到刑警队长的女儿头上,这怕不是一个笑话。 【东西准备好了吗?】 【我要看到我女儿。】 【你女儿在我手上,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有没有资格,想必你最清楚,但凡我女儿伤到一根汗毛,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将手机放在桌上,随沉和叶知秋对视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从律师手里拿过股权转让书,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他们的手段来看,他们应该是惯犯,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会让我们把东西送去指定的位置,或者……让你亲自去送。”叶知秋拿过文件装进牛皮纸袋,顺手放进了一支笔,绕上了绳子。 随沉点头,“没问题。” “我已经联系好了南城的警方,口袋里我也已经放好了录音和定位的装置,你只要接到宁宁,我们就能第一时间救援。”叶知秋调试了一下耳机,耐心的解释道。 “你有百分百的把握吗?”随沉抬眸看向他,接过牛皮纸袋放在腿上,解开了绳子,将笔拿了出来,“宁宁的安全最重要。” 为了股份,冒着激怒绑匪的危险,置宁宁于危险之中,实在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谢谢。”叶知秋敛眸低头轻轻的道了一声谢,原本因为宁宁被随沉连累,他虽然知道错不在随沉,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迁怒。 他的小女儿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先天不足,平时哪怕和她说话的声音大一点,抱她的力气大一点,他都害怕会吓到伤到她。可现在她却被人绑架,他如何能不愤懑不平。 只是,身为警察,保护受害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他的天职,虽然担心宁宁,可他也不得不兼顾随沉的利益。 可真的看到他为了宁宁肯放弃那样庞大到让人不敢想象的财富,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去谴责。 片刻,一长段视频被发了过来。 照片上的宁宁肉眼可见的有些狼狈,白嫩的小脸上残留着红色的勒迹,一双大眼睛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原本软糯的小奶音沙哑而无助,恐惧的看着镜头。 一瞬间,两个男人的心都狠狠一揪,仿佛被千万根钢针扎过一样,疼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把东西送到街心花园湖边的第二个长椅上】 “叶队,被损坏的视频已经恢复过来了,带走孩子的车是一辆已经报废的汽车,就在昨天夜里突然被人以需要其中部分零件的名义买下,按照修配厂老板提供的线索,我们可以初步确认买走汽车的人是……” 还不等叶知秋听完电话,顾卿突然打了过来,“阿沉,我……好像知道宁宁在哪里了!” 45. 第 45 章 揭秘 “顾国庆, 你是有病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找随沉要股份?随氏的股份是值钱,可他在随氏待得好好的,股份谁敢接手?” “随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把我当枪使,可你也别忘了, 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真的出了事, 谁也别想跑!” “顾国庆, 你不识好歹!”怒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 随深脱力一般的将手撑在桌上, 弯下了脊梁。 他失策了! 果然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原本告诉顾国庆这个老东西随沉女儿的存在,是想让他另辟蹊径的打感情牌,这个蠢东西何苦再去招惹随沉。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要用这件事要挟随沉得到点什么, 哪怕是要上一大笔资金, 也总归比那些鸡肋一样的股份强。 这个糟老头子, 竟然还真的敢阴他! 随氏的股份到底谁想要, 谁又想从随沉手里争权, 这件事情简直不要太过明显。这老东西还真是把栽赃嫁祸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 想到随沉那些手段, 随深只觉得头疼欲裂, 原本随沉就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想要置他于死地, 如果再把这件事也算在他头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后果他真的不敢相信。 坐在桌前挣扎了许久,随深终于按耐不住的敲响了老爷子的房门, “爸,我有点事想和您说。” 听完随深的话,再看过他截出来的照片,老爷子微皱了皱眉,“这件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有人亲眼看到的,爸,阿沉瞒着您这么久,把孩子养在了外面,实在是不像话。”随深摆出了一副替老爷子不平的态度,“要不是顾国庆告诉我,我也不知道,爸,要我说,既然他和顾卿孩子都有了,总该好好的把婚礼办上,总不能委屈了孩子。”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随深,“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爸,当初确实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害了裴姨和阿沉,他这些年的辛苦我也都看在眼里,我真的就希望他能过得好,这样我也能少受一点良心的谴责。”随深言辞恳切,仿佛真的懊悔不已一般。 老爷子收回目光,撤掉了桌上已经被墨迹染脏的宣纸,拿起镇纸又展开一张纸铺了上去。 “爸?”随深有些不敢相信老爷子的平静,难道老爷子都知道? “那不是小沉的女儿。”老爷子拿起毛笔掭好笔墨,淡定的挥毫泼墨,在纸上自然的流泻下五个大字——家和万事兴。 随深拿了顾卿在国外街头抱着宁宁的照片给老爷子看,“爸,你看那孩子的眼睛,可不是和阿沉一模一样吗?再说,有人亲耳听到了那个小丫头喊他爹地,喊顾卿妈咪,正好两年前他出国去治疗,顾卿也在那边,这时间也对得上。 “不是。”老爷子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斩钉截铁道。 两年前,顾卿确实为了发展海外市场在那座城市待了很久,随沉也确实去了那里治腿,甚至他们住在了同一个街区,可却是真的一次都没有打过照面。 顾卿抱着孩子的照片,他见过,甚至也抱过这种幻想,盼着活得没有悲喜的儿子能够得到一点慰藉,可……真的不是。 再者,随深这个蠢东西也不想想,如果随沉和顾卿真的有个孩子,以他们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直不管不问。随沉又怎么可能会让顾卿和随远纠缠那许久。 果然,这个大儿子还真的是心比天高,可惜眼界头脑没一样比得过他弟弟,朽木不可雕也,他还真是不能寄予太高期望,能像答应他妈妈那样保他一生平安富贵,也算对得起他了。 老爷子的话,随深一向是深信不疑的,他更是没有道理不认自己的孙女,所以……想到这里,随深只觉得毛骨悚然。 回到书房,随深立刻拨通了顾父的电话,“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不是随沉的。” 挂断电话,顾父有些傻眼,这孩子不是随沉的,那是谁的? 能被随沉抱在怀里逗弄的孩子,想来父母家室应该都不会太差,可南城圈子里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应该是都认得的。 突然,顾父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僵。 顾卿和北城首富的儿子关系不错,之前他甚至动过让两家强强联合的心思,可惜……那个孩子该不会是傅家的吧! 顾卿和傅家大小姐关系不错,之前在国外时据说住在一起,回国后也一直有联系,甚至傅家大小姐结婚时,她还被请去做了伴娘。 这样一想,顾父瞬间慌了神,“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个孩子送回去?然后你们立刻离开,酬金翻倍。” “老头,你想什么呢?送回去,怎么送回去?你怎么没说这孩子会说话认人呢?立刻把钱打过来,三倍!东西我让她爸送去你指定的位置了,至于这孩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完,绑匪立刻挂断了电话。 门外,正拿着顾氏资产负债表打算敲门的顾婉听到顾父的话,惊讶得捂住了嘴,蹑手蹑脚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书房里再一次响起的低语,握紧了门上的把手,心里一片茫然。 爸爸竟然□□了一个孩子,而且因为担心事情败露,竟然还打算让绑匪撕票,杀人灭口。 “婉婉,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顾母上楼,就看见站在书房外鬼鬼祟祟的顾婉,不解的轻皱了皱眉。 听到门外的动静,顾父立刻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婉婉,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正要敲门,可听到爸你好像在打电话,就想等一会儿。”顾婉有些不自然的搪塞道。 一眼看穿了顾婉在说谎,顾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婉婉,先进来,我有事要问你。” 关上门,顾父在桌前坐下,表情有些严肃,“你听到了多少?” “什么?”顾婉故作镇定,努力的遮掩着。 顾父松开了交握在一起的手,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正色道:“婉婉,不论你听到了多少,算爸爸求你,都当成没听到,爸爸知道这样不对,但……这是拯救顾氏唯一的方法了,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顾氏,你能明白的,对吗?” 顾婉看着面前陌生的父亲,呡紧了唇,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声谅解的话来,甚至……她怀疑父亲曾经给她的解释也是谎言。 父亲说,他做过对不起姐姐和随沉的事,因为不小心在聊天中把有关她的事告诉了其他人,让有心之人趁机伤害了姐姐和随沉,但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可一个能为了自己的目的,去绑架一个无辜孩子的人,真的会是无心之失吗? 看到顾婉的态度,顾父心里也有些打鼓,“婉婉,顾卿是个吃里扒外的,可你是爸爸的亲女儿,将来顾氏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你可要帮帮爸爸啊!” “可是爸,你这是犯罪啊!”顾婉眼睛微微泛红,哽咽道:“爸,我没有姐姐的能力,我也不想要顾氏,爸,就算顾氏破产,你也还有我和妈妈,我可以出去赚钱养你们的。” “你养我们?”顾父欣慰又讥讽的勾了勾唇,“顾婉,你觉得没有顾氏没有我,你能做什么?继续去咖啡厅打工?去餐馆洗碗?带着我们住贫民窟吃糠咽菜吗?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顾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咬紧了下唇,打开门跑了出去。 看着顾婉的背影,顾父瘫坐在座椅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将卡从手机里取出来剪碎,扔进了烟灰缸。 从命比草贱的工人到今天拥有整个顾氏,他走了整整四十年,现在让他再一无所有的回到原点,让所有人看笑话,那他宁可去死。 左右他做过的见不得光的事,也不仅仅是这一桩一件,与其坐以待毙,看着他的毕生心血大厦将倾,他倒是更愿意破釜沉舟的赌一把。 成王败寇,一念之差。 如果傅家的这根独苗苗出了事,不论动手的人是谁,可都和随沉脱不了干系,傅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那车是老爷子收来拆修用的,随氏兄弟争锋,想要随沉股份的,自然也该是他的哥哥,只要那些人不被抓住供出自己,想来谁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随深要怪也要怪他自己,如果不是他没搞清楚状况就来告诉自己,想要利用他,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姐姐,我们见一面吧!” 听着顾婉带着哽咽的声音,顾卿直觉有些异样,忙捂住话筒的位置走开到了一边,站在窗前,放柔了声音,“婉婉,怎么了?” “出来聊,好吗?”顾婉坚持道。 顾卿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等消息的傅明旭和傅明月,委婉拒绝道:“婉婉,我在忙,晚点我们再约,好吗?” “姐姐,我知道你们在找孩子,我也知道她在哪里,我们聊聊,好吗?”顾婉再一次请求道。 “好!顾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地址发给我,我很快就到。” 电话里传来了敲门的声响,顾婉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姐姐,带上随先生一起去你喜欢的那家咖啡厅等我吧!拜托,一定要带上他!” 说完这句话,顾婉突然挂断了电话。 顾卿抬眼望向窗外,认真的思索着该如何告诉傅明月这个消息,接下来又该如何做。 太阳已经有些西垂,晚霞独特的红色暖光映射在不远处的湖面上,衬得水中央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被清理干净的枯枝越发的荒凉。 突然,顾卿盯着水面眯起了眼睛,似是有所感悟,忙拨通了随沉的电话:“阿沉,我好像知道宁宁在哪里了——莲花湖的烂尾楼,你还记得吗?” “你确定吗?”叶知秋紧张的抢先问道。 顾卿蹙了蹙眉,“九成把握。” 随沉调出了照片又放大的仔细端详,认认真真的看过每一个细节,赞同的点了点头,“不,现在是十成了。” 莲花湖在这度假区的不远处,而且因为并没有成功被开发,许多项目烂尾,作为一个几乎废弃的景区,并没有什么居民。 那里隐蔽,而且出城便利,如果再仔细算一下,从带走宁宁,到发信息给他们,这个时间刚刚好够他们回去。 而更重要的是,在那里……当初顾国庆和随深都跟风的买过度假别墅,只是这些年,一直荒废着,久而久之得他们也就忘记了这回事。 以老爷子名义买的车,目标是随深想要的股份,又是卿卿第一个得到消息,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简直不要太明显。 确定了主谋,随沉突然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抬头对上了叶知秋同样焦急的目光,两人异口同声道:“顾国庆!” 46. 第 46 章 前路有光 夕阳西下,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窗边。 顾婉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双手捧着一杯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咖啡,望向窗外, 看到站在街口发传单的大熊,忙垂眸收回了目光。 太阳逐渐落下,不动声色的一点点回收着分享出去的光芒。 顾婉看着自己从阳光下逐渐落入阴影里, 身上也泛起了点点寒意,伸手出去想要挽留住刚刚的温度, 透过窗户看到熟悉的车子, 又自觉有些愚蠢的忙收了回来。 推着随沉走进店里, 顾卿的脚步有些沉重。 “别担心。”随沉平静的开口, 反手轻轻将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我在。” 见到两人走来,顾婉自觉的起身,喊来服务生撤掉椅子,递上了菜单。 “一杯卡布奇诺, 一杯一分糖芋泥奶茶, 再来一块黑森林蛋糕。”随沉将菜单放回托盘上, 坐正了身子。 三个人坐在一处, 相顾无言。 顾婉有些紧张的微微低下头, 握紧了咖啡杯的手柄, 又不自然的拿了起来, 浅浅的抿了一口。 “婉婉, 你找我们来, 到底是想谈什么?”顾卿看着挣扎的顾婉率先开口。 顾婉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小声嗫嚅道:“姐姐, 我想知道,五年前爸爸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有。”随沉在桌下准确的捉住了顾卿瞬间收紧的手,淡淡的看向顾婉,“你既然约我们出来,那也应该知道你爸爸都做过什么了,顾婉,你想要怎样,有话就直说吧!” 顾婉狠了狠心,想到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到底还是忍不住为他开脱,“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在哪里?那知道随先生你神通广大,什么也都是瞒不过你的,我帮你们找到她,你们能放过我爸爸吗?” “婉婉,没有人想要害爸爸,我知道站在一个女儿的立场,维护父亲是本能。但是,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女儿,我们还是一个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就算五年前的事,我们抛开不谈,他雇凶绑架也是事实。”顾卿冷静的回答道。 “可你们追究的话,那个孩子就会没命的!”顾婉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威胁还是劝告,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救那个孩子还是想要做父亲的帮凶。 她没办法像姐姐一样大义灭亲,她也没有理由像姐姐一样大义灭亲。 她承认,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她一定会敬佩姐姐的无私和理智,可是现在……就算爸爸真的十恶不赦,可他对她的那些好也都是真的。 “那你说怎么放?”随沉微微蹙眉,握着顾卿的手拇指微动,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对上她不赞同的目光微不可见的轻勾了勾唇。 “我知道那个孩子的父母是你们的朋友,只要他们不追究,你们也不追究,爸爸就不用去坐牢。我知道爸爸对不起你们,资产清点已经结束了,申请破产保护之后也还能有一些,都可以给你们。”顾婉看着没有直接否定的随沉,心中隐隐的升起了一丝期待。 爸爸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他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身体又不太好,常年的吃着药,凌晨的时候还常常会躲在洗手间咳上许久。 他真的老了,真的没有有体力和精神去熬过那样可怕的牢狱之苦了。 “不可能的。”顾卿好不犹豫的摇头,将手里的奶茶放在了桌上,“婉婉,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被原谅的,也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被补偿。婉婉,你明明知道对错,还是要去做他们谋财害命的帮凶吗?” 顾婉对上顾卿清亮而坚定的目光,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姐,那是爸爸呀!” 看着无助的顾婉,顾卿不忍的微微偏头,假装看不到她祈求的目光。 顾婉不忍心,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她……也喊了他二十六年的爸爸。 只是,有些事情是底线。 即便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可在黑与白之间,也始终存在着一道善恶的界限。 “把孩子平安的交还给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随沉端起咖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顾卿吃惊的看向他,“阿沉!” 顾婉不知为什么随沉会改变,态度改变的这么突然,将信将疑的提出了交换条件,“你们把那些绑匪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告诉你们他们的具体位置。” 似是担心他们怀疑自己的诚意,忙又补充道:“你们放心,他们拿不到东西,就还不敢伤害那个孩子。” “可以。”随沉掀开了盖在腿上的小毯子,从腿上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桌上,“顾氏偷税漏税以次充好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说着,随沉似是不舒服的轻松了松领带,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那五年前他参与策划那场车祸的证据呢?”顾婉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有,我的计划就是找到他经济犯罪的证据去起诉,不管到底是哪种犯罪,总归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随沉平静勾唇,“现在可以把我干女儿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了吧?” 顾婉抓紧了牛皮纸袋,放进了手提包,拉好了拉链,将包紧紧的压在了背后,“在莲花湖那边的烂尾楼里。” “嗯。”随沉微微挑眉,淡定的拿起了桌上的咖啡,“不论如何,谢谢你。” “谢谢我?”顾婉疑惑的重复了一声,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带着他想要的东西回家去吧!”听到了耳机中的叶知秋劝慰宁宁的声音,随沉长舒了一口气。 目送着顾婉离开,顾卿将一直紧紧的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在了桌上,点亮屏幕,录音机的数字还在不停的跳动着。 随沉拿起手机,按下了停止键,摘下了隐形耳机,伸手将坐在身边的顾卿揽近怀里,扣着她的脖领,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头。 顾卿侧过身子,埋首在他的胸前,突然卸去了力气,闷声问道:“阿沉,我以后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家人了?” “不会的。”随沉反手轻轻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抚摸了几下,“你还有我啊!” 顾卿敛眸,无助的抱住了他的腰身,靠在了他的胸前,“婉婉一定会恨我的,我们到底还是骗了她。” 随沉拿起她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解开了锁,毫不犹豫的删掉了录音,“不,你没有。” “阿沉,你做什么!”顾卿突然反应过来,忙抢过了手机,可不论如何都没找到可以恢复的办法。 随沉抽出她的手机放在桌上,看着她,薄唇弯出了一道弯月一般的弧度,目光温柔得似乎能够滴出水来,“卿卿,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顾卿疑惑的皱眉,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他删除了存证,又交出去了那些证据,那他还要用什么提交给司法部门呢? 随沉明朗一笑,沉郁的眉峰舒展开,端正的眉目间竟然带了几分狡黠,“我们没有骗顾婉,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我同意放过你的养父,但是……法律不会放过他。” “你做了什么?”顾卿好奇的追问道。 随沉从领带上取下了那个形状有些怪异的领带夹,放进了顾卿手里,“该看的人已经看过了,该了解的真相,也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找出来。”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顾国庆的确把祸水东引这一手玩儿的炉火纯青,可他利用了人性,却也小瞧了人心。 叶知秋信他们的判断,顺利的带人找到了宁宁,果断带人把他雇佣的罪犯一网打尽,而他们的见面……为的是帮他取证。 这一刻,顾国庆应该已经坐上了警车,想来不久后,随深也会去和他作伴了。 这个计划,他瞒住了卿卿,为的就是不想她为难。 哪怕她已经明确的选择了自己,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顾国庆毕竟是她的养父,就算她能狠下心来大义灭亲,可往后余生,她恐怕都还要抱着愧疚生活。 有些事,他想分一半给她,而还有些事,他只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切都尘埃落定,好像突然完成了毕生夙愿的两个人还有些不真实感。 莫名的,好像不想要去探索前路,也不想急迫的去奔赴归途。 他们只想这样安静的依偎在一起,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彼此的陪伴。 一起看落日,一起度黄昏,那好像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人生。 折腾了一天,顾卿靠在随沉的肩膀上咬着吸管,困倦的如同小鸡叨米一般的微点着头,有些昏昏欲睡。 “卿卿,我们回家吧!”随沉轻轻的捧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脸柔声道。 顾卿用力的摇了摇头,将奶茶放在桌上,揉了揉眼睛,“好,不过蛋糕好像还没吃完,我们打包吧,别浪费了。” “恭喜,你们是今天本店的第九十九对情侣,今天是我们老板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按照我们今天的特别活动,您二位免单,他稍后将会为两位送上一份亲手制作的特别小甜品,请稍等。” 随沉招呼了服务生过来打算买单,却被拦了下来,虽然对这所谓的甜品没什么兴趣,可听到服务生的话,心中却莫名的又生出了许多缱绻来。 大概是重新把她拥进怀里真的用了太久,久到他好像对九这个数字都有了一种执念,只恨不得用尽一切去换一个与她的长长久久。 “卿卿,要不我们等一等吧!”随沉温声询问着顾卿的意见。 “好啊,我还挺期待的。”顾卿说着又拿着小银勺切了一小口蛋糕,“他们家的黑森林蛋糕,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 落日已经沉入地平线,只余下了最后的一丝光,咖啡厅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 顾卿的目光落在一对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身上,看着在背后偷偷替女孩拎着书包,分担重量的男孩子,眼底漾起一抹笑意。 抱住随沉的手臂,顾卿眷恋的靠了过去,幸福的弯了弯唇角,“阿沉,你看他们像不像那个时候的我们?” 随沉含笑摇了摇头,“不像。” “不像吗?”顾卿歪了歪头,大有他不给出个说法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我对你,可是光明正大得多!”随沉看着那默默坐在女孩对面低头写作业的男孩,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些人真的活该没有女朋友。 顾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不停的转着笔偷偷看男孩的小姑娘,低下头来会心一笑。 她和阿沉的学生时代,现在想来都是那样的记忆犹新,幸福得几乎是她独在异乡时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他会替她背书包,会在雨天背她走过学校后街的水坑,会记得她的生理期,在只有十分钟的课间从五楼下到一楼来给她送红糖水。 即使已经习惯了他的好,她还是会忍不住在他走向自己时心动。 暗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又很绝望的事。 她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喜欢,努力的学习跳级,努力的去学他感兴趣的专业,时时刻刻的担心着他会喜欢上其他女孩,却又不敢表白,生怕走错一步就会不复如初。 长辈们那里,他们是一对好兄妹。 在同学们那里,他们是一对完美的青梅竹马。 人人都羡慕随沉疼她,可她自己最清楚,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那些少女的心思更是见不得光。 直到她的十八岁生日,他以买蛋糕的名义把她约了出来。 就是在这里,面对着一个他亲手做的小小丑丑的黑森林蛋糕,随沉抢先吹灭了她的生日蜡烛,说要替她实现生日愿望。 拿着她不知丢在了哪里的日记本和她表白,那真的是她收到的最诡异的生日礼物。 可随沉一定不知道,她的生日愿望其实并不是和他在一起,而是……希望他走得慢一点,让她还可以追得上。 很快的,服务生将一个特别的红丝绒蛋糕送了过来,顾卿瞬间被它的颜值所打动。 