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尊上邪魅狂狷》作者:书书墨笑 文案: 1. 雪闲一夕穿书。原主身为光芒四射主角的工具人道侣,一个堪比炮灰的存在,唯一存在目的,是为了衬托厉倾羽有多心狠无情,有多不被感情耽误大业。 原文中,对方曾和原主约定三件事情: --在外头不得提起两人关系。 --两人单独相处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成亲后分房睡。 穿书后的雪闲:求之不得! 2. 怎知才刚穿来,二人便困于在潮湿石洞中,其中一人身中情药。这时的厉倾羽还未接任浸雾峰首座,两人也无道侣关系。 经过百般折磨,终于(哔──)的解毒了之后。 雪闲紧紧握拳:从现在起,姓厉的绝!不!可!能!与我有关!【发誓手势三连.jpg】 3. 接任大典上,众人窃窃私语,传闻尊上向来冰冷禁欲,只可远观。 然而每当夜晚降临,浸羽殿大门阖上。 厉倾羽白日禁欲的神情一扫,满身阴鸷狂狷的将雪闲堵于床柱前:“过来替本尊更衣。” 雪闲默默地抱紧棉被。 …书里只说你多么禁欲,没说你精分啊啊啊啊QAQ。 4. 身为令众仙门闻风丧胆的尊上,厉倾羽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因控制心神的药炷,在当年石洞中毁于一旦,也将他一分为二。 日出时,看似冷情的厉倾羽,望着那抹忙进忙出的削瘦身影,捏紧手中瓷杯。 日落后,狂放的目光则一刻不离,牢牢盯着眼前俊秀青年。 于是浸雾峰开始发生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 --尊上和众仙门的人表示,他与雪闲正新婚燕尔。 --有尊上在的地方,众人总是自动闪避,让雪闲与之共处。 --尊上强硬要求与雪闲住同间房。 5. 房间里。雪闲被亲得喘不过气。 神情禁欲的某人将他摁在墙上,深吻到一半时又变成张扬狂狷的模样。 雪闲面上有着狼狈红痕:“放开我!” 厉倾羽:“还没亲够。一人一炷香时间。” 【一人格邪魅阴鸷/一人格表面冷情禁欲实际很欲.本质都是深情.自己醋自己攻 × 医术超群.桃花笑眼.聪明活泼受】 【w.b有走失的高速万字…咳。】 =高亮= 1.两人格都爱死受,并且都没喜欢过原主,喜欢的一直是穿来的雪闲! 2.原文无提及厉倾羽分裂人格的部分!雪闲穿过去后才有的~ 3.两人格都是从厉倾羽原本个性中分离出的(文中会叙述原因),与一般人格分裂不太相同!!!人格的记忆都是全通的,也就是不论做什么事,两人格都是全通的,咳。 #本篇为巨甜甜文,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雪闲、厉倾羽 ┃ 配角:强推专栏完结沙雕向甜文《美人仙尊自救指南》 ┃ 其它:預收《本座不可以》求收藏!wb@书书墨笑 一句话简介:两个人格,自己醋自己。 立意:和平充满爱,包容全世界,包容所有不同 总书评数:2942 当前被收藏数:16407 营养液数:4054 文章积分:268,313,456 第1章 春…那啥的药。 雪闲睁眼时,发觉自己在一处阴暗潮湿的石洞里。 栗色长发垂落在肩前,被水打的湿漉漉,将单薄的衣衫浸透。 有道颀长人影盘坐于他面前,背脊打得极挺,发冠将额际发丝系的干净,身上高雅的墨蓝衣袍,也同样沾染石洞湿意。 雪闲不明所以,尚未弄清楚这情形,乍然间石洞顶部便传来一阵苍老诡异的声音。 粗嘎难听的嗓子,宛如被车轮压过,再倒退前进多辗了三回。 “你俩何时办完正事,待两方体中之液融合,这石洞随时开启。” “传闻浸雾峰下任首座,冷情无心,看来也得交代在老朽这蛇洞中。蛇毒的发情效果一骑绝尘,逐渐侵入你全身,倘若不即刻进行鱼水之欢,到时便是椎心之痒,热燥而亡。” “你等二人修为皆被我禁制,石洞里头的雪姓医修,若不好好照规矩来,老朽自有另一种药等着你。” 伴随着反派必定要有的仰天大笑,震耳的声音也逐渐在石洞中消失。 这段信息量略大的一番话,让雪闲脑中仿佛烟花般,轰的一声炸开。 尤其是话中两个关键身份! 面前身影也于这时缓缓睁开双眸,英挺的五官透着冷峻,眼尾处微微上勾,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那股由内而外透出的冷厉气场,足以表明身份。 雪闲:整个人裂开.jpg。 穿进自己看过的小说中,这种荒唐事,简直比雷打在头上都离谱! 该死的《道侣他飞升成神》。 破书是最近热门的双男主仙侠小说,他昨晚愤怒地追到了大结局。 整篇文bug如山倒,两主角莫名在一次误触绑定后,莫名成为道侣。 书中第一主角厉倾羽,身为浸雾峰首座,不只身份尊贵,修为与体力更居全道之冠,书中总形容此人一双眼眸冷漠却勾人,身形高大,面貌俊美,分明难以亲近,却令无数仙门为之倾倒。 另一主角,则是厉倾羽那毫不起眼的道侣,整天只知道揣着药炉炼药,在众仙门羡慕的眼光中,和尊贵却冷峻无情的浸雾峰首座结亲。 光看简介,以为是横跨仙侠界的甜饼一枚。岂料别人的甜文,不断在萌点上蹦达,他点选的这一本,天天在雷点上踩踏! 结为道侣后,厉倾羽照着三餐黑化。说明白点,这黑化的方向,是奔着主角,奔着道侣两字去。 文中所有名场面,都是厉倾羽各方位展现无情的时刻。 而此刻自己竟然穿成那悲惨的道侣! 难道就因为他与原主有一模一样的名字? ! 最让雪闲抗拒的,是原主身为医修,文中九成副本都脱离不了制丹炼药,以至于主角一共中了N种奇奇怪怪伴随着各类发.情效果的丹药! 有半自愿、有被迫,堪称本文惨事担当。 而厉倾羽身上,压根不可能出现任何与情.欲有关的字眼。动情这两个字,对这人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故每一回,原主都只能用更更更惨的方式来解决。譬如以刀捅自己的腿,以疼痛覆过其他知觉,更多的时候,是炼制更毒的丹药,每回只要中了奇怪的东西,就服下一颗。伴随各种苦不堪言的后遗症。 最后的大结局幻境,主角离成为药仙只差一步之际,竟突发异想,将一颗发.情丹药偷偷放入厉倾羽饮入的水里,当时厉倾羽修为已在最高层,这拙劣的手法自然被他当场撞见,毫不留情的以剑刺穿原主! 全文ending。 雪闲:心肌梗塞.jpg。 马的破书。 不如改名叫《道侣他死的好惨》。 且惨到最后,已经让人无法共情,而是面无表情的仿佛在看笑话。 这毫无逻辑并烂尾的小说。就离谱。 随着苍老声音的内容回荡在脑边,他早已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原文中,这人说短句时令人浑身发颤,说长句时,寒冻彻骨,尤其接任首座之后。 雪闲胡乱抹过额际,心惊胆战的朝厉倾羽望去,虽视线不清晰,可仍是能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的冷厉,分明与他皆是盘腿而坐,却硬生生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帝王观感。 压根看不出身上正受着春…之苦。 雪闲揉过眼皮,眨掉覆于瞳孔上的水雾,动了动嘴唇,嘴后只吐出一个字。 “你……”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是中了那啥的药?怎么看上去如此镇定! ? 雪闲忍不住将视线默默下移,可石洞内光线昏暗,再者对方衣袍厚实,有什么反应也根本看不分明。 心绪混乱之余,雪闲想撑着潮湿的岩地起身,怎知腕间却被狠狠一拽! 身子落回地面时,他才发觉自己手腕被系了条金绳。 另一端,隐入对方墨蓝色的袖摆,明显连在对方腕骨突出的结实小臂上。 又低又冷的声音传来耳边:“想去哪?” 雪闲追了百万字,见识过对方任何面向的心狠,此刻亲耳听见这低冷的声嗓,忍不住身子一颤。 对于这抹阴暗石洞,脑海也似乎有什么印象就要冲出,可又因哪里不大对劲,而被强硬止住,差了一步。 雪闲只能谨小慎微地问道:“我们…眼下身在哪里?” 对方淡冷的眉眼似有讥笑之意,沉冷的嗓音道:“你不知道?不是你引我下来的吗?” 雪闲:风雨中懵逼.jpg。 厉倾羽见他神情茫然,顿时反手将绳子收紧。看似毫不费力,金绳却拉的紧绷,雪闲也瞬间往前倾倒!在整个人要趴上对方时,用尽全身力气撑住自己! 厉倾羽身躯未动半分,牢牢盯着他道:“你引我下来,究竟为何?” 雪闲与对方距离不过半掌,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艰难的发声:“…我引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自己忘了过程?”充满寒意的声音带着冷厉,和周围的冷空气相较,竟是不相上下。 雪闲就着困难的姿势,而厉倾羽俐落的下颚线条,就在他鼻梁附近,雪闲气都不敢呵,只能僵着身子说道:“我磕到了脑,记忆有些模糊。” 厉倾羽神色如霜,目光凌厉,“你窃取药炷,跑到千蛇鬼母的居住地,往石洞里扔。我跳进来找时,石洞便封了起来。” 意识到封顶刹那,他以术甩出细绳,将对方也拉了下来。而对方坠入后确实撞到了后脑,昏迷到今日才醒。 一段话说的不快不慢,几乎能荣登厉倾羽说过最长的字句,只是冻寒的口吻,仍是压迫感十足。 雪闲手腕被勒的死紧,对方力道之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就怕脚下石地湿滑,他撑不住身,身躯一倒往厉倾羽身上趴去,然后被对方一掌往岩壁上挥,当场脑浆迸裂。 雪闲急道:“你…先放开绳子,我要撑不住了…要不这样,我的药炉先抵押给你,倘若我们成功出石洞后再还我,行吗?” 药炉对于医修来说,便是如性命一般重要的事。故他做出这承诺,便是抵押上自己修炼之途的意思,厉倾羽自然听懂。 果不其然,这回绳子终于松开一小段。 雪闲顿时往后坐回厉倾羽对侧,脑子也猛然窜起一段记忆。 千蛇鬼母的地盘。一个比悲伤还悲伤的故事。 主角二人意外落入,在里头误触某样机关,就此开启了比阴间更阴间的道侣之路。 原主在里头误食了第一颗发情效果的丹药,名为“纵情丹”,想当然尔,解毒未成,最后只好以毒攻毒,直接导致修为倒退。而厉倾羽不只没中毒,还硬是将修为提升一阶,离开石洞不久后便接任浸雾峰首座。 是段让人要戴呼吸器才能看完的桥段。 而此刻雪闲也终于弄清楚,心底一直说不上怪异的地方。 《道侣他飞升成神》里,中了千蛇鬼母之毒药的人并非厉倾羽,且这石洞也非原主引人坠入。而是二人一前一后各自掉下来的。 为了厘清这纠结毛团,雪闲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是怎么中毒的?” “你不如问千蛇鬼母。” “……” 为了将眼下状况弄明白,雪闲只好硬着头皮再道:“你方才提及的药炷,很珍贵吗?” “不珍贵,我何必跳进找寻?”厉倾羽冷望着他,配上雷打不动的神情,显得整个人更加冷冽,不易亲近,连嗓音都泛着冷意。 雪闲眼眸转了圈,努力保持镇定,眼下看来石洞机关还未触发,他与厉倾羽尚未绑定成道侣。 雪闲便道:“…倘若我们出的去,之后我便想办法重炼铸一根,当作还你。” 他深深相信。 互不相欠的下一步。叫做老死不相往来。 厉倾羽眉眼布着冷峻,声嗓低沉,“倘若出不去,我便拿你做为药炷,在这石洞中做为突破修炼的辅助。” 雪闲:“……” 慌的一批。 雪闲心底连连叫苦,睫上水珠又再度凝聚,只好甩了甩头将水滴晃掉。眼下枯坐干等也不是办法,他即尝试小小力地扯了几下金绳。 可绳索都拉直了,也不见厉倾羽胳膊被扯动半分,他只好斜着身子,微蹲起身,想观察这石洞走势。 见金绳在厉倾羽手中,还有小几尺的长度可移动,他便轻手轻脚地站直身躯,道:“我就在里头走走,你、你别扯我。” 雪闲稍微靠近了岩壁,抬手轻敲,可石洞内连股吹进的微风都没有,看上去全封死了,周围连根杂草都没有,不知这岩地有多枯寂,或者数百年来皆饲养毒蛇,故除了蛇群外,已容不下其余活物。 雪闲正疑惑这处既是千蛇所住,为何至今一条蛇都瞧不见,一晃眼,便看见五六条比胳臂还长的三眼青蛇,正往他这头快速溜进! 雪闲顿时惊的连连后退!手上金绳也随着雪闲的动作不断摇晃。 蛇群迅速地往俩人所在地方蜿蜒靠近,而厉倾羽仍闭眼盘坐在地面,不知是没注意到这头险境,还是压根不放眼里。 慌张之际,他脑海闪过原文片段。原主身为医修,身上随时携带药炉,而书中曾提及所有药丸本身都带毒,得经由药炉炼化成丹才能去除毒性。 雪闲没时间深思,赶紧模仿著书中所述,胡乱的伸手一挥。 刹那间,一只金色小鼎凭空迸出,现于眼前! 雪闲将小炉扯近怀中一看,果然底部躺了三枚看上去未被灵火炼化的药丸!赶紧将其拾起,隔着衣袍压碎,往蛇群洒去。 三眼青蛇随即停住滑行,甚至有两只碰到药粉,仓惶的往黑暗岩壁退去,雪闲悄悄的将离两人最近的一只往远处踢开,俊秀的脸面仍是惊魂未定,这才抹过额际薄汗,气喘吁吁地抱着药炉落坐。 面前身影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目光盯着他。 沉凝的嗓音道:“那药丸,炼化后能增百年寿元。” 雪闲眼眸瞬间瞪圆! 百年寿元? !那你刚刚为何不说! 如此贵重的东西,竟被他用来退两只蛇。 雪闲面露遗憾,突然心疼起三枚丹药,下意识道:“所以我方才朝他们撒去,那条小蛇便多了一百岁的寿命吗?该不会还能飞升吧?” 气氛。 一时间略显沉静。 厉倾羽缓缓地挑起一边眉宇。 “三眼蛇属中阶妖类,撒上丹粉倘若没死,自然对升阶有利。” 语调不淡不咸。 其实此种蛇类不过中阶灵兽,一直没敢靠近的原因,便是因为惧怕厉倾羽。对方修为虽被禁制,可身上凌厉的八阶凝气,仍是压的蛇群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轻易出巢。只有在另名修为较低的青年靠近时,才趁机溜出。 雪闲闻言,心底一诧,蹙着眉道:“可如今我们修为被制,蛇群却此时升阶,岂不是雪上加霜。” “你若不过去,那蛇也不会出巢。” 雪闲顿时气道:“我是想找找办法,看怎么出石洞!” 不然怎么分道扬镳。 厉倾羽面色平稳,“倘若你未将我的药炷扔进洞,你我又怎会在这里头。” “……” 行吧。他这就闭嘴! 雪闲气呼呼的将脸撇开,打算开启自动禁语模式。 怎知对面人忽地又开口,低低的声嗓道:“出去之后,药炷多久能制成?” 雪闲忿忿道:“不清楚、不知道。” 话才落下,腕上金绳便被用力一扯。 雪闲手臂被拉的微微抬起,可仍是不愿回头,只说道:“我得先弄清楚那药炷的成分,要不也无法做出。你不如先说说,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途的,这般重要。” 厉倾羽望着对方气鼓颊面,因方才退蛇惊险,好几丝栗色长发落在肩头前,沾在湿透的袖摆上,金色小炉就搁在身旁,里头空空如也。 好半晌后,石洞中才有低沉的嗓音流淌。 “药炷为我修练时稳定心神的东西。” 雪闲没想到对方答的这般干脆,有些意外的将脸面转回。 难怪…难怪东西不见,厉倾羽有如此怒意。他知晓高阶修炼过程,有时需带些法器在身旁,虽《道侣他飞升成神》中从未提及厉倾羽需要这东西,可也许便是因为过于细微,故直接省略掉了。 关于原主为何偷药炷,甚至随便乱扔,就更不得而知了。 雪闲捂着额际,不明所以。此书不愧破书,百万字的内容,九成在描写原主花式be的过程,所有细节潦草带过,眼下居然还附带隐藏大礼包剧情! 太艸了呢。 雪闲环视四周一圈,道:“我们在这很多天了?” 他一睁眼就在石洞内,压根不知已经掉下来多久。 “四日。” 雪闲满脸不可置信。他俩竟已被关了这么久,这也代表厉倾羽中毒好几天了。 且他这才发觉从自己醒来到现在,厉倾羽一直是坐于地面,未曾站起过。雪闲小心翼翼观察了阵,却看不出所以然,便问道:“你是不是腿受伤了?” “蛇毒没有伤口。”言简意赅的回答,声嗓又低又沉。 这简短的一句话,雪闲先是愣了会儿,接着才意会过来后,随即有些无措的飘开眼神。 众所皆知,春-天-的-药这种东西,没有外放伤口。 坐姿则是因掩在衣袍下的某些地方。不可描述。 雪闲斟酌着用词,道:“那你身上…可有其他异状?” 蛇毒什么的,听起来就是心肝脾肺肾都一并完蛋。 厉倾羽面上看不出情绪,一双长眼瞧向他。挺直的背脊看上去哪儿都没问题。 雪闲见他说话仍是沉冷,实在难以想像对方身中发情用途的药。 只是眼下出不了石洞,横竖都是死,倘若厉倾羽真如千蛇鬼母所说的燥热而亡,自己也就是下一个。 这般穿来就卒,开局就入土。他断然拒绝! 雪闲往布满岩石气息的深处张望,至少得先解决眼下难题,便说道:“这里头潮湿,应是有些小水潭,我用衣袍盛些凉水过来给你,好吗?” “我试过了。无效。”厉倾羽道。 浸凉水,毫无用处。 雪闲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虽他原本的职业便是医师,可却是小儿医师。 每回只要有胆子小的孩儿哭着进来看诊时,雪闲便会从椅上站起,蹲在他们面前与其平视,从空空如也的掌中变出甜糖,直到看诊完毕,小孩儿也被哄得笑颜逐开,朝着面前俊俏的大哥哥,欢欣的挥舞小手。 此刻雪闲看着连棵杂草都没有的岩壁,叹了口气。如今一码归一码,他与兽医可谓隔行如隔山,根本无从应对厉倾羽身上蛇毒,更不知道除了千蛇鬼母所说的(哔──)的方式之外,还能怎么解。 在分不清白日黑夜的石洞中,所有时辰皆是昏朦,两人对坐着,虽没有三眼青蛇再次现踪,可这束手无策的气氛,愈发凝重。 随着时间一刻刻过去,厉倾羽背脊依旧打的极直,正闭眸凝神,可额际的汗却越泌越多,混着石洞内的水珠湿意,一滴滴的滑过英挺面容,往下滴落。 就这般过去了几日。 雪闲担心厉倾羽如千蛇鬼母所说的燥亡,途中不时用小药炉盛些石洞凉水过来。 每每浇下时,皆会小声提醒道:“我要倒水了。” 厉倾羽皆未回应,雪闲只能轻轻的将水从他颈后倒下,凉水顺着对方脖颈往下,经过结实宽敞的肩线,缓缓流进墨蓝衣袍中,雪闲也不知是否真有效降低对方身上热意。 昏昏暗暗间,似乎又隔了几日。 不知是下午或傍晚的时辰里,灰蒙的石洞中,雪闲突然发觉,厉倾羽凝气闭眼时,眉宇紧紧聚拢,猜想是蛇毒发作的痛苦,便赶紧抱着药炉到最近的小水潭,急急提回。 这回他用手浇了点在厉倾羽面上,凉水滑过额际与高挺鼻梁,厉倾羽双眼也缓缓睁开。 深黑的瞳孔中,乍然闪过一丝狂狷之色。 可不过眨眼之间,那抹神情便又消失无踪。 雪闲并未发觉,刚收起药炉便蹲回他面前,着急的打量厉倾羽神色,见对方又闭起眼,便伸手想往他手边探探。 正要触到厉倾羽腕间时,猛地被一双指骨分明的大掌给抓住。 他吓了跳,想收回却又抵不过对力气,便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温度。” 眼下厉倾羽抓着他,他才发觉这人体温烫的不得了!仿佛随时要着火燃烧般。 雪闲忧心道:“你身上好烫。” 厉倾羽低着眼睫看他,面上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 低沉的嗓音道:“蛇毒未解,自然燥热。” 雪闲以手轻探过对方额际,接着快快收回,半晌后说道:“倘若我将你身上热气渡过来一些,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你觉得可行吗?” 修为禁制的情况下,他记得《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曾提过最低阶的法术,不需太多灵力支撑,通常是用来引导弟子修练时沉凝于体内的气。 只是这方法虽能渡热气,可却无法真的缓解蛇毒,只能算缓兵之计。 厉倾羽眼眸盯着雪闲,见对方不断观察自己神色,道:“为何你愿意助我?” 雪闲看了眼封死的石洞天顶,岩壁的裂缝中仍不断溢出水滴,整座石洞极为潮湿,每回眨眼都有新的水珠聚集于眼睫。 他道:“如今总要想办法度过难关,有什么事,也得活着再说。” 即便要各走独木桥,也得出了石洞才有走的机会。 厉倾羽这才慢慢松开钳制他腕间的掌。 雪闲深呼吸口气,手背依旧留有对方热烫的温度。 渡气只要两人身体有连接即可。他望着比自己大一号的手掌半晌,最后只敢轻轻握住对方拇指,小声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尊上→大冰山。 雪闲穿过去后的尊上→不管白天夜晚(人格),都将是满天飞的口口口口口。 (深沉推眼镜.jpg) =本文高亮= 1.原文并无提及厉倾羽双重人格的部分!出了石洞后才显现 2.两个人格都爱死受,并且都没喜欢过原主,喜欢的一直是穿来的雪闲! 3.两人格都是从厉倾羽原本个性中分离出的(文中会叙述原因),与一般人格分裂不太相同!!!人格两人格的记忆是通的。也就是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全通的,咳。 ps.本篇轻松甜文向,开心就好~有私设,请不要纠结人格分裂的医学走向^^,阅读愉快为主。 【强强强推自己的完结文→《美人仙尊自救指南》,wb有许多小天使画的真香同人图唷~[斜眼笑]】 第2章 (哔──)之类的解毒方法。 石洞中。 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 厉倾羽身上的热度仿佛烧炭,借着相连的指间,不断向雪闲身上冲去。 雪闲修为不及对方,接受这热气不过半刻钟,便脸面发红,一路往下晕染至脖颈。 半晌后,即被那热气弄得发晕,颤着身子道,“等等…先缓缓好吗?” 厉倾羽见他整着人颤的似要坐不住,便将两人相碰的手松开。 雪闲低下脸,剧烈喘着气。宛若刚跑了五公里,途中无半点休息那般。 这热源,他光接收这一点就快受不了,厉倾羽如何能忍过这几天! ? 这身体素质,果真令人望尘莫及。 好一阵,待雪闲逐渐缓过气,俊秀的脸面仍是深绯,一路染至眼角,都发着红。可刚刚渡来的,兴许不到对方体内的百分之一,于是边道:“还能…再传过来一些。” 昏暗中,厉倾羽仍是坐直着身躯,望着眼前人晕红的颊面,道:“你身体受不住。” 雪闲咬了下唇,道:“可以,你渡的慢点便成。” 厉倾羽身上热源要再持续累积的话,真就如千蛇鬼母所说,热燥而亡。 于是这次传渡,雪闲应是撑了近半刻钟,直到全身都泌出一层薄汗,厉倾羽见他握住自己拇指的手,已是颤的就要握不住,这才再度放开他。 雪闲急喘着气,胸膛急遽起伏。由对方身躯渡进来的热意烧灼烫人,他只能不断调节呼吸,努力适应身中那团热源。 厉倾羽长睫半垂,望着他渐渐转为浅绯的面颊。 好一会儿后,雪闲才道:“这石洞连个开口都没有,想来就是千蛇鬼母平时关蛇养蛇之地。” 过去几日,雪闲不时起身观察这里的走势,可除了潮湿岩壁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其中一处壁上刻了幅巨蟒岩画,蟒身约是成人双臂圈起的粗.度,蟒头比人类的头颅都大。蛇身互相缠紧,巨大的蛇瞳凝望对方,其中一只还吐着信子,画面看起来,貌似在嗅闻另一只的气息。 “这东西刻在这,难道是为了给石洞中的三眼青蛇告诫?让蛇群友好相处,别各自占地盘?”雪闲打量着画,可看了半晌仍是不懂上头含意,四周又是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潮湿。 雪闲总觉得这壁画别有用意,便往前靠近了两步,抬手碰上冰冷的石壁,透凉的触感立即从手心传至身驱,令人发寒,雪闲一路从蛇背往下,直至愈发细尖的蛇尾。 在雪闲收回指头刹那,偌大的刻画竟凭空动了起来! 雪闲眼眶剧睁。两只巨蟒的身体在他面前交互缠住对方,勺状的头颅不断靠近乱蹭,蛇尾甚至缠在一起,不分你我。妥妥的是幅蟒蛇春.宫图。 雪闲望着诡异的壁画,突地想起千蛇鬼母说的话,怔愣之际,突地明白了什么! 眼眸一睁,震惊道:“…这…难道就是出去的方法?” 他终于看懂了!巨蟒所做之事,便是千蛇鬼母最初说过的鱼水之欢。 可开启石洞的办法自然不是这两条巨蟒,而是厉倾羽与他,这壁画不过是千蛇鬼母示范给他俩的一座巨图。 在他身后,厉倾羽自然也看见岩壁这一幕,偏低的声嗓仍是平稳,道:“看来是如此。” 雪闲被这言简意赅的回答,震的脑子嗡嗡作响。 瞳孔地震.jpg。 这千蛇鬼母的恶趣味。不忍直视! 他无法再看下去那两条蟒的动作,直接走回厉倾羽身前落坐。咬牙道:“肯定…肯定有其他办法。” 只是这话,说的也不是太有底气。 厉倾羽勾长的眼眸往他面上看去,虽在黯淡的石洞内,可因他目视极佳,仍是将眼前人脸红的模样瞧的一清二楚。 随着时辰过去,雪闲终于感到一丝饥饿。 他清楚这里的人体质不一定需要进食,灵食要吃不吃都可以,修为突破时的饥饿感才是必要进食的阶段。 可大概惯性使然,眼下他总想吃些东西。 厉倾羽见他短短时间便摸了腹部两次,便道:“饿了?” 雪闲点点头,“可这里没有灵食,等出了石洞再吃上一顿好的。” 对方却唤出自己的储物袋,淡淡说道:“吃吧。” 雪闲惊喜地接过那只与厉倾羽衣袍同样颜色的墨蓝小袋,从袋中摸出两个纸包,里头包裹着两块小饼,接着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咽下后便道:“口味真不错,若有甜的就更好了。” 雪闲一直都喜欢甜食,特别是不腻口的甜食。以往总会在下班途中买上几块外型不花俏,滋味甚好的糕点,犒劳一整天的辛苦。 厉倾羽见他往袋里东翻西找,看似十分期待某种口味,便道:“里头没有甜食。” 他不喜甜,储物袋中从未出现过这口味的东西。 雪闲捧着刚捞出的第三块小饼,浅笑道:“其实有些食物做成甜的,比咸辣都好吃。最初我也不喜,直至碰上合口味的糕点,这才试着吃进。” 厉倾羽望着他笑颜,轻轻扬眉道:“你既然常吃灵食,为何还是这身板?” 雪闲正吃着第三颗,闻这问话顿时一噎。这是嫌他矮还是瘦? 确实比起厉倾羽,他一七九的身高不算高,身躯也没对方结实有力。厉倾羽那种样子,他怎么练都练不出来的。 雪闲瞄了下手中刚打开的第四个小纸包,最后略为不甘心的扔回储物袋,略为用力系上,动作一气呵成。 昏暗中,压根没注意面前人影,正专注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对于他最后拉上袋绳的动作更是似笑非笑。 “还你。”雪闲将储物袋递过去,绑住两人手腕的金绳,因动作而小幅度晃荡。 厉倾羽声嗓仍是如平时那般低沉,简单回了声嗯,手臂一挥,小袋便被收起。 雪闲胡乱擦过嘴边碎屑,道:“你身上蛇毒,现在还好吗?” 这几天来,对方表情总让他瞧不出端倪,只有在传渡热气时,他才惊觉,原来这人身上仍是灼热。 才刚想再问几句,就见对方眉宇倏然蹙起。 雪闲清楚这是蛇毒发作剧烈的时刻,一般人应是早已撑不住的往地上打滚,可眼前人最多只会露出这一点不适的模样。 “你先传点热气过来。”他轻轻握住对方拇指。 厉倾羽便顺着这轻握的姿势,将手心扣在他手背上。 …… 两日过后。 千蛇鬼母的声嗓终于再度于石洞天顶响起。同样是粗砺被重压过的喉声。 “你等二人体中之液至今尚未交融,看来是和老朽杠上了。可只要蛇毒未解,这间歇性发作便愈来愈痛苦,体温节节高升,离燥热而亡不远。石洞里的医修自然也别想出去,就待在这陪你。” 接着是一阵刺耳大笑。 雪闲趁着笑声未停,赶紧抓住时机,往石洞顶部喊道:“传闻千蛇鬼母的地盘,各家仙门总有跃跃欲试的挑战者,却是想进都难。鬼母不如将我俩放出,让有心人进入一试,岂不是皆大欢喜。” 简直鬼话连篇。 毕竟这地方可是谁都避之不及。可如今对上的既是只三观不正的老妖,也就无谓。 分不出雌雄的声嗓立即说道:“算你识相,老朽这石洞壁画绝非一般人能见,对道侣来说更是学习之地,我两只巨蟒可是其中佼佼者,多少道侣求而不得。” 一席话说清不清,却是含意十足。 雪闲只好使出最终绝技,希望这只千年老妖能有点逻辑。他大声喊道:“可眼下我俩并非道侣。” 话一出口,厉倾羽也往他这头看了眼,神情如平时那般。 没想到千蛇鬼母哈哈大笑。 “那岂不是更加刺激。” 雪闲:“……” 你这三观不正的老妖! 这恶趣味。呕。 【愤怒原地踩踏.jpg】 随着第二阵的笑声回荡在石洞,千蛇鬼母最终落下一句,“鱼水之欢,可观壁画,有蛇毒加持,自当回味无穷。” 石洞便又恢复宁静。 听到主人声音纷纷探出头的三眼青蛇,在看见雪闲身边一只金色小药炉后顿时又缩了回去,就怕里头还有将他们同伴弄死的丹药。 雪闲愤怒的吸了好几口气缓过,说道:“壁画果真出自千蛇鬼母之手。” 厉倾羽仍是坐姿挺直,稳而低沉的声音道:“传闻千蛇鬼母与万蛛老人曾是道侣,直到万蛛老人移情,与毒蜈蚣节外生情。千蛇鬼母发现后,一怒之下,便派出巨蟒,将毒蜈蚣给咬碎,骨灰不剩,而后来才到枯地隐居。” 雪闲仿佛听故事般,被关在石洞中的不安也挥之散去。厉倾羽说的这些,全是原著未提及的片段。 由对方冷调的声音讲起,有种奇特感。 雪闲:“那万蛛老人呢,最后和毒蜈蚣殉情了吗?” 厉倾羽:“并未。传闻巨蟒撕裂毒蜈蚣时他也在场,立即与千蛇鬼母认错,却未被原谅。故下场比毒蜈蚣更惨。” 雪闲可谓啧啧称奇。看来千蛇鬼母身上也挺有故事。以至于气至心头,心性大乱。 “想来这抹石洞便是鬼母疯癫之后的杰作。”雪闲望着密封的洞顶,忽地想到什么,又道:“你说我将药炷给丢进来,那你下来后找过了吗?” 厉倾羽挑眉道:“自然找过。” “这石洞这么小,绕了一圈都没找着?”雪闲瞄了眼四周岩壁,总觉得真心要找的话肯定会有的。 “自是有找到。”厉倾羽道,“我进来时,便见三眼蛇群缠住药炷。” “他们把东西拖回蛇窝了?” “原地绞碎。” “……” 他更明白为何厉倾羽在他清醒刹那,会如此盛怒了。 雪闲甩了下脑袋,赶紧问道:“那药炷碎后的粉在哪?假使有余灰的话,我收集一点起来,出去后便能直接重制。” 有希望! 雪闲仿佛看见自己重制出药炷后,洒脱的挥手,两人和平的各走天涯。总之拒绝重蹈原文覆辙。 厉倾羽:“碎粉在你上回退蛇那地带。” 雪闲一愣:“可我当时撒了未炼化的丹药粉。” “嗯。”简单一个字,声线低沉。 也代表着。 药炷粉,没了。 雪闲:“……” 他的心情,起伏万千。 突然间,墙上壁画又开始动起,明显在给他们上一课关于房中秘事的课程。 两条巨蟒不愧是(哔──)课程中最尽责的老师。按时催促他跟厉倾羽缴交作业,并详详细细的示范写作业的过程,乐此不疲。 还好这壁画是静音的,两蛇缠绵间,较大的那一条,不断吐出信子,往小的那条身上嗅闻。要是真能发出声音,肯定不会安静到哪里。 雪闲面上有些薄红,只能庆幸这石洞光线昏暗,约莫对方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可雪闲不知道的是。 厉倾羽目视极佳,从两人关在里头之后,不管雪闲脸上有什么表情,皆是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眼底。 此刻那张俊秀面容上,正浮着淡淡绯色,往旁延伸至耳下,再一路扩散,染至削瘦的脖颈。 第3章 腰好酸。呜。 -- 自从岩壁上的巨蟒图被唤醒后,已不知缠动过几回,比那群窝在蛇窝中的三眼青蛇都更活跃。 雪闲则是能不看就不看,每每眼神不小心飘过岩壁,便迅速移开。也尝试撒了些压碎的药粉道壁画上,可两只巨蟒明显属于高阶妖兽,这药粉只对中阶以下妖兽有反应。 石洞中的水潭也被他捞到剩余一点,可厉倾羽身上热度仍是半分未减,如同千蛇鬼母说的,有愈发烫人的趋势。 又一次轻轻往对方脖颈浇下凉水后,雪闲拿过药炉里的墨蓝储物袋,从里头捞出两块小饼递过去,道:“你吃点东西吧。” 虽然这儿的人进不进食都无所谓,可从他清醒以后,厉倾羽储物袋的灵食都是他一人在吃,对方连块饼屑都没沾。 到最后,他也没将储物袋还过去,每每吃完就搁在小药炉里,想吃了就再拿起。 那双勾长的眼眸也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没有表示。俊挺的脸庞没什么表情,黑缎般的长发正往下滴着水。 雪闲将饼放回小袋中,起身走到他背后,打量了一阵后,轻轻地拾起对方一搓湿发,手指收力挤干。 其实是他方才倒水不慎手滑,半桶都倒在厉倾羽的发上。对方却未开口,挺直的坐姿半分未动。 可石洞十分潮湿,两人身上也没一刻是干的,雪闲的栗发甚至比厉倾羽的乱了些,好几丝沾在颈边和湿透的袖上。 此刻厉倾羽黑发沾了水气,仍是坚韧有光泽,与他的栗发摸上去触感完全不同,他发质一向偏软,沾水后便又软又塌。 有时外面日头一落,石洞更显阴冷,冷寒气温将岩层冻得冰凉,雪闲坐于岩地,身上又全是湿意,自是细细发颤。 某次他小寐,醒来时便发觉身上披了件宽大的墨蓝外袍,一边袖摆甚至套在他手臂上。 因两人腕上金绳未解,隐隐约约地从墨蓝衣料中透出微光。 雪闲惊诧的将衣袍脱下,顺着金绳圈腕的那侧手臂,递回给身前之人。 “谢、谢谢。” 难怪他这一回休息,总觉得暖活许多。 厉倾羽俐落地将衣袍反手套回,结实的肩宽一撑,那软顺的缎质布料顿时有了不同感觉。 雪闲看着这幕,忽地浮现《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对这人的描述。 【浸雾峰首座除了修为高强,身躯蕴含的力量更是庞大。压迫性的身量之外,强健的胸膛下便是明显的腹肌线条,结石如刻画,胳膊随意一挥,连坚硬的墙柱都应声断裂。 】 雪闲正分神回想着,耳边便传来对方低嗓。 “这幅壁图,每三个时辰便动一次。” 雪闲不明所以的顺着对方视线看去。 那两条巨蟒正牢牢的缠着对方。 “三个时辰?所以一日就会动上四次?” 之前他从未仔细算过。 厉倾羽盯着岩上,简单颔首。 雪闲愣望着两蛇,忽地脑中闪过什么。 这蟒照着时间动作,还不分日夜的规律活动。 难不成… 是按时辰催促他俩快办事的意思? ! 雪闲立即如遭雷击。 然而关在石洞中,连个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都没有,蛇图果真如厉倾羽所说,每三时辰缠动一次,即便雪闲再不想看,也只能忍着头皮发麻,将壁画看完一遍。 可每回的过程皆是一模一样。 两巨蟒缠的激烈,大的那条缠着比自己略小的那条,一次…两次…三次… 雪闲从一开始的不忍直视,到后来已是面无表情的观看。 甚至忍不住替承受方的那条蟒感到辛苦。每回完事之后,另外一条都仍是卷着他不放,似乎很享受余韵。 不知观看第几次时,他惊愕的发现,这两条蛇,竟是同一种性别。 有些结巴的朝厉倾羽道:“你…你知道他们都是……都是…” 都是公蟒。 “知道。”厉倾羽道。 雪闲顿时感到慌乱。分明他没讲完问句,厉倾羽确知道他想讲什么。 而他也发觉每回结束前,蛇身缠动厉害时,厉倾羽眉宇也随之微蹙,似乎特别难受。 雪闲见对方如此这样,心底也同是著急,思绪胶着间,脑中浮现某个似乎存在脑海已久的知识。 【蛇毒取自灵蟒,只需将蟒刻为画,随着蟒身动起,中蛇毒之人便会毒性剧烈发作。 】 雪闲:! 他终于明白眼前人难受的原因。 也难怪浇了这么多凉水,厉倾羽身上的衣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仍是无法解决半点。 雪闲揉了揉眉心,静静盯着岩壁的蟒缠图。 这巨蟒就是循循善诱的师长,丝毫没有不耐烦,勤勤恳恳的演绎着关于(哔──)之类的课题。 雪闲望着望着,倏然间灵光一闪! 朝面前人说道:“倘若…倘若我们假装配合一下呢?” 厉倾羽同望向他,最初系干净的额际发丝,此刻已有几丝微乱,可仍是不掩俊美轮廓。 许久未出声的嗓音有些喑哑,道:“如何假装?” 雪闲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镇定些,道:“就是…做做样子,骗骗这岩壁上的大蛇,倘若真能骗过他们,也许石洞便能开启。” 厉倾羽道:“千蛇鬼母说的另一项,如何做到?” 雪闲知晓他说的是体.液交融,眉心先是微拢,半晌后又忽然松缓,道:“我有办法。” 厉倾羽盯了他许久,这才道:“躺下,闭眼。” 雪闲立即轻轻的往后仰躺,背部便是坚硬的岩石。 这机关到底是千蛇鬼母的恶趣味,简直不能忍。 他阖上眼,尽量的全身放松。毕竟《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厉倾羽就是冷情的代名词,真要厉倾羽做出什么(哔──)的事情,约莫比登天还难! 随着另一人翻身覆上,雪闲瞬间感受到一股灼热垄罩住自己,仿佛一股火源。虽两人身上哪都没有碰到,可厉倾羽身躯的热度,已是隔着衣料,透着薄薄的空气传递过来。 雪闲才刚努力放松的身躯又瞬间紧绷。冷不防的睁眼,发觉对方只离他半尺之距,有力的胳膊撑在他肩头两侧,墨黑长发往前垂落,几缕落在他颊面,有些挠痒。 厉倾羽同样望着他,俊挺的脸面看上去仍是沉稳,道:“闭眼。” 雪闲只能努力照办,毕竟要出这石洞,也许只能剑走偏锋。 随着这姿势的维持,岩壁上的蟒蛇图竟真的愈发动起!大蟒将另一条蟒整个卷在自己身下,缠的死紧,看上去更加不分你我。 怎知过不到一炷香时间,两蛇倏地停了下来。 且不知为何,头颅也分离的极远。 厉倾羽见这静止的模样,便缓缓地眯起眼眸。看着壁画中停滞的蛇。 雪闲则是双眼紧阖,不知正发生什么。 然而半晌后,忽然感觉有股重量下压,紧贴着他胸膛。 雪闲慌乱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厉倾羽明显的喉结,随即是低沉带磁性的嗓音传来。 “不准睁开。” 厉倾羽凝视着底下人。 墙上蛇图的意思,是发现他俩身躯并未相碰,所以特意停止等待。 雪闲大约能猜到厉倾羽调整姿势是什么原因,那巨蟒看来是巴不得他们青出于蓝。 他面上无法控制的浮现赧意,可也只好竭力放松身体,让自己别太紧张。可因无措而不断加快的心跳,对方定是感觉的一清二楚。 不知隔了多久,厉倾羽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低低地流淌在雪闲耳边。 “巨蟒姿势变了。” 雪闲闻言,已是顾不得闭不闭眸。用力偏头往岩壁看过去,两条蛇蟒竟真的换了个缠法,现在改由小的那条躺在大的那条上方。 雪闲脑中一片空白。 这蛇还逼迫他们换姿势就对了! ? 他偏头望向身上之人,道:“那我们…还继续吗?” 对方俊挺的面容也同时转回看他,额际的汗水往下滴在他脸上,道:“方才应是成功骗过第一幅图。” 雪闲神情宛如豁出去般。随即感觉厉倾羽抓住他肩头,让两人位置一翻。 雪闲猝不及防,整个人趴到他身上。 身子贴合之际,这才感受到那可怕惊人的事物。 他惊的想撑起身,厉倾羽却摁住他后背,道:“别动。” 雪闲立即意会过来,自己这类似磨蹭的动作,顿时僵化在厉倾羽身上。 此时,岩壁的两蛇也动得愈发激烈,十分享受。 见两人假意配合的方式似乎将蛇蟒唬过去了,雪闲虽手足无措,却不敢移动半分,只能静静地趴在厉倾羽肩头,随着巨蟒上下左右换姿势而跟着变动。 过程中二人的身躯也不时触碰,温热的呼吸吐在彼此肌肤附近。每回雪闲只要不经意碰到某个地带,便立即僵化,虽石洞内光线昏暗,可这般任着厉倾羽将他翻来翻去,他都能感觉自己脸上烧红的厉害,就怕对方也瞧见了。 “这是第几幅图?” “十九。” “…我的腰…好酸。” “忍着。” “呜…你…” “不许睁眼。” “我…我腿疼,撑不住了” 这回对方好半晌没说话,一会儿后低低的嗓音才道:“抱住我脖颈。” 直到最后,雪闲已是什么姿势都被摆透了。 雪闲面色深绯,心如死灰。 心道,要真能出去,你我二人就天涯一方,再也别见了吧。 那墙岩上的蛇蟒,一共换了七七四十九种姿势,有些难度甚至高到,雪闲意识一片混乱,连厉倾羽怎么完成的都不知道。 在他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之际,低沉带磁性的嗓音再次传入耳。 “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雪闲:社死现场.jpg 第4章 你家尊上不让。 雪闲立即睁眼,往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不顾唇口沾上的鲜红,朝着近在眼睫的人说道:“你也咬破手。对医修来说,血液也属身体之液。” 于是待厉倾羽手背出血之际,雪闲便将自己的手轻轻贴上他。 血液交融刹那,两人也再度沾染上对方体温。 眼下厉倾羽仍是半抱着他,故雪闲整个身子紧绷,对方蛇毒其实并未解除,周身温度烫人,雪闲隔着衣袍都能感受灼热。 随着血液参和,壁画上的蟒身突地长出许多淡绿细草,自坚硬的岩壁中凭空冒出。 雪闲正讶异这诡异的情景,鼻尖便嗅到一股浓烈香味,分明冒出的是绿草,可味道却似数十种花混在一起,说清淡是清淡,说浓郁也浓郁,十分奇特。 石洞天顶也于此时开启,两人身上的修为禁制瞬间解除。 可雪闲浑身酸疼的无法移动,只想先找个地方缓一缓。岂料身侧那人就着半拎着他的姿势,往天顶大开的石洞顶部跃出。 石洞里的千蛇刹那间全数出笼,原先能压制他们的那人此刻已是不在,自是成群的往外汹涌。 外面,阳光刺眼,正是日头茂盛的白天。 周围全是枯枝漫草,一副破败景象,连棵青绿色的大树都无,仿佛乱葬岗。 雪闲一时间无法睁眼,只觉得眼皮全是亮的,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慢慢的睁开眼睫,过去十几天中,对方朦胧的轮廓也一点一点的,变得无比清晰。 待眼眸完全睁开,雪闲才发觉两人站的极近,只是自己身量明明不矮,此刻两人皆是站姿,他才惊觉厉倾羽竟硬生生高出他一颗头! 对方也正低着眼望他,似乎想将他的模样瞧清楚。 雪闲禁不住这沉默的对视,不过几瞬便默默垂下眼睫。 两人才刚做完四十九种(哔──)的姿势,他实在无法正眼和厉倾羽互看。 头上不停传来鸟儿吱声,听上去有些怪异,似乎存活于此处的动物,声音也都是粗哑难听。 雪闲头低低的,朝着地面枯草说道:“既然已出蛇洞,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药炷你做好了?” 雪闲惊讶地抬起脸,脸上还留有一些方才在石洞中的赧意:“自然没有!” 他俩同在石洞,厉倾羽自当知晓他根本没材料做。 厉倾羽挑眉:“这是想赊帐的意思?” 雪闲赶紧道:“我做好后,再让人送过去浸雾峰,行吗?” 他没想赊帐。但各走独木桥的计划,还是要有的。 最好从今往后,永不相干! 怎知话一落,他便感觉手腕一紧,雪闲讶异移过视线,见手腕上头的金绳正渐渐紧收。 “这东西怎么还没解开?”他惊慌询问。 还以为一出石洞,厉倾羽就解了。 可厉倾羽并未开口,雪闲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的金绳被拉直。他也猝不及防地,顺着那拉扯的力道,朝厉倾羽胸膛撞去。 周围猛地出现强阵白光,一阵狂风掠过身边。 石洞旁的两道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 积卷云层之上。 雪闲在强风中慢慢睁眼,发觉脚踩着一把银白灵剑,第一次体会御剑飞行,可谓开眼界,可又因恐高,只能默默抓住对方衣袍一小角。 视线望下去一片浓雾,大面积的景色全被覆盖,左瞧右瞧皆看不到除了浓雾以外的东西。 厉倾羽身躯挺直,往后淡淡瞥眼,见那张俊秀的脸面泛着不可思议,眉眼间甚至透着好奇,正微微伸脖往底下张望,可又不敢探出太多,怕会高空坠落的模样。 随着朵朵白云掠过脚底和眼前,就在雪闲想放弃打量底下风景时,浓雾倏地往两旁散开,露出脚下万千山峦,许多溪河蜿蜒在群山间,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无形之掌,将雾气驱散! 一小会儿后,双脚终于落在一片青绿草地上,此处风景秀丽,看上去便是生意盎然。 雪闲知道这是哪里,内心十分抗拒。 语不成句的问道:“你…你为何带我来这?” 浸雾峰,仙门最高之巅。 外门弟子近千,实力和财富皆辗压众仙门,一座数万修仙人士挤破头都无法进入的高耸山峰,《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厉倾羽再过不久便会接任峰上首座,成为人人敬畏的尊上。原主则是在这里开启了凄惨的工具人道侣之路。 “药炷完成前,不准出峰。” 厉倾羽低眼望他,言简意赅。 雪闲:? ! 那万一他百年都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岂不是永远待在这峰上! 雪闲急急说道:“可我…可我并没有把握。” 厉倾羽见他神情错愕,便道:“那就做到有把握为止。” 他朝自己腰间挥了下手,那抹常挂的雪白流苏顿时消迹,随着他指尖移往方向。 下一瞬,雪闲腰间便多出一抹白。 他怔愣的往腰带看去,不明白厉倾羽的意思。 可厉倾羽只往他这看了一眼,一阵强风便蓦地舞过,将雪闲发丝吹的飘扬,他也不禁闭起眼。 没想到这回连周旋的机会都没有,雪闲再度睁眼时,便眼睁睁看着眼前人消失在身后强光中。 雪闲顿时僵在青草地上,那阵光芒消影完全消失后,便在远处独峰上,落下丝丝光点。 因厉倾羽原本即在突破九阶的边缘,若不是被千蛇鬼母拖到时间,早已进入闭关。雪闲熟读过整篇《道侣他飞升成神》,自然知道此刻对方消踪是去了哪,看来那独峰便是厉倾羽的寝殿所在。 不论如何,他不一定要留在浸雾峰上,药炷他一定会还,可不必待在厉倾羽的地盘。 于是雪闲十分干脆的转过身,打算就这般下峰。怎知才刚转面,他便惊觉自己竟连一步都无法往前! 完全动不了身。 雪闲蹙起眉心,又尝试了几遍,甚至用头轻撞了下那道无形结界,可皆无果,最后只好回身朝向浸雾峰主峰,试着往峰上走。 这回居然顺利踏出步伐。 雪闲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厉倾羽这是不让他下峰的意思! ? 腰间流苏顿时往空中扬了下,似在回应他的想法。 远处一抹高耸独峰。 极高的身影伫立在此。低眼望向千尺外的削瘦人影,墨蓝袖摆一挥,浸羽殿的大门这才完全阖上。 闭关的结界,宣告正式封起。 平缓的青绿草地上。 雪闲站在原地,不信邪的再度尝试往下坡移动,同样一步都踏不了。 风中凌乱之际,脑袋里突然响起一阵粗砺又诡异的声音。 “你等二人竟欺瞒石洞巨蟒!” 雪闲身子猛然一震。 你怎么还阴魂不散! ? 他在脑中回话道:“鬼母曾说体中之液能让石洞打开,血液自当也算。” 千蛇鬼母先是大笑三声,道:“血液不过开启石洞天顶罢了,只要不是照老朽的解毒方法,蛇毒依旧未解。即便他未来修为持续往上,可我这蛇毒与此无关,只是先行尘封,待他闭关结束,照样发作,且每回发作间隔只会愈来愈短。” “……” 你说的是人话吗? ! 千蛇鬼母:“尤其你二人居然在我意料之外,擅自用血液做为契定,故他身上的毒,将来只能由你来解。” 语调中透着惊喜吗、意外吗。 雪闲顿时僵化在原地! 瞳孔震碎.jpg。 千蛇鬼母:“倘若你俩未来想习得鱼水之欢,随时再入我巨蟒石洞,老朽定为你俩开启。” 雪闲心绪从未这般慌乱,“这毒到底该怎么解!?” “你这人类是否听不懂人话,老朽说了多遍,体中之液交融。” 雪闲:踏马的。你才听不懂人话! 千蛇鬼母:“行了,老朽得回石洞看看我两个儿子们,他俩为了演绎给你们看,体力耗了不少。” 雪闲:? ? 不是。我看大的那只体力挺好。 接着脑袋便又响起苍老的震天笑嗓。千蛇鬼母离场的自带音效。 “……” 天要亡他。 -- -- 十个月后。 初夏的雨细细绵绵,打在身上,不痛不痒。春意乍到的浸雾峰,一片嫣然,花苞待放。 浸雾峰其中一面小山坡上。三间小屋伫立在那,是峰上医修住的地方。弟子们习惯称呼为医君,只要修炼遇到瓶颈,或有任何丹药需求,便会来到小山坡上。 一棵枝桠刚长满花苞的大树下。 身穿浅蓝衣袍的俊秀青年,蹲在那观看。五指间躺了两株模样可爱的灵草。 远处有人看见这身影,立即喊声。 “医君!” 雪闲正观察树底新长的小草,听到唤声便回头。俊秀的脸面清爽有朝气,栗色发丝披在身后,头上只用简单的小发冠固定。 看见来人的脸面后,便拍拍衣角站起,道:“左执法今日挺早。” 奚云展笑道:“有了上回医君给我的补灵丹,助我筑基,现在已准备进入四阶初期。” “有用便成。” 雪闲笑笑道,一边将最后几株青绿灵草拔起后,领着奚云往小屋走。 屋内摆设简单。中间一张极大的木桌,属这房里最宽敞的家具,只是桌面稍嫌混乱,散着各式各样的药品,和一只金色小药炉,里头躺了好几枚还未炼的丹药。 因奚云和雪闲算是熟稔,坐下后便打开话匣子。 奚云:“尊上在去年秋末闭关,不知这回需要多久,峰上总流传各式各样的说法。” 虽厉倾羽正在处在突破九阶的闭关,可浸雾峰众人已是提前使用尊称。 他看着雪闲忙着将灵草放入瓷瓶,又道:“我听说七阶以上的修炼,突破时间至少需要五十年。上回其中一位老道长用了四十五年升至八阶,出关时大家啧啧称奇,说老道长这是出神入化的本事了。” 接着一个拍桌,激昂慨然的说道:“我打赌,这一回尊上肯定不用四十年。” 桌面几颗丹药小幅度的弹起,滚落至地,奚云连忙又蹲身拾起, 雪闲这才抬了下眼。 四十年? 大可不必。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厉倾羽突破九阶,不过用了十五年。虽他穿来这儿后,许多事的走向已是歪扭,可就这一点,大概不会差的太远。 奚云仍在激昂叙述:“不少外门子弟用灵石打赌,赌尊上肯定能打破至今最短的修炼时间,三十年。” 雪闲眼眸转了圈,道:“赌了多少灵石?” 奚云:“前天还是五百颗,我今日路过时听闻已加码到七百颗。” 雪闲心底一惊。 看来这弟子即将输到吃土! 奚云:“和他对赌的人也出了七百颗,赌尊上三十五年出关。” 雪闲不禁慎重问道:“能否让我横空杀出做庄?” 奚云颇为意外:“医君不怕赔到连药炉都抵押?” 雪闲只道:“他们输了只需赔一半。” 看在自己拥有金手指的份上,对方输了打五折就行。 奚云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面拍桌,朝雪闲问道:“医君,我老早就想问你件事了。” 雪闲点头:“你说。” 奚云似在斟酌用词,好半晌后才道:“医君腰间的缀饰,是…是尊上的吧?” 雪闲几不可微的点了下头,幅度很轻。 对方立即露出一抹发现大事件的眼神,忍着情绪激动,朝他道:“医君,我保证不泄漏出去。你偷偷告诉我吧,这流苏,是否是尊上与你的定情信物!” 雪闲这时若在喝水。 定是一口呛出。 奚云用力拍掌,道:“看医君的表情,肯定就是了!” 雪闲嘴角一抽。 眼瞎也有个度好吗! 这流苏分明是债据附身。时时刻刻监督他用的! 雪闲镇定的整理丹药瓶,面色未改地说道:“我弄丢了他的东西,这缀饰只是提醒我记得罢了。” 奚云瞬间大惊。 …他、他的? 如今纵观整座浸雾峰,约莫只有雪闲敢这样称呼厉倾羽。 其实就他所知,许多弟子在问医之余,都想趁机和雪闲深交,然而一看见对方腰间标志性的流苏,便立即却步! 奚云不禁说道:“医君弄丢了尊上的物品,怎么没想着出逃呢?被未来首座给惦记上这种事,要是换到我啊,肯定趁着尊上闭关,连夜打包滚下峰。” 雪闲:咳。本神医自然试过。 可你家尊上不让。 尤其这枚流苏偶尔还会闹脾气。 有时晚间他想去高点的地势,看看有无新品种的灵草,小屋的门就莫名被结界封住,不让他出去。 并且每日早晨一起,倘若不把流苏挂上腰间,小屋结界也是一封。 奚云:“前几年一名外门弟子曾与尊上短暂擦身,之后魂不附体整整三天,说是被吓的。还特别去找了峰上老医修拿舒心丹。” 雪闲失笑道:“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奚云好奇道:“医君和尊上属熟识吗?” “不熟。”雪闲几乎是在对方话一落,便立即接答。 奚云立即眼露精光,“据说答话答的太快,通常是反话。” 于是雪闲这回刻意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不熟。” 奚云:“据说前后两次答的话相同,更能证明是反话。” “……” 你都是哪里学的破知识! 雪闲就怕奚云又要问出什么更惊人的问题,便道:“右执法下峰办事两年,不知是否近日回峰?” 奚云果真被转移注意力:“医君怎么知晓?奚雨回峰一事,只有我和烛鹊仙君知道。” 雪闲挥了挥手:“我随便猜的,自我来这后从未见过右执法。” 奚云:“奚雨挺好相处的,下回我也带他过来医君这聊聊。” 雪闲眼皮一跳。 那倒不必了。 他知晓奚雨回峰,不过是因为《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曾用了好几百字叙述右执法回峰,雪闲记忆特别深刻,因这也是原主住进浸雾峰后,特别苦逼的一段往事。 浸雾峰上两名执法,左执法奚云大剌剌,不拘小节。右执法奚雨,则是心思细腻,脾气小暴躁,并且十分看不爽原主战战兢兢的模样,隔三差五的一顿嫌,还不时找麻烦,甚至曾扔过原主炼出的一整瓶丹药。 雪闲一点儿也不想和对方正面碰上,便道:“右执法回峰定有不少事需处理,你与他好好叙旧便行。” 奚云却一个拍掌,“那怎么行!你是浸雾峰新来的医君,奚雨自当得过来好好相谈一番,肯定相处甚欢! ” “……” 你果然眼睛有疾。 -- 这天傍晚。 雪闲中午送走奚云后,便抓紧时间炼药,一回神才发觉已过去近三个时辰。 直到日头渐渐西移,雪闲梳洗完后,便习惯不再出房,随意披着外袍,靠在床头看医书,连腰带都没系。 他手中轻抓着一抹雪色流苏,白色缎绳的触感极好,最顶部系了个小木牌,刻着主人名字的最后一字,以剑刃划下的刻痕,透着冰冷不可侵犯之气。底下是一把雪色的缎绳。 几个月来,雪闲对这东西已是熟稔,毕竟时时刻刻都挂在他身上,每回低头垂眼间都会瞥过。 他一面翻著书页,无意识地伸指顺了顺流苏尾端,这已经是他习惯的动作之一,且总觉得这滑顺的质感,与流苏主人的衣袍质料差不多。 好一会儿后,雪闲才将流苏放下,想下床倒杯水喝,可削瘦的脚踝刚准备伸下床,便碰到一股无形阻挡。 他疑惑地重复试了几次,可怎么样也碰不了地,好半晌终于确认自己是被结界困于榻上! 雪闲随即望向枕边那抹雪色,咬牙道:“我就喝水罢了。” 流苏动也没动。 雪闲腿一伸,仍是无法下榻。 他气道:“喂。现在连水都不给喝了吗?” 雪色缀饰静静地躺在那,仿佛这结界与他无关。木牌刻的羽字透着不可侵犯感,可每回雪闲瞧久了,总觉得那一气呵成的羽字还带了些狂放。 结界依旧挡在榻边,他只好一把将东西捞过,气呼呼地挂在腰间。 这回。成功踏地。 “……” 雪闲顿时哭笑不得的往流苏望去。 这么黏人? 走动间,因他外袍松垮跨的套在身上,露出里头单薄里衣,在靠近门边木桌时,流苏忽地腾空飞至他面前,阻止他倒水。 雪闲只好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将衣袍拉好,道:“这样呢?” 眼前缀饰这才慢慢降下,挂回他腰间。 雪闲拿起瓷杯饮入时,不禁有种家管严的错觉。 每回他外袍未穿戴整齐,流苏便会设界,防止他靠近门口。 直到衣袍确实拉好,腰带系上,连里衣的一小角都瞧不见,才愿意放行。 雪闲一面捧着瓷杯喝水,蓦地流苏又开始震晃,细绳腾空扬起,朝着某一方向。 雪闲往那桌边看去,发觉是奚云上午来时随手留下的纸包,他便道:“这是奚云的东西。我明日便拿去还他。” 怎知流苏突地舞动的更加大力,连雪闲的外袍都因这拉扯力道,被弄得有些散开。他不明白流苏的用意,只好用手轻抓住细绳,作为安抚。 怎知房中突地啪的一声,最近的一扇窗扇忽然自动打开! 雪闲正疑惑外头无风,锁上的窗子怎会凭空被推开,接着就见桌上那抹纸包,缓缓浮起… 咚! 纸包被大力扔出窗,砸在地面的声音。 窗子随即又阖上。 雪闲:“……”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 也不看看流苏主人是谁! ----------- 【超重要公告】在我和医生的讨论下,我的身体复原周期大约需要两个月(和卵巢有关的疾病),虽然这篇文的存稿有近十万字,章节都放在后台了,可因目前我无法长时间久坐于电脑前,为了保持V后绝不断更!我先暂停更新这篇文,于九月重新连载! 请小天使们一定要等等我,我会尽快复原身体!这篇文同样是我的爱,和以往每一篇一样,我一定好好写完! 第5章 黑暗中,声音瘖哑了些。 浸雾峰烟雾缭绕,距离右执法奚雨回峰后,已过了近一年。 炎炎夏季的炙热,让人在峰上晃不到两圈,便是汗水不断、衣衫湿透。 雪闲顶着大太阳,带着一篓刚摘下洗净的灵草,回到居住小屋。 正唤出金色小鼎准备炼新一支药炷,门扉便被拍开了。 两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站在门外。 一个绽着阳光笑脸,另一人则是身高低了约半掌,气势却颇为惊人,分明长相秀雅,可一脸不耐的模样。 通常,这两人一起出现在浸雾峰某弟子的屋外,代表那弟子要倒大楣了。 毕竟同时被位高权重的左右执法一同找上,大概是做了严重危禁的事。 雪闲先是朝他们点了下头,示意随意,接着回过头继续准备炼药炷。 门外,奚云满面灿笑,道:“医君,听说你今日一早便去灵鹿守护的山坡上,是去那晒太阳?” “太阳这么大,只能晒人干。”雪闲笑笑道。 奚雨被搭奚云搭在一边胳臂中,做出听见笑话的模样,呵呵两声,然后被那条臂膀拖着,一起进了小屋。 雪闲让了桌边那条路给他们走,可到底来说,他住的这间房也不大,三个不矮的人在里头,就感觉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奚云看了眼满桌散乱的东西,道:“医君,你怎么每天都忙着炼药?似乎从你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雪闲不想说出自己除了做弟子们需要的药丹外,还得抽出大把时间来炼厉倾羽的药炷,故只说道:“因为我属医修,提炼修为的方式就只有炼药而已。” 奚云不禁拍拍掌:“下回我叫一批不上进的弟子过来,让他们听听医君这席话,见识刻苦上进的人是什么模样!” 雪闲心道,也没什么。也就是被某个冷脸高大之人给胁迫,做不出来就不得踏出浸雾峰的模样。 不过其实,他也不知做不出的话厉倾羽会怎样。 是把他扔下山呢,还是扔下山,或者是扔下山呢。 反正死法很多,不止从峰顶扔下一途。 右执法奚雨一脸没好气,同样看了下混乱的桌面,发现自己根本连一种药草名都叫不出来,“你没事炼这一堆药,弟子们若用不上,不如去外头兑换成灵石。” 雪闲不解:“兑换成灵石做什么?” 奚雨一怒:“赔我钱。” 雪闲一听,就知大事不好。 这右执法特别特别记仇,大概一年前的事情都还没忘却。 一旁奚云见手臂环着的人准备拍桌,连忙圆场,“奚雨!上回被医君摔坏的那枚法器,我后来不是找到新的补送了吗,你怎么还气这件事?” 奚雨立即嘲讽一笑,“身为峰上医君,竟敢随意将执法的东西扔到山坡下,还是我自己去捡回的。这种可笑的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底!” 最后几个字明显咬牙。 奚云闻言,想安抚他可又忍俊不住,最终便笑着搭上他肩。 一旁雪闲简直有苦难言。 喂喂!先说好,那法器不是我摔的! 是你家尊上。 的流苏摔的。 三个月前,奚雨风风火火的回到浸雾峰,奚云便带着奚雨过来小坡找雪闲,顺便想拿回放在雪闲屋里的纸包。 原来那是奚云准备送给奚雨的回程礼物! 雪闲十分艰难的告诉奚云,那东西在窗外的山坡下。可他没说的是,被丢出的隔天自己便打算去捡,可流苏怎样都不让他接近。 雪闲试过所有方法,不让就是不让,雪色的细绳仿佛对那包纸包有深海之仇。 于是奚雨找回纸包时,当着他面打开,里头是个被摔烂的小巧玻璃法球,冒着蓝色轻烟,球身明显损坏。 当下奚雨脸色便十分难看,拿着东西转身走人。从那之后,每回见了雪闲都无好脸色。 雪闲不禁长叹,此刻他与右执法貌似就如原文中那般不对盘,可原因竟是倒反着来! 而他就这样不幸地背了锅! 弟子间盛传两人不合,还有人说他俩在后山坡相约打了一架,奚云帮忙当的裁判。 结果奚云迫不得已,只好成立了专属的辟谣站,每当有弟子问起约战一事,就跳出来阐述个明白,苦口婆心的说两人是闹着玩的,一切妥当。 妥当才有鬼! 右执法惦记着玻璃法球,玻璃球是医君弄坏的。这账,恐怕十年都算不完。 奚云赶紧转移这令奚雨火气逐渐上升的话题:“不说这个了,医君今早去山坡上做什么?又是摘灵草吗?” 雪闲应首:“浸雾峰灵草种类多,又挺齐全,有些经的起久放,我就摘下来备用,上回有个弟子试图驭器飞行,结果法器放大后,边角不慎割到别人,就来我这包扎拿药了。” 奚雨皱眉道:“这些外门弟子连法器放大都有困难,刚站上去没一会儿,又全部跌了下来,我瞧奚云教了他们数十次,才终于成了一两个。” 奚云哈哈大笑:“你当人人都是尊上或烛鹊仙君,不用学便样样能行。” 奚雨:“错了,是只有尊上这样。仙君他连下棋都有问题。” 雪闲来了好奇心,道:“怎么说?” 他知晓这峰上属厉倾羽修为最高,可第二高的便是烛鹊,故一干子弟们对对方也是好生崇拜。 奚云回忆道:“两年前,我曾和烛鹊仙君下过棋,他每一步棋都走得慢,我想教仙君,他却让我闭嘴,说是尊上教他七个字。” 雪闲:“观棋不语真君子?” 奚云:“不是,是‘不会玩就闭上嘴’,依照仙君叙述,据说尊上讲这话时仍是面无表情。” 雪闲:“……” 看吧,多符合厉倾羽的风格。用字简洁有力,脸上不动神色。 闭嘴什么的,比不语跟真君子都来的简单有力。 奚雨也忆起这件事,道:“以往尊上只需一个眼神,经过的弟子就自动消音,尊上随意往哪儿一站,方圆百尺内玩乐的弟子们便全收起闹心。” 雪闲:得了。你干脆说,厉倾羽往哪儿一吭声,弟子们就自动跳崖。 奚云:“我记得上回尊上只是皱个眉,有个弟子差点自动从峰上跌下去了。” 雪闲一噎。 他就随便讲讲。没想到还真的。 奚云:“也罢,浸雾峰向来没有特别明说仙门规矩,可尊上摆在那,在其余弟子眼中比几千条规矩都渗人。” 雪闲不禁发问:“有人曾和你们尊上拌过嘴吗?” 奚云露出荒唐表情:“医君说什么呢,尊上一开口,在场所有人都想自动五马分尸了,谁敢拌?” 雪闲又是一噎。 他在石洞里貌似拌过,只是对方拿了条金绳绑他,动不动就扯。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腕间,有时晚上作梦,他仍会梦到待在千蛇鬼母石洞中的场景。 昏暗间,对面那人脸面沉稳,语调低沉,然后不断有热气朝自己袭来……每回梦醒,雪闲都是一身薄汗,有些微喘,流苏就紧贴在他身旁,细绳被几些汗水沾染。 雪闲走神间,奚云又道:“对了医君,烛鹊仙君说要给你办个欢迎宴,你可是我们浸雾峰的第二名医君,得好好款待。” 奚雨:“款待什么,我的玻璃球还不够吗。” 雪闲被这音量喊的回神,看见奚云安抚的撸了一下奚雨的发顶,他忙不迭地回道:“帮我转告仙君,说不用欢迎会了。” 奚云朗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早和仙君说了,待尊上闭关出来后,这欢迎宴再一起请。方才我们说尊上的事,医君你可别放在心底,尊上就是待人冷了些,不会真把谁五马分尸。” 雪闲面色僵硬。 实不相瞒,他本人就是被厉倾羽给硬带回来的。 奚云这口气像是在安抚刚入门的年少弟子,殊不知雪闲已经和他口中的尊上有过许多接触。 许多…接触。 可反正这欢迎宴好歹也是十年后开,毕竟还得等厉倾羽出关,说不定到时奚云便忘了。雪闲最终也就先点了点头。 -- 晚间。 小屋里只剩雪闲一人,房内虽空间不大,而他住的这面山坡清静,一般晚膳过后,就先少有弟子来打扰,也不会听见另一坡面的吵杂声,故他十分满足。 雪闲全身放松,清瘦的身子靠在床头。一手把玩着流苏末端,一手翻着膝上医书。 看著书上掠过的一行行灵草名和效用,脑袋又想起欢迎宴。 不知厉倾羽下回和他见面时,会是什么场景。 大概是冷冷地携着灵剑,开口便朝他要药炷,接着冷声警告他,做不出便休想离峰。 雪闲偏着头,望着指间流苏,混乱一团的思绪,莫名飘过石洞中的第三十五种姿势。 他记得自己紧闭眼眸,脸庞烧得厉害,其中一腿被厉倾羽架在结实的胳臂上,虽然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可双方姿势还是暧昧地另人无法直视。当时雪闲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紧张,并掩饰快蹦出的心脏,只能找些话来说,譬如--“还要多久才能成功?” 然后低沉的声音对他说:“现在是第三十五个。” 音源离他极近,仿佛他一吸吐,就能呼气在对方脸上。于是他脸和耳阔更红了,手脚和腰背也软的无力,为了出石洞,只能被厉倾羽折腾来折腾去,整个人喘得不像话。 他记得清楚,厉倾羽呼吸比他稳,架着他手脚的胳膊也同样稳固有力。 一片黑暗的石洞中,只有那副低嗓,明显瘖哑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等待呜呜QAQ,目前身体仍在治疗中,希望新的一年,身体病况能好些,不只能更新,也给自己一个新生。希望你们能陪我一起,见证 : ) 【强推我的上一本完结文《美人仙尊自救指南》^^,有许多小天使画的真香同人图唷】 第6章 时隔九年。一人沉稳,一人慌乱。 春过夏来,连着秋季的枫叶,一片片落地,不久后染上银白的雪花,开启飘雪的腊月。 浸雾峰上平平静静。除了某些莫名起冲突而大打出手的年轻弟子们,需要左右执法一同处理之外,每一轮新的季节,所有花儿与树林都仍照常绽开盛放,生生不息,终年微风袅袅。 -- -- 九年过后。 浸雾峰周围雾气仍是一往如昔的厚实,将山腰以上一圈圈的围绕,从山脚往上望,整座峰仿佛极仙之地,与世隔绝。 几年前奚云在峰上成立了辟谣专属站,热心地替一些不实的传闻辟谣,譬如右执法奚雨与医君的约战,还有不知怎地传开的,流苏一事。 每回只要有人提及流苏为尊上给医君的信物,奚云便跳出来拍胸脯保证。 此非信物,而是债据! 至于债的什么,那不好说。 到了最后,全峰的子弟都深信不疑,年轻的医君疑似弄丢尊上东西,因而被惦记,甚至被标记了尊上的私人物件,作为警告。 上回老医修见着了雪闲,还忍不住拍拍他背,一面叹气摇摇头,口中喃喃叨念着:“命不久已、命不久已。” 雪闲对这些传闻一律不予回应,且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说到底,这流苏还真不太像债据,对他来说,倒像个喜欢吃醋,黏他黏得紧的狗崽崽。 而这几年间,雪闲也没有一刻闲下,不断尝试制作新药炷。 他精细计算过,每半年能炼制好一柱。可因他未曾看过那东西,甚至不知形状、色泽和香味,只能翻着浸雾峰流传下来的医修古籍,一面从峰上收集各类灵草,盲目地炼出一根又一根的药炷。 他居住的小屋,摆了上百只药瓶和数百把灵草,以至于桌面与墙柜看上去都有些杂乱。可唯独其中的一面墙,那儿放了只深色大木柜,上头没有任何随意摆放的灵草丹药,属这屋内收拾最整洁的地方,木柜中放的药炷,排得整整齐齐,色泽由浅至深,有着各类药香。看上去特别庄严。 雪闲也牢牢记着千蛇鬼母最后一次出现时所说的话,厉倾羽身上的毒性依旧未解。 故他也尝试制做蛇毒的丹药。可碍于他手边没有石洞巨蟒的毒液,也不知那蛇毒实际参了多少不同的蛇种,导致做出的东西无法精准,看着用途不大。 只是每回一想到石洞最后那半天…雪闲的眼神便不自觉乱飘。脑中闪过墙上的巨蟒交缠图,以及厉倾羽让凉水淋湿的墨蓝衣袍,对方总是坐得挺直,宽大结实的肩将衣袍衬的英挺,面上半点看不出异状,只有两人传度热气时,他才能感受厉倾羽的皮肤温度有多烫人。 雪闲想到这儿,忍不住甩了甩头,心底痛骂,千蛇鬼母这三观沦丧的老妖! … 三日半后,浸雾峰其中一面山坡处。 弟子们正围在那,观望两名医君对着一只半人高的大药炉,共同施以灵火,炼化一头灵鹿的兽丹。 此头雄鹿身前拥有威武犄角,是浸雾峰守护灵兽之一。 几头灵鹿分别守卫于东面、西面与南面,厉倾羽所住的北面独峰,则不需任何守护兽。 前几日东面的灵鹿因不明原因倒下,鹿角被切断,犄角对灵鹿来说便是生命之源,故整头灵鹿已是奄奄一息。雪闲到场时,不断抚摸这那深棕色的毛皮,试图混解铃鹿身上疼痛,浸雾峰的灵鹿与他感情都好,因他时常在闲暇时,摘些极富营养的灵草过去喂食,所以鹿群们都认得他,很是亲近。 可此刻他已努力抢救,但身旁灵鹿那富有亮泽的毛皮早已转而淡之,最后阖上偌大鹿眼,鹿身再也有没有起伏。 雪闲心疼地摸了摸灵鹿的头顶,半刻后才站起身来,与老医修谈话。 深议一番后,两人决定合力将灵鹿兽丹取出,炼成丹药。如此一来,即便灵兽躯体消亡,可其兽丹依然能在峰上子弟受伤时,发生救治用处,还能时时刻刻守护浸雾峰。 此刻,大药炉周围,一道身影站在众弟子最前,腰间挂着一面小木牌,工整的字迹写着“左执”。 奚云望着那只半人高的炉,说道:“敢问老医君,传闻兽妖塔深处,近来不时传出诡异声声,灵鹿是否可能是被兽妖所伤?” 因他们到达时,鹿角已被割断,损害灵鹿之人早已消迹,故众人都怀疑起最近异动不断的兽妖塔。 烛鹊仙君也于近日携着部份弟子前往,发现塔外有许多黏稠毒液,还冒着青绿色的泡沫。 奚云又道:“不知此种稠液是否为蛇蟒毒液,也许是自他们獠牙滴落?” 他身旁的奚雨顿时举一反三:“莫非是千蛇鬼母!?道上人人都知道,她饲养了两只巨蟒,毒性坚强,直接沾染于人体,便能蚀骨腐肉。” 奚雨此话一停,原本药炉两端稳定输入的灵火,其中一处突地不稳。 烈焰颜色由金转为淡黄,好半晌才又慢慢转回金焰。 身穿浅蓝衣袍的青年一面控制火侯,俊俏的面上镇定,向大家点了下头示意,道:“不好意思。” 开口间,他腰间的雪色流苏也随着灵火强震的气流,微微舞动。 奚云也接续方才的话:“倘若为毒蟒,留守于兽妖塔周围的弟子要是沾染,也许等不到回峰便葬身于外。故烛鹊仙君请我和奚雨麻烦两位医君,能否赶制些关于蛇毒的解药,让大家携在身旁,讨个安心,即便称不过那巨蟒之毒,至少能撑得回浸雾峰,再想法子救治。” 老医修连连颔首,道:“待我们炼完这枚鹿丹,便开始制作。” 奚云抱拳道:“多谢老医君。”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雪闲,一面控制着灵火,眼眸朝着大药炉,说道:“不必麻烦老医君了。解蛇毒的药,我那儿有许多,等等便拿给奚云。” 奚云顿时显出惊讶之情:“医君怎么会有这东西?” 雪闲简单说道:“平时炼药闲暇,多方尝试罢了。” 奚云面色欣喜,“太好了,我等会儿便传声和烛鹊仙君禀报。” 周围草皮上,众弟子也传来声声谈话,“喂,你们说,这兽妖塔平时向来宁静,这时候出现异常,倒底为何,实为古怪。” “兴许是趁尊上闭关,兽妖群便想趁机乱出。” “说的对!兽妖造次便是缺人镇压,倘若尊上此时未入闭关期,他们可是连根毛发都不敢动。传闻兽妖塔目前属金蟾子坐镇,也许是他和蛇蟒打起来了也说不定。” 奚云听着大家一言一语,朗声道:“尊上居住的北面独峰,闭关结界的颜色正逐渐淡化,兴许尊上真的离出关真的不久了。” 话落后,前头由两名医君稳定输出的灵火,方才曾不稳的那一方,这回全灭了。 奚云赶紧朝雪闲道:“医君你还好吗!?” 雪闲点了点头,抿了下唇,心绪开始漫天飞舞。 结界转淡…… 难怪!近来几日,流苏愈发闹腾了!动不动便往床榻周围封上结界,让他无法下床。 兴许是主人准备出关的缘故。可明明离《道侣他飞升成神》里的十五年,明明还有六年时间! 分心之际,另一名老医修正好收拢金焰,药炉里的兽丹已是炼化成功的模样。 老医修将鹿丹收进一只巨大瓷瓶中,交给奚雨,“将这鹿丹交给仙君,或许弟子间哪一天派得上用场。” 奚雨平时虽对不成熟的弟子没有好脸色,可待外人其实礼貌还是做足的,自当恭谨接下,收进储物袋中。接着肩膀便被奚云搭上,两人腰带上的木牌顿时一起晃了下,一左一右的字眼,十分显眼。 奚云展笑:“我们去雪闲医君的小屋那坐一会儿,如何?” 奚雨表情不悦的偏过头,方才对老医君的礼貌早已飞散,表情明显充满不甘不愿。奚云看的是哈哈大笑。 随着人群逐渐散开,三人也绕到小山坡另一面,进到小屋。 奚云道:“医君,最近峰上谣言四起,说兽妖塔有奇兽死亡,其兽丹造成各类灵兽争抢,若能顺利吞下,与原本兽丹合并,便成能为新一代的兽妖塔霸主。” 雪闲仍是分神于方才听到的事,可还是答道:“兽妖固然可怕,但也别自己吓自己。峰上修为突破三阶的弟子不少,只要配合仙君指示,定能顺利解除危机。” 奚云闻言,顿时有股豁然开朗的感觉,朝奚雨展笑:“看吧,我就说来找医君谈谈话,十之八九能消除紧张。” 奚雨立即露出生气表情:“没事干嘛来这谈话,你以为我时间很多?” 雪闲顺着他话说道:“那右执法为何过来?” “我……我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炼药!你身为峰上唯二的医君,自然身负重任,不可懈怠。”奚雨一生气,脸面便容易发红。 雪闲装作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右执法提醒,我这就开始炼药,途中需五神专注,还请右执法别开口干扰。” 对方立即露出更加火冒三丈的神情,雪闲仿佛能看见他头顶不存在的烟雾。 奚云大笑几声,道:“你俩吵了九年,居然还能吵!” 雪闲面色镇定:“你误会了。” 奚雨气的撇头:“谁跟他吵了九年!” 没错,还是那颗坏掉的玻璃法球。 就这,吵了九年。 奚云大笑了好几声,往奚雨背后的黑发撸了一把,打算以更大的音量盖过这熟悉骂道。 “仙君说尊上此次出关,他便要以最快的速度举行大典,还说这几年的代理已让他心神俱疲。” 果然,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便被移转。 雪闲先是失笑:“这几年峰上一切安好,烛鹊应是过得挺逍遥,我见他天天拿着玉扇,去外门弟子的修炼场地观赏,何来疲累一说?” 奚雨:“一般弟子间的吵闹,或与各仙门联络要事,都是我和奚云处理的,仙君大概是扇子拿累了。” 雪闲点头。确实,那扇子看起来挺重。 就是不知有没有某人的灵剑那么重,九年前他曾听过那把剑阖上剑鞘的声音。 沉甸甸的,窃贼要偷也偷不去,得三个人扛。 奚云道:“这问题我也问过仙君,可他上回说,有许多大小事仍需他亲自到场,譬如亲口尝尝其他仙门送来的灵食糕点,或亲自鉴赏那堆礼物。仙君还说了,若是尊上,肯定不会像他这般亲力亲为、亲尝亲看。” 雪闲嘴角一抽。 那倒是。 他起身将柜上的两支白晃晃的瓷瓶取来,道:“对了,刚刚答应给你的,这里头全是解毒蛇獠牙的药,只要是中阶以下的灵蛇,一颗便能解除毒性,高阶以上则无法,得取其毒液,方解蛇毒,故你们还是得小心行动。” 奚云敬佩的端详瓷罐,道:“医君,幸亏你路过浸雾峰时肯留下来,要不我们这回哪有这及时雨,距离兽妖塔一行也不远了,还得抓紧时间,让弟子们准备准备。” 奚雨立即瞪他一眼。 什么及时雨。我只惦记玻璃球。 雪闲心底又是一叹,对着奚云轻轻摇头,他才不是自愿留在峰上,更并非路过。 就是被某个闭关人士给挟持了!哀哀。 …… 傍晚。 随着金色余晖映照天边,初秋气温微凉,雪闲入寝前总会将窗子开启一小角,乘着凉风入眠。 然而此刻小屋内,到处皆寻不到浅蓝衣袍的身影。 仔细一听,里头的床榻倒是传来阵阵闹声。 床上,雪闲以被子蒙住某个闹腾中的缀饰,道:“不许胡闹!我不过是去柜边换本书罢了!” 被中缀饰却晃的厉害,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被邪祟附身。 雪闲往床沿摸去,一道无形的结界仍是横在那,将他困在床榻这一小块空间中。雪闲刚梳洗完,一头栗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将他身上里衣弄得全是潮意,刚浸完热水的肌肤也冒着淡淡热气。 他气呼呼地将流苏从被里拉出来,道:“你是他派来的间谍吗?” 流苏缎绳忽地扬起一小点,往他颊面撩了下。 雪闲蹭了下发痒的肌肤,道:“别闹了。我拿本书就上来,哪儿也没要去。” 明明室内这时无风,流苏却不断扬起细绳,往他脸上轻搔。可因细绳尾端也还有些残余的水气,无法像平时那般扬高。 雪闲看了觉得好笑,便道:“谁让你也闹着下水,我方才便说了,你这缎绳沾了水便难烘干,你还硬闹着下去。” 甚至刚刚在木澡盆里,还不断甩动细绳,溅的地板全是水花。 现在他俩身上都是水气,将枕榻和被褥弄得半湿。 … 远处独峰上。 殿门闭合的浸羽殿中。 一双勾长的深邃眼眸正望着身旁墙面,结实宽敞的肩背挺直,将身上衣袍撑得极为出色,英挺面容神情平稳。 白墙中央,由法术勾勒出圆型画面,如铜镜般的大小,可倒映出的却并非浸羽殿内摆设。 而是一张俊秀脸面,眉眼生动,正和腾空的雪色缀饰讲道理,一会儿笑闹、一会儿严肃,闹腾间,颊面有些发红。 随着流苏不断往青年颊上搔痒,对方也气鼓鼓地想将其压回被褥中。 墙前的身影随即长指一挑。 画面中的雪色缀饰瞬间静了下来。 厉倾羽仍是望着墙,似乎早已知晓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果不其然,画面中的青年有些迟疑伸手,往流苏戳了下。 厉倾羽挑起眉,长指又是一挥。 流苏再度动起,对方猝不及防,被搔了下脸,整个人往后倒进被褥中,画面上只见一头湿漉发丝埋在床榻上,仍是不时传出笑骂声。 随着外头天幕渐渐由白转黑。 眨眼之间,浸羽殿中那双上挑的长眼再度睁开时,眼神已蒙上微微阴鸷,带了股漫不经心的随意,背后的墨发因修炼未停下,仍是不断飘舞。 可神态与方才已是截然不同,带了些懒散与阴鸷。 一双狭长长眼,仍是直勾勾地望着墙面镜画。 坡面小屋中,雪闲见流苏一下动一下静,突然间又终止了所有闹腾,床沿结界也蓦地打开,他便赶紧下榻,连鞋都没时间穿,修长脚指直接踏于地面,冲到书柜前挑了本关于炼制各类兽丹的书籍。 然后轻奔回床上。 流苏正静静地躺在枕边,已无方才乱象。 雪闲呼了口气,把书册打开,翻至大型灵兽那页。早晨与老医修炼的那枚鹿丹有些异状,其兽丹外头包裹了层淡紫色的不明浅光,十分不易催化。可见这头鹿在濒死前,曾受过外力保护,可最终仍是撑不住生命而死亡。 雪闲正仔细研究医书上的记载,怎知流苏忽地飘动细绳,凭空浮起,往他书册上一盖。能看见的字没剩几个。 雪闲:“……” 这又是怎么了? 他只好将流苏一把抓过来,指头伸进湿漉的滑顺缎绳中,一下一下梳理着,莞尔道:“你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怪了,难不成是随主人?” 话虽如此,可他知晓这也只是胡闹之言。毕竟厉倾羽正在闭关,哪有空理会他这头。 如今他一共做了近二十根不同的药炷,只希望里头有对方要的一炷。千蛇鬼母的话也犹如在耳,不论厉倾羽闭关后修为突破与否,潜藏于体内的蛇毒,都只是暂且尘封,无法自行消散。 对于这点,雪闲想破了脑,也一点办法都无。 《道侣他飞升成神》里,千蛇鬼母的片段,就是为了衬托原主有多惨烈的小副本,事后压根没再出现过半次。 他甚至不知道千蛇鬼母的石洞在哪,即便知道了,想进石洞取出巨蟒毒液,也是难上加难。 思及于此,雪闲忍不住哀叹了口气,将墙边的被子拉过,合着乱震的流苏,一起蒙住脑袋。 -- 数日过后。 雪闲将最新炼制的药炷摆上大木柜一角,顺带整理了下所有做好的药炷,接着抹了把出汗的额头,继续整理一盘被弄乱的糖。 许久以前,他看诊时常用来奖励小孩儿的模式,发觉在这里也挺适用。因峰内总有些怕丹药苦涩的弟子,雪闲便让他们选两颗甜糖,混着药服下。 当他正垂眼摆放至一半,蓦地听见外头纷乱的奔踏声。 医修居住的山坡,向来和外门弟子相隔极远,可那嘈杂的高谈阔论声,此刻竟连小屋这头都异常清楚,当下雪闲便以为浸雾峰被袭击了。匆忙的往门边走去,打算一探究竟,便听见几阵大吼从远处传来。 --“刚刚我听人说尊上闭关的独峰上,发出强阵白光!兴许是结界有异动!” --“我那边也接到消息,烛鹊仙君让所有人赶紧去主峰长仙殿集合!” --“你们看到没,浸羽殿所在的独峰,结界好像开启了!!” 接着是一阵极响亮的倒抽声,明显是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止住交谈,并发出一模一样的抽气。 宁静中,一阵高昂的激喊打破沉默。 “尊、尊上!尊上他出关了!!” 雪闲手指一抖。 竟然、竟然真的提早了! 还一口气提前了六年! 他果真命不久已。 随着消息传出。不过一天时间,几乎全数仙门都赶在接任大典前,御法器飞行到达浸雾峰。 其中一面草地上,迎宾的外门弟子手忙脚乱。头一次看见皮鼓类的法器,可谓开了眼界,只想偷偷弹上两下,试验是否如传闻中的惊天雷响。 一名弟子满脸兴奋道:“接任大典等会儿就要开始,我瞧所有仙门教派都派了资深长老过来!” “那可不是嘛,尊上闭关短短九年便突破第九阶,简直一骑绝尘!” 兴奋的人群里,只有一道缓速移动的身影。 面色不如众人欢欣。步伐缓慢,一步拖着一步,似乎随时想转身逃离。 身边如鱼龙流窜的弟子各个情绪高昂,讨论声一波接一波。 “幸亏大家早就有了准备,今日清晨出关,待会儿便能办礼。” “我听老医君说,接任大典不久后,也许浸雾峰就要接着办首座的道侣大典!” “道侣大典?” “首座刚出关,哪里来的道侣?” “谁知呢!说不定就有!” 几名弟子身旁那道缓慢前行的浅蓝身影,听见这番兴高采烈的对话,突地身躯一僵,趁无人看见时,又赶紧恢复步伐。 雪闲努力稳了稳心神,兴许是被《道侣他飞升成神》荼毒太久,一时间听见道侣两字即无法消化。 距离千蛇鬼母的石洞过去多年,原文中,原主和厉倾羽便是在里头被绑定为道侣,可他与厉倾羽在里头的那半个月,皆未触动其余机关,故并未发生道侣一事。 人群中,奚云看见熟悉的人影,便大力挥手,道:“医君你也来了!” 雪闲艰难地点头。 实不相瞒,他并不想来。 若不是他腰间的流苏又闹性子,趁着他到房外探状况,又将小屋设上结界,他也不会被关在屋外,最后只能混着人群,一同往这边过来。 奚云:“好几家仙门长老都到齐了,可烛鹊仙君曾说他一张邀请都未发,其他仙门全是主动发信表示想一同参与。” 雪闲勉强朝他露出一笑。 依厉倾羽的性格,能在这种场合露上一面实属难得,可若要这人开口讲场面话,约莫等到这些长老飞升了都等不到。 雪闲为了平复心神,便道:“我刚刚瞧见烛鹊迫不及待的赶到长仙殿,似乎想将代理首座的标志玉石给扔下山。” 奚云:“其实仙君的修为已达七阶,峰上最佳的代理人选也只有他。可仙君说闭关期间过长,暂且不想尝试下一阶。” 平时看见雪闲便气冲冲的奚雨,这回也难得放下情绪,道:“确实如此。这回尊上只用了九年,简直非人的程度,也难怪众仙门抢着目睹,许多弟子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法器在天上轮着飞,场面着实壮观。” 奚云颔首:“灵剑属所有法器中最难驾驭的,修为与剑灵合一不是件易事,仙门众人自然都以自己熟练的法器为主。” 如今浸雾峰也只有厉倾羽能御剑飞行,修为第二高的烛鹊,则是御扇。 ” 雪闲听着他俩谈论,不禁忆起多年前,厉倾羽拎着他上剑那幕。别人口中最难驾驭的灵剑,在厉倾羽手上便是乖巧如幼崽。 随着大殿进在眼前,敞开的殿门仍不断有弟子涌入。 时辰已近午时,其余仙门老早进殿等候,簇拥在长仙殿内。 大殿中央。 烛鹊正一脸正经,将那枚发着金光的代理玉石,在众人眼前缓缓地收回峰上储物袋,接着朝着弟子严正宣布事项。 “此刻我便正式将浸雾峰代理一职卸下,这枚玉石也封回储物袋。” 殿中已有等不及的仙门长老急问道:“尊上人呢?听闻他清晨便出关,怎么此时仍未见到人?” 烛鹊面有难色。想直接对着那名老者道:这么急,不如您自个儿去请。 这时又有其余仙门问道:“敢问仙君,不知浸雾峰首座是否真的闭关结束,我家掌座突破七阶便花了整整七十年,浸雾峰却传出九年破阶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烛鹊玉扇一收,十分干脆地说道:“待会就请这位道长自己发问吧,尊上的事,我不便代答。” 对方直接被堵了一嘴。 吵杂讨论声不断,雪闲这时也混在最后到达的一批弟子中,踏进长仙殿。可他不想随着众人往前头挤,就靠在大殿最后头的墙边角落。 心不在焉的梳着腰间流苏。 那雪色的缀饰似乎也回应着他,不时撩起一小截细绳,搔挠他指间。 前方吵闹的仙门忽地又发难。不断朝烛鹊释出问题。 “我们宗主当时进入突破期,可是全宗门一同送他入关。浸雾峰可有这传统?” 烛鹊蹙眉沉思。 还真没有。 那宗门长老抓住机会,又道:“还是浸雾峰有人曾亲眼看见你们未来首座入关,能不能请人出来做番声明。” 一席话说的是人群沸腾,实际是大家都有些嫉妒,不愿相信这快速升阶的过程。 长仙殿内一片吵声,众人发现无人站出反驳,便是越吵越凶,甚至已有几枚法器飞出乱撞。烛鹊抚着额头,已想丢下这堆开杠的仙门,转身出殿。 闹声中,突地一道简单的传声术,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直直穿越过众人,啪的一声在殿中散开。 清朗却明显压低过的的嗓音道:“别吵了。我曾见过。” 众人闻声震惊,不断回头想找发声的那人,可那声因刻意压过,且简短几个字,乍听之下,难以辨认。 门旁的角落,浅蓝身影仍是低着头,一手下意识地摸着流苏。 看上去并未参与这乱源。 可与他熟识的两名执法却是立即望向他! 奚云面色惊讶,却不忘压小音量,朝奚雨道:“医君从未说过,他往日曾看着尊上入关。这几年大伙儿对这一事皆是好奇,传闻尊上在入关前一天,人并不在浸雾峰上,连烛鹊仙君都是看见独峰结界突地开启,才知晓尊上已回峰并进入修炼期。” 奚雨也轻蹙着眉:“这事感觉有什么蹊跷。你不是说雪闲也是那天来到峰上的?” 就在左右执法左思右想,并且众人对那道传声议论纷纷之时,蓦然间,大殿前头迸发一股极强的白光! 众人猝不及防,被那刺眼的亮光给闪的纷纷闭眼,顿时噤声。 雪闲正低着眼梳理流苏,眼角感觉到光芒,表情并未如其余人一般惊诧。 因这道强光,他早已在千蛇鬼母的石洞外看过,九年前的当下,强光过后,他一睁开眼,人已踏在对方的灵剑上。 随着强烈激光不断往外冒出,直至光束分散,渐渐往外飘散,殿上数百弟子与长老也缓慢睁眸。 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最前,墨蓝衣袍尽显冷厉气场,黑缎般的墨发披于背后,俊美的面上神情冷峻,只是眼神之凌厉,令人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长仙殿瞬间陷入宁静,一时间无人敢开口。可视线却是争先恐后地往前方投去,头一回见到浸羽殿首座,谁都忍不住多瞧上三四五眼。 雪闲瞥见周围子弟想瞧又不敢直视的模样,这才缓缓抬起眼睫,往前方那道硕长身影望去。 对方身量之高,即便他站在人群最后头,仍是瞧得一清二楚。 九年不见,那副俊美脸面的轮廓似乎更深了些,更加俊美,可依旧满身大写的冷冽。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双勾长的眼眸也投射穿过众人,往他这处角落瞧来。 两人四眼,扎扎实实地对上视线。 勾长的眼眸,深邃而沉稳。 雪闲则表面镇定,却是眼睫颤了颤,强压下心底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他来了! 雪闲内心:乱的一批QAQ 【今天字数爆量嗷^^】 第7章 “让我搬到你的独峰!?”雪闲面颊发红。 雪闲撑不过对视几眼,目光便飘开了,可说也奇怪,分明实隔已久,厉倾羽的视线他却不是很陌生。 九年,不长也不短,许多事仿佛昨日,包含墙上交缠的蟒图…饱含一堆乱七八糟的姿势。 于是他用尽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极为缓慢的,缓缓往旁偏眼,脱离两人相接的视线,可细细一瞧,颊面却有股可疑的淡绯。 烛鹊的声音又在前头响起,这回明显包裹上了雀跃。 “方才有疑问的仙门长老们,因为记性颇差,记不清方才所有的问题,还请你们将所有疑问再次叙述一遍。此刻尊上就在这里,能亲!自!回复所有问题。” 台下沉默一片。 毫无刚才的纷乱吵闹,甚至无人敢随便喘声。 于是烛鹊兴高采烈地,将这话重述了两遍。 只是厉倾羽从头到尾皆未将视线移向其他仙门,凌厉的眼神只朝着大门附近,在烛鹊第三回 说至一半时便直接消影,连句话都没有留。 仿佛他来殿上不是为了参加大典,只是为了看某样人事物一眼。 所有仙门战战兢兢,尤其刚才发话的几位长老,此刻见了厉倾羽真身,那满身九阶修为的气场,盈满室内,压制的他们无法抬头。 奚云奚雨在人群中同是震撼不已,尊上身周散出的冷厉,比九年前更甚,连开口发声都不必,众人便已噤若寒蝉。 好一会儿后,奚云回过神,想找门边的雪闲,聊关于尊上最初闭关一事,可视线搜寻了一圈,却发觉,门边早已无浅蓝衣袍的影子,而是被拥挤的人潮给占领。 -- 山坡小屋旁。 一道清瘦人影踏在坡面上。 雪闲提前离开后便一路心不在焉,慢步走回。 怎知才刚准备推门,就看见烛鹊正好御扇到达。 雪闲满脸诧异:“仙君不是还在长仙殿上宣事吗?”他笑笑道,“难道是代职玉石刚放回,便迫不及待要离开?” 烛鹊啧啧两声,从玉扇上走下,待他脚落地后,偌大的玉扇立即缩回掌上尺寸,飞回烛鹊手中。 “对那代职玉石我可是心底充满不舍,谁告诉我迫不及待了!” 雪闲:你的表情。 烛鹊咳的一声,“如今倾羽出关,我自然不必多言。反正那群聒噪的仙门瞧见他之后,闭嘴的速度比谁都快,我何须久留。” 雪闲闻言又有些想笑,道:“所以仙君提前离开大殿,便是为了偷闲?” 烛鹊立即摇了摇头,“我自是有事才过来。” “仙君请说。” 烛鹊看着他的眼神忽地带了上怜悯,劈头便是一句,“倾羽他找你。” 雪闲笑容顿时凝固,并身子僵化。 厉、厉倾羽找他…? ! 这、这么快就要算总帐吗! ? 对方明明也才刚离开长仙殿不久,不过半刻钟时间就点名到了自己。 且这么快就要验收药炷,他自己甚至不知道做成了没。 天.要.亡.他。 烛鹊感觉到雪闲由内而外散发的震惊,以及明显僵化的神情,便拍了拍他肩,意有所指道:“医君,这峰挺高,跳下去会脑浆迸裂的。” 雪闲满头雾水的回眼:“仙君什么意思?” 烛鹊诧异道:“医君不是正想着跳崖吗?” 雪闲:“……” 也是。还有这快速又便捷的方法。 烛鹊持着玉扇一甩,将扇面掩于眸下,露出一副探究的眼睹,眯起眼道:“医君,你说实话吧,你当初到底是如何得罪倾羽?流苏为债具一事我自有耳闻,可从未问过你详实。” 雪闲保持面上镇定,道:“仙君为何想知道?” “倾羽那座独峰,向来不让外人上去,连我上去的次数都寥寥可数,如今他亲自传话,要你过去一趟,肯定是要将你毁尸灭迹。”烛鹊头头是道,觉得自己判断十分正确。 其实方才厉倾羽不过传了一句话,且语气一如往常的冷寒。 说的是──“让新来的医修到浸羽殿。” 烛鹊扇了扇玉扇,道:“话说我虽不常去浸羽殿,可记得有一年我去了倾羽住的独峰,当时不小心碰了殿上一炷富有浓郁药香的燃炷,熏得我呛鼻,他连慰问都无,直接用法术将我撵下峰。” 雪闲眼皮一跳:“多谢…多谢仙君告知。” 他已在心中模拟坠崖。 “这回可真是奇了,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要人上殿。”烛鹊语调中带着这医君着实可惜,年纪轻轻就要去送死的叹息,然后慎重地咳了两声,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我这就送医君上浸羽殿。” 雪闲闭了闭眼。 前路茫茫。 手指无意识地抚了下腰间流苏。 再度睁眼时,脚底踏的已是不同于小山坡的青绿草皮。 而是满地的落叶,叶片色泽如白,层层堆在脚边,仿佛片片雪花堆积。 雪闲有些意外的抬眼,发觉周围竟是整片的雪白树林,且树干的色泽极浅,是带点浅银的白色,更神奇的是,眼下初秋季节,枝桠上所有叶片居然全为雪白,似乎原本便是如此浅色。 一簇簇雪色叶片交叠生长,给人一种腊月落雪的错觉,可周围气温分明仍是偏暖。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因原主根本不曾来过浸羽殿所在的独峰,故对此处的叙述是少之又少,从未提及这处有如此幻景。 雪闲站在这片景色中,惊奇地望着银白树梢,神情专注。 直至身侧一阵软风拂来,扬起他浅蓝衣摆,雪闲才浅眯起眼眸,微微回神地偏过身子。 乍然发觉三尺外的树干旁,立了道高大的墨衣身影! 视线正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身上。 雪闲刹那间陷入慌张! 九年没见,虽他俩谈过的话说多不多,可也说少不少,此刻他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这般僵硬地回视着对方。 好巧不巧,烛鹊的传声术囿于这时响起。 “医君,你的行囊我让人收拾好了,等等即会传送上独峰,你不必再费神下来一趟。” 雪闲闻言,瞳孔地震! …行、行囊? 他不就只是上来谈个话而已吗! ? 可烛鹊只传了这一句后便消失得毫无声响,似乎也不敢打扰这峰上主人。 雪闲只好靠近几步,在距离一尺时停住,急切地朝身前之人问道:“烛鹊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厉倾羽随着他离近,也低眼望他,“字面上的意思。” 雪闲乍然听见这低沉带磁性的嗓音,好似瞬间回到九年前。 当时的石洞昏沉阴暗,以至于他看不清对方。可眼下四周明亮。这人就站在他身前一尺处,两人面上所有神情清清楚楚,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可我一直都住在主峰小坡上,我不能继续住在那儿吗?”雪闲努力挣扎。 “所以药炷做好了?”厉倾羽以问代答。 “炼了二十炷,可我不知…不知里头有没有你要的。” “没有。”声嗓仍低,语气斩钉截铁。 雪闲一愣,立即抬头,不服道:“你还未看,怎么知道没有?” “本尊看过了。” 雪闲茫然道:“…什么时候?” 你不是刚出关吗? 厉倾羽:“二十几炷由浅到深,最后一炷于前日刚做成。” 雪闲顿时眼眸睁圆,一副心事被说中的模样。他自是不知厉倾羽九年的闭关期间,一直能看见他房里画面,不论是炼药,看医书,入寝用膳,甚至连不小心炸炉都能瞧见。对于他制成的药炷更是了若指掌。 雪闲咬牙:“那我…在这独峰上,要住哪儿呢?”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曾提过厉倾羽所住的独峰只有两座屋房,最大的自然是浸羽殿,另一间偏殿则是长年空屋,无人居住。连原主也从未入足过。 厉倾羽挑眉道:“你想住哪?” 雪闲脑中快速打转,此刻若他提出一个惊悚的建议,也许事情会有奇迹反转!他能立即被扔下山,远离这独峰,远离这让他无所适从的男人。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自然的口气,说道:“我、我想住浸羽殿。” “行。” “……” 不是。这走向怎会如此? ! 没有人说你闭个关就转性子啊! 而且明明原文中,就说两人不能共处一室。 喔不对,原文中他与厉倾羽属道侣,可现在不是!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少了那三件不得同房同住的协议? 雪闲轻摇了下头,思绪交杂,越思考混乱。 厉倾羽神情虽冷却从容,见雪闲明显慌乱的面色,直接挥手甩出传声术,带磁性的声嗓简单说了句:“行囊送至浸羽殿。” 下一瞬,法术啪的一声,已传至烛鹊那。 雪闲:“……” 他急的不管不顾,忍不住又靠近对方一步,疾速道:“可你…你这独峰向来不让外人居住不是吗?” 厉倾羽颀长的身躯未动半分,只道:“是。” 语气听不出情绪。 雪闲:? ? 什么? ? 这不明不白的对话,他脑子更加糊乱成团。只好扯着腰间流苏,道:“那这缀饰,先还给你吧。” 他手伸往腰间,怎知早晨系缀饰时随意打上的轻结,此刻弄了半天,竟解不下来! 慌忙之际,整日没进食的肚腹,居然还十分不看场合地,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雪闲:“……” 厉倾羽表情未变,却忽地说道:“浸羽殿的后头有灶房。” 这毫无前言后语的一句话,雪闲压根不明所以。只好先停下解流苏的手势,一头雾水道:“…灶房…?能开伙做吃食的灶房?” 他的厨艺虽搬不上台面,可偶尔会在小屋中搓些小饼或灵食,只是每回都得和主峰灶房借炉火,其实不太方便。 “随你。”很淡的口吻。 雪闲思量一阵子,对于自己即将和厉倾羽共住在独峰一事,宛如雷劈。 只好放弃般的随便问道:“那浸羽殿周围的低矮灵草,我也能摘取来炼药吗?我隔三叉五都得炼药,还需要有地方能摘取灵草。” 厉倾羽没有否决这提议。 雪闲眼眸转了圈,扫过这银白林间,再度迟疑地说道:“那这片雪色林子也可以随时过来?” 他十分喜欢这,似乎转上几圈,就能忘却烦恼。 厉倾羽望着他,未吐出半个字,可雪闲看懂了。 这是答应的意思。 不知为何。过了九年,这人突然好沟通了些。 雪闲心底对浸羽殿的抗拒顿时消散了些,眼下看来对方也不是要将他关在这,十二时辰苦命制造药炷,还允许他赏景摘摘草。 思考之间,却未发觉二人身躯不过半臂之距,这比一般人谈话都还近的距离。浸雾峰上可是没人敢接近厉倾羽三尺之内。 约莫是因当年石洞里,两人同待了半个多月,最后甚至有过更近的身体接触,故雪闲对二人间的距离已有些糊化,此刻竟无觉得不对。 厉倾羽也没移身,只低眼将视线对着他。 雪闲这时想起了蛇毒一事,赶紧问道:“你出关后,身躯可有不适?” “为何如此询问?” 雪闲纠结了一阵,如实说道:“当年你上峰闭关后,千蛇鬼母找上我,提及蛇毒的毒性未解,只是暂时尘封。此刻你出关,兴许这蛇毒…又会开始发作。” 而他根本还没炼出化毒的解药。 此话一出,没想到厉倾羽的神情看上去早已知晓。雪闲露出意外,“你知道蛇毒未解?” “毒在我身,自然知晓。” “那怎么办呢?还是找个时间回千蛇鬼母的石洞,只要能取得蟒毒,便有机会炼出解药。” 厉倾羽:“石洞千年开启一次。下回开启,需等九百多年。” 雪闲如遭雷劈。 这老妖的地盘居然还有开启年限! ? 一点都不合理! 他见厉倾羽神色平稳,反倒是自己看起来更像当事人,忍不住问:“九百年才开启一次,怎么不见你紧张?” 厉倾羽凝望他。仿佛解答在他身上。 雪闲多少明白这意思,有些艰难的回道:“我…我这几年忙着炼药,修为没有提升多少,倘若你蛇毒发作,我能接受的热气也许不多……” 厉倾羽却低低地说:“本尊知道。” 他日日都看着墙上画面,对方修为进展如何,一清二楚。 雪闲仍是不解,可仍是努力想把千蛇鬼母最后那番话说个清楚,他面色染绯,难以启齿,只能硬着头皮道:“千蛇鬼母曾说,我俩当时为了让石洞天顶打开,血液相融,如今已是绑定……” 绑定什么,他不想说得明白,只好跳过这段,“总归想要完全解除蛇毒…只能…只能……” 好吧。这一段他也说不下去。 此刻光天化日,俩人站在树林里讨论蛇毒唯一的解法,脑中忆起墙画巨蟒交融的模样,简直令雪闲手足无措。 而厉倾羽就站在他面前,静静地听着他陈述,面色四平八稳,仿佛中毒的不是他。 雪闲暗暗吸了口气,吃力的维持镇定,继续道:“我想过了,传渡热源并非长久之计,尤其鬼母还说,这毒发会一次比一次严重。可我目前也不知晓,还有什么办法能完全解开你的蛇毒。” 厉倾羽见他坐立难安的模样,挑眉道:“怎么?想逃跑?” 雪闲很快反映道:“我、我没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说过一定会将药炷做出,且将对方身上蛇毒解决! 然后再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离开这座峰。 “我说过会待到你毒解后…”思考中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瓣,“那你毒性发作时,再告知我,我尽量…先接受热气。”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可也是目前唯一的方式。 厉倾羽盯着他修长削瘦的颈侧,因雪闲说话低着头的关系,故脖颈有个非常漂亮的弧度,锁骨隐隐约约地被遮挡在衣领里。 良久,厉倾羽才低低地说了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表面冷情的尊上:解蛇毒办法自然有的。 ~就雪闲。 以及方式~~自然只有千蛇鬼母说的那个法子呀Q//Q 第8章 厉倾羽榻上。 银白色的茂密树林中。雪闲心绪不稳,脑袋慌乱。 幸好烛鹊的传声术非常适时地又再度响起。 “倾羽,医君的个人物品全都传送到浸羽殿了。若你…你是要将人毁尸灭迹,能否暂时缓缓!峰上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好沟通的医君,他可不能就这样消失……” 剩下的话还未传完,便被厉倾羽伸臂一挥打断,传声术顿时消迹,林间恢复宁静。 两人仍站在茂盛的银白树底,挂在雪闲腰带的流苏随着清风,微微摆动。 烛鹊一番啼笑皆非的话,也让他心底失笑,稍稍缓过心神,抬头往顶上一簇枝叶望去,艳阳被银白叶片遮掩掉大部分炙热,最后洒落至林间的,便是刚刚好的温度,仿佛随意靠在其中一处树干旁,便能舒服的沉沉睡去。 雪闲不禁问道:“这树林的植物唤什么名?我以前从未看过这般雪白的叶片。” “雪灵树。” 雪闲:“一年四季都是这个颜色?” 厉倾羽颔首,看着眼前人蹲身拾起一片银白落叶,置于手中端详,看得出十分喜欢。 随着午后日头微微偏移,日光微微收敛,谁都没再开口。 结束这场谈话后,便一前一后地步出雪灵树林。 雪闲刚踏出林子,便看见一座仙气缭绕的殿堂。脑海不由自主地浮上《道侣他飞升成神》中的片段。 【浸羽殿位于浸雾峰北端的独峰上,此处只有浸雾峰首座一人居住,外人不得随意入内。一尘不染的殿中,四周全是纯色的墙,大面积留白,连副挂画都没有。只有中央一座宽敞的床铺,四根白色床柱围着四角,上头的枕被一年四季皆是平整。 】 大殿开启,雪闲望着那座特别显眼的床榻,不禁问道:“你平时不入寝吗?” 枕被四季皆平整。也许这人不睡觉。 厉倾羽道:“入眠并非必要。” 雪闲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知晓修为高至一定程度的人,其实不一定需要安眠,想睡便睡,不睡也不碍事。在石洞中那三天他便领会过了 雪闲稀疏的行囊就放在墙边,他便走过去,往里头翻找。 半晌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二十炷药炷,回厉倾羽身前,道:“你确定里面都没有你要的?” 厉倾羽扫过那些带着药香的细炷,道:“本尊的药炷,非这模样。” 雪闲看了看手中,神情茫然道:“药炷还有其他模样?” 厉倾羽挑起眉:“你不是曾经拿过?” 雪闲不解地眨了眨眼,接着立即反应过来,当初还是原主拿着药炷往千蛇鬼母的石洞中扔,对方自然以为他见过。 无法解释的情况下,他只好道:“我后来在洞里磕到脑,有些事情给忘记了。” 厉倾羽盯着他脸色,知晓眼前人并无欺瞒。因在他闭关期间,便时常在镜画中看见对方炼药炸炉,最初一年,雪闲甚至摸不清药炉的用法,和控制灵火的力度,三五天就炸一次炉。 分明是医修,却连正确的炼药过程都弄不清楚。 低沉的声嗓道:“药炷如烛,为数十种灵草混制。” 雪闲诧异道:“数十种灵草?你能稍微说说里头有什么香味吗?” 厉倾羽却道:“无香。” 雪闲不禁疑惑:“可烛鹊仙君说,他曾不慎动过你殿上药炷,说这药炷味道极为浓郁,让他晕脑。” 厉倾羽:“修为七阶初级之下,闻炷浓烈,薰其口鼻。” 反之,于他而言便是无色无味。他在修为七阶最顶时便得到药炷,从来没有闻过任何一丁点味道。 雪闲明白了,点头道:“我再查查医书,看看有无这类的灵草。” 他将手中的淡香细炷放至墙边长椅,再从行囊中将几本厚重的医书拿出,摆在椅边。 明显不敢打扰殿上主人,只敢占这一小区空间。 厉倾羽瞥过墙边身影一眼,便往另一侧的矮榻走去。 那儿是个开放的书室,身旁一大座木柜摆满书籍,便是他修炼时常待的地方。 另一侧白墙上,原本有一幅圆如铜镜的镜画,映照着某座小坡上的屋房。如早镜画已随着他出关一同消失,墙上恢复空荡。 可画面中的人。 此刻,已在他殿上。 …… 整个下午。 雪闲都坐在长椅上,用同一个姿势认真翻著书册。 今日才得知药炷的其中一特性,他便想赶紧找到相对应的灵草。 可连续翻了几个时辰,都看不见类似的品种。眼眸酸涩之下,他便就着翻书的姿势,靠在椅上睡着了,书籍垂落在膝上,页面上画满灵草的图案。 初秋的午后,浸羽殿殿门未全阖上,不时有风吹进,雪闲睡得极熟,甚至做了个梦。 梦中,他身在浸羽殿后的雪色树林里,正坐在一颗最为茂密的雪色枝桠下看医书,身旁全是飘雪般的落叶,地面同是一片银白,风一拂过便有清脆沙声。 忽地前方幻化出一道人影。 身上是贯穿的墨袍,可顶上同色的发冠已然不见踪影,一头缎发随意披散,神态张扬,懒洋洋模样,可眼神却直勾勾的,正微微勾着唇看向他。 雪闲惊讶地停下翻书的手。 …厉倾羽…? 随着对方姿态闲散的步近,懒散视线扫过他腰间流苏,雪闲更是不敢随意乱动。 可这惊讶没有维持多久,顶上雪叶便忽地大把飘落,遮掩了他的视线,画面也随之模糊。 直到他梦中意识全失,再度陷入香甜梦境。 -- -- 隔日。 浸羽殿的殿门不知何时已阖起,可室内纱廉未拉,窗角透进的日光,将室内半边映照明亮。 雪闲抱着松软的被子翻过身,顺着姿势趴进枕被中,里衣因翻身的动作而往上掀起一角,露出半截白皙的窄腰。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这被子居然比他山坡小屋里的还要蓬松,舒服的令人起不了身。 眼皮半阖半睁间,雪闲忽地惊觉… 他身处的那一侧小榻有这么柔软! ? 雪闲震惊坐起身的刹那,映入眼帘的便是四根纯白床柱。 他脑袋轰的一声。 这不是厉倾羽的床榻吗! ? 懵逼之际,他甚至发觉雪色流苏居然跟着他,一同睡到厉倾羽枕上。 雪闲栗色头发散乱在颊边,身上里衣四处皱巴巴,外袍还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只剩件薄薄的里衣。 他下意识地攥紧枕边流苏,蓦地感觉掌中触感有些怪异。凑近一看,昨晚被自己梳顺的缎质流苏,眼下竟被打了三个结! 打结的部分却绕的死紧,仿佛有人刻意绕圈后再狠狠发紧。 雪闲瞪圆了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 心肌梗塞。 昨日他靠在长椅上看书,对自己睡到厉倾羽榻上的过程,毫无头绪。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下榻,想先寻找外袍披上。视线环视一圈却是怎么都找不到,最后眼角一闪,才看见厉倾羽昨日坐的榻垫那,有抹浅蓝。 雪闲快步走去,将衣袍拾起。 此时此刻。 浸羽殿外的廊上,立了道颀长身影。深蓝衣袍衬着结实肩宽和极高的身量,双臂简单覆于背后。 勾长的眼眸正望着殿门,似乎只需这样,视线便能穿透厚重的门扉,看到室内情况。 里头的人正慌乱的穿上浅蓝衣袍,手足无措的步回长椅边。 厉倾羽神色未动,仿佛对浸羽殿内的混乱毫无意外。 脑中同时浮现往事。 … 数年前。 厉倾羽曾意外进入药骨谷,碰上已修炼成药仙的白须老者。 当时厉倾羽正离八阶闭关期不远,从觉得修炼途中,身体便有些浮躁,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东西就要冲出。 药骨老仙不过看了他一眼,便惊讶道:“年轻人,贫道一生看过的修练者无数,你体内灵气浑厚,金丹属万人之上,千年也不过一人。” 白须老仙重重咳了声,望向厉倾羽的目光,有些激赏又有些惋惜,苍老的声音道:“但凡事皆为一体两面,强盛的金丹虽破阶容易,可也极度容易入魔。自古以来,仙魔即是一线之隔,所谓的魔修者,最初全是高阶修为之人。我自当无法压制你往上突破,只能赠你药炷,这东西便是稳定你心神之物,若下回你再进入闭关,定当带在身旁。” 然而上回闭关九年,未有药炷在旁,强劲的九阶凝气在身躯里窜动,幸得厉倾羽金丹修为强盛,伤不及三魂。 可却因为少了药炷稳神,六魄竟有了浅浅裂痕。 人类原先就属性格多面的复杂个体,在厉倾羽六魄现出裂缝后,虽仍是一魄未少,可也将他原本的性格,一分为二。 日出时,勾长眼眸尽显冷峻,令人难以亲近。 日落之后,则是谁也不曾见过的阴鸷狂狷,以及凡事漫不经心的懒洋神态。 在这两种性格浮现越来越显之后,对一般人来说,最日常不过的十二时辰,在厉倾羽身上便分裂为二,两性格分别主宰白天与黑夜。 九年期间,谁也不知浸羽殿中发生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不知道,殿内墙上有副镜画,映照着坡面某间小屋,从未间断。 雪色流苏属厉倾羽的随身配饰,只要流苏在的地方,他便能以法术透进。两个人格日夜交替,唯一相同的,是修炼之余,看往镜画的视线。 从偶尔一撇,到回神才发觉竟已看了一个时辰不止,再到后来操控流苏,为了看对方气呼呼的反应。 操控者偶尔是日出的他,偶尔是日落的。只是操控流苏的方式也随着人格而不尽相同。 也因此,厉倾羽此刻自然知晓,那道削瘦的身影昨夜是怎么移到自己榻上。 并非雪闲做梦移身。 而是他抱的。 夜晚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床榻主人抱的。 (目光逐渐深沉.jpg) 第9章 …怎么又是厉倾羽榻上! … 浸羽殿内。 雪闲因睡醒之地并非自己原本待的长椅,心慌意乱的爬下床,快步走到长椅边时,此时殿门也正好被开启。 厉倾羽从外头走进,勾长眼眸朝他扫来一眼。 雪闲紧张得有些无措,语无伦次又心虚地道:“你…你早晨就不在殿上了吗?” 厉倾羽闻言便回望他,半晌才道,“嗯。” 雪闲心底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赶紧说道:“我今日不小心睡晚了,等等能直接在浸羽殿上炼药吗?” 厉倾羽淡淡颔首,接着便走去矮榻那,闭目盘坐。 雪闲瞧对方似乎又进入凝气,连忙甩了甩脑袋,屏除掉脑中一坨杂乱心思,打算先试试昨日在医书上看见新炼药方法。 金色的三脚小鼎感应到主人的招唤,立即显出,闪着金光腾空悬浮起。 雪闲双臂打直,手掌朝着药炉注入灵火,面前小巧的炉身抖的厉害,渐渐发出刺眼光芒,开始往外冒着金色雾气。 雪闲不禁眼露欣喜。这几年他已将许多炼药方法掌握良好,可之后还得炼出厉倾羽的药炷,怎么说都得持续精进他的医修修为。 他不敢掉以轻心,举着手臂不断加强灵火强度,背后薄汗愈发泌出,因过于专注,连发丝飘散在耳边,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一炷香时间,狂抖的小药炉忽地晃的更加剧烈,炉身散出的金光依肉眼可见之速淡化,雾气也突然由金转黑。 最后砰的一声。 当场炸裂。 炉灰扑面而来刹那,雪闲正好深吸一口气。 “咳!咳咳咳!” 满嘴的灰。 书室的矮榻处,厉倾羽目光正对着这方向,往腾于半空的药炉瞄去,低沉的声线道:“又失败了?” 雪闲不知对方何时睁开眼,默默地站起身,手指抹过颊面,勉强收住被看见的错愕,挺直了背,道:“又?难道你曾看过我炼丹?” 厉倾羽挑起眉。 看过。 还见过好几回炸炉。 雪闲深吸了口气,道:“我方才并非炼药,而是炖汤。” 世道艰难,他已走向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 岂料话刚落下,方才还浮在空中的小药炉,忽地随着他站起的动作,重重往地面一砸。 咚的一声! 里头满积的灰屑,全洒在地面! 原本洁净的长椅,此刻也一言难尽。 一颗焦黑如豆子的东西,从炉口处缓速滚了出来,冒着黑气,滚啊滚的,最终停在五尺外。 厉倾羽的脚边。 “……” 厉倾羽往那颗炼失败的丹药扫了眼,视线移回雪闲脸上,语调平稳,道:“这就是汤?” 雪闲冷静道:“我喝完了。那是残渣。” 厉倾羽将其拾起,随便的打量几下 接着手中豆子蓦地在他指尖上起火!火苗比半人都高,厉倾羽却冷着眼打量,似乎不觉高温。 雪闲见红焰烧的旺盛,顿时惊的眼睫发颤! 只见厉倾羽长指往那豆子一点,火焰顿时又乖巧降低,仿佛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只是虚张声势。 然后朝着雪闲道:“烛鹊传话上峰,等会到长仙殿议事。” 雪闲闻言,有些意外道:“议事?主峰那头怎么了吗?” 厉倾羽将手指一挑,掌中焦黑的丹药立即消失,道:“兽妖塔里有异。” 雪闲立即反应过来:“上回派出勘查的弟子们已经回来了?” 对方简单颔首,道:“烛鹊也指名找你。” 雪闲睁大了眼:“我?” 为什么? 一炷香后,一头雾水的雪闲便被法术传下主峰。 刚睁开眼,便发觉厉倾羽仍在他身边,雪闲赶紧站稳身子,将双臂覆于身后。 此刻长仙殿上的人不多,除了烛鹊之外,还有左右执法。 奚云见到雪闲,立即奔上去道:“医君,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与奚雨到小坡上找你,发现屋子竟是空的,十分担忧。” 一旁奚雨听着对话,却硬装出不关心的模样,小声说了句,“才没有人担心!” 雪闲简单道:“我搬离山坡小屋了,自然找不到我。” 奚云神情惊诧:“那医君现在住在哪?” 雪闲立即默默飘开视线,缓缓转脖看往左边的墙。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奚云也转头朝烛鹊问道:“仙君,你方才传话给医君,可是知道医君的新住处?” 这回换烛鹊用力把头扭向右边的墙,欣赏挂画。并且动作十分僵硬。 他知道,但不能随便回答。 奚云:“……” 你俩这是晨间颈部运动? 几人你看我、我看画的沉默间,一道低沉的声嗓响起。 “他住本尊的浸羽殿。”厉倾羽道。 奚云奚雨掩不住讶异,同时倒抽了口气! 果然,这事关流苏的债权关系不是假的! 雪闲就怕他俩又要迸出什么惊人之话,赶紧朝烛鹊道:“仙君找我过来,说是勘查兽妖塔的弟子回来了,不知发生什么事?” 烛鹊这才把头转回,“我上回派了数十名弟子过去,可他们虽见兽妖塔在眼前,却不得其门而入。” 他摊开掌心,上头浮现一只小石盒,里头是只断了后腿的蟾蜍,接着道:“弟子说妖塔周围全绕着蟾蜍,大只小只都有,身上还留着脓包与毒液,故我想请医君鉴定,这是否为五灵毒之一。” 雪闲凑近,往他手中石盒一看,一只沼泽色的蟾蜍正使力挣扎,似乎想突破禁制,身上有些奇特纹路和脓包,不似一般蛙类。 雪闲先是唤出储物袋,从中摸出一粒药丸,隔着袖摆压碎,往毒蟾蜍身上轻洒。 奚云好奇道:“这是未炼化的丹药吗?” 雪闲点头,“所有灵草都带毒,只要未经炼化便视同毒药,能退中阶以下兽妖。” 说话之际,他眼角瞥到厉倾羽往他看了眼。雪闲不敢直接回视,假装没看见的继续撒毒。 厉倾羽方才朝自己的一眼,定是想起当年两人在石洞中,他曾在惊险之际,以同样的方式退三眼蛇。只是为何过了九年,对方竟还记得石洞之事! 分神间,烛鹊突地朝他惊问:“医君你是不是沾上药粉了!怎么脸面忽地转红,是否为中毒之兆?” 雪闲胡乱地摇头,视线盯着蟾蜍,不敢乱移。察觉身边某人的视线似乎仍在自己身上,脸面不自觉地又红了些。 盒中蟾蜍仍是不停扭动黏腻的身驱,有几个脓包因擦到石盒边角,磨破流出黏液,奚雨已是一副要吐的表情。 一会儿后,雪闲发觉有一丝色泽从蟾蜍嘴沿透出,似乎那大嘴中正含着什么,赶紧说道:“他嘴里中有东西!” 厉倾羽随即抬指,往蟾蜍一扫,蟾身立刻剧烈颤抖,糊在身上的黏液跟着抖动,这回连烛鹊都忍不住恶心的往旁偏头。 终于蟾蜍阔嘴松开,一坨看不出形状,宛如泥巴碎屑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股潮湿泥土,混着仙鸡粪便的味道立即传遍整座大殿。 众人几乎是瞬间捏住鼻子。除了厉倾羽和雪闲。 烛鹊皱眉道:“这团东西的味道怎么如此之浓,莫非是毒蟾口中异味?” 奚雨憋着气,道:“不过这一小点,都能熏满整座长仙殿了。” 雪闲自然也闻到了,却不如其他人捂住鼻口,而是仔细瞧着那坨沾满蟾蜍黏液的碎团,疑似绿草被绞碎的模样。 雪闲道:“这只蟾蜍确实是五灵毒之一,又称獭毒蛤.蟆,出自金蟾子。” 他绝对不会认错,不只是因为过去几年他广读医书,曾在书册上看过记载。更因为《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就有一派专门炼五灵毒物的人,譬如万蛛老人、金蟾子,以及三观沦丧的千蛇鬼母。 这些人简直可以开一桌五毒同学会,看看谁炼的东西更毒辣。 而兽妖塔有一段期间,便是金蝉子坐镇于此。原主当时独自到塔内取材,结果中了对方所制的两颗蟾药,全是奇奇怪怪关于那方面的用途,两颗药发出的症状还不尽相同,文中隐晦描写了原主独自解决的过程。最后原主硬拖着身体回去治疗,痛苦之余还不忘提取自己染毒的血液,作为下回炼药试药。 雪闲当初看完这段后,只觉心肌梗塞。 作者是魔鬼! 长仙殿中。 低冷的声嗓缓缓响起:“金蟾子五十年前便出关,如今放出毒蟾,定是在招同伴。” 烛鹊:“那怎么办?就算金蟾子与上千只蟾蜍在里头狂欢,我们也进不去。” 奚云奚雨也纠结的互看,仿佛走进死胡同。 忽地,厉倾羽抬起浓长的眼睫,朝雪闲说道:“方才毒蟾嘴里的草,本尊并未闻到。” 雪闲疑惑道:“无味?可我们刚刚都闻到…” 话未说完,雪闲便睁大了眼,霎时间反应过来,脑中也迅速闪过多种可能。 他压小音量,道:“莫非是制作药炷的灵草?那株灵草肯定特别坚韧,被毒蟾含在口中还能撑过如此长时间,也许兽妖塔内,还生了不少,故蟾蜍也习惯以此为食。” 厉倾羽低低说了个嗯。 明显是早已想到。 烛鹊不不太见他俩言谈内容,只见对方二人身靠极近,称得上低声密谈,可在他认知里,低声密谈这种行为实在很难与厉倾羽摆在一块, 可见对方两人脸色都颇为严肃,他便问道:“倾羽,你和医君要去兽妖塔一趟吗?” 雪闲蹙着眉心,心中有些牴触,因为《道侣飞升成神》的阅后创伤,他不想轻易靠近这座让他印象差劲的塔。 此时木盒蟾蜍吐出草后,嘴巴竟又开始一启一阖。 奚雨捂着嘴:“他该不会又是要吐出什么吧…那坨不成形的杂草味道如此吓人,万一他再吐出任何杂碎,我可就要跟着吐了!” 雪闲立即甩出储物袋,从里头拉出一颗淡黄色丹药,道:“给你。止吐的。” 奚雨这回连话都没说,立即接过服下。 蓦地一阵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我的孩儿可有吓到浸雾峰的宗主们?我属五灵毒之一的金蟾子,想让我家孩儿替我带几句给浸雾峰。” 雪闲瞳孔一睁,总觉得…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传声方式,有股诡异的熟悉感。 令他想起千蛇鬼母。 奚雨则一脸扭曲:“居然有人把毒蟾蜍称为孩儿!” 金蟾子的声音,持续从毒蟾蜍口中吐出。 “传闻浸雾峰首座刚破九阶之修,想来峰上也有不少修为精进的弟子。此次我要求不多,五天之内,派一名医修到兽妖塔,只限一名!连同浸雾峰首座一同出席,否则那些中了毒蟾黏液的子弟,不出半个月身上便会长出毒蟾脓包,最终溃烂而亡。” 话落后,与千蛇鬼母不同的,金蟾子并非仰天大笑,而是扭曲的喀喀声,雪闲压根听不明白这嗓音是否为人类喉头能发出的声音,眼前那只蟾蜍便将阔嘴一阖,再也不动了。 大殿上先是宁静了一阵,没人说话。 最终是奚雨打破沉默:“一定要去吗?” 那臭味,令他想起腐烂的动物尸体。 烛鹊深皱着眉:“自然要去一趟,要不那些弟子的后半辈子也完蛋了。浸雾峰身为仙门之首,不可能不插手。” 只是金蟾子指名要个医修,那该让谁去呢…? “峰上只有两名医修,老医修年事已高,便由我过去一趟吧。”雪闲望着他,语气冷静。 虽他不想进入兽妖塔,可眼前情况并不容许他推辞。 “本尊自当也过去一趟。”厉倾羽脸色冷然,袖摆一挥,那只毒蟾立即化为粉碎,连同石盒一并从烛鹊手中消失。 两名执法极会看脸色,交换了个眼神后,便各自出殿去打点。既然厉倾羽要去,那肯定是雷厉风行,两天都拖不得。 … 下午时分。 雪闲被传送回独峰后,便在浸羽殿外的矮草地上研究灵草。 他周围短短十尺内便生长了四五种灵草,所有品种的叶片都不同,有的甚至叶网纹路呈不规则。雪闲端详的认真,心想大概是独峰地势较高,故植物也和主峰上的不同,全是以往他在小山坡看不见的品种,撇除这里是厉倾羽的住处,这大把的灵草对于医修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圣地。 雪闲蹲在草地中,细数着各类植物,其中有样明显属藤类,细细长长的模样,散着幽幽清香,雪闲总觉得这肯定是炼药精材,便折了一大把往药炉里放。 忽地一道低沉声嗓从背后响起。 “此为盘地藤,并非灵草。” 雪闲冷不防吓了跳,身子一晃,身旁的药炉也随之倾倒。 里头刚放进的几株藤全掉了出来。 厉倾羽先看了眼那堆藤,接着眼神移回雪闲,“此种藤类,随地生长,四处皆有。” 云淡风轻一席话。明白着表示,这就杂草。 雪闲:“……” 雪闲假装冷静地起身,咳了咳后,道,“我不过摘来炖汤罢了。” 可恶。他等等就找个无人的地方,把东西全倒了。 厉倾羽挑眉道:“像上次你炼失败的那锅汤?” “……” 他这才发现。厉倾羽真说起话来,可真是会堵人的嘴。 厉倾羽见雪闲脸颊略微气鼓,衣袍边角被泥土沾上不少,却因观察灵草过于专注,故未注意到,可腰间的流苏却是护的极好,他方才远远看过来,对方蹲身之前,还特别将缀饰拉高,没让流苏细绳碰到地面。 厉倾羽:“奚云让灶房传了灵食上来。” 雪闲听见有吃的,心底瞬间一喜,“灵食?很多口味吗?” 他上来浸羽殿近两天皆未进食,也还未抽空到独峰的灶房看看。 可奚云不知道他的口味,只希望不要是灵竹薯炖汤,这植物数浸雾峰特有,峰上灶房三天两头就端出以此为基底的灵食,可雪闲不喜爱那发涩的口感,尝过一次后便列为拒绝往来户。 待两人回至浸羽殿上。 雪闲便看见木桌上放了好几盘浅色东西。凑近一看,发觉竟是芷蒸糕! 神情顿时雀跃。 他好几次去灶房游荡找寻,都看不见这糕点,今日竟然一次端了三盘上来。 雪闲喜滋滋的拿起一块,咬了口后,面上全是满足,忍不住道:“浸雾峰的芷蒸糕,定是全仙门里名列前茅的美食。以往我拿到一小盘,都要分成好几天吃,舍不得一次食尽。” 厉倾羽见盘中一下子便少了两块糕,一面听雪闲讲述,修练期间镜画中的景象便又浮现。 对方每回去灶房领了灵食回小屋,倘若打开的是灵竹薯包子,脸色便立即垮下,恹恹的将灵食扔在桌上,可若是这芷蒸糕,雪闲便如眼前一样,兴高采烈地捧着,可当时却是眼露不舍,十分珍惜地吃,生怕一不小心咬得太大口,就全都没了。 雪闲吃下第三块后,便道:“奚云每回带到小屋的都是灵竹薯,怎么今日开窍了,竟送了芷蒸糕过来。” 虽方才胡乱抹过嘴角,可雪闲唇边仍是沾了一小抹浅色糕碎屑,正眯着眼打量第二盘,似乎随时要动手取用。 怎知他才预备伸手,另一双手便伸来他唇瓣前,轻轻一挑,带茧的指腹磨过唇延,有些温热。 雪闲愣了下,望向厉倾羽。 只见对方将指上糕屑往嘴边一送,慢条斯理说道:“确实不错。” 雪闲颊面几乎是立即升起淡绯,指了指桌面木盘,“这、这里还有,我方才吃了一盘,剩下的应是奚云端给你的。” 厉倾羽只道:“不吃了?那本尊便让左执法收回拿去倒。” 雪闲立即护住那糕点! “别!别收回……倘若你不吃的话,我可以代为解决。” 于是剩余两个木盘,便自然而然地移到浸羽殿某张长椅上。伴随着椅上的人翻阅医书,盘中糕点也逐渐减少,直到一块不剩。 殿中大窗仍是微微敞开,雪闲看书看累了,便直接阖眼睡了过去。 沉眠中,他依旧能感受软风从窗角吹进,凉凉的贴在肌肤上,让他睡的又香又沉,梦中有着一盘又一盘的芷蒸糕,可这一回他不必节省着吃,而是毫不客气地大口咬下,那香香甜甜的滋味融化在口中,令他愉悦的唇角上扬。 …… 新的一天。 外头鸟鸣啾啾,似乎是鸟群结伴飞掠过独峰,停下来稍做休憩,待养足精神后,便要往下一目的地飞去。 那啾声可爱,不若千蛇鬼母地盘的鸟类,吱声粗粝。 雪闲也舍不得醒来,就这样闭眼听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眼皮。 自从搬进浸羽殿后,这两日他都睡眠纯熟,所做的梦也都是长梦,不易打断的那种,约莫是被褥和枕榻过于蓬松,入眠品质有所提升。 思及于此,雪闲忍不住又用颊面蹭了下身侧被子,只觉得蓬松的触感令人不想清醒。 片刻后,他才忽地发觉哪里不太对劲,一个愣儿地用力睁开眼。 瞬间映入眼帘的-- 宽大床围。 纯白枕榻。 四根床柱。 雪闲脑中轰的一声。 怎么、怎么又是厉倾羽榻上! ! 第10章 你蛇毒发作了! 雪闲手忙脚乱地爬下床,才刚扶着床柱站稳,殿门便好死不死的开启。 那门扉移动的声响,让他心也凉了一半,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不敢抬眼,眼下他连外袍都不知在哪里,身上里衣微乱,半边脸因压在被中熟睡,此刻仍有些红印,栗发则因汗湿而些微缠在脖颈,就怕床榻主人质问他为何在榻上。 而他根本答不上来! 哪知没等到低冷的声嗓响起,倒是听见烛鹊的声音,开口道:“倾羽,我们要出发了,不知你们准备好了吗…” 接着是剧烈倒抽气的声音。 雪闲慌张的抬眼,跟烛鹊四眼相接,周围之宁静,连点气流波动都没有,宛如空气刚刚全被烛鹊吸光了。雪闲脑中打结程度,堪比流苏的死结,只能有些僵硬的往前踏了两步,试图解释这荒唐的局面。 怎知烛鹊瞬间抱拳,朝他点头,道:“抱歉,是在下打扰了。” 雪闲:“……” 接着是烛鹊迅速转身的背影,和砰一声关起的殿门。 背影看似慌张,可却明显带了股撞见某事,并准备大肆分享给众弟子的意图。 他只希望奚云的辟谣专属站还在。 雪闲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别太惊慌。 此刻还是先把床铺整理好,其余再慢慢解释。 于是他一个回身,猝不及防地,对着一堵如硬墙般的胸膛,整头撞上! 刚拉好的里衣也随之散开一些。 好、好疼! 晕脑间,他揉着脑袋,腰侧也被一股力道扶住,替他稳住身。 雪闲视线刚清,抬眼便见厉倾羽站在面前,墨蓝衣袍穿戴完整,发冠一丝不苟,正垂眼望着他。 雪闲顿时如遭雷击,不知从何处解释起。 只好磕磕绊绊道:“刚刚…烛鹊过来找你…” “我知道。”低沉平缓的声嗓道。 雪闲眼眸大睁:“你…你看见他了?” 厉倾羽:“他最后那句话,是对本尊说的。” 雪闲先是怔愣了下,回想起烛鹊说的那句“打扰了”,脑袋顿时炸锅! 原来!烛鹊是早已看见厉倾羽在他身后,才补了那句打扰吗? 再加上自己衣衫不整地待在床边…… 雪闲脸面涨红,拒绝深想。 脑子混乱成毛团之际,烛鹊的传声术又在殿门外响起。 先是咳了两声,明显不敢贸然再进入,说道:“倾羽,奚云奚雨已备好行囊在长仙殿等待,随时能出发去兽妖塔。” 接着静默了几瞬,又道:“倘若医君身体不适能随时告知,譬如走路不便什么的……咳…总之我能让奚云将出发时间往后挪一日。” 雪闲:“……” …身体不适…走路不便? 雪闲闭了闭眼,在传声术消失之后,立即朝厉倾羽道:“就今日出发吧,避免仙君多想了。我身子不酸也不麻。” 厉倾羽往他敞露的脖颈线条扫了眼,衣襟微微散开,颈下往两旁延伸处,消瘦的锁骨隐隐约约显出。 沉凝的嗓音说道:“你的外袍。” 雪闲这才发觉自己仍穿着皱巴巴的里衣,站在床柱边与对方说话,顿时赧然的飘开视线,在墙边长椅上找到自己的浅蓝衣袍。对于自己睡姿能将里衣睡成散开状,已是不愿多想。 习惯性的将雪色流苏系上腰带后,雪闲惊讶地发现,上头解不开的死结竟莫名又多了一个! 过去九年他每晚都有习惯梳理流苏,未曾打结,如今才住到浸羽殿两天,便硬生生多了好几个绳结。 雪闲趁着背对厉倾羽的姿势,用手拨了拨,可那死结仍是死活打不开,打结的人明显是故意的。 可这殿上就只有他与厉倾羽,且这流苏还是对方的东西,怎么想这死结都是自己作梦时给绕上的。 厉倾羽站在矮榻边,望着那抹削瘦侧影,虽动作掩在身子后,可他仍是看得出雪闲正在解流苏。 昨晚日落后,对方早已捧着医书在长椅上沉睡,身边是两个空盘,里头的芷蒸糕已被吃光。他就在脑中看着夜晚的自己,懒洋洋的将流苏系上第四个结,接着将雪闲外袍卸下,抱上床榻。 直至太阳升起,对方仍是阖着眼眸,抱着被子沉睡在他身侧。 虽人格已回至白天,可就如第一天那般,厉倾羽未将人送回长椅上。 反而看着雪闲熟睡的侧颜近一个时辰,直到感应独峰结界被扰,因昨日烛鹊曾说需上峰议事,厉倾羽才从榻上站起,走至矮榻处。 而雪闲熟睡中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全映在他眼底,包含对方睡梦间总会抱着棉被,滚到他身侧,单薄的里衣受不住这翻滚动作,总是被掀起一角,露出松垮的裤头和窄腰。 在镜画里看了九年的模样。 如今,近在眼前。 -- 半刻钟后。 独峰上的两人便到达长仙殿。 大殿外头的草地,奚云奚雨站在那,二人各自背了小袋包袱,其余东西则装在储物袋中,一见到厉倾羽便恭敬的应首。烛鹊则是用探究的眼光,好奇地往雪闲身上瞧来瞧去。 奚云朝雪闲打招呼,道:“医君,方才仙君亲自上峰找你们,可下来时却说出发时间也许要往后推迟。” 奚雨也道:“我们问了原因,仙君却不肯说。” 雪闲含糊道:“没事…就耽搁了一小下,现在可以出发了。” 他腰带上的那抹流苏,仔细一瞧,仍有四个结藏在里头。 奚云闻言这才放心,向厉倾羽道:“尊上,探勘的最后一批弟子今日清晨刚回,带了只黏液蟾蜍回来,说塔的周围不时有毒蟾出现,里头还有动乱之响。” 雪闲:“动乱之响?” 一旁烛鹊道:“也许是万只蟾蜍在里头狂欢,跳来跳去的声音。” 奚雨蹙眉道:“这幕画面,想像起来就令人反胃。” 雪闲:“我带了些未炼化的丹药,待会儿路上发给大家,倘若有毒蟾接近身边,便能隔着衣袍压碎洒过去。” 厉倾羽突地将视线望向他,似在说,你又打算以这东西退敌? 雪闲心事被说中,面颊一红。 怎知厉倾羽居然真的开口,抛来一句,“不怕他们增加百年寿元或者飞升?” 语气似笑非笑,可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情绪。 雪闲颊边红起,牙关忍不住一紧。 明明几年前的事了,为何厉倾羽记得如此清楚! “这回我带的全是一般丹药,并非添增寿命一途。”雪闲镇定道。 旁边三人一头雾水。烛鹊则因早上刚看见冲击性的一幕,此刻不好发问,奚云奚雨自是不敢打断尊上与雪闲说话。 待大伙儿都就定位后,烛鹊便将手中玉扇,凭空一扔,玉扇顿时落地,眼看就要往下摔的粉碎之际,距离地面半掌之距时便突地止住,接着扇面猛烈晃动,开始放大,直到能让三四个人踏上的宽度,这才停止。 “你们随我一起。”烛鹊朝两执法道,接着转头朝向雪闲,“那个…医君我就不方便载了。” 待奚云奚雨踏上扇后,奚云忽地转头朝雪闲道:“对了医君,昨日传上的芷蒸糕你吃了吗?” 雪闲点头,露出浅笑:“很好吃。” 奚云喃喃道:“尊上要我吩咐灶房端出甜食时,那些师傅可急了,因浸雾峰不常做甜糕,灶房的连包糖也没有,把灶房翻了才找足了材料。师傅边做还边念,因甜食向来也不送入浸羽殿。” 雪闲眼眸微微睁大,飘了一圈,颊面有些浅绯,不敢往身旁人看去,最后只朝奚云道:“…替我谢过灶房师傅。” 烛鹊也于这时,向地面剩余两人摆出早上的抱拳姿势,未发出声音的口型,明显又说了次“打扰了”,接着便咻的一声,由玉扇载着三人迅速往高空飞去。扇面不断晃动,可六只脚踏在上头,却是异常安稳。 雪闲移开眼,假装没看到烛鹊最后的抱拳,道:“我们怎么去?” 厉倾羽往旁挥过袖摆,一把银白色长剑便显于身前,漂浮在接近地面一尺处,亮的令人睁不开眼。 “上去。”厉倾羽道。 雪闲便慢慢的往剑尾一站。 可厉倾羽却直直盯着他,于是他只好挺着背脊,慢慢地往前移…再移…直至站在剑柄后不远。 雪闲还未回头,刹那间便感觉身后站上一人,长剑随即腾空飞起,往周围洒下星星点点的亮色碎光,接着朝湛蓝高空直冲。 不过半个时辰,一整面的荒草地带便缓缓出现在雪闲视线中,一座伫立的塔十分显眼,在一整片枯草废枝中高高耸立。 雪闲想转面朝身后人说话,可一偏眼,才发觉厉倾羽离他极近,顿时慌了下。 “我们再远一点的地方降落即可,兽妖塔周围有毒蟾黏液,别沾上身。” 厉倾羽便将银剑落在兽妖塔外一里,正好烛鹊的玉扇也刚到达。 烛鹊刚把玉扇收回掌上大小,便道:“倾羽这回飞的慢了些,莫非是为了等我们?” 他十分欣慰的点点头,觉得好友终于有些人性。 怎知厉倾羽还未开口,雪闲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道:“并非如此,方才是我请他飞慢点,我已好几年未乘坐过灵剑,有些不适。” 奚雨一听,立即反映道:“你曾经乘过灵剑?” 奚云也道:“医君不是没有配剑,是乘谁的剑?” 雪闲慢慢的将视线移往远方兽妖塔。 拒绝回答。 反正…就是同个人的剑。 烛鹊瞧他这模样,兴致也上来了,正想追问下去,雪闲身旁高大的身影便开口。 “兽妖塔里头妖气波动剧烈,金蟾子人在塔内。” 一行人便全数转头,朝着一里外的高塔望去。 雪闲有些担忧,道:“我未曾见过金蟾子,不知他是否如古籍上所说那样,是个痀偻老者,脓包长满身躯,皮肤粗砺,如蟾蜍化人。” 奚雨一听,立即唤出自己的带灵短刀紧握在手中。与奚云各走在左右两侧,烛鹊则走于最前。 队伍愈后头愈是危机四伏,毕竟后背空荡,故大家选了位置站定后,这位置即是唯一空出的。而雪闲修为精于医,自然是被大家夹在中间,因金蟾子要的便是医修,此刻他们得让雪闲安全入塔。 众人脚步放缓,不时绕过地上的黏液痕迹,一些原本青绿的杂草被毒液侵蚀后,已化成灰黑,还冒了烟。远处兽妖塔的响声一阵阵传进耳里,似乎有几千只蟾蜍在里头跳跃。 雪闲踩着步伐,正抬头打量那座妖气迸漏的高塔,蓦然间一只中型蟾蜍突地从杂草中冲出!跳过雪闲脚下! 雪闲往旁闪避不及,只能往后一跃。瞬间跳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他自然知晓对方是谁,因没人敢走在队伍最后。 可此刻最让他震惊的,并非这人是厉倾羽,而是…… “你蛇毒发作了!?”雪闲诧异的压低声音问道。因厉倾羽身上的温度热的似火烧,可对方隐藏的极好,只看外表竟看不出半分。 厉倾羽低下长睫,漆黑深邃的瞳孔望进雪闲淡棕眼眸,低哑说了句:“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第11章 厉倾羽握住他四指。 雪闲听见这肯定的回答,顿时有些无措。 过去九年,他不是没想过厉倾羽出关后蛇毒发作的场景。可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在前往兽妖塔的路上,且附近还有烛鹊跟奚云奚雨! 当年在石洞中就只有他们两人,每回巨蟒动起,蛇毒剧烈发酵时,他便会立即握住对方拇指做为传度热气的连接,且视线昏暗,也较不容易心慌。 可眼下这般光天化日,甚至还有其他人… 雪闲用手背微微碰了碰他手,那温度却烫得吓人!正当他低头想办法时,厉倾羽蓦地反手抓住他!力道不轻。 以往雪闲总习惯抓着对方拇指,这回厉倾羽反倒直接抓住他四指,宛如牵手的姿势。 雪闲顿时面颊绯红,不断在心底重复“为了传递热气”这几个字,试图说服自己眼下两人这亲近的姿势。 前头烛鹊正回头看大家有无跟上,一瞥眼,便看见最后两人站离极近,可由他这里望去,因衣袍层叠,又看不清对方二人在做什么。 便用压小声量,喊道:“医君,你们不走吗?” 雪闲往他看了眼,接着朝离自己较近的奚雨道:“你和仙君他们先走,方才我看见几只毒蟾往另一方向溜去,我过去…” 他眼眸飘忽了下,含糊道:“我俩过去看一看。” “谁俩…?”奚雨尚未听懂雪闲口中的俩是哪俩,便看见厉倾羽直接转身,雪闲则走在他身侧,一深一浅的蓝袍,两道修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走了约百尺之后,两人已进到一处荒草地。 此地的荒草有半人之高,茂盛又密集,即使是中型灵兽藏于此处也不易被发觉。 雪闲道:“就这里吧,假如烛鹊他们找来也无法立即看见。” 待两人面对面坐下之后,厉倾羽便重新握住他四指。 雪闲不禁眼眸微抬。 过了九年,这人倒是变得挺主动。 心底才刚闪过这句话,刹那间便有一大股源源不绝的热气,藉由相连的手传至他身躯! 雪闲虽微微低脸,可身子散出的热红,仍是浮上脸面肌肤,连耳朵都沾染绯色。 待他开始微喘之际,原本背脊打直的身子已有些发颤不稳,热的他无意识地将衣襟扯乱,因两人落坐极近,厉倾羽便用另一掌扶住他侧身,低声问道:“还可以吗?” 雪闲闭着眼,轻轻点头。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修为不如对方高,接受热气时背后总直冒汗,汗滴不断聚集,直到逐渐浸透他的里衣和外袍。 时隔九年,厉倾羽也不如当时慢慢传递热气的模样,反而像是关了许久的猛兽,出闸之后便倾巢而出。 那凶猛的热源在他身躯中横冲直撞,弄得他头晕,身子也不断发烫。 好一会儿,雪闲连衣袍皆已全数湿透,厉倾羽这才松开掌心,面前人压抑不住的紊乱喘声,即便咬着下唇想抑制,却仍是不停地,从口中一丝一丝地溢出。 原本清朗温润的嗓音,在此时更是不自觉的勾着人,想听上更多。 两人坐在荒草间,雪闲一半身子依靠在厉倾羽扶住侧腰的掌,这般调息了片刻,才终于能够开口。 雪闲气息不稳道:“你身上的毒,好点了吗?” 其实就两人眼下的模样来说,自己反倒比较像中了蛇毒的那个。 厉倾羽颔首。 雪闲点点头,正要撑身站稳,忽地远处传来一阵尖细音嗓。 “光天化日下,竟有人闯入兽妖塔周围,还有没有把我金蟾子放在眼里!” 雪闲闻声看过去,只见一名痀偻老人站在那,背驼如肿块,脸面皮肤黏腻粗糙。面向和他饲养的那堆蟾蜍有几分相似,眼凸嘴凸,皮肤也若毒蟾那般凹凸不平,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甚至布着大小不一的脓包。 金蟾子将原本就尖细的声音提的更高,“你俩莫非是无处可去,才在我的地盘行此欢愉之事?” 雪闲喘气间,被噎了一口,“…欢愉之事?” 金蟾子:“你二人距离这么近,他的手还在你身上乱摸,且我能感觉得出,你二人体温高出正常人许多!无妨无妨,这如此大胆作风,本五毒欣赏!” 雪闲闭了闭眼,拒绝与他周旋这话题,只道:“您便是金蟾子前辈吧,不知您让我们来这所谓何事?” “什么?难道你就是浸雾峰派来的医修?” 金蟾子顿时诧异。 雪闲应首。 “浸雾峰行事果真大胆。”金蟾子一拍大腿,腿上囊肿立即破了两个,从衣袍透出浓绿,这要是给奚雨看见了,定会当场呕吐。 金蟾子眼眸一亮,语气不知为何又高了几度:“太好了太好了!浸雾峰效率如此惊人,你们即刻随我来塔内。” 雪闲正迟疑是否该进入那座妖气不绝的高塔,身旁之人开口了。 “我峰上医修若要进入此塔,本尊便同行。”低沉的嗓音仍是平稳,瞧不出刚刚蛇毒发作,与外人讲话时更带着一股冷意。 金蟾子眼眸一亮:“这是自然,传闻浸雾峰首座正巧出关,今日我便有幸一见,当年万蛛老人告知我,你与一名不知名的弟子掉入千蛇石洞,甚至中了蛇毒未解,我几乎就要相信,可我如今见到人,瞧你面目正常,看来蛇毒一事果然为胡传。兴许你是用了那名掉入石洞的弟子解毒?” 雪闲:“……” 厉倾羽对金蟾子的话并未回应,只道:“前辈要我们进入塔内,不知有何事?” 雪闲眼角默默往厉倾羽一撇,他竟听得出来,对方看似客气的口吻下,居然透着几丝不耐。 金蟾子先是大笑两声:“不愧是首座,毫不拖泥带水,直切主题。我也就直说了!妖内有数十只毒蟾中了老鬼蝎的蝎毒,如今半死不活,只盼浸雾峰医修能治愈好他们,我必有大礼奉上。” 雪闲一愣:“老鬼蝎?他也在塔内?” “这个月适逢我的一群老朋友过来拜访,故连同万蛛老人,也在其中,我们研讨了不少各自发明的毒药,稍微做交流。”金蟾子先是说着说着,接着脸色便的愤怒:“可我打赌赌输了。老鬼蝎便派出他那群毒蝎与我家蜍孩儿玩耍,玩着玩着就全中毒了,还执意不肯替我家蟾蜍解蝎毒!” 雪闲疑惑:“…难不成老鬼蝎自己也解不了?” 这群老妖同学会还能搞出人命就对了。叙个旧还能集体中毒。 金蟾子摇摇头:“他说他这些天喝了万蛛带来的酒,饮得过醉,调不出解方。故倘若浸雾峰能助我救回我家孩儿,我便能答应一件要求,作为交换。” 雪闲灵机一动,对方既然愿意以事换事,那他也自当不要吃亏,立即道:“既然前辈开口了,塔里还有五灵毒一干好友,不知您们可知千蛇鬼母的蛇毒解法?” 金蟾子眼眸一眯,如肿块的驼背也不断摇晃,尖嗓问道:“为何你需解蛇毒?” 雪闲眼眸转了圈,最后迅速飘过隔壁墨蓝衣袍身影,道:“我作为医修,闻此盛名许久,如今若有机会,自当想研究研究蛇毒。” “行,一言为定。” 金蟾子爽快说完便转身朝兽妖塔走近。 雪闲不可置信,在心底欢呼了一阵,没想到他抱着一丝希望一问,居然还真的有!只希望此话不假! 他朝厉倾羽问道:“你觉得他可信吗?” 厉倾羽脸色泰然:“五灵毒心思本就狡诈,倘若你不进去救毒蟾,他既看见了你,知晓你为浸雾峰医修,往后也会缠上,不时派蟾蜍过来胡闹。蛇毒一事也得进了塔才可得知。” 雪闲朝着兽妖塔轻叹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努力销毁《道侣飞升成神》中关于此处的记忆。 随着高塔的深色石门缓慢开启,三道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内。然后砰的一声,石门阖上之响。 雪闲刚进到里头,便惊觉塔内竟不若千蛇石洞阴暗,反倒与外头差不多,明明没有窗户,却能透进日光。 墙壁凹凸不平,许多突出的石块上,都伫立了数十只蟾蜍,却是一动也不动,突出的双眼瞪着墙角,似乎主动去招惹他,对方毒蟾也懒得理你。 雪闲心道,也许是过去十几日在里头狂欢跳累了,现在正值休眠。待体力补充完成,又是好几个不眠的狂欢弹跳夜。 “为何这处能透光亮?”雪闲不禁问道。 厉倾羽:“金蟾子下过法术,塔墙能透进日光。” 雪闲点头:“你以前曾来过?” 厉倾羽:“并未。” 雪闲走上一阶阶老旧的阶梯,不自觉的说道:“这里和千蛇鬼母的石洞相比,环境好上不少,至少没那岩壁潮湿和狭小,我记得当时眼睫眨没几下就全是水珠。” 这话一落,厉倾羽立即往他扫去一眼。 雪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下意识提及当年石洞细节,赶紧说道:“就是刚好想起罢了。” 没想到厉倾羽却道:“当年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雪闲没有抬眼,专注看着阶梯往上,一小会儿后才垂着眼睑说道:“几乎都忘了。” 厉倾羽没有开口,两人轻缓的脚步声回荡在高塔内,随着金蟾子重重的踏地声,不断往上走去。 待他们脚步终停在最上一阶时,便看见其他两位明显的存在。 老鬼蝎体型不如金蟾子痀偻,发型束的算是干净,可两撇八字胡却有些滑稽,一头乱发,有黑有白,可至少有用个束带束起。 万蛛老人则是蓬头垢面,身上衣袍又烂又脏,不断有细小的蜘蛛从袖摆内钻进钻出,似乎那衣袍一打开,便会看见万蛛在底下窜动的可怖画面。 雪闲完全无法理解,这蓬头垢面的万蛛老人,就是千蛇鬼母耗尽心力也想挽回的人? 金蟾子朝两个好友说道:“浸雾峰首座和医修都来了。” 老鬼蝎抓了抓后脑,道:“就怪我这脑袋,醉到忘了解蝎毒的方法,还让医修跑这一趟,实属不该。” 雪闲见他说话应对都如正常人,也根本不像醉酒之人,便道:“久仰前辈大名,可晚辈也没有十足把握能解除蝎毒,只能放手一试。” 老鬼蝎表情一变,原地跳了两下道:“没有把握?那你怎么敢来?” 雪闲:“…金蟾子前辈让我来的。” 一旁万蛛老人抓住袖摆冲出的三只毛蜘蛛后,说道:“听闻你曾入过千蛇石洞?” 这话明显是对着厉倾羽说的,因在场人皆不知当时入石洞的还有雪闲。 万蛛老人:“过了上百年,千蛇还是一往如昔的心狠手辣,那石洞想必就是她设计来对付我的!你俩误打误撞跌进,不过牺牲品之一。” 雪闲:原来你也知道。马的! 在他身旁,厉倾羽一身高雅深蓝衣袍,与这处一点都不搭,平稳无波的表情更不适合眼下气氛,且明显不想听这些废话。 只说:“中蝎毒的毒蟾在哪?” 金蟾子指着墙边一道蜿蜒小梯,“全都在塔顶小阁楼,我将我家孩儿安置在那。” 雪闲点头:“我这就上去。” 厉倾羽却伸出胳膊,拦住他往前踏步,道:“本尊先去探。” 雪闲偏头朝他,“我瞧那小梯上有毒蟾黏液,混了些浅色蝎子毒液,应该都在楼上没错。” 厉倾羽看着面前俊秀的脸面,只道:“眼见为凭。” 雪闲这才微微应首,往后退步。 老鬼蝎忽地说道:“你俩这耳边细语的,莫非是道侣?” 雪闲没喝水,可却凭空呛了一小口。 心道,莫非您也看过《道侣他飞升成神》这本破书? 不好意思。他俩什么都不是。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这模样,挺像我与毒蜈蚣当年,”万蛛老人道,然后心有余悸的说:“就是行事不慎,被千蛇给发现了,毒蜈蚣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也毁了。” 雪闲这才想起他仨的纠葛,好奇问道,“传闻前辈当年也曾落于鬼母手中,不知是如何逃脱?” 万蛛老人抖了抖身,一大把蜘蛛从衣袍中被抖出,掉落在地,慌忙地往塔墙爬去。 “千蛇当初逼问我数十次,为何我宁愿扔下她,去和毒蜈蚣在一起,可我当时受够了她的控制欲,已不想隐瞒,便一一说尽,她听了后火冒三丈,便派了那两只最信任的巨蟒追杀,要将我撕碎入腹,幸亏我用蛛丝结网缠住他们一段时间,这才从蟒口下逃离。” 老鬼蝎听到这儿,蓦地一个捶拳,“每回听你和千蛇的纠葛,都觉得甚是可怕。” 万蛛老人不断点头:“确实如此,她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老鬼蝎:“什么?我说的可怕是指你的蛛网。若其他人被缠住了那该多糟糕。你个负心汉,不过活该罢了。” 万蛛老人:“……” 雪闲顿时有些想笑。 这老鬼蝎怪诙谐的,与书上形容的恶邪之样不太相同,倒是言语间颇为诙谐。 对方似乎感应到他的想法,突然将脸面转向他,道:“方才我忘了说,昨日我与金蟾子于月下饮酒,为了增添气氛还打了个赌,金蟾子当场便输了,输家自当付败礼,可他无法立即拿出。我便于阁楼小梯处设了一结界,待他做出我想要败礼时才会开启,故眼下谁都无法靠近阁楼。” 金蟾子神情疑似忘了这回事,眼眸溜了好几圈,这才原地跳起,拍打自己的脑袋道:“对呀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呢。” 雪闲嘴角一抽,看着他这不入流的演技,努力深呼吸三口气,看来他被骗进这塔,不只为了解蝎毒。 这群五灵毒不只玩着就中毒,还随便打赌! 他咬牙道:“两位前辈打了什么赌?” 老鬼蝎:“赌子时之前,天上的月儿会不会被乌云全数遮住。我赌可以,金蟾子压不会。最后他输了。” 雪闲在心中痛骂两声,连这赌听起来都如此荒唐。 “故前辈究竟讨了什么败礼?” 老鬼蝎重重咳了几声,宛若清嗓,道:“纵情丹。我要他做出一颗纵情丹。” 雪闲耳尖立即耸动了下。 纵情丹。 这种一听就很有问题的名字! 他竟感觉如此熟悉! 老鬼蝎:“这丹药原是千蛇的绝学,可她正值闭关期间,我们谁也不敢贸然打扰,万一被她那两只巨蟒当做食物给吞下腹,那可是得不偿失。” 雪闲脑袋这才叮咚俩声。 他想起来了!纵情丹便是原文中,原主曾在千蛇鬼母石洞中过的药。 LJ可这事情不是已经翻篇了吗? 怎会在这兽妖塔里又被提起? 难不成原文中原主历经之事,他也得用各种方式都走上一遍?! 一旁沉入回忆的万蛛老人忽地发话,“我懂了,所以金蟾子才急着找浸雾峰的医修过来,便是要对方做出给老鬼蝎的败礼,顺便拯救自家毒蟾,一举两得!” 厉倾羽眉宇一蹙,似乎已受够了这闹剧,想直接唤出灵剑,劈了这地方。 老鬼蝎感受到他身上不耐的气场,立即喊道:“等、等等!我知晓蛇毒解法,方才你们和金蟾子要的蛇毒解药,我这儿有!” 金蟾子也大声朝雪闲说道:“我曾答应过你,倘若救得了我家孩儿,便答应你之后要求的任一件事。” 其实他不懂蛇毒,可他就赌他这帮五灵毒好友,总有人知晓。 雪闲只好站进厉倾羽一步,背对着其他人,朝对方轻声说道:“这塔里似乎有炼药炷的灵草,老鬼蝎身上也有蛇毒解药。倘若我试着做出他们要的东西,也许我们需要的东西便能到手了。” 厉倾羽低眼望他,两人脸面靠的极近,雪闲发梢轻轻掠过他的下巴。 厉倾羽方才眼眸露出的杀气已隐去九分,低沉的嗓音道:“你想尝试炼纵情丹?” 雪闲微微点头。 除了他们自己也有所求之外,记仇为五灵毒本性之一,此时他若不试着炼出,往后被这几个老妖给缠上,隔三差五大闹浸雾峰也是有可能的。 最好的结果,便是他们与五灵毒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且最后都能得到彼此需要的。 眼下两人谈话站离极近,雪闲没有抬眼,视线正对着厉倾羽明显突出的喉结,他脑袋又短暂飘过石洞里两人身体靠近的那些日子。 厉倾羽的脸色看起来仍是偏冷,可雪闲能感觉对方的呼吸轻吐,温温热热地,拂过自己额间。 片刻后,厉倾羽才低声说了句,“好。” 气息散在雪闲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纵情丹……嗯。 ※明天为了压榜单字数,是最后一次请假,下一章是1/20晚上21点。 以及有追过我文章的小天使都知道,我v后是日六,而且不请假^^ 【关于中期开始神秘的省略号,偶尔有走失的几千字,大家都知道在哪里吧:D】 第12章 不曾看过的邪气。 雪闲被那温热的吸吐弄得一怔,见厉倾羽正好也低着眼看自己。 金蟾子在一旁,跳起来说道,“你俩在外头也这样,在里头也这样,真不是道侣吗…” 话没讲完,就被另一人打断。 老鬼蝎:“看来浸雾峰是愿意助炼纵情丹了,总归你们是金蟾子带进来的,替他付这败礼也行!” 厉倾羽朝着老鬼蝎说:“前辈方才说有蛇毒之解药,为何自己却做不出这解药的源头。” 也就是纵情丹。 老鬼蝎戏剧性的哀叹一声,道:“我自当做过,只是用的是千蛇石洞中偷爬出的三眼青蛇之毒,期作出的纵情丹不比他那两条巨蟒之毒。且纵情丹解药也并非我亲手制做,就是刚好身边有颗而已。我后来为了制作最纯粹的纵情丹,便四处收集来材料灵草和毒物,如今浸雾峰的医修来了,也许能办到。” 他语带欢喜,直接了当地说道:“如今材料我这都备齐了,可我非鬼母本人,身边未有两条巨蟒,既缺少了蛇毒,便炼不出这举世盛名的丹药。” 雪闲眼角正好瞥见从阶梯冲上来的数十只蟾蜍,可却顾不及那硕大弹跳的身躯,只觉得眼前发展简直越来越离谱,令他头疼欲裂,吸了口气后便道:“可晚辈与您相同,身旁并无巨蟒作陪,更无无处寻找蛇毒,且才疏学浅,拥有的炼药心法更不如您,如何能做得出纵情丹。” 老鬼蝎摸了摸滑稽的八字胡,道:“这个嘛,我想你身边那位,可以帮得上忙。” 雪闲立即移眼看向厉倾羽,两人顿视瞬间,都懂了老鬼蝎的意思。 厉倾羽身上还带着蛇毒,故以厉倾羽的血入药,便是唯一办法。 可雪闲弄不明白的是,分明连金蟾子都弄不清楚厉倾羽身中蛇毒,为何老鬼蝎如此确定? 可既然谈判已至此,此时他只想抓紧时间解决问题,雪闲环视了塔内一圈,道:“兽妖塔地方不大,不知何处可供我炼药?” 金蟾子:“我与万蛛他们到塔底去等,那儿较为空旷,我家上千只未中毒的蟾孩儿还能跟毒蝎毒蛛玩玩。你俩待在这塔上炼药即可。五天为期。” 语气玩味。 雪闲深感荒唐。 现在是看热闹不闲事大? 如今他一个新手村程度的,却被迫上场做满级大佬的丹药。 你们这群脱纲的老妖! 金蟾子:“所谓世事难料,年轻人懂吧。” 雪闲:“……” 不懂。 太艸了呢。 随着三名老妖陆续往阶梯走下,老鬼蝎走在最后,以一种突然想到重要之事的表情,朝留下的两人说道:“对了!我差点而忘记告诉你们,我这堆药材中虽样样俱全,可就唯读缺了种。” 雪闲傻眼。这事不是刚刚就该说了吗! ? 老鬼蝎抓抓八字胡,那两撇白色的毛顿时乱翘一通,“放心放心,这种草,你们肯定寻的到。” 雪闲略为愤怒道:“我们就在这塔内炼药,如何外出寻灵草?” 这塔内墙壁根本连根杂草都没有。 老鬼蝎肩头一缩,表情不定,道:“总归你们进得去!” 雪闲嘴边一抽:“进去哪里?我们已经在塔里了!” 老鬼蝎却仿佛未听见这问话,忽地以强硬欢欣的语气,毫不自然的说道:“既然事情都交代完了,那我便封梯下楼啦!” 接着举臂挥过,楼梯顿时蒙上一层深色节界面,将两人隔在塔顶。 雪闲:“……” 艸啊。 真是很多很多艸。 此刻高层的塔上,只剩深蓝和浅蓝两道身影。雪闲心中痛骂老鬼蝎那不明不白的一番话。 厉倾羽则抬手一扫,周围的蜘蛛网与灰尘顿时被拍飞,空出一块洁净地面。 塔砖本就为深色,地上有些不明刻痕,雪闲无暇顾及,直接便盘腿而坐,厉倾羽就坐在他前方。 这熟悉的面对面姿势,仿佛回到九年前,只是两人腕上没有金色细绳作为连接,塔里也不若石洞潮湿,两人身后长发至今都还干爽,厉倾羽同样沉望着他,不知是不是想到同一件事。 雪闲眨了眨眼,收敛住心神,一面唤出金色小药炉。 “方才我靠近阁楼小梯时闻到一股极浓郁的味道,也许制作药炷的灵草便在兽妖塔外头塔顶。也或者是蟾蜍不知去哪咬来了,又全数群聚在上面。” 厉倾羽望着他,只道:“你知道如何炼制纵情丹?” “自然不知,我虽广阅医书,却从未炼过类似功能的丹药。”雪闲摇头,拿起老鬼蝎留下的其中一把材料,一把长短不齐的蓝草,说道:“这些确实都是珍奇草药。我曾在书册看过,这东西唤蓝芙草,极难取得,天山雪花开在极寒之地,这蓝芙草就长在酷热之漠,不知老鬼蝎是不是曾到过西南,这品种应是在那儿找的著。” 老鬼蝎既然说炼制纵情丹的所有药材都在这儿。就只差厉倾羽的血,和另一样不知名的灵草,而他本身只要适度休息,维持灵火几天不是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连去哪找那株不知名的灵草都不知道。 厉倾羽长眼环视过塔内一圈,对于老鬼蝎方才留下的字句并无表示。 雪闲一面维持灵火,额头肌肤上头已泌出细细汗珠。可塔底却在这时传来吵闹声响,似乎是三名老妖兴致极好,处的和乐融融,也许还开了壶酒助兴说不定。 酒水下肚之余,说不定还加入各种毒蝎毒蟾毒蛛,在旁助兴共舞。 这画面用想的就毛骨悚然。 雪闲不禁热的抹了把额际,道:“这儿有些热,他们几个竟然能在无窗的塔里待上如此多天。” 话刚出口,随即一阵清风便掠过雪闲身侧,厉倾羽收回袖摆之际,见雪闲腰间流苏被风吹得扬起,细绳飘舞中,四个绳结若隐若现的跟着舞动。 雪闲低头一看,见那几个被莫名打上的绳结被发现了,立觉慌张,与不成句道,“这个…这个结……” 他想说不是他搞的,但又知晓,厉倾羽一旦问起,他根本无法解释。 厉倾羽骨节分明的长指却朝他探来,直接将那抹缀饰拾起端详。 上头的结已打到第四个。 厉倾羽望着那细绳,表情未有变化。 其实每回日落后的人格浑身懒闲地往这上头打死结,他也皆是面无表情地在脑中观看。他知晓,打结不过是想逗逗雪闲有什么反应罢了。 长指放下流苏,并未问及打结之事。 只道:“炼好纵情丹,需要多久?” 雪闲赶紧望了下所有材料,想想后说道:“只要灵火不断,持续烧的话,约莫三日能初步成型,成形后剩下的交给老鬼蝎继续炼化即可。” 厉倾羽颔首:“那便开始吧。” 雪闲将灵力注入掌中,手臂往前打直,金色的灵火立即燃烧而起,将小药炉烧的旺盛,雪闲空出一手,将老鬼蝎留下的药材撕碎,依序放入炉内。 对方确实收集的十分齐全,除了蛇毒外,还有许多雪闲未见过的材料,他这才发觉,原来纵情丹的制材是如此复杂。 厉倾羽看着药炉在高温烈焰中不断抖动,低稳的声嗓问道:“现在需我的血?” 雪闲:“鲜血入药得在丹药成型当天,三天后。” 蓦地角落一阵咻咻声,两人同时往声源看去,一只手掌大的毒蝎正窝在墙角,身体却是奇特的纯白色,背后一条明显的橘色纹路。 厉倾羽立即伸手,欲以掌风挥过,怎知毒蝎竟抬起他白色的大螯,不是往两人攻来,而是挡在自己头顶,一副快要吓死的模样,甚至在厉倾羽袖摆微微飘动之际,干脆整只翻成侧倒状。 雪闲哑然失笑,“这毒蝎,是老鬼蝎所饲养吧。身体颜色挺特别,且看来颇有灵性。” 居然会卖惨。 蝎子见厉倾羽收回胳膊后,这才赶紧翻身爬起,溜回墙壁的小缝中,可一双豆子般的眼赌却是偷偷探在外头,一丁点白色,衬着黑色塔墙,十分显眼。 雪闲只觉得好笑,便没去在意,待所有材料都加入小药炉后,便道:“烛鹊他们不知进来了没有。” “没有。此塔并无明显大门,是金蟾子以法术开启塔门领我们进入。” 雪闲应首。烛鹊三人找不到他俩,眼下定是无比心焦地在外头等待。奚雨说不定还对着高塔破口大骂。 两人面对面盘坐着,中间便是烧烫的金色小鼎,雪闲两臂打直,专注地往底部注入灵火,老鬼蝎给的药材果真神奇,一开始冒出的烟雾为浅黄,过了一会儿又变深绿,接着是浅紫,不过两个时辰已五度变幻不止。 雪闲举臂维持灵火过于劳累,外头日阳也开始慢慢西移落下,透进塔里的光亮愈来愈少,直到最后一点余晖都落下山腰后,塔内已是一片阴暗。 雪闲双手因疲惫而颤了几下,不断输入灵力让他精力耗光,眼皮撑不住的往下垂。 蓦然间,昏暗的视线内传来一句低声问话。 “累了?” 声嗓同是低沉,可仔细一听,竟掺了些懒散。 雪闲不禁往眼前人瞧去一眼,可视线灰蒙蒙的,根本瞧不清厉倾羽的神情。 可对方掩在昏暗中的脸面,搭上有些不同以往的语调,仍是让他感到一丝奇异。 两人眼前的灵火也在雪闲撑不住力时,看上去微弱许多,几乎就要全灭。 猛然间,雪闲听见唰的响声,宛如强风吹过,又如一阵热流流过身旁,眼前黯淡的灵火突地增至最强! 金色的火焰映照在整座高塔内,比他一开始的都还要强劲。 也将两人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厉倾羽探出一边胳膊,往药炉底部注入灵力,虽他不为医修,可只是运用灵力让灵火不灭,还是能办到。 雪闲望着高涨的金色火焰,接着慢慢的抬眸,移至烈焰后方,厉倾羽的脸面,却意外的与对方接上视线。 而厉倾羽虽用手掌对着药炉,可目光也正瞧着雪闲。 英挺的五官在火光中透着些凌厉,发冠仍是整齐的系在头顶,一身深蓝衣袍,衣摆伞开于地面,宛如暗夜中讨命的阎王,那双狭长的眼眸牢牢盯着雪闲,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懒闲,却饱含着灼人的温度,和浅显直白的热望。 厉倾羽唇角仍是似勾非勾,可此时此刻,却透着一丝,无人看过的邪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夜晚的第二人格,将要逐渐渗入! 第13章 这次,轮到本尊先亲。 雪闲短暂与厉倾羽对视一眼后,因眼前药炉火焰过热,他只得甩甩脑袋,虽有些诧异对方不同于以往的眼神,可不过一瞬间,他便笃定自己看错了。 约莫是火光把人照得有些阴鸷了。 雪闲:“所有丹药练成初期,不需注入太多灵,火候适中即可,以免灵草烧毁。” 随着厉倾羽控制灵火渐小,药炉也飘在离地面不远的位置,两人的表情因渐小的火光而有些不清。 雪闲总觉得厉倾羽方才那模样有些不对劲,撑着疲惫的眼皮,斟酌着用词问道:“你身体的蛇毒…发作了吗?” “并未。”声调懒闲。 雪闲感觉得出来这细微的不同,可因过去两个时辰专注力全用在灵火之上,此刻已是疲累得发昏,可这地方连铺睡的干草堆都没有,他只能往后退一些,靠在坚硬的塔墙上。 一面望着厉倾羽帮他控制火势,心底竟十分放心。 快睡着刹那,雪闲勉勉强强的说了句:“我就睡一会儿…” 声调软糊,接着脑袋便靠着砖墙,不省人事。 外头天色已然全黑,日头沉在地平线之下,上弦月高挂。 厉倾羽见他气息逐渐绵长,陷入沉睡,便施了个法术控制住药炉火焰,接着起身,懒散地走到雪闲身边,眼神却有了显而易见的独占欲。 因半天没有饮水,雪闲唇上有些干燥,厉倾羽伸出长指摸过对方唇边,力道克制,不把人完全弄醒。 过去九年,他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这副俊秀面容已是熟悉,只不过都是镜画上所见。不像此刻近在眼前。 粗砺的指腹慢慢抚过柔软唇瓣,雪闲熟睡中受到干扰,无意识地咬了下唇,舌尖轻轻掠过厉倾羽指头。 雪闲熟睡的模样,他在镜画中已看过无数遍,在浸羽殿中也亲眼看了两天,对方面容和多年前相差无几,同样俊俏生动,一双桃花眼,绽笑时眼尾会轻轻弯起,如月儿那般的眼型。 过去他虽在浸羽殿中闭关,可凭着流苏,他与雪闲却是扎扎实实相处了九年之久,这人全身上下他都看过了,炼药时的汗流浃背,翻阅古籍查资料时的喃喃自语,以及…房门关起后,轻声哄流苏的那些话语。 一动一笑、一静一闹,都在他眼底。 厉倾羽微微勾着唇角,神情透着些阴鸷,那些外人见不到的占有欲与狂热此时一览无遗。 眼神随着雪闲唇沿,渐渐往下,移至修长颈侧,手指也一并抚到此处。 不论白天的他,或夜晚的他,都被吸引的离不开目光,也许是从九年前在千蛇的石洞便如此。 他体内两个人格,本就是同一人分离而出,彻头彻尾,也只对眼前这人感兴趣。 厉倾羽拾起雪闲腰带上的流苏,随意拉起两条细绳,打上结。 这举动不过是想告知,夜晚的自己曾来过雪闲身边。再者,他也喜欢看雪闲发现绳结后,略带慌乱的模样。 对于另一侧墙边,探出头和大螯的毒蝎子,他未转过身,只挑眉道:“前辈身上既有纵情丹的药材,又如此笃定能做出来,代表你曾成功过。本尊不解的是,你身上既有成功的纵情丹,为何还需他如此费工夫,做出这一颗。” 这语气略微狂狷,他早明白,蛇毒什么的不过是老鬼蝎的借口。不论是白日或眼下的他,都知道这点。 不戳破,无非是想看对方要耍什么花招。 那纯白的毒蝎听他一番话,顿时大力颤抖,抖着身,仓皇躲回墙壁缝隙,剪刀状的尾端还卡了数十次,才一同挤进壁里。 知晓白蝎已逃回壁中,厉倾羽也未再开口。视线移回眼前睡颜。拉起雪闲手心,往唇边咬了口,最后轻轻吮住其中一指,半晌后才放开。 动作刚做完,只见厉倾羽轻扬起眉,明明夜色中毫无人声,他却略带张狂地说道:“从以前到现在,白日你曾因传渡热气,牵过他多回。这次,自当轮到本尊先亲。” 语调透略带不爽,明显不是对着雪闲说的,更不是那只夹着尾巴逃走的白蝎。 而是在与脑中的另一个自己。 白日的他。 昏暗的塔内,雪闲五指被握在厉倾羽手中,不时被拉到唇边,含住指头吻咬。 时辰渐渐过去,墙缝中细小的火红蜘蛛已爬进爬出好几轮,不断往阁楼爬去,似乎想凑热闹,而楼顶的毒蟾也时而动乱、时而安静,不知是否蝎毒发作剧烈。 待日头逐渐东升,将塔内半边照的微微光亮,上弦月已消失在天际,取而代之的,是灿烂日阳。 两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塔内阴影区,属较凉爽的区域。 许久后,雪闲终于轻颤着眼睫,缓缓睁开双眸,背脊靠着坚硬的塔墙而有些发酸,雪闲抬手身了个小懒腰,意外摸到旁边墙砖,冰凉的让他立即缩回手! 雪闲原本就属于畏寒体质,这座高塔又是五灵毒重地,昨晚的温度定是阴凉无比,可却未让他冷的转醒,甚至他做的这区还挺温暖。 雪闲正处于半睡半醒的思绪间,抬睫一看,厉倾羽仍是如昨日模样,挺直着背,坐在他对侧,维持着灵火不断。 雪闲不禁面色愧疚,“唔,我…我昨日睡太沉了。剩下的灵火我来维持吧。” 他将手掌摊开往前,其中几指的指头色泽,明显与其他指不同,是较深的绯色。可雪闲没去注意。 厉倾羽淡淡说道:“本尊稍早前看过药炉,里头灵草已烧至烂化。” 雪闲闻言,赶紧跪起身,往金色小鼎的底部看去。 果真那数十种灵草已随着烧整日的灵火,而渐渐混在一起,呈现深黄色泽。 雪闲露笑道:“离成型大概再两天,剩下的交给老鬼蝎自己注灵炼化即可。”表情一转,又道:“只是我不明白,前辈明明能自己炼化的,我总觉得他不只有蛇毒解药,应该自己也藏有一颗纵情丹成品,为何又要我在这塔里炼出另一颗。” 话落后,雪闲瞧厉倾羽轻轻挑眉,便道:“我知道你早猜到了,可我也不傻,只是老鬼蝎出这道题的用意是何,却是怎么也弄不明白。” 厉倾羽:“五灵毒心思拐弯,非一般人能渗透。” 雪闲:“也许每个人炼制的纵情丹,都有不同程度的效用?” 厉倾羽轻扬的眉,这下扬的更高了:“这丹药的功用不就只有一种。” 雪闲顿时脸色发红:“确、确实只有一种,可药效发作程度…也许…也许有差别。” 他为何要在这密闭空间和厉倾羽讨论这话题! 雪闲胡乱转移话题,看着药炉底部混合的药材,道:“这颗药,也算是我俩一同炼出的,最后还得加入你的几滴血。” 话说至此,他发觉墙角那只白毒蝎不知何时又已溜出,悄悄往他俩的方向看来。 厉倾羽只道:“老鬼蝎的爪牙。” 语气平稳,可雪闲听得出对方是根本懒得理会,不禁微微失笑,“这蝎子似乎不太会藏匿自己身体,一半的大螯都露在墙缝外。” 那只白蝎子听见这句话,宛如听到称赞般,立即整只从墙壁中冲出,在两人面前转了几圈,摆动两只大螯,接着又用力挤回墙壁中。探出一点点蝎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精彩演出。 雪闲只好空出注灵的两手,给他一小顿鼓掌。 白蝎子立刻雀跃地晃了晃螯,整只躲回壁缝中。 雪闲:“……还挺害羞。” 没想到对方白蝎竟从窝中拖了个小小的东西出来,与一般花草形状大不相同,那株小小灵草形状如一个小袋子,顶上一抹叶片状似盖子,微微膨起的袋状草体似乎能装进东西。 切分明离雪闲还有好几尺,可他已能闻到那浓郁的味道,有点像烤焦的鱼肉。 雪闲立即意会,兴奋得道:“兴许是制作药炷的灵草。” 厉倾羽朝他点头。因自己并未闻到任何味道。 雪闲连忙将那株小小的东西收进储物袋中,过程中别小心翼翼,就怕折烂了。 白蝎夹着灵草走逛塔内整整一圈后,便又回到墙缝中,这回便真正休息去了,一整个下午都未再出现。 随着塔内不算无聊的时光,雪闲举臂维持火焰,也举到发酸。 放下胳臂刹那,自然而然地由厉倾羽接手,雪闲也再一次因耗灵过多,而靠着墙打瞌睡。 这回雪闲却没有立即睡着。 他望着塔内渐渐暗下的景色,和对侧看不清神情的高大身影,忽地说道:“你曾说过药炷是重要之物,为你修练时控制心神的东西。可你过去九年并无药炷陪于身侧,可有造成任何后果?” 厉倾羽望着,片刻后才道:“有。” 人格分离,可三魂未损。 幸亏六魄有了裂缝后,未持续伤到三魂,便是因未墙上镜画。他看着雪闲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间,心神也逐渐稳定,不再狂躁。 蓦然间,塔顶阁楼传来好几声撞墙声,不知是否为毒蟾等解方等的不耐烦,打算从高塔一跃而下。 也间接导致雪闲对厉倾羽简短的回答听不真切。 雪闲只好改问道:“药炷我至今还未炼出,待你下回进入闭关期虽还有些远,可若我迟迟未做出,你没有考虑寻其他稳定心神之物吗?” 因他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岂料厉倾羽却道:“我暂时找到了。” 雪闲顿时一愣,眼眸微微睁大,顺着他话问道:“找到了?在哪里?” “近在眼前。” 厉倾羽盯着他,低而稳的嗓音如是说道。 雪闲不解其意,问道:“稳定你心神之物该不会是五灵毒之一吧?” 厉倾羽唇角微微一勾,可夜晚透进塔内的月光稀薄,雪闲看不真切。 只听对方发懒的声嗓道:“也许。” 雪闲想像着厉倾羽未来闭关修练时,一身高雅的深蓝衣袍和发冠,身旁却坐了只毒蟾除,背后布满疣,下巴还一鼓一胀。 这画面实在…略有不妥。 雪闲:“你说找到了稳定心神之物,所以已经不需要药炷了吗?” 厉倾羽轻轻挑眉:“要是没做出来,下回修练就抓你一同入关。” “……”雪闲有些汗颜:“你刚破九阶,等下次入关应是好几年后了,到时我说不定…” 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语,两人周围的石墙突然有了变化。 雪闲只觉得脑袋一震晕眩,眨眼之间,他与厉倾羽静坐在一片青绿的低矮草皮间,顶空是湛蓝天色与层层白云,往东面看去,有片茂密浅绿树林,雪闲远远便看见,那叶片极大,且形状奇特,全是不规则形。 鼻尖传来一丝的清淡花香,混着一丝丝青草的味道,令人心底一阵放松。然而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变化了,唯独没变的,是那道坐在他近身对面的高挺身影。 雪闲讶异道:“我们…我们不是在塔里吗?” 还是这属梦境? 在他对面的厉倾羽却仿佛周遭未变,嗓音低懒说道:“我们进来了。老鬼蝎最初所说的地方。” 妖塔幻境,寻找纵情丹剩余材料的地方。 不知为何,他俩居然就这般进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晚的人格,总喜欢留下各式各样的痕迹>//< 第14章 花,送你。 雪闲惊讶地往他看去,“是幻境?” “兽妖塔幻境。”厉倾羽颔首,语调随便。 雪闲虽觉得他语气不对劲,可因所处之地奇特,心绪混乱,只当对方是修为深厚,所以不在乎幻境有无危险。 他轻手轻脚的站起,一阵清风正好拂过两人身边,一深一浅的飘扬起,雪闲不禁抬脸望向天,微微阖起眼,感受这股舒适的风,像是怀抱般,将他揽进怀中。 好一阵后,雪闲才转回脸,朝厉倾羽道:“老鬼蝎说的当下,你原本就知道兽妖塔有幻境?” 这属原文未提及的部分,故他从来不知晓。总归这几年,《道侣他飞升成神》的隐藏大礼包也不少。再多几个,雪闲都不意外。 且兽妖塔外头分明已过子时,夜晚已深。这儿却是阳光普照,让人懂是白日还是黑夜。更有可能的是,这幻境里连外头太阳落下后都仍是如此光亮。 厉倾羽:“知道。只是进过的人寥寥无几,且对于里头的叙述不尽相同。故本尊未说。” 雪闲不禁微蹙起眉:“不尽相同?什么意思?” 厉倾羽:“传闻妖塔幻境的场景,是随着进境之人的心境融合变化。倘若心底不愉快,进来的变是雷鸣电闪,乌云风雨。若是心底有邪有恶,进来的变是数层地狱。” 雪闲一愣:“可我们进来的却是一片蓝天绿地。” 甚至草地上还开着许多粉白小花,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蓝天绿地和美景,包围着他们。 厉倾羽瞄了他一眼,道:“嗯。” 眼前呈现的场景。 湛蓝高天,绿荫草地,粉紫花儿。 雪闲怔怔地望着整群的粉色花朵。似乎半晌后才想通厉倾羽的话,耳廓有些微绯。 总归他也搞不懂这场景如今这般变化是为什么。 雪闲强迫自己拉回心神:“看来老鬼蝎所说的材料,便是在这幻境里了?” 厉倾羽:“八九不离十。” 雪闲:“可这里这么大,我们往哪找呢?” “那片林子。” “你确定?” “不确定。” “那为何要往那?” “不然你选。”偏懒散的音调说道。 雪闲望着那片林子,道:“…那就树林吧。” 确实东西南北四方,其余都是一片草地,只有那片茂密林子显得特别惹眼。 两人踩过绿意,往林间步去,一路上经过的花儿,都随着他俩的脚步摇曳。 雪闲在树林口停下,说道:“这树叶真是奇特,我从未见过这形状,叶缘居然是不规则状,太不真实了。” “代表这是幻境中的东西。”厉倾羽道。 两人一路往林间走去,所经之处皆是美不胜收,还弥漫着薄薄一层雾气,宛若仙境。 雪闲赏着赏着,差点都忘了来意,脚步也渐渐放缓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说道:“待在这幻境里,让人都忘了时间,似乎长住在此地也不错,能修身养性,还能天天触及美景。” 忽地厉倾羽停下步伐,雪闲注意到身边人停下,便跟着止住,“怎么了?” “你喜欢这儿的景?”低沉的嗓音问道。 雪闲摸不清他这问话的用意,却仍是点头,道:“喜欢,很漂亮。许多花草都很美。”他想了想又说,“可我觉得,你浸羽殿周围那片白色雪灵木林,不比这儿差。” 同样让人惊叹,移不开眼光。 厉倾羽却仿佛未听进最后这一句,看着眼前人白皙修长的侧颈,道:“但方才有人说想长住于这幻境,看来是不满于目前住所。” 雪闲听了这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对方脸色依旧是又冷又稳。他猜不透厉倾羽说这话的涵义。 只能解释道:“我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雪灵树林很好,浸羽殿外的草地也特别清新…总、总之两边都好,我没有不满。” 况且还有芷蒸糕能吃。 故这话是说真的。 只是每早都莫名在厉倾羽榻上起床这见事,一直让他备受惊吓。 “是吗?”厉倾羽说道,口吻似是漫不经心,可又有一丝不准雪闲不答的味道。 “真的。”雪闲慌乱中忽地又有些想笑。 他不曾想过,对方也许在乎这个。可转念一想,毕竟浸羽殿是厉倾羽住处,大概是不爽有其他地方比的过那座独峰。 于是雪闲暂停了一会儿,又道:“雪灵木是我看过最美的树,也像幻境中蹦出来的。” 二人不快不慢的走着,途中经过的蓝紫黄绿,全是美意,是以往进入妖塔幻境之人未曾见过的美,甚至连长住于此的金蟾子都未看过。 在两人经过一颗长满花苞,却未开半朵花的花树时,雪闲忍不住停下,说道:“这树的花特别极了,定是十分难开花,我瞧其他棵大树都已长满花朵,这儿气候如春季般,应该一直如此温暖,可这棵树竟是花苞鼓胀,却迟迟未开。” 厉倾羽也往上瞧了几下,道:“幻境属进入之人的心境融合,所有所见之物都是。” 雪闲闻言,顺着话笑笑道:“那这饱胀未开的花苞,是你的心境还是我的呢?” 厉倾羽偏眼凝望他,没有答话。这突然地一瞥,让雪闲蓦地有些无措,心底莫名慌张。方才那一句话他也是无心便说出了。 随着两人往前走步,又经过了一棵蓝篮紫紫的高树,开满了花群。又蓝又紫,像极了厉倾羽与他衣袍的中间色。 雪闲:“这棵树看起来较为平常,没那么像幻想之物,指不定药材就在这?” 厉倾羽便用手指,往树皮上一画,那棕色树干立即幻化出许多亮晶晶的粉,飘在两人周围。 雪闲睁大眼眸,看的目不转睛,厉倾羽见他神情,便再度伸指往树皮上划痕。 金色的粉宛如萤火虫,飞舞在他俩与大树之间,环绕着他们,雪闲惊叹这树灵之美,眼眸弯弯地绽着浅笑,看得出十分开心。 雪闲望着树梢顶端的簇簇花团,忽然间几阵强风吹过,好几朵花的花梗瞬间脱离枝干,往下飘落 雪闲抬手接住一朵,那花瓣数十片,层层叠叠,形成蓝紫渐层色,明显便是仙境之花,一般人也许一辈子看不见一次,更遑论他这般拿在手中端详。 雪闲笑笑道:“你将花弄下来,是因为想观察?” 他自然之晓,那鼓阵风法术,是对方所弄出。 厉倾羽:“你不是想观察。” 雪闲笑道:“你说我若将这花放进储物袋中,携出幻境,他还能以这般样貌存在吗?” “试试?”英挺的脸面扬起眉。 雪闲看着他,一面样将篮子花收进储物袋,一边道:“有时觉得你的语气和平时模样不太相同,可又像错觉般。” “那你如何分辨是否为错觉?”这语气懒洋洋。 雪闲想了想,道:“你的眼神。” 在他看来,对方对着他讲话时,眼眸深处的感觉其实一直是一样的。 可更确切的是什么,雪闲却说不清。 那股纷乱的心情,还真有些贴近方才树林口所见,鼓胀的花苞。反正就很混乱。 雪闲收起储物袋,接着蹲身从地上拾起一朵,道:“这朵给你。” “你拿本尊吹下的花送本尊?” “这长在幻境里,怎么就是你的花了?”雪闲莞尔。 “本尊扫下的,自然是我的。” 雪闲眨了眨眼,走到较低矮的一处枝桠,伸手摘下一朵,虽然较小,可蓝篮紫紫的渐层色仍是同样美丽。 “那这朵就是我摘的了吧。” 厉倾羽盯着那花,移眼看向雪闲的笑,随意说道:“送花之意,你可知?” 雪闲视线穿过他脸庞侧边,看见刚刚那棵长满粉色花苞的大树,“你送了我,我自当要回送。” 礼尚往来。他知道。 “所以烛鹊送你花,你也回送?”低沉的嗓音听来又是一股漫不精心的语气,没仔细听便听不出那股不愉悦。 雪闲没有多想,只道:“我想仙君只会拿把草给我,我回他一把土就行。” “右执法送花你也回送?” “奚雨应该只会拿石头扔我。”雪闲特别特别笃定。 “奚云?” 厉倾羽忽地不紧不松的拽驻他一侧手腕。 “我当然是回他一只硬甲虫。”雪闲想都不用想,接着又补一句:“或两只。” 厉倾羽这才从他手中接过花,懒道:“这花,本尊收下了。” 蓝紫花在他手中凭空旋转了一阵,似乎是厉倾羽在观看这朵花的全貌,接着花儿便忽地消失不见。 雪闲知晓,这是被对方收进储物袋中了。 两人又走了一阵,遇见一株林子里最亮的大树,整棵树极为壮观,开枝散叶的模样,宛如这林间的幻境帝王! 此树连树干都呈金色,叶片则是亮银,摆明着不属人间的东西。 雪闲不禁打趣:“倘若是贪财之人,一定想着摘几片银叶,刮些金黄树皮去卖。” 厉倾羽指着大树底下一角,那儿有株路边野花模样的深绿小草,长在金色的大树边角。 雪闲蹲下身,道:“在所有特别的景致中,反倒就属他最不特别了。” 雪闲出手欲拔,怎知却拔不动,反而上头的银色树叶一口气掉落多片,分明最初是飘舞在空中,仿佛羽毛那般无重量,最后却是狠狠砸在泥土地面上,甚至发出轻微的铿锵声响,宛如叶片有好几两重! 雪闲连忙起身远离,汗颜道:“我想纵情丹缺少的药材,应该便是那株草,我能感觉到!只是要拔此草,这棵树便会发动攻击。” 厉倾羽只道:“退后。” 接着站至雪闲身前,将人护于身后,眼神突地变的阴鸷,看似蛮不在意的目光,却扎扎实实地,打量过大树一整圈。 将着用力一指,几串蓝光从指间窜出,雪闲方才站的地方,也掉下更多的银色重叶,一片片砸在泥土上,有些甚至深入泥地,看似比真的银俩都还重。 厉倾羽却向不在乎般,不断朝着金色大树施法术! 金色树梢不断往下掉落银叶,金银混合的惊奇之景,此生难见一回!他俩却在这幻境中,一同见识了好多。 雪闲望着这神奇壮丽的一幕,不断有叶片落到地面,越堆越满,雪闲便明白过来对方之举。 直到那地带上头的银色叶片掉光,厉倾羽才走到方才的小草旁边,朝不远处的雪闲说道:“来摘吧” 雪闲立即快步走近,蹲身伸出手,往深绿草茎上一握。 这回轻而易举地便拔起了。 可银色叶片虽掉光了,顶上光秃秃的金色枝干却开始不安分,断裂声传入雪闲耳中,还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被拽离树底! 金色粗干随之掉落,砸在方才那株小草长的位置上。 雪闲忽然知晓方才自己摘草时,为何厉倾羽要待在他身侧。便是要防这棵树有出乎意料之举。 雪闲正要开口说谢,突然间幻境中天摇地动! 许多奇异树种的花叶纷纷被摇散飘落。金色大树也左右摇晃了起来 雪闲一时间未站稳身子,手里紧握着那珠紫草,就要往树干突出的尖角撞去时,便被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厉倾羽法术一挥,一大根落下粗干立即被打偏,力道之大,导致那树干撞到另一棵大树上,双双断成两截。 强健的胳膊圈在身后,深蓝衣襟近在眼前,雪闲被这天摇地造成的悬心,顿时安稳许多。 他轻抓着厉倾羽的袖摆,道:“幻境要消散了,对吗?” 对方应首,勾长眼眸正警戒地望着树林远面,下巴蹭在他鼻尖上,温温热热。 两人四周青绿渐渐消失,向下飘落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叶片,也慢慢变的透明,最终消迹在半空。 兽妖塔的砖墙,若隐若现的出现于他俩四周,雪闲透过厉倾羽的肩膀,看见不远处,那棵长满花苞的粉树,上头居然开了几朵! ! 那花儿粉嫩,花瓣叠起盛开的模样,美的慑人。 接着所有景色便乍然消失,四周也恢复为塔墙之样。 他与厉倾羽仍是坐在原高塔最底部蓦地发出惊天巨响,震的整座塔全在晃动,不断有粉尘从塔壁飘落,塔强似乎就要承受不住那外力攻击,要应声而倒。 躲在缝隙的白蝎也赶紧冲出,往楼梯下探头,两只大螯看上去特别滑稽。 雪闲同样面色惊惧,就怕这塔倒下之余,他俩也逃不出去,一同尘封于残瓦之中。 唯有厉倾羽神情不变,神情漫不经心。 “是烛鹊他们。” 雪闲一诧:“难不成是他们找不到入口,干脆把塔炸出一个洞?” 厉倾羽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结实的身形将衣袍撑出优美线条。 “塔顶阁楼定有对外窗,本尊上去看看。” 雪闲急道:“可上楼的小梯已被老鬼蝎下了结界术!” 厉倾羽勾长的眼眸充满不在意,用睥睨的口吻道:“你以为那破术真能挡的了本尊?不过为了瞧这群老妖的把戏罢了。” 雪闲:“……” 不知是否为错觉。 同样是没什么表情的脸面和低沉嗓音,可他这时又觉得…厉倾羽变了个人。 可因情况紧急,厉倾羽那不同寻常的口吻再度让他感觉怪异,故这想法只在他心底短暂停驻一瞬。 接着便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格将要开启自己醋自己路线。 尤其是某些…时候,咳。 第15章 趁有人说梦话时。 随着高大身影站起,雪闲便收回控制灵火的双臂,道:“我跟你上去。” 厉倾羽偏过头望了他一眼,拾阶往上,阁楼的结界对他来说仿佛不存在。雪闲快步跟在他身后,一面东张西望,这小梯确实狭窄,就一人能上下走动的空间。 待两人踏至最上一阶时,下方塔底又发出几声巨响,墙缝中的红色细蛛被震出一批,匆匆忙忙地冲回缝中,准备收拾家当逃命。 墙上果然开了窗,厉倾羽随即挥出法术,不一会儿便传回烛鹊的声音,着急的问道:“倾羽,你和医君在塔里吗!?” 声后伴随奚云紧张的呼喊,和奚雨大骂这是什么破地方的声音。 方才塔底轰轰作响,果然是他们尝试破塔而入。 雪闲急忙对着厉倾羽手中的传声术光点说道:“你们别紧张,待我俩事情办完便会出去。别再攻击兽妖塔,万一惹怒五灵毒就不好了!” 厉倾羽等他语毕便随手一挥,将传声术往外传去。 半晌后,塔底的轰隆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雪闲往阁楼其他面墙望去,发觉数百只毒蟾缩在角落,原本肥大的身体已消瘦一半,发胀的下巴仍是一鼓一鼓,却是呈黑青色,明显中了剧毒。 雪闲蹙眉道:“这些蟾蜍拖不过十天的性命,可金蟾子与老鬼蝎竟放心让我们先做出纵情丹,再来救治蟾蜍。” 虽他也不喜这些东西,可金蟾子喊他们为自己孩儿,总不可能放着近百只的蟾蜍在这等死,自己在塔底享乐。 “除非…除非他俩并不知道这些蟾蜍死期将至?”雪闲恍然大悟。 厉倾羽盯着其中几只,抬指让某只身驱明显消瘦的毒蟾悬浮而起。 雪闲站在他身边,低头凑近一看,发现毒蟾背后其中的每块突起,上头趴了数只小小的红色细蛛,八只细脚深深崁入肿包中,紧抓不放。 这纠缠的一幕,让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 “这是烈火蛛!万蛛老人培养的其中一样产物!” 雪闲曾在书籍上见过一二,其蛛身躯火红,且极为细小,不易使人发觉,可藉由八脚传递毒性,直至其附身的躯体深受毒性身亡。 厉倾羽又凭空抓起一只毒蟾观看,发觉上头果然也有无数的烈火蛛。 “这些蟾蜍确实身中老鬼蝎当初下的蝎毒,可却是无关痛痒,故老鬼蝎与金蟾子才如此放心。要你来兽妖塔真正用意,约莫是想做出纵情丹。” 雪闲也悟通道:“可他们皆未想到,万蛛老人黄雀在后!烈火蛛之事,另外两前辈根本不知。”他蹙眉道:“可这万蛛老人与老鬼蝎他们不是为好友?下这毒手用意为何?” 厉倾羽:“这几年兽妖塔为金蟾子驻地,塔内藏有千只蟾蜍,若中了烈火蛛毒性的不只阁楼这些,而是整座塔的蟾蜍,那不出一个月,塔内蟾蜍便会消亡的一干二净。” “所以到时万蛛老人便能接收兽妖塔!”雪闲瞬间了悟,难怪当时三名老妖在塔内与他俩对话,万蛛老人是最少开口的那个,原是心中有鬼!话少一点才不会露马脚。 雪闲不懂的是:“万蛛老人接收这座阴森森高塔,用意为何?” 厉倾羽无所谓的说:“本尊猜不用多久,他便会自暴其意。” 雪闲觉得这番话即有道理,一般反派都会在事成之后,仰天大笑道“我终于得到这举世无双的xxx,他将助我xxxxx。” 总之前因后果都会自己一并抖出,还讲得巨细靡遗。 随着两人往阁楼小梯往下走回,烈火蛛见了厉倾羽,全是惊慌失措的往墙缝逃去,那九阶修为的气息,压的他们八只脚都快爬不动。勾长的眼眸并未停驻,一串淡蓝光芒从袖摆中传出,在雪闲未发现时,往阁楼上窜去。 待雪闲回至金色小药炉旁,立即席地而坐,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往后轻靠塔墙。眼下外头天色仍黑,他看着厉倾羽状似懒闲的以掌对准灵火,那金色烈焰随即被控制在刚好的火侯。 从幻境惊险逃脱后,又随即撞见烈火蛛一事,雪闲累的是筋疲力尽,双眼半阖,办眯眼谋间,忽见三四只毒蟾往药炉方向靠近,似乎被金焰吸引,想过来取暖。而厉倾羽眼角甚至未瞄去,深臂一挥,几只蟾蜍瞬间腾空化为粉末,往墙角处飞散。 雪闲也放心将眼眸垂下。 只是阖眼刹那,正好闪过对方那冷厉阴鸷的模样。 又是这种眼神。 而他腰间流苏也相对应的飘舞了下,接着便又静止。雪闲也撑不住眼皮子,头轻轻一歪的睡了过去。 -- -- 早晨的曦光透进,阴暗的塔内再度被照的光亮。 雪闲睁眼时,便发觉药炉中的丹药已初步成形。他赶紧伸了个懒腰,仔细观察炉内,片刻后,才慎重地朝朝厉倾羽道:“现在可加入你的血了。” 对方点头,接着伸手一划,指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往药炉中撒入几滴。 雪闲双手控制着灵火不断,一面观察药炉中的丹药。 丹药先是一滴滴的吸收厉倾羽的血,呈现深红色,在灵火烧灼下,却慢慢发出一鼓类似烧炭的气味,雪闲顿时一惊。 不该如此啊! 厉倾羽血中带蛇毒,这纵情丹便是以蛇毒危基底,怎么反倒出了反效果! 雪闲轻蹙眉心,“丹药腐了两成,得快点想法子。” 于是他想也没想,便直接拉过厉倾羽的手。 对方鲜血中确实带了蛇毒,且因当年的毒性未解,厉倾羽便进入闭关奇。 雪闲脑袋不断快速运转,在药炉发出的焦炭味愈发浓重时,雪闲突地想通了什么,说道:“你突破九阶时,是带着蛇毒入关的,故体内蛇毒跟着你修为提升,毒性也加强了不少!这是千蛇鬼母始料未及的,也是老鬼蝎没想到的。” 厉倾羽低眼看向小药炉:“故本尊滴了那两滴血,对此丹来说过毒?” 雪闲眼眸转了几圈,似在思考。蓦地用力咬破自己手指,往药炉内挤了好几滴。 “我并未中过蛇毒,以我的血中和,也许有救。” 眼下只有这办法。 雪闲看着炉底的药丸吸收自己的血,片刻后,丹药从极深的血红色,逐渐的转回正常偏红的模样。 他抹了把额际薄汗,呼口气道:“成功了!今日是第三日,丹药就快炼成,便能和老鬼蝎交换蛇毒解药。” 厉倾羽随即伸手,在掌上凝聚一道浅色光球,往阶梯下方扔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金蟾子便带头冲了上来。 大喊道:“纵情丹炼成了!?” 雪闲颔首,转头看向老鬼蝎:“还劳烦老鬼蝎前辈将蛇毒解药赠与我们。” 老鬼蝎正撸着长须,打算仔细打量那丹药,却被金蟾子大声插话道:“你们别忘了!还有我那群待在阁楼的孩儿,全中了蝎毒,还未救治。” 雪闲脸色镇定,先是朝厉倾羽看了眼,接着道:“那便请前辈带路阁楼吧。” 老鬼蝎站于最前,将结界解除后首先踏上,金蟾子与万蛛老人走于身后。 不意外地,雪闲才刚踩上一梯,便听见金蟾子瞠目,尖声哀号。 “我家孩儿!我家孩儿怎么了!” 全部的蟾蜍都奄奄一息的趴在地面,不止肥硕的体积削瘦大半,还全数一副命不久已的状态。 老鬼蝎也大惊:“我下的蝎毒剂量分明是闹着玩的,怎么这会儿蟾蜍死了一半?” 万蛛老人也发出状似叹息的声音:“各物接有他的命数阿,金蟾子你也别太悲伤了!” 金蟾子捧着几只毒蟾,瘫坐于地,不顾外人在场,尖喊道:“我的孩儿啊,陪伴了百年的孩儿就这般升天了!” 雪闲弄不明白这情况,分明昨晚厉倾羽与他上来时,这些蟾蜍只是身体孱弱,并无失去生命迹象! 厉倾羽这时悄悄的伸手,轻轻挥过墙边一排看似死亡的蟾蜍。 身体一翻,发觉每只蟾蜍底下都附着一只小蝎,蝎嘴正不断动着,似乎在咀嚼什么。 金蟾子立即大喊着扑过去:“老鬼蝎!你看看你家蝎子对我孩儿都做了什么!” 老鬼蝎也气极怒吼:“我家毒蝎向来不吃蛤.蟆肉,只吃细小虫类,你这蟾蜍肉又硬又难嚼,脓包还有恶臭,他们何必自讨苦吃!趴在上头只是闹着玩罢了!” 雪闲心觉有异,见厉倾羽神情泰若自然,仿佛早已知晓在心,便凑近一看。 发觉趴在蟾蜍肚面的蝎子,咀嚼的并非蟾蜍皮肉,而是附于蜍身上的许多火红细蛛! 烈火蛛毒性虽强,可一旦见了毒蝎,也只能沦为蝎毒的手下败降,成为口中猎物。 金蟾子自然也看见了,不可置信地又抓了几只毒蟾来看,发觉蜍肚面贴的毒蝎,全是在帮忙吃净烈火蛛,可仍是有几十只蟾蜍被烈火蛛的毒性伸入,已是无法救治。 老鬼蝎也蹲下检查这些交缠在一起的五灵毒,此刻每只蟾蜍身上,都附有一只毒蝎和数只烈火蛛,三种灵毒缠在一起,画面奇观又诡异! 雪闲只觉得奚雨若是在此,肯定会对这恶心的场面破口大骂。 他悄声朝伸旁人问道:“是你让蝎子去馋食烈火蛛的?” “嗯。”低沉的声线道。 “可你怎么能办到?” “用你那些未炼成丹药的药丸。” 雪闲立即唤出储物袋,往里头翻找,果真装着近百粒小药丸的瓷瓶已不翼而飞。还来不及问厉倾羽怎么使用这药丸,便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取走的?” 他一点头绪都无。 厉倾羽低眼望他:“趁有人熟睡说梦话时。” 雪闲瞬间面颊一红:“我…我一向不说梦话! ” 厉倾羽盯着他绯红面颊,低而稳的语调忽地道,“你说‘别胡闹了,我这回衣袍有穿好’。” 雪闲先是一愣,接着面色浮出些微羞躁。 这句话…确实是过去几年来,他在床榻上与流苏闹腾时,最常说的话之一。 每回流苏将床封上结界不让他下榻,他便会无奈地将外袍系好,到脖颈下方一点肌肤都都看不见的程度,然后对着流苏说出。 厉倾羽似笑非笑道:“还要本尊再多说一些吗?关于你的梦话。” 雪闲眼眸睁圆,立即狂乱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可恶可恶,他以前怎就没发现这人……居然有这么点抓弄人的坏心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尊上看上去冷冷淡淡,其实对喜爱之人可是坏心眼又小(爱)心(吃)眼(醋)呢。 都只对雪闲。 第16章 本尊蛇毒发作,有你。 阁楼上,三名老妖正乱起内讧,尤其是金蟾子和万蛛老人,你拉我头发我扯你胡须。 老鬼蝎兴致一来,也暂时参战。待脱身而出后,不忘朝厉倾羽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能指使我家毒蝎子出笼,去咬烈火蛛?” 厉倾羽目光移往墙角那只白色蝎子。 雪闲惊讶道:“他?” 厉倾羽:“本尊当时欲压碎未炼化的药丸,他爬过来阻止,并夹了一颗过去,冲上阁楼小梯,本尊便跟着上去查看。” 那只白花花的蝎子就这样把雪闲的药丸扔在一群蟾蜍中间,自己一只蝎子就待在旁边,接着便有数十只黑漆漆的毒蝎从壁缝中冲了出来,参杂在毒蟾中,开始寻找蟾蜍背上的烈火蛛吸食。 雪闲离奇道:“我以为毒蝎子也怕这些药,怎会受到吸引?” 老鬼蝎若有所思道:“你那药丸退的是中阶以下的妖兽吧,我家毒蝎已属高阶,对这些小东西多的是好奇,只想抢着食进。” 厉倾羽:“嗯。在第一只蟾蜍将药丸给吞进之后,便有几只毒蝎往他背上贴,因吃不到药丸,反倒开始隔着蟾蜍硬皮,开始食用蟾蜍背上的红蛛。” 厉倾羽便干脆地将药瓶中所有药丸全撒出去,毒蟾争抢吃下,几乎每只都吃进一些,故蝎子也一只只的贴上他们的长满脓包的背,开始抓烈火蛛吃。 雪闲这才恍然:“想来金蟾子的毒蟾和老鬼蝎的毒蝎皆属高阶,难怪吃了未死,还互相争夺。” 一旁,另外两名灵毒老妖吵成一团,互相抓扯,一点儿也没五灵毒叱咤道上的感觉,倒像两个抢着盘中最后一粒米的乞丐糟老头。。 金蟾子简直气得半死,痀偻的背部不断晃动,手指颤抖地指着万蛛老人:“你害死我家蜍孩儿的用意为何!” 老鬼蝎这边问完事后,也不忘加入战局,不嫌事大的说:“这些年来金蟾子本就坐镇兽妖塔,难道你还妄想取其地位,接收这塔?” 金蟾子一听更是怒气冲天! 他原本坐拥万蟾,称霸兽妖塔,结果现在蟾蜍死了一半,还得跟交情多年的好友翻脸。 万蛛老人顾不得金蟾子的情绪,既然事迹败露,他也豁出去般,猛地闪过雪闲身侧,往地上小药炉一捞,将纵情丹夺于手中! 接着哈哈大笑:“如今丹药在我手上,毒蟾也即将因烈火蛛之毒而消亡,这兽妖塔很快便会夷为平地!” 雪闲一诧:“为何前辈要将兽妖塔夷平?” 万蛛老人神情怀有怨恨,道:“当年千蛇鬼母将毒蜈蚣杀死之后,将其尸身埋于妖塔之下,以塔坐镇,让她永世无□□回,如今我便要将这塔给夷平,挖出毒蜈蚣尸骨,让她安息。” 雪闲听到这,不禁心道,没想到妖类也算长情。 老鬼蝎则是气愤的直接垂掌:“你挖尸骨便挖尸骨,夺我纵情丹又是为何?那是医君和我约定好的,做完便归我!” 万蛛老人:“毒蜈蚣生前一直想见见这名闻妖界的纵情丹,可千蛇却到死都执意不给她看,我此次挖出她尸身后,便要将纵情丹埋在她身侧,让她能永生永世能够观赏。” 金蟾子:“你有病!死人还赏什么赏!这丹药就是要给活着的人使用。” 语毕他便火上交加地往万蛛老人扑身而去,夺过丹药,对着手中浅黄色的丹药,眼露精光,“原来这便是名闻遐迩的纵情丹!” 接着语出惊人道:“只要有了此颗丹药,我便能实现我长久以来的心愿!” 在场的人全是一脸震撼,包括愤怒中的万蛛老人。 他们从不知晓,金蟾子有心仪之人! 难道是某个不知名的驭蛙仙子? 一片混沌中,一只白色蝎子慢悠悠的爬到雪闲身边,顺着浅蓝衣摆,艰难的往上攀爬。 老鬼蝎见状,便暂时脱离这话题走偏的吵架,道:“此白蝎极富灵性,身上毒性早被我全数取出,故蝎身无毒。我平时都用灵果饲养着他,瞧瞧,他看着是不是挺有灵性?” 这话说得愈发骄傲。 然而另一边金蟾子和万蛛老人正在疯狂争吵,雪闲看着这混乱局面,只能先伸手,将白蝎捧起端详。 他从未在书上见过白蝎子的纪载,只觉得这只蝎子看上去特别漂亮,豆子般的眼睛也十分可爱。 雪闲知晓有些稀有的药兽,身上毒性与自身相克,这类的毒虫最后不是被外力弄死,就是被自身毒性给毒死,故须将体内毒性移除。 故他不禁问道:“前辈将他的毒性取出,是为保住他性命?” 老鬼蝎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他的毒性实为特别,许多年前我为炼至某种东西,便将其全取出。” 白蝎子轻轻伏在雪闲手中,用大螯轻夹了下雪闲手指,并未用力,也未留下痕迹。 身旁厉倾羽却轻轻蹙了下眉,指尖一挥,白蝎立即在雪闲掌上翻滚了两圈。雪闲不懂厉倾羽用意为何,但看见这滑稽的画面,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另一边,两名老妖的争执已经来到白热化阶段,打算动用更多武力了! 金蟾子做了个吹口哨的手势,长长的哔声一出,声音尖细,所有剩余的毒蟾立即上窜下跳起来,那肥厚的身躯晃起来,差点压死晃死贴在背后帮忙吃烈火蛛的毒蝎! 老鬼蝎看到此景急的大吼,要他们停下,情急之下,用力一扯万蛛老人的衣袍,数百只烈火蛛从衣内掉了下来,不过一会儿便被跳来跳去的毒蟾压死一半! 万蛛老人气急败坏道:“赶紧让你家蟾蜍停下!” 老鬼蝎也道:“我的蝎子们快被晃死了!” 金蟾子回吼:“谁让万蛛派烈火蛛侵蚀我家蟾儿!” 万蛛老人嗤笑道:“说的对,这毒蟾跳上跳下也无用处,烈火蛛毒性早已深入他们脓包之中,不出半个月便会全数死亡!” 于是金蟾子愤恨地朝他扑去,按在地上殴打。 老鬼蝎竟还在旁拍掌,喊着“打呀!打他!” 场面堪称群魔乱舞。 一出闹剧越演越烈,雪闲不禁朝身边人问道:“蟾蜍受了烈火蛛侵蚀影响,真的会死亡吗?” 厉倾羽摇头:“你制作的药丸,虽对中阶以下妖兽为毒药,可这里的毒蟾经过金蟾子炼化,已为高阶兽妖,药丸反而能化解一些烈火蛛的毒性。” 老鬼蝎突地喊道:“我记得烈火蛛不喜阳光,也许让你家蟾蜍晒晒阳光,便能驱散他们。” 金蟾子别无他法,顿时伸手挥出法术! 四周原是厚墙的高塔,刹那间开了个大洞,塔砖乱飞,四处扬起粉尘,其中一面的塔墙已成断崖残壁,整座塔摇摇欲坠。 三名老妖各自将自家灵毒护住,装不进储物袋的,就捧于手中,能护几只是几只,赶紧跟着墙洞一同跃出。 雪闲则在轰隆巨响发出时,便感觉自己被揽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朝着通往高空的墙洞中跃出。 在他俩后头,是数百蟾蜍跟个跳出的画面,一只只砸在草泥地上,画面壮观,烈火蛛一见道外头炽热的阳光,立即往地面潮湿的泥土钻进,不过一会儿,毒蟾身上的细蛛便逐渐驱散。 厉倾羽抱着人,降落在较高的一棵茂密大树上,低头问道:“还好吗,有吸入粉尘?” 雪闲的头轻靠对方肩上,轻拽着厉倾羽肩袖,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可最后还是没拿到蛇毒解药,你体内蛇毒如果又发作了该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厉倾羽望着他,语调仍是低而稳。 雪闲一怔,耳尖微微红起,没有开口。 近处动乱一片,五灵毒中的三毒正搅和成一团,乱糟糟的一团。 雪闲还能看见金蟾子气呼呼的大骂,万蛛老人则瘫坐在地上,悲伤地看着自己被阳光晒死的百只小蛛。 老鬼蝎趁着金蟾子不注意时,捡起掉落在地面的纵情丹,道:“现在兽妖塔毁了,万蛛老人不是要挖毒蜈蚣尸身,赶紧挖吧。” 雪闲朝着树底的金蟾子喊道:“前辈,当初您让我们的弟子携着蟾蜍回浸雾峰,蟾蜍嘴里含着一丝绿草,不知那草生在何处?” 雪闲第一次和厉倾羽上阁楼时,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却什么也没找到。 金蟾子耸耸肩,“我也不知,我家蟾儿都是放养的,塔上塔底随便跑,他们要去哪、或吃什么,我从未一个个检查过。” 老鬼蝎指着高塔道:“咱们还是离远点说话吧,这塔要倒了!” 三老妖不断往后退去,金蟾子还得空出一手,不断指挥在地面弹跳的毒蟾赶紧远离塌墙。 雪闲在高树上,安然地看着底下一切,背后强而有力的靠山,让他感到无比心安。 忽然间,奚雨的骂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塔未免太破,我们没去动他,结果居然说倒就倒!比稻草屋都不如。” 接着是奚云的声音:“不知尊上和医君逃出没有,五灵毒心思狡诈,说不定就是为了害人才将高塔给炸倒!” 烛鹊先是咳了一声,然后往不远处的上方一指:“你俩都别担心了,倾羽正揣着人在树上赏景呢。这高塔倒塌的画面也不是很常见,自然要选个适合的地方观赏,是吧。” 最后几句声量放大,且明显带笑,明显是说给大树上两人听的。 待兽妖塔完整倒塌后,砖墙摔在泥土草地中扬起一大面尘灰,不少砖瓦喷出。 厉倾羽才抱着雪闲,从树上跳下。 奚云奚雨立即冲过来:“尊上、医君,你们没事吧!” 烛鹊拿着玉扇,从后头慢悠悠地走过来,道:“倾羽在这,有事的只会是别人。” 万蛛老人则不顾烟硝四起的残墙,直接冲了过去尘埃飞舞的瓦屑中,唤出法术将压在底部的残瓦移除。 随着土壤和砖瓦不断飞溅深挖出来,烛鹊忍不住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深大的仇恨,让他必须将别人挫骨扬灰吗?” 雪闲:“那是他爱人。” 烛鹊:“…了解。” 奚雨则一脸荒唐。 终于,在挖地十余尺之际,从上往下看便是个深渊洞穴,那处露出了一结极粗的长型白骨。 烛鹊望着那明显不是人类的骨骸,道:“你不是说他找的是爱人?这看起来分明是凶兽的遗骨!” 厉倾羽看着那副蜈蚣骨头,说道:“也许毒蜈蚣濒死时,修为耗尽,已无法维持人类身躯,便是以原形消亡。” 万蛛老人望着那副骸骨嚎啕大哭,恨不得立即将其全数挖出。 可又怕法术坏了这副骨头的哪里。 便跳进那大洞中,直接徒手开挖! 烛鹊惊诧的拍手:“果真是真心相待的一对!” 奚雨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不说千蛇鬼母也为了他俩耗了不少精力,不过一对狗男女,再痴情也是狗男女。” 雪闲顿时赞同的往奚雨瞥去一眼。 右执法果真犀利。 一旁老鬼蝎道:“传闻毒蜈蚣在世时属绝世美人,与千蛇的姿色不相上下。” 雪闲闻言有些难以想像。 千蛇鬼母那仿佛被车轮辗过的粗厉声音,是个美人? 金蟾子也兴致勃勃的说道:“千蛇当时为了万蛛,可是哭了十天十夜,把嗓子都哭哑了,性子也大变。” “果然情爱使人疯狂。”老鬼蝎摇摇头,接着忽地朝厉倾羽看去:“我瞧浸雾峰首座约莫就不会有这问题,外头总谣传,尊上冷然无情,注定与动情两字无关,道侣什么的想必也是不可能的事。” 在他身旁,雪闲顿时眼神飘了两下,假装自己并没有在聆听。 谣传…? 老鬼蝎说的哪一句是谣传?他只知道,在《道侣他飞升成神》里,每一句都再真实不过了! 只见低沉的声线道:“本座对于谣言向来不予理会。” 雪闲这次终于忍不住,偷偷抬眼往厉倾羽的脸面看了下。 先厉倾羽居然正面回答了这些提问,甚至也称其为“谣言”。 第17章 厉倾羽将人抱起。 随着日头渐渐往西,金色余晖洒落在原本兽妖塔的位置。 万蛛老人也已徒手挖出了一小部分毒蜈蚣的骸骨。正抱着那块骨头大声哭嚎。 烛鹊看着这一幕,说道:“我都忘了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雪闲好心提醒道:“最先是金蟾子要我解开毒蟾身上的蝎毒。” 奚雨:“那你解开了吗?” 雪闲:“他们中的蝎毒无伤大雅,较严重的是烈火蛛之毒,可火蛛已被蝎子给吃得差不多。蛛毒解了七八成。且其实他们要我的原因并非于此,而是金蟾子与老鬼蝎赌输了,要我做出一颗纵情丹。” 烛鹊定格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道:“你方才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竟如此复杂。” 雪闲正要再解释一遍,忽地一阵焦鱼般的浓重烧味从洞里传出,所有人都闻见了! 雪闲立即看向厉倾羽。 也许这便是做药炷的材料! 厉倾羽朝他颔首。 雪闲便打算往洞里跳去查看,却被厉倾羽往后给揽住腰,将人抱稳后,才一同跃进。 老鬼蝎看着他们自然而然的举动,蓦地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方才说的那句话得收回,得收回!” 奚云不明所以:“前辈说的是哪句?” 老鬼蝎顿时笑的宛如老疯子,只道:“管他什么话,先进去看看这味道是什么再说。” 随着大伙儿都纷纷跳了下来,趁着还有一点夕阳天光,大家都看见了万蛛老人手中抱着的尸骨,兴许是毒蜈蚣身体的某一截骨。 上头长了不少青绿色,草体如袋状的灵草,只是每个囊袋都又扁又塌,似乎许久没捕抓到吃的。 雪闲立即说道:“是那只白蝎子在塔里现给我们看的灵草!” “这是蛇笼草,千蛇培育的品种之一,为了不捕抓到蛇类,身上带有蛇毒之人事物便无法闻见其腥味,便不会靠近。故对于千蛇与她饲养的蛇蟒来说,皆是无味。反之,未带蛇毒之人,即能闻到浓烈焦味,容易因好奇而接近。”老鬼蝎凑近一看,接着转头朝厉倾羽说道:“所以你应是闻不见的。” 这话掩在逐渐暗下的夜色里,除了雪闲与厉倾羽外,其余人距离都有几步之远,故听不到。 厉倾羽并无回应老鬼蝎,只道:“千蛇鬼母当时对毒蜈蚣使的法术,除了上述所说,下这毒草还有何用处?” 老鬼蝎:“依照千蛇的个性,十之八九是要告诉别人,毒蜈蚣生前是她的死敌,死了也还是,警告外人别乱挖尸偷走罢了。” 雪闲闻言有些遗憾。这草听来并不像能做药炷的灵草。 奚雨从旁走过来,道:“传闻千蛇鬼母与毒蜈蚣当年为了万蛛争风吃醋了一辈子,可…可我见万蛛老人眼下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 老鬼蝎:“你别看他现在蓬头垢面,当他万蛛化为原型时,八只脚全是硬长毛,踩地时,那可是天地都为之震动,高耸威武,配上他那八只吓人的眼睛,风靡许多妖类!” 奚雨:“……听起来让人退避三舍。” 老鬼蝎拍腿大笑不止,连雪闲都有些想笑。 配上一旁万蛛老人抱着尸骨哭泣的声音,让人不由得错乱,这是否一边是葬礼,一边是说书人故事聚会。甚至说书人的原型就正在一旁,亲身上演绝美爱情给你看。 随着老鬼蝎讲述当年三人的情爱纠葛。雪闲对这跨物种play故事,愈发感到离奇,并略感不适。 在老鬼蝎把话题拉回蛇笼草时,他便赶紧便问道:“前辈可知,这草还有什么用途吗?” 他总觉得,老鬼蝎对灵花灵草与五灵毒的特性,比其他几位都更为熟悉清楚。 难道老鬼蝎本身也是名医修? 老鬼蝎:“目前不知,不过基于医修研究的本性,拿取几株炼化,应该是可行的。” 说着说着,他欲靠近万蛛老人,剪下几株蛇笼草。可对方却执意抱着骨头大哭,不许其余人靠近,明显已融入方才老鬼蝎讲述的陈年旧事中,无法自拔。 雪闲对这类新灵草也充满了兴趣,自穿书以来,这便是他的最大乐趣之一,即便奚雨一脸想离开这鬼地方的表情,他与老鬼蝎二人仍是往深洞的其他地方走去,试图找找其余落单的蛇笼草。 烛鹊站在这堆烂泥烂骨中,拿着玉扇掩住口鼻,那焦黑的浓味已让他深感头晕,压根不懂为何万蛛老人能抱着那骨头哭上那么久! 一般人能抱着阴森森的尸骨这么久吗? 随着日头完全西下,弦月升至夜空。 而最令烛鹊最惊讶的,竟不是自己眼下还待在这里,反倒是厉倾羽居然未出一言,放任雪闲与老鬼蝎去找什么蛇笼草! 简直荒唐! 过去厉倾羽雷厉风行,对于这种地方定是不多留半眼,甚至转身离开之际,挥个法术全毁了也有可能。 如今那股冷厉气场,虽看似比平日里更加狂妄,却心甘情愿留在这发臭的坟场! 烛鹊忍不住朝一旁高大的身影说道:“倾羽,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就不随医君和老鬼蝎在这瞎捣鼓了。” 厉倾羽朝他扫去一眼,眼神十分冷漠。 烛鹊立即识时务为俊杰,“其实这地方真是有趣极了!在这儿待上三天三夜我都行!要找什么花呀草的,慢慢找,慢慢找!” 于是一旁奚雨忍不住对着土屑翻了个白眼。 奚云则安慰道:“医君和老鬼蝎前辈定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才下定决心要找到蛇笼草。” 奚雨没好气道:“哪里有趣,不就医修对于研究灵草的执着吗,说这么好听做啥!” 可他话虽如此,却仍是帮着两人寻找青绿矮草的身影,只是就着昏暗的月光,着实难有进展。 夜色又更沉了一些,四周不算安静,不但有蟾蜍跳上跳下,流出绿色脓液,和大批细蛛在土中钻来钻去的细碎声音,听着让人寒毛直竖。再加上毒蜈蚣长形的阴白尸骨,整个场面可谓是怵目惊心。 另一侧,雪闲徒手挖着泥土,找寻蛇笼草的痕迹,可目视不清楚的情况下,脚部也不是很稳,移动时一个猝不及防,不慎被突出的半截尖骨划过小腿,留下长长血痕。 雪闲立即眉心蹙起,咬了下唇瓣,没哀痛出声。 微微低头往衣摆看去,已有鲜血渗出浅蓝外袍。估计伤口约有一个手掌那么长。 雪闲背靠着洞沿,打算趁大家未注意到时,唤出储物袋,撒些止血粉。 怎知储物袋刚唤出,便被一双大掌抓住,低沉的嗓音迅速道:“罐子什么颜色?” 雪闲还未惊讶厉倾羽是怎么从远处来到他近身,下意识先答道:“淡黄色瓶身。” 对方有力的五指立即从袋中精准捞出那只瓶子,另一手握住他受伤那只脚的脚踝,说道:“你先坐下。” 雪闲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把药瓶给我。” 厉倾羽却干脆的收紧些力气,虽未开口,意思却表足了。 没有讨论的空间。 雪闲发觉,对方偶尔会有这样的神情出现,有些蛮横,有些霸道。特别是在夜晚。 和幻境里的模样有些像。 雪闲心底纠结了一会儿,仍是听厉倾羽的话,默默地靠着洞壁,往下坐在一块凸起的平面岩石上,外袍被撩起时,里裤早被鲜血沾了整片,衬在白色的里裤布料上,十分惊心。 厉倾羽蹲在雪闲身前,将削瘦的脚踝放到自己膝头上,光裸的小腿上头有道怵目的血伤。 厉倾羽将止血粉撒在长条血口上,手上动作俐落,可雪闲实际感受到的却是轻轻柔柔,可在药粉碰到伤口时,还是不禁蹙起眉眼,那尖骨划破皮肉并不浅,且伤口边沿居然逐渐浮现淡淡青色。 厉倾羽夜视极佳,阴鸷的眼神仔细扫过那血痕,低声道:“毒蜈蚣的尸骨有毒。” 雪闲点头,他也刚感受到那毒性而已。然而眼下他已渐渐感觉四肢酸软,却能感觉厉倾羽的语气,透着十足不悦,似乎一转身便要将这阴暗坟场毁于掌间。 这时老鬼蝎却兴高采烈地从另一头冲来,隔着袖摆捏了两株蛇笼草,欣喜道:“找到了、找到了!” 然后便看见雪闲无力地靠在壁边,脚踝放在厉倾羽膝上,小腿上一条青紫血痕,瞬间吓的连蛇笼草都掉了,喊道:“他怎么了!?” 这一喊声,把其他几人也吸引过来了。 奚云奚雨急着跑上前,可雪闲已是无力开口。 厉倾羽道:“他被毒蜈蚣残骨划到,得先回浸雾峰。” 老鬼蝎突地大叫一声:“定是毒蜈蚣死前新有不甘,想着千蛇可能会对她挫骨扬灰,便用尽最后的法术在自己尸骨上下咒,将所剩的蜈蚣毒注入在白骨中!” 你在我尸上种蛇笼草,我便用尽最后的反击,在自己尸骨上注入蜈蚣毒。 金蟾子也懒得再理另一边抱骨痛哭的万蛛老人,急急忙忙地从赶过来:“毒蜈蚣之毒我们都略有耳闻,也许我和老鬼蝎联手,能制出解药。不如我俩就跟着你们一同回去。” 反正他们谁也没上过浸雾峰,去趟当作观光也行。 奚雨不放心五灵毒要随着回峰上,只觉得其中有阴谋,于是干脆的问道:“为何你们愿意救治医君?” 没想到金蟾子更干脆:“这年轻人笑起来俊俏好看,死了可惜。” 奚雨:“……” 奚云这边,也转向老鬼蝎,问道:“那前辈又是为了什么?”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道:“本老蝎高兴,且时间多。” 奚云:“……” 老鬼蝎这才转为正经,“总归是我发现这医修前途无量,与我兴趣又如此雷同。且我救了他,也许有人未来就欠我一份恩情了。” 最后两句没有对着谁说,可在最后一个字时,却有意无意的瞄了下某个深蓝衣袍的颀长身影。 雪闲听着他们对话,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声音,只感觉一双有力的胳膊稳稳揽住自己膝下和后腰。 厉倾羽就着蹲身的姿势,结实的臂膀毫不费力地,直接将雪闲整个人腾空抱起。 温暖宽大的怀抱,安稳坚固。 如同雪闲在浸羽殿上每回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四根床柱围绕的榻上,虽是心情无措,可一旦望见纯白床柱,又令他感到一丝,一直未说出的异样可靠。 就跟当年在千蛇鬼母的石洞中,两人为了让巨蟒开启石洞天顶,折腾摆出的羞赧动作。 倘若对方不是厉倾羽,让他心底如此安心。 那么雪闲肯定,自己宁死也不会照着那巨蟒交缠图,随对方任意摆弄。 