心形的蛋糕不少见,可这样特别的两颗心,她倒是第一次见——一大一小的两颗心嵌套在一起,蛋糕的侧面,贴着漂亮的玫瑰花瓣。 “这是我们老板特别制作的情侣甜品——心心相印,老板说,能一起吃完这个蛋糕的人都一定会白头偕老,请您二位好好品尝。另外,如果两位同意,我们想给二位和这个蛋糕和一张影。”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随沉,服务生的眼中满是惋惜。 随沉和顾卿对视一眼,欣然同意。 拍好了照片,总算到了品尝蛋糕的时间,看着拿着小银勺两难纠结着不愿破坏它完美形状的顾卿,随沉干脆的挖了一大口送到了她的唇边,“吃吧!” “阿沉,那么好看的蛋糕,我们应该再拍一张的。”顾卿说着,立刻配合的张开了嘴,品尝着松软甜蜜的蛋糕,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见她喜欢,随沉又挖下了一块送进了自己嘴里,瞬间脸色一变——好酸! 想到那位老板的话,两个人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的你一勺我一勺的吃完了这个有些可怕的蛋糕。 果然在美丽的外表之下,掩藏着的是斑驳。 一层美味的红丝绒,余下的一层层还真的是五味陈杂——柠檬的酸,焦糖的甜,咖啡的苦,辣椒的辣,还有海盐的咸。 其实每一层味道都还不错,可如果一起放进嘴里,实在是诡异异常。 终于吃到原本被镶嵌在心形中间的红色爱心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相视一笑,并没有人去碰最里面那一块只有拇指大的心形巧克力。 这确实是一份特殊的甜品,一份甜品吃完了一段人生。 酸甜苦辣咸,他们也曾经五味尽尝。 这位老板活得通透,送的不是一份甜品,而是他的人生阅历,是他的幸福秘诀。 不远处,拿着刚刚打印好的照片的服务生正打算将照片挂在墙上,突然被刚刚从厨房出来的男人拦了下来,“让我看一看。” 看着照片上的一对儿俊男美女,男人欣慰一笑,轻轻拂开了服务生,径直向两人走了过去。 “是甜品不和口味吗?”男人现在桌边,看着那一块被剩下的巧克力,不解的皱了皱眉。 “不,这份甜品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品,只是……我们想留下一点甜。”顾卿和随沉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弯了唇角,偷偷的又在桌下拉住了彼此的手。 男人点了点头,“你们还真的是和以前一样。” “你认识我们?”随沉反问道。 “当然。”男人拉开椅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你们可是我的第一批客人,每天放学都要过来点上一杯七分糖的芋泥奶茶和一块黑森林蛋糕,我说得对吗?” 随沉端起已经彻底冷掉的咖啡浅浅的呡了一口,“我们之前见过吗?” “再上一杯黑咖啡。”男人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回过头来,对上随沉探究的目光温和一笑,“你也不需要认识我,请你喝杯咖啡,就当……感谢你们拯救了我的婚姻。”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琐碎的婚姻生活磨去了曾经的甜蜜肆意,她变得比母亲更啰嗦,再不复恋爱时的温柔和善解人意。 他们开始频繁的争吵,从亲亲热热到相看两相厌,他一度怀疑自己真的做错了选择,曾经那个美好的女孩只是她营造出的假象。 他搬离了他们的家,躲进了这里,在厨房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做上一天的甜品,他就可以一整天都不去想任何事任何人。 他们是他最早的那一批客人,长身玉立的少年,美丽清纯的少女,每一次都是点一样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而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却是他们的争吵,原因其实很简单,男孩不许贪凉的小姑娘喝冰饮,而一向乖巧的小姑娘不知怎么的图突然和他争了起来,最后气鼓鼓的拂袖而去,连书包都没肯拿。 第二天,他们没有来。 第三天,他们还是没有来。 而他们再来的那天,是他约了妻子想要谈离婚的那一天。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店里都没有人,就在他想要拿出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们走进了店里,又坐到了同样的位置。 可那一天,男孩给她点的不是他预料中的热饮,而是一杯冰奶茶,又给自己点了一杯一模一样的。 小姑娘的身上披着他的校服外套,坐在整个咖啡厅最温暖的位置喝完了整杯,而男孩则是默默的把她被冰得泛红的手裹在了掌心。 或许,在一段感情里,从来都没有一定要按照常识去定义的正确答案,那些琐碎和麻烦,或许都是另外一种浪漫。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去为一个人让步妥协。 就像那个男孩在留言墙上留下的话:我希望她能一生任性,因为背后一直有我。 因为他们带来的触动,他和她有了第三年,有了第四年,有了一个很乖的儿子,有了一个小皮猴一样的女儿,有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十年。 后来,他还曾见过小姑娘几次,只是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熟悉的那个少年,变得形单影只。 甚至,在有一年她的生日,在他马上要打烊时,她喝醉了酒来了店里,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吃着吃着,突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哽咽的喊着当年那个男孩的名字。 那个时候,他在一瞬间无比清楚的了解了一个悲哀的真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永远, 在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时,能再见到他们,他不知该说这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可冥冥之中他也替他们觉得圆满。 很快的,服务生又端来了滚烫的咖啡,男人将刚刚打印出的照片又甩了甩,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们……想不想看看之前你们留在留言墙上的东西?” “好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当年到底写过什么话,还真的是记不得了,可大概他们还能隐约记得那一条留言一定是关于对方。 男人起身从柜台下拿找出了一个已经微微褪色的纸箱子,抱了过来,“这里都是之前店里留言墙上留下的东西,几年前装修我就都取了下来,你们自己找找看吧!” 当初的咖啡店用不大,因此留言墙上的内容也不多,只是浅浅的铺满了一个盒底,顾卿将盒子抱在腿上,随意的翻找着了两下,就立刻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她过生日时跳到他背上一起拍的照片。 她因为看到随沉和其他女生一起参加比赛时吃醋写下的抱怨:“随沉是猪!” 他偷偷写在她便签后面的“只喜欢你” 他们的青春,原来是有人替他们的记住的。 男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离开,随沉一张一张的看着被她找出递过来的标签,眼底满是怀念,珍惜的一张一张认真展开捋平,小心翼翼的收进了钱夹。 顾卿偷偷的将一张已经卷了边的标签紧紧的握在掌心,别过头去,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 那些点点滴滴,真的想起来都是酸酸甜甜的,可看着手上的婚戒,好像经历了那么多,她最终还是只能被他治愈。 何其有幸,她遇到了随沉。 “嗡嗡嗡”顾卿的手机响起,她忙接了起来。 电话另一端是云恒有些为难的声音,“快告诉随沉,他爸把裴姨的遗物送去了慈善拍卖会!” 47. 第 47 章 我养你 随家乱了。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老爷子端坐在上首,一言不发,随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不住的将慌乱的目光看向老爷子。 沈清和随夫人坐在略远的位置,不敢吭声,家里的佣人们感受到那严肃的气氛, 纷纷躲进了厨房,小声的议论起来。 “爷爷, 我回来了!” 突然, 大门打开, 随远急匆匆的进门, 西装褶皱, 领带歪扭,身上还带着未散干净的酒气,看着这样的孙子,老爷子下意识皱了皱眉。 随深这一家, 是真的不争气。 随深外强中干, 能做一个管理者, 却做不了一个集团的领头人, 他娶回来的这媳妇, 算是小家碧玉, 平时出去和其他人交际不成问题, 可在大事上却帮不上一点忙。 比起小沉和顾卿, 真的是差得远啊! 原本他还将期望寄托在这个孙子身上, 可是现在看来,又是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刚愎自用, 自以为是,随氏绝不能交到他手里。 “人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坐下来听我说。”老爷子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拄在地上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击,所有人立时将目光汇集过来。 “顾国庆已经因为绑架被捕了,今天早晨,警察打电话过来追查我让秘书买回来的报废汽车,说那是绑架犯的作案工具,是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承认。” 沈清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手微微握紧,抬头对上老爷子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神,又忙低下了头。 见到沈清的反应,最先坐不住的是随深,厉声质问道:“沈清,你到底做了什么?”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原本一切,根本就牵扯不到他身上,可如今有了这辆车,保不齐随沉就会利用这件事泼他一身脏水,又在老爷子这里邀宠。 老爷子手里可是还握着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呢,如果又为了补偿给了随沉,那就靠他手机的百分之十三,随氏哪里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沈清有些无措,看着随深的暴怒和随远谴责的目光,正要开口解释,便听到随远抢先开口:“爸,不是她,是我把那辆残废的车给顾叔的,就是一辆已经残废的车,顾叔说是喜欢哪个型号买回去收藏,我就把车送给他了。” 沈清讶异的看向他,随远握住了她的手,替她开脱道:“清清,爷爷只是问家里人几句话,你不用这么紧张,如果不舒服,你先上楼去休息也行。”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算了,沈清你就先上楼去吧,孩子要紧。” 在客厅里那严肃的气氛下,沈清忙故作虚弱的捂着肚子上了楼,忙不迭的逃离那风暴的中心,她可不想被兴师问罪。 随远的解释漏洞百出,不过老爷子到底没有再追究,“她不在也好,我来找你们一家三口谈一谈,随深,这一次,我帮不了你们了。” “爸!”听到老爷子打算把过往实情通通托出,随深彻底乱了心神,“爸,你再帮帮我,我这一次真的什么也没做,爸你帮帮我。” 随远有些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拉锯,“爸,爷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不就是意外的把车子送给了顾叔吗?” “顾国庆把这辆车给了一伙人,雇凶绑架了傅氏的小小姐。”老爷子看向随深,“现在车是随家的,总要给人一个交代。” “可不过是一辆被骗走的车,会怎样呢?”随远不以为然道。 老爷子叹息一声,“让你爸爸自己说吧!” “爸!”随深不敢相信父亲会彻底的将曾经被他们紧紧捂住的真相公之于众,甚至狠心到让他亲口来告诉他的妻子儿子他的不堪。 “随深,自作孽,不可活,你如果不去招惹你弟弟,事情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可你偏偏动了歪心思,挑唆顾国庆去绑架傅家的孩子,现在不仅仅是你弟弟想要查清当年的事,傅家更是紧咬不放,我也没办法!” 老爷子闭了闭眼,又是一声叹息。 傅家已经断了他们的原材料来源,而那个孩子的父亲叶知秋更是北城原本最厉害的刑警队长,南城他能想办法疏通,可现在北城的警方一同介入,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顾国庆会咬出随深是迟早的事,现在他或许还能不开口,为的是等随家出手救他,不愿让自己罪加一等,可如果顾氏彻底倒了,自己不肯趟这浑水,他拉随深下水是迟早的事。 让顾国庆和随深相互牵制,相互拉扯,甚至能和傅家联手,小沉的头脑,果然是像了他的。 “爷爷,我有些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当年的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远不可置信的看向随深,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和蔼成熟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随太太轻拉了一下随远,示意他不要再问,安静的垂下了头。 老爷子的目光扫过三人,拄着拐杖起身,离开了位置。 “爸,你还记得你答应我妈的吗?你得帮帮我,我是你的亲儿子啊!”随深看着撒手不打算再管这件事的老爷子,也再顾不上在妻儿面前的威信,扑通一声的跪了下来,抱住了老爷子的腿。 “你是我的儿子,小沉也是!”老爷子冷眼看着站在他随深身后不敢靠过来的随太太,毫不留情的抽出了腿。 楼上,偷偷躲在楼梯口的沈清靠在墙上,心忽然一冷,周身泛着寒意,如坠冰窟。 这一家人……竟然都是恶魔。 不同于老宅紧张的氛围,随沉和顾卿窝在小楼,一梦到日上三竿。 放下了一桩心事,抱着心爱的人,随沉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阳光明媚,有些炫目的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落在床上,顾卿轻哼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眼。 微微动了动身子,感受到搂在腰间的温热大手,顾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边睡着一个人,忙停住了动作,生怕惊扰了他难得的好眠。 他昨夜睡得很晚,本就入睡困难,晚上又喝了黑咖啡,等她夜里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正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僵直躺着,清亮的眼中没有半点睡意。 后来,她只能捂住他的眼睛打着失眠的名义让他一起数羊,可惜……她好像只哄睡了自己,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睡去,她实在是浑然不知。 翻过身来,看着被自己卷到一边的被子,顾卿有些心虚,忙蹑手蹑脚的坐起身来,将被子拉扯好,替他掖好了被角。 刚刚躺回去,自觉的将他的手挪回腰间,便被人揽着腰身圈进了怀里,耳边是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卿卿,早安。”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耳朵上,灼得顾卿耳朵微微泛起了红,嗫嚅着回了一声,“早,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嗯”随沉轻应了一声,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好困。” 顾卿心疼又愧疚的敛眸,声音温柔,“那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做早餐。” “你不在,我睡不着。”随沉将想要起身的小姑娘紧紧的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可怜,“卿卿,陪我,我不想一睁眼,你就又不见了。” 在这五年里,他真的做过了太多次的噩梦,在那些血腥的梦境之外,他也曾梦到过她,可每一次的梦里,在他想要去拥抱她的刹那,她都会变成一阵烟消失不见。 醒来,在一片黑暗里,他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于是,他再也不愿闭上眼去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失去。 昨夜,是他们真真正正一起回家的第一夜,抱着她,他没有睡意,更不愿入睡。 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能听到她温柔的呼吸,能看到她恬静的睡颜,他才终于敢相信,这不是一场随时会破碎的美梦——顾卿终于还是做了随沉的妻子。 清早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在小心翼翼的给他盖被子的顾卿,那样被爱的人珍爱的感觉,真的让人满足。 顾卿听着他的话,心头有些发酸,终于忍不住小声的问出了深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你当初不肯理我,非要和我分手,你有没有后悔过?” “有”随沉毫不犹豫道。 顾卿又问道:“那如果我在那之后再去找你,你还会坚持和我分手吗?” 随沉犹豫了一下,“最初应该还会,不是不爱你,只是那个样子的我,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我应该舍不得你哭。” 一个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他,真的不想让她看到那样狼狈的自己,更不想打着爱的名义去拖累她的一生。 可他不得不承认,在那样的岁月里,他总是喜欢盯着门口看,希望着有一天,她会再跑到他面前,再问他一次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那样,他一定不会再避而不见。 面对着她,有些话他说不出,可看着她的背影,他总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挽留。 顾卿强忍住了泪意,懊恼的闭了闭眼。丽嘉 “随沉,我后悔了。”顾卿努力抑制住哽咽,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随沉紧张的撑起身子,探着头,伸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卿卿,都已经答应了要和我在一起,你不能反悔了。” 顾卿突然转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似乎怎么也落不完。 不过片刻,随沉胸前的睡衣上已经湿了大片。 “卿卿,别哭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随沉轻轻抚着她的背,努力想着到底是什么刺痛了她。 “你得再娶我一次,认认真真的给我一个婚礼,要比随远当初的那个更盛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你再也不能扔下我。”顾卿哽咽道。 随沉用力的点了点头,眼圈也有些微微泛红,“好,我们办婚礼,办最好的婚礼,我肯定不会像随远那么笨,连你藏在裙子下的婚鞋都找不到。” “那是我根本就不想让他找到。”顾卿抽噎着辩驳道:“随沉,你再主动一点好不好?我会害怕,真的会怕。 是我先喜欢你;是我主动你才会同意和我发生关系;是我说例假推迟,你才会说要和我结婚,我知道你爱我,可我还是会怕,明明前一晚你抱着我,可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车祸之后你不理我,不见我,最后说怨我恨我不想再和我在一起。 随沉,我们之间的每一步都是我先努力的走向你,可这一路,我真的好累好疼啊。谢谢你一直肯在原地等我,可我更想让你走向我一次,哪怕就一次!” 积压已久的恐慌和无力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瞬间决堤,顾卿再也不想去压制那些积攒已久的委屈。 他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可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都不肯和她说一句爱呢?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只喜欢过你,没有经验,我妈说,爱一个人就是尊重她的意愿,给她想要的,可我什么都想给你。”随沉笑中带泪,抱着她的小脑袋,干脆利落的吻了上去,“顾卿,我爱你,我很爱你。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说给你听。” 顾卿的哭泣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打断,破涕为笑,“其实你也不用太有经验。” “瞧你,又哭又笑的。”随沉温柔的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珠,笑着揶揄道:“放心,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的。” “随沉!”顾卿有些恼羞成怒,用小粉拳轻敲了一下他的胸口。 随沉忙捉住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好了,以后有哪里不开心,就直接和我说,一辈子那么长,你慢慢教我。不过,今天是我们新生活的第一天,不许哭了,我们等等出去逛一逛吧,做点会让你开心的事。” “今天不用工作吗?”顾卿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 “以后我都不用再去公司了。”随沉揩去了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卿卿,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吗?随氏的一切,我都不想要,所以我打算干脆在拍卖会上把手里的股份都捐出去,就当为妈妈积福吧!不过,到时候,我估计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没事,你还有我,我养你!”顾卿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毫不客气的将眼泪鼻涕通通的蹭到了他胸前的衣服上,“我想裴姨要是还在,一定也会支持你的,我还有一些积蓄,保证一定不会让你过得比现在差的。” 随沉点头红着眼偷笑一声,曲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喊裴姨,早早的就收了改口钱,都嫁给我了,是不是该改口了——要叫妈。” 这一大早的,大概是风沙太大,总是招惹他们两个人哭。不过,这个小傻子大概不知道,他确实是一无所有了,但她的身价应该不会低了。 六年前成立公司的时候,他让她签了委托书,给她留了百分之五十二的原始股份,如今那个算上他们才只有四个人的小破公司已经在市中心有了两栋办公楼。 虽然还比不上庞然大物的随氏,但也总归能养得起他的小姑娘,就像以前说的那样,要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家,要……要和她一起好好的白头到老,至于孩子,二人世界其实也挺好。 闹过这一场,两个人都再没有了一点睡意,迅速的起床洗漱,坐到了餐桌前。 哭累了的顾卿大口大口的喝着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轻皱了皱眉,“今天的鲍鱼好像没有平时的好吃。” “等会儿我就让洛言去订食材。”随沉说着立刻拿出了手机,立时看到了上面的信息。 【月月想带宁宁去游乐园散心,一起吗?】 48. 第 48 章 那是他们唯一可以相拥的…… “宁宁, 看这里。” “来,宝贝,笑一个!” “宁宁, 糖果甜不甜?” 站在旋转木马的栏杆外,顾卿举着手机不断的变换着姿势,想要帮傅明月记录下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刻。 小小的人坐在最高的马上, 兴奋的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回头望向顾卿和随沉的方向, 开心的蹬着小腿,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旋转木马上下来, 吓得叶知秋忙伸手按住了她的小身子。 一手圈着女儿, 回头望向妻子, 站在两匹马之间的叶知秋不曾游戏,却是整个游乐园中笑得最幸福的男人。 “卿卿,去一起玩吧!我来给你们拍照。”随沉看着站在左前方目不转睛的盯着旋转木马的顾卿,目光淡淡的扫过自己盖着毯子的腿, 平静的勾了勾唇。 闻言, 顾卿忙回过头来, 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 调出了刚刚才拍好的照片给他看, “我才不想玩儿呢, 只不过是想着他们来南城, 我尽尽地主之谊, 帮忙拍个照而已。” “拍得不错”随沉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接过手机摆弄了几下,“不过如果你换一个模式和滤镜, 稍微调整一下角度,拍出来的照片会更好看,等会儿你上去玩一圈,我拍给你看。” “不去。”顾卿将一双小脚丫踩在了他脚踏板空余的位置上,拉起他的手,认真的扯着他袖口上被刮起的一点丝线,“旋转木马太幼稚了,没意思。” “那你想玩什么?”随沉低头看着她摧残自己价值不菲的衬衫,纵容的问道。 顾卿懒洋洋的将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什么都不想玩,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卿卿,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我。”随沉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他们,摸了摸顾卿的头。 她要迁就他一时,可这一世难道他都要她这样迁就自己吗? 他的腿,最新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在几乎已经是他能恢复的极限,就算他完全按照医生的要求努力锻炼,也只能保证情况不继续恶化。 虽然知道他们在一起,她就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可他舍不得,让她一辈子都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和渴望,去保护他的自尊。 顾卿揪着他袖口的扣子,满足一笑,“就这么跟你待着,我真的就很满意了,阿沉,我真的不再是小孩子了,旋转木马不论跑过多远,最后都还是在原地,我骑上它,是为了追逐你,可如果你已经在我身边了,你觉得那些真的还重要吗?” “可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浪漫吗?”随沉看向那梦幻的城堡形旋转木马,一对一对的情侣拉着手,一前一后,唯美得仿佛他们年少时一起看过的偶像剧。 顾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越过旋转木马,后面摩天轮的形状清晰可辨。 “有些人的浪漫是一种形式,可我想要的浪漫叫随沉。”顾卿探身,仿佛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在了他的颊边。 他的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 在唇齿间呢喃,都会生出满心的缱绻。 “妈咪,羞羞脸。” 结束了游戏的宁宁坐在叶知秋的手臂上,古灵精怪的用小手捂住了眼睛,露出了和父母一般无二的笑容来。 顾卿忙站起身,若无其事的推上了随沉的轮椅,打算奔赴下一站,“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一边是人菜瘾大哪里都想去的宁宁,一边是行动不便的随沉,五个人路过室内场馆时,傅明月提出去玩些特别的项目。 大概每个人记忆里的童年游乐场,都会有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游戏。 射击、飞镖、套圈、抓娃娃,室内的那些永远项目,永远是孩子们留恋不舍的挑战游戏。 “爸爸,兔兔!”宁宁看着摆在套圈摊位前的礼物,兴奋的蹬了蹬小腿。 “老公,你看那个娃娃,是不是有点可爱?”傅明月也对挂在射击游戏最高处的大熊娃娃一见钟情。 叶知秋被这一大一小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对着随沉无奈一笑,抱一个,牵一个的率先走向了购买游戏币的柜台。 