此刻,他鼻尖全是厉倾羽身上那股清淡的幽香。 以及每回两人传递蛇毒热气时,雪闲皆会感觉到,环绕在他身子周围,属于厉倾羽身躯的热意。 作者有话要说: 雪闲只许睡在浸羽殿榻上,只许睡在尊上榻上。 第18章 【三合一】吻得张狂。 -- 雪闲睁开眼时, 身上穿着白色里衣,躺在蓬松的纯色床铺上,外头日光正盛,有些蝉鸣与鸟啼, 断断续续的传进室内, 融合在一起, 像一首悠扬乐曲。 雪闲微微眨了下眼皮,试图动了动身,发觉左边小腿已被纱布包裹完整, 看得出包扎的人十分仔细。 他以手肘枕着被褥,撑起身躯。关于自己入睡的地方,这回受到的惊吓已大幅减低,甚至还未看见四根床柱时,心底便早已知晓, 自己躺在哪里。 眼神望向门边长椅。蓦地发现那椅子居然凭空消失了!而他的行囊就放在厉倾羽平时看书的矮榻上。 虽说他最初来浸羽殿就表明过睡在长椅即可, 可说到底, 他居然从未真正在那张椅上醒来过。 每回皆在主人榻上清醒。怎么移身的,过程他不清不楚,却是莫名的自然而然, 仿佛他也逐渐成为浸羽殿的其中一主人。 思绪奔驰间,大殿门扇被推开。 硕长的身影走近床边,身上衣袍也换了套, 可仍是贯穿的深蓝。 “腿还疼吗?” 雪闲摇摇头, 方才睡醒, 五感回拢后, 发觉腿确实不疼了, 想来应该是上过麻散粉, 他能感觉自己的腿伤被细心处理过了。 只是眼下他口渴,但总不好让大殿主人去替他倒水。 雪闲正准备撑着床柱下床,厉倾羽却弯身,直接拦腰将他抱回榻上。 “想喝水?” 雪闲有些呆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对方便从桌边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中。两人指头短短接触的片刻,雪闲忽地无所适从。 他穿着里衣裤躺在厉倾羽床上,喝着厉倾羽倒来的水。 为了抚平掩饰这股感觉,雪闲道:“我腿上伤口是你包的吗?” “不然是谁?”低沉而磁性的声嗓说道。 雪闲将茶喝至见底,道:“我以为是老医修。” 这会儿,雪闲还不知老鬼蝎与金蟾子也上峰了,故只能联想到老医修。 厉倾羽接过他手中空杯,“本尊既会包扎。外人便不必上浸羽殿独峰。” 雪闲这才想起,对方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浸羽殿属外人止步。 而他确实只在这儿见过烛鹊一次,便是出发兽妖塔当天早晨。 雪闲缓过口渴后,感觉四肢躯体仍是无力,“毒蜈蚣尸骨有毒,我身上毒解了吗?” 因身体发软,故这语调缓慢,透着一股软糊。 “解了一半。” “一半?” “本尊先行从你储物袋拿了丹药,让你服下了。” “你认的出丹药种类?” “嗯。”厉倾羽简单答道。 原本他与医修之事是隔着道墙,完全不解。 可过去九年,雪闲炼过的丹药他全都知道。故自然知晓解毒丹的颜色与模样。 雪闲:“烛鹊和奚雨他们呢?” “与老鬼蝎和金蟾子正在主峰医堂。” 雪闲惊诧道:“他们也一起回浸雾峰了?” “他俩说能制出解你身上毒性的药。”厉倾羽望着眼前俊秀却苍白的脸,栗色的发丝散乱在颊边,露出的耳尖白皙。 突地一只白蝎从床头缓慢爬行过来,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爬到雪闲手背上,利闸随便的开阖几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雪闲看不懂这意思,却也不禁失笑:“他居然跟着回来了,可眼下他这是怎么了?” “老鬼蝎说白蝎认你为新主人,你既中毒,他便感同身受。” 雪闲简直不可思议,“所以他在模仿我中毒的模样?” 有些荒唐…有些可爱。 厉倾羽用雷打不动的表情道:“他方才缓慢爬行也是在模仿你。” 雪闲看着他脸,听这回答,不禁更加失笑。最后笑的整个人趴进棉被中。 也错过厉倾羽那非常细微地,嘴角扬起的弧度。 厉倾羽原本阴鸷一整夜晚的眼神,即便到了白日转换人格后,也仍是冷沉,导致烛鹊等人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一回到浸雾峰就拉着老鬼蝎他们进医堂配药,可此刻,所有的不愉悦,皆因榻上笑倒的清瘦身影,而清朗,而放松。 雪闲从棉被抬起脸时,见厉倾羽仍站在床边,这才收拾住笑意,问道:“下回换药也是你帮我吗?” 厉倾羽挑眉:“这独峰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人?” 雪闲笑笑,对他这番说话方式已是熟悉,眼角看到床边小桌的两朵东西,顿时惊讶地将目光全移过去。 “这是…蓝紫花?从幻境被带出后竟完好无缺!” 雪闲不知这花名的正确名称,毕竟是幻境生物,故以颜色相称。他伸出手指,谨慎地摸了下花瓣,那触感柔滑,宛如真花还长在树上,有着生命力。 厉倾羽:“本尊从袋中拿出时,两朵都未枯委。” 雪闲凝望着那两朵花,道:“不知他们有没有名字。” 厉倾羽:“幻境之花,自无花名。” “那我就给取一个吧。” 雪闲笑笑道:“既然是幻境中的生物,定是不灭不老,不如就叫恒生花吧。” 永恒的生长,不灭不断。 他朝厉倾羽道:“能把它们摆在这儿吗?嗯……我觉得挺适合你这床柱的。” 其实是他特别喜欢这两朵花,能让他忆起幻境的迷人。以及让他印象深刻地,那一棵布满含苞待放花朵的大树。 这时烛鹊的传声术正好从外头传进。 “倾羽,老鬼蝎他们做出毒蜈蚣尸骨的第一剂解药了,看你要来医堂,还是我们端上去。” 那传声术背景颇吵,雪闲听得出是奚雨正在骂人,“喂!你俩条的这碗不是泥巴吧!我瞧这碗内东西漆漆黑黑,最好你们吃得下去!” 接着是老鬼蝎宛若被揪着胡子痛骂的声音,哀叫道:“别别别!你别打翻!这药十足珍贵呀!还有雪夜灵芝呢!” 奚雨气道:“这不是平常百姓话本中的东西吗!” 老鬼蝎大惊:“你怎么也知道!!” 金蟾子:“奇了怪了,我刚进峰的时候还听见弟子窃窃私语,说右执法与医君不合多年,怎么现在看来挺担心对方的?” 奚雨大骂道:“谁关心他!而且你为何随便听我们峰上弟子谈话!” 烛鹊:“行了行了,都别闹了。没看见我正传声吗!医君还病重呢!” 奚云大概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可声音也传了过来,担忧道:“我们能上去看一看医君状况吗?” 奚雨拍桌:“看个屁!泥巴汤喂下去就行。” 附带重重的哼声。 雪闲靠坐于床头,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吵杂声音,面容因憋不住的笑意而淡淡升红。 他朝厉倾羽道:“看来这回不让他们上峰的话,怕是要吵上一整下午了。”他眼眸转了一圈,想到“外人止步”这四个字,抿了抿唇后,道:“就这一回,可以吗?” 于是片刻后。 原本清幽的独峰已是热闹满点! 从未如此闹声笑语过。 一向安安静静的浸羽殿,多了好几个胡闹份子,厉倾羽却未露出任何不悦表情,雪闲则看着碗如泥巴的浓黑药汤,二话不说地捧起要喝。 金蟾子连忙阻挡:“年轻人,你当真不怕老鬼蝎混了什么废土残枝进去?” 雪闲笑笑道:“倘若真的混参进去,我再吐出来便是。” 老鬼蝎闻言,不禁竖起拇指:“好!你虽年纪轻轻,但果然与我特别合拍!” 奚雨没好气的问道:“那东西喝了真不会出事?” 雪闲朝他露出安抚微笑:“有些药汁调起来便是这般浓糊状,我也曾经调过,你放心。” 奚雨一个愣儿,接着用力一撇头,“并不关心!” 视线对上奚云的俊脸,顿时又想起对方欲送他,却被雪闲弄坏的玻璃球法器。他可是气了整整九年,毕竟那是奚云认真准备送他的! 这仇没完。 雪闲喝下那碗浓苦的汤药后,奚云奚雨即端着药碗下峰,尽责地完成了左右执法的任务。 雪闲这才转头朝老鬼蝎说道:“前辈,蛇毒的解药,应该可以给我了吧。” 他心心念念惦记着此事,此番拖着中毒也要和老鬼蝎见上一面,就是为了问上一问。 没想到老鬼蝎竟一副支吾模样,雪闲立即感到不对劲,赶紧又道:“前辈不是与我说好,这解药在解决兽妖塔的事情后便能赠与我?” “我、我给是给了,可给的过程中,你家尊上……”老鬼蝎结结巴巴,话说一半,见厉倾羽凌厉的眼光投射过来,立即改口:“我不小心手抖,将解药弄丢在毒蜈蚣的尸骨坑中,被其中一只经过的毒蟾给吞了下去。” 雪闲一顿,瞪大双眸。 什么发展?! 简直离了个大谱! 老鬼蝎则在暗自捶心肝,要不是你家尊上自己没接好那颗小小颗解药,那丹药早已入了厉倾羽的腹中!怎还会被路过的毒蟾给咬走呢! 当时光线虽说不若白天明亮,但对方贵为浸雾峰首座,竟连一颗药丸都接不好。 简直了! 老鬼蝎胸闷不已,最凄惨的是他还得接收厉倾羽的眼神威胁,眼下无法说出实话。就连当时在场的金蟾子也无法明白,分明那天月光皎洁,老鬼蝎也对准了对方手掌,可厉倾羽怎就拿不好一颗毒药呢? 说好的修为九阶在哪!在哪! 于是老鬼蝎捶自己第十下。 过了好一会儿,雪闲终于接受关于解药被毒蟾叼走的惊人事实,吸吐了口气后,仍是无法释怀,只好朝厉倾羽道:“既然如此,这…解药也只好再找了。” 厉倾羽简单答道:“嗯。” 仿佛中毒的非他本人。 一旁迟迟未开口的烛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你们方才说的解药是什么?倾羽中毒了?” 雪闲眼神往外飘去,不是很想解释。 老鬼蝎却大声地说:“你们尊上啊,中了千蛇鬼母的蛇毒,已有数年之久,可谓苦不堪言啊!” “数年之久!?那岂不是闭关之前?”烛鹊一脸被吓昏的神情,惊奇的问道:“倾羽,你是如何度过这修练日子?传闻千蛇的蛇毒十分厉害精巧,会让人…会让人……” 呃。他不敢讲。 “会让人如何?”金蟾子明知故问。 在场无人敢当着厉倾羽的面说出。关于鬼母蛇毒的效用。 烛鹊突然一个拍掌,吓了隔壁金蟾子一跳,弹地半尺,两人一个对视,眼神蓦地都深奥起来,似乎一同想通了某件事。 烛鹊秉持着自己曾是浸雾峰的代理,觉得有必要将事情问清楚,清嗓过后便说:“话说回来,当年便是倾羽带着医君从外头回来,也是峰上众人第一次见到雪闲,若说倾羽闭关前便入了千蛇石洞,那…那倾羽与医君岂不是一直待在一起?” 一起在千蛇鬼母的石洞里。然后这样那样? 烛鹊说来委婉,却是所有人都听懂这话下之意。 雪闲忙不迭地被噎住,重重咳了几声,“并非、并非仙君所想……总、总之,这蛇毒仙君不必挂忧。” 赶紧玩你的玉扇去吧!别再分析了。 烛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神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金蟾子则眯起眼,展露出一副“老子全了解”的眼神。 雪闲受不了这些打量的目光,道:“我刚喝了药汤,眼下还有点倦,想先休息了。” 厉倾羽便直接揽过他腰,将人直接扳成躺姿,塞回被窝躺好。 老鬼蝎见他俩动作状似亲昵,且这床明显是浸羽殿的主人床榻,自诩脑袋机灵无比的他,眼神一眯,正要开口询问,却莫地被一阵掌风扫出殿门门,只留下一小股风,吹过他原本就胡乱翘的八字胡,其中一边朝天飞舞。 同样被扫出浸羽殿的还有其他二人。 烛鹊拍了拍衣摆,似乎习以为常,见老鬼蝎盯着自己,便淡定的说:“前辈不必开口,晚辈知道你的问句。” 老鬼蝎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您正在思索,医君在浸雾峰究竟住在哪里,又为何倾羽理所当然地将医君弄进被里。”烛鹊一脸深沉。 一旁金蟾子啧啧称奇:“没想到浸雾峰的仙君还会读心法术!” 说实话,他也在想这问题。作为五灵毒之一,偶尔八卦道上的小道消息是必须的。 烛鹊冷静到:“前辈,你俩脸上就写着这问题的字眼,并非独心法术。” 老鬼蝎急道:“所以呢?别顾左右而言他,快些回答!” 他那未来的准徒儿,如今到底住在何处? 这可是十分重要的八卦……不对,是十分重要的问题。 烛鹊见这周围也无他人,且老鬼蝎二人确实参与了救治雪闲腿伤的一部分,对方俩虽是五灵毒,可他看得出,调配雪闲腿伤汤药时,这两人却也真正上了心。 衡量了一会儿后,烛鹊即收拾住脸色,用诉说秘密的语气,压小声量说道:“上一回,在出发兽妖塔之前,我忘了敲门便进入浸羽殿,怎知却看见医君衣衫不整,慌张地从倾羽床榻上下来。” 两声倒抽声随即响起。 接着一阵沉默。 直到几阵风吹过三人,将浸羽殿外的草地吹的摇曳生姿,才由老鬼蝎打破沉默。 “那你们尊上那时也在榻上吗?” 金蟾子搓手表示期待答案。 烛鹊摇头:“倾羽穿戴整齐,站在床柱边。” 金蟾子眼神一亮:“我懂。是事后!” 老鬼蝎露出欣慰的笑,将脸转朝金蟾子方向,道:“在兽妖塔里我早说了,他俩一定是道侣,你与万蛛还不信!” 金蟾子心惊道:“可我看着,觉得他俩并无道侣那么亲密。你也知晓万蛛当年和毒蜈蚣是多黏糊,这……在塔里他俩哪个样子像道侣!” 老鬼蝎拍胸道:“我说像就像,人家黏糊不黏糊哪是我们看得出的,关起门来做什么还不知道呢,何况你不都说是事后了!” 其实老鬼蝎如此有底气的原因,只因几天前兽妖塔中,其中一天曙光微亮的清晨,光线仍是昏暗,空气也透着冷凉,老鬼蝎左右睡不着,便特意上了塔顶,想看看雪闲炼药状况。 怎知药炉还未看见,倒是刚好撞见一些…不该看的场面。 当时厉倾羽缓步至熟睡的雪闲身边,除了替对方盖上自己的深蓝衣袍。 接着顺势倾身,往雪闲唇角落下一吻!甚至细细描绘过对方唇形。 自然到,仿佛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厉倾羽映在雪闲嘴角的吻极轻,吵不醒人,也未下留任何印记。 并且在抬眼见到老鬼蝎吓傻的表情后,也同是一脸冷酷,似乎早已知晓对方会来找雪闲,故只开口淡淡说了四个字。 “找他何事?” 仿佛被撞见亲吻的不是他,而是老鬼蝎。 老鬼蝎语气偏弱的答道:“无事无事,我迷路!” 怪他!分明兽妖塔里头通道只有一条路,他还随便迷路! 怪他! 亲吧亲吧,继续亲赶紧亲。抱歉打扰了。 回忆之际,金蟾子又来了句:“谁说他俩这样那样后就一定是道侣。”他朝烛鹊问道:“浸雾峰办过首座的道侣大典吗?” 烛鹊表情深沉,摇头。 金蟾子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老鬼蝎不服,跳起来扯住他一头乱发。 这稍大的动静,草皮上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接着低沉充满冷意的声音,只传声了两个字。 “出去。” 草皮上胡闹的三人才赶紧一个个消影,离开独峰。 -- -- 随着霞色见落,浸羽殿外头天幕已是沉黑,可满布的星光,点点闪烁于空中,如同迷幻画布。 殿中,榻上一道修长人影,侧躺着,睡姿极静,俊秀的脸面吸吐细微,因下午喝了汤药,故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厉倾羽白日的午后又去了主峰长仙殿一趟,听烛鹊叙述毒蜈蚣的毒性,表示老鬼蝎宣称配得出解方,而在场的金蟾子与老鬼蝎,被早些时候厉倾羽逐客令的那两字吓的不轻,毕竟当时他们正在密论对方的事情,有种谈论八卦却被当事人抓到的惊悚感,对方还是厉倾羽。 厉倾羽则没有理会这些惊恐表情,与烛鹊谈话完后,头也不回地直接回至独峰。 浸羽殿地势极高,离天空仿佛只有几尺距离,伸手便能触及,故点点繁星都十分清晰。 此时的厉倾羽,白日那副冷意十足的神态早已消失不见,英挺的面上透着狂狷,唇角围沟的模样看上去竟颇有邪气。 他见床上之人还在熟睡,垂眼凝视了一阵,低头便是一个吻。 这次的亲吻,却和塔上那轻.柔描绘唇形的模样不同,而是吻得极为张狂,重重亲住雪闲唇瓣,似乎知道人不会醒,故意放纵。 最后在雪闲白皙的颈侧咬上一口,留下一道微粉色印子后,这才退开。 雪闲睡着的模样极为乖巧,俊秀的脸面微微透红,长睫轻阖,厉倾羽看着他,只想继续往那闭起的眼皮子吻,在对方身上留下更多痕迹。 过去九年,每回他在镜画中,看着雪闲凝望属于他的缀饰,表情不时转变,偶尔歪头思考,甚至眼眸转来转去,或者用指头轻轻抚动流苏,将其顺直。 厉倾羽唇角便会勾起一抹浅淡弧度,不论是白日的他,或者黑夜的他,就爱这么看着。 可约莫是六年前,当时厉倾羽闭关不过两年多,便觉厌烦。看见镜画中的雪闲放下医书,准备出房梳洗,他便操控流苏跟上,雪闲自是拗不过黏人的缀饰,只好带着一同去澡间,将流苏小心地挂在墙上,不让清水沾湿。 厉倾羽便透过镜画,看着对方将衣衫一件件地,从外袍到里衣全数脱尽,水滴流过柔韧身躯,那窄腰线条他两手便能握住,水珠顺着往下滑落,经过的所有地带,他自然也全看得清清楚楚。 每当这个时候,厉倾羽便能感觉体内的热气,比蛇毒发作的任何时刻,都来的更加强烈,更加无法控制。 -- 随着高挂天空的月儿,渐渐落下,直到曙光洒落山坡。清晨的浸雾峰上仍是一片静谧,浸羽殿上窗角微启,一眼望出去,便能看见微微星云,与即将突破地平线升起的太阳。 榻上人的眼睫终于轻轻颤了几下,缓慢睁开。 雪闲知晓自己还在厉倾羽榻上,但这床榻实在舒服的不得了,他便用蓬松的枕被遮住头脸,赖床赖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慢慢从床上爬起,不意外的发现,寝殿上只剩自己。 床边小桌放了本破破烂烂的书籍,头隐隐约约透出书册发黄的边角。雪闲抽起一看,封面是暗色纸张,看上去颇有秘笈功法的模样。 也许是老鬼蝎带来的独门医书? 于是他下意识地拿取。定睛一瞧,惊觉标题写着《药草精与树妖之秘事》。 雪闲:“……” ? 这仿佛《狐狸与书生》的取名是怎么回事? 雪闲不可思议地打开书册,发觉每一页的同个位置上,皆有发皱指印,明显是翻书之人一目十行,潦草看过后便挑指一翻,并且不在意书的保存,故未控制力气,以至于翻页留痕。 他胡乱地翻着这书,并未认真细看文字,只觉得此类书籍出现在浸羽殿上实为离奇。 翻阅间,雪闲目光蓦然停在其中一页,随即瞳孔地震! 泛黄的页面上写着-- 【白日里,药草精炼化成少年的模样俊秀,实为出众,而树妖更是玉树临风的翩翩美男子,两人无论在市集或茶楼,皆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每到了夜晚,两妖便会画为原身,在月色映照中,缓缓伸出各自的藤根,混着泥土气息在夜空下交换日月精华。 】 雪闲脸面随即涨红。 居然还有跨物种play! 难道厉倾羽平常看的就是这种书! ? 他更宁愿相信,这册子是哪个药草精闯入意外留下的! 在这股荒唐的情绪中,雪闲竟仔仔细细地,读完了满满一页有关药草精与树妖缠绵的字句。 配上旁边附有意象的插图,脑子仿佛被三万头草泥马踏过。 偶尔旁边还有散乱一通的提笔评语,看不出笔迹属谁。 雪闲闭了闭眼,既然都污染眼睛了,他干脆将药草精与树妖的故事看个结尾,却意外发觉最后一页纸章非常的新,似乎是最近才加进去。 而纸页上,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叙述如以下-- 【愈为高阶的修练入关,需有稳心稳神之物,未有此物在身旁便强行闭关,则会造成无法逆转的后果,故达于八阶以上之人少之又少,九成闭关未破阶儿消亡之人,便是三魂受到反噬。若有幸存活出关,只有一项可能,便是六魄造成裂缝,身躯与心脑虽仍为一,可性格却一分为二,无法控制,无法预测,极其危险。 】 整章新的页面,就这一段话,旁边配着乱如狂草的字迹,似乎是感想,苦写的什么,雪闲依旧看不懂。 只是他隐隐约约能猜到,这约莫是老鬼蝎留下的书籍。 雪闲专注力完全被那段话给吸引,对于这一页的叙述,翻来覆去,重复看了又看,不下十遍。 思考之间,很缓慢的,似乎有什么事物,逐渐…连接而起。 稳定心神之物…反噬… 六破出现裂缝… 性格分裂成二…… 思来想去,猛然间,雪闲脑海闪过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只是这一回,这想法不再像以往那般稍纵即逝,而是驻留许久。 “因修练有了偏差造成的人格分离…”雪闲盯着那页面,喃喃自语着。 就这样从清晨一路思考到午后,手上的书籍都停留在同一页。一直到日头落下,他仍是不断咀嚼着这几行字句,连外头天色转暗了都没注意,眉头也是不断蹙起,又松开,如此循环。 陷入沉思之际,一抹高大的人影猛地映入眼角,懒洋洋地靠在床旁的墙柱上! 分明是同一张英挺面庞,神态却与白日里庄严与难以亲近的模样,天差地远。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墨蓝衣袍,眼下正松垮的披在身上,同色系的腰带不见踪影,结实的胸膛半隐半露,腹间线条宛如雕刻,原本系在头顶的发冠也不见踪影,黑缎墨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几丝落在胸膛前方。 厉倾羽强健的双臂环于胸前,姿态张扬狂狷,微微勾着唇,那笑意略带邪魅,勾长眼眸正瞧着雪闲。 接着懒散地走近床边,带茧的有力五指,直接握住雪闲一侧削瘦的脚踝,将里裤裤脚往上卷,露出一截偏白晰的修长小腿。动作俐落,毫不拖泥带水,却未把人弄疼。 雪闲并未挣动。 关于厉倾羽白日与夜晚那股不对劲感。手上拿的书册,上头写着可思议的内容,他面前又刚好是这不可思议内容所对准的人物… 有了纸页的提醒,雪闲下午早将厉倾羽以往让他感到不对劲的地方重新梳理了遍。 他斟酌着用词,慢慢开口道:“你…你是不是…上次闭关修炼期间曾出过什么意外?” 厉倾羽凝望着他,眼中满是闲散,却以问带答,“你将药炷扔下千蛇鬼母石洞的前后,是否也出过意外。” 然而这话的语气明显非疑问句,而是充斥着一股不容反驳的肯定。 雪闲瞬间怔愣住,他从不知厉倾羽早已发觉他内核和原主的不同。 可方才对方未回答他的问话,也许是默认修炼中有了差错? 厉倾羽掌心仍贴在他脚踝上,握的紧牢,可上药的指头又实为轻.柔。 仿佛谍对谍般,雪闲挺起背脊,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厉倾羽挑眉:“为何非你回答本尊的。” 雪闲心道,因为你方才的字句听起来充满肯定,又不像在问我! “你曾说药炷是你稳定心神之物,难不成…是因为你药炷被我……”雪闲说得太顺,赶紧打住,咽了口口水,才鼓起勇气继续道:“被我扔掉后,修练便出了偏差?” 虽然不是他丢的,可确实是“这副身躯”丢的,故他在厉倾羽面前一点底气也没有。 且倘若真的原主将药炷丢进石洞,厉倾羽有多厌恶他,不难想像。这种种想法,让雪闲连眼睫都不敢抬起,一直是低垂看着腿上伤口。 厉倾羽神情未变,只道:“你确定是‘你’扔掉的?” 一句话听似云淡飘渺,仿佛谈天话题不过是芷蒸糕。 雪闲这才小小的抬眼,想偷看厉倾羽的表情,可依对上视线,便又禁不住那灼热的视线,分明懒散,却像是看透了,最后只好又慢慢的低下脸,将目光集中在对方握住自己的脚踝上。 怎知厉倾羽忽地又道:“为何你觉得本尊修练有异?” 虽他从未在雪闲面前隐藏过自己的人格,可对方确实悟的极快。且握着旧书的那侧拳头攅的很紧,那本书本肯定有什么特别内容。 雪闲迟疑了一会儿,便如实将书册拿至二人眼前,可厉倾羽只随便瞄过那书一眼,便明显懒得多看。 雪闲:“这应该是老鬼蝎遗落在床边的医书,前边是些普通话本内容。可最后一页却记载了关于闭关造成的危险意外。” 譬如人格一分为二这种意外。 白天的厉倾羽,虽同样蛮横,却藏在内敛稳着之下,如同深潭的表面那般沉稳。 夜晚的厉倾羽,则如深潭内部,暗潮汹涌,宛若暗夜帝王,张狂的无边无际,阴鸷带邪。 雪闲瞧了下窗子,外边的天色已是天幕暗黑,他额际因紧张而出了些汗水,可为了将事情来龙去脉理清,便道:“当年你修练途中的意外,是否便是因药炷不见,导致六魄有了裂缝?” 照书籍上所叙,厉倾羽应未伤到三魂。 厉倾羽收回涂药的长指,重新将纱布裹上,勾着嘴角道:“你确定我六魄有裂缝?” 雪闲见对方反问回来,而自己也依旧猜不透厉倾羽的心绪,他心底将事情回想了一轮,搭配老鬼蝎医书上的内容,心底斟酌着用词,好半晌后,才小心地问道:“六魄出现裂缝后,分离出了两个你,对吗?” 事实就摆在眼前,可他依旧想问出口。更想知道的是,性格相差如此之多的两种厉倾羽,应该如何区分。虽每回他都能感受到明显差异,却说不出所以然。 只是他这问题丢出后,浸羽殿上的气氛,似乎渐渐僵固了。 片刻后,低沉的嗓音才道:“对。” 雪闲绞尽脑汁,道:“那、那是以时辰做为区分吗?” 厉倾羽凝望着他,对方问问题时,眼神认真地仿佛有光点,他能感觉到雪闲的紧张和谨慎,似乎怕他想到药炷一事便会发怒。 “并非时辰。是日初与日落。”低懒的声嗓说道。仿佛不当这是一回事。 雪闲听见这答案,心底的疑惑也突地悟通。确实每回外头天色渐暗,对方身上气质就会不太一样。烛鹊与奚云奚雨看不出来,可他却一眼能辨认。只是次次刚有这想法,还未集结成字句,便又被其他事件打散。 雪闲看着外头,在晕黄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雪灵木林间,既是日落,那厉倾羽便是晚上的人格。 出神间,厉倾羽忽地伸指,慢条斯理的往雪闲探去。有力的长指一挑,拨开已是松散的里衣衣襟。 显出部分偏白的削瘦肩膀。 雪闲赶紧按住衣摆,让里衣别全数散开,拉回心神道:“怎…怎么了?” 刚刚还在思索的脑袋,随着厉倾羽这动作一阵心慌。 厉倾羽脸色不如白日的冷然,张扬中参了些懒散,“本尊过去闭关途中,你这处肩膀多了道新伤,今日本尊问过老鬼蝎,他说能治。” 雪闲闻言一愣。 “你怎么知晓我肩膀有伤痕?” 雪闲不知自己一直都出现在浸羽殿的镜画中,故十分讶异,也导致他先将闭关意外一事搁旁,忍不住又压了压衣襟。 厉倾羽却直接将其拉开一小半,“总之老鬼蝎说他能除却疤痕。” 雪闲不解:“可前辈并未看过我的伤痕,如何能确定?” “本尊形容给他听过。”过去厉倾羽看这伤痕不下十遍,这些天雪闲熟睡后,他也会将其衣衫翻开,看上许多眼。 只觉得越看越碍眼。 这伤痕是两年前,雪闲修炼时,浸羽风上的驻守灵鹿突然发出不明咆啸,雪闲当时正在炼药炷,被那声响吓到,便强行收起灵火,强制地中断炼药,导致金色药炉一阵狂颤,雪闲也不慎被那高温的炉口碰伤肩膀。留下一小道烫疤,至今还是深红色。 那头灵鹿后来被发现时,已倒地身亡,雪闲还难过了一阵,因他时常摘灵草喂食峰上的灵鹿,除了这一头因年龄较大,最早逝世的,还有厉倾羽出关前,死亡的一头。 眼下空出的山坡,早已有新的灵鹿替补上去,属原本灵鹿的孩儿们,与他们父母相同,毛绒厚实的兽身皆为深棕色,鹿角为金,只有在生命逝去后,身上皮毛会渐渐转为淡棕,失去光泽。 雪闲偏头看了下自己肩上烫伤,也回忆了遍此事,当时烫得不轻,他自己就是医修,当下自然有为自己上药。可之后的疤他便懒得去管,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厉倾羽长指随意抚过那道烫痕,眼眸撇过雪闲颈侧的淡粉色印记,眸色忽地暗.晦。 眼前人的身躯,除了他以外的痕迹。 其余不准。 雪闲则因脖颈处厉倾羽指头的触温,心慌意乱。也不知晓自己在睡梦中时,颈侧被厉倾羽咬了一口,还留了痕。 他小心翼翼道:“那你记得…记得当年千蛇石洞中的事情吗?” 雪闲第一次知晓人格一分为二这件事,故不确定两个人格的记忆是否互通。 也许…也许晚上的厉倾羽,并不知晓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厉倾羽唇角弯起弧度:“你指石洞中的哪一件事?” 雪闲:“…就是…里头的所有事。” 所有事。 包含七七四十九个姿势。 让他社死现场的那些事。 厉倾羽突地弯下身靠近雪闲,两人的脸不过一掌之距离,以一种懒散又缓慢的速度道:“倘若本尊说,全都记得,你会是什么反应?” 雪闲睁大双眸,故作镇定道:“不怎么反应。” 就是再社死一次罢了。呜。 厉倾羽:“本尊记得你腰疼腿疼,哪儿都疼,还撑不住自己身子。” 雪闲面色立即转呈深绯,已是掩不住的羞赧,道:“是、是你摆的那些姿势太高难度了,一般人根本撑不住。” 厉倾羽牢牢盯着他脸色,道:“本尊依照蛇图所示而已。” 雪闲闭了闭眼,试图不要过于赧然:“可你…总之…” 眼下厉倾羽距离他极近,当年两人相贴的所有回忆,一股脑地冲上来。 厉倾羽却仿佛看不够他发红的脸面,道:“当时不是让你抱着我脖颈?” 雪闲终于受不了地掀起棉被一角,挡在两人中间,“别再谈这个话题了!” 低懒的嗓音从另一侧传来,参杂了低笑,“不是你先问本尊记不记得的?” 雪闲脸色越显深绯,扯着被子道:“那我现在不问了!” 看来厉倾羽是两个人格都记得,而且全数记得! 还如此故意。 说到底,果然内壳就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雪闲拽着被子埋住脸,耳边却蓦地传来几声低笑。 他有些惊奇,毕竟从未听过厉倾羽笑声。便偷偷露出两只眼赌观看,对方仍勾着笑意,同样盯着他。 四眼交接不过几瞬,殿门便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烛鹊身后领着三四个人,奚云手上则端着药汤。 “倾羽,下午你说若是关于医君的伤势,调配好药汤后可直接上独峰,所以我们……” 说话声嘎然停止。 一行人欲跨近的脚步也乍然止住。 烛鹊睁大了眼。 行吧。他们又选错时间了。 不是,到底哪个时间是对的? 奚雨奚云则是看着眼前,满脸不可置信,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尊、尊上坐在床沿,雪闲则拉着被子遮着半脸,两人看起来靠得极近。 老鬼蝎一脸笃定的说:“看来刚接完吻。” 雪闲听见了,并立即僵化。 金蟾子叹息道:“而且医君还挺害羞的,也许是你们尊上亲吻未遂。” 老鬼蝎摸摸八字胡:“这也有可能。” 奚云奚雨闻言,更是一副被雷打到的震撼表情。 烛鹊适时地咳了咳声,朝老鬼蝎与金蟾子做了个表情,即是“这事我们等等出去再深刻研究研究,像中午那样”。 金蟾子立即眨眼弄眉:没错没错,也许又是事后。 老鬼蝎也用力挤眉:话别说得早,说不定是刚准备好,被我们打断了。 雪闲见古怪的气氛节节攀升,其中三人摆弄表情,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厉倾羽将雪闲棉被扯下,把对方被自己挑开衣襟而露出的肩膀盖好,然后站起身来,对眼前一行人精彩万分的表情未发一词,仿佛根本没感觉到殿内气氛般,也或者是懒得理会,直接朝奚云道:“药放桌上。” 烛鹊见奚云手脚俐落地放好汤药,站回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倾羽,你方才是在跟医君讲床边故事?” 其实众人也只看到雪闲露出的眼眸,其余的都被棉被和厉倾羽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雪闲赶紧替代对方回答:“他在和我说解药的事。” 察觉自己一直待在床上不是很妥当,还是厉倾羽的床,雪闲赶紧拉好自己衣襟,脚踝刚移动至榻下,枕边流苏蓦地一阵躁动,雪闲与这雪色缀饰相处九年之久,瞬间便能意会。 根据他经验,定是衣袍捂的不够紧实。 故待雪闲确定衣袍都拉拢,并多披上一件外袍之后,流苏这才停下飘舞。 厉倾羽也从床沿起身。 烛鹊赶紧找回一点声音:“老鬼蝎前辈调的药方,需照三膳服用,睡前则是另一碗,之后的药我都会让奚云他们传递上来。” 像今天这种惊吓,就不必再来一回了。虽然很想看,但还是不能乱看的。 雪闲看出他心底想法,有些羞赧,闭了闭眼,尝试着转移话题:“万蛛老人也一同回峰了吗?” 老鬼蝎:“万蛛还在毒蜈蚣尸身那儿哭。金蟾子待在他身边,等他哭完打算理理兽妖塔轰倒的账” 烛鹊:“万蛛哭的可惨了,那哀号声,只要靠近兽妖塔三百里就能听见。” 老鬼蝎走近两步,朝雪闲道:“你看过我留下的药草精一书吗?” “看过了。”雪闲点头。 奚雨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疑道:“什么书?” 老鬼没理会他,径自转面向厉倾羽,以眼神发出一样询问。 那你看了吗? “嗯。”低沉声音,肯定的一个字。 雪闲一个愣儿,原来厉倾羽也看过了!难怪方才他拿出书册时,对方只瞄过一眼就没再注意。 奚雨更加不解,看过来看过去,似乎没人解释,只能小声开口:“前辈说的是什么书?” 烛鹊同样有求知欲:“刚才我似乎听到药草精…” 是他想的那种药草精吗!? 老鬼蝎则满意的点点头,摸了下脸上八字胡,正色道:“医书。” 雪闲立刻点头,表示就是医书! 虽然只有最后一页是。 几人胡乱谈着话,根本对不上边。放在桌边的药汤倒是凉了一些。雪闲也不知此刻还能再扯什么。 厉倾羽对着金蟾子一堆人,脸上明显写着“说完了就快滚”。 于是老鬼蝎赶紧道:“你们医君的身体还需尽快复原,就不多加打扰了,我回灶房继续配药。” 烛鹊见老鬼蝎要撤,也拿着玉扇跳起来道:“我去监督弟子熬药!” 奚雨一个机灵:“我、我监督弟子烧熬药的水。” 奚云见大家一个个往殿外走,只好说道:“我去监督他们有没有好好监督弟子…” 浸羽殿内,终于又恢复宁静。 只是大殿外的草皮上,吵声却油然而生。 奚雨饱受惊吓:“你们说,尊上刚才在做什么?” 奚云:“我、我不知道,难道真的是床边故事?” 老鬼蝎则想拍拍隔壁几个年轻人。床边那两人方才只是坐的稍近说话而已,你们就受惊如此?若是看到我在兽妖塔见的亲吻那幕,岂不是吓的从峰上跳下去。 坚强点,好吗。 金蟾子道:“他们肯定要做什么了。” 奚雨一头雾水:“做什么?” 烛鹊满脸深奥,道:“讲床边故事。” 奚雨:“……” 老鬼蝎对着天空哈哈大笑:“我说啊,你们这浸雾峰,说不定很快就办大典了。” 关于结为道侣的庆典。 … 浸羽殿内。 烛鹊等人离开之后,雪闲便将那碗汤药给喝下。 可却无暇顾及那碗汤苦不苦,心底不断回忆着和厉倾羽有交集的时刻。 千蛇石洞中,对方尚未进入闭关,六魄未有裂痕,故人格完整。 厉倾羽出关后,两人再度谈上话,是在浸羽殿外头的雪灵树林中,当时是白天,故属白日的人格。 前往兽妖塔途中,厉倾羽蛇毒发作,也属白日。 可在兽妖塔里时,雪闲总是在夜里维持灵火,白日困倦时则由厉倾羽接手。故自己清醒和对方相处的时间大部分是半夜,包含进入妖塔幻境时,以及兽妖塔震倒当下,外头都已是日落,所以这几回皆为夜晚的人格。 雪闲端着汤药,努力地回想着。 手上喝到底的空碗被另一人接走,“怎么?在想本尊白日与夜晚有哪里不同?” 雪闲想了想,才说:“其实,都挺像当时在石洞中的你。” 他说不上那个感觉,但确实又是如此。 雪闲觉得唯一不同的,是夜晚的厉倾羽多了些表情,譬如都是懒洋洋的勾唇。这是白天的厉倾羽不曾出现的。 雪闲一边想着,边看向空档档的某面白墙,“你把我的长椅收走了?” 厉倾羽挑眉:“你的?这浸羽殿里所有东西都是本尊的。” 雪闲艰难道:“…总之…我之后该睡哪?” “你这几天睡哪就睡哪。” 雪闲睁大了眼眸,可厉倾羽明显没要解释什么,还真的就是要让他睡床。他只好拉过棉被,将自己裹起,吃力地滚了两圈,滚至床榻里侧,然后面对白墙。 低笑发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样翻动,你脚不疼?” “不疼。” “不如再滚回来给本尊看看。” “……” “还有,不许侧躺。” 雪闲:“为什么?” 管这么多!白日的你不是惜字如金吗! 厉倾羽:“会压到脚伤。” 虽然他已包扎完整,滚个两下没问题,但压上整夜的话伤口定会再次裂开。 雪闲这才默默地翻回正面,然后用棉被罩住头脸。 -- -- 隔天一早,浸羽殿外依旧充斥着悠悠鸟啼,开了一小角的窗子传来外头草皮沾上清晨露珠的清爽味道。 雪闲慢悠悠地睁开眼眸,迷迷糊糊间听到谈话声。 是奚云的传声术,似乎在说膳房师傅昨日半夜加紧手脚,赶制出一匹新鲜的芷蒸糕。 半晌后,雪闲揉了揉脑袋,从被褥中爬起时,芷蒸糕香气已是扑鼻而来,定睛一瞧,原来那糕点已放在殿内桌上,促使他想赶紧下床尝一尝。 一道嗓音却传来耳边。 “腿有伤,不许下榻。” 雪闲听话的把脚踝收回被窝,看见远处桌面那盘放了甜点的圆形木盘腾空飘起,朝着自己方向过来。 奚云的传声术自然不知道他已清醒,传声术仍未停住,似乎在禀报重要事项。 雪闲拿了块蒸糕,咬下一口,满嘴都是甜而不腻的好滋味,一面听着奚云报告,却是不明所以。 他们大伙儿不是才刚从兽妖塔回来吗,怎么奚云的语气如此急促,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奚云:“尊上,审仙大会于一个月后举行。” 雪闲眨眨眼。喔,原来是审仙大会啊。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曾寥寥带过一章。可不过一个审仙大会,为何奚云这般紧张? 随着奚云的禀报-- “主办方上午差人送信过来浸雾峰,还是加急的。详细状况对方表达的不清不楚,就说是…说是有人投书点名了医君。” 以上这两句话,听的出奚云是用十分艰困的语气,硬着头皮道出。 因为面前高大的人影,眉眼之间突然浮出冷厉。 空气有些僵化。 雪闲在奚云传话声暂时止住后,朝着那法术光点问道:“奚云,我是雪闲,审仙大会怎么了吗?投书是什么意思?”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并未好好详述这段,故雪闲只知道是一群仙门聚首。 另一头静了一会儿,仿佛在惊讶雪闲是醒着的,可也没有马上回声,明显在等厉倾羽指示该不该说。 直到听到低沉的一句“嗯”之后,奚云才松了口气,娓娓道来:“医君你有所不知,审仙大会顾名思义,是在公开审理那些犯过错,得罪过人的仙门弟子,收到邀请者代表你曾得罪过人,得出席一趟,让两方对峙过后,所有出席的仙门评过,这才算告一段落。” 说明白一点,就是年度吵架大会。但时不时就会变成干架大会。 被指名道姓的强迫参加者要被公审,通常是各讲各话。你指责我、我否认到底,指不定有人憋不住气,一臂挥去,先损对方法器。 再更严重一点,若不幸公审中打架落败,有时还会被另一方趁机损身,丹元毁半都有可能。 审仙大会的对联便是“公道自在你我心,作恶多端必自毙。” 雪闲闻言立即僵在榻上。 好的。他终于知道奚云语气凝重的原因。 可他搞不明白,自己怎被提名上阵的原因,他记得审仙大会五年为期一次,而他这几年都待在浸雾峰,哪儿都没去,就算真有得罪别人,为何不在前一届审仙大会就找上门来,还特地等上多年,熬到这届。 “因为本尊当时尚未出关。”厉倾羽看破他的疑问,“审仙大会需当事者。” 雪闲:“?” 我被审不审,与你出关何干? 传声术另一头,奚雨道:“便是尊上说的如此。” “医君被提名的事项,是因擅自扔了尊上的药炷进千蛇石洞,送来的帖子上说…至今…至今仍欠着未找回,故提名审仙。” 雪闲顿时瞪大了眼。 他扔厉倾羽药炷的当下,分明就没有外人! 不是!应该是原主扔的时候。 等等,不对!当时他还未穿过来,故根本不知道原主扔药炷当下有无外人! 他睁眼就是在石洞中了。所以…说不定还真的被谁给见着了? 雪闲神情一言难尽,不知该如何启口,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厉倾羽淡淡朝光点说道:“将提名帖传上来。” 雪闲惊道:“我真的要去?” 奚云连忙解释:“一但被提名就只有参加一途,若是默不作声,或擅自未出席,只会被众仙门当作你默认了。出席就是最好的法子,若提名事项不符,还可洗刷冤屈。” 雪闲:“……” 问题是他真的符阿,就是原主把药炷丢进石洞的。 他说也说不清了。 待传声术消失后,雪闲表情怏怏,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偷你药炷?” 他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直接问当事者比较快。 厉倾羽未回答他,低沉的嗓音只道:“当年我紧跟在你身后,你情急之下看不远处有个深渊便扔了,那模样,不像是提前计画好的。” 雪闲:所以原主是偷着偷着就自乱阵脚吗? 这飞天大锅还就这样砸到他身上。 雪闲:“你还记得其他片段吗?” 厉倾羽:“我提剑,你狂奔。” 雪闲简直闹心闹笑了。 厉倾羽平时杵在那就已经够吓人,何况是被对方提剑追杀,谁不跑!难怪原主要见坑就扔药炷,生死在前,手上偷的是金是银哪还重要。 才刚这般想着,一把银白色的灵剑便忽地现行,在雪闲身旁悬浮着,雪闲看着那亮晃晃的剑鞘,知道这便是羽熔剑,上头充斥着厉倾羽的修为气场,而自己腰间的流苏竟于此时轻轻飞飘起来,试图用细绳尾端去挠剑柄。 雪闲脑袋正胡思乱想关于审仙大会的事,见流苏挠了片刻都挠不到羽熔,因他思绪正混乱,便想也没想,直接抓住剑柄,将剑身压低,给流苏缠上。 直到流速完整依附到羽熔见上后,雪闲这才想起来,修为越高者,其灵剑的剑灵也愈强,不会服从于主人之外,更不会让外人持住剑柄。 他连忙将五指放开,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羽熔…不会认主吗?” 厉倾羽简单道:“会认。” 雪闲一头雾水:“那为什么…喔,是因为这个流苏吗?” 雪色细绳本就归属对方,兴许是羽熔认出来了,将他认成厉倾羽? 厉倾羽:“不是。” 如同每回白日时那般言简意赅。 雪闲又想起对方人格一分为二这事,他专注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同一副脸面身型,现在却是给人一股冷厉,不可亲近之感,和昨晚的邪魅模样天差地远。 “那个…我一定得出席审仙大会吗?” 奚云方才传声术说到最后,还强调对方是血书提名。 这都什么事? 雪闲挫败的朝厉倾羽说:“既然我被提名是因为你,那我们私下解决,看在我这么积极在赔做你药炷的份上,我能不去吗?” “不能。”低沉的淡嗓回道。 雪闲撑起上身,不满道:“为什么!” 厉倾羽勾长的眼眸望着他:“仙门规矩。” 雪闲:“…?” 可你分明看起来就不是会守规矩的模样啊!尤其是夜晚那样子! 雪闲气呼呼吃着蒸糕,一面思索着,看来他得再加快脚步,最好能赶在审仙大会来临前,做出药炷。 …… 几个时辰后。 雪闲放下手中书籍,使劲儿的伸了个懒腰。他研究了一下午的古老医书,找寻着药炷的新作法。 而厉倾羽就坐在矮榻那一边,整日都无起身,也未开口。狭长的眼眸闭着,不知是不是进入短暂修炼期。 雪闲便光着脚下床,想走过去看看。反正流苏也没有拦他,在浸羽殿的时光,流苏就乖的像块糖,只要没有除了厉倾羽以外的人在独峰上,流苏也不再管他衣袍穿得好不好。 雪闲披着单薄外袍,才刚靠近厉倾羽,便感觉周围发烫的温度。 诧道:“你蛇毒发作了?” 对方这才睁眸看他,可神情已然说明。 雪闲有些慌乱。上几回传递热度是在兽妖塔里,身边全是枯枝乱叶,还背负着兽妖塔的任务。更前几回是在阴暗的石洞里,什么都看不清。 这还是厉倾羽第一次在油灯亮晃的浸羽殿,两人的表情皆一清二楚。 雪闲紧张地抿了下嘴唇,眼神在软榻周围转来转去,最后才在厉倾羽前方坐下,一同盘坐于软垫,轻握住对方拇指。 两人面对着面,厉倾羽带剑茧的手心也往下,直接扣在他手背上,腕部筋骨分明,线条流畅俐落。 一回生二回熟,故这回不用言语,厉倾羽的热气便源源传递而来,雪闲脸面也渐渐染上薄红,一路转成深绯。 半刻钟后,随着热源不断自相连的手传来,雪闲也开始微微发抖。 厉倾羽低低说道:“受不住了?” 俊美的面上表情未变,视线却是牢牢盯着雪闲。 雪闲先是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由厉倾羽身上袭来的热意,比以往都更剧烈,可也别无他法,只能闭眸忍着对方热源。 一炷香后,雪闲气息已是紊乱,艰难开口道:“先…缓缓好吗?” 外头天色也于这时慢慢暗下,夕阳沉至山腰之下,浸羽殿后的雪色树林罩上月色面纱。 雪闲感觉身上热气没有缓下,仍是不断向他袭来,慌乱的想挣扎,五指却被牢牢握住。 他气息急促地说:“…你、你等等。” 厉倾羽却更加摁紧相握的手。 雪闲心底一诧,心底想到什么,连忙偏头望向窗外。 果然天色在过去半刻钟内已然转变,眼下日头全落了,浸羽殿已属于夜晚的厉倾羽。 牵住他手的力道突地又增大。 这回蛇毒热意,仿佛洪水出匣,猛烈地,不断往他袭来。 雪闲咬住下唇,知晓对方已是另一人格显现,吃力接受热源的同时,也不自觉有浅声从嘴边溢出。 虽厉倾羽神态与方才已然不同,可他早知道,两个人格其实都属对方身体中分离出来的,只是原本就不好沟通的某人,每每日落之后愈显专横。 此刻厉倾羽眼神蒙上微微阴鸷,望着雪闲俊俏的面颊红至发烫,连下颚都染上深红,顺着衣襟隐至衣袍中。 雪闲额际泌出点点薄汗,吐出的话语全带着热气。 厉倾羽目光半刻未离,仍盯在他身上,神态带着几分散漫狂狷,牢牢反扣着雪闲手掌,不让抽离,低低说道:“不准休息。” 雪闲无法抽手,只好微微甩头,试图驱散一些热度。晃动间衣襟散了开,露出削瘦的锁骨,那凹陷处已成一片红,雪闲身绷直着,努力接受对面传来的更多热意,汗湿的衣袍勾勒出清瘦身形,额际发丝贴在颊边,浅栗色的湿发,衬着雪闲颊脸更红。 然而雪闲却压根没空注意这些,被热的脑袋昏胀,下意识咬唇,怎知还没来的及消化承受这蛇毒引发的热,蓦地又感觉一大团热气自厉倾羽掌中传来! 在他身躯乱窜着的蛇毒热气,远比方才更为剧烈! 全是厉倾羽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尊上不只坏心眼,还有爱吃醋,和对雪闲的独占欲>//< 尊上:过来替本尊解蛇毒。 雪闲:那、那你慢一点QAQ… 第19章 懒洋洋的声嗓。 -- 早晨。 雪闲还未睁眼, 便能感觉由四肢百骸散出的酸软,让他不过动了两下,便又放弃的整个趴到枕被中。 昨日,厉倾羽将他手腕摁的极紧, 不肯放开。 弄到最后, 那股蛇毒热气已远远超过他能接收的程度。 以至于雪闲后来是晕过去的。 直到最后, 厉倾羽的手腕都未松开,而雪闲眼眸一阖,也直接往前倒去, 意识消失前,似乎有个宽大怀抱,接住了自己。 可怎么回到榻上的,他已是不知晓。 外头日光灿烂,雪闲擦了把额际, 将薄汗抹去, 昨晚扩散至身躯中的热气仍未完全消散, 导致他到现在仍是觉得微烫。 千蛇鬼母曾说蛇毒未解,副作用会一年比一年强劲。 眼下他简直佩服厉倾羽的忍耐程度。那些热度放在同一副身躯里,那得是多强大的忍耐力! 这时殿门突地开启。 雪闲见厉倾羽走进, 一时间羞窘的不知该说什么。 不论是传渡热气或者他晕过去一事,都无法启齿。 厉倾羽盯着他微红的颊面和额际发丝,知晓对方刚醒。 “清晨帮你换过腿伤的药, 你试着下床走走。” 语气低沉平稳, 完全瞧不出昨晚蛇毒曾发作过。 雪闲也想赶紧将事情翻篇, 便扶着床柱, 尝试站起。 削瘦的脚踝从被窝中伸出, 两脚踏于地面时, 不出意外地,整副身子往旁栽去。 不是因为腿伤,是因为身躯酸软导致的无力。 一只强健的胳膊立即捞住他腰,将人捞回,没跌至地面。 雪闲呼了口气,半边身子贴着厉倾羽,额上薄汗又泌出不少。 “谢谢……” 厉倾羽:“本尊渡的热气,不用谢。” 雪闲顿时胀红脸颊。他以为白日的厉倾羽不会提起昨晚之事! 怎知厉倾羽直盯着他,半瞬未移,令他更加无所适从,不知对方脑里在想什么。 蓦然间,他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放回柔软蓬松的榻上。 接着听见低沉的嗓音说了句:“待会儿会让奚云送芷蒸糕上来。” 接着厉倾羽便转身走出寝殿,墨蓝衣摆飘扬。 雪闲有些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莫非是因为昨日蛇毒之事? 或许这便是白日的厉倾羽表达谢的方式。 虽然…也是属强势的方式,但和夜晚人格的强势又有所不同。 眼下…是属于收敛过后的。 他似乎,越来越能分辨了。 奚云很快的便将芷蒸糕送上,看见雪闲的模样,脖颈和颊面居然发着淡红,还以为他得了严重风寒,关心道:“医君,你还好吧?” 雪闲赶紧点头:“我没事,糕点放桌上就好了。” 奚云:“这芷蒸糕是灶房师傅加紧做出的,听到是尊上特别指定,他们吓得差点儿用刀剁到自己手指。说是会用出毕生精力来制作。” 雪闲有些惊讶,厉倾羽居然亲自去了趟灶房。 待奚云走后,雪闲也慢步至桌边,拿起一块浅尝,果真香甜好吃,入口即化。 他轻靠在桌边,望着微开的窗子,清风由窗角吹送进来,将雪闲栗色的长发扬起几丝,可颊面的红绯仍是没有淡化。 此时此刻,放置在床榻上的白色流苏,细绳尾端也跟着轻轻飘舞。 不远处的雪灵木在太阳下,亮晶晶的发着银光。 时光正好。 -- -- 十天过后。 雪闲的腿伤已然痊愈。 审仙大会也即将来临。 主峰的长仙殿内。几个人在里头议事。 奚雨:“尊上,隔两天便是大会,有些外门子弟十分想参加,不知他们能去吗?” 厉倾羽蹙了下眉头。 奚雨立即说道:“好的,我会告知他们,让他们好好待在峰上。” 烛鹊挥了挥玉扇,手里拿着一张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薄纸,“你们说,这医君到底是被谁提名的?” 他虽挥着扇子,可这提名帖上的内容,看得他是心情沉重,一点凉爽感都没有。这回被提名的人是雪闲,烛鹊莫名有种感觉,厉倾羽肯定不悦到了极点。 奚云:“审仙大会投书者皆是匿名,无法查知,只能到场了再说。也许对方人也会到。” 烛鹊:“倾羽,你确定要让医君去?” 厉倾羽淡道:“他若不去,如何知晓是谁在背后操作。” 烛鹊立刻鼓掌:“说的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金蟾子自他手上接过提名帖,阅过一遍后,便道:“这玩意儿,从毒蜈蚣没死前就在举办了,你们仙门人士怎么总爱搞这种破事。” 奚云:“前辈此次不一起去吗?” 金蟾子:“废话,我家上百只的蟾蜍还得安顿好,我自是要回去照顾他们。” 虽然被该死的万蛛老人弄死了近百只,但幸好还剩下不少。能让他往后余生能继续被上百只毒蟾包围,人生一大乐事。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也道:“我也得回蝎子谷了,没空。” 雪闲听见两人都要离开,忍不住道:“前辈,谢谢你们这几天为我配置的汤药。” 毒蜈蚣的尸毒已经完全解除了。 老鬼蝎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小事一桩。” 金蟾子:“年轻人,你救了我家蟾蜍,可蛇毒解药却因你们尊上不慎……总之就是被我家蟾儿给咽下了。我们五灵毒最讨厌欠人恩情,我既欠你一份,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雪闲讶异的眨了下眼,没想到金蟾子还会提及这件事。他自个儿都没想到呢。 雪闲脑袋快速转着,片刻后说道:“据说金蟾子前辈除了养蟾,还极会画符,不如…就画张符给我吧。” 老鬼蝎不屑道:“他画的符全都和妖兽有关,其余的全是失败之做,你能要什么?” 雪闲脑子飘过《药草精与树妖之秘事》曾描写的段落,即随口说道:“我要人畜勿近符,前辈会吗?” 符里有个畜字,大概和妖兽有关连吧。他记得书中描写,是药草精画出的。 金蟾子喜道:“与妖兽有关,我自然会画。” 老鬼蝎又是嗤的一声。 在金蟾子挥毫符咒完毕后,烛鹊也与奚云奚雨交代着事情。 等着厉倾羽最终嗯了一声,拍板定案。 雪闲拿到符咒后,则开心地收进储物袋,不忘向金蟾子道谢。 眼角瞄过老鬼蝎手上那张薄薄的提名帖,心情突然又闷了一些。 哀。这都什么事啊。 他根本一点底都没有。 -- -- 一日半后。 众仙门群聚于刺掌峰。峰上各处人声鼎沸,热闹十足。 刺掌峰便是这届审仙大会的举办地点。因盛产某种植物而闻名,此树的每片叶面上都有着数百根的小刺,不经意捡起落叶时,便会被刺得满手血红,故名唤刺掌。 雪闲一群人刚抵达峰上,便迎面而来一白刺掌树。 奚雨奇道:“传闻这峰上的树木能将人掌刺上几百个小洞,不知是真是假。” 雪闲同样观看着高耸的树群,笑笑道:“不如你捡几片来试试。” 奚雨:“你当我傻啊!为何不是你捡。” 奚云赶紧跳出来:“我捡我捡,奚雨你别生气。” 烛鹊大声道:“别闹了!谁都不准捡。” 雪闲忍不住失笑出声:“仙君,我俩平时就这样闹着玩的。” 烛鹊扇扇玉扇,“我自然知晓,我也只是随便阻止罢了。” 奚雨故意哼的一声,朝雪闲道:“我没闹,待会儿就夹个几片给你试试。” 几人顿时笑成一团。 厉倾羽走在最前,颀长的身躯和俊美面容引来不少视线。 传闻中浸雾峰首座冷厉淡漠,故没有任何仙门敢上前搭话,只能偷瞄之后再窃窃私语地讨论。 直到走入主办地点时,才有一名中年男子上前,以十分客气的语气,说道:“欢迎浸雾峰大驾光临,我这就带您们去客房。” 审仙大会一连举行三日,故所有仙门都有安排好的房间入住。 对方领着他们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去,时不时回头,就怕没把人带好,挨上头的骂。 最后在两座小院前停步。 带着雪闲他们进入第一间小院,接着用恭敬的语气介绍道:“这座院子比另外一间小上一些,有三间客房,另一座小屋则只有两间客房。” 烛鹊随即抢话道:“我就住这这院!” 奚云奚雨闻言,也迅速点头,表示他俩也一样。 毕竟他们不敢和尊上住在同一院。 雪闲好笑的耸耸肩:“好吧,那我就住另外那院。” 反正他平时也都睡在浸羽殿上了,何况这回还有两个房间。算是分房睡。 烛鹊立即用感激的眼神望向他。 待烛鹊三人迅速分配完房间后,雪闲便跟着带路的弟子,往另一侧落院走去。 眼前落院环境特别幽静,明显是主办方特意为浸雾峰挑选过的。 雪闲看着两房中明显小了些的那间,朝身旁人说道:“那我就睡这间了。” 厉倾羽低头看他,没有马上回话。 蓦然间,小房传出一声尖叫,雪闲狠狠吓了跳,厉倾羽也蹙起眉,直皆将人揽到身后。 房门从里头被拍开,一名小弟子从里头冲了出来,左手抓着右手手掌,指间全是鲜血。 带路的人立即惊喊:“四儿,你怎么了!?” 那小弟子哀号着上前,喊道:“方才我在里头铺床,怎知那被褥底下竟放了好几片刺掌叶,我没注意到,直接便碰了上去。” 他吃力地翻开掌心,果然上头有数十个小洞,十分密集,全都在潺潺流血。 雪闲见对方伤势不轻,便朝带头的人说道:“你先带他去峰上医管包扎,这儿我们能自己安顿。” 对方表情惊恐,摆手道:“都发生这种事了,我待会儿便通知主办方,将尊、尊上的落院换过一间!” 实不相瞒,虽然他也很心疼收拾房间的弟子,可同时更很害怕厉倾羽此刻大发雷霆。 怎知厉倾羽瞄了他一眼,冷淡回了句:“不必。” 雪闲见中年男子陷入考虑,似乎在纠结,便又催促道:“既然尊上都说不必了,你还是先带人去包扎吧。” 对方两人这才应首,匆匆离开落院。 厉倾羽直接便踏进方才四儿冲出来的那间房,迅速环视过室内,接着走近床榻,伸手一挥,被四儿折到一半的被褥迅速飘到床下。 且果不其然,床铺上凌乱的放了几片落叶。 仔细一看,每片上头都有几百根小刺。 雪闲不明白这事情发展,可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屋内窗户皆是阖起,落叶如何自动飘进房,甚至还全数飘在床榻上。 厉倾羽脸色看上去冷意十足,道:“这三天,你睡我那。” 雪闲望着那几片刺掌叶,点了点头。 这处落院摆明着试给浸雾峰住的,最大那间自然是给首座。 他想…应该不会有人愚蠢到在厉倾羽房里动手脚吧。 两人便离开房间,朝另一间走去。 果然房里十分干净,连床铺都铺的极平,一点儿皱痕都无,雪闲绕了一圈,一片刺掌叶都没看见,便放心地推开墙面窗扇,外头清新的空气伴着微风吹入,方才意外事情造成的情绪也消散许多。 这间房很大,还分隔出小前厅,雪闲绕到后头一看,发觉床榻也不小。 但问题是,只有一张! 他有些尴尬地说:“床榻只有一张,晚上怎么睡呢?” 连雪闲自己都没察觉的是,他早已习惯和厉倾羽共处一室,对于两人同间房一事早已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厉倾羽:“你觉得该怎么睡?” 雪闲耳尖有些发红,这才想起,依厉倾羽的修为,其实睡不睡觉都无所谓,故极有可能这三天都不会沾床。 可他总觉得厉倾羽低稳的声嗓下,有种故意使坏的感觉。 不过,假使对方三天都不睡床的话,其实便不必担忧这问题了。 …… 趁着日头未西移,烛鹊吆呼了一行人到外头,赏赏这峰上的特有树种。选定了家较为豪华的饭馆用餐,这儿的灵食属道地口味,很多是雪闲以前未吃过的。 他尝了一盘甜点,圆圆小小的形状,咬上去颇为酥脆,口味淡甜,不输芷蒸糕,雪闲一连吃了好几块。 厉倾羽看他吃的欢快,唇边还沾了些碎屑,便不动声色的挥了下手。 雪闲只感觉腰间流苏飘舞了一下,正要伸手顺直,离他较远的那盘甜品便腾空移来他面前。 雪闲睁大眼看着坐在对面的烛鹊。 烛鹊连忙摆手。不是他推过去的。 奚云也觉得这味道挺特别,便招来小二询问。 “你们这糕点叫做什么?” 小二露出职业笑容,道:“这甜品唤刺掌糕,是刺掌叶子用热水煮烂后,小刺全数软化,再搅拌成泥,和着面团做成的。” 雪闲惊讶道:“原来刺掌叶还能吃。” 小二点头:“这叶子属食用植物,可收集的时候得用长柄夹,避免被刺伤。” 奚雨拿了一块刺掌糕在手心查看:“听上去制作过程挺神奇的。” 此时,主办方的长老带着几个道长,走至雪闲这桌,露出致歉的表情,说道:“欢迎浸雾峰首座与弟子们前来参与审仙大会,我已听说了今早的事,那间小屋目前暂且用法术封了起来,主办方这边以招来今日打扫的小厮,会慎重调查,那刺掌叶是何人带进房间。” 厉倾羽口吻低冷:“既已施了法术。放叶之人便不会再靠近。” 言下之意,是此事难查。 雪闲见发话的老道长面有难色,便浅笑着缓解道:“没事没事,放叶之人也许不知那房间已有客人,或许是恶作剧,我目前也有地方可住,小房既已被封,他应是知晓严重性,想必不敢再靠近,老道长不要太过担忧。” 这席话说完后,一群道长的脸色明显舒缓很多,同时也深刻体会到外人传言浸雾峰首座之冷厉,方才不过短短一席话,就堵的他们一嘴,心头惊恐。幸好有眼前青年跳出解围。 老道长朝雪闲展出心情松懈后的笑意,道:“不知你的大名,是浸雾峰的弟子之一吗?” 雪闲摇头,笑笑道:“我是峰上医君。” 老道长:“原来如此,待会儿我便让掌柜多送几道灵食过来,多谢医君不计前嫌。” 待这群白发道长走了之后,烛鹊才皱眉道: “医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与奚云奚雨三人先安顿于另一侧落院,还未听说雪闲这头发生的事。 雪闲先是偷瞄了眼身边厉倾羽的神情。看上去冷意十足,明显不悦。 于是他打算简短的朝其他三人叙述这事。赶紧将刺掌叶这事翻篇。 奚雨听得是连连皱眉,奚云同样有满腹疑问,可烛鹊却赶紧朝他们摇了下头,示意别多问。 你俩没看见倾羽冷淡的面色下充满不爽吗!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步出饭馆时,高挂天空的日头,已渐渐西移,晕黄霞色充满天际,直到整颗夕阳落下山头,抬头便能看见满天星云,一闪一烁。刺掌峰上吵杂的人声也渐渐静了下去。 尤其浸雾峰众人所下榻的落院,更是一片静谧,看得出确实为主办方精心挑选过的房间。 晚间,雪闲梳洗完后,带着满身的湿气,坐到榻上。栗色发丝披在背后,有些沾在脖颈间,仍带着许多潮意,将衣袍沾湿。 厉倾羽从小前厅走来,直接便拉开他里裤裤管。 雪闲吓了一跳,可却明白对方是要检查他腿上刚好的伤口,便放松身子,让厉倾羽将宽松的裤管卷起。 一条巴掌大的红色伤痕就应在白皙的皮肤上。 厉倾羽每回看到皆是皱眉,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发凶。 雪闲倒是习惯了,笑笑道:“没事,已经不痛了。” 厉倾羽挑眉,道:“本尊看了不爽。” 雪闲莞尔:“不爽这伤口?” 厉倾羽勾长的眼眸看向他:“不爽毒蜈蚣和万蛛,下回若让本尊再见到,他们连尸骨都不会剩。” 雪闲知晓此时眼前人已是夜晚人格。且这种话也只有夜晚的厉倾羽会说。毕竟白日的对方可谓惜字如金,虽对这些事情也同样有怒意,却不会直接说出。 雪闲看着厉倾羽替他抹上老鬼蝎留下的药膏,眼眸转了转,问道:“方才饭席间,那盘刺掌糕是你推过来给我的吗? ” 厉倾羽这才松开促起的眉宇,“不然是谁?” 雪闲打趣道:“当时流苏飘了一下,我以为是他。” 厉倾羽勾唇道:“也算是。” 毕竟流苏属他私人物品。 雪闲眼眸仍擒着笑意:“我一直没问过你,流苏上头的结,是你打上去的吧。” “不然本尊的东西,谁敢碰。”厉倾羽懒懒说道。 雪闲:“可白天的你看到这打结模样,不生气吗?” 他虽能分辨厉倾羽两个人格,可对于两种人格两边的态度,却弄不明白。 譬如晚上的厉倾羽在流苏上随意打结,白日的厉倾羽不会不悦吗? “我瞧他在脑中看得挺愉悦。”厉倾羽弯唇。 雪闲则是一脸荒唐:“他看得很愉悦?” 这话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脑中回想厉倾羽白日那副雷打不动的冷厉表情…… 跟愉悦两字实在难以搭上边。 床榻边,厉倾羽长指抹过最后一小点膏药后,看向雪闲湿漉漉的发丝,道:“看来上回得风寒的事,你还没得到教训。” 雪闲一脸茫然:“什么风寒?” 厉倾羽:“湿发睡了一整晚,隔日起床发出症状。” 雪闲一时听不懂他没头没尾的话,好半晌才想起两年前的冬季,自己梳洗完后因懒得擦头发,带着一身水气入睡,可想而知,隔天起来便是喷嚏连连,还发了一场低烧。 可这事是在厉倾羽闭关期间,对方怎么知道? 雪闲:“你…你闭关期间有出过独峰?” “并未。” “可你如何知晓我风寒一事?” “你猜。”懒洋洋的低嗓说道。 雪闲:“……” 哼。谁猜的到。 不得不说,晚上的厉倾羽真的极爱捉弄人。 厉倾羽满脸闲散地看着他:“你不擦湿发,待会儿本尊便亲自动手。” 雪闲立即拿起方才擦身的毛巾,往背后的湿发搓了许多下。 待眼前人的眼神明显满意之后,他才将毛巾放到小桌边。 外头一片宁静,连点人声都听不见,雪闲坐上床榻后,两只白皙削瘦的脚踝立即窝进被窝,他见厉倾羽忽地伸手一挥,两朵蓝蓝紫紫的花便出现在眼前。花瓣似缎面,盛放美丽。 雪闲瞬间绽笑:“你把恒生花带来了。” “有人喜欢这花陪着入睡。”厉倾羽勾起唇角,语气带着些懒笑。 雪闲夹面一红:“我没说过我喜欢他们陪着入睡。” 厉倾羽:“那是谁每晚睡前都要摸这花瓣摸上一轮。” 雪闲:“……” 居然还被看见了。 他小声反驳道:“就是觉得很特别罢了,幻境花朵和一般花草的触感不太一样。” 质感有些偏缎面,似乎撕也撕不破。 雪闲望着那花,忽地问道:“那个…白天跟黑夜的你,记忆是互通的吧?” 虽然他心底是如此肯定,但还是想问出来。 “嗯。”简单一个字的回答。 “那白天的你也会威胁我擦头发?”雪闲这一问纯属好奇。 “不如你下回试试。”低懒的嗓音这般回答。 雪闲耳尖有些发红,道:“湿头发是一回事,不过要是…要是下回你蛇毒发作,能不能别像前几日那样……” 那样不让他休息。 …他说不下去了。 厉倾羽弯起的唇角带了点邪气,道:“若是白天的他发作,你得自己和他说。” 雪闲:“可你们、你们明明就能互通。” “本尊管不着,且方才说了。”厉倾羽低笑,“你下回自己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试试看>//< 然后会发现什么呢(眨眼) 【※明天更新延后一天,因为要上夹子了!是很重要的榜单!后天1/30晚上11点会多更唷!】 ps.尊上的第二人格即将慢慢显现(深沉.jpg),不过论霸道的话,白日的也不惶多让喔(眨眼)。 第20章 明显不许人抗议。 -- 隔日一早。 雪闲是被外头喊声给唤醒的。洗漱后走出房间, 看见奚云奚雨肩靠着肩,指着树下,不知在研究什么。 烛鹊则在旁边大呼小叫,激动地挥舞着玉扇, 厉倾羽则在烛鹊身前, 一脸淡定的听着。颀长身影挺立着, 分明面无起伏,看上去却已是气场十足。 雪闲抹了抹脸颊水珠,见烛鹊短时间内还不会消停, 玉扇抖晃得厉害,便先往奚云他们走去。 “早,你们在看什么?” 奚云指着地面,那儿躺了几片刺掌落叶,有只拇指大的甲虫在上面爬行。 神奇的是, 一般虫类对刺掌叶是避之唯恐不及, 因上头小刺过多, 可这只甲虫居然不受叶片小刺所伤,故奚云发现后,立即叫奚雨一起来看, 两人观察的极为入迷。 雪闲也看得目不转睛,一会儿说道:“这只虫的壳应是很硬,只是甲虫类的硬壳通常在背部, 腹部较为柔软, 他怎么就不怕刺呢?” 雪闲想要研究, 干脆捡过地上一根长枯枝, 蹲下身来, 戳了戳甲虫, 试图将他翻面,看看腹部。 他动作极轻,因不想伤到虫子,可那只虫似乎极有重量,无论雪闲怎么戳,都坚持扒着叶片,翻不过身。 在他戳得满头大汗之际,身后蓦地出现一道高大人影。 奚云奚雨立刻恭谨道:“尊上。” 雪闲仍忙着戳甲虫,没有回头,清瘦的背影看上去十分专注。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转过头,抬脸向背后的人影说道:“你帮我一下好吗?” 这自然而然的语气,奚云两人都听呆了。 没想到眼前的尊上,真的抬起手掌,往空气凭空一挑。 落叶上头的甲虫随即被一阵风吹成翻肚状。 奚雨:“……” 尊上在帮甲虫翻身? 什么诡异画面? 雪闲马上凑上前,查看那只虫的腹部,果真与一般同类型的虫子不同,这只大甲虫的腹部全是坚硬的壳! 发现珍奇物种的雪闲,就着医修研究新事物的本能,开心的说道:“我能把他带回房间吗?” 厉倾羽:“行。” 于是奚雨脸上的表情更加荒唐。 烛鹊从旁走过来,看到的画面,便是厉倾羽一贯偏冷的神情,却是一边操纵着甲虫腾空,放进雪闲从储物袋掏出的木盒中。 烛鹊:“……” 抱歉。场面太过离奇。 他感觉眼睛瞎了。 完成之后,雪闲十分轻松地从地上站起身,态度和烛鹊几人震惊的模样完全不同,笑笑道:“仙君,方才我听你在另一侧谈论事情,发生了什么事吗?” 烛鹊连忙咳了两声,缓过惊讶情绪,说道:“方才我们接到通知,说审仙大会要延后一天举行,因提名帖数量过多,主办方整理不过来,故特别让人一个个亲自的向所有仙门公告。” 雪闲:“提名帖过多?仙门众家有这么多的冤仇吗?” 听上去还挺闲的。 奚雨也道:“有多多冤仇我们不知道,可你自己不就被提名了吗?” 雪闲:“……” 说得好。 无法反驳。 烛鹊无奈耸肩:“究竟是怎样我也不清楚,总归大会移至明天,今天大家空出一天可以到处逛逛了。” 雪闲好笑道:“既然空闲时间增多,那仙君方才为何气得跳脚?” 厉倾羽忽地道:“因为本尊朝他说的话。” 雪闲好奇道:“你说了什么?” 烛鹊抢着回答:“我向倾羽说了延后大会的事情,可我根本不愿多住在那落院一天,我在浸雾峰的寝殿比这舒适多了!并不想待那破院,结果我讲了半天,倾羽只回我两个字。” 雪闲挺有兴趣地问道:“哪两个字?” “无妨。”烛鹊一脸悲伤。分明厉倾羽的浸羽殿也比这两座小院舒适的多,而且宽敞无比。难道就不怀念一下吗。 雪闲哑然失笑,不难想像,因这就是厉倾羽会说出的话。 奚云听着听着,也忍住笑,说道:“既然空闲出这一天,不如我安排几个小行程,我们在峰上各处绕绕。” 奚雨:“听说刺掌峰南面有条溪河,挺漂亮的,去那看看吧。反正没有来过,就当踏青。” 雪闲点头,这峰上景观奇特,他也饶有兴致。 于是片刻后,大伙儿即绕过绕闹的大街,街上四处人挤人,似乎所有仙门接到延后通知后,都打算将峰上好好玩上一遍。一大早的,连饭馆都座无虚席。 雪闲一行人往人群渐少的郊外,慢慢散步过去。 不久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在阳光下金光粼粼的长溪。 景色和烟雾缭绕的浸雾峰不同,可都让人心旷神怡。 雪闲深吐了一口气,觉得肺部全是新鲜空气,精神也为之一振。 奚云朝他道:“医君,你会游泳吗?” 雪闲点点头,他从小就挺喜欢游泳,可浸雾峰上无溪河,且他每天都忙于制作药炷,也无空暇找地方下水。 雪闲走到岸边,砂砾细小,并不磨脚。他迅速地卷起裤管,打算踩踩冰凉的河水。踏进水之前,低头看了下腰间流苏,确认高度不会沾到河水。 可眼角却瞥见厉倾羽朝他蹙起眉。 雪闲看懂这意思,露出浅笑道:“我腿伤都好了,你昨日帮我上药时不是看见了?碰碰河水没事的。” 闻言,厉倾羽这才淡淡颔首。 烛鹊靠了过来,说道:“倾羽,我这手昨日也扭了,不如你也帮我看看吧,兴许我一下水就打滑扶不住,摔进水了。” 厉倾羽漠然道:“再站起来就行。” 于是烛鹊再度悲伤。 方才你不是还挺关心医君的脚伤吗?难道是因为我伤不在脚? 奚云已经和奚雨站在河水里头,奚云呼唤着雪闲:“医君,这儿的溪水很干净,里头还有小鱼,你过来这儿吧,水底石头是圆的,不刺脚。” 阳光炙热,将溪水映照的发光。 半晌后,雪闲已和奚云奚雨玩闹到一块儿,互相踩水,泼湿对方裤管。雪闲知晓要玩水,早已把流苏藏至衣袍最里侧,不让打湿。 可奚雨似乎打定主意,要报九年前那颗玻璃珠的仇,不断朝雪闲用力踩水。 雪闲见他模样激动,像个死命踩踏泥巴坑的小孩,不禁失笑道:“你自己小心点,别就这么栽到水里了。” 奚雨气愤大叫:“你以为我是弱智!?我是要把你踩进水里!” 话刚说出,他脚底便一滑,幸好奚云及时接住了他,忧心道:“小心点,别真的摔进河了。” 两人脸面离的极近,奚雨面色微微涨红,撑着他站起身 雪闲看见这一幕,心底一阵笑意。 烛鹊见不远处三人玩的正高兴,面上全是开朗笑意,他才将方才随意胡闹的面色收起,转用认真的口气,朝身边的硕长身影道:“倾羽,早上我去了主办方那儿一趟,说是放刺掌叶的人还未抓到,他们需要点时间。你觉得…对方会是故意的吗?可他若有明确目标要下手,怎么能确定他放叶片的那间,一定是医君所住?” 听见这段话,厉倾羽眉眼间瞬时冷意浮现,低沉道:“参加审仙大会的各家仙门,客房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全数安排好,那两座落院挂着浸雾峰的牌子,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烛鹊蹙眉道:“可他针对的是我们其中的谁呢?” 厉倾羽朝不远处的清瘦身影看了一眼。 烛鹊惊道:“莫非真的是针对医君?” 厉倾羽:“当时铺床的小厮冲出房门,说是铺被时被扎到手。可审仙大会属大事,刺掌峰定是在仙门各家到达前,早就将客房整理完毕,以便迎接。” 烛鹊一个拍掌,悟通道:“所以小厮临时过去整理医君的房间,代表有人更早一步将其弄乱了。” 也许便是他们在另一侧落院分配房间时,偷听到雪闲和厉倾羽要住的是另一间,而房间一大一小,大的那间自然是首座所住,便笃定雪闲是小的那房,趁着人尚未到达,便偷偷进入,在床上洒叶。 烛鹊连通了这想法之后,说道:“可那人定未想到主办方如此慎重,在你们进落院前还派人再度整理一遍,那倒霉的小厮才被扎伤了手。听说现在仍在医馆疗伤。” 厉倾羽颔首,冷厉的脸色让人看了心惊。 烛鹊:“倾羽,此人会做出这般事,想必不用两天便会再度行动。可医君现在和你住同间房,至少人安全无虞。” 他不相信,有人敢动到手脚动到浸雾峰首座头上。 不远处,雪闲三人仍是互相踢着水乱泼,河水约在大腿一半左右,三人衣摆全玩得湿答答,可因水中的石头没有棱角,踩上去还挺舒服,让人越玩越起劲。 雪闲挡住一回奚雨侧面的泼水袭击,大笑道:“你那玻璃珠的事,我下回请仙君帮我注意有没有类似的法器,赔给你一颗就是了。” 奚雨气道:“你不如直接捡这河里的石头给我得了。” 雪闲灿笑:“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我便好好挑个一颗…” 话还未说全,蓦然间三人同时听见后头的喊叫声,语气慌张急促,伴随着呛咳声,似乎在喊着救命。 一知道有人落水了,雪闲没做多想,直接便噗通一声栽到水里,他小时候便谙水性,赶紧往落水之人那地方游去。 溪河越中间,水自然越深,不过一小会儿,他游至对方身边,俐落的架住对方肩膀,将人从河水中拉起,脚下仍不断踢着水,保持两人不沉下去。 可那人大概是太过惊慌,不断拉扯雪闲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后一根到草般,双手胡乱挥舞着。 在雪闲也差点被拉进河水之际,一双有力的胳臂将他直接拽起,连同溺水之人一起飞上岸。 雪闲被水呛了几口,也跟着咳嗽,厉倾羽则是因方才拉人,故袖摆微湿。他全身皆是水滴,连藏在衣袍里的流苏也湿透了。 被救上来的人看上去十分狼狈,同样呛咳了好一阵,眼神却是一直瞧着雪闲,待咳声停止后,便连忙与雪闲道谢。 “你是浸雾峰的医修吧。我之前便耳闻浸雾峰来了个年轻的医修,这次一同参与审仙大会了。” 雪闲有些惊讶,对方这样便能认出自己身分,可转念一想,兴许是厉倾羽就站在身旁,一身的凌厉气场,谁都认得出这便是浸雾峰的尊上,而自己身上又无左右执法的木牌,故对方才辗转认出他。 雪闲说道:“我确实是峰上医君。你现在还好吗?若肺中还有水,记得全吐出来,溪水中央深度难测,下回记得别到那儿了。” 对方展出笑意,道:“多谢医君,晚些时候我再登门找你,好好道歉,现在得去和我同伴集合了。” 雪闲点点头,伸臂将人扶起。 可不知为何,对方抓着他手的力气有点大,甚至有些疼,不像是刚溺水完全身无力的样子,雪闲刚察觉怪异,那力气便一下子放开了。 他心道,也许是方才落水紧张过度,对方力道没有控制住。 厉倾羽在旁看着,脸上没有波澜。 待整出闹剧结束之后,因雪闲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奚云奚雨也是半身全湿,一群人即回至落院,先行梳洗,换身干净衣裳。 一刻钟后。 雪闲换过清爽的衣袍,因方才救人一事,有些疲惫,直接便往床榻坐下,靠在床头休憩。 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珠,将枕头沾湿一片,新换的衣袍也同样湿了一小块。 雪闲坐着坐着,眼眸才刚半阖,便听见厉倾羽的声音。 “头发擦干。” 声音偏冷,并且明显不许人抗议。 雪闲睁开眼眸,见对方站在床榻前,狭长的双眼直盯着他。 这熟悉的一句话让他不禁浅笑,昨晚的厉倾羽才说过同样的话。 怎知今天就碰到同样的事。 他笑道:“可我有点累,能先不擦吗?” 既然夜晚的厉倾羽说让他试试,那他就问上一问。 厉倾羽没有答话,忽地移动脚步,走至床侧,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毛巾,直接往他发上抹去,动作看似大,可雪闲却感觉是刚刚好的力道在头上擦,直到栗色长发不再滴水,毛巾才移开。 雪闲意外不已。昨晚的对方是低声强迫他擦干湿发,白日的厉倾羽却是面无表情的直接动手。 说来说去,这两人格果然是同一人分离出来的。 雪闲摸着八分干的头发,道:“你把恒生花收起来了吗?” 厉倾羽:“嗯,出门前便收了。” 雪闲:“那…放刺掌叶的人,查出是谁了吗?” 他在溪边玩儿时,见烛鹊在跟厉倾羽谈话,想来应该是在谈这件事。 厉倾羽:“尚未,等他自己出现。” 他能肯定,此人一定会再次找上门。 雪闲正在再问,外头突地有人敲门,厉倾羽没有回头,只挥手扔出传声术。 “进来,放在外头桌上就行。” 雪闲闻言,从床边探出脑袋,可因床榻所在位置和前厅隔了一堵大墙,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东西放置桌面的细微声响。接着便是快步往外走的关门声,那脚步声让雪闲感觉对方似乎非常害怕,只想赶快离开。 他好奇道:“放在前厅的是什么东西?” 床沿的厉倾羽却一把抓住他脚踝,将干净的裤脚往上翻。 雪闲:“没事,泡个溪水而已,稍微发肿是正常的。” 毒蜈蚣造成的伤口,眼下被水泡成粉色的,可还是长长一条,十分狰狞。 可面前偏冷的神情却仍是蹙起眉宇,拿出药罐,一句话都没说,便开始涂上。 雪闲倒是没那么在意腿伤,反正衣袍挡着,也没人看的见。 倒是白日跟夜晚的厉倾羽,生气起来的感觉有些相似,又不是太像。 他望对方望的认真,厉倾羽的下颚线条十分俐落顺畅,连着突出的喉结,一直到健壮的肩膀胳膊,仿佛随意一挥臂,哪边树就断了根,故厉倾羽即便穿着衣袍,遮住健壮结实的身型,也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气场。 直到那双狭长眼睛抬起,与他四目相接对上,雪闲才愣了一下,慌忙移开眼神。 厉倾羽:“在看什么?” 这声音便是平时白日里那副淡冷的声嗓。 雪闲这才道:“看和晚上的你有什么不同。” 厉倾羽微挑起眉,低嗓说:“看出什么了?” 雪闲转了圈眼眸,笑道:“一些而已,还在观察中。” 厉倾羽倒也没回这句,可方才看见疤痕的神情已放缓许多。他起身挥过袖摆,雪闲朝挥舞的地方望去。 一只大圆盘腾在空中,四平八稳的朝他方向飞来。 上头摆了数十块刺掌糕,香味扑鼻,看得出是刚出炉不久的。 雪闲绽笑道:“所以刚刚在前厅的是店小二?你让他们做的吗?” 厉倾羽只简答一声:“嗯。” 雪闲知晓白日的对方话本来就少,故先拿了一块,手臂伸长朝前,眼眸弯弯道:“既然是你叫的,那你先吃一块吧。” 厉倾羽看着他,半晌没动。 雪闲眼睛仍是月儿弯的模样:“不吃吗?” 他好像发现,和白日厉倾羽相处的模式了。 厉倾羽看着那块小圆糕,这才往前倾身,却不是用手接过,而是用直接用嘴咬下。 雪闲愣了一大下,因对方嘴唇有些温热,方才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 为了忽略手指上的触感,他便问道:“好、好吃吗?” 厉倾羽咀嚼后,道:“还行。” 雪闲:“那剩下这半块你要不要…” 话未说全,对方已再次倾身,叼走他只间剩余的刺掌糕。 雪闲赶紧收回手指。 又碰到了,嘴唇。 这回厉倾羽没等他说话,低沉的声音就道:“好吃。” 雪闲听见这两个字,不知为何,脸颊有些发烫。 幸好门外传来奚云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气氛。 “医君,我把书籍拿来了。” 既然上半天大伙儿都玩累了,下午空闲着,雪闲便请奚云去主办方借了往日审仙大会的事件簿来看。 故眼下奚云正抱着一叠厚厚的书册站在外头。 雪闲瞄了厉倾羽一眼,又想起刚刚的刺掌糕,心底异样的感觉仍是未消散。 只好先道:“我去跟奚云拿个东西。” 然后赶紧下了床,绕到前厅开门。 奚云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后,便道:“医君,你确定要看这些东西吗?我方才随便翻了几本,内容都…都不是很令人舒适。” 奚雨当时也在他房间,边看边骂,说这些仙门都是神经病,只有中邪了才能搞出这么多破事。 雪闲:“没关系的,既然审仙大会就在明天,我提前了解一下也好。” 奚云这才把整叠书交递给他,临走前不忘说道:“医君,若你看不下去就别看了,总归明天还有尊上在呢。” 浸雾峰首座都来了,对方至少会收敛点。 于是整个下午,雪闲就坐在桌前翻阅这些书,配着刺掌糕点。 谁料原本是想打发时间,随意看看,还真心越看越有兴致。 这些泛黄的本子,每一份提名帖都让他看的津津有味。 其中一帖写到,有两名交情匪浅的世家仙门弟子在结伴旅行的时候,因各自唤出法器玩闹,原意只是好友间的斗斗法,怎知斗到最后两人都认真起来了,越斗越凶,最后其中一人法器被损,因心有不甘,干脆一状告至审仙大会,发出提名帖。 雪闲心道,这翻脸比翻书都快,不愧是塑料兄弟情。 两人在大会上对质许久,最后一干长老判定,两人虽以玩闹性质为开头,可双方到最后已是认真寻架,故不判定是非对错,可毁损法器那一方,须赔对方三千颗灵石。 雪闲见到这数目简直惊了。 他在浸雾峰九年,有住有吃,还真没见过那么多灵石,不知这人赔光家底了没。 他想起奚云奚雨也是多年好友,一起结伴的日子不少,可每回奚雨生气,都是奚云给哄着让着,且两人的法器是两把双生黑短刀,刀长比一般灵剑短,据说出自同一铸造者之手。 不但如此,雪闲更难以想像奚云对着奚雨出刀的模样。倒是奚雨对着奚云乱挥的模样,应该十分有趣。 所幸心有余悸的翻至下一册。 这回,居然看见熟悉的名字出现! 没想到千蛇鬼母和毒蜈蚣也曾在审仙大会上展露! 最让雪闲讶异的,这提名帖居然还是毒蜈蚣这头所发出,这种小三找上门挑战正宫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狗血! 册上记载着,当年毒蜈蚣帖子写到“妹妹蜈蚣对万蛛情有独钟,万蛛也曾对我立下海誓山盟,还望千蛇姐姐主动离开万蛛,三人不再彼此纠缠,对妳我和万蛛都快乐……” 提名帖断断续续写了几百字,最后一行写着“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望姐姐悉知。” 雪闲差点就要鼓掌了,这莫名熟悉的尬台词,果然千万年过去,小三的思想都是这样的吗。 雪闲兴致勃勃的往下看,最后两只妖兽直接在会场打了起来,毒蜈蚣不敌千蛇,负伤离去,审判的长老们自然也判毒蜈蚣为错事那方,甚至从五灵毒中被除名。 原本的五灵毒,为老鬼蝎、金蟾子、万蛛老人、千蛇鬼母、毒蜈蚣。 毒蜈蚣除名后,由上古蚁后替代,可上古蚁后隐世多年,近百年来早已无人见过她。 雪闲看到这边,心道,虽然审仙大会上,毒蜈蚣看似输的一败涂地,甚至连名声都没了,可在三人复杂错乱的情感关系里,毒蜈蚣实际是赢的那个。 因为万蛛老人的心早已不再千蛇鬼母身上。 再回忆万蛛抱着她尸骨痛哭的模样,奈何千蛇鬼母虽在审仙大会上作为赢方,也得不回另一半的心,导致性格大变。 看来这世间的事,还真是曲折离奇。 雪闲喝着淡茶配着糕点,目光停在千蛇鬼母那一页继续阅读,厉倾羽正巧结束短暂闭目修练,走来前厅。 雪闲便摇了下手中书本,道:“你看过审仙大会的纪录册吗?” 厉倾羽直接道:“本尊没兴趣。” 雪闲笑笑,他知晓白天的对方就是这模样,话语总是少的可以。 于是他道:“那我念一段给你听吧,毒蜈蚣和千蛇对决这边,还挺有看点的。” 温润清朗的声音便缓缓在房内响起。 “毒蜈蚣落败,全身满是血迹的离开会场,场面极为难堪,而千蛇鬼母也在赢了对决之后,便回到石洞隐居,此石洞寸草不生,据说里面养了上千条的毒蛇,不少人猜测,是因她往后打算继续追杀毒蜈蚣所培育。” 雪闲看着这段话,忽觉哪里怪异。 思考了半天,发现是“寸草不生”这几个字。 可他有印象,当日两人在解开石洞天顶刹那,墙上那幅巨蟒交缠画蓦地从壁内生出许多细长杂草! 味道颇为浓郁,可又参了一种清淡的花香。 寸草不生? 感觉十分矛盾。 他朝厉倾羽道:“当年我们出石洞时,壁上长出的细草,你有看见吗?” 厉倾羽颔首。 他目视与听力都极佳,自然有瞧见石壁中蓦地长出的细草。 雪闲:“那草的味道你可有闻见?” 厉倾羽:“有味道?” 两人互相对视着,忽然间,脑中都闪过同个想法。 雪闲悟道:“该不会…那便是做药炷的材料之一?” 他先是欣喜,接着立刻转为苦瓜脸。 既然如此,那他们岂不是还得再回到那该死的石洞里! 想到当初的四十九个羞耻的姿势,雪闲默默移开对视的双眼,闭了闭眸。 …那些姿势…呜。 到最后,他四肢都被摆弄的发酸发疼。 思及此处,雪闲面色不住地浮出晕红。可因他一直垂着眼,故不知晓,坐在他对侧的厉倾羽,将他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蛇毒发作会一次比一次激烈,当然解毒的方法也会愈来愈……咳。 不只是手连手那样而已(眨眼) 【下一章更新在2/1的00:00,小天使们看完1/31除夕晚会后,记得来看尊上和雪闲唷!有七千多字,且有个…咳…的大进展>////< 第27章 本尊要奖励。 俩人走到最初进来的树壁旁, 两边的须根立即自动移开,那坚实的壁面果真开了个大洞,把刺掌树结界打开,厉倾羽和雪闲随之走出。 奚云奚雨几乎是瞬间就紧张的凑上去, 他们一直注视着对方二人消失的那方向, 就怕他们再也走不出, 永远关在里头。 烛鹊也赶紧摆出一副“天啊,我真的好担心喔”的神情。 然后说:“倾羽把里头全毁了吗?” 外头夜黑风高,林子里灰灰暗暗。 雪闲向大家详细描述过树洞里发生的事情, 以及他们与刺掌老仙的对话。 周衍之愤怒道:“果然又是鹰五门!鹰戈四处吸收弟子,连刺掌树的灵根都要夺取,到底是为什么!” 他问完话,遍愤怒地看着雪闲。 厉倾羽神情已是明显不悦。 烛鹊赶紧当和事佬,“衍之, 我们方才就说了, 医君不是鹰五门的人。就算多年前是, 现在也绝非。” 雪闲也缓和道:“仙君,没事的。我刚才在里头听树仙说鹰五门的作为,能了解衍之的愤怒。” 周衍之没想到雪闲会这样说, 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雪闲指朝他点点头示意,说道:“现在我们便要想办法点燃炉火金焰,其余人也不要靠得太近, 那温度很高。” 奚云:“可是这儿有什么东西, 能持续让药炉烧的那么久?直到大树被烧起。” 厉倾羽扬起下巴, 望了上头。 众人跟着往上看去。 周衍之皱眉道:“你们要用刺掌树叶?” 烛鹊:“可…可这树叶若是一大片扫下来, 大家岂不是身穿百洞?” 厉倾羽唤出羽熔。意思是他处理。 雪闲也朝其他人说道:“仙君把玉扇放大, 挡在你们几人上空, 别被树叶扫到。” 烛鹊立即行事,将手中的扇子凭空放大,待奚云奚雨和周衍之都聚集到地下时,便朝厉倾羽唤了声作为示意。 厉倾羽走至雪闲身边,道:“别让叶片扫到了。我待会儿会直接将叶群逼进药炉里。” 雪闲朝他应首,道:“你也小心。” 厉倾羽却突然靠近了一步,在两人距离半臂之距,唇边扬起懒懒的坏笑,低声道:“待本尊回去,便要奖励。” 雪闲先是征住,知晓夜晚的对方总喜欢做些出奇不意之事,譬如现在紧急时刻,还硬要使坏一下。便脸红道:“你、你先赶紧上去。其他东西…待回峰上再说。” 从至烛鹊等人的角度,只能看见厉倾羽高大的背影,雪闲则是完全被遮挡住。 奚雨不解道:“尊上和医君在说什么?” 奚云:“也许在交代事情吧。” 周衍之说道:“你们尊上面色冷的跟霜雪一样,亏医君能和他说这么久的话。” 于是烛鹊很想提醒他。 雪闲不止会和厉倾羽谈话,俩人还同住在浸羽殿呢。 半炷香后。 烛鹊一行人便在放大的玉扇底下,看着厉倾羽一手持着羽熔,腾空飞起。雪闲则站在刺掌老树旁,唤出金色药炉等待,一点儿也没有其他人惧怕的模样。 只因在上头的人,是厉倾羽。 厉倾羽脚尖一踏,往上跃去,羽熔剑一挥,上百片刺掌叶立即从枝干上被扫下! 接着厉倾羽袖摆一挥,控制着叶片飘舞的方向,准确的全入到雪闲的金色小鼎中。 一片都没有飘到雪闲身上。 待炉中盛满落叶后,雪闲便举起双臂,朝药炉底部施加灵火,不过片刻,那灵火便逐渐便强,转为金焰。 金焰数灵火中温度高的一种,只有医修能够控制用出,雪闲在过去九年虽对于医修一事记忆全无,但凭借着这副身躯良好的修为记忆,以及雪闲九年来专研苦读,几乎没有一刻闲下,已将这身体全数的医修修为唤回,除了一些他仍认不得的灵草种类,其余的还是绰绰有余。 药炉里头的刺掌叶,逐渐发出烧焦的熏鼻刺味。叶片上头的百根小刺逐渐烧软,叶面转灰,可却没有一下子就变为灰烬。 烛鹊闻着那四处飘散的焦味,忍不住大喊:“医君,你怎么能确定这些叶子不是被烧成灰烬,而是能铸成大火呢!” 雪闲空出注意力,回道:“刺掌老仙和我们说的最后几句话中,有提及这一点。” 烛鹊这才又放心地躲回玉扇下。 果不其然,片刻后,那药炉金焰愈发盛大,连同炉中的百片刺掌落叶也是火烧一片,直接燃起!整座炉被映照的金光四射。 雪闲朝厉倾羽道:“可能还需要一些。” 厉倾羽没回话,直接又是往上腾跃。 近百片刺掌叶再度落进雪闲的药炉中,那药炉看上去虽小,可里头空间却是极大,就像仙门储物袋那般神奇。 金色大火玉发热烈,连奚云那侧都能感觉到热度,吼道:“医君,你自个儿别被烫到了!” 厉倾羽往雪闲身旁站进一步,看见对方发际已被热汗打湿,便直接伸出掌,与雪闲共同增加灵火。 烛鹊远远看到。疑惑的问:“倾羽什么时候会做这些医修的事了?” 医修的药炉灵火,不是其他道的人可以一并控制的。所以仙门众家才如此崇拜医修。 周衍之:“或许是你们尊上在闭关期间练习的吧。” 烛鹊一脸荒唐。 他身为厉倾羽多年好友,对方修习的东西压跟和医修毫无关系。 可他们都不知晓,厉倾羽闭关九年,就在镜画上看了九年关于雪闲学医的东西,透过流苏,雪闲读了什么,他就读了什么。自然也对医修之事有些熟稔。 随着火焰增高增大,刺掌老树的树干树皮终于也燃了起来,雪闲朝厉倾羽递过眼神,那高温烫人的炉子便随着厉倾羽手指的方向,飘道刺掌老树的树底,靠在粗干旁,继续点燃树皮上的火苗。 雪闲也被厉倾羽揽着,往后退到另一侧。 夜晚的刺掌峰上,其中一小侧正燃着熊熊大火,画面壮观,仙门中难得能看见如此震撼一幕。然而审仙大会中的众人还挤在会场中,为了绿豆蒜皮小事互相怒骂争吵,这会儿才审到第十九帖而已,就像奚云所说的,至少得吵上一天半的时间。 就在刺掌树终于被高趟火焰烧进树皮之后,四周突地发出一阵腐烂的恶臭味!像极了某种食物的腐味,又像放了很久的老鼠尸体。 烛鹊惊道:“这味又是什么?!” 他们掉进粪坑了吗! ? 走不出迷阵,难道要臭死在这迷阵里! ? 奚雨也掩着鼻:“这味道好呛人!已经没有新鲜空气了。” 雪闲朝身旁人道:“会不会是刺掌老仙说的那些恶灵根?老仙说这片林子的周围被植满了恶灵根,也许火焰烧到它们了。” 厉倾羽将胳臂收紧,把人揽好,道:“兴许便是。只要恶灵根全数烧完,迷阵也就解除了。” 雪闲这才朝烛鹊那头道:“仙君,你们再忍忍!这是恶灵根之味。” 烛鹊心道,去你的恶灵根!本仙君一刻都无法再忍了! ! 他才在心底怒骂完,猛然间,玉扇顶上的刺掌树忽地用力摆动,仿佛在回应他心中骂话。这回叶片并不是飘舞而下,而是如射箭般,好似一片片利刃,片片都如利针一般,往众人射去! 一不注意就会被刮的鲜血淋漓。 雪闲讶道:“是恶灵根在抵抗火焰!” 恶灵根既是鹰戈所种,肯定被下了极恶之法术,不易摧毁。 厉倾羽在雪闲面前,用羽熔挥出一道结界,低声道:“在这待着。本尊过去。” 雪闲急的要回话,可对方颀长的身影早跨出结界,剩他一人在里头,射过来的刺掌叶皆被结界挡住,雪闲在里头安全无虞。 可他心底仍是著急,界外,厉倾羽的身边不断有叶片划过,像利刃般! 厉倾羽直接提起羽熔,往上一挥。 刺掌叶虽被他挥走大半,可因恶灵根深入,仍是不断射来,明显在反击金色大火的袭击,不肯被烧毁。 厉倾羽蓦地转头,朝玉扇下的周衍之道,“你的木鱼。” 周衍之也立即反应过来,“木鱼声能混乱恶灵根之灵?” 厉倾羽在空中颔首,墨蓝衣袍被狂风卷的往后飘散,一头墨发也不断飞舞,像极了深夜阎王。 周衍之唤出木鱼,上头好几道裂痕,接着另一手唤出木柄,用最快逤度绕至烛鹊等人最前。 刺掌大树已从树根底部已然全数烧起,远远看去仿佛生长在金焰中的树灵,刺掌叶在周围纷飞乱射,木鱼声已开始从周衍之掌上发出。 声声阵阵,听上去快速混乱,可实际却是乱中有序,自有频率,配合着灵火,一声声回荡在树林间,不断绕着。 厉倾羽依旧用羽熔挡着飞射的刺掌叶群,有几片划过他衣袍,在那袖摆上列了几道口子。 结界中的雪闲看的心焦不已,可又无法出去。 如此十万火急的状态,在一刻钟后,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从枝干上射下的刺掌叶开始缓下速度,恶灵根明显势力削弱。 奚云喜道:“你们看!刺掌叶速度变慢了。” 奚雨:“灵火配上木鱼声果然有用!” 烛鹊则是感动的瘫倒在奚云身侧:“我们终于能离开了吗?我感觉肺部全是腐烂气味,我快跟这林子混为一体了。” 他回浸雾峰第一件事就是要梳洗,洗上五遍。然后去山坡上呼吸新鲜空气,把肺部里的脏东西全呼出来! 周衍之专注敲着木鱼,不忘关注空中的厉倾羽,羽熔不愧是修为九阶的灵剑,即便是恶灵根也伤不到厉倾羽真正的躯体半分。 烛鹊在感叹之余,眼角瞄到雪闲,人在结界里,分明十分安全,可看上去神情担忧,视线对的地方便是厉倾羽。 烛鹊忍不住道:“倾羽怎么就不在我们这里也下个结界呢,省的我还得把玉扇放大,撑着多累啊。” 奚雨差点翻了白眼:“仙君又不是用手在撑,只是法术而已。” 烛鹊敲了敲自己肩膀,“那也是很累的,你们瞧,医君待在结界里多安全。” 此刻周衍之的木鱼已是愈敲愈快,听着确实能乱人心神,可站在他背后的奚云一群人居然觉得听上去特别清亮,毫无被迷惑之感。 金色烈焰已逐渐吞噬刺掌老树半身,眼下树身全被火焰包围! 直到最后一批刺掌叶烙下,已不如最初那般飞射,而是轻轻地,慢慢地,往下飘落。 厉倾羽也从空中跃回地面,掌心仍握着羽熔剑柄,可落地后他第一眼关心的并非刺掌大树,而是往结界那边看去,脚步一动,已瞬间回到结界前! 雪闲见结界被打开,瞬间往前奔了两步,到厉倾羽面前,喘声说道:“你以后,不许把我关在里面!” 厉倾羽低眼望他:“你在里面才安全。” 雪闲:“可你人在外面!” 厉倾羽伸指轻摸过雪闲袖上的发丝:“那些叶子伤不到本尊。” 雪闲看着他袖子,“你袖摆被割破了。” 厉倾羽绕着他发丝,没有答话。 这对话的走向似乎愈发奇怪,可却没人察觉。 直到烛鹊收起玉扇,一行人奔过来。 “倾羽,恶灵根全数毁损了吗?” 雪闲点头:“应该是,只剩最后一部份,我们在这儿等待即可。” 烛鹊呼了口气,朝周衍之说:“幸好你也在,要不那恶灵根之灵如何被打乱。” 周衍之也同是满头大汗,道:“浸雾峰医君的修为果真厉害,我瞧那金色灵焰烧得极旺。” 言下之意,似乎还是有些怀疑雪闲。 厉倾羽狭长的眼眸立即蹙起,雪闲微微扯了下他,笑笑着摇头。 半个时辰后,整片林子终于被烧全,恶灵根正式毁光。 一群人望着变成灰的刺掌树群,拍了拍衣袍上的灰,迈开脚步。 怎知却遇见一道熟悉的驼背身影。 金蟾子见到他们,同样大惊失色:“你们怎么会在这!?难道我走了十几天的路,还没离开浸雾峰?” 奚云朗笑道:“前辈误会了,这儿的确不是浸雾峰,而是刺掌峰。” 金蟾子满脸疑惑:“刺掌峰?那不是仙门这回审仙大会的地方吗?我怎么走着走着就来这儿了。” 雪闲道:“要不前辈原本千里迢迢要去哪里?” 金蟾子:“自然是带着我家上百只的蟾儿移居到新家,我瞧这里阴风阵阵又十分阴暗,看上去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看上去便觉得十分适合!” 烛鹊:“……您选择新家的标准真是奇特。” 奚雨伸脖往他身后的蟾蜍看,“您那些蟾蜍不怕刺掌叶吗?” 金蟾子一脸骄傲,捶了捶胸:“它们自然不怕,我们可是五灵毒。且蟾儿皮肤上的脓包若是被叶片刺破了,也会自会痊愈,不须多管。” 奚雨:“…真是特别厉害。” 金蟾子不满道:“倒是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莫名就把我家给烧了?搞的我又要迁居。整天带着上百只蟾蜍东奔西走,你们以为不累吗!” 雪闲:“前辈,这儿原是刺掌峰迷阵,长满了恶灵根,我们一群人被困在里头出不去,不得已才烧毁树林的。若你想要去另一个迷阵,这峰上应该还有许多。” 奚雨也建议道:“是呀,您往前走了几里,说不定就进到另一个了。” 金蟾子原地跳气,吹胡瞪眼道:“万一那里也被别人烧了呢!” 烛鹊:“放心,别人没有倾羽的羽熔,也没有衍之的木鱼,更没有我们医君的修为,能弄出那么多的金色火焰。” 金蟾子应首,压了下翘起来的头发:“好像有这么点道理。” 他朝周衍之道:“年轻人,我瞧你手上那颗木鱼和我家蟾儿长得挺像,要不我送你一只蟾吧。” 周衍之嘴角一抽:“…谢谢前辈,我心领了。” 金蟾子朝自己上百只的孩儿做出手势,接着便往另一面山坡走去,上百支毒蟾在身后跟着跳,脓包还偶尔破裂,流出脓液,这画面看得让人全身起鸡皮嘎瘩。 烛鹊目送完金蟾子之后,便兴高采烈到:“太好了,现在终于能回浸雾峰了,衍之若你没事,也跟我们回峰吧,得好好款待你,这回也多亏了你的木鱼。” 周衍之自是大笑接受。 众人嘻嘻哈哈的朝山下走去,除却烧成灰烬的恶灵根树群,愈往山下,已开始出现青绿的刺掌树群,看上去未被恶灵根侵蚀,树叶翠绿,没有早些时候黑压压的感觉,而天色也渐渐发光,稀微的曙光从东边升起,一切看上去十分有希望。 雪闲望着天边,笑道:“我在这捡了几片刺掌叶,回去再试试另一根药炷。” 厉倾羽:“都行。” 白日的他,本就话少。 烛鹊从旁冲过来,搭住雪闲的肩膀,一脸悠闲地说:“医君,我们在审仙大会上听说了一些事,回峰后大家还得好好聊聊,我知道你当年撞过脑子,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奚雨就插了进来:“你别理仙君,审仙大会上那人肯定有阴谋。” 雪闲听闻大家提起这事,心中有些乱,只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详细的,等回峰上大家再对对说词吧。” 厉倾羽听着他们说话,未发一声。挺直的背影走在最前,衬着渐起的曙光,看上去愈发高大。 在众人全数放松散步之际,猛然间,一道绿光从侧边的刺掌数后现发! 一群人自然往那方向看去。 雪闲离的最近,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只感觉肩膀被用力一拽,整个人往那阵光栽去。 奚云大叫道:“医君!” 同时看见厉倾羽的羽熔从身后侧迅速飞去,往那道绿光拦截! 可雪闲被拉进光阵,那道法术随即缩小!只剩下点点闪光飘在空中。 烛鹊错愕道:“医君人呢!?” 奚雨也慌张道:“那道光是什么东西!” 周衍之愣在原地也不明所以。 一阵极低的冷厉声嗓道:“是传送阵,方才我看见鹿九天了。” 他目视上乘,别人没看见的,他在瞬间便瞧见了。 奚云不敢置信道:“这人在审仙大会上说不过我们,居然耍阴招!医君他被鹿九天拉去哪里了?” 厉倾羽低沉道:“鹰五门。” 雪闲曾与他说,鹿九天隶属鹰五门,故此刻,对方只会被传送到那里。 烛鹊:“若我们也用传送阵追上呢!” 厉倾羽:“无用。鹰戈为人阴险,鹰五门在地宫,地下千尺,非此地的传送阵便进不了。” 随着天色渐渐光明,羽熔早已飞回主人手中,而厉倾羽满脸的阴鸷,在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心底对于雪闲的处境全是不安。 -- -- 雪闲被拉进传送震后,那道绿光随即消散。 不过片刻的时间,阵门又被打开,眼前映入的是一道黑漆漆的地宫入口。 雪闲在阵中早已知晓拉他的人是鹿九天,镇定问道:“这就是鹰五门?” 鹿九天讥笑道:“你说你失忆了,还记得门中入口,可真是不容易啊。” 雪闲没有回话,直接等着人带路。 其实他心底充斥紧张,可鹿九天曾说,鹰戈这几年都在寻他,肯定是别有所求,才会如此积极的寻找一个人。 鹿九天也一声未吭,径自走入地宫。 里头的石壁上点了几把火,照上去仍是给人可怖阴森之感。仿佛随时会迷路于此,在地道中迷失。 两人就这般毫无对话,走了近半个时辰,期间终于经过几个黑色木门的房间。 直到其中一间看起来较大的房,鹿九天在门扇前停下脚步,道:“这是你以往所住的房间,鹰主说过,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能进,你现在就好好待在里头,我让弟子在外头看守,你最好休想有逃走的念头。” 鹿九天唤来两名身穿全黑的弟子,接着说:“你们在这待着,大医修刚回鹰五门,我这就去禀报鹰主。” 雪闲没有反抗,直接便踏进房里,关上门。 环视了房间一圈,发现到处摆满了灵草,整间房都是各种灵草混合的香味。有些不经放的已从根部腐烂,可大部分的灵草,离开土后,仍是能活得很久。 他有些惊讶这房里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一般医修的房间,还明亮无比,原本雪闲以为房内会如外头的地道,一片黑暗,只点两盏油灯。 谨慎地勘查之际,雪闲蓦地想过厉倾羽曾说,若发生事情就潮流苏施个小法术。 于是他便伸指,往腰软的细绳摸去,顺了顺,一道浅浅的的蓝色自他指间散出。 看见上头的五个结依旧未解开,雪闲忍不住笑了笑。如今他已知晓是厉倾羽亲自打上的,心底蓦然流过一阵踏实感。 … … 同一时刻,遥远的远方。 雾气缭绕的浸雾峰上。 奚云众人在雪闲被拉走当下,便用最快的速度,驭器回至浸雾峰。 烛鹊从未看过厉倾羽用如此极速的方式驭剑,连身周的云朵都被那狂风吹散了! 首座独住的独峰。 浸雨殿中修长的身影站在软榻的纯白墙壁前,壁面已出现幅镜画。 里头映照着一张清雅的脸面,几丝栗发散在肩袖上,正微微展着笑意,指头顺着流苏。雪闲背后的房间看上去没有第二人,且环境明显并非天牢,甚至看上去不错。 厉倾羽手指凭空一挑。 画中的人影突然愣了下,凝望着微微飘扬的细绳,一会儿后,又往流苏摸了摸。 于是厉倾羽再挑了第二下。 这回流苏飘舞得更大力了。 另一端。雪闲对着流苏,唇边的笑愈发扩大,眼眸弯的像月亮。 厉倾羽真的收到了!朝流苏施法术有用! 而浸羽殿上的颀长人影,见到对方人身安全,对着流苏轻笑的神情,俊美的面上同样也扬起弧度。 只因他知道,雪闲目前身在鹰五门,安全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分隔两地,远距离偷偷恋爱的甜蜜感呜呜。 第28章 轻抚流苏。 -- 雪闲在房中与流苏玩了一阵后, 房门便被敲响。 从敲声中不难听出,对方极为慎重恭谨。 雪闲不确定地朝着流苏说话,厉倾羽那头能不能听见,但他仍对着雪色缀饰说道:“有人来了, 可能是鹰戈想见我。别担心, 我挺安全的, 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流苏立即飘了一下,雪闲随即露出安心微笑。 他打开房扇,外边站了两个表情严肃的弟子, 身穿全黑,这似乎是鹰五门弟子的专属穿着,可鹿九天并不是穿这样,大概是某个阶级以上,又有另一种服饰。 其中一个弟子摆出手势, 恭敬道:“大医修, 鹰主找您。” 雪闲表情没有起伏, 朝他点了点头。 那两名弟子带着他,在地宫中绕了好一阵,不知多久过后, 终于来到一个偌大的空旷房间,里头十分炎热,中间有座火红色的热潭, 看上去里头的并不是水, 是黏稠的类似泥巴的东西, 还冒着热腾腾的烟雾, 让人一点都不想靠近。 这一看便知不是泡澡用的池潭, 可用途是什么, 雪闲也不明白。只心想,谁会在房里放这种东西,整间屋子简直热得透不过气,呼吸都有困难。 前头忽地传来一阵粗嘎苍老的声音:“我的医修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雪闲听见“我的医修”四个字,瞬间有股强烈的不适感。 他伸脖往前头看去,大椅上坐了一副痀偻伛背身躯,看上去有点枯瘦萎缩,老态尽显,整个人几乎是缩在椅子里,衬着那座实木椅更加庞大,人更加渺小脆弱。 鹿九天则站在椅旁,一脸愤怒地,似乎想发声,却又不敢讲话的模样。 雪闲猜测那椅上之人便是鹰戈,可对方怎会是这般老态龙钟的将死模样! ? 与他想像中的十分不同。 鹰戈用年老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九天上回和我说,他终于寻到你的踪迹,本主高兴不已,就等着你回门上。九天告诉我,说你撞到了头,有部分失忆,记不起以往之事,可本主相信,你的心仍在鹰五门上,只要你在原本的房间多住几日,再度习惯鹰五门的生活,也许便全想起来了。” 鹿九天仿佛不闲事大,也像是鼓起勇气,道:“鹰主,过去九年,大医修皆住在浸雾峰上,是那处的医君。” 他怀着愤恨说道,只希望雪闲能被怒责一顿,最好与他当年相同,被关进天牢受折磨!凭什么雪闲人消失,是他在受责罚! 没想到鹰戈却笑了两声,那声音有些畸形难听:“无妨,无妨,如此一来,大医修正好能将浸雾峰上所见告诉我,知敌知彼,才更有胜算。” 言中不难听出,鹰戈对原主的容忍度确实极大。即便原主莫名失踪了九年,可一回到鹰五门,仍是倍受宠。 雪闲不明白这容忍度从何而来,可脑袋仍机灵的转着,回道:“回鹰主,我在浸雾峰九年就是一般医君,平时只处理弟子伤口,炼制普通丹药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全是峰上左右执法与仙君在处理,我无法参与。” 这席话雪闲将自己在浸雾峰上的身份位阶降的极低,也表明了不知道任何重要之事。 鹰戈似乎不太在意,只笑呵呵道:“我听九天说,当年你成功拿到了厉倾羽的稳神之物。大医修可还记得吗?” 雪闲早在来的时候便想好说辞,道:“对于以往的记忆我虽断断续续,可当年一事,在九天找我深谈后,便稍微有了印象。” 雪闲将心底模拟好的话一一道出 “九年前,我进入浸雾峰首座的寝殿,在里头发现了药炷,猜想这便是他的稳神之物,在我正要上前拿取时,对方却正好回殿,我来不及拿走东西,便先用鹰主赠的传送阵逃出,可对方紧追在后,我一面逃,跌进了一处洞窟,接着记忆便全失。之后被带回浸雾峰,想来便是浸雾峰首座认为我行为有异,将我软禁在峰上九年,再随意给我套个医君称谓,让左右执法能趁机盯着我。” 这番说辞极为完美,因厉倾羽早已在审仙大会上出示药炷画面给众人看,所以雪闲也直接说出药炷两字,只是不告知真正药炷的下场。 且掉进石洞后失忆,被带回浸雾峰软禁,这样也符合了自己为何成为峰上医修,以及他极少外出一事。 最重要的,是他故意透漏了讯息给鹰戈,自己已触碰过厉倾羽的稳神之物,看过摸过,仗着这点,鹰戈定会更需要他,他在鹰五门便能过得更加安全。 果不其然,鹰戈苍老的声音显出欣喜:“你既已见过厉倾羽的稳神之物,假设再上峰一次,能否认的出?” 雪闲颔首。 鹰戈睁大了皱巴巴的眼皮,道:“好!好!