顾卿推着随沉跟在他们身后,在路过那一片不断发出铁丝碰撞的投篮区域时,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被男朋友抱在怀里教投篮的小情侣,在随沉回头前又忙收回了目光。 拿着傅明月送过来的一大盒游戏币,随沉和顾卿都有些迷茫,不同于那边一家三口已经玩起了游戏的欢声笑语,两个人面面相觑,有些无从下手。 “卿卿,你有什么想玩儿的吗?”随沉看着来往的人群,轻皱了皱眉。 顾卿环顾四周,看着情侣多聚在娃娃机前,也推着随沉走了过去,“我们抓娃娃吧!” “你看那个男人,好帅啊!还坐着轮椅来陪女朋友抓娃娃,这也太宠了吧!” “好什么好,你看他女朋友,走到哪里都要推一个那么重的轮椅,来了游乐园,又什么项目都玩不了,多可怜啊!” “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坐着轮椅啊?他就是残疾人吗?” “那么漂亮的女孩们跟了一个残废,真的是可惜了。” 见靠近过道的位置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和带着孩子的父母,迎上他们好奇而探究的目光,顾卿握紧了手里的推手,仿佛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一般,将随沉推到了娃娃最可爱的位置。 “喜欢哪个?”随沉抱着游戏币,微笑着偏过头来温声问道。 顾卿看着面前已经靠近出口的小兔子,心不在焉的指了指,“这个吧!阿沉,我们争取一次就把它抓出来。” “好”随沉附身,将三枚游戏币投了进去,立刻起身遥控起了手柄,专注的看着透明塑料窗里的娃娃和爪子,认真的估量着落点。 移动,下爪,无力的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摇晃着抓起了毛绒绒的白兔娃娃,甩进了取物口。 随沉轻拉开挡板,将兔子拿了出来,递给顾卿,“还要吗?” 这不是他们认识的娃娃机! 顾卿虽然同身旁一直偷偷观察他们的人一样被震惊,可看着被他一次就夹出来的娃娃,立刻在心中升起了自豪。 没错啊,这就是她爱的那个人,哪怕他坐在轮椅上,比周围人都矮上半截,可他仍旧优秀得一骑绝尘。 “这个兔子一共有七种表情,给你凑一套,好不好?”随沉说着又抓起了一把游戏币,全部推进了投币口,“卿卿,你要不要自己试一下?” 顾卿站在娃娃机的侧面,摇了摇头,刻意的提高了声音,“不要,我要老公给抓。” 一声“老公”听在耳中,随沉眼中笑意越发浓重,摇晃了几下操作杆,毫不犹豫的按下抓取按钮。 松垮的钩子勾住了玩偶上的标签,回到原位,爪子松开,又是一只可爱的玩偶掉了下来。 第一次,可能是偶然。 第二次,证明了随沉的绝对实力。 一旁人群逐渐聚拢了过来,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第三只……第四只……第七只……最后一只。 确定好了抓取最后一只玩偶的角度,随沉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落爪的按键上,轻轻的按下,和她一起完成了最后的绝杀。 被随沉这一波比表演还要秀的操作惊到,周围许多人都围了过来,更有女孩按捺不住拿出了手机拍起照来。 “啊啊啊,他好帅啊!那个兔子那么难抓,他竟然都抓到了,太厉害了吧!” “妈妈,我也想要那个小兔子,我们去抓嘛!” “哈哈,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兄弟,含泪赚了我们这么多钱的老板终于遇到了硬茬了。” “看看人家的男朋友,宝宝,你能不能也支棱起来啊,你要是能也给我抓一套,我立刻答应你的求婚。” 端坐在轮椅上的西装男人,英俊不凡的外表,温柔霸道的言谈举止,几乎是小说一般夸张的掌控力,瞬间戳中了绝大多数女性的少女心。 在有些人身上,他的残缺就仿佛是维纳斯的断臂,他的魅力,仍旧无人能及。 被这许多人围着,随沉有些烦躁的轻皱了皱眉,“卿卿,我们换下一个项目吧!” 顾卿左拥右抱着七只形态各不相同的毛绒兔子,被萌得微微有些失神,闻言,忙应了一声“好”。 走到射击游戏前方,叶知秋已经在了,他坐在凳子上给宁宁充当着人肉沙发,小姑娘并不会瞄准,只是胡乱的扣动扳机,听着声响,玩儿得不亦乐乎。 见到顾卿手里的兔子玩偶,宁宁立刻眼睛亮晶晶的看了过来,伸出了小手,“兔兔。” 随沉将腿上的装着娃娃的塑料袋直接递了过去,“这些都给宁宁吧!” 小姑娘看不出毛绒兔子细微的差别,欢喜的从爸爸怀里钻出来,蹲在地上,奶声奶气的数起了兔子,“一只兔兔,两只兔兔,三只兔兔……” 宁宁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一个人蹲在一边自顾自玩儿得开心。 叶知秋坐在一边举着她的小水杯,看着她自言自语的过家家,换了傅明月去玩儿射击的游戏。 顾卿站在一边,看着嘟起小嘴和小兔子亲亲的宁宁,满眼都是温柔。 见顾卿从进了游乐园都是陪在一边,随沉将她拉过来按在了凳子上,“我们也玩儿一会儿吧!” “我不会。”顾卿小声推辞道。 “宁宁都可以,卿卿姐,不许扫兴,快来!”傅明月招呼一声,一边招呼着顾卿一边扣动了扳机,一个气球应声而破。 盛情难却,顾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随沉抓了一大把游戏币投进去,换了许多子弹出来。 顾卿坐正了身子,努力瞄准了气球,扣动扳机,子弹打偏中了旁边的气球,顾卿的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忙轻轻揉了一下手臂。 “妈咪,棒棒!”见顾卿第一发子弹就打中了气球,宁宁立刻摇头摆尾的跑了过来扑进她怀里,摇着她的手臂,指向高处,“妈咪,加油!宁宁想要那个大兔兔。” 顾卿有些哭笑不得,她想打的不是那个气球啊! 她确实要承认瞎猫能碰上死耗子,可是瞎猫能碰上一只,还能碰上第二只吗? “宁宁,刚刚不是还要妈妈给你赢娃娃吗?”傅明月对着顾卿顽皮的眨了眨眼,逗弄起了依偎在顾卿腿边的宁宁。 宁宁犹豫了一下,两不得罪的一手一个的抓住了她们的衣角,“妈妈赢熊熊,妈咪赢兔兔,宁宁都要!” “小机灵鬼。”顾卿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奶膘,抬头看了一眼那大大的兔子娃娃,突然燃起了斗志。 不同于经常被叶知秋带去练习射击的傅明月,游乐场的射击游戏虽然是玩具枪,可后坐力其实并不小,打上几发子弹,手就会被震得微微酸疼。 看到顾卿下意识揉手臂的动作,随沉转动轮椅上前了两步,从背后扶住她的手臂,将人圈进了怀里,“我帮你扶着。” 被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笼罩,顾卿只觉得整个人都瞬间放松了下来,偷偷的弯了弯唇,轻轻的“嗯”了一声,又努力的瞄准起来。 玩儿了一下午,在餐厅简单的吃过了东西,叶知秋和傅明月抱着已经睡着的宁宁率先离开,放弃了一起看晚上烟火表演的计划。 看着三人的背影,顾卿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宁宁同款的大熊,有些哭笑不得。 “阿沉,刚刚我们再给宁宁换一个芭比娃娃不好吗?你怎么非要给我弄这么一个大家伙啊!”顾卿捏了捏大熊的耳朵,既嫌弃又有几分爱不释手。 随沉看着她宠溺一笑,“可你也喜欢啊!” 她抱着大熊从人群中经过时那神气的模样,鲜活而生动,可爱得让他心里一阵阵的泛着疼。 和他在一起,她永远都要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她那些努力的想要去证明他们的幸福,努力的假装不在意的小动作,窝心得让他难过。 随沉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把她搂在怀里教她投篮,再也没办法给她浪漫的考拉抱,再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 顾卿拍了拍大熊的头,幸福一笑,将头靠在了大熊的肩膀上,“那要是以后我们也有了女儿,我们都想要大熊,你要给谁啊?” “给你。”随沉回答得毫不犹豫。 顾卿笑意更浓,“为什么啊?” 随沉看着她但笑不语。 抬头望向窗外,见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随沉抬手看了看手表,“卿卿,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再去做点什么?” 顾卿思考了一下,“那……看电影?或者我们去拍大头贴?” 在游乐园待了一下午,抓娃娃,套圈,看他扔飞镖,旧梦重温,莫名的好像感觉他们回到了刚刚谈恋爱的时候。 随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影的场次,“如果合理规划,应该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你想看什么电影?” “恐怖片吧!”顾卿回答道。 随沉好不意外的点了点头,立刻下单买票。 提前进场,顾卿将爆米花和饮料一同放好,高大的工作人员帮忙将随沉扶到了座椅上,两个人在第一排落座。 因为是恐怖片,来观看的人并不多,而即便又少许的观众,多半也是恋爱中的情侣,直奔后排,亲亲热热的抱在了一起。 阴森森的片头曲的声音响起,灯光暗下来,顾卿立刻拉过随沉的手臂抱在怀里,紧张的停下了吃爆米花的动作。 随沉无奈一笑,将手垫在她的背后,轻轻的将人揽进了怀里。 胆子又小,又爱看恐怖片,她还真的是和以前一样。 电影开场后不久,顾卿已经手脚冰凉的缩在了随沉身边,紧绷着身子,仿佛是只炸毛的猫咪。 随沉感受到她手心的湿意,轻抚了抚她的背,“不怕,这是电影,都是假的。” 又是一个血腥而恐怖的情节,顾卿将脸紧紧的贴在随沉肩头,单薄的衣衫被冷汗浸透,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恐惧得是那样显而易见。 随沉反手脱下西装外套,将她裹紧,低声的轻哄道:“还看吗?如果不看了,我们就出去,我们去拍大头贴,好吗?” “嗯”顾卿紧紧的闭着眼,努力的屏蔽着那些可怕的狼嚎鬼叫,想要起身,却又腿软的跌坐回了椅子上。 随沉探身想要拉过被放在墙边的轮椅,只是到底座椅和墙之间隔得有些远。 顾卿缓了缓,努力收敛了心神,起身弓着身子走过去将轮椅拿了过来。在前排空旷的位置安放好,用力的扶着随沉的手臂,将人扶了上去。 脚步虚浮出了电影院,回到明亮的大厅,顾卿的狼狈越发的明显,披着外套一身冷汗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着随沉买来的热奶茶,半天才缓过神来。 “卿卿,好点了吗?”随沉温热的大手放在她的头顶,爱怜的抚了抚她汗湿的额角。 顾卿低头喝了两口热牛奶,有些魂不守舍的轻应了一声,仍旧是心有余悸。 拍大头贴的时候,顾卿仍旧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屏幕,就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看过的恐怖情节,连选贴纸都没了兴致。 兴致缺缺的拍完了大头贴,随沉将打印好的贴纸收进钱夹,有些担心的看着魂不守舍的顾卿,有些不知应如何安慰被电影的吓到的小姑娘。 回到家里洗漱好躺在床上,顾卿睁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有些不敢入睡,紧紧的贴在了随沉身边。 随沉闭着眼,侧过身子抱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顾卿枕在他的手臂上,乖巧的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数着羊,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出现的不是一只只的小羊,而是晚上那些定格在了脑海中的可怖画面。 半晌,顾卿到底还是忍不住轻推了他一下,“阿沉,给我一颗安眠药吧!” 随沉侧身打开灯,下意识的偏头躲避着刺眼的光线,立起枕头垫在背后,拿起了手机,“卿卿,我给你讲故事吧!” 看着他有些惺忪的睡眼,顾卿摇了摇头,“没事,你睡吧,给我一颗安眠药,让我躺一会儿,我一定也很快就能睡着的。” “那些药物会有依赖性的。”随沉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将她的枕头拉到了身边,轻拍了拍,示意她躺过来,“你安心的睡,我在这里守着,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顾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乖巧的躺了下来,缩在他背后灯光投射出那一片阴影中,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角,小声道:“我们以后都不看恐怖片了。” “好,闭上眼睛,我给你念故事。”随沉摸了摸她的头,搜索出格林童话,低声温柔的轻轻念了起来。 曾经,在人前,恐怖片是他们唯一可以名正言顺的牵手拥抱的机会,可以后……年年岁岁,他都会守在她目光可及的地方。 念到第三个故事时,顾卿的呼吸已经逐渐的平稳了下来,小脑袋歪在枕头上,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随沉正打算放下手机入睡,突然被浏览器推送的一段视频吸引住了视线——慈善拍卖会的展品里竟然有母亲生前钟爱的那辆车? 【小叔叔,我们谈一谈吧!】 看着这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随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毫不犹豫的敲下了四个大字:无话可说。 49. 第 49 章 比绝对更多一分的爱…… 随沉离开公司的第五天, 整个公司都乱了起来。 先是闻所未闻的总裁辞职,后是副总突然被警察带走,随氏的两个继承人先后离职, 整个公司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一日之内,股价飞降,紧接着董事会内部也开始乱了阵脚, 四分五裂起来。 吃过早饭,顾卿又跑了出去和傅明月一起去为新公司确定最后的选址, 筹备注册公司的一系列工作。 自从说出了要养随沉的话之后, 她可当真是干劲十足。 看着空荡荡的家, 随沉习惯性的让洛言推了自己回书房, 可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实在又有些无聊。 洛言抱了已经长大了一圈的汤圆在怀里逗弄,看着坐在椅子上无聊望天的男人,莫名的感觉有些好笑,“二爷, 怎么了?不是说要给自己放个假吗?这个假, 放得不好吗?” 随沉并不理会他的调笑, 只淡淡的开口问道:“新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股价稳步上涨, 之前和国外市场接洽的项目, 也已经谈妥。上一周北城傅氏还向我们伸出了橄榄枝, 想要一起进行新项目的开发。”洛言正了正神色, 认真的汇报道。 随沉满意的点了点头, “傅家如果能给到我们预期之中的价格, 那就签下来吧。” “对了二爷,随远这几天一直都有打电话过来,他说打给您, 您不接,让我代为转达,他想约你见一面。”洛言又道。 随沉将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用食指按住转了两圈,唇角弯出了一抹弧度,“我拉黑了他。” 洛言被他的话惊得愣在了原地,“二爷,他来找你,应该是为了随深的事吧,您现在避而不见,保不齐他就要去找夫人求情。” “他敢!”随沉瞬间握住了手机,努力压下的心里的火气,“立刻订一个最好的情侣餐厅,晚点我们去接卿卿下班。” 不得不说,洛言真的是精准的预料到了随远的心思。 此刻,顾卿被随远堵在写字楼下,进退两难。 “卿卿,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随远见她出来,立刻抱着一大捧花迎了上来,“我已经定好了餐厅。” 顾卿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另外,随远,别再这样喊我了,我有丈夫,如果小婶婶你喊不出口,也请喊我的名字。” 随远脸色一变,有些受伤的看向她,“卿卿,我知道婚礼那天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 顾卿犹豫了一瞬,说到底,随远其实并不欠她,什么,婚礼上随远弃她而去,可她又何尝不是立刻就嫁给了他的叔叔,让他成为了整个南城的笑柄。 别人嘲笑她是弃妇,可其实她回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过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随远将她当成沈清的替身,可她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像阿沉,才会答应他的追求,和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情侣。 抛弃她的人,随远不是第一个。 或者异位而言,如果当时阿沉也像沈清一样主动的站出来,她或许也会做一个落跑的新娘。 那个人一旦出现,所有原本可以接受的将就都会变成难以忍受,这一点,她一直都懂。 所以,他们,两不相欠。 见到顾卿软化的态度,随远立刻见缝插针的将花束放进了顾卿怀里,“卿卿,黄玫瑰,这只是一束表达歉意的花。” 顾卿犹豫了一下,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黄玫瑰,突然就想起了随沉给她种的那些,想要扔掉,却又有些不忍心。 “随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要回家了,阿沉还在家里等我。”顾卿叹息一声,将花放在了随远车的前盖上,“如果是你爸爸的事,那么我的态度很清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卿卿,顾氏已经准备宣布破产了,你妈妈……不对,应该说是你的养母受了刺激在疗养,你妹妹……算了,有了随沉,这些你应该都不想听了吧!”随远无奈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顾卿呡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要把所有人赶尽杀绝,顾卿,随沉就是个疯子,你是不是觉得他把你养父送进的监狱,把我父亲也送了进去,这一切就会到此为止?”随远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顾卿。 顾卿不愿再听他的挑拨,错身打算离开。 随沉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收购了顾氏的股份。” “他五年前就在外面另外开了公司。” “他和你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报复你在他残废时弃他而去。” 顾卿的脚步一顿,闭了闭眼,转过身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卿,他在报复,报复所有人,就算我爸爸和你养父有错,可你的养母和妹妹?你见过他在地上像狗一样爬的时候有多狼狈吗?你见过他要人喂吃喂喝,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样子吗?” 说着,随远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现在的他是地狱里的恶鬼,恨不得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卿卿,你觉得他真的不会介意你和我在一起过吗?真的就没有怨恨过你吗?” 顾卿的拳悄然握紧,“你闭嘴!” 随远恍若未闻的继续说道:“卿卿,回来和我在一起吧!我爸把股份都留给了我,你回来,未来的随氏就是我们两个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以前看不清自己的心,辜负了你,是我的错,可卿卿,你要相信我真正爱的人是你,以后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不需要。”顾卿一字一句道:“随远,我根本就不在意你到底爱不爱我,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爱过你。” “卿卿。”随远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卿冷冷的看向随远,走回去拿起了那一束黄玫瑰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锋利的包装纸划过脸颊,随远下意识的捂住有些刺痛的位置,放下手来,掌心染了些许血迹。 顾卿头也不回的上车,打火,踩下油门,轧过那一束落在路边的昂贵花束,扬长而去。 车开出去不远,心神不宁的顾卿将车停在了路边,趴在方向盘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她真的好心疼他。 到底要多强大,才能在那一切之后,笑得仍旧那样温柔,到底要多强大,才能在提起往事时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自以为是的一次又一次的扎着他的心。 半晌,手机铃声响起,顾卿抽了抽鼻子接起电话,在随沉开口前,一声带着鼻音的“我想你了”脱口而出。 握着手机,随沉听着她的话,瞬间温柔了眉眼,“我也想你,卿卿,你在哪里呢?我去接你吧!” 顾卿看了一眼导航,将地址报了出来,挂断电话,靠在座椅上,用冰冷的小手敷着哭红了的眼睛,安静等着随沉的到来。 接上顾卿,把两个人送到提前订好的餐厅,洛言看着后座上腻在一起的两个人,自觉的功成身退。 “眼睛怎么红了?”随沉看着眼睛有些微微的顾卿,微蹙了蹙眉。 顾卿勉强一笑,“没事,就是刚刚被沙子迷到眼睛了。” 随沉扶着她的小脸,心疼的亲了亲她的眼睛,“不是说我去接你吗?今天风那么大,干什么出来等啊。” “没事,就是想早点见到你。”顾卿拿起红酒倒了小半杯,又给随沉的杯子里倒好酒,微微敛下眸光。 随沉将牛排切好,放在了顾卿的面前,“尝尝这一家的牛排吧,洛言去查过,说这里的牛排是全南城最好的。” “阿沉,我今天……遇到随远了。”顾卿叉起一块牛排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随沉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不置可否,见她看过来,忙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顾卿看着他的反应,有些惊异的轻蹙了蹙眉,“你都不好奇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总归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随沉拿起酒杯,紧紧的捏住了高脚杯的长柄,淡淡的开口:“重点是……你信了吗?” “我当然相信你啊!”顾卿又叉起了一块肉,举到了随沉面前,顽皮的眨了眨眼,“啊~” 随沉低头一笑,咬住了那一块鲜美的牛排,看着顾卿,只觉得这牛排格外的香嫩,莫名的还带了丝丝甜味。 “阿沉,随远说你另外开了间公司,是真的吗?”顾卿好奇的问道。 随沉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面上,轻轻的转动着杯柄,“嗯,已经上市了。” 顾卿眨了眨眼,不满的嘟了嘟唇,“那你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啊?害得我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养你。” “不是大言不惭,因为公司是你的。”随沉伸手轻轻揩去了沾在她唇角的酱汁,“卿卿,那个被我父亲全盘否定的小公司,我盘活了。” 因为他的心愿,十九岁的顾卿拿出了全部的身价,甚至偷偷卖了她成年礼上她的养父送的首饰,帮他买下了那间濒临倒闭的小公司。 公司只有四个员工,他们两个,凑热闹的云恒,和一个保洁阿姨。 其实,父亲说得没错,那是个没有什么前景的小公司,即使成功的低价买下了一项专利,可他最初也只能不断的想办法补贴着让它努力的维持下去,而根本无力发展。 可后来,他被禁锢在了病床上,失去了他最爱的两个女人。 那个小小的公司,从某种意义上,很像是他和卿卿的孩子,是他和她唯一可以留住的牵连,让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它能在商场的洪流中留下来。 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比绝对控股多一分。 就好像爱她比绝对还要多一分,那五年,他也试着去忘却,可越是努力,就越是深刻,想她爱她,好像真的成为了一种本能。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一笔巨大的资产,顾卿在最初的吃惊后,心中只密密麻麻的泛起了疼。 原来哪怕破镜能重圆,可错过的那些人生,他们都弥补不回来。 在上一个岔路口走散的人,即便能够在下一个街口相遇,可她还是没办法陪那个人去看沿途的风景,扶他走过最泥泞的路。 甚至,她还背弃了阿沉,接受了随远,虽然在那些偶尔的恍然里,她都将随远当成了他,可……她真的错了,也是真的悔了。 回想着随远的那些话,顾卿忍不住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红酒下肚,片刻,那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卿卿,这酒后劲儿大,你别喝了。”随沉招呼服务生又点了一杯蜂蜜柠檬茶,又将她喜欢的小食向她面前推了推。 “阿沉,我有些话,不知道要怎么说,你再让我喝一杯。”顾卿给自己倒满了红酒,闭上眼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 随沉收回了想要去夺酒杯的手,默许了她有些反常的举动。 他们真的离开了彼此的生命太久,久到需要重新的去填补上那些空白,重新的认识彼此。 一个人喝完了大半瓶红酒,顾卿的眼中也染上了醉意,泛起了妩媚的水光,双手捧着滚烫的小脸,顾卿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道:“对不起!” 随沉瞬间愣在了原地,他真的想不到她要喝酒壮胆才能说出的话,竟然只是这个。 对不起? 她有什么需要和他道歉的呢? “卿卿,为什么要和我道歉?”随沉温声问道。 顾卿敛眸,呡紧了唇,沉默不语。 “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随沉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已经半醉的顾卿,伸手招呼了服务生买单。 “我让随远亲过我,还让他抱过,我错了。”顾卿低着头,突然委屈巴巴的开口道,仿佛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乖巧在等待着大人的批评。 “我知道。”随沉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容,“卿卿,我们往前看。” “我错了。”顾卿似乎没听到一般,懵懂的眨了眨眼,醉眼朦胧的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对着随沉眯着眼立起了三根手指,“阿沉,我发四……我再也不让随远那个讨厌鬼亲亲了,脸蛋也不让,也不给他抱,都只和阿沉好。” “好”随沉抓住了她摆放在额角的三根手指,瞬间被她的小醉猫模样逗笑。 是他放开了手,弄丢了他的小姑娘,所以在错过的那些岁月间,他不想再去深究任何事。 这一刻,她属于他,明天,她仍旧属于他,这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50. 第 50 章 请你自重 春风和煦, 艳阳高照,又是一个晴朗清晨。 早早的,会客厅里的人便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 压低了声音的交流着。 “你说说,这顾家两个小姐的故事,可真的是比小说都精彩, 上一次宴会咱们还是被请去为顾婉小姐做造型,另一个连妆都是自己上的, 再看看现在……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说真的, 顾卿小姐自己也是真的出色, 咱们入行这么多年, 见过了这么多名门闺秀, 有哪一个及得上她呢?” “生在了富贵窝里,长在了富贵窝里,最后嫁入了富贵,她这命啊, 是真的好。” “唉……其实这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也是她值得。你看看之前她养父找回了亲生女儿之后怎么对她, 再看看她现在怎么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 顾卿醒来时, 已经是九点多, 随沉虽然早早醒来, 可却也只是靠在床上看着手机, 偶尔偏头看看枕在自己腰间睡得香甜的顾卿,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酒后吐真言, 这话真的是没错的。 前一晚回家,顾卿就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拉着他死活不让他睡觉, 非要说心里话。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和随远之间约过几次会,吃过几次饭,一五一十的通通讲了出来。 被她逼着说了不生气,小姑娘还得寸进尺的可怜巴巴的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假哭,控诉他不在意她,连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都不放在心上。 她嘟着小嘴闭着眼讨亲亲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睁眼看着仍旧紧紧合拢的深黄色窗帘,顾卿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抱着随沉的腰身迷迷糊糊的蹭了蹭,“阿沉,几点了。” 随沉喉头微动,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已经九点多了,顾卿应该也快到了,睡醒了就快起来梳妆打扮吧,等下云恒会来接我们去慈善拍卖会了。” “顾婉?”顾卿一愣,突然睁开了眼,“婉婉来干什么呀?” “我让她来的。”随沉伸手勾起落在了地毯上的睡袍,放在了顾卿手边,“等会儿的拍卖会,让她和我们一起吧!” 意识到随沉的用意,顾卿看向他的目光闪闪发光,好像装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温柔的声音里仿佛渗进了蜜糖,“谢谢阿沉。” 随沉平静一笑,“你开心就好。” 吃过早餐,王妈招呼了造型师和化妆师们上楼。 “顾小姐,看看这一套礼服,这一套礼服一共用了五百多颗珍珠,在灯光下会折射出柔和特别的光芒,和您的气质最是相配。” “顾小姐,或者再看看这一件,刚刚从国外拿回来的秀场款,相关的搭配我也准备过很多,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顾小姐,这是随先生为您定做的高跟鞋,全部是碎钻镶嵌,您先试一下合不合脚,如果不合适我们立刻想办法处理。” 看着在自己面前被精心显示的一套又一套昂贵礼服,顾卿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并不着急挑选,拿着手机默默的等待着顾婉。 【姐姐,谢谢你和随先生的好意,你们已经帮了我够多了,帮我收拢股份,帮妈妈找医生,这些我都很感激,但是你们能帮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我从你们那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我知道现在的我或许在你眼中还是需要扶持的小孩子,但……姐姐,爱是最不该被消耗的东西,不要再为了我去让他退步妥协了,我也不想要再从他那里得到施舍。 姐姐,虽然我知道你们是对的,错的是爸爸和我,但我还是讨厌随先生,因为他毁掉了我最在意的家。 不过,我祝福你,能够遇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好好的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顾卿看完顾婉发来的信息,敛下眉眼,笑意之中带了几分无奈的欣慰。 “有简单一些的礼服吗?”顾卿的目光扫过那些繁复华贵的礼服,开口问道。 正在卖力的给顾卿介绍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的造型师一愣,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云天国际这一次承办的慈善拍卖会,应该算得上是顶级的拍卖会了,不仅仅是各方捐献出来的展品昂贵珍稀,能够到场参加的人更是地位不凡。 南随北傅,东温西虞,这四城的领军人物都会到场,还有社会各界的名流,有些人为展品而来,而更多的则是为了人脉。 拍卖会后的酒会,是未婚男女们相看的场合,历届拍卖会后的酒会更是传出了许多佳话——甚至老爷子当年也是用了在拍卖会上拍得的一枚钻戒当众求婚,这才成功的抱得美人归。 在这样的场合,女人们的争奇斗艳是必然,提前许久,其他的千金们已经打听起了各个造型师能够拿到的资源,打听着旁人的穿着,甚至早一两个月就准备好了高定礼服,唯恐不够美丽落了下风,而顾卿……大概是其中唯一的例外了。 “ 卿卿,没有喜欢的吗?”随沉端着咖啡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轻皱了皱眉。 顾卿回头,莞尔一笑,顽皮的眨了眨眼,“喜欢你呀!” 听着她答非所问的回答,随沉纵容一笑,“都随你吧!” 原本是想这是她康复后第一次出席活动,他特意选了最有名的造型师,让他们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来给她挑选,越是难得才越好。 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可现在……算了,她开心最重要。 简单的给顾卿上了一个淡妆,按照她的意思选了一条简单的墨绿色长裙,待到她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 有些人的美丽需要华贵的衣裙珠宝来陪衬,而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这世间最明亮的一道风景。 没有任何装饰的一条素色衣裙,在顾卿的身上仿佛有了生命,在灵动的诉说着什么。 墨绿色,少女压不住它的风韵,上了年纪的太太爱厌弃它的浓重,饶是这些知名的造型师们也不曾见过一个人将这样一个颜色演绎得恰到好处。 顾卿的肌肤白皙剔透,一张小脸明媚天成,大概是因为爱情的滋润,气色尤其的好,眼角眉梢都带着柔和的春色,即便不施粉黛也美得惊人。 她仿佛是冬日霜雪过后枝头的新芽,成熟与清纯揉成了一种独特的绰约,一颦一笑都好像是一幅工笔画。 “卿卿,很漂亮。”随沉真诚的赞美道,眼中满是惊艳。 他知道她很美,可他第一次感受到词穷,好像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任何一句赞美能形容这一刻的她。 顾卿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轻盈的转了一圈,飘逸的裙摆舞动出一个柔美的弧度。她优雅下蹲,伸出一只手来,“亲爱的随先生,劳您久等,我们可以出发了。” 随沉握住她的小手,手臂微微用力,顾卿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 “阿沉你干什么呀!裙子都要弄皱了!”顾卿娇嗔一声,看着自觉出去的造型师们,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随沉看着她脖领处露出的大片肌肤,搂紧了小姑娘纤细的腰身,亲了亲她小巧的锁骨,“不急,我老婆这么漂亮,我得多看一会儿。” 顾卿被他抱得浑身有些热气不断的涌起,小脸也一阵一阵的发烫,用凉凉的手背贴在脸上,小声道:“别闹了,云恒估计也快要到了,我们下去等吧!” 随沉笑着摇了摇头,眸色渐深,“让他等着吧。” 拍卖会是下午三点正式开始,预计五点半结束,而后稍事休息,在七点钟酒会会正式拉开序幕。 不同于姗姗来迟的随沉和顾卿,随远和沈清早早的就到了拍卖会现场。 随远托着酒杯,被一群西装革履的商人们簇拥着,谈笑晏晏,不知在说些什么,可大有一副随家未来家主的架势。 随太太和沈清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各自摆弄着手机,相互之间也不说话,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随夫人,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宝石的吗?今天有一件不错的,不一起来看看吗?” 听到熟人招呼,随夫人犹豫了一下,裹紧了披肩起身,“这就来。” 虽然随深的入狱让随氏的处境有些微妙,从前追捧随夫人的富家太太们有些也转而在背后说起她的闲话,可随沉辞职,眼看着能继承随家的人只剩下了随远一个,倒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档口去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总归是没错的。 沈清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低下头来摆弄着自己洗坠着珍珠的裙摆,假装并没有这样的孤独而狼狈。 随远其实并不愿让她出现在这里,更不愿意再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至于曾经许诺的等孩子出生就会娶她,已然是遥遥无期。 如果不是随太太还心疼孙子,同意带她出来转一转,随远大概恨不得一直把她圈在那栋别墅里,等到孩子出生,再用一笔钱打发了她。 随远真的是个很好的演员,用虚情假义蒙骗了她那么久,给她编织了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如果不是他听到了他的电话,或许她现在还会感动于他对自己的维护,想要和他重新开始。 可事实上,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是假的,那么多霸道总裁爱上我都是假的,王子爱上的不是灰姑娘,而是落难的公主。 她这样的小麻雀即使飞上了枝头,也只会摔得更惨。 “你是随总的女伴吗?” 听到问话,沈清抬头看向身旁妖艳的女人,握紧了拳轻点了点头,“嗯,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女人嗤笑一声,“小妹妹,今天你给他做女伴不丢人,可如果是女朋友,那……劝你早点离开这里吧!” “你什么意思?”沈清问道。 “没什么。”女人耸了耸肩,“只是看你期期艾艾的来提醒你一下,我们这样的女人,他们只是图一时新鲜,会娶回去的还是那些千金小姐,我刚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他让人准备些东西,据说拍下了压轴的钻戒就打算求婚。” 沈清的心一瞬间跳得很快,而下一秒又立刻被女人的话打入了地狱,“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顾卿……我见过,你们很像,但你不是她。” 女人来去匆匆,仿佛从未出现过,可沈清的心彻底乱了。 如果随远真的求婚,顾卿会不会答应他? 如果顾卿真的答应了,那她要怎么办?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随沉离开了随氏,又是个残废,随远成为了继承人,又是这样大好的年纪,傻子都知道要选谁啊! 沈清发呆的功夫,周围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入座,随夫人递了一杯温牛奶给她,坐正了身子,开始优雅的等待拍卖会开始。 “你看顾卿,瞧瞧她那一身,从头到脚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看来这日子过得是真的不怎么样!” “别这么说,一个傻子,还能给光风霁月的随二爷做丫鬟推轮椅,这倒是也不算是辱没她了。” “你们嘴上积点德吧!顾卿怎么招你们惹你们了,她人都傻了,你们还和她有什么可争的啊!” 沈清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自嘲的笑笑,低下了头。 顾卿浑身上都透着一股子灵动甜蜜,一身满是生机的绿色,像极了森林里的精灵。 可笑那些人说她傻,嘲笑她穷困都没戴什么首饰,可估计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身价——家底厚得让随远这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天之骄子都心动。 虽然顾卿想要低调,可推着随沉一路走进会场到贵宾席,这一路的目光黏在他们身上的实在不在少数。 人心浮动,莫过于此。 在前排坐定,感受着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顾卿下意识的向随沉身边挪了挪,微微侧着坐直了身子。 “卿卿,你是不是冷?”随沉说着脱下了西装外套,直接披在了顾卿的身上,“等会儿看中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举牌。” 随沉冷淡的目光扫过一圈,周围那些肆无忌惮的窥伺着两人的目光立刻收敛,纷纷移向了别处,只随远迎着他的目光有些邪气的勾唇一笑。 顾卿披着外套,把玩了一下那精致的牌子,将它轻轻的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偏过头来小声道:“拍下了裴姨的婚车我们就走吧,这么坐着,腰有点酸。” 随沉宠溺的点了点头,温柔中又带了几分小小的得意,温热的大手扣在了她的腰间,轻轻的按摩起来。 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一件的拍品被送上台来,一处一处的接连举牌。 “下面的一件拍品,是由随老先生提供的古董车一辆,这一辆车是建国后我国自主生产的第一批汽车,目前并不具备使用价值,只能收藏。 同时,这一辆车曾经是随老先生和太太裴秋女士的婚车,承载了两个人的幸福和祝福。应老爷子的要求,这一件拍品,采取盲拍的形式进行拍卖,起拍价一元。” 拍卖师介绍过拍品的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这是个什么拍法? 老爷子的东西,自然是想要的,可价格低了拍不到,高了又肉疼,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随沉拿过那一张白纸,拔下笔帽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写下了最后的答案——1314。 这辆车不会属于任何人。 所谓的拍卖,其实之前他为了将自己和随家从那场绑架案中洗脱出来的手段,一场不是价高者得的拍卖,他真的想不到他竟然连母亲的遗物都会拿出来做噱头。 确认了这一辆车的归属,随沉有些兴致缺缺,浅浅的呡了一口已经冷透了茶,轻皱了皱眉。 “下一件拍品也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这一枚钻戒取材于世界十大名钻之一的库里南,几经转手来到我我们的拍卖会上,起拍价两百万元,下面开始竞拍。” “一千万!”随远率先举牌。 “一千一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一千九百万!” 看着顾卿素净的打扮,随沉淡定的举起了牌子,“三千万。” 随远不甘示弱,“五千万!” 随沉淡定一笑,“七千万。” “阿沉~”顾卿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这戒指或许真的很珍贵,但也绝对要不到七千万这样的天价。 “九千万!”随远挑衅的看向随沉,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随沉淡淡勾唇,握住了顾卿的小手,“九千五百万。” 随远毫不犹豫的举牌,“一亿。” 随沉将牌子放下,再一次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意识到了被随沉套路,随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待到看到坐在他身边的顾卿,又努力挤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顾卿避开他那黏腻的目光,拿过了随沉手里的杯子,将里面刚刚换上的温茶一饮而尽。 拍卖会结束,顾卿和随沉率先离席,随远在后排想要追上去,却又被上前来询问信息的工作人员绊住了脚步。 看着被随远用一亿人民币这样的天价买回的那枚戒指,沈清眸光闪烁,和随太太说了一声,提起裙摆快步的跟了上去。 “小婶婶,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从洗手间出来洗手的功夫,顾卿便被早早等在了一边的沈清拦了下来。 顾卿抽了一张纸出来优雅的擦着手上的水,绕开了沈清,并不愿意和她过多的交谈。 或者说,她和随沉都不想再和随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的纠缠。 “顾卿,我已经有了随远的孩子,难道这样你还想要要嫁给随远吗?”沈清强硬的拉住了顾卿的手臂,大有得不到答案就不放开的意思。 顾卿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想要用力的把手臂抽出来,可看着沈清沉重的身子,又默默的收了力气,“我对随远没兴趣。” “真的吗?”沈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马上就能继承随氏了,你就不想做随氏的女主人吗?” 顾卿握着她的手腕,用力的从自己手臂上扯开,“沈清,你不用再来试探我,我真的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爱的人是随沉,一直都是随沉,以后也只会是随沉。 而且阿沉手里随氏的股份已经都捐给了慈善机构,随氏是你们的了,只是拜托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听到自己最想要的回答,沈清抑郁的眉眼为松了松,“这话你能不能也这样和他说清楚?” “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顾卿轻轻的拂开了沈清的拉扯,准备离开洗手间。 沈清握紧了拳,粘贴着碎钻的指甲刺进掌心,带来了一种让人清醒的疼痛。 “可他拍下钻戒是为了向你求爱。”沈清自嘲一笑,大声开口喊住了顾卿,“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知道当初我很愚蠢,自以为我和他是真爱,去打扰你们的婚礼,是我对不起你。可顾卿,你也是女人,你也爱过一个人,所以……求求你,帮帮我吧!” 顾卿回头,看着那样光鲜而憔悴的女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沈清,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帮不了你。” 走进宴会厅,回到随沉身边,顾卿想起沈清刚刚的话,总是有些出神。 “卿卿,怎么了?”随沉关切的握住了微冷的小手包在了掌心。 顾卿呡唇,轻摇了摇头,“没事。” 随沉安心的点了点头,招呼侍者给她拿了一杯橙汁,“如果觉得无聊就玩儿一会儿手机,等见过了云叔叔,我们就走。” 顾卿轻轻的应了了一声,看着来来往往调试设备,摆放着花柱的侍者,莫名的有些不安。 “卿卿,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随远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毫不避讳的走了过来,弯腰行礼摆出了邀请的动作。 他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西装,风流的桃花眼流露出温柔深情,嘴角也带上了几分缱绻的笑意。 “随少好帅啊!” “这可是开场舞啊,他要请顾卿跳开场舞?” 顾卿平静的抬起手,露出了手上那一颗光芒柔和的戒指,“随远,我有丈夫,请你自重。” 51. 第 51 章 努努力生个崽吧 随远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拒绝, 脸上的笑容仍旧如前,从口袋里拿出了刚刚拍来的戒指,单膝跪地, 深情道:“卿卿,我欠你的那一枚戒指,今天还上还来得及吗?” “我的天, 随远这是……求婚吗?可顾卿不是已经嫁给随二爷了吗?” “随远疯了吗?他这是干什么啊!” “男人还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婚礼上弃顾卿如敝履, 现在倒是后悔了。” “顾卿都结婚了, 不是说随远也带了女朋友回家, 孩子都有了, 这又是什么路数啊?” 看着对峙在一起的三个人, 四周哗然。 顾卿敛眸,表情微微有些尴尬。 随远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明明她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他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和他们互不打扰吗? 他怎么就非要来和自己过不去呢? “乖侄儿,这还没到新年呢, 拜年婶婶也不给压岁钱。” 顾卿话音刚落, 周围的千金们已经捂着嘴笑了出来。 随沉伸手扣住了顾卿纤细的腰身, 拿出了钱包, 从里面随便的抽了几张红票子出来, 递到了随远的面前, “卿卿, 就算不是新年, 孩子要, 好歹也给点。” 损!真的损! 这四两拨千斤的回应,一唱一和,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态度, 越发的看出了随远这是自作多情。 随远的脸青青白白,“卿卿,你是还生我的气吗?” “你哪里值得她为你生气?”随沉将那一沓现金放在桌上,伸出戴着戒指的左手轻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好笑的反问道。 随远微微敛眸,似乎是在隐忍些什么,突然开口道:“小叔叔,我知道当初是我太过任性妄为,伤了卿卿的心,又连累您为我负担起这样的责任。但就算您还是像以前一样把卿卿当成亲妹妹,我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也应该能够分清亲情和爱情了。” 听他这样扭曲黑白,顾卿嘲讽的勾了勾唇,搂住了随沉的脖子,抬首直接的亲了上去。 随沉抚摸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领,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毫不避讳的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什么能比这样一个悱恻缠绵的吻更能说明他们的关系。 随远将那一枚钻戒死死的握在了掌心,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卿,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 “卿卿,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刺激我吗?”随远一脸受伤的看向顾卿,“我知道当初是我过分,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你……又何苦这样糟践自己!”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随沉的腿。 一瞬间,顾卿感受到了随沉微微攥紧的手,心头一紧,无声的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下一刻,顾卿仿佛被他说动了一样,松开了随沉的手,起身走向了他。 沈清瞬间握紧了拳,生怕她真的会答应回到随远身边。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随远不可置信的捂着发麻的左脸,舔了舔唇角,“卿卿,你……”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粗鲁的样子? 顾卿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掌,眼中带上了明显的厌恶,语气凛冽,“吃着人血馒头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的血腥。还有,随远,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也不要再玩儿什么自导自演的深情戏码了,我看着恶心。” 既然给他留情面他不肯,那就索性撕破脸吧! 明知道她结了婚夫妻恩爱还要来纠缠,口口声声的说着爱她,却又带了另一个女人回家和她有了孩子,这样的人渣,让所有人看清也好! 随沉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姑娘,拉过了她被震得通红的小手宠溺的轻轻揉着,语出惊人,“既然恶心又何苦看他呢?快看看我洗洗眼睛。” 虽然知道随家两房一直明刀暗箭的斗来斗去,可这样直白的针锋相对还真的是第一次。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明嘲暗讽有些或许听不大明白,可想想随家最近的传闻,所有人的心里都开始衡量起来。 “你们闹够了没有!” 一声重重的拐杖砸在地面上的声响,听到老爷子标志性的声音,所有人都自动的后退,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爷爷” “爸” 俗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人家家里斗来斗去,绝不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再看看自家的儿孙,可真的是唯恐人家没有戏看。 老爷子看着一脸平静的随沉和顾卿,再看看有些慌神的随远,锁紧了眉头,被随夫人扶着在随沉身边坐了下来。 “跪下。”老爷子不怒自威。 “爸!”随夫人无措的压低了声音,“有什么咱们回家去说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老爷子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提高了声音,“随远,跪下!” 随远犹豫了一下,涨红了脸,握着拳跪了下来。 顾卿讶异的看向随沉,却见他坐得端正挺拔,没有半点局促,见她紧张,也只是安抚的温柔一笑。 “给你小叔叔小婶婶赔礼。” 老爷子一句话算是将这一场闹剧定下了输赢,周围人看着两人的目光骤变。 就算随沉离开了随氏,可老爷子的偏爱一如往昔,倒是随远,身为长子长孙都被要求当中下跪,只怕这继承人的身份根本就坐不稳。 “爷爷,我才是卿卿的未婚夫,当初……” 随远还要狡辩,老爷子的怀疑已经毫不留情的狠狠挥在了他身上,“不论如何,她现在都是你小婶婶!” 随远吃痛,被老爷子毫不留情的一杖又一杖打得下意识的躲闪着,咬着牙并不肯开口。 “小远,和你小叔叔小婶婶道歉,说你之后不胡闹了,快道歉!”随夫人看着落在儿子身上的拐杖,瞬间红了眼眶。 沈清犹豫了一下,也从后面走了出来,为难的轻喊了一声,“爷爷。” 这么多年,她和丈夫从来都没有舍得动过儿子一个手指头,可现在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爷子教训,又何尝不是在指责他们夫妻不知教育儿子,实在是又是心疼又是羞愤。 随沉看着这一场闹剧,兴致缺缺的微微勾唇。 他不是圣人。 那些年由随深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随远那些远远看着他的嘲讽,他都记得很清楚。 随沉和随远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时候并不多,以至于此刻看着两个人,围观的众人都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随远真的很像是年轻时的随沉,或者说……外表看上去很像。 大概是这些年,随沉深居浅出,而难得听到他的消息也必然与收购破产相连,以至于许多人已然忘却了当年那个被称为南城麒麟子的少年。 继承了老爷子的霸气和裴秋的温婉,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交织出了一种独特的风华。 仔细看看,似乎随沉比随远更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沉稳贵气,与他一比,好似原本英俊夺目的随远莫名的就黯淡了下来。 而一身素衣的顾卿和戴着昂贵的钻石项链、穿着珍珠礼服的沈清同处一处,又是高下立分。 “以前咱们都觉得是随远拿顾卿当替身,但我怎么感觉……顾卿是拿他当随沉的替身呢?” “我也觉得,听我妈妈说,当年随沉和顾卿就关系亲密,这么一想,没准人家本来就是一对!” “啊?我也知道这件事,可不是说顾卿只是他的干妹妹吗?如果真的是一对,应该早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们本来就是在一起的,大四的时候,我见过随沉和顾卿在宿舍楼后边的角落里接吻。 ” “我应该……也见过的,只不过是在南山山顶,他们坐在车前盖上亲热,当时觉得像,如果你们这么说,那应该就是他们了。” 听到那些尤其清楚的窃窃私语,随远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 顾卿听到自己当初的那些光荣往事也咬唇微微低下了头来——她好像一个渣女啊! “爸,要教孙子,还是带回去教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随沉意味深长的按住了老爷子的手臂,“随远,卿卿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小婶婶,如果下一次再让我听到你没大没小,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说完,随沉拉起了顾卿的手,“卿卿,我们回家吧,正好莉娅说要把定做的首饰送来让你试戴。” 那一刻,看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哪怕余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他仍旧比任何人都高大。 老爷子看着轮椅轮子在红地毯上留下的印迹,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终究还是怨上他了。 那一场酒会因为这样一场闹剧有些变了味道,酒会的热点不再是青年男女的相互熟识,也不再是千金们的魅力展示,而都围绕着这一段诡异的三角恋。 顾卿爱的到底是谁,谁又到底是谁的替身,一度成为了整个酒会的话题。 这一切,都是顾卿在送傅明月一家三口去机场时听说的,听着那些五花八门猜测,顾卿与她相视一笑,不置可否。 甚至在听傅明月笑说起随远被老爷子要求和沈清订婚时也只是淡淡一笑,平静的道了一声,“好事。” “宁宁,来再让妈咪抱一下。” 