那等等九天就先带大医修回房休憩,你说你忘了鹰五门中的事情,你房里有不少当年自己记载的医册,也许多看几遍便能想起来。” 他重重咳了一声,嗓音难听无比,“还有,本门主这九年来少了你制作的特殊丹药,身体大不如前,你既已回鹰五门,便尽快想起以往之事,本主还等着你的丹药,早日恢复身躯。” 雪闲这回听不懂他言中指的是何物,但说他房里有记载的书册,等会儿他回房就立即研究。 谈话完毕后,鹰戈便指使鹿九天,带雪闲回房。 一路上,鹿九天说话已不敢不客气,毕竟才刚看见鹰戈对雪闲仍是尊重有加。 他只能将愤恨藏在心底,讽刺道:“看来你回到鹰五门后,想起的事还不少。” 雪闲淡淡道:“多亏了鹿兄,在审仙大会上提及往事,要不我便无法忆起。” 鹿九天气得牙痒痒,憋了半天憋不出半句话,又不能口出恶言,万一雪闲一状告到鹰主面前,又有得他受的了。故最后只憋出一句:“还望你赶紧想起全部的事,制出鹰主所需丹药!” 然后目送雪闲回房。 -- -- 门扇一关,雪闲立即抹了把脖颈后头的汗。 刚刚直接面对鹰戈,其实他心底胆颤,可又不能露出怯怯之情。 幸好,他那番说词鹰戈信了。 雪闲抚了下腰间流苏,轻声道:“没事了。可我刚刚紧张得很。” 流苏细绳随即飘起,细细缠住他手指,似在轻抚安慰。 雪闲道:“鹰戈说这房间有我以往纪录的东西,还提及什么丹药。我瞧他那个欣喜的表情,也许他多年来一直在寻我,不只是为了你的药炷,还有原主…还有我以前制作的药物。” 他过于顺口,不小心说出了两字,幸好赶紧收回。 雪闲又道:“方才见他那副发白齿落的枯黄身躯,看上去根本不像能升阶的模样,兴许在闭关过程中就一命呜呼了。兴许那丹药,便是增强他体力的东西。对了,你替我和烛鹊他们说声,我很安全,不必担心,这几天先留在鹰五门观察,说不定能探查到鹰戈的弱点或其他计谋。” -- 远方的浸雾峰上。 厉倾羽听完那温润的声嗓,眼神直勾勾望着镜画里的人影。 只要雪闲安全,他压根不在意药炷和鹰戈要的东西。 不过雪闲方才对鹰戈说的那番话,确实能保住对方在鹰五门的人身安全。他也看的出来,鹰戈对雪闲有着八分尊重。 故更能肯定,雪闲对于鹰戈有重要之处。 鹰五门的地宫深尺几千,且结界怪异,他这边传话术传不进去,只能靠挑动流苏来回应雪闲。 而每回流苏轻舞时,厉倾羽便会看见雪闲绽出浅笑,和衬着脸颊的栗色发丝,都让厉倾羽想直接跃上灵剑,直接破入鹰五门地宫。 可如同雪闲所说,他还得在鹰五门勘查,以及弄清楚鹰戈那颗丹药的用途。 若能一举歼灭鹰五门,让雪闲往后不再受其干扰,才是最佳决策。 …… 此刻的长仙殿。 烛鹊满脸心焦:“倾羽说医君被带回鹰五门了,会不会出事啊!” 奚云童要担忧,却道:“仙君先别着急,尊上让大家先行驭器回峰,肯定有理由的。” 奚雨:“鹿九天这家伙,下次见到他绝对打的他满地找牙。” 周衍之:“满地找牙?我瞧你们尊上那样子,下次见到鹿九天,说不定将对方直接分尸。” 烛鹊:“我现在就想把他分尸了,这般随意抢人,还是我们峰上的医君!” 奚雨:“鹰五门门主不是个行事神经质的家伙吗?在道上风评极差。” 周衍之点头:“我当时就说过了!鹰戈非善类,且你们医君曾是他们中的大医修。” 烛鹊立刻朝他道:“你别再说这种话!我们全部都相信医君的为人,且你若让倾羽听见这话,肯定随时被赶出峰。” 烛鹊语调是难得的严肃。 周衍之这才耸耸肩。 奚云:“鹰五门在地宫,不易出入,若要强行闯入恐怕有困难度,且鹰戈在里头不知又布了什么阵,万一入了阵,也未必能轻易走出。” 烛鹊道:“我猜倾羽应是暂且没打算去地宫,否则我们现在早就出发了,哪还会在长仙殿里讨论这些东西。” 他知晓厉倾羽心底定有计划。只是还未告知大家罢了。 周衍之道:“你们对医君还真关心,看来这九年间确实处的很好。” 好吧。他就暂且相信了。 奚雨不耐道:“我们早说过一万八千次,就你一直有疑问。” 奚云和烛鹊则是在旁讨论关于鹰五门的事迹。浸雾峰平时与世隔绝,其他门派自然也找不上来,故他们对鹰五门的印象全停留在坊间传言,和周衍之口述的部分。 烛鹊与奚云奚雨甚至连鹰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便道:“衍之,你说你看过鹰戈一行人,那他长相如何?很魁武吗?” 周衍之回想了下,道:“魁武还不至于,不过当年看起来身材健壮,且骄傲自满,意气风发,走路即为大步,一旦有人惹怒他,鹰戈便要他身旁助手去将人压来拷问。那对兄妹修为不错,非常听从鹰戈的命令。另外,鹿九天你们则是看过了,就那模样,一直未变。” 烛鹊听着这生动的叙述,点头道:“稍微能想像出那画面。” 奚云:“听衍之这样说,那对兄妹是时常待在鹿九天身侧?” 周衍之:“就我上次看来,是这样没错。” 奚雨疑道:“可鹰戈这会儿不是以升上八阶,当年至少也有个七阶吧,为何还需人保护?” 周衍之想了想:“我也不懂,当年看到的除了那对兄妹,还有鹿九天,以及你们峰上医君……”他突然灵光闪过,眼眸一瞪,“也许那对兄妹不是为了保护鹿九天!” 烛鹊也悟道:“你是说,那兄妹是为了保护雪闲?” 周衍之耸肩:“只是猜测,毕竟就如同你们所说,鹰戈修为不低,杀人都来不及,怎会需要人保护。” 大殿上,众人讨论得焦头烂额之际,一道蓝色光芒蓦地凭空散出,半瞬后,厉倾羽便出现在大家面前。羽熔也随之收起。 烛鹊赶忙站起身,道:“倾羽,你和医君连络上了吗?” 厉倾羽颔首。 奚云急着问道:“医君人还好吗?鹰戈有没有把医君关进鹰五门天牢?” 厉倾羽面无起伏道:“没有,他热烈迎接。” 奚雨一头雾水:“为什么?依照鹿九天的说法,医君不是莫名消失九年吗,鹰戈这都不生气?” 他并不希望鹰戈对雪闲做出什么事,可这实在令人疑惑。 周衍之一脸自然地说:“你们医君曾是鹰五门的大医修,鹰戈需要他,甚至有求于他,肯定不会对他下重手。看来那对兄妹确实是在保护雪闲。” 厉倾羽将视线移往他,说了句:“嗯。” 烛鹊一群人这才放下心,“那我们就先维持观察态度吗?医君还得在鹰五门上还得待多久?” 厉倾羽:“最多十天。” 这是他心底最后底线。 周衍之:“总归你们放心吧。鹰戈不会对你们医君怎么样的。” 奚雨不满道:“为何你总是这笃定?” 周衍之:“因为我曾亲眼看过他们一整群人外出,就连鹰戈底下那对得力助手兄妹和鹿九天,当时都对你们医君唯唯诺诺,那态度一看便知,大医修在鹰五门上有多受人遵从。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对鹰戈十分重要,所以没人敢动他。” 烛鹊立即插话道:“我懂我懂,就与我在浸雾峰上的身份相同。温和稳重的外表,配上潜在爆发的能力。这里的人都十分尊重我。” 奚雨露出怀疑的表情。 厉倾羽道:“十天,十天之内,本尊会去带他回来。” 语毕后,一道蓝光闪过,人便又消失了。 周衍之叹道:“你们尊上还真是雷厉风行。难怪道上传言如此。” 烛鹊:“道上传言倾羽什么?” 周衍之:“冷冽淡漠,看谁谁都怕,为人果断狠戾。” 奚云:“这传言有些离谱了。” 奚雨:“所以才叫传言。” 烛鹊又陷入深思:“不知外头有没有盛传我外表温润,实力坚强,亲易近人。” 奚雨好心道:“我想是没有。” 周衍之哈哈大笑:“你们浸雾峰的人可真有趣。” 奚云:“有空我带你绕绕浸雾峰吧,我们峰上其中三面山坡有灵鹿守护,它们十分温驯,你可以带灵草去喂食。” 周衍之疑惑道:“三面,那第四面山坡呢?” 烛鹊懒懒说道:“倾羽住的地方,不需要鹿守护。” 周衍之点头:“那你们医君在九年前上峰后,便与弟子们同住吗?还是和左右执法同住?” 话落,他即看见眼前三人面色古怪的互相看了眼。 奚云首先开口,答道:“这个…医君他原本是住在医修住宿的小坡上,可在尊上出关后,他便移居到尊上的独峰了。” 周衍之睁大了眼:“他与你们尊上同住?” 烛鹊挥开扇子,道:“别震惊别震惊。” 其实他第一次听到时也很震惊。习惯就好。 周衍之仍是不可置信。 听上去厉倾羽与雪闲的关系如此亲近。 -- -- 傍晚,鹰五门的地宫内。 雪闲梳洗完后,带着满身潮意,坐上床榻。鹰五门确实十分敬重他,连梳洗的热水都备的稳妥。 他拿起泛黄的医册,打开便研读起来。 怎知流苏突地腾空乱舞,其中一部分细绳还卷着他的湿发。 雪闲放下书,忍不住笑道:“我人都在鹰五门了,你还在意我头发湿不湿。” 他一直不知道厉倾羽透过流苏,看不看的到自己这头的画面,还是只能听他说话。 可此时雪色缀饰的动作,明显是要他擦干湿发。 雪闲笑着起身,找了件干布,将发丝擦干,对着流苏笑嘻嘻道:“这样呢?” 流苏懒懒地飘了下一条软绳,当作同意。 雪闲也再度翻开医书,第一页便是记载某种毒丹的制法。 作法写得极为详细,包括需要何种药草,灵火控制大小,以及烧炉时间。 雪闲皱着眉,将这页看完,心道,看来原主以往在鹰五门就是在炼这些东西,间接帮着鹰戈为非作歹。 第二页便是另一种毒丹的制法,雪闲发现,这些丹药底下都没有解药的作法,也许是鹰戈要置人于死地,根本不用任何解毒的东西。 翻完第二本后,雪闲精神已有些疲惫,便从那叠书中挑出最薄的一本,打算看后后便入睡。 一翻开书,上头便写着“复神丹”。 这听上去不像毒药的名字,也让雪闲来了点精神,原来这堆书不全是毒啊!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却发觉越看越不对劲! 上头洋洋洒洒写了这药物的作法,看上去十分复杂,一颗就得炼制百天,且需修为高阶的医修才能制出。 效用那行写到: 【此丹药能助百岁以上的修行者,恢复年轻身躯与精神,因老年而逐渐萎缩的四肢与身体也能逐渐返回年轻状态,帮助失去灵气的金丹回归健壮。注意:此药十分容易上瘾,一旦服用一颗之后,后续便得持续服下,半年一次,若不如此,则食用者的身躯将会以两倍速度老化,直至身躯消亡,金丹化散。 】 雪闲眼眶颤了下! 这肯定…肯定就是鹰戈早前说的那颗丹药! 难怪鹰五门中人人敬畏原主,鹿九天虽有怒在心,也不敢当面大骂,就连鹰戈都要百般讨好他,只因为,只有原主的修为能做出此类丹药! 雪闲抖着手,重复看了页面上复神丹的作法,确实十分艰难。现在的他不一定能做得出。 可他能肯定的,是这书上所需的药材,这房内应该全部都有! 而鹰戈让他尽快做出,心底也清楚,至少也要百天以上。 雪闲思量着,不知对方最后一颗服下的时间是多久之前,书里说,若每半年没有按时吃下,便会老化更快。 兴许鹰戈那副痀偻模样,便是因为如此。这几年才急着找他,就连他在浸雾峰上当了九年医君都无所谓,只要雪闲能回鹰五门做出复神丹,其他的过往不究。 雪闲思绪正乱,可时间已晚,他想整理一下脑中的讯息,明日再告诉厉倾羽,于是便将书册到桌上,轻抚了下流苏,像每晚入睡前那般。 细软的绳子也缱绻地轻轻缠住他手指,绕在五指指间。 …… 然而这一晚,雪闲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不在熟悉的床上,也或许…是因房内没有另一道高大影子。 翻来覆去间,雪闲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梦中,他回到审仙大会的刺掌峰,四周长满了青翠的刺掌树木,没有被恶灵根所侵蚀,绿意枝叶随着轻风飘舞,如美景幻境。 梦里景色不断变换,从烛鹊和奚雨奚云笑聊谈天,到人挤人的热闹大街,还有那条金光粼粼的溪河,最后到只有他与厉倾羽住的那所宁静落院。 先是白日的厉倾羽,低沉的嗓音,话少,却总会回答他的疑问。接着霞色渐散,夜晚的厉倾羽眼神带着懒洋,唇角勾笑。两个人格不停交替在雪闲梦境中,全是两人相处的时光。 蓦地画面一跳。 落院中,黑漆漆的房间里,油灯未点。雪闲气息紊乱,身躯发烫难受的紧,只能将就抱着棉被滚动。 接着颀长身影蓦然出现,在他猝不及防之际,翻身上榻。 灼热的夜晚,和控制不了的浅音,乱七八糟的枕被。 直到最后,梦中他仿佛看见厉倾羽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里,燃着说不出的炙热与黯晦。 与他当时晕过去瞬间。 看到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足够思念,即便人不在身前,梦里也会出现。 第29章 雪闲在厉倾羽怀里抬起脸。 -- -- 两天后。 鹰五门中。 雪闲已将那本薄薄的复神丹书册看上十遍不止。 他打算试着炼炼看。 只是无论失败成功与否, 成品都不会交出。 金色药炉很快被唤出,雪闲照着医册上所述的灵草,到木柜中寻找,一样样放入, 光是按着顺序放置, 就花了大半晌的时间。 雪闲抹了把额际的汗, 伸手启动灵火。 药炉底下立即迸出金色灵焰。 雪闲也趁这时候,去翻找这房内其他花草。 不意外的发现,这儿有许多珍奇物种, 连同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奇特种类,不知鹰戈从何得来。也或许是抢来的。 他将其中几株较特别的放进储物袋,想着以后也许用的上。反正这是医修的房间,其余人也看不懂这些东西,多一株少一株皆不易发觉。 就在雪闲准备将袋口束起时, 储物袋突地动了起来。 袋子左扭右扭, 似乎有东西在里头挣扎!雪闲吓了一跳。 难不成是虫子不小心爬进? 可上回在刺掌峰抓的那只甲虫, 早已放回树林里,袋里还会有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口,一只白蝎顺着他手掌爬了出来, 接着倒在他掌心,一副被热晕的模样。 雪闲先是睁大了眼眸,接着笑出声:“你什么时候爬进储物袋的?我在刺掌峰时都没发现呢!” 白蝎在他手上勉强翻回身躯, 转了两圈, 动一动大螯, 似在伸展身体。 雪闲笑道:“储物袋里一向闷热, 你能待那么久也是难为了, 是不是刚刚那堆灵草把你薰出来了?” 白蝎闻言, 随即做出一副要晕倒的表情,甚至试图摆出呕吐的模样,回应雪闲的问话。 雪闲看的是忍笑不住,道:“其实这房里也没凉上多少,我正在尝试制作鹰戈要的复神丹。可书上说要百天才能炼制完成,我不可能在这待这么久。” 说到这里,雪闲习惯性的摸了下腰间流苏,片刻后才继续道:“可照鹰五门的地宫自带结界,还是特别难破的那种,约莫是应鹰戈自创的法术,故我目前还想不出办法出鹰五门。” 白蝎动了动蝎头,在雪闲掌上又转了一圈。 于是整个下午,一人一蝎,就待在房里,偶尔翻翻医书,寻寻房内有无新的灵草,或瞄瞄灵火进度。 那复神丹的材料过多,烧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无焦痕,雪闲心道,难怪得烧上百天,里头有些草看上去十分坚韧,根本不易烧起。 此时流苏微微飘了一下,又立即静止。 雪闲抚着雪色缀饰,道:“我方才一直在房间里,昨晚翻阅了房里医书,不少都是炼制毒药的,唯独有本较为特别,我猜想鹰戈便是因为那书上的丹药,才这般需要我,药名唤做复神丹。此药制期需要百日,我方才已把材料放进药炉,可我没打算在这边完成。” 说到这,流苏又飘了一下,表示听见。 雪闲依然不知厉倾羽那头看得见他画面,故整个午后他在房里忙东忙西的模样,早也映在对方眼底。 雪闲对着流苏道:“而且我方才发现,原来白蝎子也一同来了,就是老鬼蝎送我的那只,他藏在储物袋中,被热晕了才爬出来。在刺掌峰上时它躲了这么多天,真是不容易。” 雪闲扬着唇,一边逗弄着小蝎子,又一边摸着流苏。 此时此刻,身边都是熟悉的事物,他虽身在诡异的鹰五门,心底却又觉得安心。 流苏轻轻地在他腰间舞着,柔柔地、细细地软绳。看上去仍出当初一样,缎面的质料顺滑,只是上头五个结仍未解开。 雪闲偶尔会捏着那打结的地方玩,已经渐渐成为习惯。 待他和流苏说完话后,即有名身穿全黑的弟子过来敲门,说是鹰主请大医修出席晚膳。 前两天雪闲早已历经与鹰戈和鹿九天的晚膳时间,故这回态度轻松,趁着弟子转身,连忙将白蝎放回储物袋,然后跟上。 晚膳的地点同样是鹰戈房间。 中间一抹火红色的热潭,应该说热泥巴潭,看上去就高温十足。 雪闲一直不懂,在这用餐岂不是热得半死,为何不去凉爽一点的地方。 他往前两天落坐的位置坐下,自然的拿起筷匙。 鹰戈朝他道:“为了庆祝大医修回鹰五门,这几天我都让厨子做了十道以上的佳肴,吃了熟悉的味道,也许记忆也能尽快回拢。” 雪闲:“多谢鹰主。” 鹰戈用苍老的声音大笑着别客气,接着有名弟子心惊胆战的走上前,在餐桌五尺外鞠了个躬。 “鹰主,燕胤与燕盈递来传声术。” 雪闲闻言,表面镇定,心底却咯登一下。 燕胤燕盈? 莫非就是周衍之曾说的鹰戈得力助手,那对兄妹? 鹰戈十分不耐的朝那弟子道:“直接禀报,在场都是自己人。” 弟子手脚拘谨,看上去很是紧张,道:“燕胤师兄说,他与燕盈找了整整半年,却仍是找不到任何一只上古妖兽。” 鹰戈表情立即转为震怒,拍桌道:“废物!出去几个月了,连颗妖兽兽丹都带不回!那五灵毒呢,有没有试着寻找!” 雪闲不懂鹰戈找兽丹的原因,可五灵毒这熟悉的一群人,从鹰戈口中说出,让他颇为讶异。 弟子道:“燕盈说他们正在尝试找万蛛老人和金蟾子,故前阵子去了兽妖塔一趟,发现兽妖塔已倒塌,塔边有个极深的洞穴,似乎曾埋葬某种大型妖兽。” 鹰戈大声道:“是毒蜈蚣,她与千蛇那些纠葛又是人人皆知,早被千蛇鬼母给杀了,埋在哪儿都不稀奇。倒是上古蚁后,这只五灵毒多年未出世,谁都寻不到她。” 弟子闻言,只敢点头,不敢回声。 鹰戈又道:“传话给燕胤燕盈,继续寻找,若能找到五灵毒,带回其体内妖丹,比什么妖兽都来的有效!” 弟子立即鞠躬,出房覆命。 雪闲一面轻松夹着菜,口吻自然地说道:“鹰主为何需要兽丹?” 鹰戈见他开口,这才放缓怒意,道:“我都忘了大医修曾失忆,把这些也忘了。这兽丹一事,便是当时由你提出,说是加入复神丹中,能让药力加倍,因妖兽的丹原有上百年的灵气,能将复神丹炼制得更快,故我这几年一直让燕家兄妹在外找寻五灵毒,他们几个月便会回来覆命一次。” 雪闲脑袋闪过震惊,搞了半天,竟然是原主所提议,让鹰戈去寻五灵毒! 他脑内捏了把冷汗。 幸好!他们前几天在刺掌树林中迷路时,最后虽见到金蟾子前辈,可鹿九天出现在金蟾子之后,故未瞧见,时机可真是刚好! 鹰戈又道:“可燕胤燕盈每次带回的兽丹,皆是中阶以下妖兽,全是无用之物。” 雪闲立即反应道:“原来如此,这几日我翻了翻医书,已将复神丹的制法全数忆起,倘若两兄妹能将兽丹带回,那是再好不过了。” 鹰戈大喜:“大医修已将炼丹制法忆起?太好了哈哈哈。” 鹿九天在旁愈听愈不甘心,暗暗握拳。雪闲刚回鹰五门不过五天,不只没挨骂,甚至如此讨鹰主欢心。让他心底极为嫉妒。 雪闲:“兽丹一事,待我晚些回房再继续研究,鹰主别担心,燕家兄妹办事俐落,肯定不须多久就能将物件带回。” 这字字句句都说在让鹰戈高兴的点上,对方自然呵呵大笑,对雪闲更是满意。 鹿九天想结束这个局面,便在谈话告一段落后,说道:“鹰主,天牢里有两名待审的犯人,要不我们现在便处决,好让大医修能更加回忆起鹰五门的部分。” 鹰戈觉得此提议甚好,便朝门边弟子道:“行,把人带上来!”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两名穿着破烂,身上满是鞭痕的人就被带了进来,看上去半条命都没有。 鹿九天故意朝雪闲道:“这两人是鹰五门的犯人。” 雪闲冷静地应答:“看的出来。他们犯了什么错?” 鹿九天:“第一人,他未经允许,擅自与鹰主答话,罚责受鞭十痕,关进天牢。第二个,他自行进入天牢,想与第一名被关的弟子说话,送物资进去,故也同被禁天牢,受刑八鞭。” 雪闲闻言,心底大为震撼。 这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鹰戈竟能将人弄成这复半死不活的样子!可真是狠戾残暴之人。 鹰戈筷子一挥,朝架住犯人的弟子道:“将他们扔进去热潭。” 接着态度无所谓的夹了口饭,吃进嘴里。 雪闲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名弟子被架至房间中央的热潭旁,脸上表情全是生不如死的惊恐! 其中一个忍不住骇惧地放声大喊。 “求求鹰主饶过!求求鹰主饶过!” 鹰戈却丝毫不理会,只道:“扔下去。” 雪闲心底全是同情和惋惜,可如今他只身一 人在鹰五门,对眼前之事完全无法出手相救。 两个大活人被活生生丢进那抹高温热潭,身体降下之际,看得出生命的消逝,也许在热潭以下的双腿早已被熔尽,可那恐惧的表情仍映在脸上,永远散不去。 雪闲努力维持的镇定,问道:“这热潭,就是用(香啊香)来处置犯人的吗?” 鹰戈满意的点头:“自是如此,他们被丢进热潭后,身体虽毁,可丹元上的灵力却可引到我身上,被我吸收,故这热潭摆在我房内。” 雪闲颔首,表示了解,忍着不去看潭中。 待这顿饭好不容易结束,雪闲忍耐着呕吐感,一回到房中便瘫坐在椅上。 要一面看着处决仪式,一面吃饭,简直不是人做的事。 他将白蝎从储物袋中放出,轻摸着两只大螯,当作安抚自己心情。 白蝎似乎感受到他的恐惧,在他掌上不断乱蹭,绿豆般的眼睛十分可爱,一边敖轻轻夹住雪闲手指,玩的不亦乐乎。 看到这充满乐趣的画面,雪闲受惊吓的情绪也被缓和不少。 白蝎在他手中玩儿好一阵后,便顺着雪闲手指滑下,爬到桌上,闻了闻那一堆堆的灵草,最后选了其中一种,开始嚼起。 雪闲拿起一株,仔细地瞧了瞧:“原来你喜欢这种灵草阿,我记得浸雨殿外有长,下回拔多点给你吃。” 随着白蝎不断进食,终于饱肚后,他便爬过整个大木桌,往另外一面墙的柜子爬去。 雪闲好奇地跟上,因这面墙的灵草他还未研究到,兴许小蝎子又找到想吃的东西。 白蝎小小的身躯爬呀爬的,努力爬至第四层柜上,那儿放着一株株灵草,草体仿佛袋子状的,散着薰人刺鼻味。 雪闲突地忆起,这就是兽妖塔外,毒蜈蚣尸身上所长的蛇笼草。 难道白蝎要吃这?可这闻起来并不好吃呀。 小蝎子靠近那草后,没有夹起咀嚼,而是用大螯把蛇笼草往雪闲的方向推了推。 雪闲不懂这是何意,只知那草有毒,不能徒手拿起。 于是白蝎又推了推,接着突然爬到木柜边沿,用力往下跳,跳进其中一个篓子里,像是坠入洞窟一般的模样,倒在里头扭动身躯。 雪闲感觉蝎子试图在跟他叙述一些事情,可他一时间看不懂。 终于在小蝎扭了半晌后,雪闲才意会过来,对方是在学蛇蟒类的生物!而且还在洞窟里… 他脑中猛地闪过某个奇异的想法。 眼下类似黑洞的篓中,白蝎一边模仿蛇蟒… 他站在柜前思考着,鼻尖嗅着蛇笼草之味,想起了荒草遍生的千蛇石洞。 半晌后便睁圆双眸! 他想到了! 出鹰五门的办法! 欣喜之余,雪闲从篓子中捧起白花花的小蝎子,开心道:“你果然特别有灵性!跑来找蛇笼草就是为了提醒我吧!” 白蝎在他掌中翻滚了两圈,高兴地举起大螯乱挥。雪闲也露出浅笑作为回应。 待他心底计划好八.九成后,便先行去梳洗,接着将储物袋和书本带上榻,打算睡前再阅读一会儿。 这回雪闲有记得把湿发擦干,要不流苏可又要胡闹了。 没想到静不过半刻的,腰间的雪白缀饰蓦地腾空飘起,乱舞一通,细软的绳子不断撩在雪闲脸上,却是轻轻拂过,尤其在唇瓣附近,绳尾不断蹭来蹭去,好一阵都停不下来。 雪闲见流苏这般模样,也笑了个开怀,他猜外头应已是天黑,因流苏这般狂舞,只有夜晚的厉倾羽会这么做。 这一晚,雪闲在睡前和流苏玩了近半个时辰,白蝎子不停加入胡闹。故这夜雪闲睡得安稳无比。 细软的流苏就放在枕边,靠着自己颊面。 -- -- 隔天晚膳。 饭席间,鹰戈一如往常在滔滔不绝,关于他以往在仙门中做的残忍之事,明显引以为傲。鹿九天也不时在旁补充,似乎想要雪闲了解自己以往有多少功劳。 待桌上饭菜剩余一半,雪闲等鹰戈话停后,便面带认真,有些严肃的说道:“鹰主,这几日我看了以前记载复神丹的书册,里头有些灵草配方现今已不用如此复杂,有其他能替代的种类,而且还能加强丹药的功效,强化鹰主身体。” 鹰戈面色惊喜,道:“大医修发现新的炼制方式吗?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说,我让人去找!” 雪闲:“不瞒鹰主,昨日晚膳期间鹰主提起了五灵毒,我这才想起,过去几年我曾误入千蛇鬼母的石洞,虽未见到鬼母本人,可却找到了新东西。” 鹿九天听到这,面色显惊。 千蛇鬼母属五灵毒,是极难对付的对手,且鹰主一向想寻找他们,却苦苦寻不到人,岂料雪闲竟然进去过,还出的来? 鹰戈听到千蛇鬼母四个字,脸色不禁古怪,却只道:“继续说。” 雪闲道:“鬼母的石洞里头,长了种特别的灵草,其余全是坚硬石壁,什么都没有。而那灵草味道特别,只有千蛇石洞内有生长,吸饱了鬼母的妖丹灵气,十分珍贵。若能加进复神丹中,便能大幅提升这丹药的效用,且有了这成分,往后鹰主也不必每半年服用,只需两年吃上一颗便行。” 这几段自然是他胡乱编造的,毕竟鹰五门内只有他一个医修,身分尊贵,只要关于医修一事,雪闲说的什么自然都让人深信。 鹰戈闻言自是心喜:“可那条老妖不是几百年才出世一次吗,且千蛇的领地属荒郊野岭,不易进入。 ” 雪闲:“我曾进入过,故熟知里头。若能再次进入,定能将灵草摘回。” 言下之意,便是让鹰戈让他出鹰五门一趟。 鹰戈闻言,第一闪过的想法自是不肯,毕竟雪闲曾因一次任务而失踪九年,他无法再度承担医修消失的风险。如今他身形痀偻,已等不了太久。 雪闲见他有些动摇,便说道:“鹰主不必如此担忧,千蛇鬼母的石洞附近并无看守人物,不如当初我被软禁的浸雾峰,且周围荒草丛生,若鹰主仍是担心,再让九天与我同去便行。” 鹰戈思及他的两个得力助手,燕家兄妹还未回鹰五门,确实只能派出鹿九天。可鹿九天曾将人弄丢过一次,他不是很信任。 一旁的鹿九天看见鹰戈思量的神情,立即想以功代过! “鹰主,这回交给我,上回是我在浸雨殿外等待,两人对接才有了差错,这回我便与大医修一同进入千蛇石洞,保证不会出问题!” 鹿九天自信满满地说着,希望鹰戈给他一个机会。事情办成后,他也能重返鹰五门的荣耀地位。 雪闲加入劝说,道:“这次与九天共同行动,相信很快能将灵草取回,来回不用三天,鹰主不必担心。” 鹰戈深思了一会儿,很快被说动了。上回这两人去浸雾峰花了三个月当外门弟子,这回只需三天,且复神丹对他来说,确实是目前最重要之物。 于是鹰戈便道:“好,既然燕胤燕盈此时不在门中,我等会儿就多给九天几个传送阵,确保你们能来回。” 他转头朝鹿九天道:“这回你得给我好好保护医修,要再让人出事了,下回被扔进热潭的就是你了!” 鹿九天惧怕又恭谨的回道:“是,鹰主。” 心底暗暗发誓,这一回,他绝不可能让雪闲从他眼前溜走! 雪闲则在心底松了口气,目前看来,这计划是成功了。 跨出第一步,之后也好办多了。 …… 半个时辰后,待用完膳。 雪闲一回房,便迫不及待地朝流苏道:“刚才我在晚膳期间和鹰戈的对话你应该听见了吧,若计划成功,我就能出鹰五门了,只是还得回到千蛇鬼母的石洞那,又是与鹿九天一起,有些没把握。” 倘若来不及出洞……他一点都不想和鹿九天一起被关在里头! 雪闲又道:“鹰戈的传送阵只能传送到鬼母石洞周围千尺,那里有鬼母的结界,五灵毒的结界和一般的不同,传送阵进不去,故我和鹿九天会用走的,我猜约莫一个时辰能抵达石洞。” 流苏轻舞了一下,雪闲也随即顺手摸摸细绳。 离开前的这一页,雪闲又多绕了绕这房间,因这里就像医修者的宝库,灵草多得不像话,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功能的丹药,排满整个柜子,他都各拿了些,放进储物袋中。 接着朝小蝎子道:“明日起,我都会和鹿九天一起,你待在储物袋里头,别被东西压到了,知道吗?” 小蝎在他手腕处蹭了两下,两颗绿豆眼动了动,雪闲摸了下他背脊,对方立刻翻肚,要求再多摸两回。 房中,立即散出温润好听的浅笑声。 -- -- 隔日。 因远赴石洞一事极为重要,一大早鹿九天便带着传送阵,与雪闲一并出了鹰五门。 地宫偌大,这回绕了整整一时辰才出来。 雪闲呼气,吸了口新鲜空气,感觉肺部清静不少。 此刻他终于离开诡异的鹰五门! 接着便是见机行事。 两人用传送阵到达千蛇鬼母的地盘外。 鹿九天不满道:“千蛇这家伙,居然还设结界让阵法进不去!浪费时间要我们走路。” 雪闲耸耸肩:“妖兽的地域性极强,本就如此。” 鹿九天立即面带怒意。 雪闲管也不管,直接朝那荒草蔓生的中心点走去。 所经之处都是枯枝烂草,连树木枝干都成驼背状,完全没有活力与青绿感。 不知多久后,两人越过好几片枯地,终于抵达雪闲熟悉的地方。 鹿九天伸脖往下探了探,望着阴森不见底的石洞,说道:“你先跳!休想再次欺瞒我。” 雪闲冷静道:“行!” 反正这石洞要两个人同时进入才会关闭,鹿九天跳进后,只要…只要… 他无法肯定来不来得及。 可他相信。 雪闲有些用力的抓了下留苏,待心神稳定后,便闭上眼睛往下一跃。 在他成功站至地面后,发觉里头和九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他便抬头朝鹿九天喊道:“我下来了。” 鹿九天间雪闲看上去十分安全,才放下戒心,全力往石洞内跳下。 怎知才脚尖沾地,便猛然察觉石洞天顶正迅速合起。 而他身前的雪闲,身上蓦地一道金光闪过,似是细绳,将人的手腕捆住,接着雪闲整副身子便从他眼前,直接腾空飞起! 身驱跃出石洞之际,天顶也正好啪的一声,石洞完全闭合。 鹿九天一人待在里头大吼大叫! 雪闲被金绳及时拉上来后,瞬间撞进一抹宽大结实的怀抱中,对方胳膊揽着他,力道十分大,仿佛怕人又摔回一般。 雪闲在对方怀里抬起脸,眼眸弯起,道:“你来了。” 厉倾羽垂着眸,看着终于近在眼前的清雅面容,环着雪闲的手臂仍未收回,低声道:“嗯,本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思念之人,终于在眼前。抱在怀间。 第30章 小哥哥,你们是道侣吗? 雪闲在厉倾羽臂弯中, 心底的踏实安心感顿时满胀。 他赌的就是跳下石洞那刻,厉倾羽会到场。因他腰间流苏一直知道自己的动向。 雪闲:“鹿九天一个人在里头,肯定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吧。那石洞需要两个人才能开启。” 厉倾羽低声道:“嗯,两个人。” 雪闲瞬间颊边发红。 厉倾羽:“除非他能自己弄出千蛇鬼母要的东西。” 雪闲这才小小失笑:“那可真是太困难了。他大概要被关在里头至少十年吧。” 千蛇鬼母十分固执, 没完成石壁蛇图的指示, 肯定不愿意随意打开石洞天顶。 厉倾羽唤出羽熔, 待雪闲站上后,俩人便乘着剑,飞至高空。 这回羽熔的速度慢了不少, 让雪闲能好好浏览经过的景色。 一刻钟后,他便看见底下有片茂密山林,几座农舍大院紧靠着,看上去很是温馨。 即朝身后人说道:“我们能下去看看吗?” 自他穿过来后,只历经了诡异的兽妖塔和令人记忆……的审仙大会, 还未历经寻常百姓家, 不知这些家庭日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若是厉倾羽能陪他看一看寻常百姓家, 那是再好不过了。 羽熔立即降低高度,往雪闲指的方向飞去,最后停在农舍大院不远处。 雪闲:“看上去环境挺好, 不怎么脏乱。” 厉倾羽:“嗯。” 雪闲笑笑:“你不想的话,我们也能继续启程。” 厉倾羽:“不会。” 雪闲已在他身侧,如今在什么地方他都无所谓。 一个中年女子正巧从院中步出, 手上两个竹篮子, 看见雪闲两人站在那, 欣喜道:“你们是仙门人士吧。” 从穿着打扮和气场看起来, 就与他们一般百姓不同。 雪闲带着礼貌的笑容点头:“我们路过此处, 见这处大院幽静美丽, 想参观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对方大力点头:“自然是可以!快进来吧。”她提着两个篮子,扬了扬手,示意雪闲二人往内走,一边道:“叫我王姨就可以了,我们家呢,全是姓王。隔壁还有五六处大院,大家都是好邻居,平时互相串门子呢。” 雪闲:“多谢王姨,这院里头布置的真美,和外边儿看上去一模一样。” 王蓉听见自己亲手布置的家被夸赞,自然也欢欣不已,将手上篮子放下后,朝院后头喊道:“菱儿,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好不容易有仙门人家经过这偏僻山区,她得让家人出来见识一下。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立即从屋房中冲了出来,头上绑着可爱的麻花辫,一左一右,随着奔跑甩来甩去。 王蓉朝雪闲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名唤王菱。” 菱儿也朝母亲道:“娘,你说的客人是这两个哥哥吗?” 王蓉慈祥的点点头。 王菱朝雪闲与厉倾羽看过几眼,一双杏眼骨溜溜的转动,知晓这俩人约莫与他们农家院不同,大概就是二伯伯曾提过的仙门,小小的脑袋不断努力回想有关仙门的事迹。 王菱看着面前二人,其中较高大那个,看上去便不爱说话,有股难以亲近的感觉。可她看两人站的极近,记起二伯伯曾说,仙门中人成亲不唤夫君娘子,而是称做道侣,便想问一问。 于是她内心挣扎了一下,才鼓起勇气朝雪闲说:“小哥哥,你们是道侣吗?” 雪闲听见这问题,惊讶以外,还觉得有些想笑,便在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与她平视,笑问道:“小姑娘,妳知道什么是道侣吗?” 小女孩歪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隔壁杨大娘,她家女儿后几天才要结夫婿,二伯伯说过,在我们这一般百姓家,称作结发夫妻。可要放在仙门之人身上,就唤作道侣,要关起门来生娃娃的那种。” 语毕,她看了一下厉倾羽:“也可能不生。” 毕竟眼前两个哥哥都属男子。 雪闲听到最后几个字,面色有些发红,摸了下小姑娘的头,笑眼已是羞燥,“小小年纪的,就学会说生娃娃了。” 小姑娘却坚持追问到底:“所以你们是道侣吗?” 雪闲瞄了厉倾羽一眼,对方面色如常,可明显没要回答,故半晌后他才憋出一句:“我们…” 小姑娘却打断他:“我懂了!大哥哥和小哥哥目前还不是道侣,可是就快结成了,对吗!” 圆圆的眼眸中闪着光亮,似乎笃定自己猜对了。 雪闲只好顺着她说:“…对…目前不是道侣。” 小姑娘语气欣喜:“那你们结为道侣的那天,可以邀我去玩儿吗?上回我参加陈大娘他们家的成亲礼,好玩极了,房间布置花花绿绿的,还有许多甜糖能吃呢。” 王蓉在旁听着女儿和仙门人士对谈,见雪闲态度亲和,似乎极好沟通,便道:“倘若你们愿意呀,就在我们这农家院多住了两三天,隔壁的杨家三天要举办成亲礼,那可热闹了!我们农家人的成亲礼算是丰收大典啊!” 雪闲眼里闪着光亮,朝厉倾羽问道:“可以吗?” 对方自然颔首。 王蓉便兴高采烈的拍了拍掌,道:“我立刻去和隔壁杨家院的说,我家来了两位仙门客人,他们肯定羡慕死了!还参加成亲礼呢!” 王菱这时也抱着一个小袋子过来,两条小辫子甩动着,看上去活泼可爱。 雪闲看见那麻袋,笑问道:“里头是什么?” 王菱:“竹芋的种子,最近家里刚收成一批,得重新种了。” 雪闲:“菱儿真乖,还懂得帮忙家里。” 王菱被称赞,开心的小脸泛红,道:“播种很好玩的,小哥哥要不一起来玩?” 雪闲:“当然。” 他来农家大院就是想体会这样的生活,播种翻土什么的,都想玩上一遍。 于是王菱便领着雪闲与厉倾羽,到屋院后头的田地。 雪闲看见这块田地规划的极有秩序。 有些地方明显已被采收完毕,他视线集中到一处长满紫色果实的区域,可却看不出那果实是何物,便问道:“菱儿,那些是什么?” 王菱哎呀一声:“娘让我今天采下的,我还没采呢!” 她赶紧将竹芋种子的麻袋放到田边。 朝雪闲道:“小哥哥,要不我们明天再播种吧,今天先采收。” 雪闲笑笑道:“当然好,只是这果实唤作什么名字,我以往未曾见过。” 王菱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事一年前有个一头白发的老先生,留了个八字胡,他送给我娘的,说是容易种植,果实甜又营养,还能养生。我娘便种下了,没想到还真的挺甜,所以我们就叫他甜果儿,只是那老先生的模样我可印象深刻了,他的八字胡特别有趣,总喜欢一边讲话一边摸呢。” 雪闲忽地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 “甜果儿只能用手摘取,要不容易破的。”王菱从田边拿出两个小篮子,其中一个递给雪闲,“这个篮子给你和大哥哥,全部摘下后可盛满一篮呢!” 接着小姑娘的身影即冲到果实那儿去了。 雪闲朝身旁人笑道:“我能去摘吗?”他转了转眼眸,道:“用手摘,不用法术的那种。” 他想体会看看农家乐的乐趣。 厉倾羽手指一挑,雪闲腰间流苏立即轻扬几下。他便知道厉倾羽这是同意了。 两人沿着田边,走到甜果儿的种植区。 果实在阳光照射下,发着淡紫色的光晕,看上去特别可口。 厉倾羽话不多说,面色也无变化,却直接从前头的紫色果实采下一棵。 雪闲没想到对方真的用手指摘取,刚劲有力的五指,一棵棵的将果实摘下,放进篮中。 雪闲看着看着,脑中不住又浮起一些画面… 他知道那双手握住羽熔时的力度有多大,可也知道,那双手有着轻轻柔柔的力道…以及故意使了些劲儿的磨.蹭… 当时,鹿九天逼他吞咽的那颗药丸,只是让人全身发热,并不会失忆,所以在雪闲晕过去前…的所有时刻,他也都记着。所有触碰都深入脑海与身躯。 太阳底下,雪闲颊边不禁有些淡红。 厉倾羽看见了,便道:“太热了?” 雪闲赶紧摇头,往饱.满的紫色果实伸手,摘下一棵。 -- -- 午后,两人回到房间时,雪闲已是满身大汗。 他知晓厉倾羽应该也出了不少汗,可方才王菱说,他们这儿洗漱的地方,就是外头那间木头隔间,门扉看上去有些陈旧,仿佛风一吹就要裂开。 自己若是快速的随意洗洗还行,可厉倾羽…肯定没在这种地方梳洗过。 思索办法间,忽地小女孩撞门进来,双手蹲了一大盆散着雾气的热水,雪闲赶紧接过,道:“菱儿,这是什么?” 童稚的声音道:“娘说了,外边的洗漱间太过破旧,不好意思让两位大哥哥洗,所以让我端热水过来,让哥哥们擦身。” 她边说边将肩上挂的长条毛巾拿下,递给雪闲。 雪闲展笑,摸了下她头,“谢谢菱儿,好贴心。” 待小姑娘出门之后,雪闲才发觉厉倾羽一直望着自己,便一边站起身,笑道:“现在不用去澡间冲澡,在房里擦拭,应该容易多了。” 厉倾羽没有答话,将视线移至雪闲手中毛巾。 雪闲扬了下那条散着干净气味的白巾,道:“你没擦过澡吧,其实挺有乐趣的,待会我帮你擦背?” 厉倾羽忽地蹙眉:“你替人擦过澡?” 雪闲眼眸转了转,道:“很久以前有过。” 那是他在当儿童医师时,有个发高烧的小男孩,母亲紧急带着他来院治疗,雪闲觉得他身上温度过高,便直接让护士拿湿毛巾来,让小男孩躺在诊间小床上,动手替小孩擦背。 他见厉倾羽脸色愈发不好,雪闲也没多想,便补充了句,“不过对方是六七岁的小孩,我帮他擦背时,还哭着呢。” 厉倾羽面色才松缓下来。 有利的长指卸除墨蓝外袍,里头是缎面里衣裤,厉倾羽直接将里衣给脱了,俐落的动作间,胳膊崭露的线条十分明显。 雪闲突地有些发僵,虽说是自己提议要帮对方擦澡,可厉倾羽这快速的动作,忽地让他无所适从。 他默默地撇开眼,将毛巾放进热水盆中浸湿,然后扭干。 朝厉倾羽道:“你、你先转过去。” 温热的毛巾这才覆上对方后背,厉倾羽的身材十分挺拔,不只个儿高,还属脱衣后更显结实那种,因长年锻炼,肌肉修长好看。 雪闲半垂着眼,帮眼前人擦着,耳尖慢慢的升起一抹红。 慢慢地擦完整个背部后,他便走回桌边洗毛巾,才刚扭干,一回眼,厉倾羽已是转回正面,强健的胸膛朝着他,墨发披在背后,狭长的眼眸望着雪闲。 雪闲浅吸了口气,走近对方,将毛巾递过去,道:“剩下的你自己擦。” 厉倾羽却面无表情,道:“方才谁说要帮本尊擦澡的?” 雪闲:“…可你,你自己擦的到。” 厉倾羽没有答话。就盯着他。 雪闲发觉这人拗执起来,总让他有种无措的异样感。 半晌后,他只好收回递巾的手,多靠进一步,将潮湿的毛巾覆上厉倾羽脖颈,擦过那突出的喉结,慢慢往宽大的肩膀两侧擦去,接着是胸膛,雪闲愈擦头愈低,耳尖的绯色已是渐渐扩散,最后擦至结实的腹肌,他已是闭着眼,胡乱抹一通接着立即转身,回至水盆边。 厉倾羽的声音却传来:“换本尊帮你擦。” 雪闲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尤其现在还是白天,代表…还是白日的厉倾羽。 他垂着眼道:“没、没关系,我自己来便成。” 厉倾羽却从后走来,直接拿过雪闲手中湿布。 低声道:“转过身。” 雪闲只能慢慢地回过身驱。他虽没有厉倾羽那般的结实线条,可身材修长清瘦,窄腰平坦,清瘦的后背,白皙的脊椎有条诱.人的凹陷。 雪闲感觉背后的热毛巾,缓缓擦过背部每一寸,柔柔地,细细地,最后停留在尾椎。 接着厉倾羽的声音传至耳边,“转过来。” 雪闲即慢的转过身,呼吸已有些不顺,道:“剩、剩下的我自己擦就可以了。” 厉倾羽却道:“你方才帮了本尊,自然换本尊帮你。” 雪闲低着眼,看见厉倾羽将毛巾覆上自己肩窝,轻轻擦拭着。最后掠过胸前,一路擦至腰侧。 分明没在冲热水,雪闲却觉得房内热度愈发升高。 两人面对着面,雪闲心慌无比时,门扇突地又被撞开,小女孩蹲着第二盆热水跨进,一边大声的说:“娘说你们用一盆可能不够,让我拿第二盆来…” 话说到一半,那双杏儿眼突然瞪直了! 眼前两个大哥哥都未着上衣,还离的那么近,她虽年纪小,可不知怎么地,看上去总觉得有些害臊! 赶紧将热水盆推到桌上后,便一溜焉儿的跑出门,还十分慎重地帮他俩关好房门,然后拉紧。 雪闲:“……” 他心慌移开了眼,走至椅边拿过里衣穿上,努力维持着镇定,道:“那盆水就留着明日早晨洗漱吧。” 厉倾羽颔首,也套上衣服,一身强健的肌肉线条被布料给掩住。 雪闲走至床边,想看看该怎么休息就寝,不意外地发现,这榻虽然干净,可却有点小,就是个单人再加大一些些的尺寸。两人共躺的话有点勉强,且厉倾羽与他都属身高腿长,更是难挤。 雪闲穿着干爽的里衣,试着坐至床榻里侧,厉倾羽也直接往床沿外边坐落。雪闲微微调整坐姿,但不管怎么挤,这床要睡下两人确实艰难了点,于是他便说:“我今日趴桌子睡吧。” 语毕,他即小心地越过厉倾羽,要从床边下去。 怎知床沿竟被封了道结界! 雪闲愣了一会儿,这感觉竟如此熟悉。 他好气又好笑地朝厉倾羽说:“你别闹了。” 厉倾羽却面若泰然地说:“是流苏。” 雪闲朝腰间看去:“可这分明就是你的东西!” “是流苏。”平稳低沉的声线又道。 雪闲忍着笑。 看来某个人是不承认了! “好好,那我睡床榻,可你得把墙边那本书拿来给我,要不我在这榻上也不知要做什么。” 厉倾羽袖摆一挥,墙桌上的书籍立即腾空,刚刚的结界仿佛不存在般,书籍慢慢地飞至雪闲手上。 书名唤做《农家播种大典》。 雪闲今日不想看医书,觉得一般书册也挺好,便饶有兴致的翻了起来。他窝在床头,膝盖弯起,白皙削瘦的脚踝窝在被中。因床蹋过小,故厉倾羽和他是肩碰着肩。 对方腾空唤了本书来看,约莫又和修练有关。 气氛宁静美好,两人靠着,看着手上书册,外头微风吹拂,偶尔晃动到窗角,有些声响,却仍是没有打扰房内两人的悠闲。 雪闲看到木薯种子这页,忽地想到过去几年,浸雾峰灶房师傅最爱炖煮的灵竹薯,却是他最不喜欢的菜色。 便将书放至膝上,偏头问道:“当年你闭关期,会很无聊吗?” 厉倾羽也偏脸看他:“不无聊。” 雪闲想了想,又到:“那你…就是…性格分离为二的时候,过程很痛苦吗?” 厉倾羽:“没什么感觉。” 两个人格皆是由他原本性格分离出的,并不是硬生生多出两个灵魂挤在身体内,所以过程其实毫无感觉,甚至很自然。 雪闲:“那闭关期若是闲暇之余,你通常都会做什么呢?” “看墙壁。” “…看…墙壁?”雪闲以为自己听错了,而他自然不知浸羽殿的某道白墙,当时上头有幅镜画,映照着自己在小屋的一动一静,“看墙壁…不会无聊吗?” 厉倾羽望着他,道:“不会。” 雪闲无法理解这爱好,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那几年我在山坡小屋里都忙着炼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对了,说到这,浸羽殿上哪儿能让我摆放药草?” 以往他是满屋子的药草,有空位就放,可厉倾羽的寝殿里,唯一的大点的桌子就是矮榻那侧,剩下的墙边桌,摆个壶就没啥空间了。 厉倾羽:“你直接放矮榻那。” “可你不都在那边修练和看书吗?我这一堆花草,放上去很杂乱的。”雪闲如实道出。 厉倾羽却道:“本尊知道。” 雪闲一愣:“你怎么知道了?我在浸羽殿收拾挺干净的,几乎什么都没拿出来。” 厉倾羽面无表情:“本尊就是知道。” 雪闲手指刚好掠过流苏的软绳,悟道:“该不会是他在监视我吧?” 语气有些带笑。 厉倾羽眸中闪过什么,说道:“上头打得结,你解开了吗?” 雪闲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笑道:“这不是你打得吗?我怎么解的开。” 厉倾羽却挑起一边眼眸:“是‘他’打的。” 雪闲绽出浅笑,俊秀的脸庞看上去愈发好看,“什么你跟他的,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啊。” 厉倾羽却眯起长眸:“他是他,本尊是本尊。” 雪闲又是失笑,可一半忍在腹中:“知道了,你是尊上,他也是尊上,这样对吗?” 厉倾羽先是凝视了他片刻,接着便伸出手夺走雪闲手上的书,似乎又要将其扔回墙角。 雪闲连忙道:“喂喂!哪有说不过就用抢的!” 厉倾羽朝他挑眉。 雪闲笑笑道,“好,你才是尊上,懂了懂了,我的尊上大人。” 最后一句话,让厉倾羽身躯震了下,半晌后才有长臂伸至雪闲面前,将书递回。 雪闲蓦地觉得白日和夜晚的厉倾羽,都喜欢和对方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归这一点,两个人格相似的很,能说是一模一样了。 雪闲背靠着床头,放松着身子,翻着手上的《农家播种大典》,有一行没一行的看着。 厉倾羽忽地道:“你喜欢看这种书?不是话本?” “谁说我喜欢看话本的。”雪闲有点脸红。明显被说中心事。 “你向金蟾子要的人畜勿近符,是老鬼蝎那话本里的。” 雪闲这才想起,厉倾羽也曾看过那本书。 “不知道老鬼蝎前辈到哪儿游历了,看上去他应该是五灵毒里活的最自由自在的。” 不像金蟾子,还得一天到晚携着上百只蟾蜍,堪称孟母三迁。 雪闲一面说着,想到白蝎今日整天都未出来活动,便将储物袋唤出。 一拉开束口,一只豆眼白蝎立即爬了出来,蝎身起伏,似乎在努力深呼吸,画面滑稽可爱。 白蝎从袋口溜出后,便噗通一声往下掉,掉进被中,两根大螯不断挣扎,身体一浮一沉。 厉倾羽瞄了那只蝎子一眼。 只觉得看上去蠢透了。 雪闲失笑着将他捞起,放到袖上, 小白蝎先是伸展了两边的大匣,扭动了下身体。雪闲明白,这是在伸懒腰。 接着便一路从雪闲身躯往下溜,到了腰部附近,用其中一边的螯,用力夹了下流苏。可那细绳虽软,却是带着厉倾羽的灵力,自然断不了。 厉倾羽看见了,直接将白蝎揪了起来:“不许夹。” 雪闲失笑:“他是在闹脾气,今天整日没让他出来。要不你陪他玩玩?” 低沉的声音道:“你觉得本尊会陪一只蝎子玩?” 雪闲:“你都喜欢看墙壁了,陪蝎子玩有什么。” 厉倾羽再度眯起眼眸看他,雪闲连忙用书遮住自己唇边的弧度。 一小会儿后,才伸出指头,摸摸白蝎光亮的背脊,小蝎子立刻舒服的瘫在厉倾羽掌上。 雪闲一边摸着,道:“这样弄,他就会很舒服,偶尔开心的时候,还会在被里和我玩捉迷藏。” 厉倾羽:“捉迷藏?” 雪闲应首:“因为被子也是白的,蝎子也是白的,不好找,每回都弄到枕被皱巴巴的,才找到它。” 厉倾羽却道:“即便你穿全白的,本尊也随时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尊上好会讲情话的>//<,只要对方是雪闲,都能自然而然说出口。 【重要:下一章恢复原本更新时间,就在等等2/11的00:00,几个小时后^^,都是6000字以上唷!】 第31章 只对你讨。 雪闲微微睁大眼, 道:“可我又不会在被里和你玩捉迷藏。” 厉倾羽:“可以试试。” 雪闲想像那画面,觉得有趣,笑道:“怎么玩?床就这么大,我躲, 你抓吗?” 厉倾羽:“嗯。” 只不过他会用抱的。 雪闲笑着倒到枕榻上, “说到这个, 我刚上浸羽殿时,你的床榻像几年没动过一样,你都没入睡吗?” 那床巾平整的像是无人躺过, 床被也好好地折成四角,放在床尾,枕头上面毫无皱褶,连四根白色床柱都十分崭新。 厉倾羽:“你来之前,不曾。” 雪闲不明白这话? 难不成他去了之后, 厉倾羽也睡过那床榻? 他怎么不知道。 这时白蝎从他肩上滑下, 翻在床被上, 拉了拉被褥,似乎十分不满。 雪闲心思稍稍飘到白蝎身上,看着他扭动蝎身, 便伸指碰了下大螯,心中想到白蝎在鹰五门中,从木柜上故意摔进竹篓的画面。 “说到这个。”雪闲将储物袋唤出, 拿出里头一本发旧的泛黄书侧, 道:“这是我从鹰五门拿出来的, 是复神丹的制作法。” 厉倾羽却道:“我知道, 本尊看过了。” 雪闲讶道:“你什么时候看的?我一直收在袋子里呢。” “你在鹰五门的时候。” 雪闲先是愣了下, 才猛然反应道:“你能透过流苏…流苏看到我这头的画面?” 突然间, 那书册不重要了。 厉倾羽:“可以。” 雪闲诧异道:“所以…过去几年你在闭关期间,也都可以吗?” 厉倾羽望着他,应首。 雪闲脑子突地打结,赶紧回想过去九年他都做了什么。 似乎就是不停的炼药制药,看医书,采灵草,与流苏玩… 想到着。他脑中蓦地轰的一声… 不只上面那些,还有…还有梳洗! 他时常带着流苏去梳洗。 雪闲颈侧莫名的升起一股红,“你…你怎么…” 怎么从来没说过呢! ! 厉倾羽摸了下他泛红的颈部,低低的嗓音道:“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雪闲顿时拉过棉被,将自己盖住,好半晌才从里头传来闷声“别、别说了。” 他不知道的是,给人印象中白日里话少冷淡的厉倾羽,此时正弯着唇看他羞臊的模样。 雪闲闷在被里,只感觉头顶在烧,脸也在烧。 不只是因为厉倾羽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更因为厉倾羽方才那句话。 房内沉静着,气氛愈发有热度,就这般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两个哥哥们,酉时到啦!娘让我来请你们去大厅吃晚膳!” 雪闲这才稍微探出一半脑袋,有些羞愤地朝厉倾羽道:“那流苏还你,我不戴了。” 厉倾羽:“不许不戴。” 雪闲不满道:“我就不戴。” 厉倾羽:“本尊就直接绑着,让你摘也摘不下来。” 最后,当两人出房之时,雪色缀饰仍好好的系在雪闲腰间,而雪闲耳尖跟脖颈的红还未退散,颀长的身影则走在他身侧,微扬着唇。 外头天色渐渐变黑,山区的夕阳极美,仿佛一整片的晕黄海岸。 王蓉领着他们到大厅,桌面已摆了六七道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全是王蓉精心准备。 一旁还有一盘洗好的甜果儿,是他们下午摘好的那两篮。 雪闲脸上带笑:“谢谢王姨。这么多佳肴,肯定准备的很辛苦吧” 王蓉高兴地摆摆手:“不会不会,家里难得热闹,且都是些家常菜罢了。” 待雪闲拿起筷匙后,王菱便童声童语的介绍道:“这是我平时最喜欢的一道菜了,叫做红烧闷鱼,这鱼儿是我们在山腰上的河中捞的,我和隔壁家的小孩时常去那玩,顺便抓鱼。” 雪闲夹了口王菱所说的烧鱼,发觉那鱼肉弹性极佳,经过焖煮后确实滋味上乘,便道:“好好吃啊,菱儿真会捞鱼,王姨也下厨技巧也好极了。” 一对母女让雪闲说的乐开怀,不断介绍着桌上菜色。 厉倾羽自然也吃了,因已到了晚上,那周身散发的气场少了些许冷励,多了些懒洋洋的邪气。 雪闲往他碗里多夹了些鱼肉,道:“这我们平时吃不到的,你也多吃些。” 厉倾羽勾着唇道:“你要喜欢,本尊回峰后就让灶房变出来。” 王菱一听,连忙说道:“哥哥们能不能多说些仙门里的事儿,我以前特别喜欢听二伯伯讲故事了,可他现在住的很远,没空管我了。” 雪闲:“当然可以,让我想想有什么能讲。” 一会儿他便道:“我们住的峰上有几头体型特别大的灵鹿,头顶的鹿角在阳光下会发出不同颜色,皮毛也十分滑顺,喜欢吃灵草,还会黏人。” 王菱眼眸亮晶晶的,道:“真好!我没见过多少鹿,山上的都是小只的,身体不过跟我一般大,也没有角。” 雪闲笑道:“菱儿可知道什么是医修?” 小姑娘点点头,道:“就是仙门中学医的,还会炼药。” 雪闲:“我就是个医修,炼药的过程就有不少趣事。有回我放错了灵草,药炉才刚烧起就爆炸了,东西散落一地,全被烧焦,还发着一股烟味。” 王菱听了开心极了,觉得仙门修道之人果然有不少乐事。 一旁的王蓉听着,也饶有兴致的开口。 “三天后,隔壁杨家院要举行成亲礼,我曾听说你们道上的道侣大典,说是仙门百家要共同见证,还有仙人和仙鸟会在天上飞,是真的吗?” 看来只要是修仙之事,不论年纪,一般百姓都有着好奇之心。 雪闲这才有些迟疑,毕竟他未参加过道侣大典,“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我还未参加过任何一场。” 王蓉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雪闲便朝隔壁的厉倾羽说:“你参加过的对吧,给王姨讲讲吧。” 厉倾羽懒懒的望了他一眼,压低音量道:“行,回房后本尊要奖励。” 雪闲赶紧扯了下他衣袖。 厉倾羽弯了下唇后,这才向王蓉道:“一般仙门的道侣大典,确实要百家出席,可还得看举办的门派大小,场地容不容的下众家。天上确实会有鸟类飞舞,是凤凰双飞,得要修为极高者的道侣大典,才能将凤凰引来。” 王家母女听见凤凰两字,瞬间都惊呆了。 王菱结巴道:“所以、所以凤凰这种上古神兽,是真实存在的?” 厉倾羽:“那是自然。” 王蓉:“那两个哥哥们看过吗?” 雪闲摇头,上古神兽他未见过,倒是五灵毒见了一半以上。 王菱在他俩身上瞧来瞧去,忽地说道:“说不定哥哥们俩办的道侣大典就会有凤凰飞来。我看大哥哥身上气质特别不同,想必修为也很高吧。” 雪闲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是要先解释道侣大典这一事,还是先同意后边那句,厉倾羽修为很高。 厉倾羽倒是开口了:“会有凤凰。” 简洁有力,就四个字。 于是雪闲垂下眼,继续吃鱼。 半晌后,桌面菜色已逐渐减少,菱儿一边吃着饭,说道:“对了,哥哥们,我曾听二伯伯说过仙门鬼故事,说你们道上中有个鸟爪标志的门派,里面负责的主人特别凶恶,门派里头还有座火热的岩浆潭,只要人一被扔下去就会死亡。” 雪闲闻言,十分讶异。 小姑娘居然听说过鹰五门,可他思量着对方还是小孩,便斟酌了下用词,道:“那鸟爪标志的门派,兴许只是门中鸟儿比较多,叫声啼亮,并不如你二伯伯说的那般恐怖吓人。那热潭也可能是一般温泉,舒缓身躯的那种。” 可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鹰五门阴森森的地宫,一脸惊恐的弟子们,以及残暴残忍的门主,可怖的天牢审刑,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手下,这确实都是现实中的鬼故事。 甚至菱儿刚才说的那道池潭,确实死过人,雪闲还亲眼见着呢! 王蓉气的脸颊鼓鼓:“没想到二伯伯竟然骗我,到时他若回来,我定要和他说。” 雪闲笑道:“也许下回你二伯伯回家,会给你带上更多的仙门消息,菱儿不必执着恐怖的鬼故事。” 王菱这才笑出声,童音听上去十分稚嫩。 几个人便这般笑聊着,用完一餐。 -- -- 回房间后。 雪闲脱了鞋,坐到床沿,将两只光.裸的脚踝伸进被褥中。 厉倾羽看着他洞坐,靠在床柱边,道:“才说了,本尊要奖励。” 雪闲眼儿弯起,道:“在刺掌迷阵中,你也说过要奖励。怎么浸雾峰的尊上总讨这些小孩儿要的东西?” 厉倾羽低沉的嗓音道:“只对你讨。” 雪闲怔了下,很快回神,道:“那你想要什么?” 厉倾羽:“本尊的医修,能给本尊什么奖励?” 雪闲听见这反问,眼眸转了转,道:“你要丹药吗?” “你觉得本尊需要那种东西?” 雪闲:“要灵草呢?我从鹰五门带来许多。” “本尊无需杂草。” 雪闲笑笑,等厉倾羽再回。 对方脸上出现有些邪气的笑,道:“你睡床的里侧?” 雪闲:“什么?” 他不明白。 厉倾羽:“本尊今日睡床。” 雪闲:“可你一般不是不睡觉…” “本尊说过要奖励。” 这就是他要的。 雪闲便稍微往内移了移,可这床榻也不如浸羽殿的宽大。 待厉倾羽坐上来后,几乎没有空间了。 雪闲侧头,有点想笑:“你想要的奖励就是这般挤着?” 厉倾羽:“你要觉得挤,随时可以过来。” 雪闲:“过去哪里?” 厉倾羽看着他没有答话,可神情已说明。 来本尊身上。 雪闲这才抱着被子,用力翻过身,捂住脸道,“我睡这里便成!” 他怎么就忘了,夜晚的厉倾羽总喜欢捉弄他呢! 山间鸟啼不断,似是夜鹰,大院周围的谈话笑声也渐渐停下,轻柔的山风吹过,吹开一片雾气。 月光皎洁,夜色美丽。 -- -- 新的一日。 王菱一早就抱着种子麻袋,在院中等雪闲二人。 一蹦一跳的,兴冲冲地带着人往田边走去。 清晨的雾气未散。 雪闲使劲儿拉直了手臂,伸个懒腰。 昨晚他睡熟后,其实睡梦中并不觉得挤,可却依稀感觉到,仿佛有双胳膊垫在他颈下,将他揽好,调整成舒服的睡姿。 而早晨起床时,厉倾羽人仍是在床边,可却是坐在靠在床头,翻着他从鹰五门带回的书。 王菱:“这些是竹芋的种子,这土壤已耙松过了,只需照着直线洒落种子即可。另一片田有刚成熟的紫薯叶,待会儿我们能去摘。” 雪闲应首,从王菱手中接过麻布小袋,厉倾羽也被分到一个,两人就着王菱所说的直线,开始撒起。 雪闲边洒,偶尔看着远方山景,道:“你昨晚睡得好吗?” 虽现在在眼前的是白日的厉倾羽,可两个人格一直都是互通的。 厉倾羽:“有人总动来动去。” 雪闲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你硬要睡床的。” 厉倾羽面无起伏,朝他说:“那不是本尊的奖励吗?” 雪闲一愣,果然这两个人格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捉弄他。 王菱从另一面大喊道:“我再去多拿点种子,田地太大了,种子不够。” 雪闲朝她挥挥手,表示听见了,接着指着对面山腰,说道:“你瞧那,像不像浸雾峰的其中一面山坡?当年我住在医君专属的小院,从窗子外边看出去,便如这般的景色。” 厉倾羽:“我知道。” 雪闲这才想起,昨日对方才和自己说过,能透过流苏看见自己这头的情况。 忍不住问道:“我平时做的事一成不变,除了炼药就是分类灵草,你看着不无聊?” 厉倾羽:“还会炸炉。” 雪闲失笑道:“你该不会都在浸羽殿中嘲笑我吧!” 厉倾羽:“没有。” 只觉得炸炉过后,那张清雅的脸蛋,表情总是惊慌的可爱。 雪闲:“我后来很少炸炉了,医书读多,也就慢慢会了。” 厉倾羽既然一直看着他,应该也知晓,他是如何进步的。 王菱抱着两袋种子跑来附近,将东西放在田边后,便又跑走了。 雪闲见那麻袋离他们至少五十尺,说道:“我过去拿。” 怎知厉倾羽手指一挑,那两个小袋便凭空腾起,往他们飞来。 低沉的声嗓道:“没说拿袋子不准用法术。” 雪闲含笑接下其中一袋。 俩人沿路的撒,雪闲道:“昨日菱儿说的那座热潭,确实在鹰戈房里,你透过流苏应该也看到了,他喜欢看着那些所谓的犯人死在眼前,看着他们被岩浆消融。” 雪闲愈说,语气愈发厌恶。那幅画面,真的令人窒息。 厉倾羽:“鹰戈行事本就残暴,为了那复神丹,鹰五门中他最不敢动的人就是你。” 雪闲哀叹一声,想到被关在石洞里的鹿九天,此刻应是愁的没完,“鹿九天能用传送阵将自己递出石洞吗?” 厉倾羽摇头:“千蛇石洞有特殊结界,仙门的法术并不适用。” 雪闲:“想来还有些可惜,那石洞中还有可制作你药炷的细草,这回却没时间摘取。” 厉倾羽却道:“本尊已找到稳神之物,不必药炷。” 雪闲笑道:“你上回也说你找到了,不如告诉我,那是什么?” 厉倾羽:“近在眼前。” 雪闲撒着种子,不禁笑出,白日的对方惜字如金的程度,他其实还是不明白厉倾羽所指为何。 只道:“两天后鹰戈发现我和鹿九天都没回鹰五门,不知会如何大发雷霆。兴许会直接找到千蛇鬼母的地盘去。” “他不敢。” “为什么?”雪闲好奇。 “你在鹰五门里时,鹰戈不是曾说自己在找兽丹吗,若他敢直接面对五灵毒,也不至于让那对兄妹日日在外寻找。” 雪闲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其实五灵毒也没想像中可怕。” 他想起诙谐的老鬼蝎,还帮着他做毒蜈蚣的解毒汤药,给他疑似话本,却写着闭关修炼危险的书籍。 以及有趣的金蟾子,日日带着上百只蟾蜍迁居,蟾而们一蹦一跳的画面。 最后是万蛛老人抱着毒蜈蚣痛哭湿身的模样。 雪闲:“五灵毒也就是一般妖类,兴许里头就千蛇鬼母较为可怖。” 还有一个他们尚未见过的上古蚁后。 厉倾羽:“千蛇当年被万蛛与毒蜈蚣刺激到,心性大变,身心早已扭曲。与其他五灵毒不同。” 雪闲:“妖类的道侣大典不知是什么样的,搞不好是全数妖魔鬼怪倾巢而出。” 厉倾羽面无表情道:“你想参加?” 雪闲失笑:“当然不想,那种气氛用想像的就挺恐怖,群魔乱舞。” 不过他倒是想见见凤凰飞舞的典礼。 厉倾羽忽地停下撒种子的手,说道:“鹿九天这回人不见影,鹰戈急着要你制出复神丹,下一回肯定是派燕家兄妹出手。” 雪闲道:“我还未见过这对兄妹,但听衍之说,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厉倾羽只道:“有本尊在儿。” 雪闲眼眸噙着笑,道:“对,我的尊上大人在这儿,谁敢动到浸雾峰头上。” 厉倾羽听间这称呼,猛地看向雪闲。 雪闲笑笑,“你不也常说我是‘本尊的医修’吗。” 厉倾羽这回没有答话。 王菱从不远处跑来,想关心他们的播种状况,发现两人进度还不错,便开心道:“小哥哥,你俩虽是仙门人家,可播种播的好极了。” 雪闲蹲下身与她平视:“谢谢菱儿称赞。可我们没妳手脚俐落,妳一下子就播完一大片了。” 王菱自信满满:“我从三岁就跟在娘后头,一粒粒的撒,自然都学会了!” 午后的日头不小,王菱将麻袋收起后,便带着他们到后边的水潭去。 那潭水凉意十足,光是泼在手上就能缓解被阳光晒着的热度。 当日傍晚,王蓉也做了好大一桌子的菜,说是为了答谢雪闲二人帮忙播种。还特别炖了锅香喷喷的鸡汤,以及昨日大家都说好吃的烧鱼。 王蓉还特别提到隔壁杨家院铺办成亲礼的过程,说的好开心,整桌热热闹闹的 直到所有人吃饱喝足后,雪闲和王菱则帮忙把空碗盘端回灶房,厉倾羽原想用法术收拾,雪闲却笑着摇摇头。待全数收拾完毕后,天色早已暗下,大伙儿也各自回房。 房间内。 雪闲换了套干净衣袍后,不想看医书,他来这儿第二天了,还未赏过夜景呢。 便朝厉倾羽说:“我们去外头赏赏景吧。菱儿说,晚上虽不能播种,可还能浇水。” 此时厉倾羽已属夜晚,嘴边勾着笑,道:“你玩上瘾了?” 雪闲眼眸转了圈,道:“白日的你和我在田中一块儿播种,不如晚上我们也出去绕绕,浇浇水。” 厉倾羽唇边弧度不减:“行。我瞧你们白天玩得挺乐。” 雪闲:“我怎么不觉得白天的你乐呢?” 厉倾羽:“我说乐就乐。” 他在脑中感觉得清清楚楚。白天的自己非常喜欢在田里的那些时光,而他也不讨厌。 雪闲开了门,清风立即吹入,凉爽的让人心情愉悦。 两人一同散步到田边,看着未收成的野菜随风摇曳,土壤散发出一股清香味道。 雪闲拿过浇水的容器,朝着田边慢慢浇上,厉倾羽跟在他身后,同样的动作却是做的懒散却霸气。 直到半片田都浇完后,两人洗过手,站在一片空旷之地。 雪闲望着不同于浸雾峰的夜景,道:“你在独峰往下看时,时常是浓雾一片吧?” 厉倾羽懒懒答道:“本尊可看到浓雾之下的东西。” 修为九阶,目视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雪闲:“那你能看见我当时住的小坡吗?” 厉倾羽:“行。” 只是他偶尔才看看那间屋子外观,不论夜晚或白天的他,都更喜欢看墙上镜画中显出的清瘦人影。 山腰处繁星点点,虽没有浸羽殿的那般清澈,可这景色也大街小巷好上不少,雪闲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口气,正在开口之际,蓦然间,厉倾羽扯住他手腕,未发一语。 雪闲感觉到那忽然发烫的温度,讶道:“你蛇毒发作了?” 每次都如此猝不及防。 厉倾羽只道:“先回房。” 早在方才浇水时他便感觉有股热气升起。 俩人回至房内后,雪闲正在盘腿坐至榻上。 发沉的嗓音却忽地说道:“把里衣脱掉。” 雪闲睁圆眼,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岂料厉倾羽又说遍,这一次,声音已是低哑。 “把里衣脱掉。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连两次蛇毒发作都是夜晚的尊上,嗷呜。 白日的一脸面无起伏:本尊要两个时辰。 夜晚的弯起唇:本尊也两个时辰。 雪闲:…呜…你们… 【恳请小天使们Q//Q,多多浇灌尊上跟雪闲营养液,嗷嗷嗷~】 第32章 醉意。 雪闲见厉倾羽的眼神渐渐发暗, 嗓子也愈发低哑,知晓对方体内蛇毒正发作厉害。 兴许十分痛苦。 便赶紧卸下外袍和里衣,盘腿至榻上。 厉倾羽:“坐到里侧,转过去。” 雪闲立即照坐, 随即感觉另一股重量上了床榻。 厉倾羽就盘腿坐在他身后, 道:“一只手往后伸。” 雪闲将右手摆到后头, 立即被发烫的掌心给牵住。 这一回的毒发热气,不若上一回那般汹涌而至。 那发烫的手,是慢慢地、缓缓地, 将热源传递过来。一步步推进,传至他身躯中。 雪闲也调整着呼吸,虽不明白厉倾羽要他脱衣的原因,但现在他背对着对方,气息还不是很稳, 也不知怎么开口询问。 而雪闲不知道, 身后那双阴鸷的双眼正布满热望地, 看着他清瘦的后背,虽未用手碰触,眼光却一一扫过, 脊椎凹陷和窄腰,与修长诱人的肩背。 这回热气传导的缓慢,可雪闲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微.喘, 厉倾羽从后头与他十指相扣。看着那片背部皮肤渐渐泛上绯红。 这次的传递蛇毒, 花了整整两个时辰, 雪闲最后累的睡过去了, 连上衣都未穿。 厉倾羽将人抱起, 放进被褥中。 手指往雪闲唇上挑了一下。 不论是白日, 或夜晚的他,都知道自己就快忍不住渴.望了。 只想看着眼前着人,抱他、吻他,蹭上肌肤。 山腰的夜晚,房内的热气就这般循环在俩人房内。 迟迟未散。 -- -- 隔日中午。 雪闲醒来时,身上已穿好衣服。 他想应是厉倾羽帮他套上的。 在房内梳洗完后,便推门走出。 见厉倾羽站在王蓉面前,听着对方兴高采烈的说事情。 这画面实属难得,雪闲也笑着往那方向走。 “王姨,今天就是杨家院的成亲日吧。” 王蓉高兴道:“没错没错,我与菱儿正要将这些收成好的菜叶与果子般过去,当作贺礼,可你们这位…这位呃,说是要帮我搬去。” 雪闲有点儿想笑,朝厉倾羽道:“我和你一起吧。” 王蓉道:“就在往山坡上走去的两座大院,右边那座,不会太远的。” 王菱也从旁跑过来,手上拎着两小袋糖,道:“这是我这几月收集来的!要送给杨姐姐做成亲礼物。” 雪闲笑道:“菱儿好乖,那我们一起过去吧,妳正好替我们指路。” 王菱蹦蹦跳跳的,带着他们出院。 雪闲手里一竹篮的菜叶,蓦地被隔壁人给接过。 他道:“不重的,我能提。” 厉倾羽:“本尊提即可。你去前面找那小姑娘拿糖。” 雪闲失笑道:“我都二十几岁了,还去找小姑娘拿糖?” 厉倾羽:“有人不是爱吃甜糕,拿颗糖也成。” 雪闲莞尔:“芷蒸糕是芷蒸糕,那是浸雾峰上的好滋味,怎么会是外边糖果能比的呢。” 虽然他和厉倾羽正在体验农家院,可他依然想念远方雾气缭绕的浸雾峰。不只糕点,还有浸羽殿上那片草皮,和浸羽殿。 王菱奔走好一会儿,果然很快就到了。 杨家院中四处人挤人,就如王蓉说的成亲礼仿佛收成大典,附近所有来庆贺的农家,都带上自己最好的收成,且所有人看上去都特别熟稔,正互相道喜,聊着天。 厉倾羽将两个大竹篓放在空位处,王菱朝他俩道:“娘那边还有两篮,哥哥们能回去帮忙搬过来吗?” 厉倾羽颔首。雪闲便在他身侧,一同又步回王家院。 一路上,雪闲说道:“你不是挺讨厌参加这种聚会的吗?” 尤其寻常农家,什么事物都不比浸雾峰的精致。 厉倾羽:“前两天有人说想体会看看农家乐。” 雪闲打趣道:“那你就这般陪我?还是等等成亲礼时开始,你要回院,自各儿在房里?” 厉倾羽瞄了他一眼:“想丢下本尊?” 雪闲笑道:“没有没有,我哪敢。” 山峰凉爽,轻轻拂过两人身侧,随着雪闲温润的声嗓不断说着,白日厉倾羽那张原冷励十足的脸庞,嘴角也正微微扬着。 待四篓新鲜蔬菜都被提至杨家院后,典礼差不多要开始进行。 成亲礼主持人是杨家的其中一位长辈,大声的朝在场众人介绍各方亲戚,以及男女双方爹娘。 充满笑料的说词,获得一整片鼓掌声,雪闲坐在人较少的其中一桌,也跟着欢笑拍手,参与这难得的喜庆。 半刻钟后,现场新人终于在群众簇拥下,自大院门口走进。新娘头盖红沙,背后裙摆让个小孩儿帮忙托着,画面看上去喜气洋洋。 很快的便进到三拜天地的过程,众人举酒把欢,接着便是起哄闹洞房。 房里被新娘新郎的朋友玩的乱七八糟,喜糖扔的满地都是,一不小心踩着了就会滑跤。 外边露天的桌席,也同是吵杂欢乐,好不热闹。 雪闲一边吃着农家特有的佳肴,周围农家院的大伙儿亲昵聊天,你问我收成、我问你家事,看得出大家感情融洽。有几个喝酒喝到脸红脖子粗的伯伯,正搭肩搭一块儿,在互相讨论自家小孙儿发生的趣事。雪闲不难想像大家年轻时感情就极好,一同成长,一同慢慢变老,一同看着对方的儿女婚嫁,最后含饴弄孙。 欢闹间,打鼓弹奏的音乐也没有少,一轮又一轮,敲的连半山腰都听得清清楚楚,似乎要弹奏上整个白日。 婚礼举行在白天,故到现在还未日落。 在雪闲笑看一切时,身旁人忽地发声。 厉倾羽:“你喜欢?这一些。” 雪闲道:“这是难得的庆典啊。” 厉倾羽:“本尊指的是,这种成亲礼。” 雪闲想了下,望着他说道:“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当下环境怎么样,我都喜欢。” 他眼睛笑眯眯的,因自己心中确实是这般想法,他反问道:“你不喜欢吗?这个成亲礼。” 厉倾羽:“只要和心悦之人在一起,无论当下环境怎么样,本尊都喜欢。” 他直接引用雪闲的话。 雪闲听见厉倾羽说“心悦之人”时,有股异样的感觉闪过心底,心绪正乱时,眼前不知从何处窜出个大娘,手上拿了盘瓜子,正啃到一半,瓜壳整齐放在盘边,她朝雪闲说道:“我听王蓉说,你们就是仙门中的道侣吧。你们那儿的道侣和我们一般结亲有什么不同啊?” 王菱也从桌边钻出来:“杨姨,小哥哥他们不是道侣,尚未举办道侣大典,不过就快了!” 她刚刚躲在桌下和其他孩童一快儿玩,听见杨姨过来,赶紧出来帮腔。毕竟这问题,她在雪闲第一天来家中时就问过了,对方说“目前还不是”,那之后肯定是啦! 就她这聪明的脑袋! 杨姨立刻开心地往雪闲身旁空位坐下,分几颗炒至香味十足的瓜子给雪闲,一边道:“原来是准道侣啊!那你们怎么怎么认识的,也是如我们一般人家,左右邻居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心意互许,长辈们点个头就能成亲了这般吗?还是仙门中偶遇认识的?” 时时刻刻的八卦聊天,就是他们农家院最欣欢的事之一,也是最能联系感情的模式。杨姨深得此道。 雪闲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怎么否认杨姨那句“准道侣”。可他见厉倾羽也没要否认的意思,便干脆跳过,打算先回后面那句问话。 “我们是在一处石洞中认识。” 杨姨脸色惊诧,“石洞?” 仙门人士果真和正常百姓不同,随便一处都有洞窟,还能在里头和别人结识。 王菱听着也有趣极了,道:“小哥哥,你们那石洞长什么样的?里面很多花花草草吗?” 雪闲更加难以言喻。 千蛇石洞中没有花没有草,只有一堆三眼青蛇,和壁上两条交.缠的巨蟒。 于是他换个方式说道:“里头都是一般石头,没什么花草,不过有几只动物……” 这时厉倾羽却将几颗拨出的瓜籽仁递到雪闲手中,淡声道:“吃吧。” 杨姨在旁看这互动看的是饶有兴致,只不过这瓜子的壳极硬,一般他们都得用牙齿咬碎,挑出里头的瓜籽仁,对方居然手指轻轻一挑就拨开了! 王菱道:“那哥哥们出了石洞后呢?就时常互相联系吗?” 雪闲一边吃着瓜仁,“……我住在他那里。” 这句话好像听似怪异,可事实却又是如此没错。 杨姨手上瓜子掉落,惊道:“仙门中人都如此直白的吗?直截了当地把人领回家了!” 话落后,赶紧再多吃两颗瓜子压压惊。 于是雪闲说不下去了,只好端起桌上的茶,假装认真的喝起。口中的瓜籽仁果然稥香又香又甜。而且厉倾羽拨的仔细,每颗都是完整的。 作风大胆,并十分敢发问的杨姨,朝厉倾羽继续说道:“那你将人领回去后,有没有好好待他?我们这儿呀,若是其中一方对另一方不好,可是会被全农院的人拿着扫帚追打呢。” 王菱赶紧补充:“是呀,娘说了,成婚后呢,两人要和睦相处,要互相礼让,要照顾对方,偶尔拌拌嘴,吵吵闹闹的没什么,可要是打架就不好了,万一另一方还起手来,变成互打,可是两边都会受伤阿。” 这段话她可是记的牢牢地。 杨姨看着厉倾羽,不嫌事大的说:“年轻人,我瞧你啊,说的话不多,不知道会不会哄人呢。”接着朝雪闲那儿扬了下头,“你看上去脾气好,长的又俊秀,可别被欺负了。” 雪闲有些无措,不知该回什么,憋了半天,只说道:“他没有欺负我,对我挺好的。” 不是,他在说什么啊! 厉倾羽仍是一脸淡定坐在他身旁。 杨姨欢欣鼓舞:“那便好那便好,要是他待你不好呢,你再过来向杨姨借扫帚,那尾端利的很,打下去包疼了。” 王菱同意的用力点头。 “……多谢杨姨。”雪闲觉得自己已是语无伦次。 待杨姨端着瓜子走人后,厉倾羽才道:“你会拿扫帚打本尊?” 雪闲口中的茶差点喷出,笑道:“我没事打你做什么,何况我打你,你不还手吗?” 厉倾羽挑眉:“为何本尊要还手?王菱方才说了,不得还手。” 雪闲眼眸弯起,俊秀的脸蛋更加好看吸引人,道:“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我下回回浸羽殿上就试看看。” 厉倾羽:“行。” 雪闲哈哈笑出声。 扫帚打人什么的。这万一让烛鹊看到了,肯定连下巴都惊掉了吧。 这时一群闹洞房的年轻人步了出来,似乎仪式已经结束,大家笑得是东倒西歪,不知是不是把新郎倌整惨了。 雪闲忽地想到,万一是厉倾羽的道侣大典,有人敢做这种事吗? 最多大概是烛鹊,硬着头皮往浸羽殿洒两个喜糖吧。 他蓦地觉得好笑,忍不出浅笑出声。 厉倾羽:“想到什么了?” 雪闲摇摇头:“没是,就是些有趣的东西。” 厉倾羽却道:“与本尊的道侣大典有关?” 雪闲一个呛咳。 你是会读心术吗!? 厉倾羽索性回答雪闲方才的心中疑问:“无妨。如你所说,热闹一回,无妨。” 雪闲笑道:“把浸羽殿弄的乱七八糟也行?” “嗯。”低沉的嗓音答道。 两人作在农家大院的成亲典礼上,讨论著厉倾羽的道侣大典,这谈话似乎过于…奇怪。雪闲赶紧转了话题,道:“我们还能在这多待几天呢?” 厉倾羽:“看你什么时候想离开。” 雪闲:“若我想住上十天半个月。” 厉倾羽:“可以。” 雪闲眼儿弯起:“以前在石洞里怎么没见你这么好说话呢?” 厉倾羽看了他一会儿,蓦地说道:“夜晚的我,好说话吗?” 雪闲一愣,想了下后,道:“其实,不论夜晚或白日,你们都…挺好说话的。” 他确实是这般感觉。除了某些事有些专横,例如…传递蛇毒热气。 只是厉倾羽两个人格是相通的,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对方自己不是更清楚吗? 怎知一脸无表情的厉倾羽,突地说道:“他不好说话。” 雪闲不明所以,满头问号。 片刻后才了解对方说的是夜晚的自己。 雪闲哑然失笑,“你们是同个人呀,怎么能偷偷说晚上的自己坏话。” 厉倾羽面无起伏地又说了遍:“他不好说话。” 雪闲失笑道:“其实你俩还真的挺像。” 都喜欢和另一个自己比较,尤其在一些奇特的小事上。 在鹰五门时,白天的厉倾羽和他玩了半个时辰的流苏,夜晚的厉倾羽也就要玩上半个时辰。玩法还完全不一样,仿佛在较量。 两人谈话间,成亲典礼的主持人又再度站到台上。 “感谢大家特别来我们杨家院参加盛事,也谢谢大家带来的贺礼,我们杨家自然不能白收,准备了不少回礼,等等就让我们家的年轻人一一送过去各桌,每人一壶我们家自酿的甜酒,浓度不高,但喝下去的滋味可香甜啦!” 台下众人一片欢呼! 一群闹完洞房的年轻人开始拎着酒壶发送,厉倾羽与雪闲自然也拿到一壶。 弹奏的音乐还未停止,一大群人依旧吵吵闹闹,天空上也猛地迸出一声声响亮的音。 所有人跟着抬头,见不远方的顶空,有着红黄蓝绿七彩的烟花,顿时间高兴得更加喧嚷,全数看着那一朵朵绽开的天空之花。 雪闲则看着厉倾羽,手指不断往天空轻挑,制造出更多的烟花。 那其实是法术绽开后的模样,可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就如同美丽的烟火。 雪闲开心道:“你还帮忙助阵阿。” 厉倾羽:“有人喜欢这场面,本尊不过帮点小忙。” 雪闲含着笑,坐在厉倾羽身侧看着那朵朵盛开的烟花,绽开的七彩模样,全映在他眼底。 直到成亲礼举行到最后,各家农院的人才互相道别,准备回院。 雪闲二人散步在山区坡道上,典礼举行了一整个白日,此刻已逐渐日落。闹了一天,雪闲觉得精神疲惫,回房后只想梳洗睡觉。 没想到雪闲一回王家院,便单独被王蓉拉过去,兴高采烈说了些他在婚礼上遇到的趣事,说的面色发红,看上去极为高兴。毕竟大家都是认识几十年的邻居,这会儿其中两家结亲,她自然是欣喜不已。 雪闲笑笑听着,知晓王蓉想与他分享的喜悦,不想扫她的兴致,便也不时回话,说些自己在典礼看见的人事物。 待半个时辰后,王蓉与他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雪闲这才回房。 雪闲关上门非,正要和早已在房中的厉倾羽说话。 哪知一转头,便看见对方拿着杨家院送的酒壶,五指举着壶,那仰头的姿势,不难看出里头液体的最后一口已被喝尽,接着轻轻地咚的一声,壶被放回桌面。 雪闲心中只觉得神奇。 厉倾羽居然把酒全喝了! 他不敢相信的抓起酒壶一看,方才还满灌的壶,现在果然空了! 全都被厉倾羽喝净。 只见坐在桌边的人迅速站起,似乎要往床榻走去,步伐稳当。 雪闲正要呼一口气,幸好他记得《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浅提过厉倾羽的酒量,似乎还不错。 眼下喝了一整壶,还能自己找睡觉的地方。 怎知他才刚闪神,肩袖忽然被身侧的人用力拽住! 那双掌手指并拢一扯,雪闲被拖了几步后,整个人比厉倾羽更快地躺至榻上。 惊讶之余,雪闲还未来得及爬起,结实的身影便压了上来。 扎扎实实的趴在他身上! 厉倾羽侧着脸朝雪闲,两人唇口的距离比半掌还近,带着酒味的气息往他袭来,里头透着一丝酒甜。 雪闲望着对方长睫,脑袋一时间打结,压在身上的重量也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只能小幅度地,慢慢挣动。 虽对方短时间内喝了整整一壶,可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他记得杨家院的人说,这酒属甜酒,浓度不高。 正当他回想后,厉倾羽蓦地睁开眼,雪闲猝不及防,两人四眼,近距离地面对面凝视。 雪闲禀住呼吸,难道厉倾羽酒醒了? 厉倾羽直直盯着他,伸手扯过一旁软被,将雪闲整个人裹起,接着轻轻松松地抱着人,翻了个圈。将雪闲整个抱进怀里的姿势,再度闭上眼。 雪闲:“……” 他挣不脱身上被子,也挣不脱环于腰间的胳膊。 最后只弄的气息散乱。 一刻钟后,雪闲终于放弃挣动,打算就这般入睡。因白日太过疲惫,帮王姨不少忙,又参加了一下午的典礼。 不一会儿雪闲的呼吸便转为沉静绵长。 然而,在雪闲沉入梦乡后,身后那双狭长的眼眸猛地睁开,望着眼前的栗色发丝,轻轻印上一吻,眼中布着渴.望,将胳膊揽紧。 天幕越来越沉,外头清风阵阵,酒香散在两人颊边和耳尖。 甜度正好。 -- -- 清晨,天光亮之际,房间内静悄悄的。 一支空酒壶放在桌上。 雪闲醒来时,仍保持同一个姿势,身上也同样缠着某另一人的胳膊,明显整夜没有松开。同着姿势一整晚,雪闲手脚已是发麻,他压根不懂厉倾羽为何能睡。 忽地他被轻轻移了下身,身子被移成侧躺,可绕于腰间的手臂仍是圈在那。 窗角透进丝丝微光,雪闲还在等手脚麻感退掉,一道喑哑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还没醒。不许下床。”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厉倾羽的嗓音比平时更哑。 雪闲脑袋昏昏沉沉的,对方的鼻息间皆是甜酒味,闻的他虽没沾酒,却也好似醉了。 现实中、梦境里,皆是懒洋洋的。 连外头禽鸟也配合似的,将晨间啼声放小,不打扰床榻上朦胧的睡意。 雪闲想转过身,看看对方酒醉后的模样,便在厉倾羽怀中转个半圈。 还没来得及开口,厉倾羽却突然整个人压了下来,雪闲毫无防备! 昨晚闻到的香甜酒味,这回,真的进了他唇口,还不断扫过里头! 雪闲睁大眼眸,拽着厉倾羽肩头,可不论他怎么扯,唇上温热依旧不被打扰。 他被压在床榻与厉倾羽之间,怎么也挣不过,最后只能让身上之人,将他的唇描绘过一遍,最后在唇边轻咬几口。 雪闲颊面憋红,这不短的亲吻间,因为过于紧张,他全是禀着气的。 没想到厉倾羽放开他后,又将他拉成侧躺的姿势,从后头抱住。 “还没醒。” 同一句话,语调全是哑的,雪闲听不出是醉的,还是睡的,或者是别的… 挣动间,衣袍早已乱开,腰间流苏却难得的没有半分躁动,乖乖地待在他腰间。 雪闲原本打算起床第一件事,是把那只酒瓶收进储物袋,可对方貌似没睡醒,那猝不及防的亲吻,让他脑子也一团乱。 就这般被抱着躺了好一会儿后,直到王蓉来敲他们的们,说是有客人找上。 雪闲才小声地朝身后人道:“该醒了。” 他不知厉倾羽从方才一吻后,便一直未闭眼,望着他的脖颈。 片刻后,厉倾羽才将胳膊松开,雪闲从床上爬起,不敢转面看对方,先是快步往桌面走去,迅速将那支空壶收进储物袋中,顺便把衣袍拉好。 要开门回应王蓉时,腰间流苏却突然一飘,阻止他的步伐,雪闲知道这约莫是衣袍没穿好,赶紧又正了正衣襟,这才步出房间。 …… 农院外头。 站了一群熟悉的人影。 雪闲喜道:“仙君,你们怎么来了?连衍之都在!” 烛鹊挥着玉扇,道:“还不是奚云奚雨,我们回浸雾峰不过三天,自从倾羽出峰去鹰五门接你后,他俩见倾羽没回来,说可能鹰五门那里出事了,硬要我们出来找。” 奚云这回见到雪闲,也松了口气,道:“仙君总说尊上定会从鹰五门把你带回,要我们别紧张。” 奚雨:“可衍之总说鹰戈爱出险招,我们就不放心。” 周衍之:“其实我说的是,鹰戈为人险恶,可你们尊上九阶修为根本不用担心,且你们医君也聪明得很,鹰戈又尊重他,不会出事的。” 这时厉倾羽从房内走了出来,步至雪闲身侧。 烛鹊赶紧问:“你把鹰五门毁了吗?” 厉倾羽:“本尊没去那。” 烛鹊一头雾水:“那你到哪儿搭救医君的?” 雪闲:“千蛇鬼母的地盘附近。” 眼前一群人同时开口:“什么!?” 奚云:“医君人不是在鹰五门吗?怎么又到千蛇鬼母那了?” 雪闲笑道:“这是另一个故事了,等我们回峰上再好好详叙。” 烛鹊:“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峰了吗?” 不要告诉他,现在要在这住宿。 虽然他不知厉倾羽对这种农院的想法,不过对方会在这住上几天,确实超乎他想像。 王蓉见一行人似乎讨论著离开,连忙说:“你们等等,我拿些甜果儿,让你们路上吃。有空啊,记得再回来看看王姨。” 待王蓉去后院拿果子时,王菱忽然从门边冲出来,道:“哥哥们,你们要离开啦?” 语气听得出难过与不舍。 雪闲蹲下身,摸摸她头,道:“若是有空,一定会回来看菱儿和王姨的。” 王菱赶紧说出愿望:“那我们可约定好了,两个哥哥办道侣大典时,不准忘了菱儿呀!” 奚云一行人原本正悠闲等着雪闲与这家人告别,怎知小姑娘语出惊人。 一伙人闻言,面部震惊。 …这是什么进展?!! 烛鹊不禁惊悚道:“倾、倾羽,你与医君要办道侣大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烛鹊:! ? 雪闲:…… 厉倾羽:。 第33章 自然是倾羽亲自去接。 王菱听见烛鹊的问话, 挺起小小的身躯,道:“当然呀!两个哥哥就要办道侣大典了。” 她沾沾自喜,原来自己比哥哥们的朋友都更早知道这件事。 烛鹊一脸荒唐。 奚云奚雨努力保持镇定。 周衍之则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猝不及防。 雪闲红着脸站起身,“这…这个回去再解释。” 烛鹊很想叫他现在就解释。 但厉倾羽站在一旁, 未发一语, 看来还是别现在问。 待雪闲接过王蓉手上一整篮的甜果儿后, 便与王家院的母女道别。 几个人走在山间,往下坡散步。 烛鹊:“为什么我们不驭器飞行呢?还得用走的。” 奚雨:“偶尔出来散散步也不错,仙君也走动一下。” 烛鹊不满道:“我天天在浸雾峰走的还不够吗!” 他寝殿也不小, 走上两圈就累了。 奚云:“仙君从刺掌峰回去后,就天天待在寝殿,连阳光都不肯晒。” 周衍之大笑:“是啊,说是要带我绕绕峰上,结果几天都不见人影。” 因奚云奚雨一回峰, 就忙着处理外门弟子的事情, 忙得不可开交, 周衍之只好自己随意绕绕,可对浸雾峰又不熟,怎么绕都是同个地方。 他便搭上雪闲的肩:“既然医君这回要回峰了, 不如你带我逛逛浸雾峰吧。” 他对雪闲的敌意已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也许便是因为浸雾峰一群人都对雪闲关心有加,并不断保证对方人品与性格。 雪闲笑答:“当然可以,每个坡面都有不同的风景, 待回峰上, 我就带周兄好好逛逛。” 两人对话间, 烛鹊正要和厉倾羽说话, 却看见对方一脸冷意, 看着雪闲与周衍之的方向。 烛鹊:? 难不成是倾羽想吃雪闲手上那篮果子? 奚云道:“也好, 医君对我们浸雾峰很是熟悉,就顺便带衍之四处看看吧。” 大伙儿吵吵闹闹下山时,正好远远地看见上峰的一个老人家。对方虽一头白发,可步伐却稳当,可说是健步如飞。 以及那熟悉的八字胡…… 雪闲惊道:“老鬼蝎前辈!” 这一声呼唤,前头的老者也抬起头。 “怎么是你们?” 雪闲见到对方,不掩饰开心,道:“前辈怎么会在这?” 烛鹊也道:“难道也如金蟾子那般,要带着你家里给百只蝎子迁居?” 老鬼蝎一脸荒谬:“我有自己的蝎子谷,为何要带着蝎子迁居?且金蟾子也是因为兽妖塔倒了,不得已才天天搬家的。” 雪闲乍听蝎子谷三字,道:“原来前辈有自己的领地!” 老鬼蝎自信道:“那是当然。”他看了眼雪闲手中提的果子,忽然惊讶:“你怎么会有这个?” 雪闲解释道:“我们在山坡上的王家院住了几天,是里头人家送我们的。” 老鬼蝎摸摸好笑的八字胡,道:“我家蝎子可爱吃这个了。” 雪闲不明所以:“可王姨说,这果实的种子是当初路过的一位长者所赠,连她都不明白这果实的名字。” 说到这,雪闲忽地连结起事情,“难道当初便是前辈赠与她们种子?” 老鬼蝎点点头:“当年我经过这,看见那院里只有一对母女,两个人扶持着生活,不如其他院内四处布满笑声,便赠她们这果子,希望她们能偶尔感受到生活上的甜口滋味,这东西名唤紫甜果。” 雪闲笑道:“和王姨他们的取名果真极为相似,她唤这果实为甜果儿。” 周衍之没见过老鬼蝎,可听名讳,也知道是鼎鼎有名的五灵毒之一,他不免惊讶,浸雾峰的人真是八面玲珑,先是和金蟾子谈话,现在又和老鬼蝎相相谈盛欢。 不禁问道:“不知前辈来此山区是为了什么?” 老鬼蝎:“随便走走,看看风景。” 烛鹊挥挥玉扇:“……您可真有时间。” 他只想待在自己的寝殿。 而且刚才听见了个大消息,还没空询问当事人的说法。 奚云向老鬼蝎道:“前辈,我头一次听见蝎子谷这地方,从来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自己的谷,里头是何模样?” 烛鹊想像了下,道:“约莫是像金蟾子驭毒蟾那般,几百只跟在身后跳,偶尔流着脓包脓液。” 老鬼蝎怒的跳起身:“并非如此,我谷里的蝎儿可乖了,自己都有巢穴,平日不随便出来的。” “这吗样?”烛鹊摸着下巴:“听上去挺干净。” 虽然他口吻听上去仍是十分怀疑。 老鬼蝎:“废话!你们这般诬蔑本鬼蝎,现在就随我来蝎子谷见证!” 烛鹊大惊:“什么?前辈!我们正要回浸雾…” 他没空…… 老鬼蝎八字胡都气歪了,大喊:“废话少说。” 接着手掌一挥,一群人身躯便腾空跃起,浮在空中,转来转去,晕的不知眼前所见。 雪闲脑袋发晕之际,一双胳臂稳稳地揽住他,让他定好方向。 半晌后,待整群人脚尖落地,已是歪倒的四仰八岔。奚云扶着奚雨,周衍之则靠在最近的大树上喘。 烛鹊趴在地面,看上去好不凄惨! 雪闲则和厉倾羽站得好好的,就在老鬼蝎身旁。 老鬼蝎满意的摸摸胡子,“现在你们可以亲眼见证啦。” 奚云忍着方才的晕眩感,问道:“这就是蝎子谷?” 眼前看上去一片绿意,四处长满灵草,不时飘来幽香,环境好得很,而且如老鬼蝎所说,一只蝎子都没有,不远处几间屋房,墙面也无斑驳,明显打理得很好。 奚雨也道:“这里比刺掌峰的落院美多了。” 烛鹊趴在地面,惨叫道:“有人想拉本仙君起来吗?” 奚雨跨过了他。 朝老鬼蝎道:“前辈,您这儿真美。” 烛鹊趴在原地,一脸悲伤。 最后周衍之看不下去,才一把将人拉起。 烛鹊拿出玉扇,挥了挥,试图保持住仙君的尊严,道:“我们赏完了,等等便回浸雾峰吗?” 雪闲也好奇着打量这里,对这谷中的所有一切都好奇不已。 脸上有着显著笑意。 于是烛鹊便眼睁睁听着厉倾羽说道:“能在这住上几天。” 他差点又扑回地面。 奚云奚雨则是抱着满满的好奇心,四处环视。 能进入到五灵毒的地盘,这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雪闲发觉看了半天,连只黑色的小小身影都见不着。 “前辈,那些蝎子都在哪儿啊?” 老鬼蝎:“他们都有自己藏匿的地方,一般若不需要,我不会带着他们出谷,像上次金蟾子邀请我们去兽妖塔相聚,我才带着我家蝎儿远行的。” 奚雨:“我们上回在审仙大会遇见金蟾子前辈了,他正在迁居。不知万蛛老人现在如何?” 老鬼蝎耸肩:“我也不知。大概带着毒蜈蚣的尸骨回他老家了吧。说不定还继续抱着哭。” 老鬼蝎带着他们经过一整片的灵草区,大家忍不住深呼吸,想多闻一下这股香气。 烛鹊捡回自尊后,也赶紧跟着闻了一大下,突然觉得其中混着股有点熟悉的味道,是种带着呛鼻的香味,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这草里头有种稍微刺鼻的味道呀。” 奚云:“我也闻到了,有些呛鼻,却不难闻。” 老鬼蝎:“我平时除了养蝎子,还特别喜欢种植灵草。” 雪闲喜道:“难不成前辈也炼药吗?” 老鬼蝎:“这是自然,不然成天待在这谷里要做什么。当然得找点兴趣。” 奚云:“难怪当时医君受伤,在浸雾峰上时前辈能调出那碗泥巴汤药,原来您也是潜藏的医修啊。” 老鬼蝎可自信了:“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大家,我医修修为可高了!” 除了五灵毒的称号外,他可是高阶医修啊! 雪闲兴致勃勃,“我想参观前辈的炼药地方,可以吗?” “当然,我也能和你探讨一番。你刚从鹰五门出来吧,应该从里头带了不少药草。” 雪闲讶异道:“前辈怎么知晓我去了趟鹰五门?” 老鬼蝎自然而然道:“你身上还有一点点鹰五门中热潭的药味,那热潭可会毒死人的,而且你储物袋里也散发着奇异灵草的香味,想必是从里头带出的。” 雪闲没想到老鬼蝎嗅觉竟如此厉害!不愧是高阶医修。 烛鹊朝前方老者道:“您曾去过鹰五门?怎么知晓里头有座热潭?” 老鬼蝎当一回事的说:“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也是无聊,假扮成里头的人,闯进去看看罢了。当时鹰戈修为不过五阶。” 他又道:“我属五灵毒,是妖又是仙,鹰戈当初那点本事,我随意便可入侵,不过如今他已是八阶,也许更难对付了。” 他领着一群人,进到其中一所特别大的屋子。 “这就是我平常闲暇时待的地方,你们随意看看。” 众人立即散开,东瞧瞧西瞧瞧,连烛鹊都忍不住观察起来。 雪闲拿起一把带着淡香的草,朝身旁人说道:“这东西,好像你浸羽殿外也有生长。” 厉倾羽也凑近嗅了一下,道:“有。” 老鬼蝎则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把金黄色的灵草:“这是我谷里蝎子最爱吃的种类了,你们可以各拿一点,要是路上遇见了,也能喂喂它们。” 奚云拿起一小把,朝奚雨道:“等会儿我们便去外头找蝎子吧。” 对方也露出开心神情,朝他点头,蝎子谷里确实有趣极了。 老鬼蝎突地道:“既然你们要在这住个几天,那我们现在就先分配分配房间。” 烛鹊大惊失色:“我们什么时候要住上几天了?” 老鬼蝎:“你们尊上刚刚不说了吗?难道你跌到地面跌傻了?” 烛鹊立刻重咳两声。 什么跌到地面!他没有! 老鬼蝎朝着大家道:“先说了,我这有五间客房,你们浸雾峰左右执法自小相识,便共住一间吧。” 烛鹊立即抢话:“我得自己一间!我睡觉听不得吵。” 周衍之说道:“我睡前习惯练敲木鱼,也是自己一间吧,不吵别人了。” 老鬼蝎摸着胡子:“你俩倒是挺相反。”接着他转头,双手一拍,对桌边两人说:“那行,还剩一间客房,就给剩下的人一起住吧!。” 厉倾羽朝他颔首。雪闲视线飘向灵草那边。 烛鹊一脸不明所以:“可前辈不是说有五间客房?奚云奚雨一间,我一间,衍之一间,这不还剩两间吗?倾羽和医君能独自一间啊。” 老鬼蝎怒道:“难道我自己不用住吗!?” 烛鹊也大声回道:“可您方才明明说是客房,怎么会住客房。您是主人阿。” 老鬼蝎:“我一直把自己当成这儿的客人不行吗!你有什么意见。” 其余几人听了皆是忍笑,雪闲圆场道:“行行行,就照前辈说得这样安排吧。” 烛鹊还在嚷道:“可分明您就不是客人!” 结果就这问题,他与老鬼蝎吵了整整半刻钟的时间,还翻倒了一个其中一个装满灵草的篓子。 -- -- 这天的晚膳,大家就集中在老鬼蝎炼药的房间内。 厉倾羽用法术空出桌面,将混乱的灵草分别装进各自的竹篓。 老鬼蝎也不负众望,端上不少菜色,全是由谷里的灵草入菜。 众人落座后,他便先朝雪闲道:“你为何会进入鹰五门?那地方戒备森严,鹰戈又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进去的?” 雪闲:“我们当时欲离开刺掌峰,不小心在林子里闯入迷阵,摧毁恶灵根后,鹰五门中的其中一弟子,突然将我拉入传送阵里,我就进到鹰五门了。” 老鬼蝎一脸疑惑:“鹰五门在路上随便拉人做什么?他们弟子有缺成这样吗?” 雪闲顿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如实回答:“我曾是…曾是鹰五门中的大医修。故鹰戈要我回去,替他炼药。” 老鬼蝎似乎没太惊讶:“鹰五门的大医修?可你之后出过什么意外吧,要不怎会住到浸雾峰上。” 烛鹊抢着应首:“前辈说对了,我们医君啊,曾撞过脑子,失忆了。” 老鬼蝎:“失忆了?那太好了!” 烛鹊:“也只有您这般直接说出心里话了。” 他们只会高兴在心底,总不能拍拍雪闲的肩膀说:“太棒了,你失忆了真好!” 老鬼蝎哈哈大笑,向雪闲道:“我送你的白蝎过得如何?让我看看他。” 雪闲便从储物袋中唤出白蝎。 老鬼蝎随即欣喜地想接过,哪知小蝎子绿豆眼瞄了下他,一下便窜回雪闲手中! 在那掌心蹭了两下后,又爬到厉倾羽的袖摆上,待得稳稳地,一点儿都没有想下来的意思。 老鬼蝎不禁哀叹:“送出去的孩儿,泼出去的水啊!” 雪闲笑笑,“在鹰五门中,他也陪着我度过难捱的几天。”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书,交给老鬼蝎,道:“前辈,这是鹰五门中的一书,鹰戈说是…是我未失忆前纪录的,帮他制作的丹药册子,您过目一下。” 老鬼蝎接过后,先是将其扔到一旁桌上,道:“我们先吃饭,这种晦气的东西啊,得等晚点再看。” 周衍之喝了两口鸡汤,忍不住问道:“医君,你是如何出鹰五门的?照理说鹰戈应该不肯轻易再放你出来啊。” 雪闲一面吃着菜,道:“我与鹰戈说千蛇鬼母的石洞中,有他需要的灵草,便是方才交给前辈的书,里头所致的奇怪丹药,他考虑了一下子。便答应将鹿九天和我一起传送千蛇鬼母的地盘。最后是我与鹿九天一同进了千蛇石洞中。” 奚雨惊讶道:“进入千蛇鬼母的石洞!?那你怎么逃脱?那玩意儿听说一旦关闭后便极难开启!” 烛鹊一脸“你傻啊”的表情:“当然是倾羽亲自去接的。要不倾羽下峰是做什么?” 周衍之:“既然医君进入千蛇时洞又出来,那么鹿九天人呢?被你们尊上一道法术劈死了吗?” 厉倾羽:“并未。” 烛鹊震惊,他以为对方会将鹿九天挫骨扬灰。 雪闲:“我出了石洞后,天顶立即关闭,鹿九天一人被关在里面了。” 堪称生不如死。 他想这时候的鹿九天,约莫更想被一掌劈死吧。 周衍之拍桌大笑:“将他一人留在鬼母的地盘!高招啊!” 这凄惨的下场,让桌面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 一顿饭吃的欢乐不已,大伙儿听见鹿九天被关在石洞中,叫天不灵,心底就全是痛快。 烛鹊与周衍之还陆续问了不少关于鹰五门的事。 周衍之:“据说鹰戈那里的热潭,人一被丢入就会死亡。” 雪闲点头,表情有点不忍:“在其中一天,我们吃晚膳时,鹿九天便提议将天牢的犯人带过去处置。” 烛鹊惊道:“所以你们就边吃东西,边看着被处死?” 他要呕吐了。 雪闲艰难的点头:“鹰戈似乎以此为乐。应该说,整个鹰五门都染了这习惯,以此为乐。” 周衍之厌恶道:“就说这门派全是脏东西,有个变态门主,整个门上上下下也全是疯子。” 老鬼蝎:“就我刚刚听雪闲说的,鹰戈面貌苍老,身形痀偻,这与我十几年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待会儿我就去看看那本医书,定有古怪之处。” 烛鹊一边喝汤,看见厉倾羽袖摆上那只白蝎,正晃着两边大螯,不知要做什么,便问道:“倾羽,那只白蝎是在叫你们吗?” 雪闲看了会小蝎子的模样,笑道:“他是在表达对鹰五门的嫌弃。” 烛鹊:“果真有灵性!” 最重要的,是雪闲竟然看得懂。 厉倾羽伸指顺了顺白蝎的背脊,那小小的身躯蓦地用力一翻,露出腹部。 烛鹊道:“那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雪闲:“撒娇,讨摸。” 烛鹊嘴角一抽。 连一只蝎子比人都灵活! 一顿饭在众人不断聊天中度过。 在饭席尾端,周衍之便道:“前辈,我们等会儿替您收拾完,就直接去休息了。” 老鬼蝎摆手:“不必不必,法术就可解决的事情,何必劳力动手。” 于是大家离开大屋后,雪闲便散着步,和厉倾羽一同朝着老鬼蝎指定的房间走去。 此刻天色已黑,月光将蝎子谷照的发亮,雪闲知晓,对方体内已是夜晚的人格。 雪闲道:“你好几天没回浸雾峰,不会想念吗?” 先是农家大院,接着又是蝎子谷,厉倾羽大概会有好几天回不去浸雾峰。 厉倾羽:“不会。” 如今他要的,不是空无一人的浸羽殿。 雪闲眉眼弯起,道:“那就好,烛鹊总说你从小就喜欢闭关,唯一喜欢的事物就是闭关。” 厉倾羽:“不是。” 雪闲听不懂,“不是什么?” “闭关并非本尊唯一喜欢的。”低懒的声嗓如此说道。 雪闲:“那你还喜欢什么?” “自己猜。”厉倾羽道。 雪闲望向天空繁星点点,一边思考间,突地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和厉倾羽一同望着月儿散步,一面聊天。 在农家大院时便是如此。不论是白天的对方还是黑夜的。 两人就这般走着,雪闲低了厉倾羽一颗头,谈话间,偶尔会抬起笑眼望向。 地面上,两道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 直到尾端,交融在一起。 秋意正浓,金风飒飒。 -- -- 隔天。 老鬼蝎一早就招呼大家在大屋里集合。 说是今日要做些东西。 烛鹊打着哈欠,对于方才听见的话无法置信:“前辈说的制作木盒,是什么意思?” 老鬼蝎:“就是让我谷里的蝎子,每一只都有自己的家。” 烛鹊:“可您不是说他们平时藏你好好的吗?为何突然要做什么木盒?” 老鬼蝎:“之前我嫌麻烦,这蝎儿有上千上百只,我自己做哪做的完,自然是要有人帮忙!” 烛鹊:“行吧,东西在哪儿?我用法术挥一挥,立刻结束。” 老鬼蝎指着桌面底下放的几百片木板,道:“要是能用法术,我还需要你们来做吗!”他叹道:“我的这些蝎子们啊,十分有抵御性,讨厌沾有灵气的东西,我曾用法术做过几个,他们不愿进入。所以这木盒子只能亲手制作。” 烛鹊一脸错愕:“亲手制作?前辈是指我们得拿着槌子,一边钉钉子这样吗?” 不可置信! 老鬼蝎不顾烛鹊惊疑的眼神,直接发给每人一把槌子,跟一大把木钉。 烛鹊抖着手接过,只觉得天要塌了。 周衍之却是兴致勃勃,“看上去挺好玩的。我从小也喜欢做些机关类的东西,这些木盒还能打发时间。” 烛鹊:“打发时间?为什么不去外头喝喝茶,赏赏风景!” 非要在这儿做苦工。 奚云倒是搓了搓手:“感觉很有趣。” 他从小做过木制玩具给奚雨,可也已经好几年没做了。 周衍之第一个拿起木板片,一手拿着槌子就要做起。 烛鹊满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随着每个人手上都拿了木板与钉子,烛鹊也苦着脸,不甘愿地拿起用具。 半个时辰后,奚云便开心道:“我做成五个了。” 周衍之也大笑:“我做了六个。” 奚雨:“你们可真行,我第五个都还没完成呢。仙君呢?做了几个?” 烛鹊面色苦瓜,道:“半个。” 他对这种手制物品,根本无能到极点。 桌子另一边。 厉倾羽拿着刚完成的一个木盒子,却是比老鬼蝎指定的尺寸大上四倍,接着用手指在盒里四壁画出一道浅浅蓝光,然后朝雪闲说:“到你了。” 雪闲也伸指往里头画过一抹小法术。 烛鹊不明白,道:“老鬼蝎不是说这些蝎子讨厌人的灵气吗?你们这般施法,那只白蝎会想进去?而且你们做的尺寸不对吧。” 这叫公器私用!这俩人偷偷把自家蝎儿的家改造成豪华落院! 雪闲从储物袋中把白蝎子捧出,小小的绿豆眼往左右看了下,感受到那蓝色的法术光束,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厉倾羽手中木盒中! 烛鹊:“……” 现在又是搞哪样的? 老鬼蝎在旁看得不断点头,道:“你不懂!白蝎喜欢他俩合起来的法术感觉,故自然想进木盒中。你们尊上还特意做了那么大的窝巢给他,他定是欢欣极了。” 烛鹊不满道:“可前辈您不是自己说了,蝎子讨厌灵气吗。” “我说的是其他蝎子。并非白蝎。”老鬼蝎反驳得如此理所当然。 烛鹊完全不明白,只能看着雪闲从盒中将小白蝎捧出,厉倾羽指骨分明的手指又将木盒翻过,往四周加强钉子。 此刻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这诡异的画面。 厉倾羽一身九阶修为。 现在却在这儿徒手帮白蝎子做木箱? 荒唐! 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一脸冷酷的尊上,一身修为。 正在替俩人的小孩儿做木盒子。 烛鹊︰??? 第34章 流苏呢?玩不玩? … 大屋中。 一伙人忙碌着。 老鬼蝎交代完事情后, 便跑去谷中帮灵草浇水, 烛鹊无奈地盯着手中小木板,问道:“你们昨天怎睡的啊?不熟悉的房间可还行?” 周衍之:“敲了一个时辰的木鱼,很快便睡着了, 老鬼蝎的客房很舒适, 比我住过的一些破烂客栈都好多了。” 烛鹊听见“破烂客栈”四个字, 立刻有嫌弃之情。 奚云:“我和奚雨一间,睡得也好,前辈给我们的那间, 床榻尺寸特别大,一点儿都不挤,还能张开手脚。” 雪闲听到这,疑或地抬起头。 床榻特别大? 那为什么他跟厉倾羽那间就是个单人尺寸的床! 奚雨点头:“而且我们正准备休息时,有两只蝎子跑到我们房里头了。” 奚云:“我与奚雨和蝎子玩了一阵, 他们可有趣了, 不时在手上爬来爬去, 还会表演,兴许老鬼蝎前辈平时有教他们。” 烛鹊震惊道:“你们让蝎子爬上手?” 奚雨点头:“老鬼蝎说这儿的蝎子很乖,分得出对方有无敌意, 若是觉得亲近的话,便会玩到一块儿。” 烛鹊:“若我房间有蝎子我一定……” “大声喊叫,然后跑出房间说你屋里有五灵毒。”奚雨好心的帮他接下话。 奚云和周衍之立刻大笑。 奚云道:“那医君呢, 你和尊上昨晚睡得如何?你们既是双人一起, 那床榻肯定也特别大吧!” 雪闲顿了一会儿:“……其实…我们的床榻也一般那样…” 烛鹊打着呵欠说道:“无所谓, 反正倾羽不用睡觉的。又是盘坐闭目修练一整夜吧” 雪闲眼神飘了下, 胡乱点了个头。 在他隔壁的厉倾羽则是看了他一眼, 接着继续做蝎子的窝。 …… 昨晚。 雪闲梳洗完后, 便坐到床上,和小白蝎玩。 白蝎躲在纯白的被褥中让雪闲寻找,一旦被找到了,就立刻翻肚投降,时不时挥动大螯。 一人一蝎就这般玩了近半个时辰,房内全是雪闲的笑声。 可就在捉迷藏进行到一半时,流苏也开始乱入了,不断飘到雪闲唇瓣附近,或者抚过颊面。 雪闲看了下坐在床沿的厉倾羽,道:“你人就在这,干嘛还用流苏。” 夜晚的厉倾羽勾起唇:“流苏想玩。” 雪闲眨了眨眼:“流苏想玩?” 这意思是厉倾羽想加入? 雪闲笑出声,道:“不如这次白蝎让你找,我瞧他已经躲好了。” 厉倾羽手指一挑,整件被子凭空升起,里头窝的一只小小蝎子立即无所遁形。 白蝎:“……” 雪闲失笑道:“他在说你这样不公平!要用手翻被子寻找,要不他躲着么久就白费了。” 厉倾羽:“不如你躲。” 雪闲睁大眼:“我躲?” 这床榻这么小,光是他坐在里侧和蝎子玩,厉倾羽靠在外侧,就已经半点空间都没了! 雪闲:“我能躲去哪?” 厉倾羽:“被子里。” 雪闲:“我这么大一个人,不是很快就被找到了吗!” 也只能用被子盖住整个身体这样躲吧。 厉倾羽笑意中带着张扬:“本尊这次能慢慢找,你方才不是说不能直接掀被。” 雪闲:“慢、慢慢找?” 他脑袋突然升起画面,他躲在棉被中,白色被褥盖着身躯,厉倾羽的手缓缓从其中一侧探入,慢慢地、慢慢地掀开棉被,直到他整个人露出。 雪闲突然心跳的有点快,道:“你、你别闹了…要不,就用流苏和我们玩吧。” 厉倾羽:“流苏和蝎子一起躲?” 雪闲点头。 厉倾羽:“若找不到流苏,就算本尊赢了?” 雪闲笑道:“没想到尊上大人还会在乎输赢。” 厉倾羽:“毕竟赢了有奖励。” 雪闲抗议道:“我什么时候说有奖励了!” 厉倾羽:“现在。” 雪闲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人果然就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白日那副冷冽的模样都是表面! 他道:“好,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厉倾羽:“待会儿我要睡床。” 雪闲:“…好吧,那我睡地板。” 这床比农家大院那张都还更小,除非两个人都侧躺,且紧贴着身,要不根本不能睡。 厉倾羽却道:“本尊睡床榻,你也睡。” 雪闲:“可这…怎么睡?” 厉倾羽:“所以才说是奖励。” 雪闲瞬间有些脸红,赶紧道:“好吧,那你先藏流苏,白蝎已经溜进去被里了。” 厉倾羽手指一挑,雪闲腰间的流苏便凭空飞起。 然后一下子消失在蓬松的被褥间。 雪闲:“躲好了?那我开始找啰。” 他先是拨开其中一区域的被子,看看有无小蝎和流苏的影儿,结果东拨西拨,弄到最后,已是整件被子掀起来,床铺上居然没有任何东西,就是一片白。 雪闲:“说!你把它们藏哪儿了。” 厉倾羽扬着嘴角,指了指雪闲手中软被。 雪闲立即摊开整团被褥,发觉白色流苏紧紧地用细绳缠住被子一角,而白蝎也用大螯,努力地将蝎身挂在流苏上。 两个东西皆躲在被褥之间上,难怪床铺四处都找不着。 雪闲笑着喊道:“这不公平,是作弊。” 厉倾羽却低笑道:“是本尊赢了。” 于是待两人准备入寝时,雪闲便抱着被子,将身体转向墙侧,接着便感觉身后的人也侧着身体,一只胳膊轻搭在自己腰间。 浓浓的秋日清风从窗角吹进,雪闲觉得脸有发烫,可微风舒爽,迷迷糊糊间,也就这般睡下了。 …… 大屋里头。 烛鹊正叨叨絮絮:“我说这盒子,我们得做到何年何月啊!” 想翻桌。 雪闲一面敲着钉子,道:“也许晚膳时间便能休息了,前辈刚刚离开前,不是说今日晚膳会很丰盛吗?” 周衍之手上又完成了一个盒子,道:“真期待,蝎子谷与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五灵毒原来这么好相处。” 奚云也将完成的盒子放到一旁:“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传言也不可乱听。” 周衍之:“我与你们在一起这些日子,见了老鬼蝎,也见了金蟾子。不知千蛇鬼母是什么样,传言中她以前是个大美人,和毒蜈蚣不相上下。” 雪闲嘴角一抽,他虽没见过鬼母本人,但对方疑似被车轮辗压过的声嗓令他印象深刻,只道:“毒蜈蚣我们见过,只不过是尸骨,而且是化为原型的模样。” 周衍之露出羡慕:“你们居然看过了。” 烛鹊不明白他羡慕的口吻,道:“你这么想看蜈蚣,去土里挖几只就成,放大版的就是毒蜈蚣尸骨啊!” 周衍之大笑道:“那可不一样,五灵毒的尸骨皆是坚硬,且肯定与一般蜈蚣有差异。” 烛鹊不置可否,他一点也不想见到什么尸骨! 奚云忆道:“当时兽妖塔倒塌,幸亏尊上和医君即时从里头跃出,我和奚雨简直担心急了。” 烛鹊:“有倾羽在怕什么,我只担心那塔塌的如此厉害,会不会连我们都埋了。” 周衍之望着他:“仙君真是有趣,据说尊上闭关期间,都是你在做代理?” 烛鹊用力点头:“那几年可把我累坏了!” 奚雨一脸怀疑地看向他。 雪闲则忽地高兴地说:“我做好了,第十个木盒。” 他一开始和厉倾羽做白蝎的窝,故花了点时间,眼下不知赶上众人进度了没。 周衍之道:“我做了十七个。” 奚云:“我也是。” 奚雨:“我十五个,仙君呢?” 烛鹊:“…正在完成第二个。” 奚雨:“……” 烛鹊立即指向厉倾羽:“不如你问倾羽,他刚刚一直忙着做他家那只白蝎的窝,这些木盒他肯定也没做上多少!” 厉倾羽面无表情道:“本尊做了二十二个。” 烛鹊手指弱弱地放了下来。 周衍之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尊上做的是你的十倍不止啊,仙君。” 一群人边制盒、边嬉闹,很快地,太阳也渐渐落下了。 蝎子谷的风景美丽,夕阳落在天边,迷幻又炫丽。 大屋中。 烛鹊伸了个懒腰,他终于也做成了十几个木盒,似乎有点熟悉流程了。 而墙边已堆满了上百个做好的,看上去效率极高。 消失了一下午的老鬼蝎从门口走进,看见这些成品,简直喜不自胜! “我家的蝎儿都有窝了!” 烛鹊:“您家蝎儿有窝了,我的手也要断了。” 老鬼蝎:“我这不是一整个下午都在出谷忙活吗。” 雪闲有些讶异:“前辈出谷了?” 老鬼蝎点头,神神秘秘地说:“你们放下手中东西,休息会儿。先跟我来!” 于是众人陆续出了大屋,随着对方的脚步往前,才走了一会儿,雪闲便看见好几十盏飘在半空中的油灯与蜡烛,将一块空地照的闪亮。 走进后一看,发现这儿多了两个大桌,上头全是新鲜的食物,且桌旁还有个大烤炉! 烛鹊觉得这一桌的丰盛简直是幻影,说道:“前辈,您这些食材哪儿来的?该不会是法术变出的吧!” 老鬼蝎露出一脸“你是傻子”的眼神,沉重说道:“即便是法术,也不可凭空变出食物与灵石,或者任何生物,望你悉知。我以为这是仙门人士从小必读的知识之一” 烛鹊不满道:“我当然知道!” 于是老鬼蝎露出一副“那你岂不是真傻”的表情。 烛鹊嚷道:“只是我以为您是妖兽又是老仙,也许有什么不同。” 老鬼蝎:“没有不同,和你们就一样,只是我有上千只蝎子。而且我下午出谷就是为了准备这些东西,难得大家都聚在蝎子谷,一定得是试烤火串!这是我以前在农家大院学的,所有食物用串签串着,放在架上烤,熟了后可好吃了!” 雪闲惊喜道:“前辈真用心!” 奚云奚雨也露出开心神情,两人都对烤火串兴致勃勃,毕竟以前从未如此用过膳。 所有人靠在桌边,忙着串食物,老鬼蝎十分贴心,布置的食物中,不只有谷中现摘的灵草,还有鲜鱼跟各种肉类,都是他出谷用灵石买的。 雪闲一行人拉来椅子,奚雨负责分配竹签,大家一枝枝的将食材串起,烛鹊这回也不嫌累,毕竟串签什么的,比钉木盒容易多了,等等还能享用美味佳肴。 厉倾羽则在炉边,伸掌用法术将火升起,老鬼蝎不断说着:“行了行了,这火若是太旺盛,食材会焦的。” 厉倾羽这才降了点火势,老鬼蝎赶紧把烤网盘放上。 半空中的蜡烛与油灯特别漂亮,像是星星般,将这一区照的晕黄朦胧,气氛正好。 雪闲拿了一盘刚串好的东西过来,浅笑道:“你会烤吗?” 厉倾羽挑眉:“你觉得本尊不会?” 雪闲把盘子递给他:“那这盘让你来,我再去拿下一盘。” 厉倾羽朝他道:“今晚还要和蝎子玩?” 雪闲正要转身,听到话又转了回来:“当然,他很喜欢。” 厉倾羽:“那流苏呢?玩不玩?” 雪闲耳朵微红:“若…他想玩…就玩吧。” 厉倾羽见他视线不断晀向空中蜡烛,便干脆袖摆一挥,上空瞬间多了好几十只飘浮的烛火。将两人所在的这一处映得更加朦胧,如美好的迷境般。 雪闲讶异地看着,抬高了脸,发现天上闪烁的星星,似乎也清晰不少。 便道:“是你弄的吗?” 厉倾羽:“只是将薄雾散开罢了。” 星空自然愈发清晰。 老鬼蝎站在两人旁边架网,看见二人颇为亲昵的模样,连忙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雪闲这才回神,不好意思地垂头,转身回桌边拿东西。 烛鹊在桌边说道:“我串了这一堆鸡肉,等等真吃的完?” 周衍之:“我们一共七个人,怎么吃不完?” 烛鹊往他瞄了一眼:“你这身量,大概真吃起来,食量也不小。” 奚云道:“鸡肉能多串些,奚雨可喜欢吃了。” 奚雨望着已经排满三大排的肉串,道:“这些我哪吃得完!” 雪闲过来拿过盘子,朝大家道:“桌上的灵草都十分珍贵,是蝎子谷的特有种,外边吃不到的。” 烛鹊点头:“照医君这么说,我等等就专挑灵草吃吧。” 片刻后,待烤网上摆满了食物,老鬼蝎立刻卷起袖摆,架式十足。 雪闲:“前辈,这儿热得很,您确定行吗?” 老鬼蝎:“自然可以,可是倾羽得和我一起烤。” 论辈份,他确实不用称呼厉倾羽尊上,自当是叫名字。 厉倾羽应首,随着老鬼蝎翻覆着串签。 雪闲看见着画面,只觉得十分温馨,忍不住浅笑。 老鬼蝎:“你笑什么?你们尊上烤肉的样子很稀奇吗?” 雪闲摇头:“不稀奇。” 在农家大院时,他早就看过厉倾羽洒种子跟浇水,这会儿烤肉也没什么,就是那道挺直高大的身影和老鬼蝎站在一块儿,看上去特别温馨。 倾羽将手中烤好的两串灵草,一枝给了老鬼蝎,另一枝则给雪闲。 老鬼蝎长着这滋味,大喊道:“好!果真好!” 雪闲朝厉倾羽道:“你自己也吃点,忙着烤串,别忘了进食。” 厉倾羽弯唇:“有人才需要进食,毕竟晚上还得陪流苏和白蝎玩。” 老鬼蝎立刻再度假装耳聋。 周衍之与其他人拿着串好的食材过来,将椅子全数拉到炉边,大伙儿边吃,胡闹欢笑间,他也拿出木鱼,敲上几声。 几只咬着灵草的蝎子立刻爬过来周围聆听。 烛鹊见状,也想表现一下,于是唤出玉扇挥了挥,没想到直接扇走两只蝎子,其中一只还被风吹到翻肚。最后一只咬着菜,连滚带爬地爬回窝巢。 烛鹊:“……” 奚云奚雨干脆放声大笑。 老鬼蝎听着另一边的笑声,突地朝雪闲道:“年轻人,我想收你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是他在兽妖塔时便有的计划。 雪闲意外极了! 对方身份如此不同,属五灵毒之一,还是高阶医修。居然向他提出收徒。 他眼眸发亮,开心道:“前辈是在说笑吗?还是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自然为真,难得你这年轻人与我如此有缘,连跟随了我数十年的白蝎都这般喜爱你。不收你为徒还收谁? ” 雪闲赶紧点头:“谢谢前辈!” 老鬼蝎:“以后该叫师父了。还有,你等等就把你药炉中练了一些的复神丹材料,移至我其中一个药炉里,我帮你烧上百天,看看能练出什么鬼东西。也别浪费你那药炉的空间。” 他有三个药炉,而雪闲只有一个。 雪闲自是开心答应,这难得的时刻,他十分激动。 奚云将刚烤好的肉串递给奚雨,自己也拿着一串吃起,一边向雪闲道:“医君,你腰上流苏的结,是不是又多一个了?” 刚才在桌边忙活时,他就看见对方腰间缀饰又多了一个球状的结。 雪闲颔首,今日早起时他也发现了。肯定又是昨天夜里厉倾羽弄得。 老鬼蝎见厉倾羽一脸懒散的烤着,每烤好一盘,都不忘先拿给雪闲,自己则未入口。 片刻后,老鬼蝎便道:“好徒儿啊,我一直想问,你和你们两个尊上处的还行吗?” 烛鹊立马抬起头,纠正这错误,“两个尊上?我们浸雾峰就倾羽一人而已啊。” 没其他人有九阶的修为。也不可能有。 老鬼蝎比他更疑惑,八字胡歪了一下:“什么?难道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奚云也不懂,道:“前辈说的是什么?浸雾峰的尊上确实只有一人。” 大伙互相质疑间。 雪闲才艰难地说:“师父…在您上回给我看完书册后,只有我知晓这件事,其他人还不知。” 厉倾羽则是懒洋洋地翻着烤串,神情一点都不在意,仿佛大家在讨论的人不是他。 老鬼蝎瞪圆了眼:“所以…所以他们都不知道。” 雪闲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大家听不懂这对师徒的对话,在你看我、我看你之际,低沉的声嗓忽地从烤炉边响起。 厉倾羽:“您就是当初赠我药炷的药骨老仙吧。” 老鬼蝎有些意外,可却不吃惊,“你怎么知道?” 厉倾羽:“烛鹊一进蝎子谷时,曾说他闻到一阵呛鼻药草味,可我尚未嗅到。” 老鬼蝎颔首:“当初我见你升阶快速,资质又如此优秀,担心你容易走火入魔,便赠与你稳心药炷。” 他看着雪闲肩袖上那只白色蝎子:“药炷里有蝎子毒液,便是我从那只白蝎身上取出的,故他的身躯才一夜变白。” 雪闲讶道:“从他身上取的?” 老鬼蝎点头,“再加入不少我谷中的灵草,以及烛鹊说的呛鼻之草。” 雪闲:“我们曾在千蛇鬼母的石洞中看过那细草。” 老鬼蝎不惊讶,只道:“也许她也养了点,喂食蛇群吧。” 烛鹊一边串着食物,显得悠悠哉哉,漫不经心听着大伙儿谈话,一边开口道:“可是前辈,你方才所说的药炷早已经不见了。” 老鬼蝎闻言,原地跳起,大吼:“不见了!?那可是花了我半年才做出的!” 烛鹊被吼的吓一跳,手上竹签断了一根。 雪闲再度觉得艰难,好半晌才说:“是…是我弄丢的。” 岂料老鬼蝎瞬间露出一副意味深长深的神情。 也蓦地收起大吼的嗓子,眯起眼说道:“我说啊,这稳神物件呢,可以是某样物品,自然也可以是个人。既然你将药炷给扔了,想必也了解吧。” 语毕后还朝雪闲皱眉弄眼。 他懂了,现在的厉倾羽不需要药炷。因为有人了。 算了,身为师父呢,他也不好多问。 搞不好扔药炷反倒还是俩人的情.趣呢。 雪闲则是有口难言,他扔厉倾羽药炷的始末,着实太过复杂。且他那时还与厉倾羽是初识。 烛鹊则愈听愈乱,一脸扭曲道:“稳神物件可以是人?” 他难以想像厉倾羽带着某个人,闭关在浸羽殿上十几年。 而且谁愿意陪着这么做。闭关可无聊透了。 方才老鬼蝎口中的“两个尊上”一事,已经先被搁到脑后,大家只觉得是笑话般。 老鬼蝎眼神飘了飘,往雪闲的方向瞄上一眼。 雪闲立刻冷静无比,淡定烤串。 半晌后,烛鹊忽地露出一个做出重大决定的情绪样。 用一边手按着左胸膛,沉重地朝厉倾羽道:“倾羽,虽然我与你是多年好友,此刻又成为你的稳神之物,可我认为自己可能待不下你那浸羽殿,且一关就是十几年。” 此话一出,奚雨差点被肉片噎到。雪闲烤串的手指也一抖。 老鬼蝎则一脸莫名其妙。 烛鹊见到大家的模样,不明所以,“怎么?不是说倾羽的稳神之物也许是人吗?就是我呗。” 这回连奚云都眼皮一抽。 老鬼蝎咳了咳声:“仙君…将自己看得如此重要,我很是欣慰,毕竟人就是要活得如此有自信,可我方才像你们尊上说的,并不是你。” 烛鹊疑惑道:“不然是谁?” 老鬼蝎委婉地说:“到时便会出现,仙君无须紧张。”他接过奚雨地来的烤串,一面咀嚼,一面问道:“倾羽,你中的蛇毒可解除了?” 厉倾羽:“尚未。” 老鬼蝎串子差点掉地:“还没解开?那你每次毒发岂不是……” 算了算了,这大概也是什么他不好问的事情。 反正有他徒儿在呢。 雪闲则是见厉倾羽不断俐落地翻着烤串,一直没有进食,便拿起一串香喷喷的灵草,朝他唇边递去。 “吃不吃?嗯?”他眼眸擒着笑意。 厉倾羽凝望着他,自然而然地将食物叼过,烛光闪烁下,两人身影靠的很近,好似已贴合在一起。 雪闲又拿起一串,朝厉倾羽喂去。 两人仿佛处在单独的小空间内。 老鬼蝎看得是不断赞叹。 烛鹊则一脸“我瞎了”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烛鹊:本仙君三观已被震裂数次。 祝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 尊上和雪闲正一起度着节日呢~ 第35章 白日的厉倾羽,蛇毒发作。 蝎子谷内, 不断飘来烤串香味。 烤炉边,老鬼蝎見徒儿和厉倾羽有说有笑,低声交谈着,他便干脆跟隔壁的烛鹊聊起天来。 “他俩在浸雾峰上就是这样吗?” 烛鹊咬着肉串, 口齿不清道:“基本上医君住在倾羽的独峰, 我们平时也见不着两人。” 老鬼蝎露出了悟模样, 深沉一笑:“那我这次安排的房间可选对了!” 果然自己特别机灵! 烛鹊一脸疑惑:“?” 老鬼蝎却挥挥手,跳过这话题,问道:“你们之后可有对付鹰戈的计划?要是不解决他, 我徒儿总有一天会被带回鹰五门,永远软禁在那。” 大家都围在炉火旁,奚云道:“现在鹿九天被困在千蛇石洞中,鹰五门已经少了一个助手。可那对燕家兄妹实力不容小觑,我猜应该也有五阶的修为, 且不知鹰戈有无给他俩吃奇怪的丹药助长。若我们能先进一步找到他们, 除之后患, 鹰戈身边就更没有人了。” 雪闲这时也加入讨论:“鹰戈身形痀偻,没有了复神丹,连维持住八阶怕是都有困难, 何况他还妄想着升上九阶。若是身边之人全都被铲除,他就等于是个废人了,毕竟他现在也只敢躲在鹰五门中, 哪儿都不敢去。” 烛鹊道:“因为你就是他最需要的人。” 厉倾羽:“本尊不会让他再回鹰五门。” 这个他, 指的是雪闲。 老鬼蝎:“可若燕家兄妹除去后, 鹰戈肯定更不愿出门, 即便要斗个你死我活, 又该如何引他出来?” 周衍之捧着木鱼, 一群小蝎子围在他椅边,他道:“鹰五门地宫难进,且结界畸形怪异,外人进不了。这也是鹰戈放心躲在里头的原因,出生入死之事全派手下。” 老鬼蝎想了想,道:“看来,要引他出面真的剩我徒儿了。”他望着雪闲,“毕竟鹰戈需要你炼药,若是为了寻你,也许会动了出鹰五门的念头。” 厉倾羽神色立即闪过不悦。 老鬼蝎缓声道:“是让鹰戈出来找他,不是让我徒儿回鹰五门给他看。倘若鹰戈真愿意出来,我们岂不是较有胜算。” 一旁奚雨突地啊的一声! 大声道:“除了医君,还有个人能引他外出?” 所有人立即期盼地望向他。 奚雨道:“鹰戈不是一直在找五灵毒吗?倘若燕家兄妹前一步被解决,又有人透漏给鹰戈五灵毒的所在,也许他会想自行去找。” 奚云开心的揽住他肩:“不愧是奚雨,真聪明!” 老鬼蝎:“透漏给他我们的所在?我是能够联络的上金蟾子,可万蛛现在抱着毒蜈蚣尸骨去哪了,这倒是非常难寻。” 雪闲想起鹰戈在鹰五门中的谈话,道:“其实只要五灵毒能出现,他便觉高兴。” 老鬼蝎一个拍掌:“那行,看来我们一群人之中,就有两个是他在找的。” 烛鹊提醒道:“还有他想决斗的一个。” 老鬼蝎一脸茫然:“谁?仙君你吗?” 烛鹊一抖:“怎么可能,我才七阶。他想决斗之人自然是倾羽,倾羽比他早升一阶,他怀恨在心不是吗?” 周衍之点头:“他就是如此擅妒之人。” 奚云:“眼下我们得先掌握燕家兄妹的去向。” 奚雨:“待出谷后我俩就去查。” 老鬼蝎:“我也联络金蟾子,让他那群毒蟾有空去绕绕。” 烛鹊叹息道:“前辈和五灵毒交情都好。” 老鬼蝎:“那是废话,都几百年的好友了。你和你们尊上不也交情好?” 烛鹊非常满意地说:“那倒是。” 通常是他滔滔不绝,厉倾羽一脸淡漠的听。 就是这么好的交情。 雪闲将一大把烤好的串分给众人。 交到厉倾羽手上时,便浅笑道:“别担心,这次有师父在、也有你在,就连金蟾子前辈也会帮忙,还有大伙儿,不会有事的。” 厉倾羽凝望了他许久,才微微应首。 老鬼蝎:“我上回端雪闲的汤药去你独峰,看见远处有片雪白林子对吧。” 厉倾羽:“名唤雪灵木。” 老鬼蝎:“下回摘个几片叶子给我看看,银白色的叶种并不常见。” 雪闲吃着烤串,道:“我这里就有。” 他唤出储物袋,从里头拿出两片。 老鬼蝎接过来一看,这叶片从纹路到叶缘,全闪着银色的光芒,美的迷人,“这树叶一年四季都如此吗?” 雪闲:“对,我曾经问过了。” 烛鹊也看了下那叶片,“我以前每回走进那树林都差点被闪瞎,已经好久没去了,现在长满了整片山坡,远远就能看到树林在发光。” 奚云:“那是尊上独峰特有的,其他地方长不了,似乎水土不服。” 老鬼蝎:“这么神奇,有空我再过去观察那儿的土壤和树根。” 厉倾羽随即应首。 烛鹊不满道:“你这么容易就让前辈上浸羽殿,前些日子我要上去,你就让我用传声术!” 厉倾羽:“老鬼蝎前辈是他师父。” 言下之意,雪闲的师父,他得尊敬。 烛鹊挥着玉扇,哼的一声。 雪闲突地想到审仙大会时鹿九天与他的谈话:“山坡有面的灵鹿,之前不是犄角被割而死亡吗。鹿九天说那是他做的,为了找我所以才下狠手。” 奚雨立即拍腿:“这王八蛋!” 烛鹊也十分气愤:“灵鹿如此乖顺,他也干的出手!活该被关在千蛇石洞中!最好生不如死。” 老鬼蝎:“鹰五门果然都是狠戾之辈。门主行事如此,自然也会影响底下所有人。” 雪闲:“鹰戈房内那座热潭,不知死过多少人。在没有复神丹的前提下,他又靠着这些人的金丹灵气苟活了多久。” 周衍之:“其实我就怕他少了医君,为了让自己保持不老化,待鹰五门中的无用弟子全死光后,他便会让燕家兄妹抓其他仙门的人回去。” 奚云惊道:“为了夺取他们的丹元灵气!?” 周衍之点头:“不无可能。” 一群人顿时陷入沉重。 老鬼蝎才道:“先不想这么多,待我们在谷中休息够了后,就先着手去找燕家兄妹。” 厉倾羽:“嗯。” 声线已是十足的冷。 半个时辰后,众人全都饱肚。老鬼蝎买的食材也全被吃得不留一点。 许多蝎子也被喂饱,待在空地休息。 烛鹊主动帮忙收拾,没用法术,直接用手便将烤网拿起,结果被烫得大叫一声:“唉唷!” 奚云道:“仙君你们用手呢!那东西烫着呢。” 烛鹊握着手指,一脸哀苦。 老鬼蝎:“等等你来我的制药大屋,我拿药膏给你敷着吧。” 烛鹊:“多谢前辈。” 老鬼蝎:“说到大屋,你们早上制作的木盒,等等也拿出来摆吧。就在这块空地上,摆好了,我的蝎儿自然会进去” 奚云好奇道:“然后他们就不回巢穴了吗?” 老鬼蝎:“当然会回,这盒子就是做着给他们偶尔进去玩的。” 烛鹊:“……” 偶尔去玩? 那他还认真了一整个下午。 一共九个。 待大家忙活收拾完烤炉后。 厉倾羽便施了个法术,将大屋中做好的木盒全唤出来,一个个排好陈列在地面。 果不其然,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四面八方就涌来不少黑蝎子,一只只的钻进盒中。 这画面要是以前的大伙儿看到,肯定是一身鸡皮疙瘩,如今却是觉得有趣极了。 其中一只蝎子在木盒中翻了几圈,感觉不太满意,又爬到另一个木盒中南@风@独@家,这才安定下来。 周衍之看了眼那个被遗弃的木盒,说道:“仙君,那是你做的吧,连板子都钉歪了。” 烛鹊死不承认。 老鬼蝎则满意地看著成果,提高音量道:“看来蝎儿们很喜欢,好!明天继续做。” 烛鹊差点倒到地上。 “我说前辈啊,除了钉木盒,还有其他事情可做吗?” 老鬼蝎:“方才不是已经吃烤串了吗?” 烛鹊苦着脸:“那也别每天钉钉子呀,还是你这谷中有更有趣的事?” 老鬼蝎做出苦思状,然后说:“我这谷中有趣的事可多了,就怕你们不喜欢。” 烛鹊一脸欢欣:“喜欢喜欢,您快说吧!” 老鬼蝎:“我谷内有条河,溪水不深,平时蝎子们都会下去泡一泡。你们若是喜欢玩水,明天就带你们过去。” 烛鹊简直感动的不得了,连话都说不出,拼命的点头。 在大家散会后,烛鹊便高声喊着他等会儿要从头到脚梳洗上三遍。 周衍之:“是因为烤串味?” 烛鹊:“是因为钉木板之味。” 周衍之:“……” 雪闲也带着厉倾羽做给白蝎的大木盒,两人一并回到房中。 雪闲一进房,就将肩上白蝎捧下,小蝎子吃得很饱,看上去连动都不想动。 他便直接将那小身躯捧进木盒中。 怎知白蝎居然爬了起来,甚至细细绕过木盒,不断用蝎身去碰沾有厉倾羽和雪闲法术的四壁,然后满意的窝在其中一个角落。 雪闲高兴道:“看来他很喜欢。” 厉倾羽弯唇:“那晚上他就住这儿了。” 白蝎闻言,立刻用吃奶的力,将自己翻出盒!爬到雪闲掌上。 表示自己不愿睡盒子,要睡雪闲枕边! 厉倾羽:“晚上还玩抓迷藏吗?” 雪闲忍不住道:“白天的你也会想玩吗?” 厉倾羽:“你明天自己问他。” 其实只要是关于雪闲的,两个人格一直都是同种想法。 雪闲眨了眨眼:“那我们今日就不玩,留给明日白天。” 厉倾羽立即挑眉:“凭什么是他玩,这事是本尊先提的。” 雪闲忍笑道:“那今日和你玩一次,明日和白天的玩三次。” 厉倾羽:“他三次,本尊就三次。” 低沉平稳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是在挣游戏。 雪闲这才忍不住笑出声。 厉倾羽看着他唇边浅笑,也跟着扬了扬嘴角,半晌后才道:“老鬼蝎方才所说的事,鹰戈必定会不断找寻你,下一次再寻到,必定会将你软禁于鹰五门,永远不得再出。” 雪闲却露出安心的笑意,抬脸望他:“可你就在我旁边不是吗,他如何将我带走。” 厉倾羽沉声道:“上回本尊也在你身周,却让鹿九天将你拉近传送阵。” 这话明显透漏着对自己的不悦,和对鹿九天的怒意。 雪闲抚过他袖摆,将白蝎放到他袖上,“上回是上回,那时我们对鹰五门还很陌生,这回有所警戒,肯定不会了。” 厉倾羽这才放缓神情:“你如此相信本尊?就不怕今晚睡到一半,被我拎下床。” 雪闲笑眼弯弯:“不怕。” 昨晚他睡得很是踏实。 厉倾羽这才伸手拉起对方一缕栗色发丝:“有人昨晚动个不停,头发在本尊脸上不断乱蹭。” 雪闲愣了下,这样对方岂不是一晚都没休息。他抿了抿嘴,小声道:“那今晚怎么睡?” 厉倾羽:“自然是与昨晚相同。” 白蝎顺着厉倾羽衣袍上爬,一路爬至宽大的肩。 厉倾羽:“昨晚他睡在你头顶。” 雪闲:“我知道,他偶尔还会轻拉我头发。” 厉倾羽:“不只有他。” 雪闲歪了下脸:“什么意思。” 厉倾羽只重复道:“不只有他。” 不只白蝎,他也想碰雪闲的发。 雪闲这才意会过来,心慌意乱道:“既然要入寝了。我、我先去外头梳洗。” 厉倾羽这才放开指尖发丝。 昨晚他抱着人入睡,那瘦窄的腰身,他在刺掌峰上的落院早已抱过,栗发微微散在厉倾羽脸边,怀中人的身躯清瘦修长,揽在怀里,他一瞬都不愿放开。 半刻钟后,雪闲便顶着湿发回房,坐在椅上擦拭。 道:“方才我听见烛鹊在外头大喊大叫,说是要洗上四遍才行。” 他只觉得皮都应该破了吧。 厉倾羽接过他手中毛巾,替他擦着长发,接着拿着同一条巾,道:“本尊也去梳洗了。” 雪闲本想说道,那是他方才用的毛巾,擦过身子的,虽然是洗净的,可还是…… 厉倾羽却直接迈开脚步,出了房。 雪闲静静看了阖起的房门一会儿,这才垂下眼,跟桌上的白蝎玩起来。 直到厉倾羽回来后,雪闲已是坐在床榻上,打了个小小呵欠。 今日白天做了整天的木盒,晚上又忙着烤串,很充实,可也累人。 他朝走近的高大身影道:“今日不玩游戏,先睡了可以吗?” 声音因疲惫已有些软.糊。 厉倾羽将外袍脱除,穿着里衣裤上榻,道:“行,睡吧。” 雪闲这才抱着棉被,侧身躺向里面。 与昨日相同,下一刻,一双胳臂便搭在他腰间,轻轻揽着。 雪闲阖着眼,对方胸膛就靠在他的后背上,仿佛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厉倾羽怀里。 白蝎也在枕边找好位置,慢慢趴下,小小的身躯窝成一团。 房内,厉倾羽挥臂将油灯全灭,两人一蝎,就这般宁静地入睡了。 -- -- 新的一日。 雪闲在一双强健的臂弯中醒来,他在狭小的空间中翻过身,看到厉倾羽早已睁开眼,正看着自己。 雪闲猝不及防,不免怔了下,此刻两人面对面躺着,距离很近。 他轻声说道:“我们先起来吧,等等要去溪水玩了。” 厉倾羽却没有吭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环住雪闲腰侧的双手,才慢慢松开,接着往下扣住他手掌。 此刻没有隔着衣袍,双手相连,雪闲瞬间感受到那高温。 ! 最近厉倾羽蛇毒发作的频率愈来愈高了! 他赶紧坐起身,道:“你什么时候发作的?半夜吗?怎么不叫醒我!” 厉倾羽低沉道:“清晨时。” 可他怀里的就是雪闲,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雪闲有些心急,怕对方冷静的面下其实十分痛苦,连忙道:“先传递热气吧。” 这回发作的是白日的厉倾羽,还是在蝎子谷中。可俩人正好独处着所以也不太有问题。 厉倾羽却道:“你将衣服脱了,转过身。” 雪闲闻言一怔。 这要求…和上回夜晚人格发作时一模一样。 虽然不好意思,可他还是将里衣脱下,转身面墙。 然后把其中一手往后伸。 怎知,厉倾羽却没有握住他。 雪闲疑惑地想转过头,却听见低哑的声嗓说道:“不许转身。” 雪闲只好将目光瞥回身前的白墙。 他不明白,两人若手不相握,如何传递热气? 可厉倾羽又不让他转过去看。 就这样静坐片刻后,雪闲忽地听到身后有卸衣的声音,很轻,可是他听见了。 眼下两人刚睡醒,厉倾羽身上分明没有穿着外袍。 可那卸衣的声音… 雪闲没有问出声,厉倾羽也依旧没有开口。 床榻上,雪闲背部修长的线条正曝在空气中,曝在厉倾羽眼底。 蓦然间,他感觉一股热气贴上自己的颈后。 是厉倾羽的手掌。 不断蹭着他颈侧肌肤,手指甚至伸到颈前,轻蹭他的咽喉,在那流连好一阵子。 偶尔热源会来到雪闲肩胛骨和脊椎附近。 这是头一次,他俩在传递蛇毒时,厉倾羽触.碰除了手部以外的地方。 直到雪闲整个背部和后颈被都被蹭得红透了。 他忽地听见身后有声低.喘。 以及…某种磨声。 皮肤磨.蹭、滑动的声。 雪闲身躯颤了一下。 此刻他才发现,其实厉倾羽一直只用一边手掌在碰他。 另一只手本应是空着的… 而那声音… 他似乎…知道厉倾羽正在做什么了。 雪闲盯着墙,完全不敢转过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停了,颈上温度也跟着侧离。 可房内闷热的温度却是未退。 雪闲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直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可以转身了。” 雪闲先是静止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穿起里衣外袍,僵硬的转过面。 发现厉倾羽早已将衣袍穿好。凝望着他。 雪闲不知这时应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面颊发烫。 在沉静又特异的气氛中,烛鹊的外唤声在外头响起。 叫他们点出来用早膳。 雪闲这才浅唤了口气,道:“先、先去吃早膳吧。” 经过厉倾羽身侧,却是完全不敢抬眼。 烛鹊站在房外距离好几尺的花圃下,看见雪闲终于出来,不禁说道:“我喊了至少五遍,你跟倾羽睡得这么熟吗?” 令他惊讶的,是厉倾羽听力上乘,难道也听不见他? 雪闲低着头,不想回答,假装观赏那花圃。 烛鹊伸脖,往房屋方向看去:“倾羽呢?” 雪闲:“他…快出来了吧。” 话刚说完,颀长的身影就步出,面色一如往常。 烛鹊沿路不断说话,也不停夸赞蝎子谷的优美。 他难得对自己寝殿以外的地方产生兴趣,还如此喜爱。 雪闲则是一路低着眼睫,没有抬脸,厉倾羽走在他身侧。 两人站的近,靠近的那两边手掌,指尖不时互相碰.触。 方才房内的所有热度,仿佛还留在俩人身上未退。 -- -- 大屋内。 桌面已备妥了热腾腾的膳点。 周衍之看着那丰盛的早点,道:“这蝎子谷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老鬼蝎立即拍掌:“年轻人,我很满意你说的这句话,等等包子吃多点。” 这时烛鹊几人才跨步进入,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奚雨正捧着热豆浆喝起。 大家一面聊天,进食了好一阵后,奚云才道:“对了,昨日前辈不是有提及两个尊上一事,那是什么意思?” 他直到入寝前,才与奚雨一同想起此事,因后来大家谈论的重点已离题到千蛇鬼母和药炷。 这事还没个下落,不知道是否是老鬼蝎的玩笑。 老鬼蝎擦擦八字胡沾上的包子屑,道:“就是你们尊上,在上回闭关期间出了点差错,所以导致性格分离。” 他简单道出。 然而大家一头雾水。 老鬼蝎对着厉倾羽说:“你没用我给你的稳神药炷吗?怎会发生这种事,还是你在闭关前就扔了?” 雪闲在旁,喝下豆浆后,艰难地代替对方回答,说道:“…确实…在他闭关前就扔了…” 老鬼蝎大为不解:“那你怎么没陪着倾羽一同闭关。” 他昨天说过稳神之物可以是人,还以为雪闲陪着闭关了,可厉倾羽却是性格分离。 这会儿他才发现,这逻辑顺序有点不对啊! 雪闲:“师父,这有些…一言难尽…” 烛鹊插话道:“前辈,您还是先告诉我们,什么是性格分离吧!” 他感觉方才雪闲师徒的对话,自己一句都不懂。 老鬼蝎道:“就是你们尊上六魄出现些微裂痕,导致性格分离为二,可这性格也不是凭空多出来的,人本就是复杂面。故不过是原本的个性中,其中主要的两种,走向极端一点罢了。” 他讲的自然,桌面一群人,除了雪闲外倒是全被吓坏了! 烛鹊直接打翻了一碗豆浆。 周衍之不可置信道:“所以…所以这分离,有什么主要征兆?” 老鬼蝎呵呵笑了两声:“这你们得自行发现了。” 奚云道:“医君,你很早便知道了吗?” 雪闲轻轻点头。不知如何解释。 桌前的一笼笼包子,从方才他就没什么动。因心思全在方才的房间内。 在奚云等待他回答时,忽然间,厉倾羽将一颗热腾腾的小包子递到雪闲唇边,低声道:“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大写的双箭头>//< 第36章 浓浓醋意。 雪闲咬了一口厉倾羽喂来的包子。 大家凝视着这画面。一会儿后, 烛鹊最先回神。 “我懂了!这就是性格分离的征兆吧!” 从前他根本无法想像厉倾羽哄人吃东西的模样! 老鬼蝎完全不解地看着他:“这当然不是什么征兆。” 这不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老鬼蝎咳了一声,解释道:“所谓征兆,是两个人格在面对同一件事情时,反应会有不同, 最明显的是情绪不同。” 烛鹊:“好吧, 那我确实看不出来。我不论怎么看, 倾羽都是倾羽。” 老鬼蝎意味深长道:“因为你不懂白天和黑夜。” 烛鹊:“?” 这对话简直越来越哲学。 奚云朝雪闲道:“那医君有感觉吗?尊上的…的两个人格不同之处吗?” 雪闲眼眸飘了飘,最后只模糊说道:“还好。” 当然。 他一定是最有感觉的人! 可白天跟黑夜的厉倾羽,又有许多地方如此相像, 毕竟还是同一个人分离出来的。 周衍之:“我第一次听过这事,真是神奇。” 老鬼蝎:“因为道上能升上九阶的人不多,自然听不太到风声。” 奚雨:“九阶的人确实少之又少,可前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去看看, 那些八阶修为者是不是也哪里不同了。” 烛鹊突然大声道:“倾羽, 我想通了!光是这点你就赢鹰戈了!” 周衍之兴致一来:“怎么说?” 烛鹊:“倾羽年轻, 甚至拥有两个人格。鹰戈就一副将死身驱,还只有一个人格?” 奚雨荒唐道:“难道用人格数量分输赢?” 奚云良心建议,“那仙君下回入阶闭关时, 记得什么稳神之物都别带,说不定六魄能一次裂个彻底,人格一分为六, 你就天下无敌了。” 烛鹊随即露出大澈大悟的表情。 雪闲听到“裂个彻底”这四字, 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已经将厉倾羽递来的小包子吃尽。 厉倾羽全程未发声, 只朝他道:“还要再吃?” 雪闲摇摇头, 表示饱肚。 烛鹊朝话题中的主角道:“倾羽, 你是当事人, 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厉倾羽面无表情:“没有。” 烛鹊:“…了解。” 这回答非常的厉倾羽。 是两个人格都这样吗?难怪他分不出。 周衍之坐在雪闲另一侧,也正好吃饱,满足地伸展手臂,放下时便顺势搭住雪闲的肩,说道:“我觉得这事儿啊,还是得医修来看比较了解。我们分不清的。” 奚雨点头,因为他也完全听不懂。 厉倾羽淡淡瞄了眼雪闲肩上那条臂,脸色颇冷。 烛鹊还捧着包子,吃个没完。 仿佛人格分离这东西,对大伙儿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总归厉倾羽看上去如此正常。 大伙儿进食间,老鬼蝎忽然将碗重重放到桌面! “对了!今早我出去布置早膳时,听到有关鹰戈的传闻。” 烛鹊惊道:“平时道上也没听说几个消息,这鹰五门神秘的很,怎么前辈买个包子也能查到东西。” 老鬼蝎理所当然地说:“那是我家蝎儿带来的消息,又不是我特地去查的,蝎子他们无孔不入,去哪儿都能探听。” 雪闲:“那师父听到了什么。” 老鬼蝎:“我家蝎儿似乎找到了鹰戈在外头的一些东西,可不是很确定,还得在外头爬个几天才能通知我。” 烛鹊:“没想到探听鹰戈一事,最终得交给蝎子。真是奇了。能不能派个几只来我们峰上当弟子?” 周衍之大笑好几声,害烛鹊身前的包子差点滚落。 听到这处,奚云倒也开口了:“我们这么久没回浸雾峰,自兽妖塔和审仙大会之后,其中只短暂回峰两天又出来。峰上的事说不定堆积如山。” 烛鹊一脸疑惑:“我们峰上有什么事?” 奚雨眯着眼,说:“外门弟子一整天闹事呢,仙君不知道罢了。我看还真得多带几只蝎子上峰,替我和奚云分担点事务。” 老鬼蝎露出不舍的表情,毕竟他和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处的极好,还认了雪闲作唯一徒弟,不过往好处想,离下回见面的时候,也许也不久了。 老鬼蝎知道大家势必得离开谷内,便准备了一大袋灵草种子给雪闲,全让厉倾羽收进储物袋,道:“未来有机会,我便会再次上峰去看看你们。” 厉倾羽颔首:“随时欢迎前辈。” 了解详情之人,都知道五灵毒只不过是老鬼蝎在外的称号。 实际上对方不只是令人敬重的前辈,眼下更是雪闲的师父。 大伙儿依依不舍的绕了蝎子谷好几圈,还去了老鬼蝎昨日说好要带他们去玩的小溪,踩上好一片刻的水。 几只黑蝎子就在旁划水,一面晒着太阳,惬意极了。 连白蝎都爬出来,噗通一声掉进溪中,挥舞着大螯游泳。 雪闲笑道:“师父,这里应是他以前很喜欢的地方吧?” 老鬼蝎摸着胡子:“是啊,我家蝎子都喜欢这条小河,水质没被污染过,又冰凉的很。” 溪边一个较大的石头上,不少蝎子玩完水,就躺在那晒干。每只都十分熟练这过程。 老鬼蝎:“为了让蝎儿们能尽兴玩耍,我这溪里一条鱼都没养。就放些水中灵草,整条河全让给他们了。” 雪闲:“师父真用心。” 烛鹊道:“那块大石头是这群蝎子乘凉之地吧,挺会享受的。” 奚雨道:“论享受,应该谁也比不上仙君您。” 烛鹊沾沾自喜地接受了这称赞。 待踏水之后,老鬼蝎才带着一群人出了蝎子谷阵法,跟来时一样,雪闲感到一阵头晕脑胀。 睁眼时,人已经在谷外了。 他道:“后会有期,师父。” 老鬼蝎朝他露出笑意,颔了颔首。 大家站直后,各自唤出灵器与灵剑。 临走前,老鬼蝎突然靠近厉倾羽,叮咛道:“你可得好好…好好待我家徒儿。”他将声量压低,不让其余人听见,“要不我家蝎子会去找你算帐的!” 厉倾羽表情未变,平稳的声线道:“知道了,谢谢前辈。” 雪闲与他共乘在灵剑上,就站在厉倾羽身前,自然也听见了。 忍不住默默飘开眼神,颊面微红。 待烛鹊一声吆呼后,众人便瞬间飞起,老鬼蝎的影子一下子变得渺小,最后消失在云雾底下。 -- -- 大伙儿驭器飞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回到那片充满绿意,和带着众人想念的地方。 浸雾峰的山腰一往如昔的美丽,仿佛不论经过什么大事,都不会有改变。 山腰以上被层层雾气盖住,看不见厉倾羽的寝殿。 雪闲一群人站到山坡后,才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奚云开心道:“在蝎子谷待了几天,人都放松了,这会儿得转紧螺丝,去看看那堆外门弟子了。” 奚雨叹口气道:“希望他们争气点,别又惹出什么事,那点破事真是无聊又烦人。” 雪闲也环视了这个他待上九年多的地方,道:“这里和我来的最初,一模一样。” 他记得,当时厉倾羽也是把他放在这里,然后一人驭剑上独峰。 话刚说完,厉倾羽便朝他望了眼,雪闲则眼底含笑。 烛鹊伸展着手臂,大喊一声,“呼!一阵子没回来,回老家的感觉真不错。” 其实在蝎子谷也好。可他还是最喜欢自己寝殿的床榻。 周衍之扬着爽朗笑容,大咧咧地搭上雪闲的肩,道:“医君,我第一次来你们浸雾峰时,仙君说要带我到处逛逛,结果整整两天没出寝殿。上回你说峰上有灵鹿驻守,后来我一只都没见到。奚云说你与灵鹿相处极好,不如你带我先去见识一下吧。” 雪闲正要回话,眼角瞥至厉倾羽,对方勾长的眼眸就看着他这边,以及…他肩上的那条手臂。 雪闲蓦地紧张起来,动了动身。想自然一点的让周衍之臂膀掉下。 怎知周衍之却一把将他搭得更紧,兴致勃勃道:“现在天色还是午后,大家都有精神,不如直接就过去吧,待会天黑,灵鹿说不定就不见踪影了。” 雪闲分神在意着厉倾羽的眼光,只能勉强说道:“可既然是午后,等等天就黑了,不如我下回再带你去看吧,还能和灵鹿们玩久一些。” 此时,雪闲能感觉厉倾羽心绪极度不悦。 因为他肩上的手。 他干脆不着痕迹的转了个身,肩膀的手臂终于随之掉落,雪闲道:“明日带你去看的时候,也唤上奚云奚雨,他们和灵鹿的感情都不错。” 周衍之双手枕着后脑,道:“好吧。既然医君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明日见吧。” 烛鹊则是迫不及待要往峰上奔去,享受寝殿的温暖! 一群人如同蝎子谷那般,嬉嬉闹闹的往上走。 到了长仙殿后,奚云便安排好周衍之的房间,离他与奚雨不远。 雪闲则乘着厉倾羽的灵剑,两人一同回至浸羽殿所在的独峰。 颀长身影站在他身后,如往常的每一次,一边胳膊揽在他腰上,防止人不小心坠落。 待整个人踏在低矮草皮上时,雪闲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满鼻尖的草地泥土清香。 “好久没回来了,真想念。” 分明第一次来浸羽殿时,他怀抱着心惊胆战。 可这次回来,却是满眼底的开心,像是回到了最安心的地方。可靠熟悉。 还充满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雪闲环顾了浸羽殿内熟悉的摆设,可他朝思暮想的,远远不只如此。 “现在午后,阳光不错,我想去雪灵木那儿看看,可以吗?” 他同样想念那片亮晶晶的树林。 半刻后,他便整理了几本医书,两人共乘着厉倾羽的灵剑。 林子距离浸羽殿不远,雪闲感觉刚站上去就到达目的地了。 发光的高耸树木近在眼前。 像沾满白雪般的晶亮,每回看到都令人惊叹。 雪闲喃喃道:“好难想像,雪灵树群在你年少时才那么小一片。” 便是在刺掌峰迷阵中他所看见的。 然而眼下望出去,是无边无际的银白,看上去茂盛动人。 厉倾羽看着他:“有人当初说了喜欢。” 雪闲含笑:“现在也喜欢。” 两人一路散步,来至林子中央。 雪闲挑个棵树,坐在树底,翻开书本。 厉倾羽也唤出羽熔,直接飞跃上空。 宁静的独峰上。 午后的树林里,一人练剑一人看书,衬着漂亮至极的叶林,一切和谐的刚刚好。 正当雪闲认真翻阅书籍时,一片落叶却往他发梢飘落。 雪闲抬起脸,发现厉倾羽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对侧枝干上,手指一挑,又是一片林白落叶飘来。 雪闲笑道:“你练剑无聊了?” 厉倾羽:“并未。” 他只是想看人了。 雪闲:“上头的风景好吗?” 厉倾羽望着他,没有答话。 蓦然间脚步一闪,跃来他眼前。揽过雪闲的腰间,直接将人带上空中。 雪闲脚踏在高空枝干上,身旁的人将他环抱的很稳。 放眼看去,除了一片云白,还有浸雾峰整片景色,一览无遗。 他偏头道:“你说你以前曾看过我在山坡的小屋,就是在这看的?” 厉倾羽:“在浸羽殿的屋顶。” 雪闲笑道:“果然很有你的风格。” 树枝上,阵阵秋风软拂而过,将两人的长发吹起,乱摆的尾端也交缠在一块。墨色与栗色,丝丝缕缕缠在一块儿。 雪闲道:“要是每天都能欣赏到这么美的风景有多好。” 厉倾羽低头望他:“只要你想来,本尊随时能带你过来。” 雪闲抬起笑眼看他:“你说的喔。” 厉倾羽将胳膊揽紧了点,颔首。 枫叶渐红的秋日,雪灵树依旧是整片银色的惊人之美。 不断有带着青草香气的风儿吹过颊面。 雪色林子里,只有两个近身不时交谈的身影,偶尔传出温润好听的浅笑声。 其他的一切,仿佛与世隔绝。 -- -- 五天后。 在回峰隔天原本要去看鹿的计划,因为奚云奚雨抽不出空,故只能往后延迟。 因为几个外门弟子为了小事起冲突,得需佐右执法出面。 周衍之好奇地跟过去看,平时好说话的奚云,这时严厉无比。奚雨也冷着脸,对那两个打架的弟子训话。 这时,烛鹊正在自己寝殿里,挥着玉扇喝茶,十分悠哉。 周衍之不禁叹道,当浸雾峰的左右执法可真辛苦! 接连三四天都有不同的事物要处理,终于在奚云奚雨忙活告一段落后,烛鹊似乎也休息够了,便招集大家来他寝殿上,说要聚一聚。 周衍之第一次进到烛鹊寝殿,有些震惊这里的奢华。 跟奚云奚雨的房间一点都不同,虽然左右执法的住处也极好,可烛鹊这儿四处挂着绸缎,连墙柱都绕了好多圈,还是渐层色的,桌巾也同是丝绸质,上头摆放着精美瓷器,以及表面画着优美山水画的瓷壶,上头还用金墨点上几行字。 四面墙上挂了许多幅画,明显花了很多时间布置,到处都是精致。 更夸张的是房内那张床榻,一般修为高阶者不怎么入睡,烛鹊的床却挂满了帐幔,一层又一层,四侧还吊着一堆缀饰,光是枕头就有四个。 周衍之惊道:“难怪仙君一天到晚吵着回来,这里布置得太夸张了。是什么奢华世家吗?” 烛鹊得意的说:“全是我自己弄得。寝殿嘛,就该有寝殿的样子!” 周衍之好奇道:“可是仙君你平常入寝吗?” 这床铺布置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睡眠质量? 烛鹊道:“我偶尔才入寝,平时都坐在那张长椅上闭目修练。” 他指向墙边的一张长躺椅,上头铺满了丝绸,其中一角还落在地面,感觉真像是成仙的人在躺的。 奚雨只想翻白眼。 他每回看到了都是同一种感觉。 眼花缭乱。 周衍之认真听完烛鹊的解释,道:“那你们尊上的寝殿呢?也是这般吗?” 烛鹊立即用力摇头:“倾羽那朴素的很,就四面白墙,床榻也一片白,连个床帐都没有。殿内摆设少的可以,也就倾羽能够适应吧。不信的话你问问医君,他也住那边。” 周衍之闻言,便如好哥儿们般,又朝雪闲的肩搭上,道:“是这样吗?医君你讲给我听听吧。 ” 这回连奚雨都忍不住多看了周衍之一点,就对方这般大手大脚的,仿佛一点脸色都不会看。 周衍之时常搭着他们的肩说话,似乎聊天时一定得搭着别人。可唯独雪闲,每回周衍之手一放上,尊上的冷色就会降下三分。 雪闲只感觉肩上那条手臂沉重的很,说道:“对,就如仙君说的那样,浸羽殿上虽家具少,可却很整齐。” 烛鹊听不下去,干脆自个儿讲起来:“浸羽殿连一幅挂图都没有,四面墙白的让人眼瞎,摆饰呢,就只有一张桌子吧,其他的没了。” 周衍之放声一笑,整个人几乎倒向雪闲。 厉倾羽的脸色,已是冷的无法再冷。 雪闲耸了下肩,想把周衍之的手臂弄下来,可却没有成功,只好找话说道:“现在有挂图了,刺掌老仙送了我们一幅。” 烛鹊兴致一来,颇有文人雅兴,便道:“什么图样的?山水画?” 雪闲:“是…是两只鸟…” 奚云:“禽类的图画也很美,奚雨房里就挂着白鹤图,我一直很喜欢。” 奚雨道:“你房里不是也有同样一幅吗?” 奚云朗笑:“我就喜欢你那的。” 一群人欢欢闹闹,烛鹊也有主人模样,一面倒茶给大伙儿。指挥着大家落坐。 秋意的午后,大伙儿就这般聊到天黑,烛鹊和周衍之笑得开心,不断谈论著刺掌峰上各自听到的故事,奚云奚雨也因门外弟子的事情处理完毕,放松的笑聊起来。 雪闲也不时加入,只是周衍之的手臂不时会搭上他肩,像是在庆祝什么般,一定得这样搭着人摇晃。 雪闲看见厉倾羽冷了整晚的脸,心底不免意乱。 直到外头曙光升起一些些后,烛鹊一行人终于聊累了,讲了好几个时辰的话,就像家人般,什么事都能聊。 烛鹊伸着懒腰道:“咱们居然讲了整整一宿的话!” 周衍之:“那也要大家有默契才能聊开的。” 接着又揽了下雪闲肩榜,示意友好。 待大伙儿纷纷站起,出了烛鹊寝殿后,厉倾羽一句话都没说,唤出羽熔,待雪闲站上去后,就直接飞回独峰。 然后用袖摆挥开殿门走进。 雪闲见他这样,耳尖莫名地有些红,在厉倾羽后头也进了殿。见他一句不吭,连背影都充满不悦,便轻声问道:“你…你在生气吗?” 厉倾羽转身看向他,面无表情,“本尊为何要生气?。” 雪闲想了一小会儿,似在考虑用词,说:“方才衍之…那只是朋友间的示好而已。” 他婉转解释道。 厉倾羽却往他走了几步,将雪闲堵在墙前:“什么叫做朋友间的示好?” 雪闲脑袋慌乱,不知该摆什么表情。脸颊也微微发烫,垂着眼睫。 厉倾羽没有开口,直接便抓住他一手。 雪闲一愣,大股的热气随即从对方指间散出,顺着两人相牵的手,传递至自己身上。 雪闲浅吸一口气,想缓过那大片的热意,道:“你蛇毒发作了?” “没有。”低沉的声嗓说道。 雪闲眼眶一震,立即抬头,道:“可是你…” 体温好高。 厉倾羽视线牢牢盯着他,只道:“朋友间的示好就需勾肩搭背?需站的如此靠近?时不时倒在你身上?” 方才一整晚,周衍之和雪闲不过半臂之距。 这迎面而来的一堆问话,饱含着明显怒意…… 与显著醋意。 雪闲摇摇头,想平复盈.满身心的慌乱,“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厉倾羽盯着他,低声道:“那是什么意思?” 雪闲赧然道:“你…你先放开我。” 厉倾羽眼神半刻未离,“若我不放呢?” 这一句话让雪闲心头乱如撞鹿,只能试图解释。 “衍之他…只是朋友,他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我对他自然也是。” 厉倾羽脸庞靠近他,用极低的嗓音说,“那以后便不许随意让他勾肩搭臂。” 雪闲轻轻点头,因两人靠的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故他已是半垂着眼。 厉倾羽:“不只他,谁都不行。” 雪闲同样点头。代表答应。 猛然间,他的后脑被一双大掌扶住,往上抬起。 脸面朝向对方同时,厉倾羽的唇瓣已压了下来,温热的触感,仿佛点燃的火焰,一路延烧至口腔。 看似没戳破的模糊地带,一旦有了引爆点,便是挡也挡不了! 厉倾羽的唇一直未离开雪闲,吻至怀中人气息紊乱后,才改为轻抵住唇,低哑道:“心悦你,想亲你,想碰你。只要你想听,本尊随时能说。” 雪闲眼角已染上淡红,眼睫不断轻颤,颊面深绯已不知是羞赧,还是被传递的热度所染。 厉倾羽望着眼下雪闲的模样,扶住后脑的指间,缠着自己碰触过无数次的浅栗发丝,可不论多少次,他仍是想将其拾在手中。 好半晌,雪闲才用极小的音量,道:“嗯。” 厉倾羽的热意仍是不停向他袭来,扣着他的五指不肯放开。 厉倾羽道:“倘若本尊想听,你也说给我听吗?” 雪闲这才微微抬起脸,浅浅换过一口气,道:“心悦你,喜欢你。若你想听,我…我也随时能说。” 厉倾羽眼眸一颤,唇间终于撤离,可却没退开身驱,而是将胳膊绕到雪闲腰后,用力收紧。 雪闲脸埋在他肩头,耳阔都是红的。 随即下颚再度被抬起,温热的亲吻,重重落在他唇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不管白天黑夜,尊上醋劲可大着呢。 ※明天零点的章节顺延到下午五点唷!是充满浓浓眷恋感的尊上和雪闲。 第37章 轻轻啄吻。 当雪闲在厉倾羽怀中抬起脸时, 眼尾已微微散红。 俊秀的脸上也有着淡淡绯色。 厉倾羽哑声道:“下次不管蛇毒发不发作,都不只是上回在蝎子谷那样而已了。” 俩人心底都清楚,当时雪闲背对着他时,厉倾羽在做什么。 他想触碰怀里人, 每个地方每片肌肤, 到每根手指。 想极了。 此时厉倾羽的气息就绕在雪闲身侧, 雪闲神情赧然地轻轻点了头。 蓦然间,厉倾羽重重吻了下雪闲发梢,说道:“他很爱吃醋的。” 雪闲一时间听不懂, 问道:“谁?” “晚上的他。” 雪闲明白厉倾羽说的是夜晚的自己。 在心中将这话反覆了几遍后,突然听懂了! 眼底噙着笑,回道:“我知道。” 意思是白日的也一样。 醋劲都大。 只是厉倾羽还故意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白日和夜晚,总爱用对方的举动来表达自己所想。 因为只要是对着雪闲,两个人格心中所思, 终究是同一种想法。 雪闲眼眸弯弯, 道:“那如果你…如果夜晚的他吃醋了, 会把我怎么样呢?” 厉倾羽捏着他五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白蝎从厉倾羽肩袖摔下来,挤在他俩之间。 雪闲捧起小蝎, 道:“也许小蝎也吃醋了。” 厉倾羽看了那绿豆眼的小家伙,眯起眼道:“他吃什么醋?” 雪闲:“他喜欢跟我一起挤在枕头上。” 可最近厉倾羽总和他一同入寝,白蝎时不时就被挤下枕边。 厉倾羽摸了下蝎子的背脊, 道:“还让位给他就不错了。” 浅笑声立即布满浸羽殿。 浸羽殿中, 其中一面白墙上, 挂着一副青绿色的图画。在一整面的白色中十分显眼, 那满是绿意的比翼鸟图, 全由刺掌叶一片一片贴成, 里头承载的,是老树仙与道侣的满满爱意。 鸟喙靠在一起,连其中一边翅膀都亲昵地靠着。 雪闲道:“这幅图画好美,幸好刺掌老仙已与他的道侣永远在一起了。” 厉倾羽抵着他额头,低声道:“嗯。” 见雪闲已半闭着眼,因昨晚在烛鹊寝殿中聊了整整一晚,这会儿刚清晨不久,厉倾羽便抱着他到矮榻上,颀长的身躯仍坐得挺直,雪闲也放松着身子,就这般窝在对方怀中。 待在厉倾羽宽大的怀抱里,不知不觉也累得逐渐入睡。 浸羽殿上悠闲宁静。 只有两个人的独峰,美好惬意。 秋季凉风渐渐降温,整片山坡都准备好冬季的来临,正在飒爽的秋风下,摇曳生姿着。 …… …… 待雪闲沉沉一觉睡醒,眼眸睁开时已是当日下午,阳光正盛。 他足足睡了近四个时辰。 而厉倾羽仍用同一个姿势抱着自己,坐于矮榻。 雪闲揉着眼皮,轻喃道:“呜…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你手酸不酸?” 厉倾羽摇头,道:“烛鹊他们也休息完了,说现在想去山坡那,洒你师父赠与的种子。” 雪闲:“好呀!我也想去呢。” 厉倾羽:“本尊知道。” 分明是同样的低声口吻,可和雪闲说话时,总是有明显的不同。 片刻后,两人便乘着羽熔,来到浸雾峰其中一面山坡。 周衍之正摸着灵鹿的滑顺皮毛,这边抓抓、那边抓抓,替他们顺顺毛,偶尔喂吃灵草。 虽他是刚进浸雾峰不久的外来者,可因对鹿儿的态度亲切,故灵鹿很快就喜欢上这个人类了。 烛鹊则拿着小袋子,不停左右观看,似乎在找洒种子的地方。 奚云见到雪闲二人抵达,便开心上前:“尊上、医君,你们来了!” 奚雨忍着白眼:“仙君在那犹疑不定了整整一刻钟,说不知道种子怎么洒。” 不就随便抓一把,然后随地乱扔吗? 周衍之则带着灵鹿过来,那头鬃毛大鹿一看见雪闲,立即将头蹭过去,鹿角滑过雪闲衣袍。 雪闲也回摸了摸他头顶,道:“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不好?” 灵鹿又蹭了他一下。 雪闲立即从储物袋中,拿出老鬼蝎给的灵草,喂它们吃下。 烛鹊在一棵树下大喊着,“你们赶紧过来,我还没找好地方呢?” 奚雨终于受不了的翻个白眼:“那不如就一路找到晚上吧,反正仙君聪颖又敏锐,一定能找到替这些种子找到最好的家!” 雪闲闻言,哑然失笑。慢慢喂着灵鹿吃草,待手中全空后才站起身,朝厉倾羽道:“我们过去帮帮烛鹊吧。洒种子这种事,我们在农家大院也是学过的。” 周衍之脸上显出惊讶:“你和尊上去农家洒种子?” 雪闲应首:“就是我们住在农家院那几天,帮忙了一点。” 周衍之有些神奇地看着这两人,他无法想像厉倾羽站在田中的模样,或者耙土,或者洒种子。 一群人边说,边往烛鹊方向走过去。 奚云道:“仙君,既然怎么选都是这片山坡,不如就洒在这树下吧。” 烛鹊将小袋子往怀里护住:“那可不行,这可是五灵毒给的!多珍贵。” 奚雨诚恳建议道:“不如就在仙君殿上弄点泥土,种在你寝殿里,平日看了赏心悦目。” 烛鹊嘴角一抽,表示寝殿内不可脏污。 雪闲在这儿观察一阵,发现一片比较空的草地,便朝烛鹊挥了挥手,“仙君,这边吧!这儿的草较稀疏,空旷多了,方便灵草生长。” 烛鹊不确定的说:“可我不知怎么洒。” 话刚落,手上袋子便飞起,直接落入厉倾羽掌中。 烛鹊诧异地看着好友,轻松地抓起一把种子,顺着直线步伐,将东西洒落,一排又一排,看上去熟练的很。 不禁赞叹道:“倾羽,你真是多才多艺,连农家的事务都如此清楚!” 约莫这就是人格分离的征兆! 他懂! 奚云委婉道:“仙君也十分多才多艺,能用上百种姿势挥玉扇。” 烛鹊却满意的拍了拍胸:“那是当然。” 雪闲见厉倾羽洒了这面山坡后,便说:“种子有剩,其他面也能播种。” 其实每个人都有分到老鬼蝎赠与的种子,雪闲那儿最多,可他想种在独峰上,故没一起带下来。 烛鹊打了个呵欠:“还有剩?那可得明天了,眼下天都要黑了,我得回寝殿喝喝茶。” 这是他固定的休息时间。 即便才刚休息完一个时辰不久。 雪闲失笑道:“好,大家都先各自去忙吧,我听说灶房师父近期煮了不少好菜,要迎接我们回峰。” 奚云高兴道:“确实如此,我两天经过灶房,都能闻见香味。” 待会儿他便要过去看看,拿一些回房,和奚雨一同用膳。 雪闲也随着他俩,与周衍之一起过去趟灶房。 厉倾羽则被烛鹊拉去寝殿,说是研究出新的法术,想让对方看看。 … 一刻钟后。 待雪闲捧着一整盘热腾腾、香味四溢的灵食,刚踏出灶房便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惊讶道:“你不是去仙君那儿了吗?” 厉倾羽:“刚下来。” 雪闲:“可你去不到一刻钟啊。” 厉倾羽:“既然无事,便不必多留。” 于是雪闲已能想像出烛鹊一脸悲伤的模样。 他朝厉倾羽道:“灶房师傅烧了好多菜,我都各盛一些,回浸羽殿吃好吗?” 厉倾羽颔首,自然而然接过他手上的大盘,唤出羽熔。 待周衍之三人随后走出灶房那刻,看到的,便是两人驭剑离去的背影。 奚云不确定道:“尊上手里的是菜盘吗?” 奚雨:“…好像是…” 周衍之:“我以为医君要和我们一同用膳呢,没想到这就被接走了。” 奚云奚雨立即用怪异的眼神望他。 周衍之不明所以:“他是被接走了没错啊,难道不是你们尊上特意来灶房等医君的吗?” 奚雨只好又道:“…好像也是……” -- -- 秋转冬的气温,总是凉的特别快。 落叶也整片整片的掉落,浸雾峰上不时能听见叶片的沙沙声。 距离雪闲一行人回峰后不过几日。 某日早晨。 浸雾峰山脚下,突地有人传声上来。 那声声之著急,听上去仿佛被什么给吓到了。 传声术由烛鹊接到,立即将消息送去浸羽殿。他也亲自下峰带人,就怕出状况。 浸羽殿中。 矮榻处,桌面上散着几本医书,和一些灵草种子,原本洁净的桌面,如今摆的全是东西。 一旁软垫上,雪闲正坐在厉倾羽怀中,被抱得牢牢的,让对方偏头不断亲吻。 方才他分类种子到一半,便被一双结实的胳膊捞了过去,不肯让他好好做事。 亲吻空隙间,雪闲已是话不成句。 “你等等…烛鹊传声…嗯…” 可厉倾羽没有停下亲吻,直至雪闲连话都说不出来后,才往那漂亮的唇沿轻吮一口,雪闲最后只能伏在他肩头调整气息。 修长的长指一挑,烛鹊的传声术也重复了遍。 “倾羽,有对仙门道侣找上门来,说是被鹰五门的燕家兄妹给缠上了,需要我们帮助。” 语气听上去颇为庄严,不如平时嬉闹。 雪闲也才听清楚,缓过气息后说道:“我们先去长仙殿一趟吧,最近鹰五门似乎不断有动作,兴许是我和鹿九天都未回去,鹰戈开始急了。” 厉倾羽便抱着人站起身。 不过半炷香时间,两人已到了主峰大殿。 那对道侣坐在木椅上等待,看见首座出现,惊喜得差点跳起来。 烛鹊朝着他俩道:“这就是我们尊上。你俩再把刚刚的事说上一遍。” 道侣中的女修立即开口:“约莫是七天前,我与我道侣正在仙门中游走,因我道侣极为喜欢蛙类,从小就惯养,平时身边总会携带几只。那天我们在街上逛着,突然出现一对凶神恶煞的兄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我们掳去一处暗不见指的林子里,附近有座阴森森的高塔,他们说鹰五门门主正在四处寻找金蟾子,我俩身上携带着同类,定是与对方相识。” 奚雨则不敢置信道:“蛙与蟾蜍的长相差异可大了,燕家兄妹难不成是瞎的?” 另一男修也赶紧道:“可谁都知道金蟾子就是五灵毒之一,可我们一般仙门人要上哪儿认识五灵毒!我养的灵宠不过是一般的蛙,并非毒蟾,只能不断向他俩解释,可那兄妹中的哥哥却厉声道,万一我们打死不肯道出金蟾子的去向,就要将我们丢入那座塔中!” 雪闲听道这,先短暂的比了个手势,接着问道:“丢进塔中?可鹰五门身在地宫哪有什么塔?” 烛鹊:“我刚刚听到他们说塔,以为是兽妖塔,可兽妖塔早已倒塌,故也没可能。” 女修道:“那林子里黑压压的,就座黑塔,里面肯定是折磨人的东西。我与我道侣过于紧张,就干脆将所有蛙群从储物袋中唤出来,让这对兄妹看看,蛙类并非毒蟾,背部干净,上头没有脓包。” 男修道:“可那妹妹似乎不信,直接便杀了我五六只蛙,确认里头无毒。这才放我们离开,可最后仍是恐吓我俩,会时不时找上我们。” 烛鹊身边的奚云道:“会不会是燕家兄妹被鹰戈责骂了几顿后,已经迷失了找寻方向,才会随便找上仙门人士,想得知五灵毒下落?” 厉倾羽听着这对道侣诉说,脸色如往常般,一点也没有方才在浸羽殿中亲吻人的狂热模样。 那全是外人看不见,只有雪闲能见到的部份。 冷沉的声嗓道:“定是如此。” 雪闲:“我与鹿九天消失太多日,鹰戈肯定在门中大发雷霆,现在燕家兄妹就是受气包之一,又迟迟找不到五灵毒。” 道女中的女修听到这,立即站起身:“恳请浸雾峰能让我们留宿个几天,我与道侣实在非常害怕,那对兄妹说还会再找上我们!” 奚雨点头道:“留宿自然没问题,等等我检查过你们法器,若是没有差错,便让人带你们去空屋入住。” 女修先是不断答谢,揪着道侣的手臂一同鞠躬。 接着对小声地对道侣说:“我早就说过,你那群蛙平时别带在身上,有的人不喜欢蛙,看了不适,现在不仅如此,还害我们被鹰五门找上,你这奇怪的爱好该收收了。” 男修不服气,回道:“什么奇怪的爱好!我俩结为道侣前你不就知道我喜欢蛙群吗,我从小住在河边看着他们长大,这就是我的灵宠,现在拿这件事出来讨论又是何必。” 女修:“以前是不需讨论,可现在咱们莫名其妙因为你的蛙,被鹰五门抓去,你还不好好管管自己。” 男修:“那对兄妹已经杀死我的好几只蛙,你还在这落井下石!” 女修:“我哪里落井下石了。就是要你改改罢了。” 男修:“我就不改,我的爱好,为何要为别人改变!” 女修闻言气得不轻,也顾不得音量大小:“早知如此,我就找个不爱养灵宠的男修结为道侣,也不必在多年后受此委屈,成天担心害怕!” 烛鹊听着眼前两人从道谢转变为吵架,也不知如何插嘴,毕竟道侣间的事还是关上房门再吵比较好。 可这两人明显已吵得不可开交。 烛鹊用玉扇捂住脸部,朝一旁奚云道:“看来道侣间的烦心事果然多的很。” 奚云也小声回道:“可能是两人不合之事有大有小,他们不合之事奇怪了点而已。” 那女修还在说道:“你可知这些蛙群每月伙食,要花上多少灵石吗?” 男修:“灵石又怎么了!我自有办法赚得,愿意给蛙群享乐,妳哪里不满意了!” 女修:“你若肯把那些灵石省下,积累起来,兴许我们就能买大一点的屋舍了!” 男修听见这一点,觉得对方似乎在嫌他本事不够好,于是两人原地越吵越大声。 雪闲看着厉倾羽肩上的白蝎,不禁指了指。 意思是,我们也有灵宠。 厉倾羽则摸了下小蝎,将他交到雪闲手上,道:“本尊喜欢。” 雪闲忍不住对他笑了笑。 烛鹊看到前边吵架的道侣,又看了眼另一侧靠近讲话的两人,只觉得这四人分别属于不同空间。 奚雨也终于听不下去那吵声,大声说道:“能否请你们先将法器交出,让我们检查!” 那对道侣才暂时休战。 烛鹊赶紧朝奚云道:“把他们安排在离我们最远的屋房!我瞧这两人晚上还会继续吵,也许天天吵。” 奚云立即应首。 待奚雨检查过法器,便领着那对道侣去住宿后,烛鹊才松了口气,道:“你们看,结为道侣就是这么一回事,前一年看着对方还行,两年三年后就什么都不行了,你瞧他们,为了几只蛙类灵宠居然能吵成这样,连灵石多寡都吵出来了。” 奚云道:“道侣本就有许多种相处模式,我听那女修抱怨的话,似乎以前就不喜欢那蝎蛙,也许他们当初就是不适合。” 烛鹊叹道:“结果方才正事只说了三分,剩下七分都在听他们吵架,我耳朵都累了。衍之去山坡上喂食灵鹿,早知如此我应该也过去的。” 奚云道:“不过他们方才所说的塔,到底是哪里?鹰戈除了那座地宫,还有其他领地?” 厉倾羽:“鹰戈立足仙门已久,有两三处领地不足为奇。” 雪闲应首:“只是寻找不容易,我在鹰五门时也没听见有人提起。” 奚云:“要不我和奚雨过几日就下峰打听,既然燕家兄妹最近出手不断,兴许打听也容易多了。” 雪闲道:“你们定要小心,那对兄妹看来已没了方向,抓到人就要拷问一番。” 烛鹊挥着扇:“可见鹰戈真急了,手下才会跟着如此。” 雪闲:“鹿九天应还在千蛇石洞中,只不过他对鹰戈来说,没有燕家兄妹重要,鹰戈大概不会去救他。” 他早就意会到,对方是个心狠无比之人,连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都不愿搭救。 奚云:“燕氏兄妹不过仗着主人是鹰戈,这对兄妹实力究竟如何,没人知晓。” 烛鹊:“我觉得吧,这对兄妹若在倾羽手下,肯定没一个能活。” 厉倾羽冷声道:“他们不必死。” 烛鹊一愣:“为什么?不是一抓到就要弄死吗?” 雪闲摇头:“他们俩是知晓鹰戈最多秘密的人。” 烛鹊:“所以倾羽的意思,是把人抓回后,拷问一番?” 奚云也反应过来,“只能如此,要不怎么探入鹰五门。” 一群人讨论到这,心里也有个大概,对之后的安排有了实际的计划。 奚云:“那对道侣目前还陷在紧绷情绪,且又在吵架,等他俩平心静气后,我们再多问一些关于燕家兄妹的事,总归他俩至少见过他们,对对方的外貌或法器说不定略知一二。” 雪闲应首:“这还得交给你和奚雨去办了。” 他知道,两人时常调解外门弟子间的杂事,对于问话也非常有一套。 是浸雾峰上最尽责的左右执法,从他来的第一天便是。 -- -- 浸雾峰的夜晚,繁星闪烁。 大伙儿下午在长仙殿讨论完事情后,天已渐黑,所有人终于得以休息,奚云又去灶房拿些吃食,顺便拿了师傅特制的芷松糕给雪闲。 自从雪闲一群人回峰后,灶房师父十分识相,天天都在赶制芷松糕。 此刻,清幽的独峰上,偌大的浸羽殿内。 雪闲一回浸羽殿,整个身躯忽地一轻,被厉倾羽腾空抱起,往寝殿中央的纯白床榻上步去。 厉倾羽将他压在榻上,道:“轮到本尊了吧。” 雪闲摸了下对方落在他颊边的墨黑发丝,赧然道:“怎么你俩天天都在比这个。” 夜晚的厉倾羽立即弯起唇角:“以后还有其他的能比。” 只不过鹰五门一事当前,还得等这大麻烦解决了,才能够定心。 雪闲对于“其他的”三个字感到更加羞赧,脸红道:“你们明明五感相通,不论做什么,感知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厉倾羽却道:“那是一回事,可轮到我的时候,想亲上多久就多久。” 特别蛮横的一句话。而话中全是对雪闲的渴.望。 雪闲轻拽着他肩,抬起脸,偏头吻上对方下巴,轻喃道:“你最近都不让我好好炼药了。” 厉倾羽直接咬住他下唇:“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没将你衣袍拖了,已经是最大容忍。” 雪闲环住他脖颈:“那不如我去烛鹊那儿住上几天。” 厉倾羽瞬间眯眼:“你敢。本尊等会就把你绑在床榻上。” 雪闲笑颜逐开:“你天天说要绑我。” 虽然没有真的绑过。 岂料,厉倾羽没起一边眉宇,说道:“你怎么知道本尊不是认真的?” 雪闲怔了怔,这才羞燥道:“你…你别闹了。” 厉倾羽:“本尊何时闹过。” 随即又往雪闲唇边吻上。 浸羽殿内,温柔四溢。 即便是外头逐渐转冬的凉风,也吹不散的温热悱恻。 …… 隔天早晨,外边的天空已光亮一片。 雪闲揉着眼皮,正梳洗完,回至殿中,连颊还沾着水滴。 才准备唤出炼药的医书来看,身后便出现一道颀长人影。 厉倾羽托起雪闲的腿,将人抱到桌上。胳膊立在雪闲两侧。 雪闲眼眸弯弯,微微甩头将脸面水珠甩落。 “你什么时候下榻的?” 厉倾羽:“你快醒之前。” 他喜欢抱着眼前人入寝,即便自己不睡,也爱抱上整晚。 雪闲见厉倾羽胳膊撑在两侧,明显没要让他去看医书的意思,笑道:“以前怎没发觉,白日的你也这么蛮横呢?” 厉倾羽吻去他额际水滴,道:“本尊蛮横?” 雪闲笑着点头:“嗯。” 厉倾羽道:“那也只对你。” 在雪闲耳廓泛红之际,唇边便被啄了一吻 厉倾羽一下一下亲着他,一路亲上眼皮眼尾。 雪闲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些赧然:“你俩别总是互相…” 互相吃醋。 厉倾羽:“本尊没有。” 坚决否认。 雪闲忍不住笑意,“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昨天夜晚的厉倾羽也是抱着自己亲上许久,还不断玩着他栗发,今日清晨后才刚醒不久,白日的厉倾羽便又缠吻着他。 厉倾羽面无表情道:“是他。” 不是本尊。 雪闲眨了眨眼,弯起月儿般的眼尾:“好好,是他,不是你。” 接着嘴角又被亲了下,这回的吻重了些,像是带着不满。雪闲又笑弯了眼。 浸羽殿内,缱绻与眷恋满布。 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殿中每个角落。 雪闲手指也轻拽着对方衣袖,待唇上温度撤离后,蓦然间,低哑的声嗓问道:“昨晚,他亲了你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日和夜晚互相的醋意会愈来愈明显,而且是在【所有的】事情上。嗷嗷嗷 【重要:下一章恢复原本更新时间,就在等等2/18的00:00,几个小时后^^,7000字以上唷!】 第38章 两个人格都爱捉弄他! 雪闲被问的不断闪躲, 红着脸不肯说。 明明对方自己就知道! 厉倾羽圈紧了人,不让怀中人闪躲,又道:“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雪闲听见这数字,脸红的不想抬起。 这两个人格就都爱捉弄他! 厉倾羽牢牢将人牢牢困在桌面与自己之间, 低哑的声音道:“本尊知道了, 是两个时辰, 不包含你睡着以后。” 接着唇又贴住雪闲的唇,轻轻吻着。 雪闲被啄吻间,也抱住对方肩颈, 道:“你…你们别闹了!” 厉倾羽愈吻愈深,道:“本尊什么时候闹过。” 浸羽殿内,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是两人共处的每一天,不论外头是寒冬还是秋月, 室内都仿佛是缱绻悱恻的春天。 以及火热且灼人心头的夏天。 -- -- 在那对受到惊吓的道侣上峰后的第三天。 俩人的争吵已停下, 心绪也恢复不少。 奚云奚雨便将人请到长仙殿, 打算好好问事。 奚云道:“你们可还记得燕家兄妹的外貌?” 女修摇头:“当时月黑风高,我们被压进的树林又一片黑漆,根本看不清对方面貌, 可我能确定他俩穿的应是全黑,不是仙门中人那种飘逸的长袍,而是袖尾紧缩的那种, 也无宽大衣摆。” 奚雨:“那他们的法器呢?当时可有拿出?” 男修道:“哥哥的我不知道, 可妹妹的应是短刀, 她威胁我们当下, 有拿出来, 就是…就是剖蛙儿那时。” 奚云奚雨立即互看一眼, 心里都有些底了。 这回的问话十分顺利,因对方道侣二人处于比上回平静的情绪,故他们问什么,几乎都得到详细的回答。 当天午后。 在白日的厉倾羽也和昨夜的厉倾羽亲到同一段时间后,终于把雪闲放开。 雪闲的唇瓣早已被吻的红肿,气息乱七八糟的,好一阵子才平缓下来。 他才发现,原来亲吻…可以…这么深入,这么…情.色。 厉倾羽几乎不留给他什么空隙呼吸,还不时亲至颈侧和耳朵。 此刻,独峰的浸羽殿内。 雪闲正坐在矮榻处看着医书,分辨老鬼蝎给的种子,上回洒完烛鹊那一袋,他这儿倒是还有不少,全是不同品种。 哪知他才研究到一半,小白蝎便悄悄爬上桌,雪闲以为他是饿了,便拿出灵草喂食,白蝎却蓦地在整片种子上乱跳,那细小的颗粒们散乱成整片,还有不少被扫到地面。 雪闲不觉生气,只觉白蝎有些异常,担心地将他捧起,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般乱蹦?” 厉倾羽看了一桌乱七八糟的种子,片刻后才道:“应是你师父来浸雾峰了,他在开心。” 雪闲眼眸一睁:“师父来了!?” 随后立即站起身。 两人便乘着羽熔,绕过云雾,也掠过长仙殿和烛鹊奚云的寝房,一路往峰下飞去。 果不其然,在一片绿意草坡上,看到熟悉的身影。 雪闲欣喜,从剑上奔下,喊道:“师父!” 脚步却一个不稳,被小块石头绊住,就要往前跌落,身后立即有双手将他圈紧了。 老鬼蝎望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身躯,摸了下八字胡。 “你们这般恩爱,师父看了很是欣慰啊。” 雪闲被说得不好意思,走近后便朝老鬼蝎点了点头。 老鬼蝎:“让烛鹊他们都下来吧,我有事要和大家说。” 厉倾羽便单手抛出传声术,道:“前辈来浸雾峰了,全部人都下来。” 不过半刻钟,大家便匆匆地赶来山坡这处。 烛鹊紧张道:“发生什么事,前辈居然来了!莫非是为了看看我的寝殿吗?” 周衍之立刻将人挡住:“前辈有事尽管说,不必理会仙君。” 他刚刚在峰上逛到一半,吸着新鲜空气、心情愉悦,怎知没过多久,又被烛鹊拉去寝殿,重复介绍着里头的摆饰。 坡面上,老鬼蝎先朝大家寒暄完后,也赶紧接入正事,难得以严肃的口吻说话。 “我家蝎儿找到一处地方,似乎是鹰戈在外头另外布置的塔。” 雪闲蹙眉道:“难不成就是那对道侣所说的高塔?!” 老鬼蝎:“根据我家蝎儿回报,还是一处机关塔。” 周衍之顿时露出厌恶神情。 厉倾羽一向雷厉风行,说道:“那现在便出发。” 鹰五门之事,愈早解决愈好。 烛鹊喊道:“才回来没几天,又要到什么机关塔,最近也太累人了吧。” 奚云则跃跃欲试:“听说机关塔一向有数层,每层都是不同的东西,得慢慢破上去。” 奚雨反应过来:“所以最上层一定藏了什么,下面才需层层关卡!” 老鬼蝎大叫:“没错!所以此趟是势在必行。” 鹰戈究竟会在机关塔顶端放什么东西,若他们能早一步拿到,就更有胜算! 于是一群人用了一刻钟时间,各自回房收拾物品。 雪闲将白蝎放进储物袋中,摸了摸那小小的身躯,道:“我们又要出发了。” 厉倾羽走来他身旁,偏头稳住他,低声道:“有本尊在。” 雪闲也轻轻回吻着,最后抬脸往对方勾长的眼眸吻上。 -- -- 一个时辰后,众人便被老鬼蝎的阵法传进一片废墟森林中。 远远就看见那高耸的黑塔,比周围树木都更加突出,看上去一共有六七层,塔附近全是半人高的杂草,如同那对道侣所叙的景色,杂草之高令人难行走,那座塔看上去宛如鬼塔,仿佛在这里弃尸都不会有人发现。 烛鹊只觉得脚底很刺,那杂草利刃得很,且他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哪具腐烂的尸体。 奚云皱眉道:“不是说这儿是鹰戈的机关重地吗?怎会如此荒废。看上去根本无人管理。” 奚雨道:“也许便是因为这模样,才更导致无人敢靠近,光是这周围的草就让人不想更进一步了,何况是那座黑漆漆的废塔,里头也许飘着鬼魂。” 可燕家兄妹既然将人掳至此拷问,定也时常在这儿出没。 总归有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塔明晃晃的伫立在这几十年,也也未曾听说道上有人闯入。 更或许,是闯入者也出不来,故无人传言。 烛鹊一听,连忙唤出玉扇,挥出一些凉风,想保持冷静。可欲往塔边走去那草堆愈长,这会儿已长至他们腰间了。 烛鹊忍不住道:“倾羽,你怎么不用法术把这草弄开,这些东西刺的很,走的不舒服。” 雪闲倒是替他回答了:“这里是鹰戈的重地,万一在外头就施法术,肯定立即被发现,要做什么也得先进塔里再说。” 烛鹊这才不甘愿的应首。 待大家走至高塔边时,不用特意找寻,一看便发现那石门入口。且这座高塔外围根本没有设结界。 奚雨不懂:“居然没有限制?难不成里头真是荒芜一片?” 雪闲却摇头:“依照鹰戈的为人,骄傲自满,一定是这塔中机关众多,他极有自信,一旦有人进去便出不来,人若死在里头,他还能吸收对方的金丹灵气。不如不设结界。” 厉倾羽:“鹰戈肯定定时派燕家兄妹来勘查。” 塔门看上去不久前刚被开启过,因底下杂草被压平了半边。 老鬼蝎也左看右看,只觉得附近又脏又乱,与他的蝎子谷完全没得比,“那话不多说,咱们先打开这门吧,我想看看这机关塔内有什么招数。” 周衍之皱眉:“里面肯定没有什么好东西。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烛鹊拉住他衣袖,“衍之,你木鱼拿好,万一有鬼魂飘来,你就赶紧敲个几下。” 接着厉倾羽往前几步,墨蓝袖摆一挥,那石门便轰隆隆地打开,声音之巨大,附近少少的鸟群都被震得飞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踏进,随即听见砰的一声,石门又被阖起。 只有烛鹊呈现慌张,可其他人皆是淡定,毕竟这类的塔或石洞就是如此。一旦进入便是先行关闭,要出去总得找法子。 众人站在塔的中间,旁边有道破旧的阶梯,被封了道黑门,明显暂时上不去。 烛鹊环视一圈,只觉得周围墙壁都是黑的,连点摆设都没有,说道:“难道真是废墟,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老鬼蝎则伸手挥出,几百只蝎子瞬间从法术中甩出,在这偌大的黑暗空间中爬来爬去,似乎在勘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大家也屏气凝神的等待。 终于在蝎子爬满墙壁之际,塔中突地出现半边明亮! 雪闲抬头看光源的方向,发现有不少蓝绿紫红的东西飘在上头,可却是片片皆碎,看上去没个完整的。 奚雨不懂其意,道:“这些…全是灵草吧,飘在上头要做什么?” 奚云:“难道我们吃下?” 厉倾羽伸手将那堆成千片的碎物挥下,掉落至地面后,大家才发觉这堆东西比林间的落叶群都更大一堆,刚刚散在空中还好,现在全聚一起,简直是一大坨,扫都扫不完。 大家围着观察。不敢轻易出手拿起。 里头有蓝有绿甚至有黄有黑,明显都是不同灵草,还混杂着一堆味道。说不出的复杂。 老鬼蝎首先开口道:“看来这便是高塔的第一层机关了,只是不知要我们做什么。” 烛鹊不确定的说道:“是要把他们扫干净吗?” 若是如此,他法术一挥便成。已经将玉扇拿在掌上。 奚雨连忙道:“不不,仙君你先等会儿,我想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周衍之拿着木鱼,一脸茫然,“我瞧这堆碎成渣的落叶,即便我敲上百下木鱼也没用处吧。” 大伙儿闷声讨论之际。 雪闲也同样在思考,这些碎片中不难看出有好几株他认识的灵草,属于没有毒性的。 而他们进塔后,总不能一直这般待着,思及此,雪闲干脆地伸出手,往那碎片中的三片拿起,拼凑在一起,合成完整的一株。 没想到就在他将碎片聚合以后,那片灵草突地从他手中飘起升空! 完整的叶型,崁入一旁的石壁! 老鬼蝎一个拍掌,“好徒儿!我懂了!这塔的第一关是要我们拼凑这堆被分尸的灵草。” 烛鹊差点咽住:“这也太过艰难,我们根本不认识这堆东西。” 一般修道之人,根本分半不出灵草种类,何况这里有上百株被撕成碎片的。 雪闲冷静道:“没关系,师父和我都在。” 奚云蹙眉:“这座塔果然够阴险,若不是医修者闯入,不懂灵草之人,就永远被关在第一层,出不了高塔,进而死在里头。” 厉倾羽在雪闲身旁,低声问道:“可以吗?” 雪闲朝他点头:“嗯,别担心。不是难事。” 可他也不禁心道,这第一关,该不会就是原主想出的吧,毕竟与医修有关。 在雪闲与老鬼蝎专心辨认花草同时,其余人也往后退,空出空间,让他们顺利动作。 随着各种颜色的植物被一株株被拼凑而起,一片片完整的叶子也不断升空,贴合在石壁上。 眼前的碎片草堆也愈来愈少,里面上百种灵草,自然也有他不认识的,甚至某些草碎成好几片,要不断找寻落叶堆中,又怕弄破其他碎片,雪闲只能尽力将认得的拼凑在一起,凑成整叶,看着他们升上空。 可幸好,老鬼蝎活了上百年,知识广阔,还是炼药高阶者,手速极快,将那堆雪闲不认得的灵草,全拼了起来。 似乎没有一株是他不认得的! 只是这也属于体力活,两人眼睛专注的在一片彩色里,两个多时辰后,所有灵草终于全数拼奏完成,贴满了石壁周围。 烛鹊坐在旁边等待,可也一直专注着这边,还是石壁上的百株完整草叶,惊叹道:“我花十年也拼不完的东西,你们居然两个时辰就完成了!不愧是医修者!” 奚雨也望着那些灵草惊叹:“这要是我,就永远困在第一关了!” 厉倾羽则是瞄过那些灵草,接着眼神一回雪闲身上。 雪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展出微笑道:“上二楼的阶梯结界应该打开了。我们别浪费时间,走吧。” 才刚说完话,一双温热的手掌忽地伸过来,替他揉着发酸的眼皮,轻轻柔柔地力道,缓解了雪闲的眼眸疲劳。 好一会儿后才松开。 厉倾羽才低声道:“辛苦了。” 雪闲露出浅笑,握住他指尖:“不会。等会儿我估计就派不上用场了。” 而上二楼的那道黑门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代表他们完成第一道机关。 老鬼蝎唤回所有蝎子,几人跟在厉倾羽后头,上了二楼。 所有人的脚步刚抵达第二层,就连烛鹊都还来不及批评这里的环境,眼前的空间蓦地像被分裂般,大伙儿之间的距离也忽然愈隔愈远!刚刚靠在一起的几个人,这会儿伸手都摸不到,身影也愈发淡去。 雪闲耳边不断听见烛鹊的大喊声,以及周衍之和奚云的唤声。 身体不断翻转,眨眼之间,他已不在高塔里头。 他揉着脑袋,定睛望去,此处是一片的荒芜蔓草,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 雪闲感觉手中握着某样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根药炷,药身全白,有两个手掌那么长,鼻尖还未凑近,就有股呛人的味道传来。 雪闲眼眸睁大,望着手中的东西,和眼前似曾相似的场景,心中猛地一沉,这该不会是…… 随着身后一到冷励的声线:“站住。” 雪闲已明白他人在何处! 是原主当初偷了厉倾羽药炷的场景,机关塔竟然让他回到那一刻! 《道侣他飞升成神》的原著场景! 厉倾羽正提着羽熔,不知从哪一方向快速追上,声音散在空旷的枯林间,雪闲知道这幻境中的一切无法解释,虽然明白在追自己的是厉倾羽,可却不是平日里会对他闹,会对他展出笑意的那个厉倾羽,而是幻境中的冷冽幻影! 当初原主拿了便跑,也是因为被厉倾羽追杀,毕竟羽熔利刃,一刀下去绝对是手脚齐断! 雪闲别无他法,总不能要求幻境中的厉倾羽停下来,两人谈一谈。现在的他,在对方眼中就是个偷窃着,故他只能拿着药炷就跑! 用他能奔出最快的速度往前,可前后左右都是枯地枯枝,完全分不清楚方向,手上药炷也来不及观察。 此刻,他终于见到药炷本人,可却没有时间仔细观看或分析成分。 厉倾羽发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雪闲跑了一阵后,已是汗流浃背,四周仍是荒芜。 猛然间,眼前突地降下一道高大身影,羽熔剑的剑尖正对着他咽喉! 厉倾羽俊美的面上有着绝对的愠色,厉声道:“药炷,交出来。” 雪闲颤着手,因他从未见过对方这般严厉脸色,就连当初在石洞里也没有。 他思索着,这幻境不知何时能结束,若他将药炷交给厉倾羽,之后又会怎么演变? 可对方已在眼前,他只能缓慢地将药炷递出。 厉倾羽却没收回羽熔,那剑刃,仿佛随时要将他划脖。 就在雪闲干脆闭上眼等待下场的刹那,身体周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感觉像是掉进某个深渊大洞,再也爬不出,不知多久后,他身体降落到某个高度时,用力睁开眼,发现人已回到高塔内,瘫坐在地上喘气! 他一面调整气息,赶紧看过塔内一圈,发现大伙儿都坐在不远处,每个人皆是面色惊恐。 只有厉倾羽是站着,手里持着羽熔,一身散着冷意。明显方才也在某个令他不悦的时空中。 周衍之擦了擦汗,见所有人都仍为平静情绪,即首先打破沉默:“我刚刚进入恶梦了。迷失在一处黑压压的树林里,里头上百个冤魂追着我不放,有些人甚至头断了一半,鲜血淋漓。我想唤出木鱼,驱散他们,怎知我的木鱼却被开了好几个大洞,毁损得不成形,敲出的音完全不对,那些冤魂便追着我跑,有几个飘的极快,呈七孔流血,连身上的破烂衣服也全是鲜红色,就在这鬼魂快贴到我脸上时,恶梦突然醒了!” 奚云也平缓喘声,道:“我梦见我与奚雨在同一片溪水中,一开始好好的在玩乐,怎知一股大浪冲来,奚雨被冲至很远的地方,我急忙游过去想拉住他,可那浪向是被施了法术般,将他愈冲愈远,最终到达一个瀑布,我连奚雨的袖摆都拉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奚雨快被冲下崖,在这时梦境就破除了。” 奚雨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和你的梦境是同一个!只不过被冲下崖的人是你,我怎么样都拽不住,你就要掉下瀑布悬崖了!” 他眼眶有些泛红,似乎还停留在方才梦境的冲击。 老鬼蝎穿了口大气,也在这时发声:“听上去你们的梦境都极为可怖。” 奚云道:“前辈呢?你身为五灵毒,有进入恶梦吗?” 老鬼蝎应首:“自然是有,这高塔不分人的,想来进入第二层就是进入噩梦。”他摸摸储物手上的几只黑蝎,心有余悸道:“我梦见蝎子谷倒塌了,所有树群塌成一片,将所有的蝎儿们全数压死。一只也救不回。” 这对五灵毒来说,就是最恐怖的恶梦! 烛鹊听着大家叙述,也惊恐地扶着黑灰的墙壁站起,已经无法在乎那墙上到底干不干净,“你们的恶梦…都没…都没我的可怖。” 一群人立刻移眼向他。 烛鹊一脸惊悚,“我梦到我住在一间比我寝殿床榻还小的屋子,里头的供餐只有一汤一饭,白米还泛着酸味,三餐皆是如此。我不断试着推门逃出,可那门扉被锁的死紧,怎样都推不开,我只能住在那间比鸡舍都小的房间!又窄又挤,简直幽闭恐惧!” 气氛一时间略显沉默。 奚雨忍不住开口道:“仙君,你知道鸡舍有多大吗?” 烛鹊一脸茫然:“不知道。” 周衍之本还处在紧张的情绪中,听见烛鹊一番话,顿时笑的身体都站不直,“这便是仙君的恶梦吗?听上去比我们的都好多了,我们梦里的不是鬼魂,就是生死离别。你的则是鸡舍。” 烛鹊挥着玉扇,大喊道:“非常恐怖好吗!” 奚云只苦笑着摇摇头,道:“走吧走吧。恶梦既已破除,上三楼的结界也打开了。” 烛鹊忽地道:“可方才我们全都进到高塔二层的幻境中,这噩梦究竟是如何解除的?” 他转头问厉倾羽,“是你吗?倾羽。” 厉倾羽摇头。将刚才一直拿在手中的羽熔收起。 方才,他同样进入恶梦了。 梦中,鹰戈用传声术对着他露出恶心声音,狠戾的说,雪闲被关在鹰五门的天牢,让人打的全身鞭痕,血淋淋地躺在地面,奄奄一息。 厉倾羽听见后几乎要发狂,不顾地宫结界难闯,直接驭剑至鹰五门地宫。羽熔一挥,鹰五门地宫的入口瞬间被毁了一半,石壁也倒塌,入口只剩一点点,可他不管不顾,直接进到天牢。 果真看见那痛心画面!清瘦的身躯倒在地面,嘴边全是鲜血,衣衫已被鞭子打的支离破碎,厉倾羽心疼的无以复加,怒意也已达最高点,直接挥剑毁了天牢铁门,抱起雪闲流血的身驱时,梦境便猛然破了。 而当时他怒意极盛,即便在恶梦中,也不想让鹰戈伤害雪闲半分,只想毁了鹰五门。 故破除恶梦一事,并非由他出手。 烛鹊好奇道:“不是倾羽破的梦境?那是谁?我们大家都在恶梦中不是吗?” 奚雨情绪缓过后,道:“不管是谁,只要噩梦破除了便成,我们先上三楼吧。” 奚云赶紧揽了揽他肩,幸好身边人的温度还在,而不是在奔流汹涌的水中挣扎呛咳。 这回由周衍之领头,走在众人最前。 雪闲在后端,对于方才恶梦仍无法忘怀。 忽地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梦见什么了?” 雪闲停在阶梯上,转身朝向厉倾羽,听着其他人脚步继续往上,他才说道:“…梦到我…我拿你药炷当下,你气极了,拿着羽熔要划我脖子。” 雪闲发现,那一刻他最怕的反倒不是羽熔,而是用厌恶眼神看着自己的厉倾羽。 厉倾羽伸指,擦过他额间薄汗,道:“当年即便是追杀,对象也不是你。” 雪闲感受着额上温度,突然想问出这一句,“可你怎么知道呢?说不定那就是我。” 厉倾羽的手指从额际摸至雪闲耳廓,绕起一丝栗发,道:“本尊的,本尊自然知晓。” 雪闲其实知道,厉倾羽很早就分辨出他和原主的不同,可他不知厉倾羽是相信他失忆,还是认为原主被夺舍。 只是这问题似乎也不重要了。 他反问道:“那你梦见什么了?” 厉倾羽:“看见你在鹰五门的地牢,被打得全身是伤。” 他俩的梦境,都与对方有关。 雪闲:“那你在梦里做了什么?” 厉倾羽:“自然是毁了鹰五门,毁了天牢。” 雪闲闻言,心底的沉重感渐渐抛除,笑道:“是用羽熔毁的吗?” 厉倾羽:“自然是。” 雪闲眼眸弯起,因站在台阶上,他正好与厉倾羽平视,说道:“我刚才的梦境中也有羽熔,你的也有。” 往好处想,也算是默契之一了。 厉倾羽直直望着他,道:“嗯。” 接着揽住雪闲的后腰,将人往前一拉,抱入怀里,往那绽笑的唇瓣吻下。此刻,他只想感受怀中人的温度,而不是天牢中那副令他心疼的模样。 雪闲也微微歪头,让这亲吻更加深入。 轻轻地,回应着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论环境多艰困,天天都要亲亲抱抱>//< 第39章 最后一只五灵毒。 两人站在阶梯上啄吻着, 气息交融间,雪闲被亲的耳尖发红。 就怕其余人转头看见,尤其烛鹊,一定会摆出一副中邪表情。 楼上突地传来烛鹊的声音:“倾羽, 你们在哪?赶紧上来看这画面!” 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却不带刚刚破除恶梦时那般惊悚。 雪闲身后的胳膊这才松开, 两人往上步去。 周衍之等人正靠着墙边站立,正屏气凝神的看往塔中央。 三四十名皮肤为绿或红或黄,总归五颜六色的花妖与草妖, 正在共舞,令人眼花。 且舞姿怪异奇特,略带着僵硬,看上去令人不适。每个妖人掌上都拿着一株花草,也许是属于自己变身前的品种, 可这是要做什么? 周衍之:“这堆妖在干嘛, 难不成是刚才破了恶梦, 现在在跳舞给我们压惊?” 奚雨皱着眉:“我怎么觉得这也是恶梦之一。那堆妖人舞动的姿势特别诡异。皮肤颜色也是。” 烛鹊挥着玉扇,道:“总比方才的噩梦好,只是还得想出这第三层机关是要我们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在这观舞, 给他们鼓掌吧。” 雪闲也盯着这些花妖草妖,却想不出这一关的破关步骤,左思右想后, 朝周衍之道:“衍之, 你说过你的木鱼对妖类有用, 对他们有用吗?” 周衍之却摇头:“看得出他们并非真妖, 而是鹰戈凭空从花草中弄出来的, 既不是妖类, 也不曾是人类,那木鱼就没有用武之地。” 厉倾羽微微扫了下这层的环境,在一群妖舞来舞去的同时,眼角瞄到较远的对侧站了道人影,很明显是个人,并非花妖。 在不知对方身分的情状下,厉倾羽眼神锐利,立即唤出羽熔, 那头的人自然也看见了这头的情势,大声说道:“有没有搞错,我刚刚帮你们破了二楼的梦境,现在就要挥刀相向了吗?” 声嗓听上去明显是女孩子。 烛鹊惊讶道:“梦境是妳破的?” 那姑娘说:“不是我是谁,你们每个人都在恶梦里不是吗。你们方才经历的恶梦,若是没破出,就是不断的循环。若你在梦里死了,就是再死上百遍千遍。若是疼了,就是疼上百回千回。” 周衍之道:“那妳自己又是怎么破的?” 那姑娘耸肩:“不告诉你。” 周衍之:“……” 雪闲则是想先答谢,便道:“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大名?” 那女孩子很也干脆,直接道:“赵旖。要不你们站过来点说话吧,别这样大吼大叫,且我这个位置看这群妖人跳舞,比较有看头。” 烛鹊一点都不想看妖人跳舞,可还是拿着玉扇跟着大伙儿走过去,毕竟这塔中难得出现一个真实人类! 一群人避开花妖草妖,朝她靠近,以便谈话。 待两方人接近后,赵旖便先转头朝向奚雨,“你,就是你,方才上阶梯时踩到了我蚂蚁,眼下它们正在喊疼。” 奚雨一脸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妳的…蚂蚁……?” 赵旖身手一挥,三只比一般蚂蚁体积硕大的红蚁,立即飘到她手上,她用手轻抚着,似乎在治疗。 一面不满道:“你走路能否小心点儿,万一再踩到了,我就找你算帐。” 奚云一脸离奇:“赵姑娘…这蚂蚁是妳养的吗?” 赵旖点头:“自然如此,不然我为何要替它们担心。” 雪闲也往那三只蚁看了下,发现它们身体比野生蚁类大了三四倍,全身皆是火红色,蚁头也特别明显。正在赵旖手中扭来扭去,其中一只似乎脚被踩断了。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看着这姑娘和蚂蚁许久,在大伙儿诡异的沉默间,突地一声大喊:“妳…妳该不会是上古蚁后吧!” 赵旖翻了个白眼:“别叫我那难听的称号,蚁后难听死了,就因为这两个字,我还听见坊间有我的传言,说我皮肤就是蚂蚁组织起来的,连头发上都爬满了。还有前面上古两个字,仿佛我衰老了八百岁!我有名有姓,叫赵旖。” 旖同蚁音,可写起来却是美多了。而赵旖也人如其名,是个漂亮女子,一身鹅黄衣裳,没有白发,没有灰黑指甲和血红双眸,看上去干干净净。 周衍之好奇道:“我听到的传闻跟仙君一样,可若是妳身上真爬满了蚂蚁,妳不怕吗?” 赵旖好笑道:“他们对我来说,就是自己的灵宠,谁会怕自家灵宠爬身,那是你们外行人的恐慌罢了。” 烛鹊惊道:“可妳、妳若是上古蚁后?不是和千蛇他们差不多同龄吗,而且久未出世,怎么…怎么面貌如此年轻?!” 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姣好,声嗓也年轻,一头秀发束成辫尾。 赵旖好笑道:“我是妖类,要维持面貌难道很难?千蛇鬼母约莫是被毒蜈蚣刺激到了,才衰老的无法回复吧。我又没啥刺激,维持外表不过是易事。” 她将疗伤好的蚂蚁放回地面,道:“况且我哪有久未出世,我就顶着这面貌,天天在大巷小巷走,没人知道我是谁罢了。” 难不成她要走到一半,朝外人露出自己口袋的千只火蚁,再大声宣布她是上古蚁后? 安安静静地度过生活不挺好吗。 烛鹊赞许道:“妳是五灵毒里看上去最不像五灵毒的!” 外型确实就是一般姑娘家。 赵旖朝他扬首,表示接受称赞,接着朝老鬼蝎道:“你认的出我,难道你也是五灵毒其中之一?” 对方有着八字胡,和一头白发,身形又不如传言中的金蟾子那边驼背。 雪闲直接道:“赵姑娘,他是老鬼蝎,也是我师父。” 赵旖终于露出不同的脸色,明显带着喜:“原来您是老鬼蝎前辈!久闻大名。居然还收徒弟了!” 奚雨不禁道:“赵姑娘也能收徒,看妳愿不愿意罢了。” 赵旖露出不悦神色:“麻烦。我一人随时来来去去,多悠闲自在。” 她朝厉倾羽看了一眼,道:“我倒是认得出你,你破九阶出关那一阵,满道上都是你的传言。为何浸雾峰首座要来这阴森森的机关塔?” 厉倾羽只以问代答:“为何妳也来此处?” 赵旖:“道上传言鹰戈在找五灵毒,说是要弄死我们,取我们的妖丹。我便来鹰五门的机关重地看一看,有没有传言中那边厉害。” 雪闲问道:“赵姑娘觉得厉害吗?” 赵旖:“还行。第一关的拼药草我完全不懂,是我家数千只蚂蚁完成的,它们平时以吃灵草为乐,故什么都认得。” 雪闲:“那第二关的噩梦呢?” 赵旖:“我做得不太像噩梦,比较像回到记忆中的某个断点,当火蚁群为了救我成群而出时,那幻境自动就散了。” 烛鹊点点头:“上古蚁后果真厉害。” 赵旖一脸想揍人:“就说别叫我那称号,听上去我几百岁了!” 烛鹊心道,难道不是吗? 五灵毒都超过百年了! 两人一言一语,仿佛吵架,又像聊天。雪闲则趁机看像塔中的花妖,向厉倾羽道:“我们尚未弄清这关的破关方法,怎么办?” 厉倾羽低声道:“先观察一阵。” 赵旖在旁,和烛鹊说完话后,视线却没回到妖人身上,而是用有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厉倾羽和雪闲交谈的模样。 奚云:“衍之,要不你还是敲敲木鱼吧,说不定妖人便会消散了。” 赵旖:“你会木鱼?” 周衍之随即唤出,虽然他方才说过没用,可奚云让他试一试也无妨。 待他敲上一小段后,那群妖确实未受影响,反而舞步更乱,看上去更加群魔乱舞。周衍之便将其唤回储物袋中。 奚雨道:“每个妖人手上都拿着朵花,这是什么意思?” 赵旖指了指不远处:“我刚才绕了这层一圈,那头石壁上印着两朵花的模样,不知有无关系。” 她瞧不出所以然。 雪闲走到壁画边,上头果真有两朵花朵的刻画。 似乎和妖人手中拿的花是相同的。 可妖人这么多,为何这边只画了两朵呢? 厉倾羽站在他身后,道:“本尊猜,也许是要我们找出其中两朵。” 烛鹊惊道:“怎么找?这里三四十个妖人?每朵都抢过来看看吗?” 赵旖立即说:“不可攻击他们,他们会反噬,方才我试过了,硬抢花朵没用,那妖人倒是朝我冲了过来,血盆大口,我用火蚁退散了。” 众人只好站在原地苦思,若他们需要的是其中两朵花,又不得用抢的,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老鬼蝎忽地大喊道:“徒儿!” 雪闲:“怎么了师父?” 老鬼蝎:“你与倾羽从兽妖塔幻境出来后,不是拿了两朵幻境之花吗?也许能派上用场,你们有带来吗?” 雪闲赶紧点头。唤出储物袋,小心地捧出那两朵蓝紫色的大花。 赵旖道:“兽妖塔一事我也听说了,等等这关破了,我再好好询问前辈,听说毒蜈蚣尸骨在塔下。” 老鬼蝎:“确实如此。不过兽妖塔早已倒榻,且我们找到毒蜈蚣时,她的兽丹早已消失。” 此时雪闲将恒生花放在身前,两朵蓝紫色的花儿瞬间飘了起来,缎质的花瓣仍是美丽如初,一点儿都没有枯萎。 奚云奚雨着迷的看着,没见过如此迷人的花朵。 雪闲道:“恒生花是我取的名字,当时从兽妖塔幻境中带出来的。因不枯不灭,故如此命名。” 烛鹊啧啧称奇道:“你与倾羽怎么去过这么多神奇的地方,连千蛇石洞都踏进了。” 赵旖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见过千蛇鬼母?” 厉倾羽:“并未,只是进入石洞。” 赵旖:“她人如何?” 厉倾羽:“不如何。” “……”赵旖定了定神,道:“我总听说她因当年的事,身心受创,还一状告到审仙大会提名帖,毒蜈蚣因此被逐出五灵毒,我才莫名其妙被加进去的。不过我也未曾见过她俩就是了。” 烛鹊:“加入五灵毒妳不开心吗?这称号可是备受尊敬!” 赵旖差点翻白眼:“加入一个听上去就十分阴森的组织,你会欢喜吗?” 她随意甩了下长发,又道:“老鬼蝎前辈,不知您是否看过千蛇与毒蜈蚣化人后的模样?” 老鬼蝎有点意外她的问题,可仍是说道:“我自是见过,她们跟万蛛纠缠不清那几年,我两个都看过了。” 赵旖眼神一亮:“传言间,千蛇是个大美人,毒蜈蚣也不遑多让,不知前辈能否形容一下!” 奚雨:“上古蚁后居然会好奇这个。” 赵旖:“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以及,我是女孩子,想听点当年的八卦,好奇一下她们的模样又怎么了!” 老鬼蝎摸着胡子,回忆道:“千蛇的人型确实是绝世之姿,以花来譬喻,就是牡丹般艳丽,走在路上,无人不被吸引,可因她外表过于美丽,个性却稍微强势骄纵了些,万蛛一开始被她所吸引,相处到最后也因个性上的分歧,已经顾不得外表是否妖艳动人。” 奚云听到这也好奇道:“那毒蜈蚣呢?听前辈这么说,万蛛老人为了她放弃绝世美人,毒蜈蚣一定有特别之处吧。” 老鬼蝎:“毒蜈蚣长得较为清秀,属小家碧玉型的漂亮女子,且个性温婉,不易与万蛛有争执,两人相处期间,过的很是和平。” 赵旖了悟的点点头,“看来,这要处一辈子的对象,还得合个性。毕竟要互看一辈子的。” 雪闲也听得津津有味。 厉倾羽就站在他身侧,听着大伙儿聊天。 奚云:“赵姑娘,不瞒妳說,我们还见过金蟾子前辈。” “跟抱着毒蜈蚣尸骨大哭的万蛛老人。”奚云补充。 赵旖:“除了千蛇和毒蜈蚣当年斗个半死外,道上把五灵毒传的阴险不堪,仿佛我们是洪水猛兽。可无人知晓,我们压根没空理会别人,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罢了,而且谁闲着没事会随意找不认识的人下毒?” “鹰戈。”烛鹊举一反三。 赵旖:“那五灵毒这称号给他得了。他一人担起五人重任。” 老鬼蝎本还注视着眼前妖人,被么一劝说,也不禁发声:“这主意不错。”他朝着赵旖道:“不如下回我俩一起写张提名帖给审仙大会?就说我们退休了,这灵毒之位让给鹰五门。” 周衍之大笑道:“好了好了,这些事待我们出了机关塔再讨论。眼下医君已把恒生花拿出,我们怎么破关?” 厉倾羽闻言,索性动手,用法术将其中一朵恒生花升空。 那篮紫花朵先是停驻在空中一阵,大家也禀住呼吸等待… 待气息就要憋不住时,烛鹊忍不住说:“这花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 话还未说全,恒生花突地开始飘动! 在顶空中绕着底下的妖人们,慢速移动。 最后缓缓地,停在某个妖人头顶附近。 雪闲立即道:“就是那只妖!” 厉倾羽立即跃身,颀长的身影闪过空中,在不碰到妖人皮肤的状态下,迅速地将妖人手中的红花夺过! 接着毫不拖泥带水,跃回雪闲身边。 老鬼蝎:“赶紧!把那花放到石壁,看看过关没。” 雪闲拿到了花,快步奔到石壁前。 将手上东西轻放在上头。 不到片刻,众人便眼睁睁的看着那朵妖人之花,往坚硬的石壁中融入,直到完全被封在里头,跟原本空出的花朵形状一模一样! 烛鹊一喜:“果然是这样!现在只剩一朵,应该好办多了。” 怎知赵旖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并非如此,你们自己看。” 雪闲转过面时,惊讶地发觉,那群妖人竟又凭空增了数十个,且手上的花还不时传递来传递去,与方才慢舞的模样是天差地远。 周衍之:“是我眼睛糊了还是怎地?这些妖人在传递花朵?” 雪闲道:“大概是第一朵被夺走了,他们有所警觉,故才更加保护第二朵。” 奚雨紧张的问:“那方才的方法,还用得上吗?” 老鬼蝎想了想,道:“应是可以!可需大家一并共同盯着,看恒生花是飞到哪个妖人上头,他们现在动的如此之快,恒生花肯定也是不断跟着移动。” 雪闲应首:“那就试试吧。” 厉倾羽再度用法术将另一朵恒生花腾至空中。 大家全都眼睛在瞧,就等着恒生花指引。 那蓝紫色的花儿也不负众望,随即往妖人的方向移动。 先是在其中三四个缠在一起跳舞的妖人附近盘旋,接着忽地下降到其中一个的头顶不远处。 赵旖大叫:“就是他!” 可不过眨眼之眼,妖人手中的花又传了半轮,恒生花又渐渐往高空飞,离开方才妖人的头顶。 烛鹊抹了把眼睛,道:“可恶,他们速度太快了。这要看到什么时候。” 周衍之:“咱们再专心点看吧。” 半刻钟后,恒生花终于又有下降的趋势,可这回,那区域的妖人数量更庞大! 烛鹊心急道:“我连他们手都看不清楚了,怎么办。” 就在恒生花慢慢下降到某个妖人头顶时,厉倾羽猛然拔出羽熔,往妖人群一挥,灵剑剑气乍然冲至所有妖人身上,他们的动作也被震住,导致慢了下来。 雪闲指着恒生花下降的妖人方向,道:“是他左边那朵!我方才一直盯着,羽熔剑气出去后,他们速度变慢,故只换了一手!” 厉倾羽随即跃身过去,将妖人手中的花拾起,接着头也不回,直接往石壁处飞去。 随着花朵渐渐融进壁中,往第四层的黑门也慢慢上升。 烛鹊感动的说:“我知道了,这层考验的是视觉!” 大家盯着舞动的妖人,盯到眼皮都疼。 赵旖忍不住看着他,怀疑道:“你真的是浸雾峰的仙君?” 烛鹊也道:“妳真的是上古蚁后。” 赵旖立即召唤出几只火蚁:“要不你试试。” 烛鹊立即朝她抱拳:“是晚辈错了,还望蚁后…还望赵姑娘手下留情。” 此刻已经无人再管那群五颜六色的妖人,随着他们自己乱舞。 老鬼蝎领头带着大家拾阶而上。 只是在上第四层的途中,阶梯尚未走至一半,便有股潮湿水气扑面而来。 且这层楼的阶梯也特别长,足足是其他层的四五倍不止。 奚云奇怪道:“第四层是装了什么,为何需要这般挑高?” 烛鹊边走边喊累,道:“干脆直接用法术飞上去好了。” 