将傅明月一家送到登机口,顾卿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怀里的奶团子,圈着这一只正用肉乎乎的小手晃长命锁玩儿的小家伙,用力的亲了亲她的小脸。 宁宁咧开小嘴灿烂一笑,抱着顾卿的脖子亲热的嘟起了小嘴,垫着脚尖亲在了她的脸颊上,糊了她一脸的口水。 听到广播,傅明月将小团子抱了起来放进了叶知秋怀里,对着顾卿顽皮的眨了眨眼,“卿卿姐,既然喜欢小孩子,就回去努努力,我看随二爷也是想要孩子的。” 顾卿回想起他带宁宁时的样子,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嘴角挂上了一丝幸福的笑意。 好像真的是时候考虑一下孩子的问题了。 没有了裴姨的事压在心上,他们的事业也都稳定了下来,不论是心态还是精力上,好像真的各种条件都已经成熟。 现在的他们足够成熟,现在他们的小家也足够稳定,如果再有一个像宁宁这样的小家伙,那大概就是极致的圆满了。 想着这件事,回去的路上,顾卿已经忍不住打开了网页搜索起了母婴网站,看着被晒出来的一张张萌娃照片,笑得格外的幸福。 阿沉生得好看,她也好看,以后真的有了孩子,肯定比她看到的这些都还要精致漂亮。 是夜,云雨初歇。 顾卿躺在随沉怀里,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了身下,沙哑的声音里带了满足的疲惫,“阿沉,宁宁好可爱啊!” “嗯”随沉拨弄着她汗湿的头发轻轻应声。 “我们也生个宝宝吧!”顾卿睁了睁眼,亮晶晶的眸子期待的看向他,看得人心里一阵发软。 随沉看着被她垫在身下的枕头,微微敛眸,吻在了她的额头,“卿卿,我们试一试,只是试一试,好吗?” “阿沉?”顾卿有些不解,什么叫试一试? 阿沉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在这个年纪要个孩子,等小家伙长大能够继承家业的时候,他们好像也刚刚好可以退休下来,还能有精神和体力再一起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等有一天,她老得推不动阿沉的轮椅了,或者先他一步离开,也还会有一个人代替她来照顾他,陪伴他。 他从前的人生规划里,分明也是这样的啊! “卿卿,五年前……我伤得很重,所以……我们就顺其自然,好吗?”随沉眸光有些沉重,眼中的哀恸近乎凝成了实质。 顾卿一愣,讷讷开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也是男人啊!”随沉低低的叹息道。 顾卿用力了抱紧了他的腰身,蹭进了他的怀里,埋首在他的颈间,仿佛是一只撒娇的小动物,轻轻开口道:“阿沉还是超棒的。” 听着这一声肯定,随沉有些哭笑不得,反手摸了摸她的头,“卿卿,我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白头到老了,现在我和满足,至于其他的……我们就顺其自然,不强求,好吗?” “嗯”顾卿用力的点了点头,想要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又爱哭又麻烦,还要分走父母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女人怀孕会变丑,生孩子又疼又危险,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想要安慰自己的表情,随沉的鼻子瞬间一酸,笑容都变得有些勉强。 是啊,她不喜欢麻烦的小孩子,她知道生育对一个女人□□的摧残,知道她需要承担的风险,可她还是愿意为他生孩子。 这个小傻子,五年前就是这样的选择,五年后也还是一样。 五年前,她无措的来找他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想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甚至害怕他为难,傻兮兮的打算以留学的名义带着孩子出国,一个人把它生下来带大。 顾卿其实很聪明,甚至比他更了解人性究竟可以多单薄,可她却总是愿意傻乎乎的相信他苍白的承诺,哪怕她自己都知道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 说起来,他真的是一个太过无能的男人,假如他真的能足够的年少有为,有反抗的底气,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能给顾卿的只是一句苍白的“我爱你”,甚至连说出的好好在一起都是那样遥遥无期。 他们恋爱的那两年,她真的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怕父亲囿于门第的拆散,怕母亲不能接受他们感情的变质,怕顾氏会因为他们的关系而被波及,他们只能那样偷偷摸摸的在一起。 现在想来,其实真的很可笑。 他们尽全力的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可唯独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那时候,他就该大声的告诉所有人——他爱顾卿。 母亲不会失望,相反的她应该会很开心,因为她亲手培养出的这朵小娇花没有便宜了外人。 父亲就算真的想要拆散他们又怎么样?他带她走,以他们的能力,换一个地方也能过得很好。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转过年来,或许还会添上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一家三口,怎样都会很幸福。 至于顾氏,他们何苦去管它的死活呢? 不是总是有人说傻人有傻福吗? 那上天什么时候才能心疼一下顾卿这个傻姑娘,她想要的分明那么少,可为什么却从来都没有被满足过呢? 顾卿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只当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还在难过,忙将屁股下的枕头抽了出来远远的扔开,“我说的是真的,阿沉,你别再想了,其实我还是觉得二人世界更幸福。” 随沉回过神来,轻勾了勾唇,“我没事,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们试一试也没关系。” “我当然不嫌弃。”顾卿抚摸着他性感的喉结,主动的亲了亲他的下巴,“阿沉,我很满足了,真的!” 随沉捉住了她抚摸着自己喉结的小手,侧身调暗了灯,“卿卿,睡吧!” 夜色昏沉,星光点点。 安静的卧室里没有一丝声响。 顾卿乖巧的缩在随沉怀里,紧紧的闭着眼,睫毛轻颤。 半晌,随沉抬手轻拍了拍顾卿的背,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翌日,顾卿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却突然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冷透。 揉了揉眼睛,披上温暖的睡袍,顾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探头看了一眼楼下,见也是静悄悄的,干脆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她怎么忘了,王妈家里刚添了小孙子,她请假回去了。 走进厨房,顾卿四下转了一圈,东翻翻,西看看,按照之前看王妈做饭的记忆,大概摸清了东西都放在了哪里。 阿沉早上要喝黑咖啡,不过空腹喝黑咖啡伤胃,不如再给他做个她拿手的三明治吧! 打开冰箱拿出鸡蛋火腿,顾卿熟练的打开了燃气。 热锅,倒油,小心翼翼的将鸡蛋在锅沿磕破,又将火腿片也放了上去。 温度升高,滋啦啦的热油炸裂出微小的气泡,发出幸福的声响。火腿独特的香气被热火逼出,混合着烤面包的麦香,显得格外的诱人。 顾卿小心的将形状完美的鸡蛋移到铺着鲜嫩的生菜和番茄片上,又一片片微微卷曲的火腿认真的铺好,拿起番茄酱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将不小心被自己毁容的鸡蛋和火腿毁尸灭迹,顾卿凑在自己的作品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手艺还算没退步。 端起了装着三明治和咖啡,顾卿轻手轻脚的上楼,直奔随沉的书房而去。 正要敲门,听到房间里的说话声,顾卿轻轻放下了已经举起的手。 “二爷,你为什么不告诉顾小姐真相呢?” “没必要,和她说了,她免不了要胡思乱想,还不如就让她认为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云少不是说顾小姐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吗?也许,调养一下就能康复了呢!如果让外人听说您……不育,怕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随沉转着桌上的笔,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听我的就是了,我都不在意,你替我担心什么呀?” 这个世道,总归是对女人更苛刻些的。 如果不能生育的是他,别人只会说是顾卿对他情深义重,最多就是背地里不知真假的说一声可惜,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可如果真的让别人知道了卿卿身体有问题,恐怕那些指指点点都少不了,甚至现在维护他们的老爷子也又要没完没了的一次次来催。 他真的不想让她活在那样的压力下,去吃药打针的受那些罪,一次次的期待,再一次次的失望,折腾得身心俱疲。 顾卿就是顾卿,她是他深爱的那个人,而不是一个生育机器。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如果他和卿卿有儿女缘分,那等它到来时,他会好好的疼它爱它,连带着它哥哥姐姐的那一份一起……都补偿给它。 可如果他的人生注定要有缺憾,那他就只想守住最在意的那个人。 门外,顾卿握在门把上的手瞬间松开,落在门框上的目光有些空洞。 她……为什么有些听不懂阿沉的话? 她的身体分明很好的,她怎么会不能生育呢? 听到门前的动静,随沉立刻紧张的看向了门前的位置,试探着开口,“卿卿?” 顾卿僵硬的勾了勾唇,无措的屈起手指轻敲了敲房门,“阿沉,吃早餐吧!” 52. 第 52 章 她不会去以爱的名义伤害……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 顾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手里的报告单被掌心的冷汗濡湿,走廊里的喧闹恍如隔世。 她像一只游魂一样的一路走出医院,在街上走出了很远, 才突然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缓过神来。 这是她今天见到的第三个医生,可他们给出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她这一生,大概都没有了成为母亲的可能。 她的卵子有问题。 拿到第一份诊断的时候, 她其实想过很多,甚至庆幸身体出问题的那个人不是阿沉。 她还年轻, 她不怕疼, 她可以说服阿沉去做试管婴儿, 可以接受高科技的辅助受孕, 他们还是可以拥有一个孩子, 让生活变得更加的圆满起来。 拿到第二份诊断的时候,她的心有点凉,可听着大夫那些你还年轻的安慰,也还能下意识的去安慰自己。 可这第三份诊断——南城最权威的专家给出的诊断, 最直接也最让人绝望。 她的问题, 几乎没有任何疗愈的手段。 她的卵子缺乏发育潜力, 即使能够形成受精卵, 最后也很难着床成活。 或许是她的亲生母亲在怀她的时候就缺乏营养太过劳累, 是以她的身体存在先天的不足, 卵子质量差是从她还没有出生时就存在的问题, 她根本就没办法去弥补。 其实, 仔细想想, 她不得不承认医生的诊断真的格外的准确,就好像五年前,在阿沉在抢救时, 她腹痛疼昏在了手术室外。 后来,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只是因为例假推迟而导致出现异于平常剧烈疼痛,可她知道那种疼是不一样的。 每一次例假,她都痛得死去活来,可唯独那一次……疼得那样撕心裂肺。 可她选择了默认他们的说法,不再去深究,甚至永远都不打算再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件事。 这一刻,顾卿的心很乱。 委屈,无助,甚至迷茫,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是要在她最幸福的时候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其实,或许她原本不会这样的在意这件事,甚至在和他分开后的那些时光里,她对一切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她拼命的加班,拼命的工作,努力的屏蔽他的消息,肆无忌惮的消耗着她的身体和生命。 未得意中人,长命有何期? 那时她不求长命,不求财富,甚至连那些为人称赞成绩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取得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去想他。 可现在,她慌了,她怕了。 她不怕她和随沉会一眼望到尽头的余生,可她害怕……她这样破败的身体迟早会先他而去,那时候谁能代替她来陪伴他呢? 随沉的一生原本应该是灿烂而平静的一生。 他含着金汤勺出生,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大概会按照老爷子的想法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相爱,父母双全,夫妻恩爱,儿女绕膝,活成所有人羡慕的样子。 可现在,他孑然一身的奔向她,她却连一个健全的家都给不了他。 随沉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才会被她缠上。 飘飘乎乎,游游荡荡,顾卿有些不想要回家去面对随沉的温情,或者说实在是受之有愧。 不知不觉的,顾卿走到了那间熟悉的咖啡屋,好像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已经成为了她无措时停留的避风港。 “一杯芋泥奶茶,一块黑森林蛋糕。” 点好单,顾卿坐到了咖啡厅最里侧的位置,茫然的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 背后的墙上,挂着他们不久前才拍过的照片,那时的她……笑得真的很甜。 她爱随沉吗? 当然啊,那是她用尽全部青春和勇气去追逐的人。 随沉爱她吗? 没有什么答案比这个更确定。 可相爱的两个人就真的会幸福吗? 这一分,这一秒,她真的有点不确定。 幸福是一辈子的事,而她……怕给不起。 顾卿安静的拨弄着绵密的芋泥,若有所思。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大概真的是像他猜测的那样在胡思乱想,甚至是在钻牛角尖,可她控制不住那些纷杂的思绪。 【卿卿,事情办完了吗?】 听到手机响动,顾卿放下了手里的小银勺,拿起了手机。 【快了。】 【你现在在哪里?等结束,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忙吧!我们晚上回家见。】 看到最后一条信息,随沉的表情瞬间凝重,立刻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 【你今天看到的应该就是卿卿,你能不能查到她的病历?】 【我试一下……查到了,她挂了我们院长的号,具体的诊断,我需要等等去问。】 查到了。 看到云恒的回复,随沉的心瞬时狠狠的坠了下去,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还是听到了,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一瞬间,随沉有些慌,他有些不敢想象她知道那些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对她而言又会是多大的打击。 【随沉,我问到了,院长说她是拿了别的医院的检查结果过来的,她认定的问题是顾卿的卵子缺乏发育潜力,估计话说得有些重,不过,其实可能没有这么悲观。你好好安慰一下顾卿,别让她想太多。】 【她在躲我。】 【估计是被打击到了,等晚点我去找她聊一聊吧!不过随沉,院长不太了解你们的具体情况,但你相信我,还是有希望的。卵子的质量会受外界条件的影响,她宫寒很严重,而且之前的内分泌都是失调的,检测结果肯定不好,调理一下,肯定会有好转的。】 【和她就说……我也有问题吧!】 【我说,你觉得她就会信吗?对了,医院刚刚请回来了一位康复科的专家,我和他说过你的情况,他提出了一种方案,我现在在跟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让我考虑一下。】 云恒还算是靠谱,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随沉的腿又有了新的治疗方案要和她详谈,立刻就知道了她的位置。 见到云恒,顾卿忙招手喊了服务生过来,又给云恒点了一杯咖啡,“快坐,是阿沉的腿又有新的治疗方法了吗?” “方法还不是很成熟,还需要再考察一下,不过……顾卿,我今天帮院长整理病历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云恒仿佛并不知道一切,关切的问道。 顾卿犹豫了一下,微微低首掩藏起了眼中的情绪,“其实,我的问题,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吗?” “没错,我知道,不仅仅是我知道,随沉也知道,在你认知障碍的时候,他甚至就已经做好了领养一个孩子,和你组建一个完整家庭的决定。”云恒轻轻摇晃了一下咖啡,见被她看穿也没了遮掩的意思,“那你呢?” “我?”顾卿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云恒将滚烫的咖啡杯放回了托盘上,“他真的很担心你。” “我知道。”顾卿轻轻叹息一声,无奈一笑,“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和他生气,或者真的像你追的那些狗血剧一样的离开他吧!” 云恒挑了挑眉,“不会吗?” “不会!”顾卿斩钉截铁道。 他们两个走到今天,到底有多难,她永远都会记得。 她承认,她自卑了,甚至是愧疚。 可那又怎么样呢? 真的像电视剧里那些无脑女主一样搞什么爱他就离开他的戏码吗? 很蠢啊! 打着爱他的名义伤害他,然后两个人继续痛苦的拉扯,最后折腾了一圈再身心俱疲的回到他身边,什么都不会变。 随沉其实已经告诉她答案了,他最在意的是她,他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顾卿,你能这么想就好。你还真的是把随沉吓得够呛。”云恒长舒了一口气,也有了心情招呼服务生点单,又加了一块蛋糕,“那你既然都想通了,为什么不回家呢?” “想通了,不过……想一个人静一静。”顾卿托腮看向窗外的斜阳,自言自语道:“其实,人就是要懂得知足的,对吗?” 云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平静如水的神色,轻摇了摇头。 有些道理,或者人人都懂,可想要放下……真的很难。 顾卿回家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随沉抱着汤圆坐在沙发上了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而电视上播放的……是云恒曾经最爱的狗血虐恋偶像剧。 “你回来了。”听到开门声,随沉立刻看了过来,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汤圆短短的后腿在随沉的腿上蹬了一下,灵活的跳了下来,直奔顾卿而去,亲热的在她腿边转着圈圈,委屈巴巴的低低呜咽着,仿佛是在和妈妈告状的小朋友。 顾卿单手把它抱起来,白嫩纤长的手指轻蹭着它毛绒绒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拎高了手里的蛋糕,对着随沉温柔一笑,“我去买了蛋糕,要不要一起吃?” 随沉怔了怔,点了点头轻道了一声“好”。 换上家居服下来,随沉已经将蛋糕的包装拆好。 顾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自然的拿过了遥控器换了台,歪头靠在了随沉身上,将汤圆抱在了怀里。 “哈哈哈哈,阿沉……哈哈哈哈”顾卿看着综艺轻扯了扯随沉的袖子,笑得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随沉配合的笑笑,心不在焉的吃着蛋糕。 汤圆的两只小爪子扒在顾卿的手腕上,可怜巴巴的舔着她刚刚不小心蹭到手上的一点奶油,享受的摇着小尾巴。 “汤圆,不可以哦~”顾卿擦干净手,捏了捏它肉乎乎的小肉垫,将它的小爪子放了下来。 见顾卿不打算再分蛋糕给自己,汤圆不满的摇了摇尾巴,别开了小脑袋,扑进了随沉怀里,直奔蛋糕而去。 随沉一个失神,手里的蛋糕盘被汤圆打翻,滑腻的奶油沾了一身。 随沉看着自己这一身的蛋糕,轻皱了皱眉,无奈的拎起小奶狗命运的后脖颈将它放到了地上,“卿卿,我先去洗个澡。” “我来帮你吧!”顾卿将盖在腿上的小毯子团到一边,也忙跟了上去。 汤圆灵活的跳上沙发,又跳上桌子,埋头进了蛋糕里,发出幸福的咕噜声,尾巴摇得格外的欢快。 突然,听到楼上一声响动,汤圆瞬间夹紧了尾巴,警惕的仰头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跳下桌子,哒哒哒的跑上了楼。 停在了主卧门前,汤圆紧张的用小爪子挠了挠紧闭的房门,奶声奶气的叫了几声,弓起了背,仿佛下一秒就要用自己那小奶牙去咬人一般。 半晌,听着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汤圆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安心的趴在了主卧门前的地垫上。 它的主人啊,是真的不让狗子省心! 53. 第 53 章 他也会疼 想着顾卿那正常到有些不正常的举动, 随沉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担忧。 生长的环境使然,顾卿不喜欢哭,相反的, 她总是喜欢用笑容去掩藏所有的难过。 很小的时候,她摔倒了会哭。 可后来,她懂事后, 摔疼了,受伤了, 她都只会把伤口藏在背后, 若无其事的笑出来, 说着“阿沉哥哥, 我不疼。” 笑容困住眼泪, 让他有的时候想要安慰她都无从开口。 关上浴室的门,随沉心事重重的解着扣子,扶着墙上的扶手缓缓的挪动着。 顾卿坐在梳妆台前安静的望向那一扇隔绝了他们的门,收敛起了笑容。 至亲至疏夫妻。 他们像是连根都纠缠在了一起的藤蔓和树, 失去彼此, 似乎就不能成活。 可哪怕他们深深的扎根在对方的生命里, 但总有一些晦暗的阴影, 不愿为人所知。 听到浴室里的扑通一声, 顾卿立刻站了起来, 推开了浴室的门, “阿沉, 你没事吧?” 明亮的灯光下, 男人完美的身材扑入眼帘。 随沉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标准的六块腹肌, 肌肉线条饱满健硕,但却不显夸张。 随沉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顾卿不放心的打量着他,并不相信他的话——他一定又是摔进浴缸的。 随沉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的腿,洗漱这些事都不肯让她帮忙,甚至亲热的时候都只肯开一盏幽暗的小灯。 可就算她刻意的回避着,她也时常能看到他身上的青青紫紫。 宁可遍体鳞伤,也不愿让她看到他的腿,那是他的骄傲和倔强。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受自己的残缺,随沉是这样,她也是如此。 隔着淡淡的水雾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圈,随沉被她看得莫名的有些脸红,“卿卿,我真没事。” “腿呢?有没有磕到?”顾卿紧张的检查着他满是疤痕的腿,一寸一寸的抚摸着。他的神经不敏感,很有可能就算伤到了,他也感受不到。 随沉泡在温热的水里,盯着小姑娘温和的侧脸,身体瞬间绷紧。抓住了她从脚踝一路摸上去的小手,声音沙哑,“卿卿,男人是不能这么撩拨的。” 热气蒸腾,顾卿回过神来,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敛眸小声的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怕你伤到,检查完我就出去了。” “那现在检查完了吗?”随沉嘴角噙着一抹深沉的笑意,眸光灼灼发亮。 顾卿微微移开了视线,尽量不去看他,小声嗫嚅道:“检查完了。” 随沉眸光一闪,单手搂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拉进了水里,“可我觉得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卿卿,你再帮我仔细的看一下吧!” 一瞬间的失重让顾卿下意识的抱住了随沉的脖子,整个人也泡进了温热的水里。 单薄的家居服被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小姑娘曼妙的身材,她柔软而馨香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活色生香。 顾卿在水里挣扎了一下,娇嗔的看了随沉一眼,扶着浴缸的边缘打算起身出去,又被随沉拦腰抱了回来。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温柔的亲了亲她小小的耳垂,“卿卿,我不舒服,你颗小解药还想到哪里去?” 后来的后来,顾卿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仿佛是一朵小小的云,融化在了他的怀抱里。 在神智混沌而模糊的边缘,顾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随沉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是她并没有听清。 翌日,顾卿醒来时浑身都是酸痛的,迷迷糊糊的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真的被锁在了随沉的怀里。 “要去哪里?” 身后是男人性感而缱绻的低音。 顾卿抬起了他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去做早餐啊,你不饿吗?” “不饿。”随沉轻吻了一下她的后颈,“你秀色可餐。” 顾卿忍不住战栗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半撑起身子,“你不饿,我饿,不早了,快起来了了。” 虽然这样说着,可真的坐起来,顾卿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揉了揉后腰。 “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随沉撑着床坐了起来,眉眼舒展,俯身亲了亲顾卿的脸颊。 王妈不在,随沉又不愿让洛言来做电灯泡,这一日三餐,还真的是只能自己来解决了。 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菜谱,随沉严格的按照要求准备了起来。 “把米用清水淘洗干净。”随沉念念有词的开始动起了手来。 认认真真的搓洗了一下放进锅里的米,随沉轻蹙了蹙眉,将水倒干净,又重新加了水冲洗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为什么淘米水总是带着淡淡的白并不澄清。 家里的米明明都应该是品质最好的啊,为什么会洗不干净呢? 将米泡在一边,随沉又拿出手机,一样一样的认真翻找起了冰箱来。 王妈请假离开前,害怕他们不会做饭,专门准备了许多做好的面点冻在了冰箱里。 顾卿喜欢喝海鲜粥,家里隔一天就会让人送一些新鲜的海鲜过来,材料倒是不缺的,只是……他有些不会处理。 一边查着资料一边处理海鲜,随沉难得的有些窘迫。 拿起菜刀对着那活泼的螃蟹,随沉有些无从下手。 这是他第一次进厨房,看着这里的瓶瓶罐罐,实在是莫名的有些头疼,不过想想她每次喝到海鲜粥时满足的表情,他就觉得其实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嘶”捏住被螃蟹夹到的伤口,随沉倒吸了一口冷气,拿起刀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凶残的家伙砍了下去,“对不起啊,不过她喜欢海鲜粥,就只能委屈你了。” 按照食谱把食材放进砂锅里,随沉满意的打开了燃气,开始着手去蒸王妈做好的小灌汤包。 并列在一起的两口锅上热气蒸腾,随沉看着,薄唇微微上翘,勾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原来给心爱的人做饭是这样的感觉,真好! “阿沉,还没好吗?” 顾卿扶着楼梯慢慢的走下楼来,温暖的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膀上,露出了脖颈处一大片雪色的肌肤,慵懒而妩媚。 “马上,不过你先过来尝一下我做的海鲜粥。”随沉回头看向她,眼底满是温柔的波光。 “卿卿,先尝一下吧!”自信的打开砂锅的盖子,随沉瞬间愣在了原地——锅它怎么煮干了? 顾卿愣了一下,忙关了火,失笑道:“阿沉,海鲜粥不是这样做的。” 米多水少,螃蟹和虾都格外的大只,这绝对是一锅料实材真的海鲜……夹生饭。 随沉没进过厨房,也不清楚一碗米到底有多少量,多多的一大碗米放进去,又加了那么多的海鲜,锅子也确确实实盛不下多少水。 