待大伙儿终于到达最后一格阶梯。 发觉第四层是个极大的湖潭,能给人站立的空间,就是围着湖边那一圈,只能一个人能走过的宽度。 老鬼蝎瞄了一眼:“这潭水极深,难怪方才的阶梯如此长,人一掉下去说不定就溺毙了。” 大家便沿着潭边慢行,心底全是好奇与淡淡恐惧。 这水底定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要不鹰戈为何将它摆在第四层? 待他们终于绕到湖面另一侧后,水面依旧毫无波澜,周衍之道:“会不会是这水底藏着宝物,要我们下水拿取才能破关?” 雪闲回道:“这潭水有异,别轻易下去。” 老鬼蝎点头:“平常即便是静止的河水,也会有丝丝涟漪,可这水潭从方才便呈现静止,明显底下有东西在控制。” 厉倾羽狭长的眼眸则望着湖面一侧,似乎那边就要出现什么。 羽熔已紧握于掌心。 就在大家屏息等待时,波面终于出现浮动,且越来越大,甚至造起不少浪花,将墙边一群人全数打湿! 赵旖甩了甩一头长发,不爽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鬼怪,还不快滚出来!” 雪闲也同样半身湿透,站在厉倾羽身侧,警戒的看着。 随着水面的浪越来越大,泼湿周围所有墙面后,一只深灰色的触脚猛然从水底伸出,搭在阶梯旁,那粗度是三四个成人捆在一起不止,上头全是恶心的吸盘! 刹那间,所有人心底全是惊悚! 这该不会是…… 然而惊悚感还未消散半分,第二支触脚便跟着从水中冲出,搭在离众人不远的湖边,这回大家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肥硕的触脚上,上百个大型吸盘,每个吸盘里都长个一整圈尖锐的小刺,似乎是牙齿! 人一被吸住就无法挣脱,也许当场被撕裂,也许被带往水底溺毙,也或者被那粗壮的触脚给卷至窒息。 烛鹊声音已是颤抖:“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长得如此变.态!! 雪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声音也不是很稳,道:“若我没看错,这是…上古八爪鱼。” 作者有话要说: 烛鹊:!你再说一次! ? 厉倾羽:他说过了。 【就我自己的感觉,活章鱼真的长的很恶心QAQ】 第40章 上古八爪鱼。 大家听见这五个字, 一时间全乱了方向。 烛鹊差点软脚,只能扶着墙壁,他向来就不喜鱼腥味,如今那些触脚的味道, 已阵阵飘至鼻尖。 他只觉得前几关的妖人和迷境, 都不如此刻眼前的东西骇人! 奚云也同是表情惊悚, 看着那些吸盘:“这东西的腥味好重!” 雪闲镇定道:“上古八爪鱼属水生动物,偶尔用吸盘进食。”他看了看湖中,深不见底, 水色有些混浊,“就是不知道鹰戈将八爪鱼放在高塔里,平时是以什么东西喂食,导致腥味如此之重。” 周衍之皱起眉头:“还能以什么喂食,你们觉得鹰戈会拿着鱼饲料过来吗?” 众人都懂了其话下之意。 喂食八爪鱼的, 必然是人的尸体, 不管是从何而来, 总之绝对是死尸,眼前巨大章鱼长年吃着这种东西,腥味才会如此之重。因为奇巨大的身体里头, 还含有上百具尸骨的成分。 烛鹊手里拿着玉扇,语气偏弱道:“所以我们…我们要打败这只八爪鱼才能去第五层?” 厉倾羽厉声道:“看来是如此。” 老鬼蝎正在远远观看其中一只盘出水面的触脚。 旁侧,厉倾羽已持着羽熔腾空飞起, 欲斩断其中一只脚, 哪知水花突地大溅! 这一回, 不只是几只触脚, 是八爪鱼整副身驱, 直接从水底探了出来! ! 椭圆形的脑袋之大, 堪比好几辆马车的体积,整副身驱扭来扭去,看上去黏腻又软呼呼的,恶心透顶,包含它那惊悚的吸盘触脚,八只全浮在水上的模样,不只视觉上骇人,腥味也更加重! 可烛鹊已暂且管不了那股味道,惊叫一声,道:“它的眼睛!好恶心!” 如铜镜般大的章鱼眼,里头全黑,且似乎有什么软物在里面浮动,眼球不断起伏。仿佛刀剑一刺进去,里面的飘浮恶心物体就会喷溅全身,令人作呕。 雪闲也惊道:“这只八爪鱼的瞳孔特别大,里头的漂浮物…兴许还包含吃下死尸后产出的东西。” 烛鹊听到这,差点真吐了。 随着八只脚在这密闭的塔中开始挥舞,一群人也绕着塔周围,奔跑着分散开,奚云奚雨靠着墙,绕到另一侧,怎知一只肥硕触脚就甩了过来! 两人随即低下身,趴到壁边狭小的地面,那高塔的墙壁已被强劲的触脚力道给打劣砖头,露出一大片裂痕。 赵旖在他们对面叫着:“谁对这东西有了解!赶紧报上来!要不怎么找弱点!” 她第一次见到长相如此恶心的生物,能不呕吐就是奇迹了。 雪闲喊道:“我在书上看过!” 他赶紧整理聚集脑袋中的记忆,迅速说道:“上古八爪鱼又唤上古巨章,瞳孔外凸且全黑,里头偶尔漂浮软体生物,突出的嘴能喷黑汁,可奇特就奇特在,上古八爪鱼不属毒物,故嘴中黑汁无毒,只会让人视线不明。重点是八支触脚,极难对付,每一支触脚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且若是砍断了,不久也还会再生长,但我不确定生长时间!” 赵旖听完后,简直要尖叫了! “什么叫做每支触脚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烛鹊则大喊:“什么叫做触脚还会再生长!?” 雪闲:“就是上古巨章有八个脑袋,全长在触脚上。故每一只触脚都能自行思考,用不同的方式挥舞或攻击。” “八个脑袋!?”烛鹊腿都软了,“那把触脚当人的话,我们岂不是八对八!” 奚雨喊道:“先想八对一吧!那触脚看起来粗厚至极,又甩个不停,怎么砍!?” 一群人听的吓坏了,只剩厉倾羽表情却没太多变化,却已是满身杀意,凌厉的眉眼盯着那扭动触脚。 赵旖不愧是女中豪杰,也立马镇定住心绪,道:“这样好了!我负责一支触脚!” 烛鹊正要大叫询问什么意思。 蓦然就看见眼前姑娘双手展开,施了道红光法术。 须臾间,几万只的火蚁便凭空从墙壁隙缝中钻出! ! 赵旖朝火蚁群道:“乖,现在有任务了,你们得上去其中一边触脚。” 她鹅黄袖摆一挥,几万只的火蚁,随即腾空飘起,空中一瞬间满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点点! 接着火蚁群便全数下降,至八爪鱼露在湖边的其中一触脚上,紧紧抓住。 上万只的蚂蚁将那粗脚包围后,已是连上头的吸盘都被遮掩的看不见。 烛鹊忍着密集恐惧,这画面实在令他不适,一面喊道:“这些火蚁群撑的住吗?” 赵旖点头:“我的火蚁并非寻常蚂蚁,是妖兽类,底下六支脚黏着性极强,甩不掉的,且他们能啃食巨章触脚!” 果然,八爪鱼在其中一触脚喂火蚁群包围住后,便发狂般的不停乱甩,甚至用力将触脚甩入水中,怎知触脚出水后,那群火蚁仍是黏得牢牢的,看似一只也没掉! 赵旖立即握住拳头,希望自家孩儿们再多撑久一点! 老鬼蝎见状,也立即唤出毒蝎,他的蝎儿们有分毒性阶级,有些只带浅浅的毒,有些则是剧烈毒性。 这上古巨章,看来要用毒性最强的蝎子上阵才行,老鬼蝎瞄了眼数量,最毒的约莫有三十来只,便也双手一挥,让那三十支毒蝎往八爪鱼的另一支触脚上跃去! 大螯纷纷夹紧了触脚,蝎嘴直接咬住吸盘外部,开始往内注入巨毒。 三十只黑蝎,看上去体积比触脚小上数百倍,可小小身躯中潜藏的毒性可是强劲不已。 老鬼蝎:“倘若我和赵姑娘的计划成功,这八爪鱼的两只脚会暂时不能动,就只剩六支了!” 奚云拿出短刀,想试图攻击,却被另一侧的烛鹊阻止! “你想干什么!你的刀不长,需近身攻击,可这只八爪鱼的触脚这么长,你根本还没靠近几步,就会被甩飞了!万一更惨,被吸盘吸住卷入水底,一条命可就没有了!” 那吸盘上的数百小齿,看上去也十分令人恐惧,仿佛是地狱来的东西,要将人身上吸出几千的洞窟。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被喷溅得全身湿透,可无人有暇顾及衣袍干不干爽。 蓦然间,厉倾羽腾空跃起,道:“本尊试试禁制术。” 周衍之也立即拿出木鱼,虽然他觉得木鱼对上巨章应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可也能试试。 厉倾羽闪过八爪鱼挥过来的两条巨型触脚,接着在空中划出法术,一道深色蓝光立即朝着巨章飞去,那八爪鱼的眼眸先是更加突出,乱挥着触脚,其中有两支动作居然真的放缓了! 烛鹊喜道:“倾羽,这法术有效!可对方是上古兽类,体型过大,法术撑不了太久。” 八爪鱼体内巨大的兽丹,很快便能突破禁制法术。 雪闲:“即便只有半炷香时间也好,能将他八支触脚解决就行!” 厉倾羽立刻注入更多灵力,甩出一术蓝光,这回八爪鱼的眼睛更凸了,里头的软行漂浮物似乎要喷.射而出,脚在空中不断乱舞,甩过塔壁,所到之处全是迸裂声。 烛鹊唤出玉扇,腾空跃起,将扇子放大后,直接用扇子锐利端,往其中一支安静下来的触脚割去,怎知那粗壮的触脚竟然无法完全割断,呈现半连接的吊挂状态,八爪鱼的眼睛更加外凸了。 烛鹊使劲注入灵力,用力割了三四下,那东西终于断裂,章脚落于水面。 厉倾羽则是脚尖踏过水,不过一炷香时间,羽熔便直接砍断其中两支触脚,直接甩到岸边。 雪闲见烛鹊似乎想近身观察八爪鱼,赶紧喊道:“仙君,万万不可!上古八爪鱼也会吃活人,从他那个漏斗状的嘴吸进去,皮肉啃光后,再把你的骨头吐出来。” 烛鹊立即往后退道墙边,身子紧贴着墙壁。 奚雨拿着短刀,一脸水珠,道:“若是被他卷到水底,肯定也是成为食物之一。” 众人不过几句话间,上古巨章便突破了禁制术,因触脚被砍而怒不可言,巨大的眼眸看得出愤怒! 奚雨瞄了眼上第五层的阶梯,那道黑门还未开启,便道:“看来是要将他八只脚全砍了,才有机会离开这一层!” 蓦然间,巨章怒意极盛的甩过其中仍完好的触脚,方向正对着雪闲。 可就在吸盘即将打到雪闲身上时,厉倾羽猛然跃出,抱着雪闲,闪过袭来的触脚。 此刻,巨章不断歪着头,眼睛是凸出的模样,仿佛随时要掉出,看上去惊悚怵人。 周衍之知道自己木鱼没用,便忙着分析眼下情势 “大家听好!这八爪鱼一只触脚被火蚁包围啃食,目前已渐渐发酵,瘫软的动不得,老鬼前辈的毒蝎也发生了作用,那只触脚中了毒,也无法挥甩,沉在水底!方才仙君用玉扇砍断一脚,尊上砍断两脚。” 烛鹊举一反三:“所以我们剩三只触脚要对付!” 八颗脑袋已经砍了五颗的意思! 雪闲喊道:“八爪鱼阵在震怒中,且他的触脚不知何时会再长出,我们得抓紧时间!” 不能在这一层没完没了! 厉倾羽湿透的墨发披散在身后,道:“本尊再用一次禁制术。” 老鬼蝎却喊声阻止:“对这种上古灵兽来说,禁制术能使用的时间愈发短暂,这次可能连砍下一只脚都来不及。万一他愤怒交织,不管其他触脚的伤口,直接将我们全卷入水底,就没机会了。” 雪闲忽地道:“师父!我在鹰五门时,从他们医修房间带出了不少练成的毒药,如果全从巨章嘴里喂进,你想会成功吗!?” 老鬼蝎道:“很多吗?” 雪闲用最快的速度将储物袋唤出,道:“至少一百多粒!全带毒的。” 老鬼蝎应首:“一百多粒,对于这只巨型八爪鱼也许能发生一些功效。只要他能被毒性所侵,我们就有机会!” 厉倾羽便道:“行,本尊设法让他打开嘴。” 赵旖却道:“这只怪物不是会喷黑汁吗,你让他开嘴,肯定被溅的一身!” 就算雪闲说了黑汁没毒性,但肯定恶心。 烛鹊这时也不管干净与否,说道,“我和倾羽一起,我将玉扇放大,挡住黑汁,倾羽找机会将毒丹药放进。” 雪闲立即将手中瓷瓶交给厉倾羽,千言万语在脑海中,全是担忧,可他知道这危险的任务一定得交由厉倾羽,只有对方能办到。 于是雪闲最后出口的只有四个字,“千万小心。” 眼中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虽大家身在塔中,压根不知外头是白天还黑夜,可雪闲总能轻易的从对方细微的表情,辨认出眼前人属晚上还白日。 此刻外头,是黑夜。 雪闲轻声道:“等你。替流苏打上第七个结。” 厉倾羽朝他应首,接着忽地偏头,朝雪闲唇角印下一吻。 所有人本都在关注雪闲手上的瓷瓶。 毫无防备地看到这一幕,猝不及防的全吓傻了! 赵旖吃惊道:“原来你们尊上有道侣了?” 奚云傻道:“尊上和医君什么时候……” 烛鹊:“难不成农家大院那姑娘说的是真的?” 赵旖蹙眉:“姑娘?谁?” 烛鹊:“等等,那姑娘说的是真的!?” 就要办道侣大典? 赵旖大叫:“到底是哪家姑娘!现在说的不是你们尊上和医君吗?” 老鬼蝎则满意的摸着胡子,“很好!很好!!” 奚雨一副早有所知的模样,道:“我就和奚云说了,是真的。” 烛鹊还在那跳脚农家院王菱说的大典。 赵旖也被绕的一头雾水,难道还有第三者? 八爪鱼独自在水中乱挥乱甩,众人一边吵着这话题,还得顾及巨章,随时闪身避过挥来的触脚。 在一团混乱之下,周衍之忍不住出口喊了声:“停下!!” 那只八爪鱼还杵在那,仍在继续攻击,大家在这吵成一团,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拿着木鱼朝八爪鱼砸过去吧! 厉倾羽望着雪闲,低声道:“在这等我。” 其他人则是一堆想问的话,看了看雪闲,又看了看厉倾羽,明白眼下时机不对,无法问出口。 老鬼蝎最先回到正事,说道:“倾羽,你待会儿等他喷完墨汁后,直接把整罐磁瓶丢进巨章嘴里,不用多久就会被他体中黏液消化,进而起作用。” 烛鹊:“我和倾羽过去,能用玉扇挡黑汁。” 几人拟定好计划后,便打算直接执行。 哪知奚云那头大叫一声! “这被切下的触脚还能活动!” 他方才听着大家讨论,岂料一瞥眼,便看见其中一只粗大的触脚朝奚雨滑动过去,似要将人缠进水底!上头吸盘的数多小齿也不断动来动去,看上去倒胃口极了。 烛鹊忍著作呕:“这东西断了还能动!?” 难道是因为每只触脚里头都有颗脑袋,所以还在挣扎? 雪闲:“八爪鱼便是如此,断肢不会马上消亡。方才完全切断的有三根。有办法将他们定在原位吗?” 奚云话不多说,拿起带灵短刀。直接往眼前的断触脚中央用力插下。 果然,那原本还不停扭动的触脚,终于渐渐停止了扭曲动作,最后静止在原处,像是真死了般。 奚雨见状,也立即照做,没几下就固定住了断脚。 可最后还剩一只,不断在那扭动,似乎随时要往谁扑去,可厉倾羽的灵剑等会儿还需上场战斗,无法用在这小事上。 奚云奚雨一人一把短刀,都插在上头了。 赵旖顿时起身拉过裙摆,从脚踝处拿出一把短刀,“用这个!” 烛鹊:“你们五灵毒居然还会随身带刀!” 赵旖:“平时只是带着好玩罢了,谁知道今天会用上。” 还是这么恶心的东西上。 待三只断脚都被固定住后,烛鹊便朝厉倾羽点了个头,两人各从一侧往上腾跃! 两人直接飞到八爪鱼突出的黑色眼睹前,烛鹊差点呕吐出来,那双铜镜大眼,里头乘载着许多软体黑色漂浮物,与巨章嘴部喷出的黑汁属不同东西,黑汁属一般液体,是为了阻挡敌人视线,可八爪鱼眼里的东西可不是那样! 他完全不敢想像若厉倾羽一剑插入八爪鱼眼睛里,那些东西喷洒出来的模样! 烛鹊在空中喊道:“倾羽,你等等砍的时候,千万不要砍眼睹。” 他就算没死在这场决斗中,也会死在那些不明的软体漂浮物里。 八爪鱼见他们准备要攻击,漏斗状的嘴巴立即朝向两人。体内蓄势待发的黑汁全数往上急流到嘴部! 在巨章墨汁喷出的瞬间,烛鹊瞬间将玉扇放成最大! 完美挡下了所有四溅的黑汁! 那些黑色的的汁液宛如墨水,一整片漂在水面上,整座湖看上去更加不忍直视,湖水逐渐被染黑。 厉倾羽在八爪鱼喷完黑汁后,须臾间闪身出玉扇外,往那大开的章鱼嘴部扔入磁瓶! 可八爪鱼不愧是上古灵兽,对外来攻击敏感的很,咽下瓷瓶后,立即将嘴朝向厉倾羽,似乎要将其直接吸入! 厉倾羽动作比他更快,羽熔直接往前挥去,在那漏斗状的部位砍上一刀,在八爪鱼吃痛之际,与烛鹊一同回到狭小的陆地上。 雪闲看着那惊险一幕,只觉得心脏都要停了! 八爪鱼的嘴巴,方才离厉倾羽不过半臂之距! 老鬼蝎道:“瓷瓶外壳很快会被它腹中的黏液侵蚀,到时毒性便会发作!大家等着!”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时间,剩下三只在水面不断拍打的触脚,已渐渐乱了章法。 看上去就是三条充满吸盘的巨大东西,互相拧成麻花状,时不时又放开,卷成一团缠斗。 周衍之看得觉得惊骇:“那三只脚在做什么?” 雪闲冷静道:“应该是毒药发作中,让他们乱了阵脚,八爪鱼一支脚就是一个脑袋,现在就等于是三个人在打架。” 本是同伴,却因为毒药而神智不清,混乱一团。 赵旖惊奇道:“看来其中有只触脚快被其他两只打败了!他们真以为对方是敌人?” 话才刚落,那两只触脚便合力绞紧中间那只,看的出正用力使劲,仿佛要将那条触脚活生生夹断! 雪闲也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捏了把汗说道:“鹰五门的毒药果真恐怖,连八脑一体的八爪鱼都迷失如此。” 不知鹰戈以前都让原主做了些什么,又祸害了多少人。 就在被包围的单只触脚终于被狠狠夹断后,掉落到水面上,不停扭动,上头数百个吸盘也跟着动起,像是被打倒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敌人,想要继续扭动起身奋战! 剩下两支触脚也不惶多让,持续互相攻击起来。带着尖锐小齿的吸盘互相吸着对方,画面怵目惊心。 赵旖:“总有人说蚂蚁群聚的画面非常恶心,应该让这些人来看看水里这只东西。” 老鬼蝎点头同意,五灵毒各自养的灵宠都可爱极了,哪像这坨稀烂的巨大生物。 烛鹊则是干脆侧过脸不去注视,这画面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反胃的。 奚云一边观察八爪鱼的状况,一边着急地看着上阶梯的黑门:“这门到底什么时候要开,谁不知道八爪鱼什么时候会克服药性!” 且断掉的触脚还会再长,也不知需要多久,他们得赶紧离开。 话才说完,那道黑门便缓缓地往上升起,露出一条长长阶梯。 一群人顿时欣喜不已,仿佛在地狱待久了,乍然看见春日的太阳般,眼前有了希望! 烛鹊一眼都不留给八爪鱼跟一堆断脚,第一个往上冲! 奚云奚雨则是赶紧拔起定住断脚的短刀,顺便也将赵旖那把拔出,还给对方。 老鬼蝎招手将附着在八爪鱼其中一脚的三十只蝎子唤回,放进灵宠袋中,让它们好好在里头休息,啃啃灵草。 赵旖也做了同样动作,数万只火蚁从巨章触脚飞离,进到她的灵宠袋,她疼惜的说:“它们肯定累坏了。” 而没有火蚁包覆的章脚,终于露出原本应是吸盘完整和肥硕的触脚,眼下却已被火蚁群啃蚀至粗度剩一半,吸盘也毁的不成形。 老鬼蝎不禁赞叹:“妳家火蚁的能力真强!” 赵旖:“那倒是,毕竟有我的灵力在上头。前辈的蝎子也不遑多让,不过三十多只就能麻痹八爪鱼一只脚。” 待所有人都走上阶梯后,依然能听见楼下水花溅声,似乎正战的激烈,上古八爪鱼如今是自己打自己。 雪闲和厉倾羽走在众人后头,两人全身皆湿漉漉的,可雪闲一点都不觉得冷,脑中不断回荡的,是刚刚惊险一刹那的画面。 他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用力抱住厉倾羽脖颈,将脸窝在对方肩头。 厉倾羽一下下抚着他后背,仿佛知道他心底想法,在雪闲发梢上落了好几个亲吻,最后一个落在眼皮上。 而后低声道:“本尊的道侣大典还没办,不会在这塔中出意外的。” 作者有话要说: >//< 【PS.我为了写章鱼,看了很多章鱼动态影片,看完差不多脑溢血了呵呵呵】 【PPS.上古八爪鱼是私设,小天使不要太科普唷^^。】 第41章 最后一层。 -- 随着众人脚步上移, 机关塔已经破至第五层。 周衍之道:“方才从外头瞧这座塔,最高应不过七层,八爪鱼那层又挑高了些,也许我们离最顶层不远了。” 厉倾羽:“这层的上面, 应就是最顶。” 老鬼蝎摸着胡子, “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 我这辈子也没经历几次这种惊险时刻。” 赵旖好奇道:“前辈能否告知,上一次如此刺激是何时?” 老鬼蝎摸着胡子,“千蛇大战毒蜈蚣那时。” 赵旖吃惊:“前辈居然有参战!?” 老鬼蝎:“自然没有, 只是在旁不断劝说,可她俩化成原型,打起架来,那片山区几乎被毁了一半,可怕的很。” 赵旖皱眉头:“那万蛛老人呢?他在干嘛。” 老鬼蝎:“与我在旁不停劝说, 可他劝说的自是千蛇那方, 因毒蜈蚣档不住攻击。” 赵旖脸部扭曲:“事情因他而起, 他没有亲身止住打架?” 万蛛难道是个废物? 老鬼蝎:“他有,可被千蛇甩了出去,当时千蛇杀红了眼, 看了人便要杀。” 赵旖心有余悸道:“真是惊悚。” 烛鹊道:“也就五灵毒内部战争,外人看不见的。” 大家一面聊着往事,步伐也依旧未停止, 一路来到第五层。 奚云蹙起眉, 挥着柚子道:“这里好热!跟下一层简直是两样情。” 地上一坨坨未干的热泥, 看起来似岩浆般火烫。 烛鹊也拿出玉扇扇风:“我怎么觉得这里看上去像乱葬岗, 还是到处乱喷岩浆的乱葬岗。” 雪闲闻了闻这味道, 突地眉心聚拢, “地面这些热潭泥巴…很像鹰戈房内那座的热潭。” 老鬼蝎颔首:“这味道我不会认错,就是鹰戈那座潭!” 奚雨惊道:“难道这里与那热潭有连结?” 雪闲警戒道:“不知道,总归大家小心。” 目前为止,除了地面上点点热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大家小心的跨越过那些高温的泥巴,靠在墙边观察。 厉倾羽目视最佳,即便塔内光线不明亮,仍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道:“那些墙壁裂缝,不断在渗出热泥。” 烛鹊感觉惊恐:“等等该不会是岩浆从四面八方喷来,试图把我们掩埋烫死吧。” 老鬼蝎:“有这么简单?” 烛鹊露出更加惊悚的表情:“这样很简单吗!?” 周衍之道:“前辈的意思,应该是上一层的八爪鱼已经够难对付了,这层如果只有岩浆,不太可能。” 赵旖神情警戒,不断望着壁缝中溢出的热泥,突地喊道:“石壁里不只有泥,还有其他东西!” 厉倾羽眼眸凌厉,“本尊也看到了。” 有影子在壁里头闪,而且数十个不止。 奚云手上拿着短刀,已做好防御动作,道:“要来就快来吧,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楼下那只八爪鱼恶心!” 烛鹊深深认同。 随着石壁中的影子愈来愈深,猛然几只手从坚硬的壁面中岔出! 接着身躯也缓缓浮现。 不似第三层的花妖草妖,皮肤五颜六色,非妖非人。 这些从石壁中走出的东西是真实的人类! 却是死透的人类。 每一个人身上的肌肤都不完整,有的脖子断裂一部份,头颅歪歪斜斜地挂在半边颈子上,有些则被热潭侵蚀到皮肤所剩无几,已是清晰见骨,连头盖骨都融掉了一半,总归这些尸人身上全沾满热潭泥状物,侵入到肚破肠流。 雪闲瞪大了眼:“这该不会是…” 老鬼蝎:“是鹰戈丢进潭中的那些人!” 烛鹊惊悚道:“所以他们…全是死的?” 只不过历经方才的八爪鱼,他看这些尸人,很难觉得更反胃。 可当一堆活尸朝自己走来时,他还是很难不惊恐。 赵旖蹙眉道:“为何死人还会走路?” 雪闲额低落下汗珠,思索后说道:“鹰戈把人丢进热潭后,吸取他们的金丹和灵力,接着就把不需要的尸身扔来这里,正好做机关塔其中一关,物尽其用。” 奚雨表情煞白:“太恶心了,这一切。” 厉倾羽则是手持着羽熔,话不多说,飞身往前,直接砍断第一批朝他们缓步而来的尸人头颅。 岂料更骇人的事立即发生,那些没有头的尸身,居然还继续走动着,身上热泥一甩一甩,弄得整个地面都是。 看到这里,烛鹊开始觉得眼前画面并没有比八爪鱼好去哪里! 一堆无头尸人晃晃荡荡朝着他们过来,即便没有了头颅,也能够走动。 厉倾羽则眯起眼,看着那些尸体。 奚云奚雨则不知该不该进攻,可对方一群尸人没有头还能走,眼下死穴在哪里? 猛然间,老鬼蝎悟道:“兴许要砍的不是脑袋,是它们的脚。没有脚便不能走动。” 周衍之也唤出木鱼,开始敲起。 烛鹊急问道:“木鱼对它们有效吗?它们金丹都被挖起了,法器对它们还有效力?” 周衍之眼神盯着尸人,回道:“这木鱼最出本就是寻常人家清净念咒的东西,对一般无丹元的百姓也有效用,我手上这颗只是随着我升阶而变成法器之一,故这堆尸人即便没有金丹,可木鱼敲久了,也仍是有效。” 烛鹊点点头,道:“行,那我和倾羽先去断它们的脚!” 反胃归反胃,可是该他上场时,也不会退缩。 周衍之开始极有频率的敲着木鱼,旋律一声声回荡在塔中。 厉倾羽和烛鹊已往尸人方向过去,此刻从壁面走出的,已达三四十人。 奚雨背部全是冷汗:“鹰戈的那座潭,到底杀过多少人?” 雪闲:“少说数百个,可我猜应有上千个。且他以此为乐趣。” 眼前,烛鹊将玉扇打开,锐利的扇沿划过尸人的双腿,紧接着收回手,不让热泥喷到。 厉倾羽动作俐落,不过一下子,羽熔便断了十几个尸人的脚。 雪闲专注看着那些断脚的尸体,看看是否还会有动静。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那些尸体没有了脚,也仍是用手部爬行着,往他们方向过来! 有的没有头,有的没了脚,却仍是能移动。 老鬼蝎干脆的喊道:“直接把他们的手也断了!不能爬也不能走。” 周衍之快速敲着木鱼,道:“对!让这些人即便已身在阴间,也不必再为鹰戈做事!” 雪闲忽然睁大了眼,指着其中两个皮肤残缺的尸人道:“这两个人我认识!” 即便对方面目已毁了大半,还有一人眼睛少了一颗,可他仍看的出来,这两人就是他在鹰五门期间,晚膳时鹰戈丢入热潭的门中弟子。 奚云:“好狠的心!人都死了,还将他们利用到这地步。” 另一头,厉倾羽和烛鹊已开始往尸人的手脚挥砍,许多没了四肢的破烂身体就趴在地面上。 像是酷刑般的场面,可奇怪的是,那些倒地的身躯虽布满热潭岩浆,却没留出任何一滴血。 赵旖不明白,便道:“他们没有血,为什么?既然医君说前阵子还见过其中两个人,至少身体中还有些血液吧!” 雪闲:“兴许鹰戈那抹热潭,吸收的不只是他们的丹元,连血液都一并给了鹰戈,为了维持他那副老态龙钟的身体。” 前头两人一边飞跃,一面砍尸人四肢,时壁中也缓慢步出更多的尸体,如同雪闲所说,鹰戈丢进潭内的远远不止百人。 看上去砍都砍不完。 老鬼蝎蓦地发出一声惊喊:“倾羽,你们小心!那些被砍了手脚的尸人,会自行拼凑尸身!就在你们后头!” 厉倾羽凌厉的眉眼瞬间转于身后,果真看见几个原本倒地不动的躯体,竟然有被断的手部及脚部缓缓爬过去,自行拼接而上! 那尸人又接续站了起身,继续行动。 奚雨惊悚道:“他们…他们拼的是原本自己那副身躯吗?” 雪闲试图冷静:“不是。有些手脚是别人的。” 赵旖不忍心的闭了闭眼:“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停止。” 这仿佛自虐的过程,死了一次两次还不够,难道鹰五门的弟子下场都是这样? 此刻,那环绕塔内的木鱼声也不断加快,就在新一批尸人走出石壁后,行动忽地更加缓慢,像是魁儡般,有两股力量在拉扯着他们,一边是鹰戈,一边是周衍之的木鱼声。 老鬼蝎赶紧喊道:“趁这时!只要能把现在在场的尸人手脚全断光,待他们拼凑完整也需要时间!” 奚雨也朝奚云道:“衍之的木鱼开始发生作用了,我们的短刀能上场,只是小心点,别被热泥溅到了。” 对方点头,接着两个人便往烛鹊的方向过去,一同杀敌。 随着周衍之的木鱼渐渐发效,那些尸人速度缓下来后,砍杀就更加方便迅速! 不一会儿,地面已全是四肢不全的躯体,从石壁中走出的尸人也愈来愈少,明显受木鱼影响。 老鬼蝎道:“衍之,你木鱼千万别停,我觉得那道黑门快要升起了!” 虽然石壁仍是偶尔走出尸人,可数量明显下降。 周衍之额边滴着汗,因这层全是热岩浆,整层的空气都是闷的,他手上的木鱼也不敢停,就怕木鱼声一停下,又是一场新的战争。 赵旖与雪闲挡在他身前,就怕木鱼声被尸人干扰。 烛鹊飞在最前头,俐落挥舞着玉扇,已是愈杀愈来劲儿,自从发现这些尸人没有血后,仿佛就像在砍杀一堆面目身躯残缺的魁儡娃娃,虽满地面的四肢,但并未到处喷血,地面上除了残骸,只有热烫的岩浆,故烛鹊已不觉这画面过于恐怖。 就像许多魁儡玩意儿,只不过外型可怖了些。 老鬼蝎道:“徒儿,你说,鹰戈要是没有房内那座潭,现在他人是不是早已升天?或许他当初连八阶都升不上,靠的都是这些尸人的丹元灵力和血液。” 雪闲颔首,他也正好想到这,“那座热潭死的人既不在少数,定能提供鹰戈许多支援,故我消失的那九年他没有复神丹,也能尽力维持人型模样。” 老鬼蝎:“我炉中的复神丹已用灵火加快速度,应该再半个月便能完成。” 雪闲崇拜道:“师父的医修修为真高。” 若是他得烧上百天。 老鬼蝎:“高归高,可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这种地方。且我在里头加了几样自己的配方,无色无味,鹰戈铁定认不出。” 雪闲疑惑道:“师父的意思,是要让鹰戈真把那丹药吞下?” 老鬼蝎点头:“当然,你们离开蝎子谷后,我便日夜专研,怎么将我调的东西,毫无破绽的加进去。” 雪闲懂了,便道:“那这复神丹怎么送到鹰戈嘴边?” 老鬼蝎叹了声:“这得等大家有空闲时,坐下来好好讨论了。” 雪闲心底明白,也许要有人铤而走险,再一次进入鹰五门内。 半刻钟后,当厉倾羽再度砍掉一批拼凑好的尸人们,石壁也仿佛静止了般,不再有尸人走出。 只剩烛鹊眼前的一小批完整尸人,很快的便解决了。 在他挥过玉扇,斩断最后一个尸人的手脚时。 终于,往第六层的黑门也渐渐升起。 周衍之一边敲着木鱼,因这层的温度,他背后衣袍全被汗水沾湿,一边说道:“你们先上去,我继续敲木鱼,最后跟上!” 老鬼蝎便首先踏上阶梯,呼唤众人跟紧。 怎知就在雪闲后脚刚往上一层走去时,几个拼凑完整的尸人居然随着他们移动方向,明显要尾随着他们,一同上楼! 厉倾羽及时发现,一刀斩下对方的手脚。 放眼看去,那些四肢断裂的魁儡活尸,已开始拼凑身驱。 烛鹊转头,也看到这幕,惊道:“莫非这些尸人拼凑完后,还想跟着我们上阶?!” 赵旖急促道:“可黑门已经升起,无法让门下降阻止他们!” 万一这大片尸人要随之往上,那他们楼上岂不是要一次对付两种东西! 尤其现在还不清楚上一层是什么机关。 奚云脑子动的极快,道:“我和衍之留在这里,他敲木鱼,我攻击尸人,即便他们会不断再生,反正衍之的木鱼已产生效用,我再用短刀一个个杀。” 周衍之立即朝他应首,因自己心中也是同个想法。 奚雨道:“我和奚云他们一起,上头若有事情,你们其中一人大喊,我便上去支援。” 目前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老鬼蝎便果断说道:“好,这层就拜托你们了!” 奚云奚雨朝他应首,短刀紧握在手中。 其他人则陆续往上。 小心翼翼地到了第六层。 这一层也如方才那层一样,一开始安静得不像话,可往顶空看去,有片灰黑的结界,里头不知放着什么东西。 赵旖望着那不明亮的界沿,道:“该不会又是活尸什么的在里头?” 厉倾羽道:“是个瓷盒。” 老鬼蝎:“瓷盒?里头该不会是妖兽?” 厉倾羽却摇头:“瓷盒极小,能放于手掌之中。” 雪闲:“这应该就是高塔的最后一关了,会不会鹰戈把重要之物藏在这一层,故下方才需要层层机关把手?” 老鬼蝎撸着胡子:“照鹰戈擅于怀疑且阴险的性格,这确实有可能,他不将自己藏有的宝物留在鹰五门,而是找个塔将其藏起。” 众人便在这一层静站了近半个时辰,四周石壁什么也没有显现,就是顶空那道结界也无任何变化。 里面的精致瓷盒不断飘着。 老鬼蝎摸着胡子:“这层倒是安静的很,难不成我们得自己破了这结界?” 厉倾羽:“这属鹰戈用邪门修为所画之界,正道仙门解不开。” 赵旖坐姿非常豪迈,只道:“若是这坐在这想办法,那我就先行把我家蚁群放出来吧。他们刚刚对付完八爪鱼,得疗伤一下。” 一大群火蚁从灵宠袋被唤出,可这回没有爬来爬去,儿是全趴在地面休息。 明显刚才对付八爪鱼时累极了。 老鬼蝎也放出刚才劳苦的三十只黑蝎,让他们原地休息。 楼下不时传来周衍之的木鱼敲声,众人听着听着,知晓奚云他们三人肯定配合的极好,因目前为止没有一具尸人走上阶梯。 可因大家心情虽仍保持紧绷,可随着那木鱼声,愈听愈是想睡。 烛鹊甚至呼噜了一声。 就在一片宁静时刻中,老鬼蝎蓦地站起身躯,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 雪闲道:“师父,您怎么了?” 老鬼蝎握着全,道:“我突然想起方才第四层那只八爪鱼,我们将它弄得半死不活后,忘了取其兽丹!” 烛鹊原本已快睡着,听到这番话便道:“前辈真是有兴致,这时间居然还想的到这个。” 雪闲却悟道:“师父的意思是万一我们没拿八爪鱼兽丹,鹰戈见它如此垂死模样,也许会直接杀了它,取走兽丹?” 一开始将巨章养在这,是因为机关塔需要。 上古八爪鱼就是第四层的关卡。 可如今关卡已破,八爪鱼半死,鹰戈发现后肯定不会留它活口,直接剖开取丹。 老鬼蝎朝厉倾羽道:“倾羽,既然这层如此平静,与其守着这道莫名的结界,不如我们先回第四层,用你的羽熔将兽丹取出。至少比鹰戈早一步,万一鹰戈取了兽丹炼药,吞下去后不知又能苟活多久!” 厉倾羽颔首,然后朝雪闲看了一眼。 雪闲用唇形道:“别担心,去吧。” 待两人背影走下阶梯后,烛鹊才挥着扇子,靠在墙边道:“医君,你方才和倾羽说的什么?” 他读不出唇语。 雪闲有点不好意思,居然被人发现了,只道:“就是让他别担心。” 此时这层塔就剩三个人,赵旖忍不住说:“你与尊上,真要办道侣大典?” 雪闲使用延迟战术:“…等他回来妳再问。” 赵旖笑了声:“倘若我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那还需要问你吗?” 厉倾羽那明显不多话的模样,她问的出才有鬼。 烛鹊则叹道:“没想到倾羽终有一天真会举行道侣大典。” 赵旖:“你跟他不是多年好友,难道之前没看到什么迹象?” 烛鹊:“那可是倾羽,我能从他脸上看到迹象?” 赵旖:“举止上也不行?” 于是烛鹊深刻反省了一下。 确实,在蝎子谷时,他的三观就已经被厉倾羽对待雪闲的态度震碎了好几次,回忆起来,似乎真的不难发觉。 可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愚蠢的! 烛鹊为了增加气势,便上扬下巴:“有看到一点,但不足以确定。” 赵旖眯着眼,朝烛鹊道:“那你说吧。看过什么?” 烛鹊挺起胸膛,自信的说:“吃包子。” 赵旖一脸荒谬:“你在说什么?” 烛鹊:“我见过倾羽喂医君吃包子。” 赵旖:“然后呢?” 烛鹊深沉道:“没有然后。” 赵旖:“……” 雪闲听着两人对谈,差点笑出来。 赵旖放弃和烛鹊争论,直接朝雪闲道:“你们尊上平时对人冷冰冰的,在你面前肯定不是这样子吧。” 雪闲轻轻点头。 烛鹊立即好奇道:“那是什么样子?我跟倾羽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除了惜字如金和面无表情,还有什么样子。” 赵旖忍不住对他发出嗤笑,“你这人脑袋也太简单了,人家是什么关系,你又是什么关系。” 烛鹊:“我是倾羽多年好友!” 赵旖:“好友是好友,道侣是道侣!懂不懂!” 烛鹊:“不懂。”于是他反问雪闲:“平时倾羽对你是什么样子?” 雪闲本来不打算加入讨论,即使自己就是话中的当事人。 可自他们进了机关塔后,几场出生入死,生死之交不过如此。 此刻终于能松懈一会儿,他便说道:“平常的他…比较爱捉弄人。” 这次轮到烛鹊一脸扭曲:“倾羽爱捉弄人?” 他怀疑自己与雪闲认识的是不同人。 烛鹊:“医君,你知道我们现在在谈论的是倾羽吧!浸雾峰的尊上。” 雪闲笑笑:“我当然知道。” 赵旖倒是来了兴趣:“果然在自家道侣面前,每个人都有不同面。” 只要是人,在好朋友和恋人的面前,定是不同样子。 所有“朋友”看不见行为举止,在恋人面前都会不自觉的释.放出来。 雪闲弯了弯眼眸,作为回答。 厉倾羽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不可亲近之样。 可在雪闲面前,却是爱捉弄人,有时醋劲大,有时专横霸道,有时两个人格因小事爱互相较劲,可所有动作中都有着明显的温柔和疼惜。 以及…不论白天或黑夜,厉倾羽都爱缠着他亲吻,直到雪闲气息微乱,几近不能呼吸。 那抹温热才会移往耳尖和颈侧。 作者有话要说: Q//Q 赵旖:懂了。 烛鹊:啥??? 第42章 拥入怀中。 烛鹊仍在深思着赵旖的话, 试图想像一些画面。 平时一副冷漠脸的厉倾羽,捉弄雪闲的模样…… …太离奇了! 他脑子只有一片空白。 赵旖也八卦了起来,问道:“你和你们尊上是怎么认识的?” 雪闲:“在千蛇鬼母的石洞里。” 赵旖一惊:“石洞里?这么特别。可传闻中千蛇石洞极难逃脱,你们如何让那天顶打开?” 烛鹊道:“我也想知道。” 雪闲眼神微微飘了下。 怎么打开… 于是片刻后, 他非常冷静的朝两人道:“我忘记了。” 赵旖一脸不可置信:“你忘记了和尊上初遇的片段?我以为这些事情在恋人间都会记得牢牢的。” 烛鹊则大叫:“医君你怎么能忘!你忘了我还能去问谁!倾羽肯定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赵旖见他捶胸顿足, 有些好笑道:“不如我们改问医君, 两个人进度到哪里了。” 烛鹊立即摆手:“妳、妳问吧,这种事我怎么敢问!不过医君跟倾羽都住在一起了…我觉得嘛……” 赵旖睁大眼儿:“住一起了?那我收回方才那问题。” 烛鹊不明所以:“为什么收回?” 赵旖:“都住一起了,干嘛还问。” 一旁的雪闲则是努力假装自己不在这场艰难的谈话里。 烛鹊顿时也领悟了什么! 雪闲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领悟后的神情。 赵旖打趣道:“仙门中总说浸雾峰首座冰冷无情, 我瞧刚刚在八爪鱼那层,你们尊上跟这四个字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那惊天动地的一吻。 大家瞬间把八爪鱼都忘了。 烛鹊:“不愧是倾羽,出手总是快狠准。” 雪闲失笑道:“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快狠准? 赵旖抢着回答:“就是指尊上在危急时刻,很快的吻了下你,接着狠狠地闪瞎大家的眼睛, 最后又精准无比的攻击章鱼。” 雪闲:“…多谢赵姑娘解释。” 烛鹊:“不愧是蚁后, 竟然看出了我的想法。” 赵旖:“因为你全写在脸上了。” 烛鹊:“希望赵姑娘也能从倾羽脸上看出些什么。” 关于雪闲声称忘记打开石洞的方法, 他非常想知道! 赵旖谦虚道:“我看不出来,严刑拷问医君可能比较有效。” 三人顿时都笑了起来,而这笑声也终于让他们放松了一点。 可就在这笑闹的片刻, 大伙儿对面的石壁隙缝突然有了动静,发散出细细小小的绿色光束。 雪闲几人立刻站起。 才刚放松一下子的心情又呈紧绷。 大家眼睁睁看着石壁从外头被开了个洞,壁洞愈扩愈大, 直到两个身穿全黑, 宛若刺客打扮的人跳进来后又立即缩小, 回归成完整石墙。 一男一女, 手上都带着短刀。 这一身与正道仙门完全不同的打扮, 手脚部位的衣袍全是紧缩的, 不如仙门中飘逸,看上去就是为了方便打架。 搭配对方俩人脸上扭曲的诡异笑容,加上手上标志短刀。 身份已十分明显。 “妹妹妳瞧,是我们的大医修啊。”燕胤视线盯着雪闲,阴狠的声音,慢慢说道:“大医修,好久不见。” 雪闲力保镇定,望着兄妹二人,第一次看见对方,果真如他想像中的相差无几。且手中已沾了几百,甚至几千人的鲜血。 赵旖直接道:“你们就是鹰戈底下那对兄妹吧。” 燕盈瞄了她一眼,“妳是谁,不相干的人别废话!” 她虽为女子,可声音却带着沙哑粗砺,不知是否因为鹰戈的邪门修为所致。 赵旖轻笑了声,拍拍衣摆,云淡风轻的道:“我谁都不是,只是破了你们这处机关塔的人之一。”她十分故意的假意瞧了瞧这塔内环境,又道:“这座脏兮兮的破塔,就是你俩兄妹在管理吧,如今我们都破到最后一关了,看来你们也没什么本事,还敢自称是鹰五门最得力的助手。” 燕盈马上被激怒:“妳闭嘴!” 赵旖这话确实戳在她和哥哥的痛处上! 机关塔被破完全是意料之外,在她与燕胤假扮为道侣上峰那刻,一直笃定的,就是这群人会被困在塔中! 那时他们也曾想直接从大殿中掳回雪闲,可厉倾羽就站在雪闲身侧,甚至肩袖互相碰着,他们完全没有把握在这种时刻还能将人带走! 直到刚刚,两兄妹才因第六层有人进入,收到塔中的警报法术,这才赶了过来。 这一趟是必要将雪闲给带回门中,至少以功抵过,要不他们根本不敢想像鹰主知道机关塔被破后,会有多震怒。 燕胤则眼睛直盯着雪闲,道:“大医修可真是好本领,如今鹿九天已失踪好一阵,你人却好好地待在这。” 雪闲淡道:“他与我同进入千蛇石洞,只不过我出来,他自己被困住罢了而已。” 燕胤:“当初是你向鹰主提议,要和九天一同外出,为何又只剩他被困住?若非浸雾峰的人前去搭救,你如何能逃出。” 雪闲道:“如今我已不属鹰五门,本就不必再回去,也没有任何义务替鹰戈炼药。” 燕盈插话道:“你属不属鹰五门,还是鹰主说了算。今天我们就要押你回门中,看看你背叛鹰主的下场,是断只手还是断只脚,反正还能炼药就成。” 赵旖蹙眉道:“你一个女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烛鹊在她身旁,终于开口,用玉扇捂着口鼻,说道:“可她声音不像女的。” 赵旖差点翻白眼:“…谁在乎这个。” 此刻燕家兄妹两人手上的刀,上头围绕着不明黑气。 但眼下第六层中,只剩雪闲与赵旖,和烛鹊,即便烛鹊有七阶修为,可强碰上兄妹俩的邪门招式,他拿不稳胜算。 故雪闲只想先拖住时间,赵旖也与他有同样想法。 雪闲道:“鹰戈若是知晓机关塔被破坏如此,你想他会怎么怪罪你俩兄妹。” 燕胤闻言,脸上更加扭曲:“你背叛鹰五门,与浸雾峰协力破坏机关塔,倒不如先担心鹰主会怎么处置你!” 雪闲脑子转的极快,冷静回道:“鹰戈还需要我炼制的丹药,你想他会怎么对付我。” 这话又说到燕胤最为不满的地方! 他一直对鹰主崇敬有加,从他少年时,一生最期望的事就是听见鹰主的赞美。从可往年在鹰五门中,鹰主最疼爱的却是眼前这人,即便对方没做什么事,只需从药炉中拿出几颗丹药,便能得到鹰主给予的荣耀。 雪闲见燕胤表情变化万分,知晓戳中痛处,又继续道:“即便你们在这塔上将我弄成重伤,强押我回鹰五门,我也因伤无法炼丹,你认为鹰戈还会对你们称赞有加?” 燕胤笑的怵人:“断条胳膊和腿,怎就不能炼药。只要能把你活的弄回,鹰主必定欣喜无比。” 赵旖听着他们对话,就算原先不知雪闲和鹰五门有何关系,可也能从这对话中略知一二。 讽刺道:“难道鹰五门上下就没有其他医修,需要如此纠缠别人。” 燕盈只觉得眼前女子每句话都是风凉,这回被讥讽的更加不甘愿,干脆举起刀朝赵旖攻过去! 燕胤这头也扳了扳指头,慢慢举起武器,目光朝向雪闲。 烛鹊则是打了个呵欠,而后脚尖一踏,在燕胤准备出手之际,直接闪身到对方面前,用玉扇挡下燕胤的步伐! 金属撞上玉扇的声音十分刺耳,砰的一声散开。 第六层中,顿时全是攻击声。 -- 同一时间,楼下。 第五层中,奚云奚雨正用短刀,砍杀着欲往阶梯上走的尸人。 周衍之也不断敲着目鱼,没有一刻停下。 奚雨在杀尸人之际,说道:“我进入这高塔后,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奚云也一边杀着,回道:“你指的是上峰那对吵架的道侣吧。” 奚雨:“对,他们当时上峰,是借着被燕家兄妹追杀的理由,言谈中不断提及这处高塔。现在我们进来了,回想起来,就像是他们故意将我们往这里引,想让我们一群人交代在这里。” 说话期间,奚雨已俐落砍掉三个迎面而来的尸人。 奚云也未停下手中短刀,道:“且那对道侣要是真的曾被绑到这处高塔附近,依燕家兄妹残忍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放他们出林,定是直接往这座塔里扔,让他们自生自灭,末了还能做上古八爪鱼的食物。” 奚雨应首,自从进入高塔后,愈发觉的那对道侣的怪异之处。 周衍之则是一边敲着木鱼,听着奚雨奚云对谈,因那道侣两人上峰当时,他并不在长仙殿,而是在另一面较远的山坡喂食灵鹿。不过之后倒是有听见烛鹊在叨念,说有对道侣吵架吵的他头疼。 奚雨手上动作着,仍一边思考着燕家兄妹一事,蓦然间,听见上层传来打斗声! 他用力将眼前的尸人断了手脚,立即朝奚云喊道:“楼上不对劲!尊上与老鬼蝎前辈又在第四层,我先上去看看!” 方才厉倾羽二人下楼时,双方自然有见到,老鬼蝎向他们说了关于取兽丹一事,以及楼上什么都没有,就一道结界和一个瓷盒。 故奚云奚雨都知晓,如今第六层只有雪闲、烛鹊和赵旖。 可老鬼蝎明明说什么都没有,楼上也静默了好一阵子,此刻怎么会有打斗声? ! 奚云看了他一眼,道:“万事小心,我和衍之留在这层对付尸人。” 奚雨点头,往楼上奔去。 怎知他踏上最后一阶时,看见的便是烛鹊与一个黑衣男人打得起劲,赵旖则放出火蚁群,与另外一个女的相斗,可赵旖的武器从来不是短刀,火蚁群在的对八爪鱼时也几乎耗尽体力,此时只能以守为主。 奚雨一看便知那就是周衍之口中的燕家兄妹! 且这两人明显想带走雪闲,虽各自攻击的对象是赵旖和烛鹊,可却是慢慢在逼近雪闲的方向。 燕胤与烛鹊打了好一片刻,已像是不要命的出手,仿佛这一次势在必得。 奚雨知晓烛鹊不会输,毕竟这对兄妹的修为大概五阶左右,烛鹊有七阶,只是燕胤与燕盈手上的刀,不知被下过什么邪门东西,不断有黑色雾气环绕,与刺掌峰的恶灵根不相上下。 故他先是往赵旖的所在飞去,以刀挡下燕盈砍来的一刀。 燕盈放声大笑:“浸雾峰的执法是吧,来一个我杀一个!” 奚雨则不回其声,只用尽全力与燕盈过招。 赵旖退到墙边,朝雪闲道:“医君,你别过去,毕竟他们是朝你而来。” 雪闲急道:“我知道。” 可眼下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困境! 只因鹰戈需要他,随便一颗复神丹,比楼下大批尸人丢进热潭吸取精华都有效。燕家兄妹现在就像最后求生的老鼠,已是豁出去的在拼命! 赵旖声音也同样急促,朝雪闲道:“不如你先下去四楼,楼上我们挡着先!” 她赶紧往阶梯的方向一瞥,却乍然发觉最上层那阶,已被凭空出现的黑门挡住! “可恶!他们居然把阶梯封了!” 奚雨这头已和燕盈打的不相上下,两人皆是五阶修为,在道上都算不小的阶级。 但两人武器又同样是短刀,故近身的攻击极多,双方身上都被划出一两道口子。 可不过是几口子,奚雨的伤势明显严重许多,因燕盈的短刀上带了黑色雾气,让他伤口也跟着冒出黑雾。 雪闲见状,大喊道:“奚雨!” 燕家兄妹刀上的是毒雾,如此邪门的招式,定是鹰戈所传授。 就在奚雨身躯愈来愈痛之际,另一头和烛鹊打到一半的燕胤大声喊道:“若人死了就扔旁边,我们只需带回大医修。” 烛鹊一听更是愤怒! 玉扇利刃往燕胤身上用力刺去,对方立即多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可燕胤却似乎感觉不到痛。 照理说,以烛鹊的修为,很快便能打败燕胤,可对方不只刀有问题,他感觉燕胤体内的金丹不似五阶! 仿佛被下了过邪恶灵气,有股要走火入魔的状态。 蓦地燕胤又持刀往烛鹊的肩脖刺去,仍是被对方挡下,他便大吼道:“这回除了大医修,我也要将小衍带回鹰五门,他人在哪里!?” 烛鹊怒道:“谁?没听过。” 他难得话语如此简短。忙着打架。 燕胤眉眼间全是凶恶:“装的可像了,小衍人在哪!?” 烛鹊一边攻击,一面道:“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这种脚色,本仙君何必费心欺骗。” 燕胤听了这话,更加怒火中少,体内接近走火入魔的状态更是明显。 -- -- 此刻的第四层。 厉倾羽与老鬼蝎下楼时,上古八爪鱼已有两只触脚完全长回原样,且鹰戈的毒药似乎药性已退,那三只完好的触手并无互相争斗。 老鬼蝎道:“倾羽,我负责一只,其他三只都给你,行吗?” 厉倾羽缓缓拔出羽熔,道:“不必麻烦前辈,三只都由我处理便可。” 接着他便一踩上空,这回他心底已有打算。不必如方才那般一根根断触。 颀长的身影直接飞到八爪鱼眼前。 那庞大的生物见到厉倾羽,仿佛还记得对方刚刚对自己下过手,故偌大的瞳孔不断凸起,明显正在愤怒。三只触脚往厉倾羽挥打过去! 岂料厉倾羽眼角瞄到触手即将打下,却未躲未避。结实的胳臂一伸,将羽熔剑尖刺进八爪鱼的眼睛! 这疼痛比触脚被断痛多了! 且眼睛是无法重新长回的! 巨章吃痛当下,原先欲挥来的触脚也改为打到水面上! 厉倾羽也闪伸,避过从八爪鱼眼眸喷出的不明漂浮物,那些腥臭的东西也掉落于水中。 老鬼蝎则是瞪大了眼! 没想到厉倾羽会采正面突袭。 不愧是他徒儿未来的道侣! 他赶紧道:“倾羽,就剩一只眼睛了!” 厉倾羽也顺着飞跃的方向,顺势在半空绕了个圈后,再度往巨章另一只瞳孔刺入!一堆腥臭物随之喷涌而出。 这回八爪鱼已是全瞎。 即使有三只完好的触脚,也已打不过对方。 厉倾羽飞至老鬼蝎身边,道:“前辈可知它的兽丹在体内哪一处?” 八爪鱼本体极大,若没有确切的方向,就要整只剖开,慢慢找了。 “一般兽丹大约都在野兽的腹部附近,可这支是上古八爪鱼,我猜它的兽丹……”老鬼蝎仔细看着眼前乱了方向的生物,道:“在它瞳孔后面,形状呈椭圆那边。 ” 厉倾羽应首,回身往巨章的脑后飞去。 一剑便劈开八爪鱼的后脑,果然看见一颗人脑般大的金色兽丹! 兽丹不能被剑刺入,否则会破坏,厉倾羽便先用羽熔将兽丹附近剖的更开,用法术将兽丹从八爪鱼脑内取出。 厉倾羽取完兽丹后,搭爪鱼便死的透彻,触脚最后拍了几下水面,便完全沉入深潭底部。 外头天幕已逐渐明亮,一座幽暗的森林里,高塔最顶层,却已是伤亡不断,惊险万分。 第五层的奚云与周衍之自然也听见了打斗声,可尸人这边却让他们分身乏术。 心急了片刻后,奚云终于听到楼下的脚步声。 他一面挥着刀砍断尸人手脚,大喊道:“尊上!楼上出事了!” 厉倾羽眉宇瞬间蹙起,脚踏离地。 …… 机关塔最高一层里。 双方打斗的正激烈。 赵旖则是想出手却无法,平时她的火蚁们,不论敌人身手多么矫健,都能从对方脚步爬上,可蚁群刚才与上古八爪鱼奋战太累了,这会儿已是无力,无法灵敏的爬上燕盈,故只能以守为主。 眼见奚雨和燕盈这头不分上下,雪闲灵机一动,便道:“燕盈,此刻我身上就有一颗炼好的复神丹,上回鹰戈要的,我已炼成。” 燕盈听见复神丹三个字,顿时分神,攻势慢了半拍。 奚雨抓住这个机会,俐落地将她手中短刀给挥砍离手。 短刀被甩出去刹那,赵旖的火蚁群立即全数往短刀上爬,密密麻麻的,覆盖住整把刀,连那黑雾都不怕。 如燕盈这般不玩虫子的人,眼见自己武器被虫子包覆,已是原地吓坏,根本不敢去碰。 赵旖在她惊吓的空隙间,将她的短刀从地面拿起,火蚁群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也往旁边四散。 燕盈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自己的刀竟然这般被夺走了! ! 赵旖拿过燕盈的刀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朝黑门用力一刺。 这刀上黑雾既是鹰五门独有,定能破除机关塔黑门! 刀尖刺入瞬间,眼前黑门果然四分五裂! 露出后头一长串阶梯。 燕盈为夺回短刀,不管不顾的朝赵旖扑去。 燕胤眼角瞄到这状况,眼见雪闲丹独一人在墙边,浸雾峰的执法因身上有伤而在喘息,赵旖则和燕盈纠缠着。 最佳时机不过现在! 燕胤便乍然从体内爆出一股灵力,传至手中短刀,那黑雾更加浓重,重重地往烛鹊的玉扇砍去,烛鹊没预料到他会在此时爆发这邪门修为,玉扇虽挡下攻势,可视线却被黑雾给完全阻挡! 燕胤脚步直接往雪闲的方向攻过,举起刀的当下,奚雨捂着受伤的地方挡了过来:“休想带走我们峰上医君!” 可眼前燕胤丹元正在走火入魔边缘,奚雨根本挡不下,随即被对方砍了几刀,伸脚踹到一边,当场晕了过去。 雪闲眼眶一震,欲冲过去奚雨身边,却被燕胤拦截,左手蓦地一阵剧痛,上头已多了道和奚雨同样的伤口,刺的很深,黑雾也深入雪闲体内。 可因他属医修,体内没有奚雨那般的五阶修为,能暂时抵抗外来侵入,故黑雾毒性发散的愈快,几乎是瞬间,雪闲就眼前一黑。 燕胤却没要停下的意思,脑中全是多年前对方在鹰五门备受宠的模样。 且此刻他已杀至瞳孔发红,雪闲虽是鹰五门的医修,可只要不死,还是能弄得全身疼痛不堪。 于是燕胤再度举起黑雾短刀,想往雪闲那张清雅的脸划下! 岂料才刚伸起手臂,眼前猛然闪过一道强劲白光! 一把银白色的利剑,往燕胤射过来,速度之快,剑尖穿透燕胤的左肩,且力道之大,将人往后拖行了好几十尺,剑尖深入壁面,也将燕胤直接悬空钉在上头! 厉倾羽连一眼都未给墙上盯住的人,周身全是凶狠之气。 迅速将雪闲倒下的身躯拥入怀中。 雪闲半阖着长睫,轻拽了下他的袖摆,想开口说话,让对方眉宇别蹙的那么紧,可连一个字都未说出口,整个人便晕过去了。 第43章 心疼。 -- 雪闲睁眸时, 发现眼前是一片白墙,早已不是高塔中的灰蒙破败景色,眼前也没有凶神恶煞的燕氏兄妹。 他一偏头,看见隔壁床上也躺了个人, 脸色白如画纸, 连唇上都毫无血色。雪闲顿时眼眶发颤, 此刻奚雨的模样令他难受的无以复加,平时爱闹爱笑的人,如今竟这般虚弱地躺在床上, 气息微弱。 雪闲很快就认出这是浸雾峰的医堂,立即想下床察看奚雨的伤势。 一双大掌却从他身边伸来,轻轻按住他肩膀。 低沉的嗓音道:“躺好,你师父说你们俩暂时都不能下榻。” 雪闲往厉倾羽看去,发觉对方正专注盯着自己, 眉宇间仍是紧蹙, 还留着当时他在闭眼前最后看见的那股冷意和戾气。 雪闲轻轻抚了下肩上的手掌, 乖乖躺回床面,道:“我没事,你别皱眉。” 他知晓厉倾羽的心疼, 可他同样心疼对方的心疼。 厉倾羽凝望着他,突地倾身往雪闲苍白的面颊亲了下。 这时老鬼蝎拿着一把特殊灵草,走进医堂, 见雪闲已醒, 顿时跳了起来, 高兴道:“好徒儿, 你醒啦!” 雪闲点头, 露出微微笑意:“谢谢师父, 我手上敷的膏药是您特制的吧。” 老鬼蝎随即压低音量,道:“那是当然!你们峰上的老医修还生气了,说是我抢他饭碗,走的时候,那胡子都气翘了。” 雪闲闻言,哑然失笑,浸雾峰的医堂十分宁静,他跟奚雨所在的这区,明显是替别隔出的,十分宁静,趁着堂中不断传来药草清香味,对比险境重重的幽暗机关塔,宛如天地之差。 一会儿雪闲才问道:“烛鹊和奚云他们呢?还有赵姑娘和衍之。” 老鬼蝎:“你放心,其他人都没事,正各自忙着替你俩煎汤药。赵姑娘同我都是医修,对制药一事可精了。” 雪闲这才放下紧绷的心:“我们最后是如何破除机关塔的?” 老鬼蝎:“燕盈逃走时,似乎是太过紧张,法术没使用完整,传送阵直接将塔壁一面墙给震垮了。”他摸了下八字胡,将胡子弄顺,说道:“她与燕胤的邪门法术,全是鹰戈所教习,可他们兄妹修为不到如此,只要一个不专心,就容易出差错。” 雪闲颔首:“那燕胤人呢?” 厉倾羽:“在浸雾峰的天牢。” 雪闲毫不意外,因他还有印象,当时在高塔最顶层,他闭上眼眸前,看见燕胤被羽熔制伏。 老鬼蝎突然敲拳:“对了,倾羽还拿到第六层结界中的瓷盒。” 雪闲这才想起还有瓷盒一事,他方才一清醒就看见奚雨的惨况,根本忘了这东西,此刻被师父提醒后,连忙问道:“可那道昏暗结界难破,你们怎么拿的?” 厉倾羽:“燕盈的短刀上那股黑色雾气,是鹰戈所给予,故能破鹰五门的界。” 雪闲:“那只瓷盒被保护成如此,里头装的究竟是何物?” 老鬼蝎咳了一声,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道:“毒蜈蚣的兽丹。” 雪闲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着重复道:“毒蜈蚣的兽丹!?” 老鬼蝎道:“当年毒蜈蚣死后,大家都不知道千蛇将她尸骨偷埋在兽妖塔塔底,且所有人都以为她将毒蜈蚣的兽丹拿走毁尽,故从未有人想过找寻,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藏在鹰戈的塔中。” 雪闲:“那鹰戈为何不将它炼成丹药服下,而要藏在塔内?” 厉倾羽:“因为你不在鹰五门。没人能帮它炼丹。” 雪闲了悟道:“所以这颗兽丹是我消失那九年间,鹰戈从兽妖塔底下挖出来的。” 老鬼蝎点头:“毕竟大家都以为早被千蛇破坏殆尽,故不想浪费时间寻找。眼下这颗兽丹正在我其中一个药炉里,我打算将它炼化成丹药,五灵毒的兽丹炼成药后,能解许多毒,是极其珍贵之物。” 雪闲:“那上古八爪鱼的兽丹呢?” 老鬼蝎:“自然也是一同炼,八爪鱼虽非五灵毒,可至少也是上古灵兽。刚好我有三个药炉,眼下全派上用场了。” 厉倾羽:“麻烦前辈了。” 老鬼蝎露出笑意,道:“说到这,既然你是我徒儿的准道侣,以后也是要唤我师父的。” 接着满意地摸摸胡子。 厉倾羽颔首,雪闲则颊面微红,跟着轻轻点头。 …… 在烛鹊几人焦心了两天半的时间,终于等来奚雨清醒! 奚雨躺在医堂中,伤口让老鬼蝎的膏药敷上,厚厚一层,已将那不明的黑色雾气慢慢铲除,消除毒性。 烛鹊差点整个扑上去,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你可终于醒了!本仙君等了好久,现在说话时都没人回声讽刺我了!” 奚雨一睁眼就听见这话,忍不住想笑,却因伤口发疼而笑不出来。 奚云道:“前辈,这样子确定没问题吗?” 他脸上充满担心,因奚雨这回伤的很重,身躯被划了七八道口子,皮开肉绽。每回一看见那厚敷的药膏,他都想冲进天牢中将燕胤一刀毙命。 可这些事都得往一边搁,等到奚雨伤势渐好,奚云完全放心后再去执行。毕竟燕胤已在浸雾峰天牢,左右逃不了。 此刻奚雨缓过药劲后,勉强还醒着。 雪闲也站在床侧,身上披着宽大的墨蓝外袍,朝床上人道:“奚雨,谢谢你。” 他不会忘记燕胤朝自己冲过来时,是奚雨冲出替自己挡下。 奚雨则勉强弯了下唇角,久未发生的声嗓微弱道:“那也是因为你迟迟没有还我玻璃球,我不想你借着受伤这理由不还罢了。” 一群人这才笑颜逐开。 一片笑声中,蓦然间厉倾羽向奚雨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玻璃球?” 奚雨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惊讶,道:“尊、尊上,我们就是闹着玩的,没事!” 厉倾羽:“无妨,明天本尊便亲自下峰。” 奚雨睁大眼眸,简直不敢相信,尊上要亲自下峰买法器赠他? 可讶异的同时,又沉浸在即将拥有新法器的快乐中。 厉倾羽向床侧的奚云颔首,代表此事为真。 奚云便轻轻地揽住奚雨未受伤的肩膀,道:“尊上都要买法器给你了,你得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研究。” 奚雨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一旁雪闲则是含笑,朝厉倾羽眨眨眼。 而这一回的机关塔,燕盈的短刀被火蚁包围后,自然是让赵旖给带回,此时正在浸雾峰上好好待着。老鬼蝎想研究上头的黑色雾气,便天天揣着那刀在医堂中观察,一面陪伴两个受伤的年轻人。 -- 一日后。 浸雾峰的天牢内部。 烛鹊一身缎面衣袍,进入时还啧啧称奇,“原来我们峰上真的有天牢啊。” 领他进来的弟子原先还不敢说话,听仙君这么一问,便结结巴巴道:“仙君,我们、我们一直都有天牢,只是什少使用,一般事左右执法关肇事的外们弟子,可也不过关关样子,两天就放出了。” 烛鹊道:“难怪这天牢这么新。不过这回里头的人恐怕不是关两天而已。” 燕胤伤了浸雾峰的医君和执法,看厉倾羽的神情,燕胤这条命准是要交代在这里。 烛鹊进了天牢内部后,便让人搬来一个圆桌和几张椅子,就坐在燕胤的铁牢前,打算问问对方关于鹰五门的事。 燕胤两边手腕被施了法术的铁链牢牢绑在墙上,连坐都无法坐,昨晚一整天未入眠。 此刻自是看到烛鹊来了,一边喝着飘香茶业,不断挥舞玉扇乘凉,仿佛这里是什么名胜观景区。 烛鹊将一杯淡茶喝完后,觉得心中舒爽,便开口道:“对了,当时那对吵架的道侣,就是你与燕盈乔装过后的吧,在长仙殿里吵得烦死了。居然还全是假的。” 让他堂堂一个仙君,坐在庄严的大殿中,听剖青蛙的故事。 燕胤没有立即答话,可神情已然说明。 烛鹊道:“你们为了上浸雾峰,最初在山底下吵架,编造俩人被追杀的事,最后提出留宿浸雾峰一事。结果我们昨天回峰时,弟子却禀报,说是我们前脚一离开,你们也即着收拾走人了。” 燕胤这回终于有了表情,阴狠一笑道:“自然是计划好一阵,为了引你们进入机关塔。” 当时他和妹妹决定好,扮成吵架的道侣上浸雾峰,接着所有的话题都若有似无的指向黑暗森林中有座黑塔,即是为了吸引厉倾羽一群人过去,最后扮成道侣的俩人,再以养青蛙这般寻常人家的琐碎事,特意大吵一番,让烛鹊等人以为他俩就是一般仙门道侣,降低戒心。 以往只要进入的人,没人能在第一关拼凑灵草就破关,可他与燕盈万万没想到的是,浸雾峰一群人竟然真的一路破关至最高层! 俩兄妹感觉到机关塔的不对劲之后,才连忙赶去。 烛鹊:“我就说吧,哪个人会将青蛙和蟾蜍混为一谈,岂不是眼瞎。” 他一面挥着玉扇,眼角看见高大的身影从外头进来,便朝:“倾羽,我正问话到一半呢,还没问出什么可用的消息。” 接着他又朝燕胤说:“你们当时上峰,除了透漏黑塔一事,还有别的任务吗?” 声音之悠闲,用词之直白,仿佛燕胤有无回答都不重要。 燕胤嗤了一声后根本不想回答,可因那一件事他们早已办妥,俩兄妹都将此视为巨大的成功,眼下不说白不说,还能挫一挫浸雾峰那高昂的气场。 于是燕胤先是大笑几声,说道:“你说对了,我们上峰的目的不只一个。待你们离开的那晚,我与燕盈便潜入尊上的独峰,进入浸羽殿内,将二十几根药炷全拿走了。” 回去第一件是便是交给鹰主,鹰戈自然以为这就是厉倾羽的稳神之物,嘴边有着可怖笑意,一面将所有药炷全丢入热潭中,看着它们慢慢消融。 天牢中。 厉倾羽却直接道:“那些药炷,对本尊无用。” 口吻冷励。 他唯一心疼的,是所有药炷全属雪闲亲手炼制。 然而提到用途,药炷已非他稳神助,稳不稳心神早已不是重点。 可燕家兄妹却为此雀跃不已,不只获得鹰主大力称赞。 鹰戈更因为得到了药炷而欢欣,给了他们一顿夸。 烛鹊凉凉的说道:“鹰五门上下约莫没人知晓,你们兄妹终究是白忙一场。” 燕胤闻言一愣,随即觉得是烛鹊配合厉倾羽在骗自己。 心底仍是沾沾自喜关于药炷一事。 狠笑着对厉倾羽道:“我倒想反问你,何时才认出我们就是那对道侣。” “你们上峰吵闹的第二天。”厉倾羽面无波澜,道:“故本尊出发机关塔时,才将浸羽殿的结界给收掉。不然你以为本尊被窃过一次后,浸羽殿上会没有任何保护吗。” 因为他肯定,这对兄妹既要调离他们出峰,除了机关塔,另一目的就是他的药炷。既然对方要拿,他便洒网等着。 烛鹊则是满脸写着崇拜,原来厉倾羽这么早就发现了 燕胤眼眸乍然瞪圆。 回忆着当天窃药炷的行动。难怪、难怪他和燕盈进入时,一点都不费心力,原来厉倾羽铺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落进! 他们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在对方眼中不过是百般疏漏。 如今自己被困在浸雾峰天牢,燕盈又丢失了短刀,不知燕盈这趟回去,鹰主会多么气愤。 万一药炷真是假的…‥ 厉倾羽则不想再与他废话,唤出羽熔,剑尖指着燕胤,迅速抵住对方心头,燕胤还来不及心慌,那剑尖却突然一偏,往燕胤左侧肩膀开始,一路往下,画了道长长的口子,一路到左边手掌。 羽熔剑尖之利,厉倾羽却是慢慢地,一吋一吋往下划,让燕胤痛得面容扭曲,仿佛生不如死。 燕胤全身皆是冷汗,道:“你们浸雾峰就是这般审问人的吗,还敢自许仙门正道。” “你伤了浸雾峰的人,本尊数倍奉还罢了。”厉倾羽虽面无表情,口吻却是凌厉到令人心底发寒。 不只雪闲,连同奚雨都是重伤。 待燕胤痛至翻成白眼时,厉倾羽才收回羽熔,瞥了眼燕胤鲜血涌出的手臂,高大的身影即冷冷地步出天牢。仿佛天牢中的就是个废人。 烛鹊在旁挥扇,泰若自然道:“你惹着了倾羽,下场不只这样而已。” 燕胤手臂已全被鲜血沾湿,不断往下低落,羽熔的剑气与锐利,确实让人痛苦万分,巴不得死了。 烛鹊望着他,眼底深处也同是罕见的寒意:“方才你不以为我在赏景吗。” 接着慢速地由上到下观看燕胤的伤口,仿佛在看什么景色般,玉扇一挥,说道:“你答对了,本仙君就是来这赏景的。” 观你有多少种死法。 燕胤为人高傲,重重哼了一声,左手手臂仍不断淌血,表情已是痛苦不堪,疼的眼眶都胀红,嘶哑道:“你们把小衍藏去哪儿了!?” 烛鹊已经有点懒的开口,可这对兄妹在塔上就不断问着小衍在哪,对方到底是谁。 便问道:“究竟谁是小衍?” 他们周围根本没有小衍这号人物。 燕胤嗤笑出声,那声声刺耳难听:“他现在人不就在你们峰上嘛!燕家从来都不只有两个兄妹,而是三个。”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好一片刻。应该说,是烛鹊单独对着空气说话,并且已喝到第三杯茶。燕胤则身躯疼的不断扭动, 这时天牢外头有了动静,烛鹊听到大门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周衍之走进,手里捧着木鱼。 燕胤偏头看向来人的同时,眼眸剧睁,像是发现什么珍宝,疼痛中带着神经质的扭曲笑容,嘶哑说道:“好久不见,我的……弟弟。” 烛鹊的椅子差点整个往后翻去,神情一头雾水,语调震惊地说:“你就是小衍?” 周衍之没有答话,在他身侧的椅子落坐,心情平静道:“确实,我是燕家最后一个出生的男孩,原名叫做燕衍,小时候曾住在鹰五门一段日子,就是我。一直未告知你们这件事,不过是因为它早已不再重要罢了。” 燕家三子女,大哥燕胤、二姊燕盈、小弟燕衍。 前两兄妹是隔年相继出生,燕衍则与哥哥姐姐相差整整八岁。 周衍之坐在烛鹊身旁,用平淡的语气诉说往事。 在他八岁那年,兄姊都已是少女少年的模样,整日随着鹰戈修炼,然后便依肉眼可见的速度,沾染上鹰戈那股与生俱来的残暴气质,所使用的短刀招式也愈发邪门。 某次鹰戈要处决门中弟子,燕家母亲也在旁,看见自己的大儿子露出令人发寒的笑容,将那名活生生的弟子抓起,接着毫不在意地扔处热潭中,像在处决垃圾般,且在听见惨叫声后,燕胤的脸庞甚至露出得意模样,往鹰戈的方向看去,似乎想讨称赞。 在发现两个子女走歪了路后,燕家母亲便用心计划着,要带最小的儿子逃出鹰五门,在某次外门弟子大批出外时,便顺势溜了出去。找了个乡下地方,和小儿子相依为命。 也让燕衍把原本的姓氏改掉,跟随自己母姓周氏,名字后头多加了个之字,彻底将周衍之和鹰五门隔绝,做为新生! 母亲希望他不要用刀用剑,虽已不在鹰五门,可大儿子可怖的模样却深深烙在她脑海中,就怕周衍之沾染上兄姊的恶习,左右思量后,她便挑了灵琴与木鱼给小儿子选择。 然而宁静的生活没过多久,周衍之的母亲却发觉自己身躯已中毒多时,追朔因果,便是因为她替鹰五门生下三个实力坚强的弟子,丈夫也死得早,故她早已被鹰戈认为是无用之人,便在三餐中接连下毒,打算铲除。 在得知母亲无法救治时,周衍之不过十岁出头,只能眼睁睁望着亲娘死在自己面前。而母亲最后一句交代的话,是让他永远不要回鹰五门,过好自己的人生。 天牢内部。 周衍之望着铁栏杆中的燕胤,道:“我早已不是燕衍,你不是我哥哥,燕盈也不是我姐姐,我与燕氏早一刀两断,也与鹰五门毫无干系,你们既然喜爱为非作歹,就自各儿去鹰戈前面伏首称臣。” 烛鹊悟道:“难怪我们当初与你初见时,你就一直在提醒我们鹰五门有多恶毒。” 同时也不断怀疑雪闲身分,毕竟周衍之曾在鹰五门生活过,看过许多肮脏事情,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雪闲失忆。 燕胤阴笑道:“木鱼这种无用的东西,也只有你用。” 周衍之倒是平静:“机关塔的第四层,那些尸人不就怕极了这木鱼,何来无用之说。” 燕胤见他临危不乱,便讥讽道:“前几年鹰主还让我和燕盈四处找你,没想到你竟和浸雾峰的人走的如此之近,是想寻找靠山吧。” 周衍之微笑道:“看来你永远都不会懂友情,或者亲情这些东西。无所谓,就算我打算成为他们的外门子弟,也和你无关。” 燕胤还来不及回话,周衍之身旁的烛鹊便种重拍了下桌子。 “你怎么能是外门子弟,我这就让倾羽给你的封号,左右执法有了,可护法还没有!” 燕胤:“……” 周衍之大笑几声:“多谢仙君。” 烛鹊:“还是你想去灶房帮忙?或当医堂医修?” 周衍之脸面权是阳光效益,爽朗道:“都行。” 此刻的他,确实就如方才所说,早已脱离鹰五门的重重阴影,如母亲最后的愿望般,是个新生。 -- -- 隔日。 奚云来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拿出短刀,往燕胤的身躯各处划下血痕。 怒道:“这是你在奚雨身留下的痕迹,现在我一刀刀还给你。” 短刀利刃划过燕胤前胸和腿,燕胤被绑的死牢,只能剧睁着眼眶,感受由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奚云收起短刀后,面色仍有怒意,用力踹了燕胤腹部三脚,看着对方吃痛的表情,道:“这也是替奚雨还你的。” 如今奚雨不只身上各处的刀伤,还有腹部一处严重的青紫,就是让面前这家伙给踢出来的。 而烛鹊同样以观赏的态度,站在身旁,不忘喝杯茶。 待奚云走了之后,他才朝天牢中满身鲜红淌血的人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过,日常脾气再好的人,但凡要是有人动到他们心尖上的人事物,那么那个人将会看见对方真正发怒的模样。” 奚云平时开朗,待人亲近,可燕胤伤了奚雨,便是触及最后底线。 更何况是厉倾羽平日里就满身冷励,在这种情况下,定是数倍奉还给燕胤。 烛鹊往椅子坐了下来,倒了第二杯茶,不再说话。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天色一黑,那抹颀长的身影便又再次出现。 经由老鬼蝎提醒过后,大伙儿都知晓厉倾羽分离出两种人格,既然上回对方已来过一次,那么第二个人格肯定还会再来一次。 故烛鹊再度见到好友来天牢,也不惊讶,只道:“我猜,这次是右手对吗?” 厉倾羽脸色极冷,直接唤出羽熔,同着上回那样,朝燕胤的右边肩膀,一路划到手掌,用十分缓慢的速度,要对方深刻感觉到痛苦。 划至手腕处时,皮肉已是完全划开,明显见骨。 燕胤无法忍受那疼痛,不断大声吼叫,铁链也不停碰撞出声响,从外头听上去,明显里面正进行酷刑。 此时外边天幕早已全黑,月儿高挂。 天牢中,羽熔仍未收回,厉倾羽也未手下留情。 狭长眼眸中带着阴鸷,低沉的声嗓道:“本尊说过,你伤了我的人,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坏人就是要被狠狠折磨,得到报应。 烛鹊:呵。谁让你伤了尊上老婆,和我们峰上执法。 ※明天零点的章节顺延到下午五点唷! 【明后天都有走失的千字咳。三千或四千字嗷嗷嗷】 【恳请小天使们多多浇灌营养液^^】 第44章 吻声不断。 就在厉倾羽收起羽熔准备离去时, 见到赵旖进来了。 赵旖朝他道:“尊上,我方才去看过医君,他恢复的很好,若有需要其它丹药, 我这儿也有不少。” 大概所有五灵毒的第二技能, 都是炼药。 厉倾羽:“多谢赵姑娘。” 赵旖朝天牢中的人看了眼, 道:“燕胤还没死,我能审问他吗?” 厉倾羽:“赵姑娘随意。但他不能死透。” 赵旖点头,知晓他的意思。 待厉倾羽离去后, 烛鹊仍坐在桌边,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子伸手一挥,一大群火蚁群凭空出现,身躯呈深红色,头部比身躯还大, 吓得连忙往后退步。 赵旖惊道:“你是怎么做到坐在椅子上还能退后的?” 烛鹊一脸冷静, 一手拿着茶杯, 道:“平时多练习就行。” 接着拍了拍衣摆,掩饰自己刚刚惊吓之余泼出来的茶水。 赵旖则将目光对准牢中燕胤,老鬼蝎的声音突地从身后传来:“等等!” 赵旖转头, 道:“前辈怎么也来了?”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审问犯人这种事,自然也有我一份。现在是妳在问吗?” 赵旖应首:“尊上说可以轮到我了。” 老鬼蝎赶紧摆手:“妳先收收妳那火蚁吧, 让我先用我家蝎儿扎个他数十下, 待他中毒了再轮妳。” 随后老鬼蝎也凭空唤出数十只毒蝎子, 黑色的身躯, 外壳发亮, 大螯威风凛凛, 这几只属他蝎儿中,第二毒的那一种。 赵旖:“您的毒蝎扎上几次他就死了,怎么让他那么轻松。” 老鬼蝎摸着胡子,“是吗,我上回试扎过金蟾子,他好的很啊。” 赵旖:“那是您与金蟾子的乐趣,还是我家火蚁先来吧。” 天牢里的燕胤听到这,已是完全明白这两人的身份。 他虽身躯被利刃划过,如今各处疼痛,可眼下更是冷汗直流,表情布满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与燕盈苦心在外寻找多年的五灵毒,此刻浸雾峰上竟然就有两个! 简直是捶心之击。 燕胤眼眶睁的要裂开似的,死命瞧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与白胡长者。 赵旖则感觉到他凝望的目光,甩过长发,不屑道:“你家门主托付你俩兄妹多年,可真是托付错人了,我天天都在大街上走,这样你们也找不到?” 这风凉话的攻击性,对燕胤来说十分强劲!因他从小最希望获得的便是鹰戈的赞美,每回鹰戈在众人面前称赞自己时,他都会感到无比的尊荣和高人一等。 可那些尊荣,此时却被赵旖这句话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老鬼蝎见燕胤眼眶胀红的模样,和那八爪鱼被刺时差不多,都呈外突,便朝赵旖道:“我看他这样子,不如妳多讲两句话,说不定我们的蝎跟蚁不必出动,他就自己气死了。” 赵旖笑回道:“可我不只要把他气死,我家火蚁也想要报仇,毕竟这对兄妹可是对着我们大打出手。” 她一边摸着手上几只蓄势待发的火蚁,看见燕胤显出惊骇表情,便笑了笑,露出漂亮的牙齿,道:“不过呢,你放心。浸雾峰尊上说了,要留你一命。” 留下这条命。 因为,要生不如死。 一刻钟后。 在天牢外驻守的弟子,即听见里头再度传来惨叫声,一声声凄厉无比,似乎正在受酷刑。 这些天只要烛鹊等人进入,便时不时会传出。 驻守弟子咽了口口水,尽责地挺直了背,就这般站在天牢外,听着里头惨声不停。 -- 然而沉闷的天牢之外,浸雾峰仍是一整片的青绿草地。白色云海垄罩着山顶,冬季的寒风吹过整片山坡时,让人忍不住拉紧衣裳,可又真心喜爱着这片美景。 因奚雨身躯各处有伤,厉倾羽便让两个执法放下峰中事务三个月,好好疗养,奚云负责照顾奚雨起居,执法事务全由烛鹊代理。 几日后的浸羽殿中。 外头虽温度偏低,可日头高挂,阳光正好,雪闲正坐在床榻上,一边捧着芷蒸糕吃,听到烛鹊代理一事,不禁问道:“全由仙君代理,仙君不会觉得太累或负担过重吗?” 他记得厉倾羽之前闭关那几年,烛鹊天天喊累。 厉倾羽摇头,烛鹊平时虽会嬉闹,却不是会在正事上胡闹的人,这回一口就答应了。 雪闲应首,又咬了口蒸糕,眼下他坐的床榻,是浸羽殿那张有着四根纯白床柱,床巾一向平整到仿佛无人躺过的床。 可此刻榻上却是遍布东西,不只多了好几件蓬松白被,连原先只有一颗枕头,也变成两颗。 四根床柱耸立在床榻周围,方才小白蝎在上头爬得开心,大螯一挥,不小心留下刻痕,厉倾羽却一声未吭,甚至拿灵草出来喂他。 雪闲弯着眼眸,道:“我方才去医堂看奚雨,他床边有个大篮子,里头堆满了玻璃球法器。” 奚雨十分高兴,苍白的脸面全是喜色,奚云和他一同研究着,在雪闲离开时,俩人还津津有味地玩着法器,连第一颗都还未研究完。 雪闲叙述着刚看到的画面,厉倾羽就坐在床沿,忽地往前倾身,在他嘴边亲了下,将糕屑吃下,道:“他是峰上执法,多年来尽责,且在机关塔还替你挡下刀,本尊都记着。” 雪闲应首,大伙儿其实都知晓,平日里杂事最多的就是奚云奚雨了,负担的事项远比他这个医君多多了。 雪闲忍不住说道,“浸雾峰的左右执法永远都是最棒的。” 厉倾羽弯起唇:“这是自然。” 雪闲望着面前俊挺的脸面,蓦地将手中糕点放回盘中,往厉倾羽下巴吻了吻,道:“首座也是最棒的。” 话说完那刻,雪闲整个人便被翻进被子中,随后啄吻声不断传出。 枕上的白蝎动了下绿豆眼,抬起蝎头瞄向动静处,看见这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的场面,便放心地继续蜷着身子,窝在雪闲枕边,乖巧入睡。 然而这回,厉倾羽的亲吻却没有如往常般停下。 雪闲一手拽着他肩袖,仰起脖颈让厉倾羽轻咬。 半垂着眼睫,道:“嗯…烛鹊等会儿不是还找你谈事吗?” 虽然大家才刚回峰不久,许多事需从长计议,可又共有默契,打算好好休息个半个月再说。 就是烛鹊特别有兴致,每天都往天牢跑,似乎每天蓝封 都有新计划在心中展现,也时不时遇见赵旖在天牢中,对着燕胤大说风凉话,然后燕胤便被气的面色更加凶狠狼狈,却因被困在铁栏中,身体又全是剑伤,只能勉强敲着铁链当作回击。 浸羽殿的榻上。 厉倾羽亲着人,低声道:“本尊没空理他。” 长指一挑,将雪闲的外袍全扯松,然后将雪闲腰间缀饰轻扔至一边。 雪闲轻喃道:“没空?那你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做什么?” 厉倾羽咬住他下唇:“做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机关塔之劫后,他只想将怀里人拥在臂弯中,一辈子不放开,可因雪闲左手有伤,回来后一直住在医堂,直到昨天老鬼蝎看完伤口,确认无事之后,才让人回浸羽殿。 而他已一刻都不想等。 雪闲抵着他额,浅栗色的发丝散在厉倾羽指尖,笑笑道:“前几天有人还很心疼我,怎么我一回来就变的这般蛮.横。” “只对你。”厉倾羽抱着人,亲吻不断落在鼻尖、眼间、唇上。 如今雪闲伤口恢复的顺利,他自当放心。 雪闲自是明白他的想法,厉倾羽不只心疼他被划伤的小臂,同时也自责,气自己未待在第六层,让他们碰到如此险境。 雪闲在亲吻间隙便道:“别气了,好不好?” 他侧着脸,往厉倾羽颊面轻啄了好几下,试图缓解对方心底深藏的怒意,就这般一路轻吻至那突出的喉.结。 他知道厉倾羽有多想置燕胤于死地,前几日他在医堂,老鬼蝎已详细说了天牢内的状况,搭配着非常愉快的表情,兴致高昂地形容着。还说赵旖不愧是气死人的高手,烛鹊天天都在天牢里听她说话,一边学习。 雪闲抱着身上人结实的肩,沿着厉倾羽线条俐落的下颚,一下下的啄着,待两人眼神再次对上时,厉倾羽眼中已是黯.诲,明显看得出里头布满风雨欲来的渴望。 雪闲道:“若我说我伤口还疼,你还继续下去吗?” 这口吻有些轻、有些飘,语调微微上扬,在厉倾羽耳中听起来,勾人无比。 厉倾羽狠狠地扣住雪闲手掌,低哑道:“你故意的?” 雪闲抿了下唇,弯弯眼角道:“没有。” 平时都是厉倾羽捉弄他,偶尔也轮他一次。 雪闲正要再说话,蓦地整个人被抱住,往床的中央倒去,躺进一大团松软的被褥中。 厉倾羽吻了下他耳朵,声音已比方才更低,“那等等就换本尊故意了。” 雪闲脸上泛开赧意,眼下他连里衣都被扯开,“师父昨日在医堂拿给你的是什么?” 厉倾羽指腹蹭着他脸颊,道:“等等就用到的东西。” 老鬼蝎拿给他时还神神秘秘的,并慎重交代,倘若还有需要,他早已备妥许多罐。 雪闲闻言,颊面的红已泛至脖颈,“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让你用呢。” 厉倾羽凝视着他,带有磁性的声嗓道:“不用你师父这罐的话,还有别的。” 他指腹沿着雪闲唇形,在上头轻轻的蹭。 浸羽殿中,原本最为平整的床榻,不一会儿就被弄得一团乱,几件被子掉到地上,连白蝎都不断爬行,想换个不那么震的地方睡觉,却发觉不论他爬到哪,都会被震的滚至床墙边。 最后干脆爬下床,往矮榻处前进,爬进厉倾羽在蝎子谷中做的大木盒里,盒中垫着一块软布,是雪闲特别弄上的,小蝎子往床榻处看了一眼,这才缩着蝎身,安稳的睡在盒子内。 矮榻桌子上,除了白蝎的临时小窝,还多了个小小的白瓷花瓶,里头盛了点凉水,放着几缕新鲜的灵草,模样可爱。 榻上偶尔传来细微说话声。 原是好听温润的那抹声音,眼下已是断断续续,道:“你…拉上窗帘…” 此时天仍亮着,什么都一清二楚。 另一道低沉声则回道:“上回在刺掌峰,你也没让他拉窗帘。” 雪闲赧道:“那时是天黑,可现在是白日…你别…” 这说话的声音突的被打断,白蝎抬起头想看看,却因棉被堆积,视线被挡。 片刻后,只听见低哑的声音道:“本尊不拉。” 腊月的浸雾峰,温度冷凉,但阳光高照,还是让人想走出房,晒晒冬季的日光。 独峰上,雪灵树在凉风中却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银白色的树叶沾上露珠,美如仙境。 浸羽殿中一片灼人,带着浓浓的眷恋温度,丝丝环绕在殿内。 -- 隔天上午。 大伙儿都受邀到烛鹊寝殿内。 周衍之收到通知后,不禁说道:“该不会又是要形容燕胤现在的样子吧?” 烛鹊日日都拉着他讲,他已经听到耳朵长茧了。反正就是惨,很惨,各种惨。可全都是燕胤该得的。 挂满丝绸的寝殿内。 赵旖说道:“他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真不想再去看他?” 烛鹊立即拍桌:“瞧妳說的,好像自己多同情燕胤,天天要把他气死的就是妳。” 赵旖耸肩:“我就是过去对着墙壁说话而已,谁知道他认真听了。” 老鬼蝎摸着胡子:“千蛇和毒蜈蚣当时若有妳的口才就好了。互相骂一骂,那片山也不至于被毁一半。” 周衍之则道:“我说过了,他并非我兄长,就是个作恶多端的陌生人。” 桌旁,奚雨身上披着奚云的外罩,手上拿了个玻璃球,里头飘着淡淡黄色烟雾,奚雨正兴致勃勃地看着。 赵旖好奇地一同观察起来,“这就是尊上送的吧。” 奚雨颔首,语气有着开心:“还有好多颗呢,我还没全部研究透。” 奚云也露出这阵子难得的朗笑:“奚雨天天都在玩这些新法器,还得谢谢尊上,让奚雨能这般开心。” 奚雨往他望了一眼,道:“那也得有人陪我玩儿,我才喜欢的。” 奚云顿时绽出更阳光的笑。 赵旖一手托腮,道:“你救了医君,尊上心中肯定千万感谢都不及,玻璃球是答谢的其中一种表达方式。” 烛鹊点头:“要是奚雨没替医君挡下前几刀,也许医君就要躺上三个月起不来了。” 老鬼蝎道:“说到他们兄妹,那刀上的黑雾虽然是毒,可却是他们体内修为并发出的,不是额外涂抹上去的。” 奚云愣道:“体内修为并发?” 老鬼蝎:“鹰戈不知教了他们什么邪门修为,灵气中都带着这种黑雾,故他们手上的武器也会散出。” 赵旖:“仙门中人走这种偏方,一般寿命都不长不是吗?” 奚云握拳:“难怪他们这么需要人血和丹元,不只鹰戈,也许也为了那对兄妹。” 烛鹊叹了叹气,道:“幸好衍之当出逃了出来,若是追随鹰戈,下场就如天牢内的燕胤那般。” 赵旖:“我今早才过去了,弄了颗药逼他吃下。” 奚雨来了兴趣,问道:“毒药?” 赵旖摇头:“是治他身躯伤口的药。” 老鬼蝎摸着胡子:“多给几颗,待好那些伤全好了,可以重新再来几遍,就鹰五门的虐行,燕家兄妹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烛鹊:“果然还是赵姑娘聪明!这等方法我从未想过。” 先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治好后再重复一遍过程。 赵旖却道:“你们尊上让我做的。” 她清晨就接到厉倾羽的传话术,很短五个字。 “别让燕胤死。” 老鬼蝎也道:“我也接到倾羽的传话术了。” 赵旖:“他也请前辈被拿药给燕胤?” 老鬼蝎摇头,露出深沉的表情:“就是上回我送他的一些东西用完了,他向我再多拿一些。” 其余人顿时全都听不明白。 片刻后,只有赵旖说了句:“了解。” 古怪的气氛间,烛鹊忽地来了句:“你们有想过倾羽跟医君的道侣大典吗?” 一时间大家都移眼向他,脑中也不约而同浮现机关塔中俩人那一吻。 连奚雨都停下研究玻璃球。 周衍之:“有点难想像尊上跟大典连接的样子。” 老鬼蝎:“浸雾峰上办过什么典礼吗?” 奚云点头:“之前有,尊上九阶的出关大典。” 赵旖:“那你们尊上表现得如何?” 闻言,奚云奚雨互看一眼,烛鹊却一脸诚恳,说道:“他很开心。” 奚云:“……” 赵旖看出了不对劲,便道:“那你们医君对于当时的典礼呢,总是比较兴奋的吧。” 这回轮奚雨:“……” 他们都有印象,雪闲当时走的很慢,慢到像是不想参加,每个步伐都极沉重,且一进会场后就靠在门边,完全没有想靠近的意思。 赵旖:“…行吧,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两人要办道侣大典。” 烛鹊摸着下巴,“还是他们俩个别参加了。” 周衍之:“可这不是他们的道侣大典吗!?浸雾峰邀请众仙门来此,结果成亲的两人根本没有出现?” 什么逻辑? 赵旖点头:“干脆让我的火蚁跟前辈的毒蝎去招呼客人算了,整个典礼可以更荒唐一些。” 奚雨听到这,已是趴在桌面上笑,可腹间被燕胤踹了脚的瘀青还未全消,故笑疼了就轻轻捂住。奚云则是心疼的摸着他的背脊,想缓解疼痛。 周衍之见大家都放松着神情,原也不想提鹰五门的事,可他又担心鹰戈被逼急了,下回用的招数更加阴险,便道:“眼下鹿九天被困在石洞里,生死不知,燕胤在浸雾峰天牢中,哪儿都去不了,鹰戈肯定怒极了。” 赵旖语调随便,道:“他急了会有什么事?难不成就以那副身躯走出鹰五门,来找我们五灵毒,或架走医君?” 老鬼蝎:“说到这个,我已将复神丹炼制完毕,改了不少配方,可模样和味道,看上去闻上去都是一样的,只是还得详细策画,如何让这丹药进道鹰戈嘴中。” 赵旖:“让他直接衰老死在鹰五门不行吗?” 周衍之摇头:“鹰戈不可能让自己持续这模样,定会四处寻找仙门弟子,让燕盈劫回后全扔入热潭,方便他吸取灵气,维持人型。” 赵旖皱眉道:“所以我们还得亲自送上门去一次?” 烛鹊拿着玉扇,一脸深沉说道:“若不涉险,焉得虎子。” 赵旖:“行吧,那你去。” 烛鹊差点摔下椅子。 “赵姑娘,有话好说。”待他坐稳椅子后,便郑重说道。 赵旖:“若要进鹰五门,医君已不适合,燕盈定会机关塔上的对话全告诉鹰戈。” 雪闲若再回去,必死无疑。 奚云蓦地说道:“若是换个人伪装进去呢?” 周衍之:“你是说伪装成医君?” 奚云:“不一定要以医君的原样,如今鹰戈身边没人,更需要的是助手,或者是能替他炼药的医修。” 赵旖一个拍掌:“所以只要是这两个身分,再向鹰戈表明诚心,兴许就能顺利进入鹰五门!” 奚云应首。 老鬼蝎:“如果是这样,那好办多了,我们几人中不缺修为高强之人,我和赵姑娘也都属医修之一,再进一步讨论计划就成。” 奚雨虽受了伤,奚云则有五阶修为,与燕家兄妹不相上下,周衍之看上去也属五阶,烛鹊则更高了。而他与赵旖更是没问题,乔装打扮一下,证明自己的医修能力,说不定是最容易进入的。 “总归鹰戈身边只剩燕盈一人,这计划听上去不难成功。”烛鹊摊开玉扇挥了挥,伸展了下手臂,道:“你们说,都过了约定时辰这么久,倾羽怎么还没到?” [本章走失3000字咳。来找我唷] 周衍之:“也许在照顾医君。” 奚云:“医君的伤口不是稳定了?” 老鬼蝎摸摸胡子,一脸神秘的眯起眼眸。 赵旖见他这神情,也懂了几分,正要婉转的开口询问。烛鹊寝殿内突然出现一道蓝光。 一道颀长的身影跨了进来。 烛鹊左看右看,直到蓝光散去,都没见到第二个人,便问道:“倾羽,医君呢?” “他还在睡。”低沉的声嗓,言简意赅地回答。 奚云有些惊讶:“医君赖床?以前不常见啊。” 以往雪闲总是早晨就会准时出现在小坡上,替弟子们处理伤口或丹药的事。可眼下都中午了,雪闲居然还在睡? 老鬼蝎却朝他道:“年轻人,你不懂。” 赵旖也点头:“你不懂,年轻人。” 奚云:??? 烛鹊:“所以医君为什么赖床,他手上伤口感染了吗?” 厉倾羽:“没有。” 这回换烛鹊:? 赵旖一个拍掌,“好了好了,大家都别问了。将来你们医君赖床的时间可能会越来越多。” 烛鹊觉得自己身为峰上仙君,有必要理解这句话,并义务关心他们的医君,便道:“还请赵姑娘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几章都是腻歪日常Q//Q 【重要:下一章恢复原本更新时间,就在等等2/25的00:00,几个小时后^^】 【之后有白天的,黑夜的,白天+黑夜一起的(?),总之咳咳咳,你们都期待的:D】 【今天走失三千多字咳。 PS.请小天使们多多浇灌营养液^^~~】 第45章 他两个时辰,本尊也两个时辰 赵旖与烛鹊对看着, 好半晌后才道:“你确定要我现在说?” 烛鹊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再看了看厉倾羽,决定先闭嘴。 老鬼蝎呵呵笑着,一边道:“让我徒儿好好休息, 多睡一点, 到时让灶房给他炖个鸡汤喝。” 接着又道:“所以蛇毒解了吧?” 厉倾羽颔首。 赵旖挑了挑眉, 似在笑。他与老鬼蝎都属五灵毒,自然知晓中了千蛇石洞的解毒方法。 于是烛鹊心里的疑问更大了。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周衍之便将大伙儿方才讨论的事情, 整理后简短说出。 奚云:“尊上认为这方法可行吗?” 厉倾羽:“并无不妥。” 烛鹊:“可若要从我们之间挑人,谁进鹰五门才是最恰当的?” 厉倾羽沉声道:“鹰戈虽缺了两个得力助手,可鹰五门也仍有其他弟子。但医修,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烛鹊:“所以以医修的身份进入,会是最迅速方便的办法。” “或者以五灵毒的身份。” 赵旖提醒。 奚云不明白:“可鹰戈一直在找五灵毒, 不就为了取你们丹元吗?若五灵毒进入地宫, 不是危机重重?” 老鬼蝎:“确实如此, 可要是他知晓,我们五灵毒同时又是高阶医修呢?” 赵旖:“没错,我和前辈都是。” “你俩真是太聪明了!”烛鹊震惊:“我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走向!” 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悟的表情。 只有厉倾羽面若泰然, 明显早已想到。 周衍之不确定的说道:“所以,赵姑娘或老鬼蝎前辈其中之一,要进入鹰五门?” 赵旖耸肩:“鹰戈既不肯出地宫, 自然是我们进入。” 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其他人仍在深思着这方法的可行性。 奚云道:“听起上十分危险, 但是似乎只有这办法, 又是五灵毒又是高阶医修, 一举两得, 我都能想像鹰戈暗笑窃喜的模样了。” 赵旖:“离开高塔前, 我留了几只火蚁在燕盈衣袍上,她若回到鹰五门地宫便会失去联络,可一旦她出了地宫,我就能靠着火蚁知晓其位置。” 烛鹊:“赵姑娘高招!” 赵旖:“好说好说,你那玉扇也挺厉害的。” 在机关塔上他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使用玉扇,那挥舞的流畅之姿,确实修为不低。 周衍之:“我觉得赵姑娘这方法可行,即便鹰戈因震怒而软禁燕盈,可此时他得力的人手不足,不可能禁她太久,至少几个月内会放出,让她继续回道上调查消息,顺便找燕胤和我。” 赵旖:“届时我便顺着她的路线,直接来个半路相遇。她曾在机关塔中看过我用火蚁,即便当时不明白我是谁,现在也应该想通了。” 奚雨:“她应是顿足捶胸,五灵毒就在自己面前,却没认出来。” 奚云:“机关塔一行虽险境重重,可也不枉费,不只拿下燕胤,还让燕盈顺带看见了赵姑娘。” 周衍之补充道:“甚至我们拿到了毒蜈蚣和上古八爪鱼的兽丹。” 讲到八爪鱼时,他声音还是有些微扭曲。 烛鹊忍不住大笑:“听上去我们大获全胜了。” 奚雨:“对,不如就坐在这,等鹰戈自个儿杀上来好了。” 一群人瞬间哈哈大笑。 闹了一阵子后,老鬼蝎便表示对目前计划很是欣赏,接着摆手说道:“今天就先议论到此吧,我得去熬汤给我徒儿了。” 厉倾羽:“多谢前辈。” 烛鹊不懂:“为何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说要替医君补身体?他身体怎么了?” 老鬼蝎:“累了。” 烛鹊:? 赵旖朝他一笑:“年轻人不懂就别问了。” 烛鹊:“累了我为何不懂?我平时玩玉扇也时常玩累了。” 赵旖:“别人家那累法,是你玩玉扇能比的吗?” 烛鹊:“难不成医君伤口稳定后便日夜不分,天天炼药,导致身躯疲乏?” 赵旖:“你还是问问你们尊上吧,医君是昨日炼药过了头,还是怎么了。” 烛鹊看了眼厉倾羽,决定不问了,奋力气呼呼地挥开玉扇。打算明天再去天牢里赏赏景。 大伙散会之前,老鬼蝎忽地压低声音朝厉倾羽道:“我那一次做了很多罐,直接全拿给你吧。不过我徒儿那清瘦身板,你还是…还是那什么些吧…” 一群人陆续从烛鹊寝殿中离开。 烛鹊看见老鬼蝎拿给厉倾羽不少瓷罐子,便问道:“这是什么?” 老鬼蝎只道:“你这年轻人用不到的东西。” 烛鹊一摔玉扇。又是年轻人不懂的! 就算现在已近傍晚,他还是决定现在就去天牢看风景。 -- -- 待浸羽殿中,此时外头天色已黑。 一道削瘦人影正裹着被子,在蓬松的被堆里睡得安稳。 眼睫刚浅动了几下,就听见寝殿门打开的声音。 雪闲顿时禀住呼吸。 发现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走进床榻的脚步声,可仍坚持着不睁眼眸。 蓦地一阵低沉带笑的声嗓道:“听说装睡的人叫不醒,本尊这回就试试看。” 雪闲在他亲上眼皮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了。 长长的眼睫眨了眨,道:“你刚刚去议事了?” 厉倾羽顺着雪闲散在枕上的栗色长发,“嗯,烛鹊问你么没到场。” 雪闲:“那你怎么答?” 厉倾羽:“没答,你师父直接说要替你炖鸡汤。” 雪闲怔了一下,片刻后才连结起这些话。 脸红道:“师父…师父看出来了?!” 厉倾羽弯起唇角:“你没到场,他自然知道,要不之前为何交给我那几罐东西。”他稍稍挥袖,眼前又出现了五个以上相同的小瓷罐,“你师父今天给的,让我省着点用。” 雪闲已经脸红到不想去看了! 厉倾羽摸着他脸颊,道:“不想看我?” 雪闲仍偏着头,不肯说话。 于是厉倾羽往他露出的耳朵吻了下,道:“那就亲到让你看本尊为止。” 雪闲这才慢慢的转过头,眼尾全是红的:“你这样子,其他人知道吗?” 厉倾羽反问:“你觉得会有人知道吗?” 就跟雪闲眼下的模样,也只有他看的见。 雪闲伸出一边手臂,揽住以前人的脖颈:“我想起好几年前我俩在千蛇石洞中的场景。” 厉倾羽:“本尊也时常想起。” 雪闲意外道:“你想的是什么?” 厉倾羽:“你说腰酸腿酸,哪儿都酸。” 雪闲立即扯过一边棉被,打算一炷香内不再跟这人说话。 却让厉倾羽整个抱进怀中,他能感觉强健的胸膛一阵震动,明显在笑。 雪闲闷闷道:“要不下回我们回去,轮你摆摆看。” 厉倾羽却道:“你确定当时我有比较轻松?” 蛇图的四十九的动作,说不出较困难的究竟是哪一方。 雪闲愈想愈是心跳加速,忽地听见低笑的嗓音隔着棉被说道:“不用回去石洞,在浸羽殿中就能。那四十九个本尊都记得。” 寝殿内,气氛悱恻,榻上不时传来交谈声,其中一道温润的声音不时假装生气,另一道低嗓则是低笑着安抚。 … 几个时辰后的夜半。 浸羽殿中,空地处摆了个大只的泡澡木桶,周围烟雾缭绕,桶中盛放着舒适的热水。 厉倾羽抱着他,逼着雪闲微微侧过头与他接吻。 水花不断往外泼至寝殿地板。 雪闲气息不稳,道:“你别亲颈子,其他人会看出来的…” 厉倾羽却坚持往那片皮肤上亲吻。 雪闲道:“你从前蛇毒发作,都没现在这么…” 厉倾羽咬了下他耳廓,低笑道:“这么怎样?”接着轻顺雪闲背脊,“传递蛇毒热度而已,当时我有注意力道。” 因热水雾气弥漫,雪闲半眯着眼:“那你现在怎么就不呢?” 厉倾羽低笑:“本尊控制力太差。” 雪闲长睫眨了眨,侧脸咬了下厉倾羽的下巴:“胡说。” 厉倾羽的控制力,纵观全仙门,定是数一数二的。 且两个人格虽特别爱吃对方的醋,可在某些事情上却是意外地相同,也都不容雪闲抗拒。 -- -- 几天后,因灶房师傅做了一整桌的佳肴,大家便聚在长仙殿内用膳。 烛鹊看见雪闲终于出席,便道:“医君,感觉好久不见,你一上浸羽殿后人就消失似的。” 雪闲含糊道:“就是…有点累罢了。” 奚云关心道:“奚雨最近也容易累,不知是否伤口的缘故。” 老鬼蝎:“你放心,奚雨的伤我一直有在关注,他刀伤较多,黑雾刚除,故容易疲累。” 奚云这才应首,动手夹了好几样菜色到奚雨碗中。 雪闲笑道:“奚雨那些法术玻璃球都研究完了吗?” 他一边说着,白色小蝎也从肩袖爬下,闻了闻桌上菜色,看上去馋极了。 厉倾羽便拿过小碟子,装了些口味较淡的,放在白蝎面前。 烛鹊看着这一幕,拍手道:“倾羽还挺会照顾小孩儿的。” 赵旖:“小孩儿?这不是一只蝎子吗?” 烛鹊却理所当然道:“我横竖看起来,这就是倾羽和医君的小孩啊。” [本章走失4000字咳。来找我唷。〕 桌面顿时一片宁静。 赵旖大笑出声:“你这人说话总怪有趣的。” 烛鹊非常谦虚:“妳这姑娘说话也怪气人的。” 周衍之闻言,立即点头:“听说天牢里的燕胤回回都被赵姑娘气得半死。” 赵旖:“那是他自个儿心魔太多,随便讲几句话都能戳到他心尖。并非我的问题。” 老鬼蝎点头,朝雪闲道:“徒儿,你想去天牢一趟吗?赵姑娘熟门熟路了,明日可以带你去。” 烛鹊沾沾自喜,“我还摆了套桌椅呢,可以坐着观赏。” 雪闲摇头:“不用了,他作恶多端,手中几千条人命,有今天的下场不足为奇。” 烛鹊可惜道:“医君竟然不去看,我可是天天报到呢。” 大伙儿边聊边吃着饭,赵旖忽地朝厉倾羽道:“对了尊上,医君上回在机关塔里说,他忘了你们俩的初遇。” 雪闲手上的汤差点泼出,还顺势噎了几口。 赵旖:“我想你不如提醒他一下,也许医君就想起来了。” 她话中全是诚恳。 绝对没有故意。 雪闲:“……” 厉倾羽颔首:“多谢赵姑娘,本尊回去再好好提醒。” 话落,雪闲在桌底的一边手掌便被按了下。 他轻轻地捏了回去。 周衍之:“对了,我一直想问,奚云奚雨是亲兄弟吗?” 奚云摇头:“我俩都是孤儿,上峰后才给起名字的。” 周衍之:“原来如此,要是我娘亲去世后,也极时能上峰就好了。” 奚雨:“那你现在可能就叫奚衍了。” 周衍之朗笑:“挺好,也不难听。” 雪闲:“从前你在鹰五门不过是个小孩儿,也难为你了。我上回进去,觉得连成人都受不了那种阴沉的气氛,衍之小时候竟然还在里头住了几年。” 周衍之平静道:“其实确切的我都忘了,也许是潜意识中故意忘记。只想记得和母亲最后生活在一起的片段。” 雪闲道:“你真了不起,从小就独自一人过到现在。” 周衍之朝他笑道:“现在不是了,仙君说他要弄个护法的位置给我,让我当。” 这话也代表着,他就是浸雾峰上的一员,是他们的家人。 烛鹊感动的往他碗里夹东西:“多吃点多吃点,别客气。” 周衍之看着碗里的食物,道:“多谢仙君,我跟你一样,不喜吃鱼。” 烛鹊的手顿时僵在空中。 雪闲笑道:“灶房师傅炖的鸡汤很好喝,要不仙君和衍之都多喝些汤吧。” 烛鹊镇定的伸回手,道:“医君,你的身体可还行?你师父天天说要弄汤给你。” 雪闲耳尖一红:“我、我很好。” 烛鹊觉得他表情有些奇怪,便道:“难不成是倾羽在浸羽殿中虐待你?” 他就说吧,这一天天都要进补,其实是被虐待了吧! 雪闲垂着眸:“他…他没有虐待…我…” 虽是…酸疼,可不是虐待。 烛鹊见雪闲支支吾吾的模样,立即朝厉倾羽道:“倾羽呀,仙君伤才好没多久,你别让人太累了,睡眠很重要的。” 这回轮到赵旖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道:“怎么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出来的话又像什么都知道了。” 老鬼蝎咳了咳声,见自家徒儿只差没用碗挡着脸,厉倾羽却是一脸泰然。 不难想像浸羽殿中的场景。 他便转移话题,道:“我昨天看了眼炼毒蜈蚣兽丹的药炉,那灵火颜色居然是三种混杂。我炼药以来,还未见过如此火焰。” 赵旖眼中有疑惑:“三种颜色?我也未见过。” 奚云:“这么特别,因为那是五灵毒吗?” 老鬼蝎:“应该是的,因为上古八爪鱼那炉的灵火就属正常金焰。” 烛鹊不懂道:“三种火焰颜色代表什么意思?” 老鬼蝎:“代表炼化成丹,需要百日,因里头成份过于复杂。可炼成的丹药肯定珍贵无比。” 周衍之:“难怪鹰戈一心在找五灵毒。幸亏医君消失了数年,要不毒蜈蚣的兽丹早已炼成丹,在鹰戈肚腹中。” 雪闲:“最要紧的还是那颗复神丹,那东西,完全是针对鹰戈状况所设计的丹药,最能对症下药。” 烛鹊好奇的问:“要是我们吃了,也会有鹰戈那般效果吗?” 老鬼蝎:“我那就有一颗刚炼成的,要不你等等吃吃看。” 烛鹊立刻摆手:“前辈说笑了。” 赵旖:“我猜那颗丹药,一般人吃了也会有效用,可既然是针对鹰戈体质所设计的,在他身上效果应是最大。且他急于升阶,除了这药,平时还炼了什么邪门功法,还得弄清楚才行。” 烛鹊这时也想起来了:“在高塔上,我和燕胤对打时,总觉得他体内金丹有怪异,有种准备走火入魔的感觉。” 厉倾羽低沉道:“鹰戈修的不是正道仙门,那些恶灵气与刺掌峰的恶灵根相同,只是这回是生长在人的身躯中,而不是树。” 烛鹊:“燕胤燕盈从小就跟着他修习这邪门歪道。鹰戈不顾他们修为才五阶,硬要他们练习此邪术。燕胤当时在塔上的模样,就不像个人了。 ” 赵旖朝老鬼蝎道:“前辈,你研究那黑雾有什么发现吗?” 老鬼蝎叹了一声:“就是邪门歪道的法术修为,可这样便足以胜过许多仙门弟子。” 周衍之:“燕胤燕盈一定以此为荣。” 烛鹊:“幸亏奚雨奚云活得挺正常。” 奚雨道:“也多亏我们有个正常的仙君。” 语气特别诚心。 烛鹊兴高采烈地接下了这个称赞。 一旁的赵旖表情怀疑。 烛鹊不满道:“赵姑娘,有什么想讲的就说出来吧,不必避讳。” 赵旖咳了一声,道:“没事。就是你这仙君当的特别尽责。” 只不过智商可能有点问题。 雪闲听出他的意思,失笑道:“赵姑娘,你那些火蚁可有外放在山坡上?” 赵旖:“自然有,他们需要活动的空间。” 雪闲:“难怪我今日到主峰时,听见弟子们窃窃私语,说是吓的不敢过去。” 赵旖:“可我记得奚云有向弟子们公告啊。” 奚雨代替答道:“奚云讲归讲,那些外门弟子就爱看戏闹事,闲着没事想见见火蚁,看完后又被吓得半死。” 毕竟原本青绿的山坡,如今整面都覆盖了火红色,像是火海一般。 厉倾羽却道:“前辈,下回你也能将蝎子放出来动,浸雾峰上有许多山坡。” 老鬼蝎摸着胡子,满意道:“那白蝎也一同来玩吧,自从出了蝎子谷,他们好久没放松玩耍过了。” 白蝎听见有人提及他,随即抬起绿豆眼,四处看了看,最后钻到雪闲手上蹭了几下,一边大螯却夹着厉倾羽的衣摆。 赵旖不明白这动作,问道:“他在做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急,连饭都不吃了。” 雪闲笑道:“他听见能玩,现在就想去了,正吵着。” 厉倾羽应首,朝白蝎的螯上点了下,似乎在告知对方明天早晨才能去玩。 白蝎立即放下螯,失魂落魄的从雪闲爬下,一副不甘愿的模样,爬到小瓷碗前,继续进食。 赵旖讶道:“所以现在这该不会是他失望的表现吧?” 雪闲忍笑:“嗯,他在闹脾气。” 白蝎此时已不如方才那般乖乖咀嚼,而是用大螯将食物挥的碗外都是。厉倾羽又一一夹起,放回碗内。 长仙殿内,一伙人顿时笑的东倒西歪。 即便鹰戈一事迫在眉睫,可只要所有人聚在一块儿,便能抓住每一个快乐时光的尾巴,松懈地好好笑上一会儿。 就似真正的家人般。 …… 这一天,近日落之际。 浸羽殿外的低矮草皮随着微风摇曳,雪灵树林仍是亮晶晶一片,看上去美好幻梦。 床榻上,因昨天半夜…直到清晨雪闲才得以入睡,身躯仍是无力,便趴在强健的胸膛看翻书,雪色流苏就放在床被边。 偶尔雪闲看到有趣的内容,便念出来给厉倾羽听,厉倾羽则一手枕在后脑,另一手则手指绕着雪闲栗色发丝。 雪闲昨夜眼角的淡红仍未散去,一会儿后便将书移开,朝厉倾羽道:“白日已经让你过了,晚上不许再折腾。” 厉倾羽:“那你得自己和他说。” 和夜晚的他。 雪闲脸红道:“你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厉倾羽:“不管,本尊是本尊。” 雪闲:“你…不行!烛鹊说明日要一起去看新来的两头灵鹿,要是今天晚上你又…反正不行!” 厉倾羽收出压在脑后的手,环住雪闲腰间,“那不如你收买本尊。” 雪闲眼眸转了转,笑道:“怎么收买?” 厉倾羽骨节分明的长指,指了指自己嘴角。 雪闲朝上头啄了一下,便抱住棉被往墙边滚。 却被有力的胳膊紧紧缠住,圈在怀中。 雪闲本就敌不得过厉倾羽的力气,每次一滚下对方胸膛,就是喘呼呼地抱回去。 俩人在榻上胡闹了好一阵后,外头夕阳也逐渐落下,冬季的月儿跟其他季节一样美丽,虽然周围云雾多了点,可那高挂于空的黄色圆饼,仍闪着朦胧月光,不减其美。 浸羽殿中。 雪闲已玩到气息在喘,厉倾羽就这般和他玩了半刻钟,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只是抓牢了后不是杀宰,而是抱进怀轻咬。 厉倾羽哑道:“白日他两个时辰,夜晚我就两个时辰。” 雪闲知道外头天幕呈黑,眼前人已属于夜晚,便半垂着眼,轻声说道:“明明你每天都…别闹…” 厉倾羽用力亲住他,“本尊何时闹过,不管。” 霸道张扬的性格崭露无遗,就这一点,不论黑夜白日都一模一样。 低懒的嗓音接着又说:“赵旖说你忘了石洞里的事,不如我现在就帮你忆起一些。” 慢慢地忆,反正日日夜夜都能忆,总能把所有蛇图的事情都想起来。 于是浸羽殿中,白蝎见榻上即将又要一片混乱,赶紧爬下床,往大木盒里躺。 腊月的天气,殿上总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温度灼人缱绻,连不远处的雪灵木摇曳的模样,都显的缠绵。 第46章 腻歪浸羽殿。 随着十二月底的来临, 大家一面计划着有关鹰五门的事,奚云奚雨也不忘打听外头动静。 可赵旖表示感觉不到燕盈身上那几只火蚁,故非常肯定燕盈一直未出地宫,应是正被责罚中。 很快地, 到了腊月到了最后一天, 新一年也随之来临。 浸雾峰上一如往昔的飘着细雪。 雪闲十分喜欢去雪灵树林中看书, 冬天的阳光其实非常明亮,就是气温低了点,当雪花只是细细小小的时候, 茂盛密集的银色叶片便会挡住,小小的雪花停留在雪灵树叶上,像是镀了一层光环。 十几天前,雪闲便在树底下铺了条软垫,厉倾羽怕他着凉, 甚至弄了条厚被过来, 让他靠着树干看书时能盖在腿上。 这一天。 午后的阳光正好, 细雪暂停了会儿,雪闲便在树底下翻着医册,白蝎在棉被上休息, 偶尔爬到雪闲的膝盖上讨摸。 昨夜浸羽殿上又是不得安宁,吵的它从木盒中抬头观察多次,可又被一堆蓬松的棉被挡住视线, 而床榻上的声响和喘.声, 到半夜才停止。 雪闲揉了揉眼睛, 将书本搁在腿上, 伸了个懒腰, 虽昨夜睡着后, 他能感觉厉倾羽替他轻柔地按着肩腰,可仍是有些酸疼。 在他想站起来走动时,一道身影便从大树的最顶端跃下。 “腰和腿不舒服?”低沉的声嗓问道。 雪闲被这直接的问话弄得有点赧然,垂着眼眸道:“有、有一点…” 接着又小声道:“你俩平时收敛点就好了。” 厉倾羽凝望着他:“他前日弄了整个大半夜,昨日清晨我只有两个时辰,故是昨晚他的问题。” 这如此详细的时间,明显吃醋的口吻,雪闲脸色绯红道:“你…你们别总是记的这么清楚……” 厉倾羽却面无表情道:“你去跟他说。” 雪闲这才抬眼:“我明明都说过了。” 不论白天还黑夜,厉倾羽每回都折腾的他哪儿都无力。 厉倾羽轻环住他腰:“要是腰酸了,我们回殿上,替你揉揉。” 雪闲窝在他肩头,眼角有些淡红:“然后呢?又不让我下榻?” 厉倾羽:“本尊考虑考虑。” 伏在肩上的人儿便笑了起来,在他怀中轻轻颤着。 雪闲仰起头,吻了下对方下巴,道:“前几日师父说想上来再看一眼雪灵木,赵姑娘也说她没见过。找个时间让他们过来好吗?” 厉倾羽摸着眼前的栗色发梢,道:“那你得找时间赔给我了。” 若要上来观景,必定是在白日。而不在夜晚。 雪闲轻声道:“每日都赔还不够?” 厉倾羽低哑道:“昨日他说想把你绑起来,不如本尊先行一步。” 雪闲用额头轻撞了下他肩,试图掩饰脸红:“…你们别闹了。” 厉倾羽却牵住他一边掌心,五指相扣:“哪次是闹的?” 接着便微微扶住雪闲后脑,让人仰起头,吻上那有些冰凉的唇瓣。 冬季的雪灵木中,就如厉倾羽十五岁的梦境那般,银白美丽,只是梦境里的人已站在树林里,窝在他怀中。 -- -- 两天后。 大伙儿便齐聚在独峰上。 除了赵旖和周衍之外,其他人以前都来过,连金蟾子都短暂上来,和老鬼蝎与烛鹊站在草皮上讨论八卦。 赵旖惊叹道:“尊上的独峰真美,比你们主峰更像仙境!” 且她一上来就看见那片雪色森林了,一整区的银白,下过雪后整片亮晶晶的。 老鬼蝎也深呼了口气:“好久没来了,上次来时还是夏秋,没想到这儿冬季的景色更棒。” 奚云则道:“医君,灶房做好的芷蒸糕我顺便带来了,全是热的,你待会儿抓紧时间吃。” 雪闲笑弯了眼,道:“麻烦你了。” 奚雨也看着这片雾景:“你就是天天窝在这儿,才不下来的吧。” 自从回峰后,待雪闲伤口稳定,搬回浸羽殿后,大家平均每三四天才会看见一次雪闲,平时几乎见不到人。 雪闲含糊道:“就是在看书罢了。” 老鬼蝎和赵旖闻言,立刻意味深长的望向他。 雪闲努力淡定。 厉倾羽:“前辈不是想去雪灵树林吗?” 老鬼蝎摸着一边胡子,道:“对对对,那银色叶片可美了,虽然眼下我三个药炉都在使用中,可也先能收集一点叶子,待药炉空出后炼炼看。” 雪闲:“师父,我这儿药炉正空着,可以用我的先炼。” 一群人的脚步便往树林迈向。 周衍之边走边道:“医君,你就天天在这儿看书赏风景吗?怎么不下去主峰和大伙儿玩,昨日灶房说要准备锅物,那种大锅里放汤放料的菜色,我们还想约你跟尊上一起来吃呢。” 雪闲笑回道:“什么时候开动,我们今晚就下去。” 一旁赵旖怀疑的问:“你确定你家尊上会放人?” 雪闲冷静道:“就是吃个东西,大家聚一聚。” 赵旖这才收回打趣的目光,因她和老鬼蝎都知晓雪闲平日不下峰的原因。 不是不想下,是被缠住了而已。 在雪闲觉得谈话终于回归正常时,赵旖突地来了句:“好几天前,你师父因忙着炼毒蜈蚣和八爪鱼的兽丹,所以小瓷罐是我帮忙做的。” 一次做好了五罐,老鬼蝎抽空看了眼,点头说:“够用三天。” 雪闲闻言,只差没原地自燃,闭了闭眼后,放弃般地说道:“多谢赵姑娘。” 赵旖憋着笑:“你师父和我说了尊上人格分离的事。他那种平日不多话的冷淡性格,关上门后定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吧。” 要不为何她做五罐,三天就能用完。 赵旖话一说完,又用力敲了下拳头:“我都忘了,当时在机关塔最顶层,你曾说过你们尊上爱捉弄人。” 前头的厉倾羽一直听着他俩谈话,听见这句时便偏过脸,看了眼雪闲。 赵旖则饶有兴致地在他俩之间看来看去。 雪闲脸色更加发红,只想赶紧到达树林,结束这艰难的谈话。 一炷香后。 所有人都已站在林中央,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雪白一片。 即便冬日寒冷,呼吐间不断有雾气,可这此生难得一见的美景,还是令大家看的目不转睛。 白蝎在雪闲间上不断挥着大螯,似乎想替大家介绍这片它常待的地方。 烛鹊挥着玉扇打量这里,他同样许久没上来,偶尔看一眼心情还挺好。 周衍之看见其中一棵高挺的大树下,放了张大型软垫,便道:“在这儿赏景看书,真是人生最惬意之事。” 烛鹊看见那软垫,立刻就想坐下去,心底顺便懊悔自己没带茶上来泡。 怎知在他准备落座时,却被赵旖揪着衣襟,一把抓了起来。 烛鹊惊道:“妳做什么!” 赵旖严肃道:“你别乱坐别人家的垫子。” 烛鹊不解:“为什么?这东西放在这儿不就是给人坐的吗?” 赵旖道:“你又确定了?” 接着她便回头,看向独峰的两个主人,“你们这垫子可以给外人坐吗?” 雪闲不懂其意。 厉倾羽道:“可以。” 赵旖这才将烛鹊放下,烛鹊嚷道:“妳有什么毛病!为何一开始不让本仙君坐。” 赵旖也大声回道:“你总得先搞清楚,那是别人家用来干什么的东西。” 烛鹊:“这软垫放在这还能干嘛!” 不就坐嘛! 老鬼蝎眯起眼,道:“还是赵姑娘思虑缜密。” 软垫不只能坐,也能躺。 两个人一起躺。 雪闲看见老鬼蝎的表情,又想到赵旖刚刚说的五罐三天,终于意会过来! 已经是赧然到不知怎么开口。 待大家稍微散开,四处看景时,偏低的嗓音才在他耳边道:“下回可以试试,软垫上。” 雪闲瞄了他一眼,眼中有赧意,也有假意的生气。 而这眼神,看在厉倾羽眼中,只想直接吻上。 奚雨观完一圈后,走过来道:“尊上送我的玻璃球中,有一颗会随着气温改变烟雾颜色,这回忘了拿上来。” 独峰比主峰高耸,温度自然也低了些,应会有不同的颜色显现。 奚云在他身侧,道:“奚雨只要有空,天天都在玩那堆玻璃球。” 老鬼蝎从林间钻出,手上一叠银白树叶,收获丰厚,八字胡都高兴的翘了起来,一边道:“这雪灵树十分有灵性,若真能练成药丹,定是能救治不少人。” 厉倾羽:“前辈若有需要,可多拿一点。” 老鬼蝎拍拍拍储物袋:“除了我手上这叠,袋里也装满了!待会儿就交给雪闲,让他先帮着炼。” 这番话说完后,老鬼蝎表情忽地一转,严肃说道:“倾羽,上回提到你的稳神药炷给扔了,我蝎子谷里虽有做药炷的灵草,不必特意回到千蛇石洞,可这药炷的成分还含了炼化后的蝎毒,就是你们那只白蝎的,其余的蝎子不大适合。” 雪闲手上正捧着小蝎子,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这只白蝎较为特别,当初才选中了他?” 老鬼蝎应首:“也许白蝎和你们就是如此有缘份,其他蝎子的蝎毒并不适合做稳神药炷。” 雪闲听着有些忧心,看着厉倾羽道:“万一你升上十阶的途中,有了意外怎么办?” 厉倾羽轻轻绕起雪闲肩袖上的栗发:“本尊说过了,稳神之物已找到。” 老鬼蝎见他俩站的靠近,便道:“稳神之物确实可以是人,只是雪闲就要和你一同闭关在独峰上,期间不得出闭关结界。”他朝雪闲道:“假若这时间长达二十年,你不无聊吗?” 雪闲笑了笑,摇摇头。 有厉倾羽在的地方,就是他想待的地方。就如同他对厉倾羽来说,已是稳神之物的重要性那般。 老鬼蝎朝天哈哈笑了几声,表示赞许。 “兴许我就快要能参加道侣大典了,我这一辈子还未出席过这种场合。” 厉倾羽:“前辈定是主持人。” 老鬼蝎:“那是一定的,毕竟徒儿的大典,怎能是别人主持。” 雪闲听到这,有些不好意思,幸亏烛鹊凑了过来,道:“赵姑娘说今日晚膳灶房准备的丰盛,倾羽你们去吃吗?” 厉倾羽颔首。 雪闲:“我们等等就随大家一同下峰用膳。” 不远处的奚雨听见后,讶异道:“我以为你又要待在尊上这一整天了。” 奚云:“说到这个,赵姑娘上回在医堂制作东西,我问她制的什么,她只说是要给你跟尊上的,却不告诉我用途。” 烛鹊也附和道:“我也看见了,还以为是医君涂伤口的药膏,可那东西没啥药味,还是透明色,看上去不像涂伤的。” 雪闲轻扯了下厉倾羽袖摆,拒绝自己面对这件事。 于是奚云三人就听见低沉的嗓音道:“冬季干燥,梳洗后擦身。” 烛鹊了悟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医君如此保养。看来我得学习学习了。” 赵旖在那头听见这谈话,笑的是弯腰。 待烛鹊跑来找她要小瓷罐时,她便回道:“你暂时不用。” 烛鹊不满,“为什么医君就需要!” 赵旖一脸深沉:“尊上不是说了,冬季干燥。” 于是烛鹊满头雾水,直到下峰时还在叨念。 -- 傍晚。 长仙殿内放了张大圆桌,中间一只大汤锅,桌面摆满了精致菜色。 有许多鱼丸饺类、新鲜蔬菜、豆腐豆皮、各种面条,和一盘盘新鲜的肉片。 奚雨将其中一盘圆滚滚的丸子全数放入,摩拳擦掌道:“好久没吃火锅了,今天定要饱到撑肚。” 奚云:“适量就好,你别晚上饱的睡不着。” 烛鹊看着眼前冒着雾气的大锅:“这东西啊,我们确实好几年没吃了。” 赵旖却说:“我倒是一次也没吃过。” 烛鹊一惊:“赵姑娘没吃过火锅?你活了上百年怎会没吃过。” 赵旖眯起眼,道:“我活了上百年虽没吃过火锅,可却吃过许多你不敢吃的东西,需要我一一陈列出来吗?” 烛鹊立即讨好的夹了几颗鱼丸到她碗中。 雪闲的碗内也装了不少好料,全是他爱吃的,也全是厉倾羽夹进来的。 老鬼蝎一脸满足的享用着佳肴,一边道:“既然此刻大家都在,我们便趁机讨论一下吧。前几日我和赵姑娘私下谈过了,若是要有人进鹰五门,恐怕赵姑娘是为最适合的人选。” 周衍之不明白,道:“为什么?我们这儿修为高的人这么多,何必让赵姑娘冒险?” 老鬼蝎道:“赵姑娘不只是上古蚁后,更是高阶医修,撇除这两点,她的火蚁在鹰五门终能探到不少事情。” 赵旖也放下筷子,表情转为正经:“我的火蚁只要有缝就能钻,甚至能在墙里头的缝隙爬行,不过一个月内便能浸透鹰五门上下,且火蚁比上黑蝎,体积小多了,鹰五门弟子不易发觉。” 雪闲想了想那画面,若是让蝎群在鹰五门中探听,那黑漆漆的蝎身确实很容易被发现。反之,火蚁体积就小多了,爬在墙沿都不一定看的见 烛鹊道:“赵姑娘,你确定吗?此趟危险,易进难出。” 赵旖表情没有大家凝重,只道:“我自有办法能让鹰戈每月让我出鹰五门一趟。这样一来,我们双方就能每月传递一次消息。” 厉倾羽:“若赵姑娘有任何紧急需要,随时可向浸雾峰提出。包含出发前须备齐的物件。” 赵旖:“多谢尊上,到时我再一一整理规划。且还得等到燕盈出了地宫,这计划才能实施。” 雪闲见她一脸豪气,不禁说道:“赵姑娘一身风范,仙门中应是不少追求者吧。” 赵旖:“那也要符合我眼光的,要不我连看都不想看。” 烛鹊:“我觉得金蟾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旖诚心道:“我觉得你和千蛇也挺搭的。” 周衍之笑道:“赵姑娘和仙君就天天互相伤害。” 烛鹊:“她伤害的不是我,你应该去天牢看看燕胤的惨况。” 雪闲:“他人现在怎么样?” 赵旖耸肩:“还能怎样,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不知开始反省了没。” 周衍之厌恶道:“要鹰五门的人反省自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能肯定燕胤不只没有忏悔之心,反而还惦记着鹰戈对他被抓一事会有多失望。以及怎么样才能逃出浸雾峰,回鹰五门复命。 烛鹊夹了几片被涮嫩的肉片,边吃边道:“他就待在天牢里,也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仙门弟子当作安慰吧。要是放出去了,不知又要残害多少人。 ” 奚云听着大家说话,将桌上的酒壶打开,塞子一拔,那酒香立刻飘满大殿,道:“吃火锅就是要配上小酒,等等大家都喝个几杯,灶房师傅这回可是拿出了压箱宝,说是自酿的五壶都在我们这儿了。” 赵旖:“恐怕你不知道。五灵毒是不醉的体质,我们喝的再多也都如没沾酒那般。” 老鬼蝎点头:“确实如此。” 烛鹊:“既然如此,那你们俩就当水喝,我们其他人当酒饮了。” 长仙殿内,一群人欢欢闹闹,喝酒的喝酒,夹丸子的夹丸子,烛鹊和奚雨还就着两颗饺子当场吵起,最后是雪闲出面阻止。 一直闹到三更半夜,这火锅才算吃到底。 奚雨已是醉的脸红,让奚云搀着回房,雪闲则是一开始就滴酒未沾,故清醒的很。 烛鹊和周衍之勾肩搭背的,说要一同回房,结果走的是反路,也没人去提醒。 赵旖看着他俩摇摇晃晃的背影,好笑道:“明天这两人大概就在山坡上醒来吧。” 给弟子们示范一下露天就寝。 沉黑的夜幕中,雪闲与厉倾羽也盛着灵剑,回至浸羽殿中。 雪闲先行去梳洗,散去一身火锅味,换了套干净里衣裤,浑身清爽。 待两人都洗漱完毕后,雪闲突地发觉矮榻处的桌面,竟放着一壶方才饭桌尖的酒,和一只精致的瓷杯。 讶异道:“你将酒壶带回来了?” 拿起来掂了掂,居然还是全满的,便说:“难得今日你想喝酒。” 可怎么不在刚才饭席上喝呢?当时他未沾酒,厉倾羽也没沾。 厉倾羽却弯着唇,道:“这不是本尊要喝的。” 雪闲一怔:“那是谁……” 厉倾羽:“之前在农家大院时我喝过了,现在轮你。” 雪闲莞尔:“这种事还要用轮的?” 厉倾羽抱着他往矮榻坐下,将酒壶塞拔开:“今夜你得把这整壶都喝下去。” 雪闲眨了眨眼,偏头看他:“我喝整壶?” 厉倾羽:“本尊没看过你醉酒的样子。” 雪闲:“那喝三杯试试看就行,为何要喝整壶?” 厉倾羽:“自然是要你整个醉到彻底。” 口吻明显含着某种意义。 雪闲睁大眼眸,“…我、我不行。” 他醉酒后,厉倾羽会怎么折腾,他光用想的就浑身发.软了。 低嗓却道:“不准不喝。” 大掌直接拿起酒壶,斟满瓷杯。 雪闲被困牢在他怀间,就这般连续喝了三杯,立马有些头晕,说道:“三杯就行,不要再…” 厉倾羽却仰头自己喝了一口,接着扳起雪闲下颚,吻住那唇瓣,将口中的醇酒一丝丝地全传了过去,让雪闲咽下。 道:“你若不用杯子喝,我也能这样喂你。” 醇酒的香味随即散在两人之间。 雪闲酒量本就不好,连续这样喝,颊面和脖颈都泛起淡红,他摇了摇头,道:“不行了,脑袋有点晕。” 可厉倾羽却又仰头喝了一口,渡进他唇口。 雪闲怎么挣动都被困的紧牢,最后就以这般方式,喝下了整整一壶酒,瘫坐在厉倾羽怀中。 厉倾羽吻了吻他鼻尖,怀中人已是半眯着眼,身躯发烫。他便就着这姿势将人抱起,步回榻上。 雪闲脑中晕呼呼的,被放进被褥间时,凭着朦胧的意识,说道:“你…你当时酒醉是装的…对吗?” 厉倾羽吻着他耳下,道:“不装怎么吻你。” 当时他是装的。 可眼下雪闲不是。 此刻雪闲是真的醉了,脸色红通通的,额头泌出不少薄汗,半垂着眼睫。 白蝎子在枕上躺的好好的,突然被一件扔过来的棉被给盖住,挣扎了半天才从被子堆中爬出,榻上乱七八糟,连枕头都不在原本的位置。 可白蝎这回却不打算爬到矮榻的木盒,就着能睡觉的小空间,蜷到墙边,不断跟着变动位置。 直到三更半夜,白蝎张开绿豆眼时,最后终于投降!缓缓地爬下床,爬进桌子上的大木盒中,里头垫的软布舒服极了,他蜷起蝎身,靠在盒边。 还是木盒子里最安静了! 稥香 作者有话要说: Q//Q 第47章 呜,太故意了。 -- 隔日。 雪闲早上再度赖床了。 连白蝎都困的不得了, 因为昨晚的动静实在太过恼人。 雪闲则是连手指都无力,头也晕晕的,不知是昨晚太醉或者别的。 厉倾羽拿了盆水进来,用布替他擦拭脸颊和脖颈, 此时雪闲底下躺的枕被早已换过, 全是清爽气息。 雪闲:“你昨天…” 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跳, 声音竟这般沙哑,堪比风寒时喉咙不舒服讲出的话。 厉倾羽道:“你师父说等等会传汤药上来。” 修长的手指拿着湿布,在雪闲眼皮上擦了好几下。 昨夜连这儿都被他亲红了。 擦至唇角时, 雪闲羞愤地咬住他指骨骨节:“你昨晚…太故意了…” 声音有些小,有些糊。 厉倾羽却道:“下次我一定谨记,不能在你睡着时亲。” 昨日虽是黑夜的他让雪闲罐了整壶酒,可却一路直到清晨都没让人休息,故白天的厉倾羽同样也折腾了不少时间。 雪闲脸颊本就还发着红, 被那软布擦过后又更红了些, 道:“你、你们怎么天天都那么精神?” 厉倾羽挑眉:“你害的。” 雪闲愣了愣, “我害的?” 厉倾羽颔首,十分坚决就是这样。 雪闲:“那我…那我搬回山坡小屋,就不害你…不害你们俩了。” 厉倾羽却抓住他一边手掌, 湿布撤离雪闲俊雅的脸面,往那鼻尖上轻咬:“你人已住进浸羽殿,回不去了。” 雪闲忍着心里笑, 继续正经说道:“我等会儿就整理行囊。” 厉倾羽又亲了他一下, 低哑道:“我先你一步, 把山坡小屋给移平。再者, 你现在也没有力气下床整理。” 雪闲这才浅笑出声:“那我等等也没力气喝师父的汤了。” 厉倾羽:“自然是本尊喂你。” “我身体各处也酸疼。” “本尊弄的, 自然本尊替你揉。” “师父要我炼雪灵树的叶片, 我现在恐怕连灵火都唤不出。” “药炉给我,本尊替你炼。” 雪闲笑倒在他怀中,“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能做到?” 厉倾羽白日偏冷的脸庞,这时唇边也有淡淡的笑,“看什么要求?” 雪闲在他怀中抬头,疑惑的问:“哪种要求你会不同意?” 厉倾羽往他眼皮上吻,道:“让我收敛一点的要求。” 接着怀中人便又笑的轻颤,不一会儿又歪倒回榻上,厉倾羽也不断亲摸着他发梢。看着雪闲弯起的眼角,绕过发丝的指尖也全是温柔。 白蝎终于从矮榻处的木盒爬回床面,一双大螯对着厉倾羽挥。 雪闲眨了眨眼:“你看,连他都在说你昨晚太过分了。” 厉倾羽顺着那大螯,让白蝎夹住他手指,道:“这样有气消了吗?” 白蝎将另一边的螯也伸过来,表示两边都要夹,才算气消。 浸羽殿内,一时又遍布笑声。 … 当天下午。 老鬼蝎便捧着汤药上独峰,这回赵旖也一起来了。 进到寝殿时,雪闲正靠在床柱边看书,见到人后立即唤了声:“师父、赵姑娘。” 两人听见他的声音明显一怔,雪闲见到对方二人的表情也才意会过来,脸面有着不好意思。 老鬼蝎先是拿出长辈的风范,咳了咳说后:“徒儿,这是师父替你炖的汤药,补补身体的,我放桌面啦。” 赵旖则是语出惊人道:“难怪五罐三天,我瞧你这模样,是要休息一整天才能下榻吧。” 雪闲缓慢的放下医书,想假装没听到。 于是厉倾羽道:“本尊会负责照顾。” 赵旖大笑:“你自然得好好照顾。” 老鬼蝎看了看浸羽殿中,就那张床最大,其他地方全是空旷,跟烛鹊那儿简直天差地远。 只有纯白的墙上挂了幅翠绿色的画,他走近一看,发现是刺掌叶拼成,便撸着胡子道:“这就是你们进了刺掌迷阵中,那老树仙送的吧。” 厉倾羽颔首。 老鬼蝎仔细的看着图上两只鸟,“他与伴侣就这样被恶灵根侵蚀,肯定心有不甘吧。” 雪闲闻言便道:“老树仙临走前表现的很是安详,说只要能和伴侣同生共死,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结局。” 赵旖却道:“同生是很好,共死却是在迫不得已中,能追求的另一种美好。” 雪闲点头:“这几天赵姑娘还有去燕胤那吗?” 赵旖摇头:“我在逛你们峰上景色,火蚁群挺喜欢这儿的,就是那一群外门弟子,一直跟在后面,想看又怕。” 老鬼蝎看着刺掌叶图,说道:“下回我和赵姑娘可以去天牢那,问一问恶灵根的事,燕胤必定也知道。” 赵旖:“前辈说的对。我瞧他就是散播恶灵根的当事者之一。” 厉倾羽只道:“人不可死透。” 赵旖:“知道了,尊上说这话说过三遍了。” 老鬼蝎:“赵姑娘早已不用火蚁对付他,现在就是怕燕胤自己把自己急死。” 雪闲:“急死?” 赵旖点头:“他似乎非常想回鹰五门,大概怕让鹰戈失望,机关塔一事没办成。我看他那挣动铁链的模样,约莫很想逃出天牢,顺便逮着你回去,以功代过。” 厉倾羽听到这,随即眉宇蹙起,道:“妄想。” 赵旖:“他自然是妄想,医君连主峰都不常下去,眼下你人又在独峰上陪着医君,即便燕胤有鹰戈助阵的诡异修为,也带不走人。” 老鬼蝎眼见雪闲虽带着笑意,可神态中不难看出累意,知晓对方昨夜大概没睡好。 也许连睡都没睡。 便道:“好了好了,我们先下去吧。” 赵旖点头,凭空唤出好几枚瓷罐,放到桌面,“我这几日又做了些,不够再说。” 厉倾羽:“多谢赵姑娘。” 雪闲偏过脸,假装没看见那十来罐小瓷瓶。 待浸羽殿店门又阖上之后。 雪闲才道:“你…到底用了多少?” 昨晚他时昏时醒,床铺像海浪般不断席卷,他的意识也朦朦胧胧。 厉倾羽:“全用完了。” 雪闲瞪大了眼:“全用完了?” 难怪他今日…连下榻都有问题。 雪闲身子一歪,将脸埋进枕头:“今日不许你上榻了。” 片刻后,厉倾羽说道:“行,本尊明日再上榻。” 雪闲听见近在耳边的声音,讶异的露出半张脸,发现厉倾羽已悄声无息的步来床边。 他抬起眼睫,道:“明天也不许上榻。” 厉倾羽往床沿落坐,连着被子将雪闲抱进怀,道:“不许上床榻?那本尊只好把你一起抱到矮榻那睡了。” 雪闲栗发微乱,听见这正经八百,内容却十分不正经的话,忍不住笑出来,放松着身子躺在对方结实的胳膊中。 小白蝎立即抬起绿豆眼,防范昨夜之事要再度发生,眼见两人只是抱着浅声交谈,不时发出笑声,这才放心的继续睡在榻上。 -- -- 冬过春来,在机关塔之行的三个多月后,老鬼蝎终于把毒蜈蚣和八爪鱼的兽丹炼成丹药。 五灵毒的丹药果真珍贵无比,炼出的丹上头还有一层光环,他将这些全交给厉倾羽保管,就放在浸羽殿上。 雪闲也炼出好几百粒雪灵木叶片的小小丹药,每颗都如指头般小,药丸全是银白色的,和雪灵木一样。 他上回试吃了几粒,发现精神变得更好,体内丹元流转也更加顺畅。 雪灵木不愧是有灵性之树。 … 春日的气息不断,就在四月的某一日,赵旖忽地用传声术招集大家在长仙殿集合。 因招集人是她,而非烛鹊,大家都明白肯定有重要的事,全是半柱香内就到达。 赵旖直截了当地开头:“刚刚我感觉到我的火蚁了,燕盈终于出了鹰五门地宫,此刻正往西边走动。” 周衍之:“为何是往西边?浸雾峰偏北,她若要找上门来,岂不是走错方位。” 厉倾羽:“她自然不敢上峰。只能先去找其他东西。” 烛鹊:“可她既然知道她哥被关在这,怎么不过来找人?” 周衍之:“她又不是傻子,上来的下场只会如她哥现在那般,故像尊上说的,只能先去找其他东西了。” 烛鹊:“找什么?” “五灵毒。”如今赵旖掌握她的动向,说道:“因仙门中总传言,五灵毒住处都偏西。且她在高塔上看过我用火蚁,现在应已猜出我就是五灵毒之一。” 只是燕盈当时未见到老鬼蝎,故对方唯一知晓的五灵毒线索就只有赵旖。 厉倾羽见她脸色,便道:“赵姑娘有计策了?” 赵旖回道:“尊上心中应该也有了。” 厉倾羽颔首。 一直未开口的雪闲明白他俩的意思,担忧道:“赵姑娘,妳确定吗?鹰五门地宫极深,绕了好几圈才能进去或出来。” 烛鹊:“等等!你们什么意思?赵旖要进去鹰五门?” 赵旖点头:“我和尊上的想法相同,燕盈既在四处寻我,不如我就自行出现让她找到,借机进入鹰五门。要不那地宫结界诡异,若能随意杀入,我们何必还苦心等到现在。” 奚云皱眉:“可他如今一副破败身躯,万一赵姑娘进入地宫,鹰戈便让人围堵,意图至妳于死地,取出妳丹元,这该如何是好?” 奚雨也有着同样担心。 赵旖笑道:“放心,我有鹰戈要的另一件东西在手上,即便鹰戈想要我的金丹,他也知道轻重缓急。” 烛鹊正要问是什么,赵旖便凭空唤出一本薄薄的纸册,和一粒淡黄丹药。 雪闲道:“前几日我便将复神丹的书册交给赵姑娘,连同师父做好的特制复神丹也一并给了。” 烛鹊握拳敲了下:“我懂了,赵姑娘一进鹰五门中,就先让鹰戈看到这两样东西,鹰戈必定会先留住她,接着赵姑娘再见机行事。” 赵旖应首。 厉倾羽:“何时出发?” 赵旖:“就明天吧,我能感觉燕盈急得乱无章法。我这时出现,定是正中她怀,即便我要走,她也会死命说服我与她回地宫。” 雪闲道:“赵姑娘,凡事小心。” 赵旖见大家都忧心忡忡,便打趣道:“放心,我可是上古蚁后,别忘了。且待我博取鹰戈信任后,很多事就方便多了。” 厉倾羽:“赵姑娘,机关塔那我已收拾好,第五层已空出。” 烛鹊惊道:“倾羽什么时候去的?又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那堆尸人魁儡还需要善后? 赵旖:“是我拜托尊上的,这计划早在半个月前我便和他说过了,那机关塔留着有用。” 老鬼蝎:“我们就静待在峰上,等待赵姑娘消息。” 奚云虽不明所以,可也道:“好,妳一切小心。” 赵旖拍了拍衣摆,仿佛要去做什么有趣之事,脸上毫无畏惧。 -- -- 新的一日。 赵旖清晨就下峰了。 直接就用传送术传到燕盈附近的位置。那是一处大城镇,大街上有些拥挤。 赵旖一眼就看见燕盈,对方正快速转动眼珠子,脸色急促,明显在找人。 赵旖便甩了甩长尾辫,散了下淡黄色裙摆,接着慢悠悠地,从她面前散步而过。 燕盈自然看见了她,立即尖声道:“站住!” 赵旖往她瞧了一眼,仿佛不认识般,只道:“妳是哪位?本姑娘没见过。” 说完便要离去。 燕盈露出扭曲的笑,面貌跟燕胤有着五分相似,冲上去拦截赵旖,道:“妳休想装做无事!当时在机关塔没认出妳来,妳就是上古蚁后吧。” 赵旖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過妳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了,难怪妳这嗓音我听着熟悉,妳就是塔中那个被我家火蚁吓到不敢拿刀的女子吧。” 燕盈忍着怒气,如今她面前就有一名五灵毒,她却不知晓怎么将人弄回鹰五门。 可又不能将眼前人放走,便道:“妳将我兄长带去哪儿了!?” 赵旖蹙眉,当她在讲笑话般:“妳兄长与我何干?” 燕盈声音扭曲道:“妳当时与浸雾峰的人在一起,现在就急着撇清?” 赵旖:“我与他们是各自进的塔,又不是共行,何来在一起之说。破关之后,我走我的路,哪管的著别人家。他们将妳哥弄去哪与我何干。”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一点都看不出她天天在天牢内气死燕胤的模样,搭着她又是隐世已久的上古蚁后身份,要和浸雾峰的人共行确实不太可能。 燕盈也只能多少相信,转而道:“我家门主想请妳去一趟鹰五门。还请蚁后与我前往。” 赵旖露出毫无兴趣的表情:“鹰五门?那不就是个阴森森的地宫,我去里头做什么?” 燕盈:“我鹰主大人说过,若我能寻得蚁后踪迹,他愿意让妳看看鹰五门中最为神秘的古老生物。还望蚁后能赏脸。” 赵旖早已猜想过,对方若劝不过她,定会拿出一些诱因,为了让她点头。 神秘的古老生物? 这她倒是未想到,应是鹰戈交代燕盈如此引.诱。 赵旖便道:“行,我隐世多年,见过许多珍奇兽类,不过既然你们门主那还有,我也想见识见识。” 燕盈立即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即使只是一瞬,也被赵旖捕捉到了,却假装没看见。 燕盈:“还请蚁后在这等待,我用传声术与鹰主大人说一声。” 赵旖趁她施法术时,覆在背后的手指也传出一阵淡黄光芒,从她指间发散,很快地消失不见。 待燕盈转过头来时,便道:“鹰主大人说会准备好宴席,恭迎蚁后到鹰五门。” 同一时间。 浸雾峰上。 长仙殿中,厉倾羽看到那阵法术后,便道:“赵姑娘计划已成功。燕盈正带着她回地宫。” 周衍之:“她果然十分聪明,燕盈根本说不过她。” 老鬼蝎哈哈大笑:“赵姑娘虽外貌年轻明艳,可也是五灵毒之一,那缜密的心思,哪是燕盈一个小姑娘能比的。” 雪闲:“幸亏燕盈逃出机关塔时没看见师父,要不她就知晓您与我们待在一起了。” 烛鹊挥开玉扇:“那也只能怪燕盈胆小,错过如此重要之事。她哥现在倒是知道了,上古蚁后和老鬼蝎都在浸雾峰,却也没处去说。” 奚云点头,“峰上天牢有尊上下的结界,燕胤哪儿都去不了的。 ” 早在燕胤被带回浸雾峰,扔进天牢那刻,厉倾羽就下了层层结界,也阻断了燕胤和鹰五门的联系,此刻就与石洞中的鹿九天一样,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 -- 三个时辰后。 鹰五门中。 赵旖让燕盈领着进入地宫。 弯弯绕绕了许多路,来到一座有热潭的房间,空气闷热不已。 雪闲早已向她细细说明过这处,故她心里有底。 可对于鹰五门的人来说,她毕竟是第一次进入,索性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道:“原来这就是仙门传闻中的那抹热潭。” 一阵苍老的声音从旁响起,赵旖偏头一看,一个痀偻老人就坐在大椅上。 苍老粗砺的声音道:“欢迎上古蚁后大驾光临。” 赵旖没露出半分怯弱表情,只道:“你就是鹰戈吧。” 燕盈立即说道:“不准对鹰主说话不敬!” 鹰戈却朝她不耐烦的摆手,燕盈立刻惧怕的低下头。 鹰戈道:“蚁后已存在百年,论辈份自是她大,不知本门主应该如何称呼蚁后。” 赵旖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道:“我姓赵。” 鹰戈露出丑陋笑意,道:“下午我听燕盈说赵姑娘要光临鹰五门,便让门中人做了一桌子的菜色,还望蚁后喜欢。” 他千想万想,没料到上古蚁后竟是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他以这副衰老身躯躲在鹰五门中,已是许久未出地宫。 见到赵旖这般出色的模样,又是五灵毒的身份,眼睛几乎移不开。 赵旖则用随意的口吻,道:“我活了上百年什么东西没吃过,不过既然门主都这样说了,等等我便好好尝尝。” 门口两个驻守的弟子接到燕盈指示,立刻去端菜。 赵旖环视了这房内一圈,道:“不知鹰主请我过来,有何贵干?” 鹰戈咽了口口水,原想直接和对方过招,取其五灵毒兽丹,可因被赵旖的外貌吸引,此刻也想先探探赵旖的底,便道:“燕盈说在机关塔上,妳与浸雾峰的人在一块,不知赵姑娘久未出世,怎会一出来就与浸雾峰交好?” 赵旖用一副懒得再说的神情,道:“下午那姑娘也问了我同样问题,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鹰戈眼神立即移往燕盈,对方低着头,颤着声音道:“鹰主大人,当时我在街上遇见蚁后,因急着想请人来地宫,故传话给您时来不及将话说全。” 赵旖在鹰戈准备驳斥她之前,便道:“她就一个小姑娘,鹰主也别太责怪了。” 话中明显贬低燕盈。对方却只能怒在心头,不敢多言。 鹰戈这才将头转回,道:“不愧是蚁后,如此大肚,我家手下办事不俐落,还请蚁后再将来龙去脉上一遍。” 赵旖便将下午和燕盈说的那番说词再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五灵毒向来独来独往,不与人为伍,只是我与浸雾峰双方碰巧都进了机关塔。况且你家手下跳入塔中后,话也没说一句,见了我就开打,难道我不反击?” 一旁燕盈已是一句话都不敢吭。 赵旖继续道:“若是因我反手回击,便被认为和浸雾峰的人是盟友,岂不可笑。还望鹰主将来训练手下时,能将他们脑袋也训练的聪明一些。” 鹰戈立即说道:“本门主明白了,还望蚁后原谅我家子弟。” 赵旖表示已不在意,接着便伸出纤手,凭空唤出一本书册,与一粒淡黄丹药,道:“我与浸雾峰一拍两散前,从其中一人手上取到一样物品。这本书的后面有鹰爪图案,想来是鹰五门中的书籍。” 鹰戈看见熟悉的那本书,立即眼眸瞪大,粗嘎的声音道:“蚁后说的那人可是鹰五门的大医修?” 赵旖好笑道:“我出世不久,如何知道你门上医修是谁,只记得那人有一头栗色头发。我从他身上将此物窃取过来。” 赵旖极其聪慧,蓄意用窃取两字,已表示自己跟浸雾峰确实没半点交情。 鹰戈盯着半空中那颗丹药,语气已露出兴奋:“这是复神丹,本门主从前时常服用。” 赵旖应首:“这丹药是我出机关塔后,照着这书本炼制而成的。” 鹰戈:“赵姑娘能否让我看一看。” 赵旖便将丹药传到鹰戈面前。 鹰戈看着得来不易的复神丹,布满皱纹的手已在颤抖。 可不过一会儿,赵旖便将那颗丹又收了回来。 道:“鹰主说曾服用此丹,我瞧这书上写,一旦开始服用就得按时吃下,难道你们上没有其他医修会炼这药?” 她有意无意的往医修两个字带,鹰戈果然说道:“鹰五门之前的大医修,便是赵姑娘说的那栗发男子,如今他已判逃,和浸雾峰的人搅和在一起。” 赵旖:“难怪在机关塔中我见他们一群人有话有聊,和浸雾峰首座更显亲昵,似乎准备办道侣大典。” 鹰戈顿时眼眶剧睁,“道侣大典?”接着又露出扭曲笑容,“恐怕是赵姑娘看错了,厉倾羽在仙门中一向冷淡无情,不可能对谁上心。” 赵旖笑了笑,表示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她不在意。 …… 同一时间的浸羽殿上。 雪闲正在矮榻上分着灵草,整个人就坐在厉倾羽怀中。 他一边专注分类药草,耳后却不时被啄吻。有时甚至整个脸被扳过去亲吻。 外头已是天黑,星光点点。 厉倾羽弯着唇,道:“有人下午说这些东西两个时辰就能分完,怎么到了晚上还在分。” 雪闲侧过脸,望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有人作乱,一直胡闹。” 这般有点赧意加上假意生气的眼神,合着温润好听的嗓音,每回在厉倾羽耳中眼中,都是无比勾人。 于是雪闲话刚说完,唇上又被重重啄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鹰戈:浸雾峰首座有道侣?哈哈哈哈可笑! --同一時刻。 雪闲:呜…你别亲了… 厉倾羽:本尊的,想亲就亲。 【ps.前两天的七千字有没有好香呀^//^,总共两万多字呢】 第48章 你让我亲,我帮你分。 雪闲反亲回一口, 说道:“今日我定要把这些药草分类完,师父交代的。若你不让我弄完这些,你得自行和我师父解释去。” 雪闲被身后人的亲吻弄得无法专心,只能搬出老鬼蝎。 厉倾羽却道:“你让我亲, 我帮你分。” 雪闲笑道:“你看的懂这些草吗?” 厉倾羽勾唇:“在这看你分了几个时辰, 自然会。” 于是他长指在桌面移动, 不一会儿,某一种类的药草就被分成一小把,放在桌沿。 雪闲讶道:“你居然真的会!” 厉倾羽咬了下他耳朵:“那本尊替你分完, 剩下的时间就是我的了。” 雪闲脸色浮起淡红:“你别折腾…太久,明日还要去长仙殿讨论鹰五门一事呢。” 厉倾羽:“本尊知晓。” 雪闲忽地想到,当时距离赵旖下峰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厉倾羽就接到了赵旖的法术,于是说道:“赵姑娘真的十分聪颖, 一天之内就让燕盈带着她回地宫。” 而且还不是赵旖自己要求的, 是两人言谈间你来我往的拉扯, 最后由燕盈提出。 厉倾羽:“鹰戈一直在找你,这回赵旖进去,避免不了同样的问题。” 雪闲笑笑:“我相信赵姑娘能处理好的。烛鹊还嚷着赵姑娘这一走, 没人能去天牢气燕胤了。” 厉倾羽一边动手将桌面上的灵草继续分类,道:“燕胤如今半死不活,不必理会。” 雪闲见厉倾羽分类的熟门熟路, 便往他下巴亲了口:“那我就坐在这, 看你分这些东西。” 厉倾羽:“都交给本尊的话, 等等我要讨回双倍的。” 雪闲往他怀中一窝:“不许双倍, 明天白日你…你肯定也有一样要求。” 厉倾羽却扬着唇道:“你自己和他沟通。” 雪闲不知在想什么, 突地脸色一红, 问道:“你们…那什么的时候,感觉也是互相通的吧。” 譬如放在他身上的手,夜晚厉倾羽轻轻抚过,白日的肯定也有同样抚.摸的感觉,毕竟是同一个人。 厉倾羽听他这问题,便低笑道:“这是自然。” 所有跟雪闲在一起的时光,两个人格都是互通的,包含在床榻上的一切。 雪闲小声道:“那既是互通,为什么还要互争?” 两人日日都要相同的时辰。 厉倾羽往他腰间用力一抱,带磁性的声嗓道:“想要你的借口罢了。” 夜晚两个时辰,白日也两个时晨。可以天天缠着雪闲。 雪闲不满地往他颈侧咬上一口:“就你俩爱捉弄人!” 厉倾羽喉头因笑而上下滚动着,道:“你再多咬几下,这灵草本尊可就不分了。” 直接抱人回榻上。 雪闲这才调整好姿势,靠在他怀中。 和厉倾羽一边分着桌面的花草,一边笑谈。 浸羽殿上,每日都是这般缱绻美好。 -- -- 鹰五门中。 晚膳仍在进行着。 鹰戈望着赵旖面前那颗复神丹药,脸面不难看出欣喜,道:“没想到赵姑娘居然也是医修。” 赵旖:“我身为五灵毒,活了百年,总是要学习一些技能,不然多无聊。” 鹰戈喜道:“不知赵姑娘是否愿意留在鹰五门中,我们有医修专门住的房间,待会儿就让弟子去打扫,里头摆了多种灵草,能让赵姑娘好好研究。” 赵旖没有立即答应,反倒做出思考的模样,道:“我活了百年,什么灵草没见过,研究也是图个无聊罢了。” 鹰戈怕她不愿替自己炼复神丹,便道:“燕盈应有和赵姑娘提过,我门中有一种古老的生物,兴许蚁后未曾见过,若赵姑娘答应暂且待在鹰五门,那本门主也能让妳随时去看那生物。” 赵旖表情随意,只道:“我隐世已久,对仙门中还有许多不熟悉,若整天待在这地宫,我家火蚁怕是嫌烦。” 鹰戈随即说道:“赵姑娘若想出地宫外放火蚁,随时唤燕盈一声,她便能带妳出去。” 赵旖听见这番话,知晓计划已成功,便假意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既然鹰主如此有诚意,那我便暂待鹰五门了。” 她手一挥,那颗复神丹便又再次飘到鹰戈面前,“那这颗丹药就当作谢礼,多谢鹰主让我在地宫自由来去。” 相对鹰戈的神情,一旁燕盈却有些躁动,看着那颗药,表情有着怀疑和不信任。 赵旖自然看到了,立刻又将药丸收回,道:“若这小姑娘不信我做的丹药,那我就当零食喂我家火蚁了。” 她索性唤出百只火蚁,指尖将丹药捏碎,往蚁群洒去。 不过几瞬时间,那药丸碎屑便被吃得一干二净。 这颗便是老鬼蝎特制的丹药,里头加了其他成分,可火蚁为百年灵宠,这里面的成份对他们不足为惧。故赵旖放心的让蚁群们吃尽。 燕盈露出惊讶的表情,可顿时又有些害怕,赵旖这动作就证明了那丹药确实没问题,眼下变成燕盈深怕鹰戈怪罪。 然而鹰戈却露出兴奋丑陋的笑意,看着火蚁将那丹药吃尽,说道:“蚁后在鹰五门的一切,皆以最高规格款待,若赵姑娘有任何需要或不满之处,随时和下人们说一声。” 赵旖点头,十分随意。 鹰戈道:“不知赵姑娘炼出一颗复神丹要多久时间?” 赵旖曾听雪闲说过,原是需要百天,可依照她和老鬼蝎的修为,不用五十天便能炼出,她便说道:“两个月。” 鹰戈简直喜出望外:“那就烦请赵姑娘了。” 赵旖:“鹰主方才说的那古老生物,不知能否明日就能去观赏?” 鹰戈:“这是自然,燕盈会带着妳过去。” 半晌后,这场互相探知对方底细的谈话终于结束。 赵旖也让人领着,到了医修所住的房间。 便是雪闲以往住的那间,已让人收拾过,床被也全换了套,木柜上数百种的灵草,连墙边的数十个篓子里都有,如同雪闲描述的那般。 赵旖挥手让弟子退下。 待门扇一关,她便放出千只火蚁,轻声道:“乖,眼下你们有任务了,去探探这地宫,当作玩耍。” 她摸了摸其中几只,然后将他们全放至地面。 火蚁群与赵旖心灵相通,立刻从墙沿与地板的裂缝钻进,不一会儿就全数散出房间,在鹰五门中各处隐密的地方爬行。 赵旖则往椅子上一坐,将自己的药炉唤出,一边托腮,缓慢的将复神丹的材料放进,最后拿出储物袋,将老鬼蝎交给她的特殊灵草也一同丢进。 此时她对这整间房的花草都无兴趣,只想知道鹰戈所说的古老生物是什么玩意儿。 -- 当日傍晚。 赵旖放出的火蚁群就已侵入鹰五门各处,其中几百只甚至爬进了鹰戈入寝的房间,细小的身躯藏匿在墙缝中,就算仔细瞧也不一定瞧的见。 赵旖就锁定着这间房的动静,一边炼药一边关注着。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她便听到燕盈的禀报声,因这间房的四周墙缝隙里都有火蚁群在,故赵旖能听见的声音也特别清楚。 燕盈先是恭敬的唤了声鹰主大人。 鹰戈:“有将上古蚁后的住处安排妥当?” 燕盈:“弟子们已确实清扫好,收拾完整。” 她声音有着游移不定,又道:“鹰主,您这次让赵旖住进地宫,是真的相信她说的那些话?” 鹰戈:“本门主自然还存有怀疑,不过也如蚁后所说,道上一向都知晓,五灵毒向来不与仙门有交集,我用回侧法术查了她与浸雾峰进入机关塔的时间,确实如她所说,是不同天进入。当初是赵旖先行闯进,隔了一天半,浸雾峰的人才被你与燕胤假扮的道侣引入。故她那番话是实话。” 燕盈:“即便她与浸雾峰确实无交情,可她做出的复神丹药,鹰主可放心?” 鹰戈:“目前复神丹对我来说是迫在眉睫,扔进热潭的尸人,那些血液和丹元都不足以支撑我八阶修为,若我想升上九阶,与厉倾羽一较高下,就必须要赵旖替我制出丹药。” 燕盈:“鹰主可知,今日她扔给火蚁群的,是否为真的复神丹?” 鹰戈:“丹药是真的,那味道和颜色,我之前吃了数十年,不可能认错。不过当下确实也有怀疑,妳那时虽急着怕我服下,让赵旖扔给火蚁群吃,可本门主知晓,妳是过于担忧,正好也解决我心头所疑。故妳这回做的不错。” 燕盈闻言,心中一喜。她已为鹰戈将她叫过来这,是要责骂复神丹一事,没想到却反被称赞一番。 脸上立刻露出喜悦:“多谢鹰主大人,我会将赵旖看好的。” 鹰戈点头,表情转为凝重:“赵旖既然未和浸雾峰的人搅和在一起,应也不知妳兄长现在在何处,可本门主确信,燕胤是被浸雾峰的人带回了。” 燕盈欣喜的表情立即降下,道:“鹰主可有办法救回兄长?” 鹰戈:“要救不救,都得等本门主服用丹药之后,且浸雾峰有厉倾羽在,燕胤定是被看守的极为严格。” 燕盈脸上有着急切。 鹰戈便道:“你俩兄妹的功劳,本门主自然不会忘却,可惜就可惜在,当初本门主发现你们母亲欲带燕衍离开鹰五门时,虽及时让燕胤在她饭食中下药,却仍是没有阻止她将燕衍带出。” 燕盈:“我与兄长在外打听时,有听见风声,有个名唤周衍之的仙门中人,与浸雾峰走的极近,法器是木鱼。可我俩假扮道侣上峰那会儿却没见到对方,故我也不能确定那人是否为燕衍。” 鹰戈:“无所谓,如今燕衍的事可先搁至一边,且你母亲已受到罚则,身中毒药而死。眼下只需赵旖留在地宫,替我做出复神丹。” 燕盈应首,对自己母亲一死完全没有任何伤心的反应,就像在诉说陌生人那般。 她道:“赵旖今日提出要求,想看门主的灵宠,明日我便带她过去。” 鹰戈这回口吻有着自满,道:“鹰五门中的古老生物,外人能见到的机会几乎是零,即便她是上古蚁后,肯定也会为此惊叹。” 燕盈恭敬道:“自然如此,毒黑鹰之美,不是所有都能欣赏到的。” …… 此刻,赵旖在房内,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底了。 鹰戈百般自豪的古老生物,果然就是鹰五门的那鹰抓标志来源。 她一面思索着在地宫中的这些天能做什么事,也一面算着第一次要求出地宫的日子。 鹰戈虽答应让她随时出地宫,可若时间太多次,或者距离太近,以鹰戈多疑的本性,定会对她起怀疑,故在她算好半个月之后,再提出野放火蚁的要求。 -- 隔日。 燕盈便带着赵旖,到了地宫深处一处黑漆漆的房间。 赵旖假装什么都不知晓,道:“这就是那生物住的地方?” 燕盈脸上有着骄傲:“是,这只古老的生物属鹰五门独有,全道上找不到第二只。” 赵旖心道,那倒是,谁没事会将毒黑鹰养在家里。 就她所知,这种上古生物十分凶狠,一般老鹰爪子只有三只,毒黑鹰却有五只,且那爪子之利,随便一划立即让人皮开肉绽,鸟喙也坚硬如石,能将人的头盖骨啄碎。 燕盈取出钥匙,打开房间,显在眼前的便是一排铁栏杆。 赵旖:“这是防止他出来?” 燕盈:“只有鹰主大人能进去,他唯一听从的便是鹰主,其余人若是擅自进入铁栏中,就是死路一条。” 在燕盈说完话后,铁栏杆突地碰的一声,一双极大的翅膀在两人面前展开,全黑色的羽翼看上去压迫感十足,凶狠的鹰眼就盯着赵旖,鸟嘴中发出诡异的咯咯声。 赵旖早已知晓里头的是毒黑鹰,故十分镇定,只道:“这是什么东西?” 燕盈心底暗暗吃惊对方的淡定,她以为赵旖虽为上古蚁后,可一定会被毒黑鹰的威武雄姿给吓到,结果竟表现得如此镇定。 她道:“这便是毒黑鹰,我们门上标志的由来。” 赵旖:“这种古老生物,为何能活到现在?” 燕盈自豪道:“自然是以人为食。吸取人的丹元灵气。” “所以你们时常丢人进入?”这仿佛在谈论天气般的询问口吻,丝毫没被眼前生物所吓。 燕盈:“毒黑鹰都是由鹰主亲自喂食,故详细的我们并不清楚。” 赵旖点头,看着眼前巨大的老鹰,只觉得凤凰或青鸾都比这黑鹰美丽多了。 可她仍是道:“这只毒黑鹰看上去威风无比,与你们鹰主特别相衬。” 她相信这段话燕盈一定会一字不漏的禀报给鹰戈。故讲得特别诚恳。 燕盈果然一笑:“那肯定是,只有这般凶猛的生物能配的上鹰主大人。” 待赵旖看够了黑鹰之后,燕盈便回去和鹰戈覆命。 赵旖待在房内,听着燕盈兴高采烈的叙述,果真将她那段赞美给说出,便耸耸肩。 果然就是个小姑娘。 -- 数十天后。 赵旖提出想野放火蚁的想法,燕盈听从鹰戈指示,带着她绕出地宫。 外头整片空旷区域,赵旖两手一挥,上万只密密麻麻的深红火蚁立即出现在空中,慢慢降到地面,像是血色浪潮一般,顿时占满了地宫外一整片的空旷区域。 燕盈对虫子本就不喜,看到这画面,更是吓的人都僵化了。 赵旖却仿佛没看到她表情似的,说道:“妳去另一头,帮我看着火蚁,别让他们爬太远。” 其实赵旖自己的灵宠,自然不会离她太远,反而喜欢黏着她,可现下必须支开燕盈,故她便暗中让火蚁群四处乱爬。 燕盈又怕又怒,可又只能听从鹰戈的话,不论赵旖有什么要求都只能答应,便稍稍绕开蚁群,脸色难看,步伐艰难地往另一头走去。 赵旖也假意蹲下,看似在轻抚眼前一群火蚁。手中一道淡淡的黄色光束也顺带传出。 同一时刻。 浸雾峰上,烛鹊大叫一声,“赵姑娘传声术过来了!” 不过半炷香,全数人都聚集至长仙殿上。 老鬼蝎第一个开口: “赵姑娘,地宫好不好玩?” 赵旖:“无聊死了,每个弟子表情都惊恐的像是明天就是死期,一点活人生气都没有。” 她尾辫落在脸侧,正好挡住开口说话的唇形。 奚云道:“赵姑娘可有探听到任何消息?” 赵旖:“鹰戈带我去看了他门上的上古物种,是只毒黑鹰,与一般老鹰长相不太一样,且体型有半人之高,鹰五门的标志便是从他而来。” 老鬼蝎吃惊道:“毒黑鹰这种生物竟然还存在世间,我以为最后一只在百年前就死了。 ” 赵旖:“鹰戈将他藏在鹰五门内,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兴许是认为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引以为豪。” 老鬼蝎摸着胡子:“照理说有毒黑鹰,应该四处宣传啊。鹰戈居然将他藏的好好的,真不合理。” 奚雨道:“先不管毒黑鹰了,赵姑娘还有其他消息吗?” 赵旖:“燕盈一直在找她兄长,鹰戈笃定燕胤在浸雾峰上,故只能放着人自生自灭。” 烛鹊:“果然是鹰戈的作风,约莫属下为其而死都是光荣。” 奚雨道:“如今鹰五门的得力助手只剩燕盈对吧?鹿九天回去了吗?” 赵旖:“除了一大堆身穿全黑的弟子,鹰戈身边就只有燕盈,没看见其她人。” 雪闲道:“鹿九天果然还在千蛇果母的时洞中挣扎。” 老鬼蝎道:“放心,他出不来的,千蛇固执的程度就跟顽石一样。鹿九天做不出她的要求,就无法出石洞。” 赵旖:“说到千蛇,你们真应该看看燕盈看见我火蚁群的模样,那小姑娘被吓的脸都歪了,眼下我让她到另一头帮我看照火蚁。” 厉倾羽:“赵姑娘可有使计,让火蚁乱窜?” 赵旖笑了好几声,道:“不愧是尊上,我自然有,燕盈现在可是惊吓的到处绕走,又怕踩到我的火蚁,又不敢靠近。又怕他们爬不见,被我一状告到鹰戈那儿去。” 雪闲笑道:“赵姑娘厉害。” 那生动的叙述,在场众人都能想像燕盈的慌张恐惧,却不得不顾火蚁的画面。 雪闲又道:“赵姑娘在地宫期间,鹰戈可有再度丢人进热潭?” 赵旖:“有,在晚膳时候,这些天来丢了约五名弟子。要不无法维持他那衰老的模样。我和他说,制作一颗复神丹需两个月的炼药期时,他那脸上的表情你们真该欣赏一下。” 又是欣喜又是扭曲,看上去丑陋无比。 烛鹊挥着玉扇:“真可惜,这欣赏一事只能由赵姑娘所见了。” 赵旖先是笑几声,而后收了收声音,说道:“对了衍之,我想有件事需要告知你。” 周衍之:“赵姑娘请说。” 赵旖那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挣扎,而后才道:“我的火蚁在地宫中探听消息时,意外得知,当年你母亲饭菜中的毒,是燕胤亲自放入。” 这讲到最后,赵旖声音都听得出不忍。 周衍之眼眶蓦然睁大,宛如被雷打到般,拳头紧握。 其余人也惊讶地移眼望向他。 赵旖道:“我想…既然此刻燕胤还在浸雾峰天牢里,也许正好是报应,你能…能找时间过去一趟。” 话落后,长仙殿便陷入一片长长的沉默。 周衍之的表情已是僵硬,拳头仍紧握着,没有松开。 片刻后,厉倾羽便首先发声,“你想对燕胤做什么都行。” 烛鹊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成两个字:“去吧。” 在场人都听明白俩人的意思。 厉倾羽的意思,是让周衍之去天牢里,想怎么拷问燕胤都可以。 这一次,即便人死了都无谓。 只因弑亲之仇,天理难容。 赵旖听见他们的对话,便道:“衍之,不必手下留情,燕胤燕盈只是走狗般的存在。” 周衍之没有回话,眼眶却大睁着,逐渐涨红。 赵旖轻叹了口气,道:“这次联络先到此,我瞧燕盈已经被火蚁吓的要奔过来我这了。” 长仙殿内,随着赵旖这一句话,光束也逐渐淡去,最后变成光点消失。 周衍之一声未吭,直接就出了殿。 大伙儿知道他要去哪,便也不忍再问。 待雪闲乘着羽熔,和厉倾羽一起回到独峰后。 心头仍是赵旖说的那件事。 脸色有些沉重的说:“鹰戈怎会如此残忍,居然让亲生儿女对母亲下毒手。” 厉倾羽轻轻揽过他,“不论如何,本尊绝不会再让你回鹰五门。”接着又低声道:“说好要将你绑在浸羽殿,哪儿都不能去。” 雪闲回抱住对方结实的腰间,好半晌后,才轻声道:“可上回你绑的我疼。” 厉倾羽低笑:“哪儿疼?” 雪闲窝在他肩头,露出的耳尖有点红:“哪儿都疼。” 因上回厉倾羽绑的…不只是手。 白蝎就待在厉倾羽的肩上,大螯轻轻夹着两人的发丝,一黑一浅。 一面听着两个人轻声谈话,两只螯不忘将俩人的发丝缠在一起,是小白蝎最近的乐趣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绑的还有哪里呢Q//Q ~ ps.两人一蝎,一家三口^^。 第49章 定情信物。 鹰五门中。 一个多月以来, 赵旖已出地宫野放火蚁两次。 也时常与鹰戈聊到复神丹的制药进度,鹰戈对她已有着极大的信任,再加上赵旖上古蚁后的身份,和年轻貌美的面容, 处处都让鹰戈欢心不已。 赵旖自然知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便更加深入的利用。已是如鱼得水般, 饭席上时不时夸奖鹰戈几句,或者赞美毒黑鹰之威武,见鹰戈衰老的脸庞露出满意和欣喜。 偶尔她再有意无意的贬低燕盈, 看着那小姑娘崩不住怒意,却又不敢在鹰戈面前放肆的模样。 -- 浸雾峰上。 大伙儿抓住春季最后的尾巴。 烛鹊向灶房师傅要了一些食材,呼唤着大家到长仙殿集合,连老鬼蝎短暂回蝎子谷一趟取灵草,都急急忙忙地赶回。 奚云看着桌面红红白白的一大坨面团, 不解道:“仙君这是要做什么?” 奚雨也揣着一颗玻璃球, 看着里头淡紫色的烟雾飘散, 道:“看着颗法器球的显示,约莫又是一顿胡搞。” 雪闲见烛鹊跳脚的模样,失笑道:“还是让仙君先说吧, 让我们大家集合来这的原因。” 老鬼蝎摸着胡子,看着面团,道:“本鬼蝎有不祥预感。” 烛鹊气愤地挥开玉扇, 说道:“这是我和灶房要的材料, 搓汤圆的。这是寻常百姓家平时会吃的一种甜品, 也能做咸的, 我在灶房听师傅讲了许久, 就是把这些东西搓成一颗颗小圆球, 里面也能加料。” 雪闲自然知道汤圆是什么。 奚云奚雨倒是第一次听过。 周衍之这时才跨入殿内,一身清爽道:“听说仙君又有新花样了。” 烛鹊招呼着:“衍之你快来,搓汤圆了。” 自从第一回 赵旖与他们连络后,周衍之便去了趟天牢,当天燕胤就断了气息。 烛鹊听见后,只吩咐弟子们将尸身烧了,大家都有共识,没有人去过问周衍之最后到底对燕胤做了什么。 周衍之道:“搓汤圆啊,这我以前在一般百姓家吃过,甜的挺好吃,咸的就一言难尽。” 雪闲:“那就包甜的吧。” 他指向桌上的大碗,里头有不少料,红豆泥绿豆泥花生泥,甚至有芋角,都是烛鹊提前精心准备的。 雪闲道:“仙君这回有心了。” 烛鹊:“那可是!我见大家天天都面色凝重,等待赵姑娘的传话,偶尔还是要放松一下。” 接着他便以一种“夸赞我吧”的神情,看向大伙儿里头最高的那人。 雪闲随即轻扯了下厉倾羽的袖摆。 厉倾羽:“嗯,不错。” 烛鹊兴高采烈。 一群人随即在桌边落坐。 大家卷起袖摆,准备开始施工。 奚雨站在雪闲身侧,见到雪闲手腕上有着淡淡红痕,且两边都有,不禁皱眉道:“你去哪儿把自己伤成这样!?” 雪闲瞄了眼自己腕上痕迹,一时间答不出来。 老鬼蝎见徒儿有些闪躲的表情,大约也知晓了,一脸深沉道:“年轻人嘛,有时玩玩绳子也没什么。” 奚雨一头雾水:“玩玩绳子?” 老鬼蝎:“没什么没什么,下回知晓轻重就行。” 他肯定雪闲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痕迹。于是这话他是对着厉倾羽说的。 接着又道:“师父再拿药给雪闲擦擦。” 厉倾羽便道:“多谢前辈。” 奚雨:? ? 更加不懂。 周衍之与烛鹊这头,已经完成第一颗汤圆。 烛鹊看着自己手上那颗馅料四溢,无法称之为圆形的东西,很是满意,把它放到空盘中,道:“这东西还挺简单的。” 奚云:“仙君,你确定汤圆是这样搓的吗?下水煮的时候岂不是全散出来了。” 烛鹊怀疑的看着那颗汤圆,道:“灶房师傅说只要把馅料包进去,弄成圆状就行了啊。” 雪闲这边倒也搓好了几颗,是没包馅的,他弯弯眼眸,朝身边人问道:“你以前吃过吗?汤圆。” 厉倾羽摇头。 他不喜甜食。 雪闲:“我包几个咸的给你吧,煮滚后很好吃的。” 厉倾羽:“你喜欢甜的,就包甜的。” 雪闲笑眯眯道:“咸的我也喜欢。” 烛鹊听见他俩的对谈,便道:“若放在以前,真难想像倾羽也有这天。” 奚云:“确实如此,当初我们都以为医君腰间的流苏是债据。” 搞半天,还真的是那啥的定情信物。 雪闲:“那个流苏一开始确实是债据那意思没错……吧?” 他原本确定的语气,在见到厉倾羽的表情后,又多加了个问句。 厉倾羽道:“都是。” 雪闲眨了眨眼眸,这他还真的不知道。 烛鹊压扁手中的汤圆,道:“这东西到底怎么搞?我瞧灶房师傅做的简单,可这料根本就包不进去。” 他原先放在空盘上的那颗,里头的红豆泥已经全都露出来了,汤圆半散开。 老鬼蝎看了看,道:“你大概没有做这东西的天份。” 烛鹊嚷道:“做这东西还要天份?” 他七阶修为,居然在此刻被两粒汤圆打败? ! 桌边,厉倾羽也拿了一些在手上,很快地便搓好几颗。 周衍之问道:“尊上,你这是有包馅的吗?” 厉倾羽:“嗯。” 包的都是甜料,雪闲喜欢的。 半个时辰后,空盘上已经摆满了汤圆,其中一区歪七扭八的,全是烛鹊做的。 奚雨看着那堆畸形的汤圆,说道:“仙君,等会儿大家就各吃各的。” 雪闲:“我想可能仙君也吃不到了。这汤圆一放进滚水中就散开了。最后捞不到什么的。” 烛鹊:“那我就吃倾羽包的吧。” 他看另一个盘子里,全是中规中矩的圆型,一个个排的极好。 周衍之:“我也想吃尊上包的,看上去跟外头卖的差不多了。” 雪闲笑道:“行,大家就混着吃吧。” 奚云:“那医君手上那一小盘呢?” 雪闲:“这是咸口味的,要另外煮。” 他特别帮某人包的。 于是今日的晚膳,大家就围着一个大锅子煮水放汤圆。 果不其然,那锅热水一下就变的混浊。因为烛鹊包的汤圆,馅料全露出来了,弄得整锅黏腻。 老鬼蝎表情特别嫌弃,“这连我家蝎子都不会吃。” 雪闲则拿了另一盆小锅子,将小盘中的咸汤圆放入。 水里干干净净,只有面粉飘出的颜色。 大伙儿边捞边吃,周衍之捞了几颗勉强成形的,当作没看见形状,一口吞了。烛鹊十分感动的看着他。 “衍之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自己都吃不下的东西,你都吃了!” 周衍之吞下后,说道:“其实就形状奇怪了点,味道还是可以的。” 雪闲则将咸汤圆捞起,放在厉倾羽前面,道:“这份是你的。” 烛鹊看见那盘形状完整,散着热腾腾雾气的圆粒,立刻伸出筷子,欲夹走一颗,就在筷尖要碰到汤圆的时候,却被另外一双筷子俐落挡下。 厉倾羽:“这是本尊的。” 烛鹊:“医君做了好几粒,分我一粒行吗?” “不行。” 果断拒绝。 周衍之忍不住大笑:“仙君别难过,那儿还有一堆面团,你能自己搓一整个晚上。” 烛鹊一面吃着露馅的汤圆,苦着脸道:“我才不搓,难死了。这剩下的面团和料,我等等就送回给灶房。” 奚云则是捞到有包芋角就夹给奚雨,因对方特别爱吃这个口味。 在大家撑饱肚子后,便各自回到房间休息了。 老鬼蝎也摸着肚子道:“其实挺好玩的,待赵姑娘回来后,大伙儿能再包一次。” 烛鹊面色艰难的拒绝了。 -- 浸羽殿中。 雪闲一回殿上,便忍不住问道:“当初你将流苏给我,真的不只是债据?” 厉倾羽将人抱入怀里,道:“你觉得呢?” 雪闲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肯定就是债据。” 厉倾羽:“若本尊说不是呢?” 雪闲睁大了眸:“那还会是什么?” 厉倾羽弯唇:“你猜。” 为了防止雪闲在他闭关时下峰,而他下意识地想留住这人,故将自己使用多年的剑穗系在对方腰间。 雪闲想了想,道:“那我应该也要给你个东西的。” 厉倾羽:“债据?” “不是。”雪闲笑笑道:“是定情信物。” 厉倾羽:“这本尊也给过你了。” 雪闲一愣:“在哪里?” 厉倾羽扬起唇角,露出专属于夜晚的他,有些邪气的笑道:“你全身上下。” 都是他弄出的痕迹。 雪闲听明白了,立即红了脸,“那下次我也咬你几口,做为信物。” 厉倾羽:“本尊背后有不少爪痕,那不是吗?” 每当雪闲受不住时,总会不自觉的抓他的背,但因身躯无力,故都只留下浅浅红痕。 雪闲脸面更加染绯:“你别说了。” 厉倾羽却抱着人不放:“你方才说要送我信物,不如今天就多给一点,本尊特别喜欢。” 在雪闲准备抗议之际,整个人便被腾空抱起,放到蓬松的床榻上。 白蝎子懒懒的伸着大螯,滚去最里侧的墙边,这是他最近发现的新睡处,即便床榻上动静再大,也不会吵到这边。 -- 两日后的傍晚。 浸雾峰再度接到赵旖的传声术,这回特别短。 只道:“复神丹快做好了。鹰戈吃下后不知会恢复多少修为,可他希望我待在地宫久一点,也许要服下至少四五颗才能完全恢复。” 雪闲抓紧时间回道:“那还得麻烦赵姑娘了。” 赵旖:“没事儿,我发觉这里挺多有趣的事,鹰戈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让火蚁慢慢探听。” 老鬼蝎:“他那只毒黑鹰,妳还有再去看吗?” 赵旖:“自然是有,我几乎两三天就让燕盈带我过去看一趟,想瞧瞧那只大鸟和一般上古生物的不同之处。” 烛鹊:“那赵姑娘瞧出了吗?” 赵旖:“暂且没有,就是关那只毒鹰的地方特别难闻,鹰戈都用死人喂食他,故腐败味很重。” 奚雨听了简直要吐:“这只鸟吃死人吃了数十年,想想就恶心。” 烛鹊:“你看机关塔内的八爪鱼,鹰戈就喜欢这种鬼怪的生物。” 赵旖:“那味道之难闻,连我的火蚁也抗拒进入毒黑鹰的铁栏杆里。” 厉倾羽:“藏匿毒黑鹰确实古怪,照鹰戈的性格,应是会大肆宣扬,让全仙门都知晓。” 烛鹊摸着下巴:“说不定这只鹰有别的用途呢。” 周衍之:“难保有一天,鹰戈为了维持修为将他炖煮来吃。” 烛鹊立即一脸惊悚。 周衍之耸肩:“就是说说而已。” 赵旖听着他们聊天,道:“我再继续观察,下回传声应是半个月后了。” 雪闲颔首:“赵姑娘一切小心。” 接着传声术便断了。 烛鹊:“看来赵姑娘在地宫真是自由自在,居然还有享受的感觉。” 雪闲:“她的火蚁无孔不入,能探听许多事情,自然比我们一般人住进去有趣多了。” 奚雨:“对了医君,最近有好几外门弟子总问你人在何处,他们有事不敢找老医修,就想找你。” 厉倾羽闻言,“谁?” 奚雨如实答道:“就是尊上当初在闭关期间,有几个外门弟子特别喜欢找医君,时不时便会在山坡上那等医君出来,趁机找上聊天。” 厉倾羽沉声道:“青色衣袍,法器为铜柄短刀和铁柱的那几个?” 奚雨一惊:“尊上怎么知晓的如此清楚?” 雪闲赶紧说道:“奚雨,若下回他们找我,就让他们先等着,倘若我回主峰,再请你唤他们过来。” 厉倾羽却道:“直接让他们来找本尊。” 雪闲小声道:“你…你别这样,他们就是找我聊聊天罢了。” 厉倾羽却面无表情道:“想聊天,找本尊也行。” 雪闲:“……” 大家眼见气氛不太对劲,立即各自找了借口闪人。 烛鹊出殿时,还绊了一跤。 没办法,他从未见过好友疑似吃醋的模样,并且居然还是面无起伏的。 雪闲见人都走光了,便赧然道:“只是聊天而已,没什么的。” 厉倾羽轻绕住他肩袖上的栗发,“那几个人从以前就爱缠着你。” 雪闲:“他们年纪小,又不敢找老医修,自然找的是我。” 厉倾羽:“那就本尊替你去聊,看他们想讲什么。” 雪闲忍着笑意,道:“好,那下回你便和我一起过去。” 想必不用一柱香时间,那几名弟子便会鸟兽散。 厉倾羽轻咬了下他唇:“下回再罚你。” 雪闲浅笑:“罚什么?” 厉倾羽:“让外门弟子缠上。” 雪闲:“你的流苏管的这么严,我当时与他们说话还都离了两尺以上呢。” 厉倾羽弯唇:“所以你得一直系着,不许拿下。” 雪闲眼眸弯起,如月儿般勾人,仰头吻了吻他下巴,道:“知道了,我的尊上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烛鹊:倾羽在吃醋!? 奚雨:…好可怕! 奚云:走吧,赶紧假装没看见。 第50章 【三合一】本尊就要绑你。 -- 在赵旖到了鹰五门的第四个月, 已经成功做出两颗复神丹。 也全加了老鬼蝎的特殊配方。 鹰戈不加思索的便服下了,衰老痀偻的身躯也很快的出现变化,就像伸缩骨术那般神奇,连赵旖都看得啧啧称奇。 服下第一颗时, 鹰戈萎缩的身躯四肢明显伸展开来, 应该说骨头被拉开不少, 甚至慢慢变得强健,一头白发也有了些颜色。 服下第二颗时,鹰戈脸上与手上的皱纹已少了一半, 身高也不再因为年老而驼背弯腰,明显高出许多,发色呈深灰。正在渐渐转回年轻时的模样。 可那长年狠戾阴险的面色仍是不减,反而随着变年轻的体态而更显得令人恐惧。且鹰戈五官本就不讨人喜欢,眼下少了皱纹后, 那股五官散发出的厌恶感觉就更明显。一双眼眸如老鹰般, 似乎随时都在算计。 赵旖吃惊这复神丹的功效, 难怪鹰戈如此需要,才服下两颗就能如此转变,放在以前, 雪闲失忆前还在鹰五门时,鹰戈每几个月就服一次,那魁梧的身躯肯定从未消过。 故雪闲消失这九年, 鹰戈逐渐萎缩衰老, 才丧失自信, 躲在鹰五门中不敢见人。 只是在服下复神丹的同时, 老鬼蝎特别调配的成份也渐渐融入鹰戈身躯里头。 这天的饭席上, 鹰戈面色有着欣喜, 觉得自己外貌恢复极快,故自信心也回复不少,只要赵旖久留地宫,多做出几颗复神丹,他持续性的服用,不必多久,就连修为都能一并稳固,很快能朝九阶迈进。 届时全仙门都会敬怕他,鹰五门也即将回归荣耀。 且自从赵旖住进地宫后,从来没有任何过于困难的要求,只是偶尔野放火蚁,外放时还有燕盈看着,平日赵旖就是待在房里替他炼丹,没有多余的行动,十分合他心意,故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不必太过担心,鹰戈对赵旖的满意程度,只多不减。 晚膳进行到一半时,他便问道:“蚁后在鹰五们的这几个月,是否适应良好?若有任何不适之处,随时告诉本门主。” 赵旖点头,随意夹了几样菜,最近桌面菜肴愈加丰盛,她能感觉得出鹰戈非常满意她,故无时无刻在讨好她,想要她多留地宫一阵。 只是让鹰戈服下复神丹的计划才施展至一半,故她虽然会假意显得无聊,偶尔让鹰戈急切一下,更加讨好,要不其实她也必须继续待在这。 听见鹰戈的问话后,赵旖便道:“你的弟子们都很恭敬,看到我还会行礼。昨日有几个,那弯腰都快到地面了。” 鹰戈哈哈大笑,声音已不如最初般衰老,可仍透着古怪的沙哑:“那是自然,蚁后是我鹰五门的贵客,若有哪名弟子态度不佳,我立即让人丢入热潭。” 赵旖耸肩:“那倒也不必。不过我倒有些事情想询问鹰主,不知能否开口?” 赵旖知晓鹰戈如今十分需要自己,故她存心用这般客气的话语,鹰戈肯定会答应。 果然,鹰戈立即道:“蚁后需要什么,随时吩咐一声,我让下人们去办。” 赵旖:“无关下人之下。而是鹰主饲养的那只毒黑鹰,为何要关在笼内,不放他出来活动,上古禽类不是就要在天空翱翔吗?” 鹰戈露出丑陋笑容,道:“原来是这般简单的问题。我那只黑鹰的食物便是死尸,若是随意放他出来,恐怕鹰五门中会时常有弟子被食,且他只听我的话,若离开我身边,便是谁都看管不住。” 赵旖:“燕盈呢?她制伏的了黑鹰吗?” 一旁燕盈没和他们坐在主桌吃饭,只能站在旁边听命,眼下听见赵旖这问话,更是惊惧的低下头。 鹰戈用无所谓的口气道:“她自然不能,谁都不能,只有本门主能操控毒黑鹰。” 赵旖颔首:“既然这黑鹰如此雄壮威武,为何鹰主不带着他到道上,肯定人人见了都怕。” 鹰戈:“赵姑娘所说即是,可我这只毒黑鹰对我还有别种用途,以备不时之患,若随意带着他到仙门中展示,别人便知晓他的存在了。” 赵旖露出恍然大悟表情:“原来是鹰主有心藏匿,我还以为是毒黑鹰多见不得人。” 鹰戈:“他属鹰五门的标志,活了数十年之久,比一般老鹰都长寿,怎会见不得人,不过是我不想让其余门派知晓而已。” 赵旖喝着汤,询问完黑鹰的事情后,这才转过话题,道:“鹰主服下复神丹后可有哪里不适?” 鹰戈露出满意的神情:“蚁后炼的复神丹十分优秀,还望妳能继续待在我这地宫。本门主定不会亏待妳。” 赵旖:“待着是没问题,这几个月来,我家火蚁也能定时外放,故他们也不会过于枯燥无聊,鹰主若是还想要丹药,我继续炼就是了。” 鹰戈心底充满欢喜,道:“赵姑娘若还需要什么,随时说一声,在我这地宫,除了我以外,妳就是万人之上。” 一旁燕盈听见这话,内心激愤的不得了,她一直知道鹰戈十分喜爱赵旖,对方不只年轻貌美,还会炼丹,甚至有上古蚁后之称。 如今连赵旖都踩在她头上,野放之际还时不时指使她去看照火蚁。可她却只能服从。 赵旖做出思索的表情,道:“需要的东西倒是没有,可我突然想到当时在机关塔,燕盈那把短刀上的黑色雾气是从何而来?” 燕盈听见她这问话,立即抬眼,道:“这属鹰五门之秘密,妳一个外人怎么能……” 话未说完,就被鹰戈凶狠打断。 “闭嘴!赵姑娘岂是外人,她替我炼了复神丹,让本门主重获新生。要是再让我听見妳对蚁后口出不敬,就得去天牢领罚!” 赵旖托着腮,轻笑一声:“鹰主不必为这种小事生气,燕盈不过是个小姑娘,涉世未深,讲话不知轻重。” 这番话又是若有似无的贬低对方,燕盈照样气得跳脚,脸色都快崩不住,却是敢怒不敢言。 鹰戈这才转回头,朝赵旖道:“既然蚁后问起那黑色雾气,本门主也无须隐瞒。在燕盈燕胤五六岁开始修炼之际,我便让他们学了鹰五门的独特功法,能让人快速升阶,且灵气中带毒,若有敌人来袭,这黑雾还可起对抗作用。” 赵旖:“可我在机关塔中,见燕胤和浸雾峰的仙君打了半天,没有比较占上风,这是为什么?” 听见兄长被提起,燕盈脸色又是一阵变化。 机关塔中,兄长御敌失败,如今被云淡风轻的提起,甚至有嘲讽之意,她自是心中不悦。 鹰戈却不以为意,道:“燕胤属五阶,修为是靠着鹰五门功法勉强提升上去,虽能胜过不少仙门中人,可蚁后所叙的浸雾峰那人,应是有七阶以上的修为,故毒雾无法入侵。” 赵旖这回听的是明明白白,所谓的鹰五门独门功法,讲直白点,就是邪魔歪道,修炼易有偏差,一但有了差错,便是走火入魔。 燕胤当时在机关塔那模样,明显就是火入魔的前兆。 且鹰戈居然让五六岁的孩童练习此邪道,只为壮大鹰五门,多练几个服从他的手下,果真是冷血狠戾之人。 赵旖镇定的应首,最后问道:“那鹰主本身的修为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吗?同一种修炼方式,灵气中带毒的。” 鹰戈骄傲地说:“自然如此,只不过本门主天生资质便好,修习数十年以上,如今修为早已升上八阶。故本主的灵气就算是七阶的人都档不住。” 赵旖只心道,可厉倾羽属九阶,你还差的远呢。 那复神丹能支撑鹰戈的身躯转为年轻,可因有老鬼蝎特制的成份在里头,鹰戈想升上九阶,怕是不可能了。 然而鹰戈服下复神丹后,对赵旖已是完全信任,几乎问题都来者不拒,甚至回答得非常愉悦,显然已把赵旖当作自己人看待。 赵旖一边吃着热腾白饭,随口又道:“传说鹰五门地宫易进难出,是因为有道极为复杂的结界,虽我感觉不到,毕竟鹰主待我如此宽容,容燕盈随时带我进出。可我还是不免好奇,这结界是鹰主用鹰五门特有的修为所设下的吗?” 鹰戈脸上有着骄傲,道:“并非我所设,而是毒黑鹰之界。” 赵旖有些吃惊:“毒黑鹰?” 鹰戈:“它属鹰五门最古老的生物,上古生物的结界难破,故仙门才有如此传闻,说地宫结界诡异。总归一般正道修炼者根本越不过毒黑鹰结界。” 赵旖举一反三:“故鹰主不带毒黑鹰出门,也是怕它意外被伤,导致地宫结界出现裂痕?” 鹰戈大笑:“不愧是蚁后,如此聪颖,这确实是其中一样原因没错。只要毒黑鹰身在鹰五门,且安全无虞,这地宫的结界就休想被破。” 赵旖点点头,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样,鹰戈看了更是自傲不已。 半晌后,赵旖便拍了拍袖摆,做出饱肚的模样,道:“多谢鹰主日日都准备宴席,明日属我家火蚁野放的时间。燕盈记得准时在我房外等待。” 燕盈虽心有不甘,可也只能应首。 -- -- 隔日。 早晨时,赵旖就带着自家火蚁出了地宫。燕盈照样站在离她较远的那侧,防止火蚁乱爬。 最近赵旖偶尔会施法术,让火蚁爬上燕盈裙摆,接着便是燕盈死命地拍,却又不敢拍死任何一只,总归燕盈那头混乱到根本无法注意赵旖在做什么。 浸雾峰上。 大伙儿聚集在长仙殿内。 听见赵旖叙述毒黑鹰的事,全都深思了起来。 烛鹊道:“所以若是毒黑鹰一死,地宫结界便破,我们能趁机杀入?” 厉倾羽:“可赵姑娘说,鹰戈每日半夜都会去黑鹰住所查看,且关黑鹰的铁栏外还有七八名弟子驻守,若赵姑娘要求弟子们避开,一人进入,目的过于明显。” 赵旖说那只毒黑鹰的翅膀看起来脏兮兮的,明显没有好好清理,又整日被关在牢哩,已经有些阴阳怪气,这种生物就应该大鹏展翅翱翔于天际,如今却被关在小小的空间内。 赵旖表示自己完全不懂鹰戈的作为。 说的是怕毒黑鹰受伤,可是伤口能治疗。 难不成是怕黑鹰飞走? 烛鹊:“那有其他方法能杀死那只黑鹰吗?” 周衍之:“听赵姑娘说起来,目前没有。” 老鬼蝎:“可鹰戈之前不还说了,这只黑鹰有其他用途?” 赵旖:“对,但他未说出用途在何处。宴席当晚我问什么他几乎都答了,就只有这点含糊带过。” 雪闲:“看来这便是鹰戈身上的最大秘密。” 烛鹊突然脑袋闪过念头:“难不成他就是那只毒黑鹰化身。” 赵旖:“……并不是,有几次我去观看黑鹰,还是鹰戈带我去的。若是化身,便不能同时出现。” 厉倾羽:“毒黑鹰一事还麻烦赵姑娘有机会继续调查。” 赵旖:“这是当然。对了,昨晚我也顺带问了鹰戈,关于燕胤燕盈短刀黑雾的来由。” 老鬼蝎抢着说道:“是他们修炼时,丹元中自带的毒雾吧。” 赵旖嗯了一声,道:“鹰戈在他们兄妹俩五岁之际,便强迫让他们练了鹰五门的邪术,故燕胤才会撑不住那股邪门歪道的修为,有走火入魔之姿,燕盈则是声嗓沙哑,面容衰老较快,我想过不久,她也会和她兄长有同样的下场。” 雪闲皱眉道:“五岁就修炼邪道,寿命肯定不过三十,鹰戈这是要将人利用个彻底。” 倘若燕胤燕盈寿命短,死了也无妨,对鹰戈来说,不过就是换批助手继续训练折磨罢了。是谁都无关紧要。 赵旖:“所以他当时才在到处找衍之,因燕家人天资都不错,能撑过最初修习邪道的痛苦。” 周衍之一脸厌恶。 老鬼蝎道:“依据赵姑娘所叙的鹰戈复原状况,也许只要再三颗复神丹,他外型便能完全恢复。不过当然是他自己所想的回复,我加进的成份早已不知不觉入他身躯百骸。到时鹰戈定是自信满胀,容易就答应出地宫,赵姑娘便能趁机将其引出。” 烛鹊不解:“引到哪里?他在仙门中肯定会大开杀戒的。” 厉倾羽:“引入机关塔。” 久未开口的奚云蓦然说道:“就是上回尊上与赵姑娘说的,机关塔收拾好一事?” 雪闲应首:“当初便有计划,想将鹰戈引进机关塔中。那做塔属鹰戈领地,他应是不会排斥再度进入。” 奚雨连连应首:“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烛鹊:“那到时候,我们在里头埋伏吗?” 雪闲:“还未计划到那一步,待之后慢慢商谈。” 赵旖道:“目前在地宫至少一切顺利。不过我瞧燕盈又在害怕火蚁,准备要飞奔过来求救了,先这样吧。” 于是在传话术断了之后。 大伙儿便在长仙殿多留了一阵子。 奚云道:“若赵姑娘成功将鹰戈引入机关塔,我们能怎么对付他?” 烛鹊:“那只八爪鱼都死透了,且主人还是鹰戈,应该没什么用处。” 奚雨:“当时尊上和赵姑娘提的,是收拾第五层,并非第四层的水潭。故应该是引鹰戈去第五层。” 雪闲:“埋伏也是其中一个办法,目前勉强恢复修为,若是埋伏,怕容易被发现。” 厉倾羽轻绕着他肩头发丝:“详细的计划之后再讨论。还得等鹰戈吃下三颗复神丹,认为自己恢复良好后,才肯踏出鹰五门” 烛鹊看着他俩的模样,道:“倾羽,不是我在说,我们谈的可是正事,要不你先放开医君的头发。” 厉倾羽瞥了他一眼:“本尊刚刚讲的哪句话不是正事?” 烛鹊直接被堵了一嘴。 于是老鬼蝎笑呵呵道:“仙君说上回找到了新的茶叶,要不等会儿我就和衍之一同过去品茗吧。” 奚云奚雨还须处理外门弟子的事,故今日午后没有空闲时间。 烛鹊道:“倾羽,你跟医君也来吗?” 厉倾羽:“本尊回独峰。” 烛鹊跳脚道:“又要回独峰,你和医君天天都待在独峰,到底有何乐趣。不如让我们也参与!” 老鬼蝎一个惊吓:“你别乱说话,谁会让你参与!” 烛鹊不满道:“为什么不行?”他转头看向雪闲:“倾羽究竟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不告诉我们。 ” 雪闲眼神默默飘走。厉倾羽则是如白日般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这回连周衍之都听不下去了,便搭着烛鹊的肩膀,硬是将人往殿门口拉走,一面说道:“人家在独峰上过得好好的,你没事别去参一脚,若是尊上他们有空了,自然会下来。” 烛鹊仍在嚷嚷:“有好东西不分享出来给好友,这还是人吗!” 厉倾羽持续面无表情。 周衍之简直心累:“……你们尊上的好东西是不能分享的。总归我们先去你寝殿品茶吧! ” 一顿混乱之后。 长仙殿的人终于散的干干净净。 清幽的独峰中。 雪闲一进殿就忍不住笑意,道:“烛鹊这人可真是有趣。要不下回你就给他些东西,至少让他别每次都这样嚷。” 厉倾羽:“本尊的好东西是人,如何分享。” 雪闲面色浮现赧意:“是让你找其他的东西给他。” 厉倾羽伸手一托,轻松地将雪闲抱到大桌上坐,道:“可本尊自觉的好东西,就只有一个而已。” 雪闲笑弯了眼。 厉倾羽蓦地道:“上回有人在这桌子前,不停喊累。” 雪闲愣了下,才意会过来对方说的是何事,半垂着眼,试图掩饰羞意,道:“我就说了…站着会累。” 厉倾羽:“本尊抱着你,你不必出力气。” 雪闲:“这不是出不出力气的问题,是你…是你太用力了,我站不住。” 讲到最后他已是面色发红。 厉倾羽挑眉:“最后不是抱你去榻上了吗?” 雪闲抗议道:“可那是一个时辰之后。” 厉倾羽往他唇上亲了一口:“行,那下回站半个时辰就好。” 雪闲:“不、不许用站的了!” 厉倾羽低声道:“那本尊就要用其他方式了。” 雪闲赧然道:“也不许你绑。上回都被看出来了…” 厉倾羽:“我绑其他地方,他们就看不出来了。” 雪闲:“怎么就不是我绑你呢?” 厉倾羽弯了下唇:“行,等等就让你绑我。” 他还是有办法将雪闲弄得全身无.力。 雪闲想了下那画面,发现并没有比较不害臊,便道:“不让你了。” 厉倾羽将他整个人抱起,带了点低笑的声嗓道:“那本尊只好用强迫的了。” 于是午后的浸羽殿,又是一片缠.绵缱绻。 同一时间,烛鹊的寝殿中,老鬼蝎和周衍之也正泡着上好的茶叶,三人聊着天,不时讲到机关塔的趣事,当时恐惧的每一层关卡,现在谈起来就如同有趣的故事般,殿内不断有笑声传出。 当时的花妖和尸人,如今说起来诡异又搞笑,唯一让人心有余悸的,就是上古八爪鱼。 上回灶房师傅精心炒了盘糖醋章鱼脚,却没人去动筷,大家看着那道菜,脑中同样的想法,都是难以入口。 老鬼蝎对此哈哈大笑,并且表示他这回上峰又带了许多木板,若烛鹊平时无聊,可以在帮忙做蝎子的木盒。烛鹊立刻表示自己一天到晚都日理万机,空不出任何时间。 于是周衍之说道:“可我昨日才见仙君躺在大树下,挥着玉扇,睡了整整两个时辰。” 烛鹊沉重道:“那是我在思考事情,并非入眠。” 梦中有着许多美食,和经典茶叶,让他思考的十分投入。 老鬼蝎朝天一笑,接着表示,烛鹊明天就得开工,不得拖延。 另一头,奚云奚雨则在弟子住处,教训着不守秩序的外门子弟,并且没收本月的第十三个法器。 偶尔休息的时间,奚雨才会回到自己房间,研究厉倾羽送的那整篮子玻璃球,奚云则陪着他,一颗一颗的观赏,这便是两人最放松的时刻。 每一天的浸雾峰,都是这般热闹如昔,忙碌充实。 -- -- 两天后。 雪闲又下了主峰一趟,这次被奚云给拦住,说道:“医君,你来的正好,上回找你的那几名弟子今日又再吵着找你了。” 不断挡在他面前,询问雪闲人在何处。 自从雪闲搬去独峰后,弟子们偶尔问起,奚云奚雨也不敢擅自回答,就只回说,倘若有丹药上的事可以改找老医修。 然而此刻雪闲虽下峰了,可厉倾羽就站在他身后,表情毫无波澜。 于是奚云识相的后退了点,问道:“医君…你要过去找他们吗?” 雪闲笑笑道:“好啊。” 接着朝身后人说:“你不是也想与他们聊聊吗?” 奚云一听,站的更远了。 随后雪闲与厉倾羽便一边散步,踩过低矮草皮,来到雪闲以前住宿的小山坡。 果然有三名身穿青色衣袍的弟子在那附近徘徊,看见雪闲到来,便兴高采烈的奔了上去,接着见到对方身后的颀长身影,脸色蓦地一变。 立即恭敬颔首道:“尊上好。” 雪闲:“听说你们急着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名弟子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道:“就是我修炼的法器又更上一阶了,想找医君分享。” 他将他的铜柄短刀拿出,一面又观察着尊上的神色。 三人此刻全是一头雾水,不知尊上为何会一同来此。 其实他们从没近距离看过厉倾羽,只有在对方九阶出关的典礼上远远见过,可那身冷意十足的气场,如今还是不减。 眼下双方距离之近,那三名弟子连头都不太敢抬起,即便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厉倾羽那发冷的气场。 以前雪闲住在小坡上时,他们便时常找机会过来,即便没有丹药上的需求,也会时不时找话题和雪闲聊天。 待雪闲一个个看过他们的法器后,便道:“果然多修炼就会有成长的,恭喜你们。” 大家都比以前更进步了。 其中一名明显对雪闲有好感的弟子,表情已有几度变化,努力不去看雪闲身旁那道身影,像是鼓起勇气般,有些支吾的问道:“医君,其、其实我们还有事情想问你。” 雪闲绽出浅笑:“大家认识这么久了,直说无妨。” 对方道:“就是…我们总听到传言,说是医君…医君已经有道侣了。不知是否为真?” 那弟子的表情,看得出希望雪闲说出否定的答案。 雪闲正想斟酌用词回答之际,身旁人的低嗓便道:“他有道侣。” 那弟子露出震惊的表情,带着一点打击。 另一名弟子则是听见尊上回答,瞬间也不敢答话。 雪闲瞄了厉倾羽一眼。 居然连这醋都吃。 接着才朝弟子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弟子听见雪闲开口,这才又敢继续问下去,不死心地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医君的道侣是谁?我们见过吗?” 雪闲思考着如何回答才不会让眼前三个弟子受到惊吓。 岂料厉倾羽再度开口了,低沉的嗓音道,“是本尊。” 三名弟子差点同时震掉下巴,眼珠子也都要掉出来了,最后怎么和雪闲道再见的都不知道,只想赶紧逃离这地方。以及特别后悔当着尊上的面问出那个问题。 雪闲见他们三个慌张失措的背影,失笑道:“对方不过三个小弟子而已,你干嘛吓他们?” 厉倾羽望着他,道:“本尊说的是实话。要吓不吓属他们的事。” 雪闲忍不住浅笑了几声,接着道:“前面就是我以前住的小屋,你虽藉由流苏看过了,可没实际去过里面,要去看看吗?” 厉倾羽随即扣住他掌心。两人往坡面走去。 一推开门,便是熟悉的灵草味道 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因奚云奚雨都有定时让人清扫。 雪闲道:“以前我常坐在那床铺上看医书,流苏就爱跟我闹脾气,动不动就把床榻给封了结界。” 厉倾羽:“那是有人衣袍没穿好就想出门。” 雪闲一笑:“已经捂的够紧了。流苏管的这么严,有时傍晚我只是想出门吹个清风,也得穿戴好全身衣服。” 他绕了这熟悉的屋子一圈,发觉自己在里头的回忆,除了拼命的炼药炷,就是和流苏胡闹的那些时光。 雪闲道:“你以前在墙上看我,不无聊吗?” 厉倾羽:“这问题你之前问过了,不无聊。” 雪闲:“那你看着我在屋子里忙东忙西,有什么感想。” 厉倾羽突地将人用力抱进怀,垂头用鼻尖磨着雪闲鼻尖,低声道:“就是这个感想。” 他想碰镜画里的人,想抱,想亲吻,想做其他事。 雪闲环住他脖颈,轻声道:“那不如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让我看看当时你想做什么?” 果然厉倾羽身上线条因他的话立即紧绷:“你确定?” 雪闲声音更轻了:“既然你让我迟疑,那便不住了。” 厉倾羽偏头就是重重一吻:“今晚就住这。” 要让雪闲亲身体验他当时的想法。 雪闲在亲吻空隙间,说道:“隔壁还住着老医修呢,这屋子的隔音不知好不好。” 厉倾羽吮着他唇:“本尊下道结界就行。” 两人亲昵间,门扉突地从外被推开。 奚云的声音传来:“医君,我瞧那三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回住处了,我在坡上左右找不到你,想来你应该是回到这……” 话还没说完,入眼的景象就让他僵化在原地。 立刻低下眼眸,道:“尊、尊上,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和医君。” 随即砰的一声,门扇阖起的声音。 被看见亲吻,雪闲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才下坡没一个时辰,这就吓了多少人。” 厉倾羽胳膊仍是环着他,道:“本尊没空理那些人” 雪闲轻声道:“我这床榻不如浸羽殿大,你确定?” 厉倾羽却道:“你又确定本尊打算让你睡了?” 雪闲耳朵一红,道:“不许胡闹。” 厉倾羽却浅扬着唇:“那你得自己和他说。” 夜晚的他。 接着低嗓又说:“上回绑你的也是他。本尊尚未试过。” 雪闲半眯着眼:“你俩就是爱合着捉弄我。” 厉倾羽在他唇边吻了下,道:“本尊没有。是他。” 其实不管白天黑夜,都能完整感受到和雪闲在一起的所有行为。包含榻上的种种。 此刻外头阳光正好,一整片的绿色山坡生气蓬勃。和九年前的景色一模一样。 差别却在,如今山坡小屋中,不只雪闲一人和流苏玩闹。 这一回,流苏的主人也同样在小屋里面,准备实现闭关期间,所有想对雪闲做出的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 烛鹊: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老鬼蝎:你这白痴! 第51章 明知故问。 -- 在雪闲与厉倾羽住进山坡小屋的第二天。 烛鹊便闻风而至, 毕竟俩人难得下来一趟,还住在主峰上! 他便拉着周衍之和老鬼蝎一同过去。 怎知离小屋的三尺外,三人便被挡在外,连踏都踏不进。 烛鹊不解, 嚷嚷道:“不就是住个屋吗?为何倾羽还要设结界!” 老鬼蝎意味深长道:“人家可能在炼药。” 周衍之颔首:“或许炼药过程不适合其他人观看。” 烛鹊更加不明白:“炼药不就一个药炉跟一堆灵草, 有什么不能观看的东西?” 老鬼蝎:“也许还加一张床榻。” “跟两个人。”周衍之补充。 烛鹊恍然大悟, 表示理解:“所以就是倾羽和医君两人一同在榻上炼药,这样吗?” 周衍之:“……” 老鬼蝎:“对,就这样。” 周衍之:“总之我们下回再来找人便是, 他们这结界约莫要数天才开启。” 烛鹊这才万分不愿意的被两人拉走。 小屋内,虽外头听不见里面声响,可在屋内却听得见外面人讲话。 雪闲被环抱在健壮的胸膛中,道:“烛鹊找来了。” 身后低哑的嗓音道:“本尊还没完,让他们多等上几天。” 雪闲身躯已是全数染上绯色, 道:“都一天半了…” 厉倾羽就没让他下过榻。 厉倾羽吻了下他发梢, 道:“昨天就说了, 要让你看看我在闭关期间想做的事。” 雪闲翻过身子,与他对视,轻喃道:“那还要几天才肯放我下去?” 厉倾羽将他揽紧:“待本尊把想做的事做完之后。” 小屋内, 立刻又陷入一片灼人温度。 于是后面三天,烛鹊虽天天来到山坡上报到,可结界总是未消。 弄到最后, 连老鬼蝎都说道:“这回炼药可炼太久了, 我得再去熬个汤药替徒儿补补身。” 周衍之:“前辈多熬点好了, 这结界都五天未开启了。” 雪闲应是累的很。 烛鹊则是一脸不满的在外头挥玉扇:“究竟是什么特殊的药材, 还得关上结界才能炼。” 周衍之已经放弃回答他这话题, 说道:“我们去另一面山坡看灵鹿吧, 好久没喂它们了。” 烛鹊这才舒心了点:“听说倾羽前几天下来主峰,吓到几个外门弟子,导致这几天外门弟子那区总特别安静,故奚云奚雨应是也有空,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半刻钟后,另一面小坡上。 大伙儿拿着新鲜的灵草喂着鹿,那灵鹿十分温驯,还会用头蹭人衣摆。 烛鹊和奚云提到小坡结界的事情。 奚云道:“尊上他们下来的第一天我就遇见了。” 烛鹊:“那他们是在炼什么药?为何还特地回小屋里头炼?” 奚云不好意思说出他那天撞见的画面,可之后的发展他已心里有数,就与周衍之相同,约莫都猜的到小屋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便说道:“可能…是医君怀念这间屋子,偶尔想回来住住。” 这已经是最委婉的回答了。 烛鹊仍是不解:“怀念就怀念,为何要设结界?” 老鬼蝎:“怀念的过程不适合人家打扰罢了,说不定人家就喜欢清静一点的怀念。” 烛鹊这才平复了点心情:“医君怀念医君的,那倾羽进去干嘛?” 这回已经是无人能答了。 最后由奚雨打破沉默:“仙君,你还是回寝殿多摆点丝绸,或多喝点茶吧。” 周衍之也道:“若赵姑娘在这里,肯定已经翻白眼给你了。” 烛鹊气愤的说:“行吧行吧,等倾羽他们出来后我在自个儿问。” 于是老鬼蝎用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他,然后摇了摇头。 …… 三天半后,待烛鹊再次来到小坡,终于等到里头两人走出。 雪闲脸色还有点红,走路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厉倾羽则是站在他身后,一手轻轻揽着他腰。 烛鹊立即奔上去,道:“你们俩可出来了!我等了好多天。” 雪闲点头,他自然知道烛鹊天天都来,还能听到他嚷嚷的声音,说什么炼药炼太久。 烛鹊:“所以你俩到底炼了什么药?” 一旁周衍之插话道:“尊上、医君,我们大家都已经和烛鹊解释过了,可他还是想自己来问。” 每个人都放弃了。 烛鹊兴致勃勃地望着厉倾羽,希望好友能给个解答。 厉倾羽道:“前辈交代的药。” 烛鹊瞬间转面朝向老鬼蝎。 老鬼蝎先是一头雾水,接着看见雪闲赧然的表情,赶紧咳了两声:“对对,是我交代的。” 烛鹊怀疑道:“那前辈之前为何不讲,只天天说着要顿汤药给医君补身。” 老鬼蝎:“…这个…这个嘛…就是我记性不好…只想着徒儿炼药很累,需补身子。” 老鬼蝎从没想到,总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家徒儿“炼药”一事,得说谎来打发烛鹊。 厉倾羽仍是面无波澜,低稳的嗓音道:“多谢前辈。” 他俩确实在炼药。 只不过药炉是床榻,炼的是雪闲。 -- -- 夏过秋来。 浸雾峰上夏意退去,叶片从翠绿转而金黄,天气也逐渐转秋。 赵旖和他们的联络固定半个月一次,从未间断。 据她回报,秋天的第一个月,鹰戈便服下了第四颗复神丹,外型完全转回中年时期的状态,骨头也伸展开,不再是衰老身躯。 赵旖仍在地宫中来去自如,弟子们见了她全是尊重,显然已是鹰五门内万人之上之姿。 这天,她野放火蚁时,同样顺带与浸雾峰传了话。 “如今鹰戈外貌恢复完全,我瞧他自信心满溢,这时候提出机关塔一事,你们觉得如何?” 烛鹊道:“可你确定他真的愿意出地宫?” 赵旖那头顿了几下,道:“这我还没尝试过。” 老鬼蝎:“要不赵姑娘先找个借口,引鹰戈出地宫,即便只是地宫外头也好,只要他愿意出来,至少离我们的计划又更进一步了。” 赵旖:“好,那我过几天便试试看,还是前辈心细,想的到这预备方法。” 老鬼蝎立即回道:“妳才是我们里头心思最缜密的,能在地宫待上半年多,又让鹰戈如此信任,怕是其他人都做不到。” 在场所有人瞬间答声,表示这话十分正确。 于是在这回谈话结束后,赵旖心中也拟好了计划。 至少先试探一次,看看鹰戈愿不愿意出地宫。 某日的晚膳时间,桌面摆了近十道佳肴。 鹰戈对赵旖态度极好,道:“这些都是蚁后入地宫后特别偏爱的菜色,我让人多做了些。这几个月来我服下了蚁后炼制的丹药,身体情况已明显好转,妳便是本门主的恩人。 ” 他神色发着光芒,明显已比半年前自信许多。 赵旖一面吃着饭,边说:“鹰主客气了,当初便是我自愿炼药的。这复神丹确实不好炼,能将他成功炼出也是我的成就之一了。只是如今鹰主精神恢复许多,要不下回我外出野放火蚁时,鹰主也一同去看看。很少人能见到我家火蚁全出的壮观画面。” 对赵旖的要求,鹰戈向来不会拒绝,这回有了复神丹,外型与修为都回来不少,自当也答应了,说道:“既然是蚁后特别邀请,那我下回便同妳和燕盈一起外出,没想到外人见不到的五灵毒,本门主居然有幸能看见。” 赵旖谦虚道:“外人见不到的毒黑鹰,鹰主也让我看了多次,彼此彼此。” 这话又彻底说中鹰戈自满的地方,便哈哈大笑,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 -- 半个月后。 鹰戈果真和赵旖一同出了地宫,也许是太久未晒阳光,他见到日头光亮,神情有着明显的激动,看着许久未见的外头景色,还多环视了几圈。 赵旖建他表情如此,道:“近来天气转秋,落叶都黄了,待明年夏季鹰主便能看见这些大树一片青绿的模样。” 鹰戈喜道:“今年冬季也同样能看见白雪皑皑,往后本门主便能时常出地宫活动,要是蚁后想出来,便随时说一声。” 赵旖随意点了个头,接着两手一挥,数万只火蚁立即凭空出现,空中全是密密麻麻的深红点点,缓缓的降落至地面。 燕盈每回看这画面都感觉十分不适,这回鹰主也在,她自当努力收起害怕的神色。 鹰戈见到地面上宛如深红火海的数万只火蚁,眼睛都发亮了,赞叹道:“不愧是上古蚁后,火蚁群聚的画面实为壮观,想必鲜少人看过。” 赵旖:“确实如此。” 鹰戈见那上万只爬动的深色蚁群,更是自动将赵旖纳入鹰五门中,言谈间便说道:“鹰五门有了这群火蚁,在外头更是无人能敌了。” 赵旖听他这番话,当场也没反驳,只道:“鹰主若是喜欢,下回还能出来与我一同野放。” 鹰戈笑的自满,道:“如今本门主已东山再起,随时都能出地宫,自然可以。” 一刻钟后,鹰戈终于细细赏完这些火蚁,可赵旖说自家蚁群至少要爬上一个时辰,鹰戈便让燕盈待着,先行回地宫。 赵旖见他人已离开,接着再度支开燕盈去另一侧看赵火蚁,待这一头只剩她一人时,便立即用传声术传话上峰。 第一句话就直接重点。 “鹰戈随我出来了。” … 同一时刻。浸雾峰这头。 烛鹊闻言,欣喜的原地跳起:“不愧是赵姑娘,鹰戈真的出地宫了!” 雪闲面上也有喜色:“鹰戈表现得如何?” 赵旖:“他看见蚁群很满意,并且自动将我纳入鹰五门,说我家火蚁可以与他配合。” 周衍之皱眉道:“他还真有脸。” 赵旖笑了声:“不只如此,鹰戈还说他之后会常常出地宫,想必是憋了太久,要去各仙门宣扬闹事了。” 厉倾羽:“行,只要他愿意出地宫,机关塔一事就有着落。” 赵旖:“没错,下回待他再出来时,我便会提及机关塔。” 老鬼蝎:“可你们想好说法了吗?” 赵旖道:“我这趟出发前,已上独峰和尊上讨论过,医君当时也在场,提了个不错的建议。” 雪闲见大家朝他望来,便说:“当时我们假设鹰戈服下丹药后愿意出地宫,可要打杀的话,最好是个隐密的地方,不波及其他仙门为前提。机关塔便是最好的去处,只要赵姑娘向鹰戈提到,她的火蚁探听浸雾峰的人即将再入机关塔,鹰戈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要围堵我们。” 烛鹊一个拍掌:“聪明!这样便引他出宫了,还有个绝佳场地!” 赵旖也道:“这法子是医君想出的,我与尊上都觉得可行。” 老鬼蝎:“不愧是我的徒儿,这办法极好!” 奚云:“可要入塔的人除了赵姑娘,我们大伙儿都去吗?需不需要有人留守?” 厉倾羽:“这之后再讨论,先让赵姑娘将消息放给鹰戈为主。” 赵旖:“好,那就暂时先这样计划了。” 传声术结束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过了大半年时间,引鹰戈出地宫的计划终于成功一半! 前阵子烛鹊曾提过先将毒黑鹰杀死,待鹰五门结界破了后便可直接杀进,可却被厉倾羽反驳。 地宫深入地底,万一打斗中动静过大,地宫崩毁,这就不是结界的问题了。 故将鹰戈引出,才是最佳办法。 雪闲道:“忙活了大半年,这回终于算是成功了。” 周衍之道:“多亏医君和尊上的法子。” 雪闲却摇头:“最该感谢的是赵姑娘。” 烛鹊搓搓手,道:“没错!待她回峰后,我定要送她个大礼。” 周衍之:“什么大礼。” 烛鹊:“这我还得研究,看看姑娘家都喜欢什么东西。” 老鬼蝎:“她喜欢蚂蚁,不如你现在开始养吧。” 烛鹊:“……多谢前辈建议,我想应该有其他的选择。” 雪闲笑道:“赵姑娘的蚁群为深红色,指不定她就喜欢红色系的东西,仙君从这方向出发去找吧。” 烛鹊:“这主意不错,衍之你这几天晚上过来我寝殿,我们讨论讨论。” 周衍之一口就答应了。 …… 当天傍晚。 雪闲坐在浸羽殿的矮榻上看医书,旁边摆着好几个大瓷瓶,里头装了上百颗雪灵树叶炼出的银色小丹药。 雪闲正吃着芷蒸糕,翻过一面书页。 手中糕点蓦地被整块咬去。 雪闲抬眼,笑道:“不是说不喜吃甜?” 厉倾羽将人抱进怀,让雪闲坐在他身上看书,弯唇道:“你喜欢,本尊就喜欢。” 雪闲:“这么好说话?” 厉倾羽唇边笑意,懒洋洋道:“本尊何时不好说话了?” 雪闲转了转眼眸,道:“有些时候。” “哪些时候?”厉倾羽明知故问。 雪闲又拿了块芷蒸糕,撕了一小块后,往厉倾羽嘴边递去,却连同手指一起被轻咬住。 雪闲便轻声说道:“在小屋的时候,半夜的时候,清晨的时候。” 这回厉倾羽唇边的笑意更加扬起,带着点邪气的亲上雪闲,将口中糕点传递过去,芷蒸糕在两人口中融化,唇间都是甜味。 两人气息交融间,厉倾羽低笑道:“在小屋时本尊明明就放缓速度了。” 接着又补了句:“ 炼药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 Q//Q 第52章 牢牢抱紧! 雪闲闻言, 忍不住想起小屋里的那五天,便偏过脸,想掩饰发烫的面颊,打算假装没听见。 接着从储物袋中唤出另一本书, 想看看话本平静心情。 没想到这次唤出的话本居然叫做《狐狸与书生》。 雪闲:“……” 这该不会是师父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放进的吧! 算了, 反正都是话本, 他也就打开了。 然而这话本的走向十分特别,一般故事皆是人类拯救灵兽,然后对方回来报恩。 这本却是九尾银狐于惊险一刹那救了书生, 最后开口问书生愿不愿与他归隐深林,对方答应了。且一旁的配图,这只九尾银狐变成人类时,神情颇似侠客般,英姿飒爽。 [这本话本与《美人仙尊自救指南》中季澜看的是同一本唷。 ] 雪闲靠在床榻上, 念着《狐狸与书生》的片段。 读到一半时, 便朝厉倾羽道:“你瞧, 倘若这只银狐也分白天与夜晚的性格,虽然已将书生给刁回,可会不会其中一性格其实不想要书生, 另一性格却喜欢书生,然后他们就在脑内自己打起来了呢?” 厉倾羽道:“不会。” 语气斩钉截铁。 雪闲笑道:“你怎么那么笃定呢?” 厉倾羽:“既是喜爱之人,不论人格有无分离, 或者分离多少, 都会是同样喜爱。” 对他自己而言, 便是如此。 雪闲先是怔愣了下, 明明是厉倾羽对他的问题加以回答, 可眼下却像对他讲情话般的告白, 顿时脸都红了。 忽地厉倾羽反问道:“倘若书生被九尾银狐叼回去后,才发现银狐有两个性格,这就不喜欢了吗?” 雪闲轻喃道:“就像你说的,喜爱一个人就是喜爱,无论白天或黑夜,书生都喜欢。” 厉倾羽抱着他,弯着唇角,与他共同看着话本上的插图,那只九尾银狐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住书生时,看上去特别有趣。 雪闲不禁说道:“我怎么觉得,要是你也有这样的蓬松尾巴,肯定也是一天到晚卷着我呢。” 厉倾羽低笑:“自然如此,本尊连在榻上都要卷着你。” 雪闲笑道:“那白蝎子可要吃醋了,你连我的肩膀都不分给他了。” 厉倾羽:“那就你将白蝎捧在手心中,我卷着你俩。” 雪闲亲了他一口:“好。” 接着又翻过一页,继续往狐狸书生的后续看下去。 寝殿中,芷蒸糕热腾腾的香味不断在两人唇瓣间来回传递,待糕点吃完、话本看至最后一页后,雪闲的外袍早已被扯松,整个人让厉倾羽压在矮榻上亲吻。 雪闲半眯着眼:“现在就要化身成银狐了吗?” 厉倾羽低哑道:“对,要卷你卷一整夜。” 白蝎待在桌面的木盒里,听见一旁卸衣和亲吻的声响,早已十分习惯,可毕竟矮榻处的空间较小,某人动静态过大时,仍会摇晃到桌面,小白蝎只好闭着眼,努力尝试入睡。 -- -- 一个半月后。 待赵旖再与他们联络时,便道:“我想时间差不多了。鹰戈已随我出外看了三次火蚁,对于出地宫一事早已当做家常便饭。今日晚膳我便能透露给他,关于浸雾峰要重回机关塔一事,你们也尽快做好准备!” 厉倾羽:“好。” 烛鹊道:“那只毒黑鹰会一起去吗?” 赵旖:“不会,鹰戈从来不将它带出门,我怀疑那黑鹰连太阳都没晒过。” 奚雨:“美其名是宠爱,可这是虐待灵兽吧。” 赵旖:“这我也管不着,我猜会去机关塔的,除了鹰戈、燕盈和我,应该还有几名鹰五门弟子,可他们修为阶不过四阶,不足为惧。” 老鬼蝎:“鹰戈可有发现自己体内修为异常?” 赵旖:“尚未。前辈那配方厉害的很,他平日闭关修练时,一切都属正常。”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那就对了,我这新加的配方,得是鹰戈和别人打起来,金丹快速流转时才会发现有问题。一般闭关沉静修练是察觉不出的!” 烛鹊佩服道:“真是厉害!” 奚雨快速道:“依赵姑娘所见,鹰戈何时会出地宫?” 赵旖:“我今晚透露讯息给他后,应该不用两天。倒是你们那儿需要准备多久,我才好把话说全。” 厉倾羽:“三天。” 赵旖和首:“行,我就告诉鹰戈是三天。” -- 于是当日鹰五门的晚膳。 一如往常,全是鹰戈在高谈阔论,关于自己以往在仙门中的种种作为,与他所自豪的,打败其余仙门的事迹。 赵旖不时在旁赞美两声,搭上佩服的表情,鹰戈内心的骄傲更是不停膨胀。 宴席途中,待鹰戈讲至一段落,赵旖便突地放下筷匙,叹了口气。 鹰戈立马说道:“蚁后今日吃得少,是身子不舒服吗?” 赵旖摇头,一副面有难色。 鹰戈:“若是对下人们有什么不满之事,蚁后直说无妨,我绝对严惩。” 赵旖这才道:“并非下人之事,而是今天我野放火蚁时,听到我家蚁群带了些消息,不知该不该告诉鹰主。” 鹰戈见她面色凝重,便道:“蚁后请说。” 赵旖用担忧的口吻说道:“我的火蚁告知,近两日浸雾峰的人便要再度出发回到机关塔,可原因不明,也许是想研究那座塔内的东西。总归厉倾羽他们会再次回到塔上。” 她原本明艳的脸庞,此刻神情之忧心,口气之挂心,明显一心向着鹰五门。 鹰戈见她如此,心中自是欢喜,便道:“浸雾峰的人要回鹰五门?蚁后可确定?” 赵旖颔首:“我家的火蚁在外探听消息,从未弄错过。” 鹰戈立即重重敲了桌面一拳,一旁燕盈吓了跳,以为鹰主即将震怒。 怎知鹰戈露出可怖笑意,道:“这回我修为与外貌皆已复原,既然浸雾峰的人要自动送上门,本门主自当不可拒绝。” 他朝燕盈道:“吩咐下去,让修为最好的几名弟子收拾,两天后就出发高塔,蚁后和你同我一起。” 燕盈恭敬说了声是。 赵旖也道:“多谢门主肯让我一同帮忙,我家火蚁早已迫不及待了。” 鹰戈大笑道:“这回蚁后可使出全力,让他们见识见识火蚁群的厉害。” 赵旖笑道:“那是当然。” 于是这一次,因透露消息的计划十分成功,浸雾峰上也开始做出最后讨论。 -- -- 长仙殿内。 奚云神情严肃,道:“尊上,这回机关塔一行,要同行的人有谁?” 厉倾羽:“由前辈留在峰上驻守。” 接着他又转头,朝身边的人说道:“你与你师父一同留在浸雾峰,我才安心。” 雪闲虽然很想一并参与,可他身为医修,手上唯一能称之为武器的只有药炉,去了也只能在旁观战,无法与持刀剑的人拼搏,甚至会让厉倾羽无法专心打斗,故他点了点头,道:“好。” 烛鹊:“赵姑娘肯定也会去,到时燕盈就让她修理了。” 上回赵旖的火蚁鹰因对付上古八爪鱼而疲惫,这回火蚁精力旺盛,想必燕盈不用半柱香时间就会被赵旖钳制。 众人稍稍谈完话后,便一同看向周衍之。 烛鹊不确定的问道:“衍之,你想过去吗?” 鹰戈身为周衍之的杀母仇人,故对方去不去,应由自己决定。 周衍之似在深思,半晌后便摇头道,“我的法器是木鱼,去了也许派不上用场,你们还得空出人还保护我,我就与老鬼蝎前辈留在峰上吧!” 烛鹊颔首:“机关塔的结界在上回便消了。衍之记得用镜画观看我们这侧的情况,要是有紧急情形,也能即时开启传送阵。” 在场人纷纷应首,心中也各有所思,都为了两天后即将发生的激战而面色凝重。 这样放在以前,只要是仙门中式微以久的门派,本就容易被人忘却,尤其门主若还躲在门中不出,大家更是忘的更快,毕竟仙门中不时有修为更优秀者出现。 上回要不是鹿九天在审仙大会中提起鹰五门,许多人早已忘了这早年时期曾经威风一时的门派,故也都是大会那时才回忆起鹰戈的作恶多端。 尤其鹰戈一心想要回雪闲,这让浸雾峰更是严阵已待。 此次鹰五门想要东山再起,关键就是机关塔一战。 …… 当日午后,浸羽殿内。 床榻上。 雪闲趴在厉倾羽强健的胸膛上,轻轻地绕着对方的墨发,表情有些沉闷。 厉倾羽则用指腹蹭着他脸颊:“很快便会回来。” 他自然知晓雪闲在担心机关塔之事。 雪闲:“虽然鹰戈服下了前辈和赵姑娘特制的复神丹,可我总是不安心,觉得他会使出阴招。” 厉倾羽:“你觉得本尊敌不过?” 