这一锅的东西成本昂贵,大颗的瑶柱扇贝嵌在米饭里,还有大块的螃蟹和虾仁,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实在是让人心痛。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听到另一只锅发出响声,随沉忙关了火。 比起海鲜粥,包子的卖相真的好了许多,不过大概是水加得太多,蒸包的底部被水泡得微微胀大,也算不上成功。 随沉盯着这两锅莫名其妙的东西看了看,有些失望的敛起了眸子。 “阿沉的准备工作做的不错。”顾卿看着他那低落的神色,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抱了上去,鼓励的亲了亲他的脸颊,“余下的就交给我吧!” 把包子放进热好油的平底锅,加入一点点的淀粉水,盖上盖子,顾卿又开始拯救起了那一锅夹生的海鲜饭。 重新加了水放了些调料,准备将粥改成海鲜焖饭,顾卿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腰,靠坐在了背后的平台上。 她以后一定不会在他洗澡的时候进去浴室了,一定不! “我是不是……帮倒忙了。”随沉看着炉灶上升腾的热气有些微微的挫败。 顾卿的目光锁定在他掩在身后的手上,伸手将他的手拉了出来,“手疼不疼?” 随沉缩了缩手指,“没事。” “不许逞强。”顾卿看着他皮下的淤血,微皱了皱眉头,握住他的手指用力的挤了挤,见挤不出淤血,忙轻轻的咬住了他的手指,用力的吮吸了起来。 随沉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的想要抽手,“卿卿,别~” “别动。”顾卿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被海鲜夹到一定要把瘀血挤出来,感染后果很严重的。” 随沉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微微敛眸,“我有点笨,是不是?” “嗯”顾卿含笑轻点了点头,“是有点笨,比起我当初煎鸡蛋起火,煮饭烧锅,真的只是有一点笨。” 把咬出来的瘀血吐掉,拿出药箱给随沉的伤口消毒好,继续贴好创口贴,顾卿轻亲了一下他指尖,“还疼吗?” 听到身后的锅发出响动,顾卿忙从台子上跳下来,飞快的跑过去关上了火。 “卿卿,教我做饭吧!”看着小姑娘来来回回的端着菜,随沉突然开口道。 顾卿愣了一下,含笑点了点头,“好啊。” 坐在桌前,顾卿吃着海鲜焖饭,想起云恒的催促,忍不住再一次旧事重提,“阿沉,云恒说他那边有了新的治疗方案,他让我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随沉端着碗的手突然停住,表情瞬间凝固,缓了一瞬才又故作平静的夹了一个煎包放进了顾卿的碗里,“卿卿,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尊重你的决定。”顾卿笑笑,耐心的动手剥了螃蟹喂到了随沉嘴边,“你别沾手了,小心伤口。” 云恒的想法她清楚,随沉的犹豫她也明白,她确确实实真的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站起来,但即使知道他会愿意为自己而妥协,她也舍不得逼他去复健。 一次一次的手术,一次次的望不到尽头的康复治疗,他真的经受了太多的折磨,那一切在耗费金钱和精力的同时,也几乎耗尽他的期待。 随沉之前因为手术感染进过重症监护,也有很多次的治疗都并没有任何效果,只是一次一次经受着各种痛苦。 用无数的痛苦去搏那微乎其微的康复可能,希望之后是更大的绝望,他的犹豫和疲惫她都能理解。 对上小姑娘清澈而温柔的目光,随沉仿佛被灼痛了一般的移开了目光,喉结滚动了几下,“卿卿,我也会疼。” 我也会疼。丽嘉 顾卿瞬间握紧了掌心的纸巾,心仿佛被揉碎了一般。 是啊,他也会疼,她又怎么会舍得让他疼呢? 54. 第 54 章 求仁得仁 风吹过水面, 波光粼粼。 顾卿牵着汤圆,被这个过于活泼的小家伙拉得步履踉跄,小跑着才能跟上它的脚步。 果然, 四条腿就是比两条腿跑得快。 带着它围绕着后院的湖遛了一圈,顾卿气喘吁吁的将意犹未尽的小狗抱了起来,握住了它不满的乱蹬的小腿, 回到了随沉身边。 “来,喝水。”随沉拧开瓶盖, 将果汁递了过去。 顾卿放下汤圆, 甩了甩手臂, 和他小声的抱怨道:“你快管管汤圆吧!它皮死了, 乱跑不说, 刚刚还隔着栅栏去冲着人家的大狗叫,那大狗看过来,我都害怕。” 随沉含笑点了点头,把汤圆拉到身边, 屈指轻敲了一下它毛绒绒的小脑袋, “你, 你想干什么?怎么能欺负妈妈呢!” 汤圆低低的呜咽了一起, 好像听懂了一般, 可怜兮兮的夹起了小尾巴, 讨好的舔了舔随沉的掌心。 “讨好我也没用, 就罚你今天没有肉干吃, 你自己去反省一会儿!”说着, 随沉解开了牵引绳,轻拍了一下汤圆的小屁股,示意它一边呆着去。 汤圆委屈巴巴的在松软的草地上打了一个滚, 又小跑着跑了回来,小爪子扒在轮椅的脚踏上,咬了咬随沉的裤脚,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顾卿被它逗笑了,坐在一旁的餐布上,靠在随沉的腿边,将汤圆抱进了怀里,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行了,不罚你了。” 汤圆乖巧的拱进了顾卿的怀里,靠在她身上,开心的摇起了小尾巴。 午后的阳光很暖,撒在身上温温柔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顾卿枕着随沉的腿,张开五指伸手虚挡着阳光,抚摸着汤圆柔软的毛毛,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卿卿。”随沉轻唤了一声。 顾卿抬了抬眼,声音软糯,“嗯?” “随远婚礼的请帖已经送过来了,你想去吗?”随沉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问道。 顾卿动了动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直白的望向他,“大醋坛子,你是不是在试探我啊?” 随沉挑眉,不置可否。 顾卿轻挑了一下他的下巴,“随远的婚礼,我不感兴趣,不过……阿沉,我们的婚礼呢?你可是答应了要给我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记住的婚礼的!” “在准备了,卿卿,再等等。”随沉握住了她落在自己下巴上的白嫩手指,眼中闪过丝丝温柔。 随远娶沈清,不过是为了给他们四个之间那些荒唐画上一个句号。 老爷子是个好面子的人,为了这件事,到底是逼着随远娶了沈清,只不过未婚先孕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以婚礼也是一切从简。 说起来倒也很是讽刺,当初的随远在婚礼上离开的有多坚决,现在就有多不情愿娶沈清。 他离开随氏,又捐出去了那么多股份,现在整个董事会各方势力都都成了一团,有些人随深能压住,可随远未必能服众。 另外,这些年和他合作的人不少,傅家因为宁宁和随家撕破了脸终止了合作,跟风离开的合作伙伴也不在少数,资金链一定出现了问题,他现在绝对是焦头烂额。 一个沈清,断了他联姻获得支持的可能,又半点都帮不上忙,也难怪他又忽然想起了顾卿的好。 随沉轻轻的抚摸着顾卿的小脸,拨开了她额角的碎发,“卿卿,如果当初随远没有逃婚,你真的会嫁给他吗?” “你会就那样看着我嫁给他吗?”顾卿不答反问道。 随沉垂下了眸子,“那一天,我穿了白西装。” 顾卿呡紧了唇,半晌才开口道:“我知道,但是……我怕你只是可怜我。” “小傻子。”随沉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单手将人圈在了自己怀里,“我从来都不可怜你,我只是心疼你。” 顾卿弯了弯唇,将头靠在了他的手臂上,“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怕你只是习惯性的心疼我,而不是爱我。可阿沉,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卿卿,我们去参加婚礼吧!”随沉扶正了她的身子,“在我给你属于我们的婚礼前,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虽然确确实实带了那么一点点砸场子的味道,不过顾卿还是选了一件最低调的暗红色正装裙,并不愿去打扰沈清的婚礼。 将心比心,婚礼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那一天,她并不愿意让沈清在这一天留下任何不好的回忆。 “卿卿,帮我打一下领带。”随沉看着她,默默的放下原本选择的领带,换了一条和她裙子同色的领带递了过来。 顾卿接过领带,半跪在他身前,熟练的动作了起来。 灵活的手指勾着暗红色的领带穿插,越发衬得那细长的手指白得勾人。 “好了。”将领带整理好,顾卿刚要起身,立刻吃痛的发出“嘶”的一声。 她深棕色的长发挂在了随沉的衬衫纽扣上,莫名的缠得死紧,她一动,头皮就扯得生疼,“阿沉,帮我把头发扯断吧!” “卿卿,别动。”随沉轻皱了皱眉,拈起了她那一缕被缠绕起的长发,认认真真的解了起来。 顾卿擎着脖子只觉得脖子酸痛,干脆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将头靠在了随沉的腿上。 他既然有这个耐心,那就让他慢慢解吧,她辛辛苦苦保养出的头发,她其实也有点舍不得。 洛言敲门进来,看到两个人的姿势,忙关门退了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顾卿诧异的和随沉对视一眼,“他这是怎么了?” “别理他。”随沉看了一眼两人的位置,摸了摸她的头。 或许,他应该再给洛言安排点工作,省得他满脑子黄色废料。 随远和沈清的婚礼被安排在了傍晚,顾卿和随沉提前到了宴会厅,低调的在老爷子身边落座,一顿婚宴都只是旁若无人的说着小话,偶尔给对方夹一口菜,甜得人牙疼。 大概是被老爷子提前警告过,随远倒是出奇的老实。按部就班的敬酒喊人,全程都没有让想要看叔侄反目的热闹的众人如愿。 “恭喜。” 离开前,顾卿悄悄的去了一趟新娘的休息室,将一个盒子交给了沈清。 沈清接过盒子打开,看着盒子里的镯子忙又合了起来,诧异的看了过来,“这是?” 她来到顾家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泡在这样的富贵窝里,她总归也能分得清东西的好坏。 这一条镯子绿得让人心颤,水头又极好,一定是价值不菲的,以他们的关系,她为什么要送自己这样昂贵的东西? “这是当年阿沉的祖母的陪嫁,代代传下来,她把这个给了我婆婆,我婆婆把它给了随远的母亲,后来又给了我,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送出了这样一份传承,顾卿只觉得格外的轻松。 他们不曾带走随家的一草一木,除了随沉和老爷子那微妙的父子情之外,他们真的斩断了和随家的一切联系。 从今往后,随家是随家,随沉是随沉,他们彻彻底底的自由了。 至于沈清和随远……大概也总算是求仁得仁了。 婚宴渐入尾声,随沉被老爷子喊走,不知又在说些什么话,顾卿刚从新娘休息室出来,便被云恒喊到了一边。 “顾卿,怎么样?你劝动随沉了吗?我去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这个最新的治疗方案和这位医生之前接触过的病例。或许同样的方式,用在随沉身上,真的会有效果呢?”云恒说着立刻拿出了手机,调出了许多文件来。 顾卿轻轻的推开了他举到自己面前的手,“云恒,他不想。” “可是他难道不想能站起来了吗?难道你不希望他好起来吗?顾卿,明明还有希望的,你们为什么要放弃?”云恒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顾卿叹息一声,“有希望,可是希望究竟有多大呢?云恒,五年了,这五年他为了恢复,究竟受了多少罪你一定比我更清楚。我们接受这个现实了,我也做好了照顾他一辈子的准备。” 云恒的语气瞬间缓和了下来,规劝道:“顾卿,如果你告诉你,这一个方案是最后的可能,也许真的能给我们一个奇迹,你愿意劝随沉再试一次吗?” “让我想想。” 这一刻的顾卿真的有些进退两难。 作为家里的老人,王妈也被邀请去参加了随远的婚礼,吃过了席,早早的就回到了别墅,打算给两人改善一下伙食。 这两个孩子是真的不会照顾自己,她就离开了那么几天,两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儿,这样可不行啊! 说起来小沉也快三十岁了,人家结婚早的,三十岁的时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甚至随远的孩子还有几个月都要出生了,他们这结婚也许久了,怎么就是没动静呢? 回家这几天,抱着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她不知怎的就梦见了太太,她手里还牵了个肉嘟嘟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像极了小时候的小沉。 不行,这两个孩子不靠谱,她还是得帮他们一把! 55. 第 55 章 原来我们都知道 “卿卿啊, 多吃一点,青菜有营养,还有这个汤, 我煲了好久的,快趁热喝。” “小沉,你也是, 这个生蚝我专门处理过的,肯定一点腥气都没有, 你快尝一尝!” 随沉和顾卿对视一眼, 默默的举起了碗接下了王妈的好意。 洛言抱着碗, 偷笑一声, 也默默的伸了出来, “王妈,我也要。” “都有都有!”王妈无奈一笑,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鱼肉放进了洛言的碗里。 吃到了八分饱,顾卿伸手将急切的在腿边绕圈圈的汤圆捞进了怀里, 拿了一只白灼虾慢悠悠的扒了起来。 看着着急的用小爪子扒拉着顾卿的汤圆, 随沉皱了皱眉, 在一锅鸡汤里捞了一块肉出来, 一条条的撕了肉下来。 一大一小的两只掌心放着已经放冷了的肉肉, 汤圆趴在顾卿的腿上哼哧哼哧的大快朵颐, 小尾巴摇得格外欢快。 王妈笑得格外的慈爱, “哎呦, 我们汤圆这个吃东西的样子可真的是和我大孙子一个样。” 随沉微怔了一下, 摸了摸汤圆的头,状似不经意的回答道:“它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王妈轻啧一声,“这可不一样, 小沉,你和卿卿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从小你就样样都比随远要强上一筹,这件事上可不能输啊!” 顾卿低头不语,默默的揉着汤圆的头。 “我们还年轻呢,这件事不急!”随沉温和一笑,在桌下默默的握住了顾卿微冷的小手。 王妈不认同的皱了皱眉,“小沉,我前几天梦见你妈妈了,你妈妈想必也是惦记这件事,手里还牵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你们也不想她在天上也着急这件事吧!” 王妈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王妈,我有点不太舒服,就先上去了。”顾卿勉强的笑笑,将汤圆放下,恍惚的上了楼。 随沉看着她的背影,拳瞬间握紧,“卿卿不舒服,我也先上去了。” 对上王妈不解的目光,洛言为难皱紧了眉头,想要说明原委,可又发现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只能叹息一声提醒道:“您还是别和二爷他们提这件事了。” 最疼的伤,往往来自于最亲近的人。 二爷和顾小姐当年没了的那个孩子,如果活下来大概刚好是那个年纪。 那一天在老宅,发现了真相的二爷究竟是怎样的崩溃,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现在伤口好不容易结成了疤,只是偶尔的隐隐作痛,可突然被这样直白的撕扯开来,就又是痛彻心扉的鲜血淋漓。 尤其……决定要和顾卿在一起的二爷,选择的就是一个不会有儿女承欢膝下的人生。 回到楼上,顾卿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无助的蹲了下来,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实在抑制不住那些心痛的哽咽。 她太愧疚了,真的太愧疚了。 她和阿沉在一起,让他接受一生没有儿女的生活,是不是真的让裴姨在天之灵都不安心。 那是她最敬爱的长辈,在她走失的时候带她回家,发现了养父母利用她来攀附随家,也没有厌弃她,反而将她带在了身边,当成亲女儿一样的养大。 没有裴姨,就不会有现在的顾卿。 可她……她辜负了那些疼爱,喜欢上了随沉。 用孩子去绑住随沉,去要一个名分,她都不敢想象裴姨知道他们在一起时究竟会是怎样的震惊和失望。 “卿卿,开门。” “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顾卿抽了抽鼻子,努力压下了哭腔,可那哽咽的声音半点都骗不了人。 随沉敲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将手轻轻的扶在了门上,收敛了眉眼,“卿卿,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顾卿的背背紧紧靠在门上,瘦弱的肩膀不断的颤抖着,呡紧了唇,捂住了嘴,努力的不让一丝哭音泄露出去。 从夕阳西下到星斗满天,顾卿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嗓子也干得发疼,呆呆的坐在一片黑暗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卿卿,开门,好吗?” 随沉的声音温柔如往昔。 顾卿疲惫的撑着地站了起来,瞬间有些晕眩,扶着墙才稳住了身子。 打开门,望向外面,顾卿下意识的侧过头,闭上了眼,躲开了他身后刺眼的光。 随沉转动轮椅进门,将灯打开到最低的亮度,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的问道:“想通了吗?” 顾卿摇了摇头,又轻点了点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卿卿,王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要因为这个再去胡思乱想。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我,汤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属于我们的生活吗?” 顾卿呡唇,眨了一下酸痛的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她的心现在太乱了,有些东西不提起,那就是一切太平,可一旦被摆在面前就是鲜血淋漓。 “阿沉,我想去一趟北城。”顾卿突然开口道。 随沉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让她看向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要去北城?卿卿,上一次就是这样,有问题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你为什么又在选择逃避呢?你逃到了北城,然后呢?” “我只是想去和月月谈一下公司的事。”顾卿支吾道。 “那你要去多久?”随沉一针见血的问道。 顾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默默的挣扎了一下,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要去多久? 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远离他的地方好好的冷静一下,好好的想一想现在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对。 裴姨一定希望他能够儿女绕膝,幸福美满。 现在的他们还年轻,可十年后,二十年后,汤圆也会离开他们,在别人一家热热闹闹的时候,那样孤独的他们真的还会觉得幸福吗? 她可以不考虑未来的无条件奔向自己心爱的人。 可唯独有一种情况例外——她害怕裴姨的失望。 她知道王妈的催生,或许只是出于对他们的关心,如果只是这样,或许她失落一会儿,等等就会恢复过来。 可她梦到了裴姨,梦到了那个四五岁的孩子,如果他们的孩子当初能够出生,就该是那个年纪。她没办法相信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 “卿卿,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为难,想要离开我,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冷静冷静,可你问问自己,你真的舍得离开我吗?” 随沉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僵在原地的顾卿拉进了怀里。 顾卿猝不及防的被他拉倒,坐到了他的腿上,纤瘦的身体有些僵硬,闭了闭眼,心如死灰道:“阿沉,裴姨会怨我的。” “她不会。”随沉斩钉截铁道。 她那么疼卿卿,怎么会舍得怨她呢? 她分明就是最愿意给他们祝福的人,甚至早早的给他们的孩子准备好了小长命锁,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他们在一起呢? 其实,听到王妈提起那个被母亲牵着的四五岁孩子时,他的心在疼痛酸涩之外还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有关它的信息——它是个很像自己的男孩子,它虽然离开了他们,可它也代替他们陪在了母亲的身边。 也许,有一天等他和卿卿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就能真的一家团聚了。 “阿沉,当初裴姨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或许只是以为我们有了孩子,她只是被迫的同意,可其实……是我骗了她,甚至这一辈子,我都不能……”顾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随沉不解的蹙了蹙眉,“卿卿,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呢?”顾卿反问道。 随沉犹豫了一下,埋首在她的后颈,将她紧紧的圈在了怀里,“卿卿,你没骗她,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他……也知道的吗? 顾卿身体一僵,“你胡说什么呢?当初就是我太紧张,闹出了乌龙。” “不是乌龙。”随沉声音喑哑,闭着眼哽咽着将她箍得更紧,抵住了她的额头,“我们……真的有过孩子的,卿卿,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竟然真的知道! 顾卿冰冷的手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脖领上有些湿漉漉的温热,顾卿垂下湿润的眸子。 有些心痛和遗憾,疼痛到无法宣之于口,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与你感同身受。 昏暗的灯光完美的掩藏着伤痛,在相拥之下,满室寂静…… 56. 第 56 章 我离不开你 阳光明媚, 一室寂静。 顾卿蹑手蹑脚的下床,走进了衣帽间,拿出了行李箱。 北城比这里要冷, 大衣要带上,披肩和毛衣都要带上。 既然去北城,她肯定要去看看宁宁, 给小丫头买的那一对小金镯子也该带上,傅明月家里还有个男孩子, 见面礼也是要给的。 前一晚, 她忘了到底是怎样睡着的, 大概是哭累了, 靠在随沉怀里, 不知何时就开始昏沉。 之前她是想亲自跟新公司那边的事,远离随沉一段时间静一静,整理整理心态,在他身边, 她就是个恋爱脑, 离远一点她才能真正的思考很多事。 她原本并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会有多久, 可她真的必须想通, 必须去把那个结解开, 不然每一次被提及, 伤口都要一次一次的被撕开, 一次一次的积累下来, 问题真的会越来越大。 随沉拿出的那个笔记本, 她自己并没有勇气去看,是听他一个一个字读完的。 她真的想不到裴姨最后留下的话,竟然会是对他们的祝福。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好像落了地, 可好像又被戳得更疼。 他们两个人一边哭,一边笑,想给随沉擦擦眼泪,可好像哭得更惨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又哭又笑,眼泪鼻涕都糊到他的衬衫上,哭到最后,在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她好像无比的轻松和安心。 随沉的臂弯永远是她的避风港。 不过,有些话说开了归说开了,但北城她还是要去的。 宁宁马上就要过两周岁的生日,她这个干妈总不好不到场。 再者,原本只是打算她和傅明月一起经营的公司,傅明旭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说有前景打算掺和一下,公司刚刚成立就打算再开分公司。 这件事是大事,具体的细节肯定还要面对面的一起敲定下来,所以这北城她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正好最近他也在忙公司的事情,等她忙回来,他们好像刚刚好可以一起筹备婚礼。 说起这件事,顾卿又忍不住被自己的枕边人折服,他做事还真的是滴水不漏,运筹帷幄。 随沉的公司算得上是异军突起,自从有他是集团董事长的风声传出来,随氏的许多人都跳了槽,核心的管理层更是彻底四分五裂。 随远如今是真的焦头烂额,越是大的公司越怕这样的震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随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到底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些分崩离析,实在是不好说。 不过,她知道他是故意的,随深已经被他送进了监狱,可这不足以去平息他的不甘和怨恨。 老爷子袒护随深那么多年,他又不能也将自己八十岁的老父亲送进监狱,他就选择去动摇他一生的心血。 随深因为随氏间接的害死了他们的孩子,那他就让随远被绑在随氏这一条巨轮上挣扎,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毕生追求一起沉沦。 杀人诛心,兵不血刃。 关好衣帽间的门,顾卿轻手轻脚的将准备带走的东西一件件的放进了行李箱。 拿了一张纸认认真真的写好便签,顾卿准备先斩后奏——他难得睡得那样沉,不过是去出个小差,没必要把他喊起来再特意说一声。 票是提前买好了的,难得傅明旭这个吝啬鬼给她订的头等舱,原本是打算要早点告诉他一声的,结果不是忙着,就是黏在一起,她就给忘了。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着堵在门口的随沉,顾卿被吓了一跳。 “卿卿,你想去哪里?” 随沉的脸色有些阴沉,看向她手里的行李箱,原本的不悦又多了三分。 为什么还是想要偷偷的跑,离开了他,然后呢?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选择和之前一样的选择逃走,那这一年间的一切到底算是什么? 他的那些用心又到底算是什么? 她明明就知道他有多爱她,他把能给的一切都给她,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呢? “阿沉,我……”顾卿正要解释,已经被随沉紧紧的握住了手腕,凶巴巴的扯进了怀里。 果然,霸道的男人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改变不了他的霸道。 顾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进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的圈住。 男人的声音喑哑中带着淡淡的悲伤和愤怒,“卿卿,你都已经是随太太了,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我就是想去北城……”顾卿握住他圈在自己腰间的手,正要解释,耳垂已经被他惩罚一般的轻轻咬住。 顾卿瑟缩了一下脖子,无奈的叹息一声,“我真的只是想去北城参加宁宁的生日,顺便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呆几天就回来。” 随沉呆愣了一瞬,懊恼的皱了皱眉,将下巴紧紧的抵在了她的肩膀上,“为了宁宁的生日,就要扔下我吗?” “那可是咱们两个的干女儿,人家叶先生还帮你取证,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顾卿好笑的问道。 随沉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轻吻了一下她的脖领,“我不管,别说是干女儿了,就是亲生的也不行。对了,随太太,既然这么喜欢小朋友,那你之前坑蒙拐骗的欠我那一个,要不要先还上?” “阿沉,你明知道我……”顾卿欲言又止。 “不重要。”随沉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上,吻过脸颊,落在她的唇角,“卿卿,我们不需要去要求结果,你只要配合我的努力就好了。” “流氓!”顾卿轻轻的推开了某个突然变得不正经的家伙,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不闹了,傅明旭已经提前很久给我买好了机票,是早就约好的,只是我忘了告诉你,再不走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 随沉的手轻松了松,“我不管。” “阿沉”顾卿半叹息半撒娇的轻喊了他一声。 随沉仍旧圈着她不愿放手。 顾卿无奈的笑笑,偏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沉挑了挑眉,终于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说话算话?” 一个吻重重的落在了他的唇上,分离时甚至发出了暧昧的声响。 随沉满意的舔了舔嘴唇,终于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别在那边停留太久,最多一个星期,不然我亲自去北城抓你回来。” “知道了。”顾卿看了一眼手表,忙抽出拉杆,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急匆匆的打算出门。 “卿卿,再说一次,你不会离开我。” 身后随沉的声音幽幽传来,顾卿回眸一笑,“我离不开你。” 不是不会离开,是真的离不开。 坐在车上,看着手机上他一条一条发过来的短信,顾卿笑得无奈又甜蜜。 【要记得想我。】 【不许贪凉,北城降温了,下飞机前记得加外套。】 【起飞前告诉我一声。】 【落地立刻告诉我,到了酒店不能不吃东西就睡。】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卿卿,我想你了。】 一路看着他一会儿一句的叮咛,好像路途变得尤其的短。 “女士,打扰一下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把手机关机或者调成飞行模式,谢谢您的合作。” 听到空姐的提示,顾卿抱歉一笑,默默关上了手机,抬眼看向了窗外。 飞机在跑道上飞快的滑行,顾卿靠在窗边望着飞机逐渐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 视线下,整座城市逐渐缩小,目光透过飘动的云层,眼底是南城那一片蔚蓝天空。 绚烂如蓝宝石一样的湖水,高高的电视塔,明秀的园林。 她坐了这么多次飞机,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南城究竟有多让人留恋。 吾心安处是吾乡,她……想家了。 57. 第 57 章 弟弟 “卿卿姐, 你看这个分成比例你可以接受吗?” 顾卿将宁宁抱在腿上,揉着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脸蛋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我都可以, 不过月月,我这次来得急,没给宁宁准备什么, 就把这股份匀她一成,给我们宁宁当零花钱吧!” 饶是富贵窝里长大, 听到顾卿这话, 傅明月也被惊了一下。给一个两岁大的孩子送股份当礼物, 她也实在是好大的手笔。 “顾卿, 这太贵重了, 宁宁不能要。”傅明旭闻言立刻开口拒绝道。 顾卿将抓着自己头发玩的宁宁亲热的抱住,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怎么不能要,我给宁宁的东西, 你们不能替她拒绝。” 给宁宁多一成的股份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之前因为随沉和她, 小姑娘被绑架, 虽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可总归是无妄之灾。 再者, 随深能这样快的落网, 叶知秋和傅家都没有少出力, 虽然他们的初衷是为了宁宁, 可了却一桩心事,总是要感谢人家的。 “卿卿姐,过生日的是宁宁, 你给她这样的东西她又用不上,与其这样,你倒是不如问问宁宁想要什么,是不是啊,宁宁?” 傅明月抱着电脑亲自的草拟着合同,看着那窝在顾卿怀里的小姑娘笑得格外温柔。 宁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懵懂的看向傅明月,无辜的眨了眨眼,用力的点了点头。 顾卿被她那小样子逗得发笑,挑了挑眉,宠溺的轻点了一下宁宁的鼻尖,“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弟弟” “啊?”顾卿一愣,小姑娘的口齿有些含混不清,“宁宁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弟弟”宁宁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那软绵绵的小奶音无比的清楚。 顾卿表情一僵,轻轻的将宁宁放了下去,伸手轻轻的扶着她,“宁宁,这个,你得找你爸爸妈妈商量。” “弟弟!”宁宁固执的抱住了顾卿的腿,耍赖一般的坐在了地上,哼哼唧唧的蹬着小腿。 傅明月宠溺一笑,挪到了顾卿身边,揉了揉宁宁的小脑袋,冲着顾卿挑了挑眉,“你看到了,宁宁不想要股份,就想要你给生个弟弟,这生日愿望不过分吧!” “月月,我……”顾卿为难的低下了头,敛起眸子,眼中是藏不住的黯然,“月月,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啊?”傅明月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卿卿姐,你们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随沉有什么问题?” 随沉整天坐在轮椅上,听说这些年一直都是各个国家的找医生治疗,谁知道当年的一场车祸,他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他伤到了根本? 不应该啊!她还见到过顾卿脖子上的印子。 看到傅明月变化莫测的表情,顾卿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别瞎想,他没问题,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傅明月上上下下的把她打量了一圈,“卿卿姐,你怎么会有问题呢?什么问题?咱们治,我哥为了宁宁没少搜罗医疗资源,什么病都一定能给你治好的。” 什么都能治好。 听到傅明月这句话,顾卿淡淡一笑,“没关系,我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就我们两个人过,没有小电灯泡,恋爱一辈子,不是也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啊!卿卿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现在确实是年轻貌美,你们有彼此就足够了,可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你还能保证他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傅明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卿卿姐,你怎么能这么天真?男人哪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如果是他不行,你们没有孩子,我无话可说,可如果是你的问题,等到你四十岁,他后悔了,他还是可以找年轻的女人去生,那你怎么办?” “再退一万步讲,我愿意相信随沉是真的爱你,可是他爸呢?所有人都说老爷子最爱这个小儿子,他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无后吗?”傅明月越说越担心,看向顾卿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傅明旭和顾卿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认识一些比较厉害的医生,顾卿,不管怎么样,你还年轻,该治病要治病。” “我知道。”顾卿低落垂眸,“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有认真的看过医生,可能是老天爷看我得到了太多,要让我有一点遗憾吧,我认了,阿沉也认了。” 见顾卿有些遮掩,傅明旭忙将宁宁抱起来进了房间,自觉的将空间了留给了两个女孩子。 “弟弟~”宁宁趴在傅明旭背上,看着两人伸出了小手,有些不满的扭动着小身子,想要让他把自己放下去。 傅明旭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宁宁,你妈妈和干妈有话要说,走吧,舅舅带你去接你哥哥放学。” “哥哥”听到他提起哥哥,宁宁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的拍着小手示意他快走。 “卿卿姐,到底怎么回事?”傅明月扳正了顾卿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 顾卿叹息一声,到底拗不过这固执的小姑娘。 “怎么会这样呢?” 听完始末,傅明月为难的咬了咬唇,“怎么会这样呢?” “好了,别想了,明天就是宁宁的生日了,等会儿整理完资料,我们就去给她准备东西吧。”顾卿拍了拍她的手背,准备起身。 明天参加完宁宁的生日宴,她也该回南城了。 家里那个人,一天三顿的给她发消息,睡前视频还不许她挂断,估计再不回去就要抱着汤圆控诉她抛夫弃子了。 “卿卿姐,不行……等后天,对,就后天我就带你去看一个老中医,我老公的腿伤还有宁宁的身体都是他在调理,说不定你的身体,他也可以给你调理好的,西医不行不代表中医也不行!” “真不用了!”顾卿整理着散落在桌上的资料,无奈又幸福的摇了摇头,“我买了后天一早的机票,在你这里待了几天,再不回,他估计就要开着飞机过来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实在是没必要再让其他人替她大费周章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是不论付出多少都无法改变的,这一点他们都清楚。 傅明月看着云淡风轻的她,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有些沉重,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可努力藏好的那些痛楚,从来都不会少上半分。 “卿卿姐,安安快要放学了,我订了一家私房菜,他们等一下会直接过去,我们先过去点菜吧!”傅明月岔开了话题。 顾卿将最后一页文件夹进文件夹,拎起了放在背后的背包,站起身来,“走吧。” 顾卿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打晃,忙伸手撑在了沙发上。 “卿卿姐?” “没事。”顾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子,“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太好,等会儿吃点甜的就好了。” 傅明月点了点头,挽住了她的手臂,“卿卿姐,你有时间还是得和我去看看那个老中医,调理身体要趁早。” “知道了,知道了。”顾卿揉了揉太阳穴,轻甩了甩头。 傅明月的宴席上,大多都是熟人,傅明月一家四口,再加上她和傅明旭,没有长辈,倒是轻松惬意。 傅明月的养子叶安,她是第一次见,七八岁的男孩子沉稳而精致,并没有同龄人讨狗嫌的样子,眉目间像极了叶知秋的硬朗,实在是让人一看就会喜欢上。 席间,宁宁一直被叶知秋抱在腿上,安安就坐在他身边帮忙给妹妹夹着菜,一大一小的伺候着小公主,完全不用傅明月插手。 小姑娘咿咿呀呀的把满是油渍的小脏手抓在爸爸衣服上,开心的摇晃着小脚脚,伸着脖子凑到了哥哥身边。 “宁宁要吃慢一点哦!”安安把剥好的虾捏着尾巴送到了宁宁嘴边,抽了一张纸给她擦了擦小手。 宁宁咬了一半,又将余下的一半举到了他面前,“哥哥一起吃。” 顾卿看着亲亲热热的两个小朋友,突然弯了弯唇角。 她小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爸爸和哥哥,但……她有阿沉。 他小的时候也偶尔凶巴巴的,可其实……他最细心疼她,出门有别人家的小孩子欺负她,抢她的玩具,他都会站出来保护她。 有些人说,一起长大的人之间,会少一些心动,可在阿沉身边,心不心动好像都不重要,因为她知道她想要的就是他。 “卿卿姐,你尝尝他们家的这个虎虾,处理得还不错。” “确实不错。”顾卿吃完了一整只虾,有些意犹未尽。 新鲜的虎虾,肉质饱满,微微炸过,配上酸甜的酱汁,清甜而不腻。 傅明月见她喜欢,忙又夹了一只给她,“卿卿姐,这鱼片粥也不错,要不要尝一下?” 看着傅明月已经动手盛好的粥,顾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舀起了一勺,沾了沾唇。 出乎意料的,这香滑的粥好像还真的不错,顾卿浅浅的试了一口,越发的喜欢上了那味道,不知不觉的喝完了一整碗。 “月月,我去一下洗手间。”酒过三巡,顾卿放下了葡萄酒杯,压了压胸口,起身在傅明月耳边低语了一声。 大概是真的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这酒还没喝几口,她就上了头,头晕得有些厉害。 傅明月让开了位置目送她走出包厢,又盛了一碗粥递给安安,“安安,别管妹妹了,你也多吃点饭。” 一不小心把自己喝多,顾卿不是第一次。 一个在商场上闯荡的女人,逃不出酒这个东西,而她在酒桌上学会的第一课就是时刻保持清醒。 掬了一捧冷水洗了洗脸,顾卿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将冰冷的手敷在脸上,半晌又揉了揉有些闷痛的太阳穴,靠在了洗手池边。 被冷水一激,顾卿的头越发的昏沉,一阵一阵的泛起了恶心。 “月月,你们女孩子去洗手间都这么久的吗?”半天没看到顾卿回来,傅明旭放下了酒杯微皱了皱眉。 顾卿不是会无缘无故离席的人,一早看她脸色就不太好看,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闻言,傅明月给宁宁喂粥的手顿了顿,将怀里的小家伙移交给了叶知秋,“确实,我去看一眼,你们先吃。” 【卿卿,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后天就回。】 “卿卿姐” 顾卿回复完消息,放下手机,眼前的一切都瞬间模糊了起来…… 58. 第 58 章 上天好像开始眷顾他了 “医生, 你确定?” “我确定,检查结果摆在这里,按照各种数据来说我非常确定, 不过病人本身的情况可能并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们建议前期可以进行卧床修养。” “那她昏倒是怎么回事?问题严重吗?” “她有轻微的贫血,而且睡眠不足, 精神压力过大,她丈夫在吗?如果在的话让他过来一趟, 还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和他交代一下。” 顾卿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 耳边似乎有些低低的对话, 可她却实在听不分明。 见她醒过来, 傅明月忙凑了过来, “卿卿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月月,我这是怎么了?”顾卿撑着枕头缓缓坐起了身子, 可不知怎么的, 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头脑也还是有些昏沉。 “是好事。傅明月看着她, 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笑意, 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了过去, “自己看吧!” 顾卿看着她的反应, 似乎隐隐的想到了什么, 翻动报告的手微微颤抖。 翻开报告, 真的看到那一行字的瞬间,顾卿的眼睛瞬间酸涩起来,忍不住哽咽起来, 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傅明月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卿卿姐,医生说让你先静养几天,另外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家那位交代,不过……这种事,我想应该你会想亲自告诉他。” “嗯”顾卿有些僵硬的低头,拿起了枕边的手机,拨号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忍不住将脸埋在了掌心。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哭,可又幸福得想要笑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就好像这一刻,从前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她幸福得愿意与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和解。 傅明月看着她那波动的情绪,笑着轻摇了摇头,“好了,你给他打电话吧,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灯火,顾卿反复划了几次手机屏幕,到底还是忍不住拨通了电话。 “卿卿,怎么还不睡?” 伴随着细碎的翻动纸张的声音,电话另一端随沉的声音带着夜色特有的慵懒和温柔。 顾卿小心的将手搭在了小腹上,轻轻的勾了勾唇,“我……后天可能回不去了。” 闻言,随沉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为什么?卿卿,为什么后天不回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沉”顾卿柔柔的喊了一声。 “嗯?”随沉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机,生怕她说出什么要一个人静静那样的胡话来。 顾卿微微低头,眨了眨眼,“你来接我们回家吧!” 听到她说回家,随沉的心微微放了下来,肯乖乖回家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好,我让洛言订明天一早的票,我去接你……你们?” 一瞬间,随沉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我想给汤圆添一个弟弟,你觉得怎么样?”顾卿温声问道。 随沉的嘴唇微微翕动,张张合合,无数的话想要问出口,可却又都卡在了喉咙里。 见他半天都没有回应,顾卿无奈的蹙了蹙眉,“你在听吗?” “卿卿,再说一遍,我……我有点听不懂。”随沉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不敢放纵自己再猜下去。 顾卿浅淡一笑,放柔了声音:“阿沉,它三周大了。” 随沉不敢相信的连连眨眼,手里的钢笔瞬间折断,低了低头,瞬间红了眼。 “卿卿……”随沉反复的摩挲着手中光洁的笔身,声音尤其的温柔,轻得仿佛害怕吓到她一般,“乖乖等我,我来接你们回家。” 顾卿抬眸看向窗外,潋滟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恍惚,“阿沉,我真的感觉好像做梦啊!” “小傻瓜。”随沉宠溺的低语一声,抬眼看向北城的方向,“不许再胡思乱想,很晚了,快点休息,等你明天醒过来,我就会在你身边了。” “我睡不着,阿沉,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顾卿翻身,微微蜷缩起了身子,不安的在枕头上蹭了蹭。 这个惊喜真的突然得让她不敢相信,整个人都好像踩在云朵上,飘飘乎乎的。 上天好像总是格外喜欢和她开玩笑。 在她最幸福的时候让她重重的跌落地狱,在她已经死心的时候又让奇迹降临。 她真的有点害怕这又是上天和她开的一个玩笑,给了她希望,又会把她的孩子收回去。 随沉一手滑动着鼠标寻找着时间最近的机票,一手紧紧的将手机贴在了耳边,眸色温柔,“卿卿,听话,闭上眼睛,你和宝宝都需要休息,它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舍得让它辛苦吗?” 顾卿将手机放在了枕边,努力的不再去胡思乱想,乖巧的闭上了眼,“那你别挂电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好,我在,安心睡吧!”随沉飞快的筛选浏览着页面,只恨不得能够长出翅膀,下一秒就能够飞到她的身边去。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幸福。 妻子,孩子,对一个普通男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一切,可他一度都不敢奢望。 不是不能拥有,只是……他要的只是她,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生命。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辈子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轮椅上孤独终老。 可上天好像突然开始眷顾他了,把他们都还给了他。 “阿沉?” “我在。” “阿沉~” “乖乖睡吧,我在呢。” “阿沉……” “睡吧,睡吧,我心爱的宝贝……”随沉轻轻的哼着歌,心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许久,听到顾卿平稳的呼吸声,确实她已经睡熟,随沉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随即立刻打给了洛言,“收拾东西马上过来,和我去机场。” “啊?”洛言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眼睛,“二爷,这大半夜的您有什么事啊?咱们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好事!” 挂断了电话,随沉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想了想仍旧有些不放心,又忍不住打给了云恒。 “祖宗,我的随大少爷,什么事啊,你这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我明天还有手术呢!”云恒没好气的接起了电话,实在是恨不得穿过电话线暴打一顿他的狗头。 “卿卿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随沉淡淡一声,可平淡的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激动得意。 云恒迷迷糊糊,心不在焉的附和道:“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你没绿……等等!随沉,你说什么?” 反应过来,云恒立刻坐了起来,这消息……来得有的突然啊! 顾卿的那个情况,他也是知道的,虽然安慰他们夫妻俩,但顾卿那个身体肯定是有问题的,从她检查到现在,这也没多久啊! 他该说什么? 随沉不愧是随沉吗? “随沉,顾卿人在你身边吗?方便的话明天就带她来医院一趟。”云恒反应了一下,隐隐开始有些担心。 多年的默契使然,随沉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云恒皱了皱眉,“也不是,算了,我晚点选一些资料给你,你先看看,这些话别和顾卿说,免得她有心理压力。” “云恒,有话就直说。”随沉正色问道。 “应该只是我多想了。”云恒开灯下床,打开了电脑,“随沉,按照顾卿的检查结果来说,她的卵子质量其实并不是很好,所以可能胚胎质量也不是太高,我是在想她的情况是不是需要医疗干预。” 随沉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脸上的喜色微微凝固,“卿卿现在在北城,我连夜先过去,等拿到了报告就立刻给你。” 云恒轻笑一声,“随沉,你也别这样紧张,这只是很小概率的事件,以防万一,我这是在确保我干儿子的身心健康。” “是干女儿。”随沉认真的纠正道。 女儿好,像卿卿的话,肯定听话又可爱。 “好好好,干女儿,干女儿还不行吗?”云恒一阵好笑,并不想和这个已经高兴傻了的男人计较。 他们两个人这兜兜转转的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什么都有了,再添上一个小的,也就真真正正的圆满了。 裴姨在天有灵,大概也会欣慰吧! 虽然不知道随沉大半夜到底发什么疯,不过职业素养使然,洛言还是飞快的开车赶了过来。 打工人,打工魂,二爷要往东,他自然不能往西。 “二爷,咱们这大半夜到底要去哪里啊?”洛言打了一个呵欠,“到底是什么好事啊,您激动成这样?” 随沉认真的看着云恒发过来的母婴手册,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我要当爸爸了。” “哦”洛言心不在焉的应和了一声,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二爷,你……恭喜二爷了!” “明天让财务部捐一笔钱给慈善机构,另外给大家包个大红包吧,最近都辛苦了。”随沉满意一笑,又认真的开始阅读起来。 星火点点,夜黑如墨,宽坦的大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 随沉望着飞快从身边略过的景色,薄唇微抿,眸光闪动…… 59. 第 59 章 女儿像我 灯塔的光明明灭灭。 一路奔波, 随沉靠在后座的椅背上,撑着额头假寐。 洛言回头看了一眼,安静一笑, 也抱着手臂将头靠在了窗上,疲惫的打了一个呵欠。 不知经过了多久,洛言轻轻的喊了随沉一声, “二爷,到了。” 随沉睁眼, 布满红血丝的眼中精光闪动, 实在看不出半点困倦来。 他的身体或许很疲惫, 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松愉悦, 又格外的让人精神百倍。 按照指引一路上楼, 走到病房门前,随沉的步子突然顿住。 门被从里面打开,傅明月努力睁了睁眼睛,将他推了进去, 低声道:“卿卿姐睡了, 就是睡得不太踏实, 你进去吧, 我也先回去给她准备点换洗的衣服。” “多谢了。”随沉压低了声音微微点头。 一年之内, 两次走进同一家医院, 他这心境是真的截然不同。 傅明月放轻了步子出去, 悄悄带上了门, 随沉坐在床边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爱怜的握住了她微冷的小手。 “嗯……”顾卿软软的哼了一声,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瞬间紧锁了起来, 努力的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随沉将她床头灯微微调亮了些,支着手臂撑在她的枕边,小心的用拇指熨烫着她蹙起的眉头。 “阿沉”顾卿抬了抬眼,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自然的像他身边靠了靠,小猫一样的抱着他的手臂安心的蹭了蹭。 “我在。”随沉调整了一下姿势,枕在了她的枕头上,看着她恬静美丽的睡颜,忍不住又是一笑。 他的小黏人精,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一觉,被熟悉的气息包裹,顾卿睡得尤其安稳,睁开眼时已经是中午。 “醒了?饿不饿?”随沉说着立刻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了。 “阿沉,我想你了。”顾卿看着眼前人愣了愣,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睛,立刻迷迷糊糊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想他了,分明才刚刚分开几天,可当那个人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所有的思念好像都突然悄然失控。 她所有的慌乱无措都找到了归处。 随沉惊慌的忙将她稳稳抱住,无奈又纵容的长叹一声,“卿卿,慢点。” 顾卿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我忘了。” 随沉的手扶在她的脑后温柔的抚了抚,“小笨蛋,我又不会走。” “谁说的,你以前又不是没走过。”顾卿委屈巴巴的小声嘟囔道。 随沉眸色一黯,修长的五指插进了她的发间敛眸顺了顺,“好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医生说等下还要让你去做一些检查。” “阿沉,我不想,我有点怕。”顾卿埋首在他怀里,完美的掩藏起了所有的表情。 她只是想要她的幸福再久一点。 随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说看,怕什么?” 顾卿沉默不语。 想起了云恒的话,随沉恍然大悟,心疼的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卿卿,不许再这样胡思乱想,你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谁都没办法再把宝宝从我们身边带走了。” “可是,当初……”顾卿欲言又止。 “卿卿,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到那样的伤害了,不用怕,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随沉轻拍了拍她的背,心痛的闭了闭眼。 慧极必伤,有些时候,他真的情愿她傻一点。 云恒的担心其实和她一样,当初她受到惊吓流产,很可能不仅仅是惊吓的问题,很可能当初的胚胎本身就是不健康的。 那个时候的他健康强壮,那个时候的卿卿身体也还没没有这样的损耗,按照概率来说,也许这个孩子也会存在或多或少的问题, 这些他不愿和她提起,更不愿她去胡思乱想,就算这个孩子先天不足,他认了。 