雪闲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要涉险,我却不能在场,光是用想的,就无法安心。” 厉倾羽:“可你留在浸雾峰上,反而让我心定。” 雪闲闷闷地说:“我知道。” 所以在厉倾羽开口要他留下时,他才没有任何反驳。 厉倾羽抱着他,翻过面,让雪闲仰躺在枕上,从雪闲眼皮一路亲至颊面,低声道:“那本尊出发前跟出发后都有奖励吗?” 雪闲揽着他肩膊:“想要什么奖励,都给你。” 厉倾羽:“小屋里的那种也可以?” 雪闲顿时面红耳赤,好一会儿后才道:“…嗯…” 床榻上这才散出低笑声。 片刻后,便被其他声响所代替。 -- 两日后,厉倾羽一群人便从浸雾峰出发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很快就找到机关塔所在的森林。 进入塔中时,里面仍是一片黑暗。 奚云:“看来鹰戈他们还未到。” 厉倾羽:“赵旖出发前有传声过来,说他们两个时辰后才会抵达。” 几人一路走上阶梯,每一层都空空荡荡。 恶梦、花妖草妖都已消失,第四层也只留了个巨大湖潭,却已不见八爪鱼。 烛鹊用玉扇捂着鼻:“即便八爪鱼沉入湖中,我还是能闻到那股恶心的腥味。” 奚云:“它兽丹被取,早已死透,可身躯的味道确实难散。” 奚雨:“我们赶紧经过这层吧,一想起那画面,就有股反胃感。” 众人一边谈着,顺着阶梯步至第五层,里头的尸人早已被厉倾羽清理干净。 烛鹊道:“为何要选在第五层?” 厉倾羽:“高塔地基不稳,若是倒塌,在高一点的楼层才有救。” 烛鹊这才想起当初的兽妖塔,崩塌之际,厉倾羽与雪闲似乎就是从最顶层跳出。 此刻,一旁的奚云奚雨早已拿出短刀准备,神情警戒。 同一时间,树林中。 鹰五门也已准备完全。 这回机关塔,鹰戈除了带上赵旖与燕盈,还带了五六名升上三四阶弟子的。因这几年鹰戈自己自顾不暇,所以能训练的弟子便少了许多,如今带来的这批弟子,已属鹰五门中除了燕胤燕盈外,修为最高的了。 半刻钟后,赵旖便道:“鹰主,机关塔近在眼前了。” 她能看见高塔的黑色顶端,当时被燕盈用法术破坏的墙壁如今已归回完整。 鹰戈脸上全是骄矜:“想必浸雾峰的人已经在里头,料想不到我们会突袭。” 燕盈拿着鹰戈给予的新短刀,也露出阴狠笑意:“这一回,我便要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赵旖轻声哼了一声:“上回妳也杀的我措手不及,这回还请妳看清楚敌人脸面再出手。” 燕盈被这一说,立即站不住脚,可怒意只能憋在心头,不能发出。 鹰戈倒是还有闲情逸致,对赵旖的话表示大笑:“万一燕盈这回再错杀蚁后,我自是当场惩处。” 赵旖口吻随意地回道:“鹰主不必当真,我就是说说笑话,降低一下沉重的气氛。” 身后几名黑衣弟子听着赵旖与鹰主交谈,都觉得对方不愧是上古蚁后,居然能如此不害怕,不卑不亢的与鹰戈说话。 赵旖一身轻松道:“鹰主尽管和浸雾峰首座决斗,其余的就交给我,还有燕盈跟其他弟子。” 鹰戈哈哈大笑:“本门主相信以蚁后一人之力,便能阻挡浸雾峰其余不相干的人。” 燕盈听见这话,已是握紧手中短刀,心头不甘。 从前自己是鹰戈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如今仿佛成了赵旖的贴身侍女,责任是野放时看顾火蚁,眼下鹰戈连谈话中都省略了她。 一行人在树林中走了半刻钟,终于抵达黑塔。 石门一开,燕盈身后一批子弟立刻缩成一团,毕竟他们未曾进入过。 赵旖悠哉地提起鹅黄群摆,神情毫无变化,随着鹰戈走上阶梯。 燕盈则带着一堆面色惊恐的子弟,走在俩人身后。 此刻的第五层中,厉倾羽耳聪目明,早已听见最底层石门打开的声音,便道:“赵姑娘他们到了。” 烛鹊点头,挥开玉扇,假意在扇风,实际上不时注意阶梯口的动向。 果不其然,当鹰戈踏上第五层最后一阶时,手上的灵剑便直接出窍! 直直地朝厉倾羽砍过去! 厉倾羽俐落地闪过之后,随即用羽熔反砍回去。 双方间似乎不用言语,气氛一触及发。 待长剑回至鹰戈手上时,那丑陋的脸庞才展开扭曲笑意:“久闻大名,浸雾峰首座。” 厉倾羽淡道:“浸雾峰与鹰五门向来无关,不知鹰五门为何见人就开杀。” 鹰戈自当不知晓,这是赵旖与浸雾峰共同计划好的,只认为自己埋伏成功。 自信全写在脸上,道:“浸雾峰向来是仙门之首,你在本门主闭关期间便比我升高了一阶,不只如此,还抢走了本门主最重要的大医修。” 鹰戈环视了塔内一圈,发现并无雪闲身影。 便尖声笑道:“这回你没将大医修带来,又是将人藏匿去哪里?” 此时双方人马也已全数分散站开,一副随时开打模样。 被鹰戈带过来的五六名弟子,知晓奚云奚雨的修为属五阶,各个背后都留下了冷汗。 一旁烛鹊忽地缓慢地走到两个熟稔的执法面前,拍拍奚云奚雨的的肩,说道:“你们俩暂且休息,这些人让本仙君来即可。” 鹰戈那头,则朝厉倾羽大喊道:“浸雾峰首座定想不到,本门主这回还有上古蚁后的加持,那火蚁之厉害,待会儿大家便走着瞧! ” 厉倾羽懒得跟他废话,再度唤出羽熔,身躯一跃便攻了过去,两道人影顿时在半空中交锋,金属声不断碰撞,羽熔利刃,每一剑都朝着鹰戈命门上砍。 鹰戈也开始转动金丹,试图让其灵气快速流动,爆发鹰五门中特有的邪门修为。 怎知不过一会儿,他便惊觉自己的金丹虽能运转,可却仿佛被束缚那般,无法散出八阶的实力修为! 高塔中,赵旖从一开始不动声色地站在燕盈旁边,待厉倾羽脚尖一踏地腾上空后,烛鹊与鹰五门弟子那头也直接开打,玉扇一挥,弟子们便哀声一片,赵旖见燕盈握着短刀,预备冲去助阵,便袖摆一挥,几千只的火蚁瞬间现出,密密麻麻地铺成一张密网,阻挡在燕盈面前! 燕盈的步伐顿时止住,就怕自己身躯黏上那骇人的火蚁。 她高声朝赵旖道:“妳做什么!?” 赵旖耸肩:“没什么,不过是我家火蚁这时想找妳玩玩罢了。” 燕盈立即感到不对劲,眼看着赵旖又放出另千只火蚁,朝鹰五门弟子方向过去,在那端的打斗中,火蚁群也顺着鞋履,爬上那几名黑衣弟子的身躯,那片战场马上变的混乱无比。因有火蚁助阵,烛鹊玉扇的攻势也愈发懒散,仿佛逗弄着那群弟子玩。 奚云奚雨两人知晓是赵旖在暗中帮忙,便朝她应了个首,赵旖也朝他们点头。 燕盈看到了这幕,眼眶几乎要睁裂! 此时她才惊觉,赵旖根本彻头彻尾就站在浸雾峰那头!将鹰五门狠狠辗压在脚底! 燕盈不禁在火蚁铺成的网后放声尖叫,想让鹰五门中的人听见,可此刻却没人有空理会她,那些弟子被火蚁侵蚀皮肤,疼痛不堪,有几个已在地面打滚,奚云也干脆收起短刀站到一旁,专注看着半空中厉倾羽和鹰戈交战的模样! 厉倾羽与鹰戈在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灵剑几度互碰,金属声不断在塔内环绕。厉倾羽九阶修为明显占上风,鹰戈也已知晓自己金丹有异,在双方用力相碰互砍,往两侧飞离之际,鹰戈便朝底下一看。 所见画面却让他眼眶欲裂,燕盈被困在火蚁后头,无法行动,其余六七名弟子也歪倒在地面,直到这时他才听见燕盈的大吼,指着赵旖,表示对方一直都是浸雾峰的帮凶! 鹰戈面容扭曲,索性想当场杀了赵旖,可前头有厉倾羽在,他还得先解决! 不过半个时辰,塔中的第五层已是一片混乱,厉倾羽冷冷地看着鹰戈,对方先是震惊不信,再看到赵旖的举动,与燕盈被困的现况后,更是错愕无比。 岂料鹰戈虽神色数度转变,可当他再度抬起头时,其扭曲的笑容猛然放大,面色令人发怵。 留在浸雾峰上的三人,看着镜画中显出的画面,全是不解。 周衍之道:“为何鹰戈明明已知自己金丹异常,敌不过倾羽,脸庞仍是如此有自信?” 老鬼蝎也皱眉道:“鹰戈这人就爱耍计,指不定还有什么诡计。” 雪闲在旁,紧蹙眉心,一声未发。 机关塔中。 鹰戈在空上发出阴狠嗓音:“原来上古蚁后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确实狠狠摆了本门主一道!” 话说完没多久,鹰戈又宛若自我分裂那般,突地表情一转,朝厉倾羽讥笑道:“可你定未知晓,本门主早已猜到,你在闭关九阶前,稳神之物早已被毁,故你六魄肯定有了分裂。倘若不是如此,鹰五门的大医修怎会无声消失九年,本门主猜测他当初早已拿到药炷,定是消毁了后才有失忆一事。再后来,燕胤燕盈带回的二十根药炷,本主将其全数融入热潭,却完全无事发生,便更肯定那些都是假货。” 厉倾羽冷道:“是真是假又如何。” 鹰戈道:“不如何,足以打败你便成!” 话落,鹰戈手上灵剑猛然从剑体中渗出诡异的紫红色液体,发着怪异腥味,直至沾染整把剑! 厉倾羽却当作没看见般,见对方举起准备攻过,便主动飞越过去。 两人打斗之间,那紫红色液体也不断从鹰戈的剑中渗出! 浸雾峰上,老鬼蝎看着镜画,吃惊道:“那液体是什么东西!?我从未见过。” 周衍之也道:“看上去像血液又不像血,难不成这就是鹰戈自信满满的原因?弄了把沾满呕吐物的灵剑?” 两人越打越是激烈,就在厉倾羽伸手俐落一挥,砍过鹰戈一刀之后,那染了紫红液体的剑,乍然散发出深红色烟雾!沾染在两人之间,伴随着鹰戈扭曲的大笑,回荡在塔间。 “你既然六魄曾经有过分离,我这剑上的毒黑鹰毒液,便能让你六破分裂的更加彻底!” 浸雾峰上三人一听,面上全是惊惧,没想到鹰戈还留了这手,甚至在鹰五门期间也未与赵旖提过! 毒黑鹰这种古老生物在道上消失已久,其身上毒液有什么功能,外人一概不知,就鹰戈摸得最清楚。 果不其然,半柱香后,在毒黑鹰的紫红雾气之下,厉倾羽狭长的眼眸已经渐渐发出紫红,明显不对劲,雪闲看的是著急不已。 于是果断喊道:“把传送阵打开,我要进去。” 周衍之一惊:“尊上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入机关塔!” 老鬼蝎却明白雪闲之意,急促说道:“如今倾羽被毒黑鹰的血雾给影响,心神不定带来的后果十分严重,倾羽的稳神之物既是雪闲,若雪闲此刻不去,倾羽的状况怕是会愈来愈糟。” 周衍之一向知道轻重缓急,立马做出重大决定的表情,朝雪闲说道:“好。医君你一切小心!” 接着便用法术画出个大圆,幸亏机关塔如今已无结界垄罩,传送阵能轻易到达。 雪闲才踏出一步,老鬼蝎便一同跨了进去。 雪闲着急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 老鬼蝎拍拍胸:“我徒儿在,师父自当也在。” 雪闲感动的点点头,两人便一同进入那光束中。 周衍之则满脸担忧,看着传送阵渐渐缩小为光点,最后消失不见,接着才移眼,继续观看镜画上的打斗。 雪闲一进入机关塔第五层,便瞬间与那双紫红色的勾长眼眸对视! 他不顾周身混乱,直接往厉倾羽的方向狂奔而去,用力扑进对方怀中。 厉倾羽虽此时心神紊乱,可那熟悉稳心的感觉,还是让他不需思考,便抬起另一边未持剑的胳膊,将人揽紧! 这打斗停止的间隙,鹰戈自然不能放过,用力举起剑,欲往两人身上刺去! 怎知眼前却凭空出现数千只黑色毒蝎,大螯的喀喀声令人发怵,鹰戈一惊,顿时连连后退! 老鬼蝎挡在雪闲二人面前,双手一挥,毒蝎们便群体而上,仿佛毫不畏惧毒黑鹰的血雾! 鹰戈已是双眸剧睁,心头震撼连连! 没想到浸雾峰上除了有上古蚁后,连传闻中的老鬼蝎都在! 怎么可能! ! 另一边,雪闲在厉倾羽怀中,不顾那紫红色的眼眸有多可怖,用力抱紧了对方结实的肩脖,不停说道:“倾羽,是我。” 腰间的雪色流苏,随着拥抱的动作轻轻摆动。 厉倾羽几度眨眼间,眼眸中的紊乱这才开始逐渐淡去,雪闲眼见如此,便抬高了脸,往对方唇边一亲,眼尾已有了湿意,道:“你答应过我的,会安全回到我身边。” 厉倾羽凝望着面前清雅的脸面,听着温润好听的声嗓不断在耳边回荡,眼眸中的紫红雾气终究完全退尽。 须臾间,那双胳臂也施力抱紧了雪闲,熟悉的低嗓说道:“本尊答应过的,不会忘。” 雪闲眼睫轻颤,终于露出微微笑意,让对方将自己眼角的湿意吻去。 厉倾羽最后亲了下他额际,带磁性的嗓音说道:“等我。” 雪闲点点头,这时老鬼蝎也正好转头与他俩对视,厉倾羽随即颔首,老鬼蝎便机灵的将毒蝎全数收回,顺便打了个手势,表示他与雪闲会待在安全之地,让厉倾羽放心。 鹰戈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发现不过片刻的时间,不知为何,厉倾羽竟已完全不受毒黑鹰血雾影响,甚至心神恢复稳定,且九阶的灵气更是朝他压迫而来,导致鹰戈心头怒火中烧。 因他彻头彻尾都不知晓,如今厉倾羽的稳神之物,便是雪闲。 而在毒蝎退尽后,雪闲的模样也完全显在他眼中,鹰戈脑袋里除了打败厉倾羽,更有将雪闲至于死地的念头,可所有的攻势都一招一招的被厉倾羽挡下,对方出手之快捷俐落,他不只快要支撑不住,甚至根本无法接近雪闲! 就在鹰戈被厉倾羽剑气震至不断后退之际,机关塔中蓦地散出一股黑气! 可那黑雾没有让人疼痛的效用,却是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遮蔽。 厉倾羽顿时飞回至雪闲身边,将人牢牢地揽在身边,凌厉的视线不断在塔中环视。 老鬼蝎在一片黑雾中大喊道:“现在又是怎么了!” 接着便听见赵旖的回声:“不知道!” 鹰戈在这片黑雾中,人也不知在哪。 突然间,厉倾羽道:“他用邪道的传送阵将我们转移了。” 黑雾中,烛鹊声音带着惊送:“转移?转去哪?” 话才刚停,那片浓浓的黑雾忽地慢了下来。 所有人心底第一个感觉,便是周围的高温热度! 似乎有什么热烫的东西近在身边。 待黑雾慢慢转淡,散去的速度愈发加快,宛若被迅速吸走那般,终于完全从众人周围消失。 燕盈原本在高塔中惊骇的神色,蓦然转变为欣喜,赵旖脸色则有着讶异,烛鹊与老鬼蝎等人因眼前陌生的场景,神情警戒中带着不解。 浸雾峰上。 周衍之面前的镜画,原本也让黑雾弄的一片模糊。 随着画面清晰后,他不禁瞪大眼。 因他看见镜画正中央有座火红色的热潭,正冒着腾腾热气,潭中仿佛岩浆热泥。 就是大伙儿在机关塔中对付尸人时,尸人身上所沾染的东西! 雪闲在厉倾羽怀中,看着眼前场景,努力阵定住情绪,说道:“是鹰五门地宫,鹰戈的房内。” 厉倾羽将他紧紧揽在宽大怀中,低沉的声嗓道:“知道。” 当时雪闲被鹿九天掳进地宫,他便从雪色流苏中见过这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倾羽,是我。” 这句话甜着甜着就哭了。 【小屋中有走失千字,捆绑跟炼药之类的咳。要看公告时间唷,大约在周日^^】 ps.雪闲和季澜都看了《狐狸与书生》,但因为周围与对象都不一样,故问出的问题也都不同,但都是符合他们自身气氛的Q//Q! 季澜:本读书人才不看话本这种俗物!哼。 夜宇珹勾唇:那本座扔了。 季澜:不要QAQ,不许你扔! 【贴心提醒:《美人仙尊自救指南》中《狐狸与书生》出现在第31章 唷!】 第53章 带我…回家。 众人一时间全是不知所措, 不明白鹰戈将大家转移来地宫的原因。 热潭前,鹰戈先是露出丑笑,接着用力吹了两声口哨。 那口哨声之尖锐,一时间大伙儿都捂住了耳朵, 却挡不住外头声响, 似乎是鸟禽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却因走廊不够宽大,故鸟翼一次次都撞在墙上。 半晌后大家眼前便出现一只巨大的黑色老鹰,一身黑色羽翼脏兮兮, 偌大的鹰眼形状锐利,鸟喙看起来坚硬如石。 毒黑鹰直接飞至鹰戈身旁站立着,五只利爪发着精光,身量几乎有鹰戈的肩膀之高。在场众人看见毒黑鹰本身,全都瞧的目不转睛, 毕竟之前都只是听赵旖诉说, 如今是亲眼见到, 那高壮的姿态果然令人惊叹!有着上古生物的威风凛凛,外头中大型灵鸟看见了这雄壮的鹰躯,都得臣服。 雪闲也惊叹于毒黑鹰的威武之样, 如此上古禽类若是可以自由翱翔于天际,定是英姿更加雄壮。只要是鸟禽类,被关在笼中数年, 定是会丧失心智, 有些鸟类关个几年被放出后, 甚至连飞翔的本能都失去了, 一双翅膀宛如废弃那般, 神态也不再有光芒, 可这只毒黑鹰不愧是古老的物种之一,被关在地宫中长达数十年,还能维持如此模样已是不易。 厉倾羽勾长的眼眸,望着静站在鹰戈身旁的毒黑鹰,手中也再度握紧羽熔,随时准备做出攻击或防御! 只见鹰戈摸了摸毒黑鹰的头,似乎十分宠爱,开口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们却听不见,烛鹊紧紧蹙眉,以为对方是在朝毒黑鹰下指示,要这只大鹰对众人做出攻击,故手中玉扇也摆好防御姿态。 奚云奚雨也被好带灵短刀,欲防止黑鹰攻势。 岂料鹰戈抚着黑鹰脑袋的手,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下一瞬便突地往下偏移,施力握住毒黑鹰的咽喉! 在场人皆震惊无比地望着这幕,连作为下属多年的燕盈也楞在原地,无人能理解鹰戈眼下在做什么! 那大鹰的命门被制,自是不断挣扎,翅膀剧烈动,却无法影响鹰戈愈发失利掐住咽喉的手指,越抓越紧,所有人都不知是什么状况,连平时淡定的赵旖都显得震惊。 直到毒黑鹰咽喉被捏碎,奄奄一息之后,鹰戈即抽出灵剑,乍然从毒黑鹰左侧腹部刺进! 只见鹰戈露出丑陋笑意,将其腹腔开出个大洞,徒手把毒黑鹰的拳头大的兽丹硬取出,紫红色的血包裹着兽丹,不停往下滴落,鹰戈将黑鹰的尸身随便的扔入一旁,像是废弃物般,不顾兽丹上头沾着大量兽血,就这般不管不顾的塞入自己口中,咀嚼咽下。 这画面之血腥残忍,烛鹊看到差点吐了出来,老鬼蝎也无法相信有人会对自己饲养数十年的灵宠做出如此残暴的行为。 五灵毒的毒字,若比的是心性狠毒,鹰戈绝对首当第一。 另一侧的赵旖见这畸形的发展,也才悟通,鹰戈当初确实是怕毒黑鹰外出之后,被人弄伤了兽丹或是飞走消失,这样鹰戈的最后一招确实就没了,毕竟毒黑鹰的兽丹及其珍贵,或许只差五灵毒一点点。 然而这只大鸟被关在鹰五门地宫中数十年,只是为了在最后一刻,替鹰戈献上兽丹。恐怕连毒黑鹰都料想不到,平日看似宠溺自己的主人竟然这般残忍。 然而鹰戈当时将毒蜈蚣的兽丹藏匿在机关塔,心心念念的就是大医修回来帮他炼化成丹药,因所有兽丹若是直接吞食,人体也会直接地受到其毒液侵蚀。 可眼下情势紧张,鹰戈自知体内的修为被束缚住,唯一办法便是徒手挖开毒黑鹰的兽丹吃下,即便自己身躯即将被毒所伤,却仍有打败厉倾羽的机会。 雪闲则是颤着眼眶,凝视着鹰戈吞下毒黑鹰兽丹后的骄傲模样,对方擦过唇角的鹰血,面目已成血红,神态明显有了变化。 地宫中,岩浆热潭不断冒着热气,整座地宫闷热无比。 可都敌不过眼前这惊恐的场景。 鹰戈带着丑陋笑意,蓦地转面朝向赵旖:“你炼给本门主的复神丹中,究竟加了什么东西?” 赵旖毫无畏惧,只道:“我新加进的东西不足为奇,只不过你身躯衰败,与那新的配方互相抵制罢了,虽外型逐渐年轻,可修为却是渐渐被禁制。” 鹰戈闻言,愤怒的双目立显紫红,如毒黑鹰血液般,顿时挥剑朝她而去! 火蚁群看见主人被袭,在对方剑落之际,瞬间从燕盈面前四散开来,密密麻麻的网就挡在赵旖面前,试图保护主人! 一旁鹰戈的剑落,没想到却刺不进那上万只火红蚂蚁织成的密网! 赵旖见状灵机一动,在鹰戈准备砍来第二刀时,迅速移往燕盈身边闪去,坚韧的火蚁群跟着她在半空中移动,在鹰戈挥下第二刀时,蚁群突地往旁散开,鹰戈带毒黑鹰鲜血的的剑也直直刺进后方人的身驱。 赵旖赶紧从这惨烈的场景中退开,一边指使火蚁群退到她身后,她从来都疼惜自己的灵宠。 一旁燕盈则是双目并裂,望着那把穿透自己腹间的长剑! 鹰戈知晓中了赵旖的计,怒火中烧的将剑抽出,随着燕盈往后倒去,眼眸中带着不甘,瘫倒在地面,却等不到鹰主大人对自己的怜惜,或上前止住她腹间鲜血。 鹰戈就这般视而不见,眼神没有丝毫疼惜,不顾燕盈追随自己多年,拎着剑直接转过身,往其余人的方向走去,此刻他手中的剑,不只有毒黑鹰的紫血,更有忠心替他办事多年的属下鲜血,不断由长剑上滴落。一滴一滴地沾在地面。 燕盈瘫倒在地,已是半死不活,可眼眸却拗执地没有阖起,腹间被鹰戈刺出的大洞正不断往外淌血,沾湿了她躺的那一区地面,而她最后的视线仍是对着鹰戈的背影,不过一会儿,便完全断了气息。 浸雾峰的人见状全是蹙紧了眉宇,只有赵旖与厉倾羽面色镇定,似乎早已知晓鹰戈连一眼都不会留给燕盈。 下属与子弟这种东西,对鹰戈来说,死了再换一批就行,没有必要付出任何一点感情或情绪。 雪闲忍不住道:“他根本不是人。” 厉倾羽揽着他,道:“待会他持剑过来,你就过去烛鹊那边,与大家待在一起。” 雪闲颔首,这高温的房间中,如今只剩鹰戈一人,却是走火入魔之姿,唯一能抵抗的便是厉倾羽。 果不其然,鹰戈刺死燕盈后,目光便对上那颀长高大的身躯,道:“传闻中的首座,不知能不能对付我这毒黑鹰的兽丹修为。” 因直接吞食黑鹰兽丹缘故,鹰戈声音已比之前粗砺难听数倍,连奚云奚雨都不禁捂上耳朵。 厉倾羽眼见鹰戈脚步离他俩愈来愈近,索性直接飞越到对方身前,让雪闲腾出空隙,奔到烛鹊那侧。 热潭上空,两道身影片刻间已是打的是不可开交,厉倾羽虽已无稳神药炷,可眼下雪闲近在眼前,便是最能稳住他心神。 可鹰戈那头也不甘示弱,吞下血淋淋的兽丹后,邪门的模样令人心怵。 烛鹊赵旖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上空,就怕有其他意外,且两人决斗的地方底下就是热潭,一不注意便会坠入。 鹰戈在空中露出扭曲的笑:“看来我的大医修并不是被软禁在浸雾峰,而是和首座好上了吧。” 雪闲当初的说词,与他眼下看见的根本完全不一样! 厉倾羽小心翼翼护着雪闲的模样,一看便知两人间有极深的情感。 厉倾羽只道:“废话少说。” 随着话落,羽熔也干脆地朝鹰戈挥去,两人腾在空中,激烈打起。 鹰戈吞下黑鹰兽丹后,确实强盛了不少,抵抗了许多次羽熔的剧烈攻击,只是那双外突的眼眸中愈发畸形,不只呈现紫红色,更有种随时要掉出的感觉。 厉倾羽攻势强烈,不断朝鹰戈攻去,对方挡下一剑,他就俐落地再挥出下一剑,毫无空档,那流畅的用剑姿态,含着显著的九阶修为。 奚云在下头看的连连惊奇:“不愧是尊上,招招犀利,还打的如此流畅!” 他与奚雨都是第一次见到厉倾羽与人开打的模样。 雪闲则是满脸担忧,视线紧紧跟随着空中那道颀长身影,不曾离开。此时他心头不断在呐喊着,想直接奔往厉倾羽的方向,就怕对方被鹰戈划伤一分一毫。可他理智上知道,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是好好的待在烛鹊这一头,不让厉倾羽分神担心。 烛鹊看着空中,道:“倾羽虽不会输,可鹰戈吃了那颗恶心兽丹后,看上去也不会输!” 老鬼蝎却道:“未加炼化的兽丹有着剧毒,鹰戈这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在打。” 赵旖颔首:“没想到他竟为了打败浸雾峰而杀死毒黑鹰,这就是他所谓的最后一招吧。” 老鬼蝎:“我瞧他眼眸已是入魔姿态,倾羽只要继续攻下去,鹰戈自会灭亡。” 半空中,金属的碰撞巨响,不难想像两人都是用多大的劲儿在攻击对方。 半刻钟后,鹰戈眼眸的紫红竟真的逐渐外流!宛如泪液那般,从眼头慢慢溢出,脸庞欲显可怖。 雪闲惊道:“师父,那是什么!” 老鬼蝎:“鹰戈撑不住毒黑鹰的兽丹之毒,已在逐渐腐蚀他全身。” 烛鹊这才稍稍露出喜色:“是不是代表倾羽要胜出了!?” 赵旖却没有他那般乐观,只道:“大家小心点,鹰戈这人阴狠了一整辈子,只要他没死透,所有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半空中,厉倾羽眼中全是凌厉,猛地又划过一剑,这一回,扎扎实实地划中了对方手臂,鹰戈却像是没有感觉那般,仍是疯狂着朝厉倾羽攻击。 刺在鹰戈身上的剑数愈发加多,可鹰戈也已陷入着魔状态,只攻不守,不再抵御厉倾羽砍来的任何一刀,而是入魔似的,只想将自己的长剑利刃刺入厉倾羽身上任何一处。 可却全数被羽熔挡下,厉倾羽攻势又急又快,半晌后,便将鹰戈逼到热潭后的空旷区域。待两人都踏回地面时,鹰戈身躯早已鲜血淋漓,可流出的颜色却是紫红,因他体内早已被毒黑鹰的剧毒给侵入透。 厉倾羽冷冷地看着他。 鹰戈脸庞却仍是布满诡异的笑容,蓦然间,那笑意愈扩愈大,不顾七孔流出的紫血,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分明已提不了长剑重量,却仍是抬起手臂,似乎不管不顾的就要攻过来 厉倾羽也于这刻举起羽熔,准备就地结束这场打斗。 就在鹰戈刚提起剑的那刻,持剑的那条手臂便被厉倾羽狠狠辗下,掉落于地! 可谁也没料到! 鹰戈另一边空着的手却猛然挥出一道带着紫红色的黑雾光束,直接绕过厉倾羽! 赵旖见状,瞬间大喊:“小心!鹰戈使计!!” 烛鹊见那股黑紫光束朝着他们笔直地射来,便挥开玉扇挡在最前! 岂知那诡异光束却在快碰至玉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过整片扇! 往某道清瘦的身躯射了过去,须臾间,重重地穿透那单薄的身子! ! 所有人都睁大了眸! 厉倾羽眼眶震颤,顷刻便飞越至那一头! 在雪闲腹间被光束完全穿透至后背,往前倒下刹那,将人抱进怀! 鹰戈少了一边手臂,却是满脸胜利,露出难听的笑声,回荡在整间热潭房内,“你既心系于大医修,想必重伤他,比伤你一道口子,更能让你痛上千倍万倍!” 话落后又是一阵朝天大笑,带着一种谁都无法阻止的疯狂在看见雪闲与厉倾羽那头的状况,那笑声更是无法停止。 雪闲脸色早在半瞬内显的惨白。 老鬼蝎立即奔过来,唤出储物袋,拿了不知什么东西先行压住雪闲腹部。 赵旖最先回过理智,急道:“尊上!鹰戈还有一条手臂!” 此刻鹰戈已举起剩余的胳臂,明显要再使出同样攻击。 这一次,雪闲必死无疑! 老鬼蝎用生平最快的语调道:“倾羽!解决他!雪闲这我先顾!” 厉倾羽泛红的眼眶,此时已带着无比凌厉,在鹰戈举起手的刹那,便瞬间飞越整座热潭。 力道之大,当羽熔挥砍下去时,鹰戈那条手臂霎时间喷的极远。 鹰戈知晓自己已是战败,却是露着扭曲表情,粗砺的笑声朝厉倾羽道:“哈哈哈他死期也不远了…” 话还未说完,只见羽熔往他眼前一挥,一道银白色的光闪过,鹰戈的头颅与脖颈已然断开。 最后一抹恶心的笑容还留在丑陋无比的脸庞上。 厉倾羽却是一眼未给,直接飞回雪闲身边,老鬼蝎知晓徒儿定有话要说,便立即让位! 雪闲脸色和唇色已是凄惨的白,连原本滑顺的栗色长发都以极速之姿在变淡。 雪闲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厉倾羽眼框发红,便用尽身躯残余的力气,以极轻的声音道:“…还想你…抱着我…去雪灵木…” 不过短短几个字,厉倾羽眼眸的湿意已然滑落,低哑的声嗓带着哽咽:“好,我带你回家!” 所有人也全湿了眼,压根无心去看鹰戈死的多凄惨。 老鬼蝎正要接手过雪闲,想办法止住生命的消逝。 刹那之间,厉倾羽的背后却发出一道极闪的金色光芒! 烛鹊等人的眼眸撑不住那道过于亮闪的光阵,倏地闭起。 随着金光欲发扩散,包围住厉倾羽和雪闲两人,也将整座鹰五门地宫照耀得宛如整颗日阳就在眼前。 老鬼蝎与烛鹊在这勘比直视艳阳的金光中,勉强地用力睁开半只眼。 只见厉倾羽仍抱着雪闲,可下一瞬,便猛然消失在那光芒之中! 烛鹊大叫:“他们去哪了!医君呢!?” 老鬼蝎仿佛僵化般,整个人活在不可思议中,半晌后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倾羽他……进入十阶了!” 而且是带着雪闲,在这金色光芒的传送阵中,完整的进入十阶。 因入阶闭关,金光已自动地将厉倾羽与雪闲送回独峰上的浸羽殿! 赵旖又惊又急,“可医君的伤……那可是毒黑鹰的毒血加上鹰戈的邪门修为!”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无人知晓在那道金色光芒后,接下去即将要发生什么…… 全数人的脑中,只记得雪闲身上迅速消逝的活人气息,以及逐渐微弱的心跳。 与那一头肉眼可见,逐渐黯淡下的栗发…… 第54章 他记得,怀中人所有的姿态。 -- 两年后。 烛鹊的寝殿中。 打自众人从鹰五门地宫回来后, 每半个月便会在此聚一次会,商讨浸羽殿结界,以及担忧里头两人的状况。 这一回,待人到齐后, 奚云首先叹了口气:“…两年过去了, 独峰的结界半点变化也没有。” 老鬼蝎因挂心二人, 也是不断在蝎子谷与浸雾峰之间来回奔走,说道:“这一回倾羽进入的是十阶,一般来说五阶的闭关结界就不容易破坏, 何况他这一次是全道上的最高阶。” 奚雨坐在桌旁,自从回到浸雾峰后,他便再也没碰过那一篮子的玻璃球,仿佛失了兴趣般。 所有外门弟子看见平时偶尔与他们嬉闹的左右执法,自回来后全都变的沉重严厉, 故弟子们也自动自发, 这两年来可说是乖巧无比, 几乎没发生什么事需要让奚云奚雨处理。 奚雨面色凝重:“…不知医君的状况到底怎么样了,当年他……” 说到这里,奚雨已是连话都讲不下去。 当年雪闲在地宫里就已是岌岌可危的状态, 何况过去这么两年,又是关在结界里头。故此刻他们大家脑中都是同一幅画面,但却无人敢讲出来。 就怕这一说, 那幅画面就要成真。 那张俊雅爱笑的脸, 如今会不会已是眼眸轻闭, 没有气息的躺在殿上…会不会已经…… 赵旖脸色难看道:“你们尊上…是不是真的就…抱着……” 她也说不下去了。 抱着一副尸体。 而那道独峰结界也永远没有要打开的意思了。 她这一席断断续续的话, 道尽了所有人内心最担忧的事情。 烛鹊心里很是难受, 几乎是用喃喃自语的口气道:“不会的…医君不会有事…倾羽也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早已无心惦记自己寝殿中的任何摆设, 甚至连玉扇都不再唤出,因他只要一见到玉扇,就会想起在地宫中最后那幕,黑雾绕过他,直往雪闲冲去的模样。 周衍之同样脸色沉重,但还是想拉开这凝重的气氛,便道:“当年你们离开地宫前,老鬼蝎前辈不是有用什么东西试图阻止医君的伤势吗?会有点效果吗?” 两年前,厉倾羽一伙人从机关塔被转移至地宫后,周衍之一人在浸雾峰上等待焦急。 因地宫有毒黑鹰的结界,故当下周衍之镜画那端已是什么都看不见,更无法使用传送阵进入地宫。他虽然不知地宫正发生着什么,可仍是不断尝试着画界! 直到毒黑鹰被鹰戈弄死后,他画的结界终于有些光点出现,可因黑鹰为上古禽类,所下的结界并不会因为消亡而马上消失,那结界消失的方式极为特别,是一阵一阵的出现裂痕,直至整面破裂,待地宫结界完全消逝后,周衍之不断尝试的传送阵终于成功! 那光点逐渐扩大,在闷热到似乎准备崩塌的地宫中开了个大洞,烛鹊众人看到他,心中立即燃起希望,只想赶紧回到峰上看看消失的俩人,纷纷用最快的速度踏进光阵中,而周衍之在关起传送镇最后一刻,自然也看见了燕盈和鹰戈惨死的样子,却一句都不想多问,也没人想谈起这件事。 直到所有人抵达浸雾峰后,周衍之才发现其中两人的身影不在里面。 老鬼蝎用从未出现过的凝重神情和他简述了一切。 大家双眼猛瞧着最北端的高耸独峰,那一片雾气缭绕的山峰,如今已被闭关结界层层绕住,愈是高阶修为的闭关,结界层愈是打不开。不管多严重的外力破坏,都不会出现裂缝。 也就是外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 原本十阶的闭关修为,应属仙门中最引人注目之事,也应该是所以人欢欢喜喜的送人进入。 可眼下的浸雾峰,却无人能为此而高兴,心情一个个宛如沉黑夜幕,完全不知里头两人的状况。 烛鹊寝殿中,老鬼蝎听见周衍之的问话,便道:“当时情况太过危及,我压住雪闲腹部不过短暂几瞬,且放入他体内的是手边剩余的救治丹药。” 他话语停顿了下,原本总是笑意十足的脸,带着愧疚说道:“可那些东西比起毒黑鹰的毒雾……” 说道此处,老鬼蝎也咽住了,只能摇了摇头。 他一身高阶医修修为,在最危急的时刻,竟然手边什么也没有。 赵旖不忍道:“我还记得医君那头迅速转淡的发色……” 还有厉倾羽抱着雪闲,眼眶涨至深红,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模样。 如今大家满心皆沉重无比,雪闲是生、是死,大家心里全是没底。 烛鹊听着赵旖的声音,只抽咽道:“妳别说了,每当我回想到那刻的画面就内疚得无以复加。” 奚雨也抽泣着:“不只是你啊,仙君。” 在场所有人都为此而自责、而悔恨。 厉倾羽当时挡在众人最前头,与鹰戈打得激烈,哪知对方竟使出阴招,骗过了所有人,明明大伙儿都站在雪闲身边近处,却没有一个人能在瞬间挡下那道黑色光束。 奚云替奚雨抹过眼角的泪,难过道:“这十阶的结界,需要多久能开启?” 老鬼蝎:“就我所知道的,仙门中曾有两个人入过十阶,当年两人都花了近百年的时间。” “百年!?” 周衍之哀伤中带着震惊。 眼下他只想着雪闲撑不撑的过这两年。 赵旖:“你别忘了,现在不只是他们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可就算进去了,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忙?” 老鬼蝎同样面有难色:“不论帮不帮得上忙,总得要先进的去再说。” 寝殿内,一时间气氛又是沉重与静默。 只因每一次讨论到末尾,结果都是相同的。 都是无计可施,都是无能为力。 -- -- 北面的独峰上。 层层结界绕起的浸羽殿内。 床榻上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长睫轻阖,蓬松的被子盖住胸膛以下,那微弱起伏的程度,若是不仔细看,便也看不出。 一道颀长的身躯走近,轻轻扳开床上人的下颚,将好几粒小药丸给喂进,接着嘴对嘴灌了些清水进去,让那无法自行吞咽的身躯咽下药丸。 厉倾羽轻抚着雪闲长发,如今那一头漂亮的栗色早已全数退尽,取代的,是全白发色,可也许是他每日喂食雪灵业药丸的缘故,那头长发从最初的惨白,竟渐渐转成了银白色。 散在枕上,看上去滑顺,发着光晕。 现今就这一点,给了他一丝丝的奢望,床上人仍是有转醒的可能,只是因为太累而沉睡了。 即便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会紧紧抓住。 两年前的事情,即便他不愿再回顾,却仍是日夜留在他脑海中,不断播放。 当时他与鹰戈打斗的过于激烈,也因此激发出了全身的灵力,导致金丹由史以来最激速的运转,修为自动升上了十阶,自动被传回浸羽殿中,进入闭关期。 在他回到寝殿那刻,雪闲仍有一丝浅薄的呼吸,面色惨白如纸。 厉倾羽将人抱到榻上后,虽眼眶已红,眼角却看见桌面上的三只木盒,与好几罐大瓷瓶,里头装的是上千粒雪灵叶炼成的小药丸。 木盒中,分别是老鬼蝎炼制完成的毒蜈蚣兽丹,以及上古八爪鱼的兽丹。 还有最初雪闲与老医修共同炼成的灵鹿兽丹。 厉倾羽二话不说,立即将盒子打开,取出三颗丹药。 毒蜈蚣兽丹炼化后的丹丸是金色的,他立即喂入雪闲口中,同样用灌水的方式逼着人咽下。 接连两颗都是用同种办法。 在三颗丹药入了雪闲的腹中后,须臾间,便有道黑紫雾气从雪闲腹间溢出,厉倾羽见到那熟悉的残忍黑雾,刹那间即使出法术将其毁灭! 如今他最恨的,就是没在最后一刻保住怀中人,故那法术劲道之大,连带着整座浸羽殿都震晃了几下。 黑紫雾气也随之消失在墨蓝光束中。 可服下三颗丹药的的雪闲依旧没有转醒,却维持住了浅薄的气息,就这般安详地,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每一天每一夜。 厉倾羽日日都会喂下雪灵叶炼成的银白药丸,保持雪闲身躯血液流动及肌肉不萎缩。 可他不知晓,眼前的人儿究竟还会不会醒来。 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抱着人到雪灵树间,看书练剑。 他清楚的记得,每回在林间时,只要有银白叶片飘至雪闲发梢上,雪闲总会温柔地取下,浅笑着轻收在手中。因雪灵树不易落叶,故雪闲知晓,那些叶片都是厉倾羽特地摘下给自己的。 他也记得,每一次俩人在榻上时,回荡于他耳边的轻喃浅吟,带着满满的纵容和赧意。 也记得雪闲每回朝他绽笑时,那双弯起的双眼,如月儿那般晶亮美好。 还记得出发机关塔的前几个月,俩人在山坡小屋中缠绵,床榻上雪闲半眯着眼,颊面红透地望向自己。 更记得怀中人在地宫中用尽最后的气息,对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想你…抱着我…去雪灵木…” 厉倾羽眼眶发红,轻轻牵住雪闲置于床面的手掌,有些冰凉,可他总会将人握到手心温热后才肯放开。 半晌后,他倾身吻了吻那苍白的容颜,一路从眼皮亲至唇瓣。 最后对着床上人儿,说出闭关之后,全天他唯一会开口的那句话。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就永远守着雪闲。 如同过去两年的每一日,低哑的声嗓轻吐在雪闲耳边。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 QAQ 第55章 永远,不会走散。 -- 冬冷、夏凉、秋浓、春暖, 年复一年。 就这样,浸雾峰上又过去了四个年头。 四季不断反覆变化,厉倾羽却感觉不到半分。 时间像是忘了转动。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是暂停的。 所有的念头, 都是想把躺在榻上的人儿放在手心中, 永远别再有一丝一毫的伤。 可所有的悔恨哀伤, 也等不来雪闲一丝一毫转好的躯体。 故他整颗心也逐渐坠入海底。 对话结束了,拥抱消逝了,什么都逐渐地化为乌有。 眼前, 只有无穷无尽的等待。 … 主峰处。 每一天,大伙儿都在告诉自己与所有人,要乐观。 从六年前回峰后,每半个月在烛鹊寝殿的聚会也不曾间断,即便讨论不出什么法子, 可大家心底都是同一个念头, 只要这个聚会不散, 雪闲也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如今距离地宫一战过去了六年。 两千多个日子的等待,那道独峰结界仍是未启,里头二人仍是情况未明。 但从未有人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即使只是微弱渺小的期望, 大家也都等待着结界开起的那天。 会有两道人影,手牵着手从浸羽殿中走出,带着笑意和大家说- “好久不见。” -- -- 浸羽殿内。 每一日都是一往如昔的安静。 厉倾羽唯一会开口的话, 就是对着雪闲的那八个字。 每天除了他在矮榻上盘坐闭关的其余时间, 都是坐在床沿边静静看着雪闲。 此刻闭关升阶对他来说, 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像是种可有可无, 且一成不变的固定行为。 他在乎的, 只有床上那道人影。 雪色流苏就放在枕边,衬着好几片雪灵叶片,因他知道雪闲喜欢,故才再次去摘回。 小白蝎就睡在枕边,从雪闲闭眼的那刻起就一直闷闷不乐,那道温柔哄它睡觉的嗓音已不在,也无法抬起手指摸它的螯。 而雪闲转为银白的长发就这般散在枕上,有些时候,白蝎趴在上头,仿佛隐匿了整个身躯。 这天的午后。 厉倾羽依旧在固定时刻,闭目坐于矮榻上,外头是什么季节,天空是什么景色,他早已不在意,高大的身躯在修炼间不断散出灵气,那气场早已比九阶更加强盛,准备往十阶迈去。 矮榻上,厉倾羽静待着每日固定修习的时辰过去,大殿中宁静的程度,连白蝎在枕上翻动的细微声响都一清二楚,殿中没有人声、没有勃勃生气。 静到连外头微风吹过草皮的轻响都极为显耳。 就在这幽静到令人欲发抑郁的殿内。 厉倾羽闭目至一半时,却乍然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丝丝不同的气息! 他猛然睁开眼眸,不顾修炼到一半,直接往床榻飞跃而去! 榻上的人儿,长睫正以极为小的幅度轻颤着,似在挣扎着要睁开! 厉倾羽双眸在刹那便泛红,望着那轻颤的幅度,哑声道:“你要醒了,对吗?”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咽。 他握住雪闲放在床边的手心,却又努力控制着力道,不将人弄疼。 眼角瞄到一旁桌面放的雪灵叶药丸,他立即取过三颗,用一样的方式喂进,接着用唇度过一大口清水,欲让雪闲咽下。 可这一次,渡水时从来没溢出过半滴的厉倾羽,却发现那水从雪闲唇角不断流出,将雪闲头下的枕巾弄得全湿了。 接着他便听到一阵极轻极微弱的声音。 “我咽下了。” 厉倾羽猛然抬眼,见床榻上的人竟已微微睁开眼! 面色虽是苍白,却是真正的张开了眼,凝望着自己。 厉倾羽从未有那么一刻,感谢上苍,没有让自己失去眼前人,他胀红着眼眶,大掌仍是牵着雪闲一边的手,却没有其余动坐,仿佛正在脑中喊着。 这不是梦。 是雪闲真的醒了。 可倘若是梦,他不愿破坏这美梦,故就这般坐在床沿,牵着雪闲,眼角已有湿意。 直到他又看见那苍白如纸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传到耳边的声音,是同样温润却微弱的嗓音。 “倾羽,不是梦。” 被厉倾羽牵着的手甚至努力地,小幅度的动了一小下指尖,试图告诉床沿的人,他醒了。 厉倾羽在这梦境般的画面中,猛然倾身抱住雪闲。 却是用很轻很轻的力道,就怕怀中这人承受不住任何一丝力气。 厉低沉的嗓音,咽道:“你是真的醒了吗?” 雪闲想抬手回抱住他,却是无法做出动作,只轻喃道:“嗯。” 接着唇瓣便被对方轻柔的贴住。 霎时间,厉倾羽脸上的湿液也滴落在他颊面。 这得来不易的奇迹,他无法控制的亲着雪闲,可依旧是轻微的力气,像软风轻拂过那般。 雪闲长睫仍是睁的,望着近在眼前的俊脸。 轻声道:“你每回在床边看我时落的泪,都在我心里。” 一滴滴累积成湖。将他整个淹没。 六年间他虽睁不开眼,可他却能感觉到厉倾羽坐在床沿,总是看着他眼眶就红了。 再强大的人,也都有捧在心尖上的东西。 雪闲知晓,自己就是厉倾羽摆在心尖上,放在心窝处的那一样。 厉倾羽低下身轻抱着他,不敢将人扶起靠坐,就这样宁静了片刻后,低哑的嗓音才说道:“方才你咽不下水,是故意的,对吗?” 雪闲唇边弯起极浅的笑容,道:“因为那药丸我已咽下了。” 他的身躯正在逐渐转好,能自行吞咽了。 厉倾羽这才露出这六年来的第一抹笑,以往时常勾起的唇角,这几年间从未弯起过。 眼下虽是眼眶半红,可再度弯起的唇,仍是雪闲熟悉的那副模样,雪闲轻问道:“我的流苏呢?” 厉倾羽:“一直都在枕边陪你。” 就跟他与白蝎一样,永远守护着这一块床榻的区域。 雪闲见厉倾羽尖袖上缠了些发,可颜色已不是他从前认得的那样,却明显不是厉倾羽的发,他便道:“我的头发,全变白了吗?” 厉倾羽颔首,手指轻柔的顺着那发丝,将其中一缕时起,拿至唇边亲吻:“银白色的。本尊喜欢,很喜欢。” 不管雪闲什么样子,都是他心底的最灿烂、最美好。 雪闲望着他手中,自己银白的发,微微弯着唇角,道:“我也喜欢。” 眼下他苏醒了。 头发也变白了。 可也依然眷恋着眼前颀长的身影。 如同厉倾羽每日守在他身边,即便他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对方包围着自己的气息。 … 从这一天开始,浸羽殿中终于有了勃勃生气。 连独峰上从来不开花的那片草皮,都神奇地在这两天内,长满了粉色的小小花朵,占满了一整面山坡,看上去可爱喜人。 烟雾缭绕的美景。 冬日的飘雪。 秋季的月亮。 夏季的艳阳。 暖春的微风。 此时此刻,全回到了独峰上。 不远处的雪灵木也摇曳生姿,那树叶摆晃间,属于雪灵木特有的清香,随着微风飘送到浸羽殿的窗角,飘到室内,也飘到两人鼻间。 仿佛知道浸羽殿其中一个主人已清醒,正欢呼庆祝着。 -- 十天后。 雪闲已能微微起身。 厉倾羽这几天都未闭目修炼,就这般将人抱在怀间,坚实的后背靠着床头,让雪闲放松着身躯,靠躺在自己怀里。 雪闲清醒的时候不多,一半的时间都仍是累的沉睡,可厉倾羽却未将人松开过,在雪闲沉睡的那些时间,亲吻也不断落在发上、耳上。 又轻又柔,带着疼惜。 待雪闲这一夜睡醒时,睁开眼眸就发觉厉倾羽正吻着他额际,而自己仍是以最舒适的模样,窝躺在对方怀里。 雪闲的声音已经比刚转醒那刻,来的有力气一些,笑笑道:“你偷亲我。” 厉倾羽低笑着回道:“嗯,每一天。” 雪闲微微抬脸,银白色的长发有几缕缠在厉倾羽袖摆上,他凝望着眼前俊脸,蓦然问道:“你亲了我,那白天的你也会亲回来吗?” 这几天他清醒的时刻,偶尔是白日,偶尔是夜半。 可雪闲早在苏醒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只需一眼,他就能看出厉倾羽的两个人格并没有因为这次修炼而合并,仍是黑夜与白日。 眼下独峰上星光闪烁,那唇边勾起的笑容,无时无刻都能让他陷入回忆。 厉倾羽扬着唇,道:“清晨你睡着时,他亲了你两个时辰,本尊眼下就要亲回两个时辰。” 雪闲浅笑几声,道:“你还记得当初出发机关塔的那几个月吗?” 厉倾羽颔首。 虽他不想再忆起这些事情,机关塔、地宫、鹰五门,毒黑鹰。 可如今雪闲转醒,从前留存在他心中的疙瘩,终究会慢慢散去。 会因为眼前人的美好,而逐渐转淡。 雪闲见他表情沉了些,便道:“我指的是,我俩在山坡小屋的那几个月。” 当时他和厉倾羽偶尔就会回去主峰住。 每一回都是四五天才会出屋,烛鹊每每见他俩都关在小屋里,就嚷着他也想进去睡看看,到底有多好躺。 厉倾羽闻言,这才恢复唇角弯度,道:“记得。” 记得小屋中雪闲每一个表情,每一声轻喃,每一个亲吻。 雪闲道:“那我们以后还回去吗?” 他知晓厉倾羽因他的沉睡,心中有着散不去的疙瘩。 可他更相信,所有的悔恨与忧伤,总有一天都能散去,让其他更加美好的事物代替。 厉倾羽微微使力将人抱紧,道:“自然要回去,本尊还要和你在小屋里,所有的地方。” 用最亲昵的行为,感受怀中人的气息。 雪闲靠着宽大的肩,心底全是眷恋和安心,轻轻地闭上眼,道:“好。” 那些缠绵缱绻的时光,在过去六年间,不断出现在他梦里,也在厉倾羽的记忆里。 就在雪闲快要睡着之际,修长的手指伸至他唇边,往他唇角亲了一口,道:“先咽下才可以睡。” 雪闲含笑,直接用嘴将对方指尖的银色小药丸吃下。 [本章走失4500字。]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十五岁的厉倾羽,梦境中遇见雪闲,因此种下了整片的雪灵树林。 升上八阶后的厉倾羽,在千蛇石洞中遇见了真实的雪闲,刺掌幻境中他就站在雪灵木外,看着雪闲与年少的自己交谈。 最后在雪闲重伤时刻,他也用了这片银白树林的叶片,其炼制的药丸,维持住雪闲的生命与浅薄的一口气。 也许这一切就是缘份,不论怎么绕拐转弯,系在一起的两人,永远都不会走散。 胸口的悸动,永远都是那般强烈。 如同两人紧牵着手,慢慢地散步在一条逐渐花开的路上,从最初的含苞待放,也许中途有过离散,可只要牵着的手没有松放,所见的花朵便愈是盛开灿烂。 终究,不会错过最后的美满。 作者有话要说: 属于尊上和雪闲的美满。 写着写着,也哭了。 【ps.今天有小屋中走失的四千多字咳。要看公告的时间唷!】 第56章 小瓷罐Q//Q。 -- 春去夏来, 秋过冬临。 就这般,绿意满地的浸雾峰上,又过了另一个六年。 住在山坡面的灵鹿仍是尽责的守护着整座峰,最常做的事, 便是低头吃着青绿小草。 周衍之仍是固定来看照他们, 代替着上一个, 如今生死不晓的人儿。 所有日常的事务,都是正常运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却又不再像从前。 外门弟子们见左右执法和烛鹊已不如从前那般嘻嘻哈哈,故这几年间大家都乖顺的很,也成熟了不少,不只自律了许多,甚至有新进的弟子滋事时, 还会主动帮忙处理, 不让两位执法出面烦恼。 故奚云奚雨也空出更多时间, 可却不是忙着研究一篮子的法器玻璃球,而是在看他们以往根本看不懂的医书。 有关于毒黑鹰的书籍实在少之又少,唯一有纪载的, 是一篇关于上古生物的古老书册,是两年前老鬼蝎好不容易在外头找到的。 整本书破旧到仿佛一捧起来就要全数散开,故他俩总是围靠在桌边, 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一面早已看上无数次的页面。 … 这一天, 长仙殿中。 两个人影又靠在桌前研究。 奚云道:“这一页我们看到都能默背了吧。” 奚雨叹气道:“可有什么用呢, 这书上的内容, 都是毒黑鹰的外型描述, 不然就是他体内毒液有多毒, 半点都没提到解毒的办法。” 且书本上头画的鹰图,跟真实的毒黑鹰还有段差距,奚雨总猜,写书的人其实根本没有亲眼见过那只大鹰。 奚云安慰道:“说不定我们再多看个一两百次,就能悟通什么了。” 话一说完,老鬼蝎便突地出现在他俩身后。 道:“即便悟通了毒黑鹰,可还有鹰戈体内那股诡异的修为,黑紫雾气是由这两种东西所合并,复杂难解。” 奚雨这才不再埋首于书册,抬起脸道:“前辈,我记得赵姑娘上回提到,当初你已将炼化完成的毒蜈蚣兽丹和八爪鱼兽丹交给尊上,兴许医君服下后,会有些效果。” 老鬼蝎脸色哀伤,道:“希望有点用处吧。” 毕竟毒黑鹰之毒,他也从未见过,不知是否真的有解。 三人在这聊了一阵后,赵旖便进来了:“今晚要到仙君的房中集会。” 十二年来,他们从未间断过。 奚雨应首:“我们会准时的。” 老鬼蝎则走了几步到门边,望着长仙殿外的天空,语气中有着悲伤,道:“北面的独峰,风景一定更美吧。” 赵旖也跟着走至他身旁,同样抬脸往上,道:“所以我们都要相信,他们一定看得见的。” 那片雾气缠绕的高耸山峰,除了景色壮阔外,还承载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 当日邻近傍晚时分。 大伙儿都已进到烛鹊寝殿内。 周衍之最先开口:“今日我在房中敲了一下午的木鱼,终于快进入六阶了。也许到时可以与仙君合力,试着解除独峰上的结界。” 烛鹊却摇头:“十阶的结界,连九阶者都破不了。” 周衍之:“总能试试的。” 他们等了十二年,只有要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愿意尝试。 老鬼蝎:“最近我和赵姑娘也研究出不少补身子的汤药,只要雪闲醒了,随时都能补身。” 这是他们的期望之一,每回熬药的时候,心中就仍有希望的。 就像周衍之努力升阶,奚云奚雨天天反覆阅读古籍那般。 仿佛不做点什么,心中的希望就会一点一点熄灭。 故大家都在尽力着,不肯放弃。 赵旖点头:“汤药配方都已配置完全。” 烛鹊感动道:“谢谢你们,这些年多亏前辈与赵姑娘愿意留在浸雾峰。” 赵旖:“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过,早是家人了。说什么谢字。” 奚云也动容的点点头。 在大家互相安慰之际,峰上猛地传来一阵极大的轰隆声响! 整座峰也随之摇晃。 殿内所有人瞬间站起! 周衍之紧张道:“难不成是要山崩了!?” 刹那间,轰隆声又响了第二遍,这次愈发壮阔,像是要敲醒这世间所有仙门那般的巨响。 奚云奚雨也露出紧张神情。 在第三声巨响过后,老鬼蝎表情倏然一变:“是结界开了!倾羽的结界!” 烛鹊眼眶大睁,大叫道:“什么!?” 半瞬间,寝殿内所有人陆续跑出房间。 山坡上的外门弟子们原本都已准备入寝,可才刚躺上榻,便被那声响吓的全数弹起,推挤着跑到外头,各各捂着耳朵,往声音来源不断伸脖观看! 有几个甚至惊惧得抱在一起,就怕是传说中的天雷即将打下,将山峰劈斩为二。 烛鹊一行人冲至殿外后,众人的眼眸都紧瞧着北面山峰,巨响回绕在耳间,他们之间却无人捂耳。 只见那抹层层环绕的结界正在迅速消淡中! 众人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但心底却又害怕,结界消失后,走出来的会是一人,还是两人? 直到那响破天际的轰隆声逐渐停止,山坡面的外门弟子也终于停下惊恐,深色的界面终于完全消逝。 一道蓝色光束丛最顶端的山峰朝着他们飞射而来。 大家先是举起手臂挡住眼前的那阵光芒。 待光阵渐渐消下后,须臾间,里头跨出了两道人影。较高大的那人,臂弯中拥着一抹清瘦身影,却不是从前的栗发,而是满头银白,像落雪那般亮晶的发色。 两人之中,温润的声嗓首先开口,带着大家熟悉的浅笑声,道-- “好久不见。” 烛鹊当场就哭了出来,奚雨也是抽不成声,奚云则是抹着眼尾的泪,却仍是不断溢出。 老鬼蝎红着眼眶狂奔上前,仔仔细细地望着雪闲不再惨白的五官,激动的声音道:“徒儿!你醒了!” 赵旖也又哭又笑,道:“医君,你的头发,真美。” 奚雨不断点头:“银白色的,我喜欢。” 雪闲朝他们笑了笑,厉倾羽则道:“先进去再说吧,夜晚风凉。” 这会儿已是入秋,傍晚的秋风凉意十足,将所有人的长发一并吹起。 回到温暖的寝殿后,烛鹊立刻拉来两张椅子:“你们快点坐下!我怕医君身体不适!” 他就怕雪闲还来不及喝下老鬼蝎与赵旖做的补汤,站没片刻就会再度昏过去。 厉倾羽选了那张较大且有靠背的木椅,坐上去后便将雪闲轻抱于怀里,调整了下坐姿,让对方舒适的靠躺在肩头处。 烛鹊与奚云还是不放心,奚雨也道:“医君你这样坐着好吗?还是先躺床榻上。” 雪闲见大家眼中都还带着湿意,却手忙脚乱的关心自己,便露出浅笑,道:“你们别紧张,其实我六年前就醒了。” 赵旖睁大了圆眸:“六年前!?可你们、你们关在独峰上整整十二年呀!” 雪闲道:“六年前我醒来后,身体确实欠佳,可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衍之情绪仍难平复,道:“那剩下六年呢?医君就在独峰上调整身子?” 雪闲应首,接着又准备开口。 老鬼蝎却道:“不只调整身子,也一并陪着倾羽闭关修练,对吧。” 厉倾羽颔首。 入阶的闭关,都得等升阶完成后,才会自动打开。 故一共十二年的时间。 雪闲笑弯了眼:“嗯。” 在他苏醒后,因每日服用雪灵药丸,不过一年多,身子便好了不少,能下床四处走动,可厉倾羽不放心,每回雪闲想到雪灵树林间逛逛,便会牵着人过去,即便雪闲都待在属于他的独峰上,可厉倾羽从不放心让他单独一人,就怕对方身子未全好,昏倒在哪处。 赵旖也擦了擦脸上泪水,道:“医君身体刚复原,大家不要聊太久。让人回去休息,往后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雪闲靠厉倾羽怀中,在他醒后,唯一的缺点,确实就是容易疲累,可如今他还能见到大伙儿这般开心的聚在一起,共同谈聊欢笑。变是他心底最高兴的事之一,故怎么样也不肯离开,清雅的脸面全是笑容。 厉倾羽自然知晓他的想法,便轻吻了下他发梢,道:“留着没关系,累了就靠在我怀里,睡着也行。” 烛鹊见他俩这般,便道:“哎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倾羽与医君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呀!” 他词语虽是调侃,可眼中却是带泪。 奚雨也同样惦记着雪闲身体,不禁说道:“所以医君…医君是怎么撑过鹰戈那毒雾气的?” “多亏了师父炼化的两颗兽丹,还有最初那颗灵鹿兽丹。雪闲慢慢地说着。 厉倾羽担忧他一下说太多话会喘,便道:“当年我们传送回浸羽殿后,我便立即喂他吃下了。” 赵旖:“所以是那三颗兽丹的丹药解除了毒雾气?” 厉倾羽颔首:“还有雪灵叶炼制的药丸,每天我都喂上他许多颗,这几年来没间断过。” 老鬼蝎:“对对,我早说过那树林特有灵性,炼制的药丸可让人的血液流畅通顺,维持住体内气息。” 奚云道:“故医君的发色,就是因为雪灵药丸吗?” 雪闲:“其实我也不清楚,师父觉得呢?” 老鬼蝎颔首:“肯定是的,倾羽说天天都喂你,那雪灵木极有灵性,与你丹元也足够契合,你的发色才因此转为银白。” 不再是十二年前惨淡的那种白,眼下雪闲一头光环的银发,就像仙人一般。 “确实如此,医君看起来比倾羽更像要飞升的样子。”烛鹊道。 一群人被逗的终于全都笑出声来。 赵旖:“我和前辈研究出了一种补身汤药,医君每天定时喝下一碗,不用半年,身体便能恢复精神了。” 只要毒黑鹰的雾气确实消除,要养回雪闲的身子,便是易事。 厉倾羽朝他俩道:“多谢前辈,多谢赵姑娘。” 周衍之蓦地道:“我终于不用再天天练敲木鱼了,奚云奚雨也不必天天抱着那破书看!” 雪闲不解道:“什么意思?” 烛鹊便解释给他听,周衍之为了想赶紧升上六阶,与他合力破开独峰结界,每天练敲木鱼敲得手腕都疼,奚云奚雨则是已能默背出整面关于毒黑鹰的叙述。 雪闲听的为之动容,咽道:“谢谢…谢谢你们。” 老鬼蝎赶紧摇摇手:“怎么我们期待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家说最多的话就是谢来谢去。一家人,都不需言谢!” 他知晓此刻大伙儿心底都是同样的激昂,但却很好的掩饰在心中。 烛鹊便试图转了个话题:“倾羽你升上十阶,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飞升了?” 厉倾羽摇头:“没有考虑。” 他只会留在有雪闲的地方。 “幸好!我以为你要飞到云里面去了。”烛鹊夸张的捶了捶胸。 所有人一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烛鹊一面观看雪闲那令人惊叹的的银白发色,一边唤出玉扇,手中握着扇柄,叹息着说:“好久不见这扇子了,十几年没碰他,这会儿还挺陌生的。” 雪闲讶异道:“为何仙君这么久没拿玉扇?” 以往不管任何时刻,他总会看见烛鹊拿着玉扇扇风乘凉。 赵旖替烛鹊答道:“当初这扇子没为医君挡下那股黑雾,仙君非常内疚。” 雪闲闻言,立刻从厉倾羽怀中撑起身,对方也轻抱着他,让他尽量坐直。 雪闲道:“仙君,那不是你的错。” 烛鹊笑了笑,却是笑中带苦,道:“可我确实没有替你挡下。” 这回,雪闲还未出声,厉倾羽便开口了。 “不必自责。”低稳的声嗓如是说道。 接着伸手一挥,烛鹊的玉扇霎时间被镀上一层光亮。 那是属于十阶修炼者的保护力,厉倾羽施法将其绕在玉扇上了。 烛鹊顿时露出惊奇表情,将玉扇返来翻去观看,问道:“倾羽,你这是……” 他没有做好应该做的事,可好友却没半丝怨意。 厉倾羽:“谢谢你,烛鹊。” 不论当初结果如何,他都知道,是烛鹊立刻挡在众人面前,意图挡下鹰戈的黑雾。 烛鹊听到这,连扇子都不管了! “倾羽!这是你少数几次叫我的名字!我太激动了。” 甚至用力拍了一下桌。 老鬼蝎被他吓了跳,道:“有需要这么激动吗?要不倾羽以前都叫你什么?” 烛鹊:“就是不带名字的直接讲话啊。” 以厉倾羽的个性,很少会直接唤谁的名字,每回都是直接对着人说出内容。 赵旖好奇道:“那尊上也不常叫医君的名字吗?” 雪闲摇头:“不常。” 一旁奚云有些惊讶:“我以为尊上对医君会比较不同呢。” 雪闲笑笑道:“他不常叫我的名,可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老鬼蝎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眼光。 赵旖也道:“了解。” 雪闲立即脸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赵旖机灵道:“我们想的是哪样?” 老鬼蝎则执着的问出答案:“那是哪样?” 雪闲选择回答老鬼蝎的问题:“就是不唤名字,可以用眼神或其他动作表示。” 他讲着讲着声音就转小了,因听见环着自己的人正在低笑。 雪闲干脆用脑袋轻撞了下厉倾羽肩窝:“你自己说!” 一旁烛鹊却道:“哎,不用说了,我们都懂?” 赵旖:“你确定你真的懂?” 他记得这人智商是零。 烛鹊朝她露出深沉眼神,道:“过了这几十年,我不懂的也都懂了。” 赵旖:“哦?说来听听。” 烛鹊:“倾羽不用叫医君名字,因为只要招招手,医君就知道,然后自动过去了。” 赵旖受不了的拍桌:“你以为医君是小狗吗,谁家恋人是这样相处的!” 什么招招手就过去了,难道还顺便汪汪两声? 雪闲闻言,哑然失笑,身躯不断在厉倾羽怀中震晃。而贴着他的胸膛,也同样在晃动。 老鬼蝎见对方两个当事人都笑得止不住,便跟烛鹊道:“既然你会讲笑话,那不如多讲点吧。” 烛鹊一脸茫然:“可我刚刚很认真啊。” 奚雨便道:“前辈,仙君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总觉得自己很认真,但别人看了都很荒唐。” 雪闲见大家一来一往的胡闹,脑中想起方才老鬼蝎的那个问题。 其实厉倾羽确实不常唤他的名字,而是以眼神替代,或者一些更轻密的举止。 有时厉倾羽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就知道对方想跟自己说的话。 甚至不必开口言语。 雪闲刚想到这,就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厉倾羽,发现对方也正在凝视着自己。 烛鹊不禁说道:“你俩好像用眼神在牵手的样子。 ” 赵旖惊奇道:“你终于说出一句比较像人的话了。哪里学的?” 烛鹊再度十分深沉的答道:“本仙君不过大智若愚罢了,潜藏的智慧无人能理解。” 赵旖一脸荒唐:“你是有什么大病?” 烛鹊没理会她这句话,依旧自信满满,看着雪闲如今转好的脸色,说道:“待医君喝下前辈与赵姑娘熬的汤药后,身体肯定大不如前。” 奚雨露出荒谬表情:“仙君你会不会用成语啊?” 什么大不如前? 烛鹊挥着玉扇,说:“医君沉睡了那么久,身子体弱,眼下还有些后遗症,若这回身体能成功复原,不就是大不如前吗?” 赵旖十分诚恳的说:“请让我收回方才那句话。” 烛鹊:“哪句?” 赵旖:“说你说话像个人的那句。” 全场顿时又哈哈大笑。 厉倾羽轻轻抚着雪闲发丝,怀中人确实在后头那六年间,身体不断好转,脸色也有了红润,虽容易疲惫,可对比沉睡不醒的那六年,已是奇迹。 赵旖忽地说道:“对了尊上,既然你已升阶成功,眼下也有了特制汤药,医君的身体很快便会恢复。故我这几天就多做些小瓷罐给你们。” 她最后那一句,语气特别正经。 雪闲一听,只想把整个脸埋进厉倾羽怀里。 烛鹊疑惑道:“你们以前就时常在讲这东西,至今我还是没有搞懂,那是什么?” 老鬼蝎:“你不需要懂。” 周衍之:“你不需要懂。” 烛鹊:? 赵旖笑道:“虽然过了十二年,可那十二年又好像不存在般,大家都仍是一模一样。” 修炼之人的外貌本就不易变化,不论修的是什么道。 故大家的脸面都依然是从前那般,最重要的,是连性格也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老鬼蝎压低声量,朝厉倾羽道:“倾羽,过去这几年,虽我徒儿早已醒来,可你俩又没有小瓷罐,是怎么度过?” 厉倾羽面无波澜,低稳的声嗓道:“有其它办法。” 半晌后,伴随着老鬼蝎恍然大悟的眼神,雪闲感觉自己头顶已在冒烟。 轻扯着厉倾羽袖摆,道:“不要说了…” 赵旖听见这头的小声交谈,便道:“对,都不要说了。反正仙君也从来没听懂。” 烛鹊将双手交叉覆于胸前:“那倒是。” 还真没懂过。 雪闲则是颊边通红,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在浸羽殿上的某些情景。 虽他身体容易疲惫,可两人仍是时常情不自禁地在榻上… 厉倾羽动作总是放的很轻,可因没有赵旖做的小瓷罐,故一开始厉倾羽总会先用… 赵旖蓦地咳了两声,打断雪闲的分神。 她道:“医君,你知道自己现在脸有多红吗?” 烛鹊也道:“我以为是医君突然有什么后遗症发作了。” 奚雨担心道:“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厉倾羽沉稳的低嗓却道:“没有问题。” 接着揽紧了怀中人。 确实没有问题。 只不过眼下,雪闲和他想到了同样的画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是什么画面呢Q//Q? 以及小瓷罐,洞房夜那天可能需要很多瓶>//<。 第57章 喜欢,很喜欢。 …… 此刻, 烛鹊的寝殿上欢笑满布。 只要大伙儿聚在一起,便是天南地北的聊,整夜都乐的大笑,连当初那只上古八爪鱼都提到了。 老鬼蝎:“幸好有那只八爪鱼, 不然怎么会多出一颗兽丹给我徒儿。” 是三颗丹药合在一起的功劳, 把雪闲就要逝去的生命给抢拉回来! 赵旖也道:“鹰戈绝对想不到这点, 他机关塔里的八爪鱼和毒蜈蚣兽丹,最后居然会变成抢救医君的唯一办法。” 厉倾羽原本听见鹰戈两字便下意识蹙起的眉宇,这才舒展开来。 而雪闲总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变化, 立即轻轻握了下他手。 你别在意。 我现在人就在这里。 厉倾羽便抚了下他头发作为回应。 赵旖眼见厉倾羽脸色转缓,便道:“那只八爪鱼,我家火蚁当初吃的还挺开心,就是对付他时有点累罢了。” 老鬼蝎:“早知道就把其中一只脚带回来,让灶房师傅料理, 活的巨章很恶心, 可死掉后烧成菜也许还行。” 烛鹊瞬间摆手, 一副要吐的模样:“不了不了。经过那一次后,我到现在看见章鱼脚的菜色都有阴影。” 雪闲不禁笑出声,说道:“那大家这十二年来, 有什么新鲜事吗?” 周衍之:“我一般作息很稳定,就是每日勤练木鱼几个时辰,不时来烛鹊这听他说话哀叹。” 奚雨忍不住朝他说:“…真是辛苦你了。” 奚云则道:“我和奚雨这几年来比较空闲, 外门弟子都挺乖的, 故平时我俩就常在查资料。” 关于鹰五门关毒黑鹰的。 老鬼蝎:“我则是常待蝎子谷, 赵姑娘都会随我过去, 研究看看我那片谷地的灵草, 有什么能补身的, 这才能一同研发出给雪闲的汤药。” 雪闲听着听着,眼眶有点红,道:“谢谢你们。” 厉倾羽也朝众人颔首,表示谢意。 只见烛鹊忽地朝他俩问道:“那你们吗?除了倾羽修炼,医君醒了后平日就摆弄灵花灵草吗?” 雪闲才刚发红的眼眸,随即眼神飘移,没有开口。 厉倾羽简单道:“嗯。” 接着雪闲感就觉对方轻捏了自己腰间一下,他知道那代表的意思,他脸上却忍着没表现出来。 总归自他苏醒且身体好转到能下榻后,两人间自然会不时… 厉倾羽总爱缠着他。 可每回不超过一个时辰,雪闲便会受不住刺激的晕过去。 直到最近半年情况才逐渐好转,至少最后一刻,还能撑着不晕过去。 老鬼蝎看着他俩默不作声,心底也有谱了,笑呵呵的说道:“对了,我徒儿跟倾羽的道侣大典,是不是该着手开办了?” 在场人刹那间都露出喜色。 烛鹊第一个道:“这是自然!” 赵旖也难得显出雀跃神情:“我肯定要参加!可老鬼蝎前辈定是坐在长辈席,那主持人谁负责呢?” 厉倾羽:“烛鹊。” 一旁烛鹊闻言,激切地就要喜极而泣,准备感动大叫时,却听见厉倾羽说道:“因为你吵。” 烛鹊:“……” 多么猝不及防的打击。 雪闲失笑着朝他道:“现在你应该分的了他两个人格了吧。” 眼下是晚上,故厉倾羽刚才是弯着唇说出这句话,带着点懒洋洋的语气。 烛鹊眯起眼,往好友脸面观察,半晌后说道:“还是分不了。” 赵旖翻了个白眼:“因为你蠢。” 连她都看出来了,晚上的厉倾羽和白天的神态根本就不一样。 烛鹊:“……” 蓦地用一脸发现新秘密的表情,压小声量道:“所以妳也是两个人格吧,难怪这么了解。” 这回轮到赵旖:“……” 老鬼蝎听着他俩的对话,一面摸着八字胡,拍桌大笑。 连奚云奚雨也忍俊不住。 然而在场大家其实都知道,厉倾羽希望烛鹊做大典主持人,只不过因为两人为多年挚友,故这主持人的位置非烛鹊不可,也代表了很大的意义。 烛鹊顿时拍胸,“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老鬼蝎表情艰难,“这个……我觉得你还是看稿子念吧,以免又弄错什么成语。” 赵旖笑的颤抖,道:“那我负责去买红绸缎吧,至少长仙殿能布置一下,散发点喜气。” 烛鹊:“我的雪白绸缎全借妳,妳让火蚁爬满上头不就好了?” 保证一片红通通。多喜庆! 赵旖一脸“你真有大病”的表情,冷静道:“我说买就是要买。” 奚云也道,“那我和奚雨衍之就准备剩下来的杂事。” 烛鹊房中,一群人精神焕发的讨论着不远后即将发生的事。 而今日的浸雾峰,也过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天。 独峰结界开启了。 两个人一同出来了。 以及兜兜转转,时光飞逝了十二年。 终于!终于准备好,要办道侣大典了! -- -- 半个月后,浸雾峰上众人便一天到晚看见烛鹊对空气大声朗诵。 有几名外门弟子忍不住靠过去询问:“仙君,你从前几天开始就在嚷嚷什么呀?” 烛鹊表情严肃:“我是道侣大典的主持人,要讲开场白的!” 弟子们全体受到惊吓,“道侣大典,我们峰上要举办的吗?” 烛鹊:“是啊,尊上和医君的典礼啊。” 其中一名弟子突地用力推了另一名,喊道:“就跟你说了,上回对房的弟子才和我说过,尊上与医君是道侣,你还说他在讲笑话!” 那被推的弟子道:“可你不也说是他们几个在说谎吗!” 烛鹊在旁边听他俩吵了一阵,接着欢欣地表示,他会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厉倾羽。 两名弟子的脸色霎时惨白。 周衍之从小坡上走来,哈哈大笑道:“你俩别紧张,仙君说着玩的。” 那名弟子脸色才稍稍放松,问道:“衍之兄,那大家都可以参加道侣大典吗?” 周衍之:“这要问仙君了。” 然后转头道:“烛鹊,尊上有说谁可以参加吗?” 烛鹊耸肩,道:“倾羽没说,只告诉我,在大典开始前几天,他要御剑到上回的农家大院一趟。把那儿的人带过来参加。” 周衍之颔首:“确实应该如此,毕竟最初还是那小姑娘告诉我们的。” 几名弟子一听,又是惊讶连连。 尊上和农家大院?什么诡异的联结? 周衍之看着烛鹊又准备要对着空气念喊,道:“可是仙君,道侣大典的主持话不就几句,为何你天天都要练习?” 烛鹊一脸“你不懂”的表情:“话语是一样的,可我在练习的是语气!” 要感情饱满。 要气氛感动。 你懂不懂! -- -- 几日后。 浸羽殿上。 这天傍晚,雪闲刚梳洗完就整个被抱了过去,轻放在榻上。 厉倾羽帮他擦着发,待整头银白发丝干了后,才将人放躺好。 可大手却没有离开,往雪闲的窄腰握了握。 “你又瘦了。”低沉的嗓音道。 每回榻上动静较大之际,若是他在雪闲身后,总会看见那清瘦的背脊线条。 雪闲露出浅笑,将手也伸进厉倾羽袍中,道:“可你身型还是一样。” 每回厉倾羽卸衣后,一身流畅修长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当两人在榻上…时,他看着看着都会脸红。 当雪闲的手要从袍中伸出来时,却被厉倾羽按住,低哑道:“你不喜欢?” 雪闲有些赧然,道:“很喜欢。” 厉倾羽低声道:“那就继续。” 雪闲耳尖发红:“你早上才…我现在身子有点累。” 厉倾羽额抵着他额,笑道:“那本尊就给你一个时辰复原,然后继续。” 然而雪闲知道他这是玩笑,因厉倾羽其实特别注意他身体,知道他还没完全复原,撑不住早晚都折腾。 雪闲偏身将两个枕头摆好,绽笑道:“你现在陪我入寝吗?” 厉倾羽摸了下他脸颊,道:“自然陪你。” 榻上,雪闲便躺在那宽大结实的怀抱中,厉倾羽将一边胳膊垫在他颈下,道:“等你师父那补汤熬好后,你得一天三碗。” 他心疼怀中人的身子,比起以前又更加清瘦了。 雪闲弯着眼眸,道:“好。” 厉倾羽见他笑容淡雅,忍不住往那唇上亲了亲:“待你精神全都恢复后,白天他两个时辰,晚上我两个时辰。” 雪闲立即扯高棉被,将半张脸窝在里头:“你们…你们别胡闹。” 厉倾羽却将他被子拿开,又往那银白发梢落下一吻,低低笑道:“没有胡闹。” 接着又道:“所以在道侣大典前你就得养好身子。” 雪闲抬眼看他:“为什么?” 厉倾羽唇边又露出熟悉的笑意,带了点坏心眼,道:“因为晚上的洞房夜,还有隔日清晨,他肯定也会要回。” 雪闲这回干脆拉过被子,埋住整个脸。 道:“那天大家会敬酒,会喝很多酒,喝完我就睡着了!” 声音闷在被子里,有些小,可听得出羞臊。 厉倾羽将他整个人连被子一同抱住:“那我挡酒,你醒着。” 接着停了下后,又道:“或者你全喝下。” 他酒量好,又是十阶体质,根本醉不了。 所以他可以负责挡酒,让雪闲清醒着。 但他更喜欢另一种,雪闲也喝。如同从前那回般,醉后发红的神态,以及走不了路的模样。 他直接将人抱回浸羽殿。 雪闲听懂了他的意思,将棉被稍稍拉下,露出漂亮好看的月儿眼,道:“不许灌我酒。” 厉倾羽抱着他的胸膛,忽地笑的震动,道:“不是本尊灌,是新人都要敬酒。” 而道侣大典的新人。 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尊上和雪闲在一起,永远都是这么美好^^ 烛鹊:没错没错没错。 (ps.所以小瓷罐到底是什么?) 【※明天(3/10)零点的章节,顺延到下午五点唷!】 上上章走失有没有香香呀,一共是4500字呢! 下几次走失是洞房夜和番外(害羞捂脸Q//Q) ps.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跟陪伴,还请多多浇灌营养液给尊上雪闲^//^。 第58章 谁先动了心。 -- 和煦纯净的秋风吹拂过整座浸雾峰, 带来草香花香。 距离厉倾羽出关半年后,雪闲的身体也在老鬼蝎和赵旖的调养下,逐渐恢复,如今还能与峰上的灵鹿们玩耍, 甚至快步奔跑逗着鹿群。 最初灵鹿们还不适应雪闲那头转为银白的发色, 直到听见熟悉的温润音色, 才晓得对方便是从前最疼爱它们的人。 更令人雀跃的消息,是道侣大典的日子已经订下。 日期是烛鹊订的。 其实他问过两位当事人,可厉倾羽和雪闲的回答一模一样。 “哪个日子都可以。” 因只要对方在身边, 每天都是恋人过的节日,每天都仿佛道侣大典的洞房夜。 于是整座峰开始忙碌起来,外门弟子们接收到这个消息时,先是合不拢嘴,接着大家逼迫自己要冷静, 有名弟子不禁多问了句“这是真的吗?”, 竟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最后全体处在不敢置信的情绪中,接受了这震惊天际的消息。 另一头,赵旖也选了个时间, 下峰去买红绸缎,原本烛鹊和周衍之都想一起跟随,可被狠狠拒绝了。 赵旖朝烛鹊道:“你选出来的颜色, 肯定比桌巾都不如!” 对方寝殿的摆设品味, 她可是不敢恭维! 随后又对周衍之说道:“你在峰上看好烛鹊, 不准让他下峰。” 在赵旖下峰半日后, 奚云奚雨也动身出峰, 准备向众仙门发布浸雾峰的喜事, 并广发邀请。 可他们下峰时间太晚,第一天只来得及向三家仙门通知。 然而他们惊奇地发觉,不过一天时间过去,第二天大清晨,俩人再去其他仙门传递信息时,所有人居然都已知道了,连某仙门的柴房子弟都跑出来恭喜,并纷纷表示一定参与! 奚雨不可思议道:“我们不是才下峰一天办吗?怎么感觉上百家仙门都香香证里知道了?” 奚云:“他们用传声术互相通知的吧,毕竟是尊上的大事。” 可就因为这属浸雾峰大事,原本老鬼蝎也问过他俩,要不要从峰上用传声术传给各门派就行。 可奚雨却说,这种大好喜事,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通知,才是最诚恳的邀请。 哪知下峰不过两天,数百家仙门早已把消息传遍,俩人只好又急匆匆地赶回浸雾峰,路途中还偶遇买好绸缎的赵旖。 老鬼蝎见奚云奚雨没过两天就回来,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道:“早就告诉过你俩了,倾羽的道侣大典,在道上算是奇迹之一,故你们只需选中一家仙门,用传声术通知,不用几个时辰,满空中的传声术就会飞来飞去,奔走相告了。” 如同得知一个巨大的八卦那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和朋友分享,享受八卦乐趣。 甚至大家还会抢着当优先传递消息的那一方,不然就落伍了! 赵旖则在回峰当天,傍晚就携着一大箱的绸缎往长仙殿跑。 忙活了整整一夜,与火蚁群共同将所有红绸缎挂上去。 直到日头升起,她环视了大殿好几圈,满意了才离开。 而烛鹊仍是天天叨念着主持人的讲稿,还特地去找老鬼蝎讨论。因周衍之忙着练敲木鱼当大典的奏乐,没空理会他。 烛鹊:“前辈,一般仙门中的道侣大典,主持讲稿都太过庄敬严肃,听上去像是两个人准备殉情,而不是成亲。” 故这两个月来他虽天天对着空气练习,可不管用什么语气,都有种两人随时殉情的感觉。 老鬼蝎正在喝茶,听到这话,直接喷了整桌。 而后淡定地摸了摸八字胡,擦掉水滴,道:“那你有什么提议呢?” 烛鹊想了想,道:“用寻常百姓家的那种成亲礼主持可以吗?感觉温馨热闹多了。” 老鬼蝎点头,道:“我想我徒儿会答应的。” 且只要雪闲说好,厉倾羽肯定同意。 接着他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书,交给烛鹊,“你参考参考这个吧,寻常百姓的成亲过程,里头满详细的。” 烛鹊拿过书本后,便兴高采烈的奔回寝殿,准备改改讲稿。 就这般修修改改了一整晚,书中有一大段他没仔细看,可开头就写得很好,他没整篇看完,索性将这整段话用法术誊到纸上。 改到最后都挺顺利,怎知却在其中一点上,烛鹊卡住了! 思考了整整一整夜,他决定明天去问当事人。 -- 隔日中午。 雪闲和厉倾羽一同下了主峰。 最近他们时常下来,因大伙儿都在替他们忙碌着,雪闲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独峰上,总想要着要帮忙。 可每回只要他们下来,老鬼蝎和赵旖都会露出疑问的神情。 赵旖道:“你们不待在浸羽殿,来这干嘛?前阵子送去的小瓷罐都超过十来罐了,应该够用啊…”说到这,她忽地眼眸一睁,道:“难不成又用完了?” 因雪闲每日喝的汤药都是老鬼蝎在熬,顺便依照雪闲恢复的程度,适度改变配方,故小瓷罐一事,又回到赵旖手上。 雪闲一时间颊面滚烫,半晌后才道:“是仙君说有事要问我俩。” 话才刚落,烛鹊就恰巧冲了过来。 非常认真严肃的说了一遍他昨日遇到的难题,前面长篇大论讲完来龙去脉后,最后问道:“所以倾羽和医君,你们的媒人是谁啊?” 他看那书本里头,提及媒人非常重要。 可就在他问出后,气氛却当场凝固。 赵旖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答的,眼神在雪闲与厉倾羽两人间看来看去。 老鬼蝎也不明所以,不过就是媒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大家都期待着他们回答,雪闲只好深吸了口气,道:“是…是……” 呜。好难启齿。 于是厉倾羽接了他的话:“是千蛇鬼母。” 语调十分平稳。 烛鹊:“……” 赵旖:“……” 老鬼蝎:“……” 半晌后由赵旖打破沉默:“…你们、你们知道媒人是什么意思吧?” 雪闲点头,并且不想再抬起头。 老鬼蝎狐疑道:“所以你俩当初在千蛇石洞就有感情了吗?” 雪闲:“这样说…也不是太准确……” 总之很难形容。 烛鹊这回难得决定当个淡定的人,他深沉地朝厉倾羽又问了遍:“确定是千蛇鬼母?” 对方颔首。 烛鹊立即两手一拍,表示:“那我们就发个传声术给她吧!管她是鬼还是蛇,至少是个媒人。” 气氛再度凝固。 静默了一阵后,赵旖不禁说道:“不如媒人这项就去掉吧,就讲你准备的那些稿。” 老鬼蝎赶紧接话:“我觉得赵姑娘这想法不错。” 最终烛鹊只好妥协,一边蹙着眉心,把媒人两个字从手中的纸上划掉。 在大伙儿又准备各自忙碌去的时候,厉倾羽却蓦然说道:“赵姑娘。” 赵旖回过身,道:“尊上还有事?” 低沉的声嗓道:“方才妳說的。确实用完了。” 赵旖:“……” 她今天到底要受多少次惊吓? 那十几罐不是可以用上好几个月吗?怎么一个月就没了! ? 老鬼蝎也咳了两声。 只不过这次是真咳。 因他记得,赵旖不久前送上去的小瓷罐,确实非常之多! 只好说道:“倾羽…你…呃…总之道侣大典是两人一起出席的,别让我徒儿太累,万一睡过头就不好了。” 十分婉转的一番话。 赵旖也道:“…看来医君身体确实复原的不错,那汤药果真把你身子都补好了。” 雪闲听着这一来一往的谈聊,努力假装自己现在不在这里。 为了挽救徒儿的窘境,老鬼蝎又道:“对了,这个…大家都认识金蟾子吧,要不我们邀请他过来参加大典吧。当初去兽妖塔,你俩不就是受他所邀?还共同在塔顶炼药了好些天。” 烛鹊眼眸瞬间一亮:“对!我也想起来了。”他连忙转头问厉倾羽,“那金蟾子可以当媒人吗?” 他不会放弃的!书本说媒人很重要! 身旁雪闲只想赶紧结束这话题,总归金蟾子也算个熟人,便道:“好,就、就邀请金蟾子前辈吧。” 烛鹊随即欢呼一声,又拿笔往媒人两字上画了两痕。 于是更看不清楚那两个字了。 赵旖不懂,问道:“不是有媒人了吗?为何又再划掉一遍?” 烛鹊:“我这两撇,是要划掉刚刚的那两撇。” 赵旖:“……” 她决定一整天都不要再和烛鹊说话,以免智商被带着降低。 烛鹊则是乐不可支的,又往媒人旁边写了不知什么东西。 -- 直到厉倾羽两人乘着羽熔回至独峰后。 雪闲进入寝殿里时,脑中还在想着大伙儿方才的对谈。 通常仙门中的道侣大典,媒人是掌门或者道长,一般百姓家的则是叔伯阿姨。 可他俩的却是五灵毒。 不是千蛇鬼母,就是金蟾子。 且他自个儿的师父就是老鬼蝎,赵旖又愿意待在峰上帮忙。 说来他们与五灵毒还真有特别有缘份。 只是回到媒人这件事上… 究竟是在千蛇石洞还是兽妖塔中,让他们动了心,又或者是谁先动了心,如今讲也讲不清了。 其实也不必讲清。 矮榻旁,厉倾羽将雪闲揽进宽大怀抱中,道:“前些日我让烛鹊将大典日期延后两天。” 雪闲抬眼,有些讶异,道:“为什么?” 厉倾羽将人抱在怀,亲了下雪闲耳廓,道:“因为那是我们最初相见的日子。” 在千蛇鬼母的石洞里。 雪闲顿时露出浅笑。原来对方也记得。 那一年的那一天。 当初在石洞里的种种,从小心翼翼地探索彼此,到对话变多渐渐熟悉,再到厉倾羽九阶闭关,不让他下峰,以及审仙大会后的各种磨难,最后差点生死分离。幸好,漫漫长路,俩人依旧没有分散。 还能一起看遍风景和花海,一起感受春去冬来。 矮榻边。 雪闲也环住厉倾羽的腰,窝在对方肩头,脑海中都是两人的画面。 轻柔的啄吻不断落在他耳尖。 片刻后,厉倾羽蓦然间说道:“等到洞房夜那天,可以用石洞中学习的东西。” 雪闲先是愣了愣,接着瞬间满脸羞赧,可里头又带了点惊讶。 因眼下外头艳阳高照,在他面前的,可是白日的厉倾羽! 虽然两个人格都爱在榻上折腾他…… 但白天的对方…并不常讲这种话,都是属于…直接行动那种。 一会儿后,雪闲才在他怀里抬眼,因厉倾羽也正低头凝望他,故雪闲这一抬起,两人唇瓣几乎相贴。 雪闲轻声道:“若我说我全忘了呢?” 厉倾羽啄了下他唇,低哑道:“那本尊就帮你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七四十九个姿势,都想起来Q//Q。 下一章,是盛大的道侣大典,和缠绵洞房夜! 故也代表正文即将完结QAQ,好舍不得。 不过浸雾峰的大伙儿还会多陪大家一阵子^^,因为还有巨甜甜甜的【尊上雪闲亲亲抱抱恩爱番外】呀,大约五万字唷,所以走失的千字应该也挺多的>//<,嗷。 第59章 【正文完结】 亲吻间,心底都是悸动。 -- 就在大家决议邀请金蟾子的第十天。 金蟾子本人终于到达浸雾峰。 后头跟着上百只毒蟾除, 浩浩荡荡的上峰了。 他一看见老鬼蝎,便来了个大拥抱:“哎呀,好久不见。” 老鬼蝎也十分欣喜,道:“我传声术给你时只是简单邀请, 其实还有件大事没告诉你!” 金蟾子弯驼的背立刻挺直了一小点, 明显是准备听八卦前的兴奋心情。 这时赵旖正好走进长仙殿, 将挂上红绸缎的地方做个小小改造,看见老鬼蝎身旁那人的外型,便道:“这就是金蟾子前辈吧。您好。” 金蟾子见有个大美人突然向自己说话, 还称呼前辈,简直喜出望外,道:“妳好妳好。” 老鬼蝎摸了摸胡子,神神秘秘的语气,朝金蟾子道:“我没说的那件大事, 就是上古蚁后目前也在浸雾峰上。” 金蟾子闻言, 原地跳了起来, 振奋道:“什么!我从没见过蚁后本人。”接着又倏地用说秘密的口吻,可音量一点儿也没放小,说道:“听说她本人长的像头猪。道上如此传言。” 老鬼蝎:“……” 身旁赵旖顿时露出特别亲切的微笑, 道:“请问前辈,是哪家仙门在传播这个消息呢?” 看来她的火蚁即将有任务了。 金蟾子认真思考着,摸摸下巴, 道:“我也记不清了, 消息就是听来的, 那人还跟我保证, 上古蚁后真是那模样!” 老鬼蝎眼皮一跳, 深呼吸了口气, 道:“你还是别再说了……” 却被赵旖打断,继续朝金蟾子道:“敢问前辈,那你觉得这上古蚁后应该是什么长相呢?” 金蟾子眯起眼,这回改用说恐怖话本的语调,道:“那人虽信誓旦旦地说是头猪,可我一直保有存疑。” 老鬼蝎听到这,蓦地放下心。 对方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怎知金蟾子话还未完,又道:“故我更相信这上古蚁后约莫面貌如千蛇鬼母般苍老,声音嘶哑,且火蚁爬满了整头头发,指甲里可能还有污垢……” 老鬼蝎忽地用力大咳,道:“我、我还是先出去等着吧,你们慢慢聊!” 金蟾子皱眉道:“不是你邀清我来的吗,怎么就要自己出去了?且你说的上古蚁后在哪?赶紧带我去看看啊。” 他活了几百岁,就没见过这名不常现踪的五灵毒。 他一定会用最热情最大方的态度,好好地跟蚁后相处,毕竟大家都是五灵毒。 怎知老鬼蝎却支支吾吾,仿佛想逃离原地。 这时烛鹊正好跨了进来,看见他们三个,眼眸随之一亮。 欢欣地喊道:“果然我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居然能同时看见三名五灵毒!!” 他要立刻去告知奚云奚雨和周衍之! 金蟾子一头雾水:“三名五灵毒?这儿就我和老鬼蝎啊。” 烛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用一头雾水的口气问回去,“蚁后不是就在这吗?” 金蟾子立刻专注地,看了圈大殿,却没找到半个除了他们以外的影子。 烛鹊这边则正好有事要找赵旖,故才找来大殿上,他道:“赵姑娘,妳要不要先收收山坡上那群火蚁?外门弟子快被吓死了。” 赵旖果断拒绝,“我的火蚁需定时野放,让它们有活动空间。” 烛鹊:“要不妳野放的区域缩小点吧,另一面山坡还有老鬼蝎前辈的毒蝎子群在爬。” 这几个月来,已经有十多名弟子因故住进医堂,老医修诊断后的结果,说是惊吓过度。 金蟾子听着他们谈话,感觉愈发惊悚。 似乎已彻底了悟,为何老鬼蝎刚刚一副要逃离的表情。 他在烛鹊和赵旖的谈话中插嘴道:“敢问…敢问这位姑娘…能不能将我刚刚说的那堆话给消除记忆。” 赵旖露出微笑。 “不能。” 金蟾子顿时抱头大喊一声。 烛鹊吓了跳,道:“前辈你干嘛?” 赵旖:“他说我像头猪。” 继续微笑。 烛鹊:“……” 老鬼蝎朝烛鹊道:“赶紧的,咱俩先一起离开吧,你…你那什么…寝殿不是有重新布置过吗。” 就趁这个时候去看吧。 眼下就是特别特别好的观赏时机! 烛鹊吞了口口水,点点头,打算与老鬼蝎一同转身出殿。 就丢下金蟾子自己一人面对。 却恰巧撞见厉倾羽和雪闲走进。 一伙人视线相对,脑内都在想着不同事情。 雪闲先是露出笑意,道:“今日金蟾子前辈上峰,我们特地过来问好。”随后说出与烛鹊相同的感想,“有机会能一次看见三名五灵毒相聚,真是有幸。” 金蟾子:别说了。是我不好! 这一刻他连雪闲发色为何转银都不敢问了。 赵旖仍在微笑,“前辈,关于猪的事我们晚点儿再讨论。现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金蟾子疯狂点头。赶紧转话题! 老鬼蝎赶紧接话,“这回我邀你上浸雾峰,便是因为你有责在身了。” 金蟾子紧张道:“什么责?” 是他刚刚在上古蚁后面前说上古蚁后是头猪的责吗? 老鬼蝎:“浸雾峰即将举办道侣大典,你被指名为我徒儿和倾羽的媒人。” 金蟾子感觉情绪起伏实在有点大。 “我是媒人!?” 这位置太有荣誉感了!自己居然是浸雾峰首座的媒人! 金蟾子先是乐了半晌,紧接着用怀疑地眼光望向全场最高那人,因对方绝对不会开玩笑。 只见厉倾羽与他眼神相对,偏低的声嗓道:“麻烦前辈了。” 金蟾子方才惊骇的神情随即又朝着欢欣鼓舞迈去。 雪闲笑笑道:“不知前辈能否答应?” 金蟾子活了上百岁也没当过媒人一回,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说道:“愿意愿意!” 老鬼蝎感叹:“还得感谢你当初让我徒儿和倾羽上兽妖塔,故就当是媒人吧。” 烛鹊应首:“大典当天,还有媒人专属位置,就在长辈位旁边。” 而长辈位自然只有一个,便是老鬼蝎。 金蟾子感动的说:“那我需要说什么话吗?还是提一提兽妖塔倒塌的事?” 烛鹊:“…这就不必了。” 赵旖:“前辈能提前准备其他讲稿或说词。” 金蟾子原本还在深思的表情一转,忙不迭地的点头。 赵旖忽地问道:“不知金蟾子前辈的蟾蜍原本住在哪里?跟老鬼蝎前辈一样拥有自己的谷地吗?” 金蟾子见她面色挺好,没有因为猪生气,便道:“唉,其实自兽妖塔倒塌后,我就时常带着蟾儿们迁居,直到如今都未找到可以长久居住的地方。” 他表情难过,毕竟没有固定的家园,对他和蟾蜍们都是不便。 雪闲听着听着,脑袋蓦地闪过一座高耸的塔,便开口道:“前辈,其实南面的森林里有另一座高塔,外型全黑,可塔身完整。如今里面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人住进去。” 烛鹊跟着恍然大悟,一个拍掌,道:“对呀,机关塔早已被废弃,而且寻常人根本不敢冒然走近,里头空间又空旷,很适合蟾蜍们玩耍。” 烛鹊说到此处,突地表情怪异地补了句:“倘若他们喜欢吃章鱼,那更好。” 金蟾子听见有废弃的塔,顿时露出向往的神情:“我真的能带蟾儿们住进?” 雪闲和烛鹊同时点头。 赵旖提醒道:“那座塔第四层还有个湖潭,可供蟾蜍喝水。” 金蟾子激动的表示,就这塔了! 又空旷又有水,似乎还有章鱼,并且听上去一副阴森森的模样。 简直是他最理想的住家! 老鬼蝎拍了拍他肩,大笑道:“先聊到这吧,走!我带你去客房,你就住我旁边,咱俩的蝎子和蟾蜍已经好久没玩在一起了。” 语毕,俩人便互搭着肩,摇摇摆摆的从大殿走出。 烛鹊见他们走远,立刻朝赵旖问道:“妳不会用火蚁去攻击金蟾子吧!” 赵旖微笑表示:“我怎么会呢。” 不过是头猪呢。 猪。 于是烛鹊一阵颤抖。 雪闲便问起方才发生的事,烛鹊委婉叙述了金蟾子对赵旖说的话。 雪闲差点失笑。 赵旖索性伸手挥出几只火蚁,朝烛鹊道:“要是再让本姑娘听见你口中说出那个字,我的火蚁也许晚上就会出现在你寝殿里。” 烛鹊马上举起手,再嘴前打个叉,表示绝对不会再说。 连猪肉都不吃了! 厉倾羽揽着雪闲快笑到往后倾倒的身子,平时面无起伏的他,唇边也有一丝笑意。 …… 在金蟾子上峰之后,整座峰又更热闹了。 先是老鬼蝎与他有聊不完的话,叙述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包含机关塔与鹰五门。 其次,是每当赵旖经过时,金蟾子就会立即大喊“蚁后。” 似乎多喊个十次,就能弥补他一开始犯下的天大错误! 最后,则是外门弟子们天天都能看见怵人的画面。 原本整片翠绿的山坡,如今一面坡被火蚁群占据,一面坡全是黑毒蝎群,另一面是一整群脓包毒蟾蜍,上下跳窜时还不断流出脓包之液。 最惊悚的,莫过于肥硕的毒蟾背上背着毒蝎,毒蝎上头又爬了几只火蚁。 草皮上,不时能看见好几组这样的组合。 于是峰上的老医修更加忙不过来了。 每日清晨就有一批脸色惨白的弟子过来报到,他待在峰上这么多年,就属今年最累! … 隔几日后。 厉倾羽便亲自去接了农家大院的所有人过来,一共三四十个人,故他便用传送阵。 农家人属寻常百姓,大家眼看着那蓝色的漂亮光束缓缓散开,形成一个大圆。大圆后方是一座烟雾缭绕的美丽山峰,脸上全是惊奇与兴奋! 一个个的奔踏了进去 过了这几年,王菱也已长大,已然成为十几岁的清秀姑娘,而在王蓉看见厉倾羽时,第一件事便是激切的擦眼泪,没想到当年借住农院几天的两人,举办仙门聚会时还真的有将农家的大伙儿挂在心上。 杨姨也带着一篓子新鲜蔬菜,上峰后就被奚云奚雨接手,满面笑呵呵的。 王菱才刚在草皮上吹完风,转身就看见赵旖,眼睛顿时亮起。 她从来不知晓,原来仙门中还有这么美丽的修炼者,不禁说道:“姐姐,妳好漂亮!肯定是道上最美的女子了。” 对方活脱脱就是个大美人。 赵旖朝她笑了笑,道:“多谢赞美,可我其实不算是仙门。” 王菱不懂其意,说道:“姐姐不是修炼之人吗?” 赵旖想着不要让小姑娘受到惊吓,更别提什么五灵毒,于是便婉转的说:“算是吧,只不过我修炼的是灵宠。” 王菱露出佩服的表情,连连点头。 另一头,农家大院的人以往都见过雪闲,正惊叹着对方那转为银白的发色。 果不其然,仙门中人就是厉害!居然连发色都能转为银白,那闪着光泽的发丝,看上去如同上好的缎质。 王菱跟赵旖聊完天后,跑过来时也惊道:“小哥哥,你头发变了!” 雪闲见她已不是当时五六岁的小孩儿,可还是保有那股天真的气质,便道:“菱儿觉得好看吗?” 王菱用力点头:“很适合小哥哥。”因雪闲面容清雅,搭着银发,整个人都散着仙气,她又问:“那大哥哥喜欢你这样吗?” 雪闲还未回答之际,身后便传来偏低的嗓音。 “喜欢。” 王菱看着厉倾羽走来后,先是摸了摸雪闲发梢,再将其缠在袖上的头发拉好,忍不住说:“大哥哥,你们好般配呀。” 眼下两个哥哥站在一起,发色一银一黑,看上去就是幅美景。 且她能感觉到,大哥哥对小哥哥十分温柔,从拾起发丝的动作就能轻易看出。 雪闲笑笑道:“谢谢菱儿。峰上有几头灵鹿,这几天有时间就带妳和王姨她们过去看看。” 王菱听的雀跃不已,立马就冲去告知母亲这个消息。 在农家大院的人到达后,浸雾峰的灶房便多了许多新鲜蔬果,全是他们带上峰祝贺的,因这是农家院的习惯。 灶房师傅收到左右执法通知,表示这一大群人是由尊上亲自接回,便特别小心地对待那些蔬果,将其摆在灶房中最空旷干净的地方,在上头贴了张白纸,写着“勿碰。” -- 随着所有人都到齐之后。 众所期盼的道侣大典日,终于来临。 这一日,整座浸雾峰仿佛被醇红的颜色浸透。 不只所有仙门全数出席,且为了道贺,还特地携上礼物,甚至在自己身上都弄了些红色物件,或者发冠加了圈红绳,代表喜庆。 长仙殿内人挤人。 大家不断聊着当时收到消息的震撼,毕竟上回来这,还是为了看厉倾羽九阶出关,怎知这一回,对方不只十阶出关,甚至要办道侣大典。 简直是仙门中最不可思议的事! 在奚云奚雨下峰传递信息后,这几个月来,道上开口闭口就是浸雾峰举办典礼一事,已然是全仙门最重大的事件。 他们皆记忆深刻,当年厉倾羽出关时脸面的励色,和一身冷淡气场,万万没想到,终有一天,居然有人能将其软化,虽然首座仍是一脸无波澜,可只要是对着浸雾峰的年轻医君说话,那眉宇间的励色便不复存。 -- 长仙殿内。 烛鹊兴高采烈地朝大家挥挥手,而后慎重道:“尊上与医君的道侣大典,此刻便正式开始!” 全场一阵欢呼。 烛鹊先是欢迎众仙门的到来,接着拿出一张纸,开始念起他准备以久的讲稿。 身为厉倾羽跟雪闲的多年好友,他自然要多说一些俩人相处的状况,况且他身为主持,绝不能让场内冷下。 烛鹊发自肺腑地念到一半后,先是停下喝了口水,而后便又拿起纸,将下半篇念完。 用十分感动的声调,说道:“当年倾羽九阶闭关时,我与奚云奚雨便时常质疑,质疑医君腰间的流苏,我们都认为那是倾羽留下的债据,直到后来,才了悟流苏其实属定情信物,让分离的俩人,即使短时间见不到面,也有东西可以睹物思念,所以九尾银狐就将这根毛送给书生……等…等等…九尾银狐…?” 烛鹊顿时一个愣,他方才照着讲稿念,一直都很顺畅,怎么会突然跑出银狐和书生? 台下也全体愣住。 什么银狐?什么送毛? 片刻后,烛鹊便惊觉,这是老鬼蝎给他的那本书,当时说是里头可以参考普通人家成亲的片段,其中有一段他只阅了前两行,觉得不错便无往下细看,直接用法术将整段字腾了过来。 也就是〔让分离的俩人,即使短时间见不到面,也有东西可以目睹思念。 〕这两行,烛鹊当初觉得描写很美,现在只觉得他毁了道侣大典。 眼见全场都在等他,烛鹊也急着往纸看,岂料法术腾过来的除了前两行,其他全是九尾银狐与书生! 台下的赵旖一脸荒唐,不禁说道:“…他又在搞什么?” 奚雨奚云也傻在原地。 最后是周衍之用最快的速度走上台,道:“现在就让我们先奏一段送给新人的乐曲,带着所有人的祝福之意,送给尊上和医君。” 奚云奚雨赶紧拍手,全场虽是一脸蒙逼,可也识趣地赶紧跟着拍。 一顿混乱才掩过去。 周衍之捧着木鱼敲起,那行云流水的节奏,一点儿都没有庙宇敲出的沉重感,反而是带着轻快与欢乐。 将满满的祝福,献给新人。 烛鹊在这时间中,也赶紧将那讲稿揉成一团扔了,在周衍之敲完木鱼后,便顺势宣布新人进场。 厉倾羽和雪闲穿着醇红色的喜袍,从殿外步进。 雪闲一头银发配上喜衣颜色,衬的整个人更加俊雅。 厉倾羽则是身形高大结实,穿着喜衣也难掩气场,可面上却没有从前那股冷励。 两人在台子前停了下来。 烛鹊保持住镇定,道:“请媒人开始说话。” 大椅上的金蟾子这辈子都未做过媒人,心情实在紧张,他抖着手站起身,拿出一整张满满都是字的纸,僵硬的开始发言。 “首先,感谢…感谢两位新人在我的威胁下去了兽妖塔。” 赵旖:“……” 这年头有谁是靠普的? 老鬼蝎也立刻用力拉了下金蟾子身后衣摆。 金蟾子赶紧站好,重复道:“多亏新人当时愿意前往兽妖塔,这才让我有机会促成一枚好事。当时在塔内,就是我逼着他俩做出丹药,于是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 赵旖已经听不下去,朝一边的周衍之道:“金蟾子的讲稿有人先检查过吗?” 周衍之也傻眼道:“听上去是没有。” 终于在金蟾子长篇大论的发言结束后,台下已是半声未坑,众人只觉得不断听到威胁跟逼迫之类的字眼,根本是恐怖故事。 奚云奚雨再度用力鼓掌,这才带起众仙门沉浸在恐惧中的情绪,跟着一起拍手。 现场混乱无比,总归又是一阵热烈,金蟾子擦了把汗,回位子落坐时,心道,我这讲稿写的可真好,大家都听的震撼无比。 烛鹊道:“接下去轮到长辈发言。老鬼蝎前辈最为熟悉倾羽和医君,同时也是雪闲的师父。” 在一片掌声中,老鬼蝎缓缓地站起身,眼前两个新人立刻朝他颔首。 老鬼蝎露出慈祥笑意,心底又开心又不舍,红着眼眶道:“祝福我的徒儿和浸雾峰首座结为道侣。希望你俩永远都如同初见那般。” 台下随即充斥着欢呼声。 终于有段像样且简短的发言了! 老鬼蝎朝众人点点头,随后回座。 金蟾子嘴角一抽:“你不是叫我准备好讲稿吗!?你自己就讲这十几个字?” 老鬼蝎叹息的摸着胡子,还沉浸在不舍中,一边朝金蟾子说:“讲稿那是赵姑娘提的,你去找她理论吧。” 金蟾子瞬间坐直,说道:“其实讲稿也挺好。” 随着大典进行,烛鹊也从欢迎众人,一路讲到拜天地和长辈。 直到最后是道侣对拜。 雪闲和厉倾羽站在大殿正中央,转身面向彼此,雪闲朝眼前人露出月儿笑眼,同时,也将厉倾羽脸上弯起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 这场大典虽小错处不断,可雪闲听着金蟾子与烛鹊的发言,便一并跟着回想过去,不论是千蛇石洞或是兽妖塔,如今想起来,都只剩下满心的悸动。 赵旖看见两个新人都淡定无比,便道:“幸亏成亲的是医君和尊上。要不这整场典礼简直是闹剧。” 周衍之哈哈大笑:“很热闹啊!大家都喜欢。” 在三拜之后,新人便牵着手跨出长仙殿。 丰盛的宴席就摆在外头的草皮上,全是灶房师傅用农家院带来的蔬果,特制的菜色。 老鬼蝎、金蟾子、赵旖、烛鹊,与奚云奚雨各站在一方,同步朝着天空举起一手,用力挥过袖摆。 许多光束顿时往上飞射。 高空中,一整片的烟花瞬间炸开! 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各种颜色,不停在空中绽放着。 农家大院的人全是又惊又喜,因从没看过这般大场面。 所有仙门也跟着祝贺不断。 一直到天幕暗下,峰上的欢闹声都没有停止。农家院也与仙门长老们聊成一片,各自分享趣事。 杨姨则是看中了赵旖的美貌,想替她说亲。 既然百姓人家能说亲,仙门内一定也行,于是便拉着赵旖讲了不少话,赵旖先是有礼的听完,并一一拒绝。 烛鹊在旁边也听到不少内容,不禁和周衍之窃窃私语:“杨姨刚刚说的那男子,估计小了赵姑娘上百岁吧。” 周衍之闻言,拍腿大笑,赵旖立即一个眼神飞瞪过来。 两人同时闭嘴。 欢声笑语中,月色愈发晕黄朦胧,满空的星云美不胜收。 烛鹊在某个时间点,即再度站起,朝大家说:“欢迎大家来到浸雾峰,眼下大典仍是持续进行,大家尽情吃喝,可我们必须先让新人回去休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人群中一片欢呼,全都举杯朝向厉倾羽和雪闲。 接着一道银光乍然出现,全场便看见厉倾羽的灵剑飘在半空上,那银晃晃的光芒,已属十阶修为的剑气,亮的让人半眯起眼。 王菱和一群青梅竹马惊喜地不断拍手。 他们都从未看过真剑,居然还能发光! 仙门中其实也不少人从未见过厉倾羽的剑,一个个的探出脖子,想好好的瞧一瞧。 只见雪闲熟门熟路的踏上剑端,厉倾羽在他后头,将人揽好,银剑便载着二人腾空飞起。 须臾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天上繁星闪烁,几丝云朵飘在天边,绕着月儿,像画布般。 长仙殿外的大伙儿仍在吃喝笑聊,确实就像寻常百姓成亲般热闹,而不是仙门以往办道侣大典时的严肃。 这场属于厉倾羽和雪闲的道侣大典,灿烂又美好。 -- -- 北面的独峰上。 待俩人脚尖踏地,羽熔也随之被收起。 浸羽殿内。 雪闲一身醇红喜衣,弯着眼凝望厉倾羽,“你喜欢今天的大典吗?” 此刻已是夜晚,故那熟悉且懒洋洋的勾唇,就挂在厉倾羽俊美的脸庞。 厉倾羽道:“喜欢。他也喜欢。” 白日的他。 雪闲眨了眨眼,道:“师父说道侣大典只能举办一次,所以你们不许胡来。” 厉倾羽扬着嘴角,将他一把扯进怀,从雪闲耳边一路亲至唇瓣,低笑道:“这次不胡来,毕竟等等洞房夜是我的。” 雪闲霎时间面红耳赤:“你…你别太折腾。” 要不然明日清晨,日头升起后的厉倾羽,肯定会计较夜晚……弄了几个时辰。 然后继续摁着他,不让下榻。 厉倾羽却用力啄了下他唇,道:“你得自己和他说。” 一直都是这句话。 只因如此,他就能折腾雪闲,从夜晚到白天。 雪闲正要开口抗议,便整个人被抱起往床榻过去,仰躺在白色大床上,喜袍腰带已微微散开。 厉倾羽长指将带子慢慢挑起,看着那醇红衣袍完全散开。 雪闲伸手揽住他脖颈,轻声道:“今天烛鹊跟金蟾子前辈的讲稿,好像在让我们回忆从前所有事情。” 一开始俩人还未进场,在殿外听烛鹊念稿,雪闲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道:“烛鹊念的那段,肯定是师父给的话本。” 《狐狸与书生》,他也读过的。 厉倾羽将胳膊撑在雪闲两侧,道:“所以九尾银狐叼书生回窝巢后,会做什么?” 雪闲半垂着睫,语气已是愈发轻喃,“你觉得银狐会做什么?” 厉倾羽将俩人身上衣物扔至床沿,长指在雪闲颈侧流连,低声道:“用尾巴把书生盖住,永远不让其他人看见。” 如同他当年闭关时用雪色流苏,每当雪闲衣袍没穿好,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锁.骨,他就不让人出房。 雪闲闻言,笑弯了眼,手掌往眼前结实的胸膛滑过,感受那瞬间紧绷的肌肉线条。 小白蝎趴在他俩的喜袍上,已有预感今日肯定不能睡床,于是自动自发的爬进矮榻的大木盒中,旁边就摆着几片银白叶片。 雪闲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俩的初见其实不是石洞里。” 厉倾羽啄着他唇,道:“本尊也记得,是雪灵木的梦境。” 雪闲轻轻点头,感受厉倾羽手指在自己身上的热度。 随着榻上逐渐热烫,两人亲吻间,心底都是悸动。 在雪闲喘声愈发急促之际,厉倾羽忽地收紧环抱的力道,心头眷恋全缠在怀中人身上,牢牢系紧。 有幸,少年时你出现在我的梦境。 有幸,多年后我们真的相遇。 有幸,在难关之后你仍苏醒。 … 一个时辰后。 雪闲额际早已全是汗,在整片的浪潮中半睁开眼,用软糊的声嗓道:“后天,我们再去雪灵树林。” 厉倾羽鼻尖磨着他鼻尖,雪闲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银白发丝披散在枕上,像真正的落雪般,可带给他的却是灼人温暖。 厉倾羽往他唇角落下一吻,低哑道:“好。” 因俩人真正的初遇,就是在那一片雪色森林。 最后的归属,也在同一片雪色里。 而那片雪色。 此时此刻,就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尊上和雪闲,还有很多很多个永远~! 烛鹊:要不谁来告诉我,小瓷罐到底是啥用途吧! 【重要:洞房走失的几千字咳。要看公告的时间唷! 】 【番外明天开始掉落Q//Q,都是尊上和雪闲的亲亲抱抱恩爱,也有走失(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