倾家荡产他可以给它治疗,就算治不好,他也能留下保证它一生富足的财富来。 一项一项的陪着顾卿做完各项检查,随沉的手一直紧张的抓在扶手上,直到洛言提醒才缓缓松开来。 掌心一片濡湿。 “不要这么紧张,只是一个常规检查。”看着两个人紧张兮兮的样子,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忍不住笑着出言安慰道。 随沉神色稍安。 “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别紧张,各项数据都挺正常的,只不过患者被送过来的时候是昏迷的,所以我要和你们具体的聊一聊情况。” 干练的女医生安抚一笑,翻开了检查报告,“我是看到之前你们有做过一些检查,说是可能存在卵子发育潜力不足的问题,所以本着对你们负责的态度,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顾卿呡唇,冰冷的小手被身边人包进了掌心。 见两人神色凝重,女医生轻笑一声,“放松一点,或者,想不想看一下你们的宝宝长什么样子?” “嗯”顾卿轻轻点头,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随沉没有说话,只是自然的倾身凑上前去。 医生翻开报告,带着薄茧的手指轻点在一张黑乎乎的B超图上,“看这里,看到了吗?这个小家伙就是你们的宝宝,现在还只是个小豆子,但是它会慢慢长大的,你们颜值都这么高,以后肯定也会很好看的。” 顾卿温柔一笑,“其实只要健康就好。” 随沉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安抚一般的摩挲了几下,“肯定会健康的。” 医生会心一笑,“对,不要这么焦虑嘛,想要宝宝健康其实很简单的,妈妈要好好吃饭,按时休息,放松精神,你们的紧张和焦虑是会影响宝宝的,不过现在微微有点贫血和营养不良,所以饮食上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多补充叶酸维生素和蛋白质。” “嗯。”随沉认真的点了点头,暗自记了下来,“饮食上我们会尽量注意的,还需要进行药物的补充吗?” 医生思考了一下,“我给你们开一点叶酸,是药三分毒,能食补最好还是食补,现在的体重还是有点偏轻,这样身体的负担可能会比较大。” 从诊室出来,顾卿的情绪好了很多。 随沉坐在一边,认认真真的将检查报告放在腿上,举起了手机。 仔细的调整了一下角度,随沉看着报告里那小小的图片,将相机像素调到了最高。 “在干什么?拍报告给云恒吗?”顾卿盖着薄毯坐在沙发上,一口一个的吃着洛言刚刚洗好送来的车厘子。 随沉用指尖拨弄了一下屏幕,举起手机来给她看,“宝贝女儿的第一张照片,我得好好的保存下来啊!”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顾卿笑着睨了他一眼,又拿起了一颗车厘子。 “女儿好,像你还是像我都能乖巧懂事,不会太折腾你。”随沉拿起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小心的将顾卿揽进了怀里。 顾卿靠在他的胸前,依恋的轻蹭了蹭,环住了他的腰,“像我们太累了,我倒是希望它能活泼一点,男孩子其实也不错。” 随沉轻轻点头,温柔的扣着她的小脑袋将头靠了上去,“都好,卿卿,你可能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知道。”顾卿柔柔抬眸,“阿沉,你记得我们当初在还没装修的小楼里说过的话吗?虽然好像晚了很久,但是……我满足了。” “卿卿,你看这个花园,我们以后种一些你喜欢的玫瑰花,再铺一片草坪,给你架一个大秋千,以后你和女儿都可以玩儿。” “后面的院子,可以给你竖一个篮球架,我也可以陪你打篮球。” “好啊,我慢慢教你,如果实在教不会,以后有了儿子,我们再一起教你。” “随沉,你也太贪心了吧!想得好美啊,儿子女儿你还都想要!” “我们这么优秀的基因,不能浪费。” 当年的对话,如今想一想还真的仿佛就在昨天,他们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样自由的畅想着以后。 现在,那个以后终于实现了,虽然迟了这许久,虽然好像还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可是她好像又不像从前那样恐惧和慌张了。 折腾了一下午,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夕阳西斜。 看着窝在沙发上已经吃了一大碗车厘子,端着饭碗一个一个米粒吃着的顾卿,随沉神色微沉,“卿卿,不喜欢吃吗?” 顾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勉强的嚼了几下硬咽了下去,嘴硬道:“没有。” “不想吃也不用勉强,你想吃什么,我让洛言去买。”随沉放下了碗筷,握住了顾卿手腕。 顾卿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想喝鱼片粥。” 想到前一天喝到的鱼片粥,顾卿的记忆里只剩下了那难以言喻的鲜美滋味,越想越是想得厉害,只觉得手边的一切都有些食之无味。 “鱼片粥?”随沉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含笑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去给你准备。” 喜欢鱼片粥,应该是真的是像了他了,都说女肖父,儿肖母,看来卿卿肚子里的那个应该真的是个乖巧的小丫头。 想起一个缩小版的她,糅合了他们的眉眼神气,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家伙,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喊一声爸爸,他还真的是恨不得把星星都摘给她。 顾卿想吃鱼片粥,这是好事,鱼片粥好,有营养,好消化,只不过……他有点担心卿卿吃不下。 拜随沉的钞能力所赐,洛言很快就鱼片粥买了回来,热气腾腾的粥一打开餐盒盖子,香气立刻散了满室。 米粒糯滑,鱼片新鲜,入口即化,配着酸酸辣辣的小菜,顾卿胃口大开,一勺一勺的吃得香甜。 看她愿意吃东西,随沉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欣慰的捧起了粥碗。 说起来,这鱼片粥,他倒是也许多年没有喝了,想不到再喝还是借了宝贝女儿的光。 正要将粥送进嘴里,下一秒,随沉已经背过头弯腰干呕起来。 顾卿:“……” 他……这是害喜了? 60. 第 60 章 她没办法同时推婴儿车和……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总是可以弥合许多遗憾。 在北城修养了小一个月, 随沉带顾卿回南城的那一天,一下飞机就得到了自己已经成为祖父辈的消息。 虽然讨厌随远,随沉还是包了一个大红包带着顾卿去看了看这个新鲜出炉的小侄孙女。 红红的, 小小的,像是一只剥了皮的猴子,实在算不上讨人喜欢。 大概是即将为人父母, 顾卿倒是对那小婴儿格外的喜欢,凑在婴儿床旁边有些移不开眼。 “阿沉, 你看她好可爱。”顾卿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小宝宝细软的小手, 眉目温柔如水。 随沉揽着她的肩膀, 看着那粉色的襁褓淡淡勾唇, “还好。” 随远不如他生得英俊,沈清不如卿卿美丽,这小姑娘颜值也就一般般,以后他和卿卿有了女儿, 肯定会比她可爱不知道多少倍。 “小沉, 你出来一下。”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不出什么喜色, 沉声道。 随沉犹豫的看了顾卿一眼, “我先出去一下, 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忙你的。”顾卿逗弄着还没睁眼的小婴儿, 头都不肯抬一下。 随沉无奈一笑, 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那你乖乖等我一会儿, 照顾好自己。” 走到门外,老爷子看着眉目舒展的随沉,紧簇的眉头也隐隐的舒展开来, “小沉,你辞职捐股份,闹也闹够了,公司迟早是要交给你的,既然散心回来了,就回公司来吧!” “不回。”随沉透过窗户看着顾卿,目光如水,“爸,我不要随氏,一分一毫都不要。” “小沉,别任性,爸爸知道你有能力,也知道你的事业做得不错,但是小沉,玩够了也就该回来了,难道你还真的想看着随氏这么多年的积累毁于一旦吗?”老爷子敲了一下地面,有些恨铁不成钢。 随沉淡淡一笑,“就算没了随深,你不是也还有随远吗?他们想要随氏,你给他们就是了。” “随远”老爷子冷哼一声,“他那个不成器的,做个高管不难,可真的把随氏交给他,他还不够格。” 果然,当初随深选的妻子就是美貌有余,他忙着公司也没有心力去教育儿子,后果就是那个孩子眼高手低,刚愎自用,连带着随远这个长孙也实在不像话。 婚礼上可以抛弃自己的未婚妻,结了婚又不肯收心,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他还能指望他只在感情上糊涂吗? “爸,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带卿卿先回去了。”随沉转动轮椅退了半步,打算进门。 老爷子按住了轮椅推手,“小沉,今天是你小侄孙女洗三的日子,再多待一会儿吧!” “不了,卿卿中午要午睡,下午我们还要一起去上产前课程。”随沉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并不愿再久留。 比起这丑兮兮的小侄孙,他还是更想和卿卿还有宝贝女儿待在一起。 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欣慰的笑了出来,似是带了几分责怪,“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刚知道不久,爸,我现在对公司的事没有兴趣,公司……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不要同随深争,我也真的没有兴趣,至于之前我只是争权也想要报复随深,我和卿卿失去了那么多,我要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痛快,不过现在……我只想和我的爱人孩子过平平静静的生活。”随沉平静道。 老爷子沉默半晌,瑟缩了一下褶皱的手,“小沉,你是不是很怨我?” 随沉沉默不语,微微偏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顾卿。 温柔的阳光倾泻,镀了她一身温柔金光,美得像是一幅画。 看着趴在婴儿床旁边的顾卿,沈清惨白着脸色靠坐在床头,目光有些微微的空洞。 她好像真的死过了一次。 随远娶她,是老爷子的意思,为的只是压下那一场拍卖会上的荒唐。 随家不能有侄子觊觎婶婶的肮脏事,所以随远娶了她,欲盖弥彰的一层遮羞布,可其实卸下这一层,一切都是那么让人作呕。 他每天都泡在外面应酬,回到家里就是醉醺醺的,高兴了就抱着她一口一个卿卿的喊着,不高兴就扔下她一个人去隔壁睡。 她夜里腿抽筋疼得钻心,就那样直挺挺的忍到疼痛过去,然后失眠到天明。 她接受了这样一段没有爱的婚姻,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爱,那有很多很多钱也不错。 她可以不要随远的爱,做了随家的太太,她可以很好的赡养父母,可以很好的照顾孩子,她真的愿意认命了。 可她后悔了,从她被随远推倒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在手术台上挣扎了那么久,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流血流到浑身发冷,那一刻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干了,她只想活着。 可那个曾经口口声声喊着爱她的男人,那个曾经唯一一个愿意照拂她几分的婆婆,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小。 她被抛弃得彻彻底底。 那个她拼了命生下来女儿,看着她和随远相似的眉眼,她实在也生不出什么慈母心肠,甚至护士联系她母乳喂养,她也觉得厌倦。 这一段婚姻,耗干了她所有的感情和精神,她累了,她倦了,疲惫得看着这个世界都感觉绝望。 顾卿怎么就那样幸运呢? 她当年为了给父亲治病而离开随远,她就真的再也赢不回他的心。 可顾卿,她在随沉残废的时候离开了随沉,还有一个随远来做护花使者,她回回头,随沉就宠她上天,她勾勾手,随远就为了抛妻弃子。 上天怎么就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呢!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要我帮你喊医生吗?或者……”顾卿温和的看向沈清,关切的问道。 沈清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不需要你假好心。” 顾卿一愣,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默默收回了手,“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作为女人,她有点可怜沈清,这样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她和随远的女儿才刚出生,可丈夫参加完洗三就毫不留情的离开,婆婆想的都是让老爷子兑现给股份的承诺,她看着都心冷。 沈清喜欢她或者不喜欢,其实她也都不在意了,因为以后她们的人生应该都不会有交集了。 沈清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一杯水,又望望她远去的背影,默默的别开了眼。 见顾卿出来,随沉立刻迎了过去,握住了她的小手,“看够了?那我们回家吧!王妈应该已经做好鱼片粥了,还有你昨天不是说要吃生煎吗,我们去买。” 顾卿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不用,洛言马上就过来了。”随沉压住了她的手背。 一路坐着电梯下来,顾卿若有所思。 随沉看着她眼中的伤感,温和开口,“卿卿,你不是沈清,我也不是随远,我们不一样。” “我知道,只是……感觉世事易变,人心还真的是最复杂的东西。”顾卿感慨道。 一年前,随远能为了她背起那些流言蜚语,而短短的一年……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卿卿。”走进停车场,一旁的车门打开,随远走下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对上随沉冷峻的目光,默默收声。 虽然不开口,可那目光里却仿佛是千言万语,欲说还休,似是深情又带了些更复杂的东西。 顾卿敛眸,瞬间又平静的抬起头来,“你女儿很可爱。” 随远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只得木讷的回了一句“谢谢。” “随远,医生刚刚在找家属,你还是赶紧上去吧!”随沉握住了顾卿的手腕无声的宣示着主权。 虽然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扯谎,顾卿却也默认了随沉的说法,“沈清的状态不太好,你最好能够多花点时间陪陪她。” “卿卿,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随远不甘的握紧了拳,终于问出了挣扎已久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随沉也立刻看向顾卿。 “喜欢过,但没爱过。”顾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曾经喜欢你,是像弟弟那样的喜欢,我知道我养父一定会让我联姻,所以我选择了最像阿沉的你,这一点,我要为我的自私和愚蠢道歉。 不过,随远,人生要向前看,你现在已经为人父为人夫,你也该学会拿起了放下了,怜取眼前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那如果我当初没有和沈清走,你会嫁给我吗?”随远不死心追问道。 顾卿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会。”随沉沉声道:“我不会把她交给一个懦夫。” 随远冷哼一声,“懦夫?随沉,你说我是懦夫,可你呢?当初不要顾卿的人是你,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你仗着她偏爱你,小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是啊,因为她爱的一直是我,随远,我曾经想过我知道废人不能拖累她一辈子,我想着你只比我差一点点,可以代替我照顾她,可随远……你不配。”随沉讥讽道。 看着气氛诡异的叔侄俩,顾卿无奈的叹息一声。 “阿沉,我们回家吧!”顾卿递了一个眼神给洛言,并不愿再让他们这样尖锐的对峙下去。 相互揭伤疤,相互伤害,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聪明的人要努力的把未来过好,而不是沉湎在过去,活在幻想和悔恨里。 手被顾卿拉住,随沉态度瞬间软了下来,“好,确实该回去了,你和宝宝要按时吃饭休息,我们这就走。” 看着随远难看的脸色,随沉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回头示意洛言推他离开。 是啊,他和一个傻子争什么长短,回去抱着甜甜的老婆和宝贝女儿午睡不香吗? “随沉,你也不用得意,我确实是个失败者,可你……也不过是个残废。” 打人打脸,揭人揭短,如何让彼此难受这件事,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对上顾卿关切紧张的目光,随沉不在意的一笑,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狠狠的压紧,有些泛白,“身体残缺总好过某些人连人格都是残缺的。” 坐到车上,顾卿有几分坐立不安,依偎在随沉身边想要开口又有些迟疑。 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随沉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不用担心我,卿卿,能伤害到我的只有我在意的人。” “嗯”顾卿低低应声,轻轻俯身枕在了他的腿上,“那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随沉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蛋,敛眸轻笑。 回到家里吃过午饭,顾卿缩在沙发上抱着一大碗草莓小鸡啄米一般的点起了头。 随沉忙小心的接过玻璃碗,托住她的头,扶着她躺下,拿过小毯子认真盖好,看着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眉目间带了几分决绝。 【云恒,你之前说的复健方案,发过来给我看一下。】 【怎么突然想通了?】 【卿卿没办法同时推婴儿车和轮椅。】 【随沉,虽然我之前一直建议你再一次进行尝试复健,但是现在我真的不太确定了,现在的治疗方案是猛药,之前确实出现了正向案例,但是……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毅力支持完复健,痛苦的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发过来吧,另外,帮我约一下医生,如果可以我想尽快。】 第 61 章 陌上花开【正文完结】…… “嗯……” 听着随沉隐忍的闷哼, 顾卿的粉拳握得泛白,圆润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不忍的闭上眼别开了头, 鼻子却是酸涩得厉害。 “随太太,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随先生还需要休息一下, 我先扶您进去吧。” 小护士从房间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搀扶起了顾卿,“您慢一点, 小心脚下, 今天医生还说随先生的腿已经有了些起色, 这样下去肯定是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恢复的。” 顾卿闭了闭眼, 压下了哭腔, 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支持随沉进行复健的决定。 她不敢想象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下了这个决定, 更不敢去猜测他这一刻到底有多痛苦。 随沉下定决心复健, 是她怀孕四个月时候的事情, 在她半梦半醒间告诉她, 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可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所谓的方案有多疯狂。 电击治疗, 用电流刺激神经, 逐渐的加大强度, 从他还能谈笑风生到连治疗室都不许她进, 期间到底怎样不言而喻。 每一次看着他治疗后满头大汗涨红的脸,她就真的没办法相信他那些没事没事的鬼话。 见到顾卿进来,金发蓝眼的医生立刻笑着让开了位置, “Mrs.随,you look so beautiful, today!” “Thank you , you're handsome,too!”顾卿优雅一笑,撑着腰在随沉的床边坐了下来。 随沉看着她,抬起了没力气的手臂虚虚的护住她的身子,“慢一点,小心一点。” 顾卿伸出食指,轻轻抚了抚他汗湿的头发,“没事,你儿子可是活泼得很。” “Your feelings are really enviable as always, a sweet couple! All right, you just talk. I'm going home with my wife, too.” 随沉看向医生微微点头致意,“See you tomorrow.” “Bye…”顾卿摆了摆手,看着诊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又将目光换回了随沉身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顾卿温声问道。 “没事,卿卿,我的腿很快就能彻底恢复知觉了,这样再花上几个月,或许我就能走路了。”随沉疲惫的移动了一下头,枕在她的腿上听着宝宝的动静。 顾卿温柔一笑没有说话,看着他脖领间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青筋,默默牵住了他冰冷而湿润的手。 “卿卿,他踢我。”突然就被小家伙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随沉立刻惊喜的反握了回去。 “嗯。”顾卿单手撑在床上支撑着身体,与他交握的手牵引着他的大手放在了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这是睡醒了,想要你陪他玩儿了。” “皮小子!”随沉笑骂了一声,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宠溺纵容。 这孩子四个月大的时候,云恒就告诉了他们检查结果,好让他们提前给孩子准备东西。 自从听说是男孩,老爷子那边是越发的上心,又是请营养师,又是找人给卿卿做药膳调理身体,还特意找了他谈话,生怕他亏待了这个比重孙女还要年幼的小孙子。 可怎么会呢? 这是他的亲生骨肉,虽然不是他期望的宝贝女儿,可也是他和卿卿盼来的宝贝。 一次又一次的产检,他们看着那个从小豆子变成一个小人的小东西,一边满心期待,一边提心吊胆。 直到这个小家伙第一次用那小鱼吐泡泡一样的力道踢在他的掌心,他们相顾无言,热泪盈眶,他才有了真实感。 那一刻,他才明白了他的肩上到底又多了什么。 他答应过,他要教他们的儿子打球,要给她们的女儿推秋千。 他答应过,他要给顾卿一场让所有女人羡慕的婚礼。 他答应过,余生……他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复健真的很痛苦,那样极端的方式,又疼又痒的让人抓心挠肝,扶着器材迈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腿上压着一百座泰山。 那些电流通过每一寸皮肤经络的时候,他真的疼痛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每一次一身一身的冷汗,仿佛是在生死的边缘挣扎。 卿卿躲着他偷偷哭过,他知道。 云恒在初期一段没有成效的治疗后劝过他放弃,他也确实动摇了。 可他不能。 一个男人,有他必须强大的理由。 卿卿和孩子在门外,他就得立得起来。 他们陪着他,他就有了面对所有所有的勇气。 “阿沉,王妈说今天又收到了一大堆的快递,你是不是又给你儿子买东西了?” “之前买的衣服,都是小裙子,虽然这小东西皮是皮了一点,不过到底是咱们亲生的,总不能亏待他不是?”随沉舔了舔没有血色的唇,温和一笑。 顾卿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惯他吧!你那哪里是不亏待他,王妈说仓库都快被堆满了,往婴儿房里整理都不知该怎么整理,他又穿不完,真是浪费。” “不浪费,他穿不完,还有弟弟妹妹呢!”随沉挑了挑眉,眼中满是笑意。 顾卿娇嗔的睨了他一眼,“要生你自己生去。” 随沉但笑不语,轻轻的圈住了顾卿的腰身,小心的摩挲着,细白的指尖滑动着陪小家伙玩着捉迷藏,享受着一家三口的安宁时光。 顾卿等着他慢慢恢复体力,有一搭无一搭的与他说着话,和他一起等被堵在了路上的洛言。 “今天堵车堵的这么厉害吗?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到了。” “没事,再等等吧!他被我爸喊去老宅了,我爸又准备了些东西给你们,咱们虽然不想要什么,不过我爸对孩子的一片心意,也确实不好拒绝。” “阿沉,你和我说实话,你还怨随叔吗?” “他是个好父亲,但……他真的不是个好丈夫,卿卿,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所以我没什么可不甘心的。 我其实从来都没有想和随深争什么父爱,也并不想和他争什么,我只是为我妈为你不平,卿卿,我敬他爱他,但……我没资格代替你们原谅。” 顾卿五指插进了随沉发间,轻轻的揉捏起来,“我们不需要你背负这些,阿沉,裴姨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我知道。”随沉淡淡一笑,心情出奇的平和。 “对了,月月昨天打电话来说,宁宁想要来看弟弟,还想要给儿子取名。” “她取了什么名字?”随沉饶有兴致的问道。 “乔治。”顾卿噗嗤一笑,解释道:“就是小猪佩奇弟弟的那个乔治。” 随沉挑了挑眉,“你同意了?” “我觉得当个英文名其实还不错,你觉得呢?”顾卿顽皮的眨了眨眼,一点也没有坑儿的自觉。 随沉欣然一笑,“挺好的。” 说话的功夫,洛言急匆匆的跑上来楼,“二爷,夫人,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我来晚了。” “没事,你过来扶阿沉吧,我先去一下洗手间。”顾卿说着缓缓起身,扶着微微有些沉重的腰慢慢的走了出去。 见顾卿出去,随沉推开了洛言伸过来的手,将腿放到地上,扶着床沿慢慢的挪了下来,“我自己走。” “二爷,你……能走了?”洛言惊喜的眨了眨眼。 随沉扶着床边慢慢的挪动着,腿虽然仍旧有些僵直,步子也走得尤其的不稳,可他的的确确迈出了步子。 一步一步,随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门上,神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洛言推着轮椅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踉跄的身影,满眼都是欣慰,“二爷,这样下去,再过不久您就能完全恢复了。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先别告诉她。”随沉脚步一顿,身体一折,忙伸手撑在你墙上,虚弱疲惫的将后背贴了上去,“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洛言,去把婚礼需要的东西都准备起来吧!” “是。”洛言应声点头,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在唇边比出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吧,一定很快为您安排妥当。” “婚纱上要有一千三百一十四颗珍珠,鞋子上要一千三百一时四颗碎钻,这些要求我之前已经告诉了设计师,你去催一催,我要尽快看到成品。”随沉叮嘱道。 门外,顾卿甩了甩手上的水,手指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又默默收了回来。 一三一四,一生一世。 她当初那些傻兮兮的期待,他竟然都记得。 珍珠婚纱,水晶鞋。 白西装,红领结。 鞋子她要藏在裙摆里,那是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因为……能够带她走的只有他。 兜兜转转,她曾经只能盼君安,而这一刻,她再不敢奢求的一切又突然之间轮转回了她的身旁。 顾卿低首轻拭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眼角,抬眼看向走廊尽头的窗外。 明亮的落地窗前,一棵桂花树挂了满枝的花。 抬手轻敲了敲门,顾卿敛眸含笑,长舒了一口气:“阿沉,我们回家吧!”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