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原来权臣他爱我 作者:小蛮仙 文案: 年少时,她骄纵,他卑微 多年后,她依旧毫无长进,他却权倾朝野,机关算尽占有了她。 点击就看一代权臣花式宠妻 !!傲娇x偏执女主任性各位慎入 内容标签:甜文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永宁,莫冉┃配角:接档文《本宫有宠也有闲》 第1章 巳月,离旧帝被废,新帝登基才过去了三个月,一道圣旨被送到康永侯府上,老侯爷已故多年,率家眷跪拜接旨的是承了爵位的长子言云明。 等众人听完圣旨,皆有片刻的愣神,言云明反应过来之后,大呼谢万岁接过了来,给了太监赏银,又亲自将人送出门去。 回到前厅,屋子里已经闹成了一团。 “我不要嫁给他!!”言永宁歇斯底里地砸着屋子里的古董瓷器。这道圣旨,是将言永宁赐婚给了丞相莫冉作妻。“谁嫁都成!反正我不嫁!” 言云明亦皱着眉头,他二弟当年战死沙场,没几年弟妹也因悲伤过度而郁郁而终。言永宁是他二弟唯一的骨肉。自小就是被家里人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 他当然想为自己的亲侄女找门好亲事,可是新帝登基,几家欢喜几家愁。言家本来十分得圣宠,坏就坏在,新帝是之前那位皇帝的亲弟弟,逼宫造反着上位的。 言家空顶着侯府的名头,地位实权却一落千丈,若是不让言永宁嫁过去,岂不是给新帝留了把柄,往大了说就是违抗圣旨,再说这莫冉如今可是新贵宠臣,几乎是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眼看着一屋子的花瓶玉器摆件被摔了个稀巴烂,言云明对站在一边干着急的夫人华月道,“没法了,准备一副嫁妆罢。” 言永宁一听这话,更是要哭,“大伯!我不想嫁给那人!” 言云明很是无奈,侄女嫁过去定是不受待见的。因为言家同莫家原先在朝中政见不合,是死对头。 “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就不能随便找个丫鬟顶替我吗?我一辈子不出门也行!”言永宁道。 言云明叹了一口气,“大伯是可以找人代替,可若叫人发现了,那是欺君之罪。我们言家,已经经受不起这些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言云明的夫人华月也攥着帕子哭,永宁是她一手带大的,自问比待她自己的亲生的孩子还好,也算的对得起小叔夫妇的在天之灵,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个什么莫冉。 莫家国公府的门第比他们言家的高,本应该是门好亲事,可这莫冉是妾室所出,庶子罢了,如何配得上他们家侯府嫡女呢。 “照理说,新帝登基,诸事繁多,怎么会忽然想到要赐婚呢?况且京城贵女圈子里头,待嫁的那么多,怎么会忽然想到我们永宁?”侯夫人华月越想越不对。皇帝自己的后宫还没安排妥当,就给大臣赐婚? 侯爷言云明思索了一番,这赐婚还是赐给了这青云直上的丞相,难道这是皇帝给他们侯府吃了个定心丸? 侯夫人华月道,“侯爷,我是觉得,圣上未必真将此事放在心上,又不是选妃,可能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底下人当真了。违抗圣旨定是不行的,不如我们去找那莫冉?叫他跟皇帝开口,随便想个什么由头?” 言云明想了想,“不行!这莫冉是皇帝那边的人,若他倒打一耙,反而告了我们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一个庶出的小子,他敢!”侯夫人华月也是高门大户出身,最是看不起这些个庶子庶女的了。 “我的夫人诶,现在这个庶出的小子,鲤鱼跃龙门,成了当朝丞相。”有些人家空顶着公侯伯爵的名号,实则已经并无任何实权。莫冉虽然是国公府的庶出,可人家眼光独到,辅佐了如今的皇帝上位,大权在握,如今就算是王府也都要忌惮他三分。 在一边听了许久的言云显开口了,他是已故老侯爷三儿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的,“大哥,我说你们都想错了!新帝登基,莫家国公府因着这庶子莫冉而站稳了脚,这往后几十年的富贵荣华是板上钉钉的了。这个时候多少人想着要去攀亲?” “那我也不要去!”言永宁哭道。 “哎呀,你听三叔跟你说嘛!我们侯府,虽有战功,可这功是老早创下的,现在朝内局势这么乱,皇帝百忙之中赐婚,就是告诉我们说,别怕,没你们侯府什么事儿。” 这弟弟平日里糊涂,这几句话言云明听着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宁儿,你嫁过去,三叔给你拍胸脯保证不会吃亏,国公府是什么门第?若是那莫冉欺负了你,你就回家来,三叔亲自帮你上门讨说法,都是高门大户,勋爵世家,都要颜面,他们定不敢亏待了你!再者,你姑姑疼你吗?” 言永宁的爷爷老侯爷一共四个孩子,前三个是儿子,长子承袭了爵位,二子就是言永宁的父亲,十多年前战死沙场,三子就是最没出息的言云显,最后一个女儿,嫁给了康王爷,成了康王爷的续弦。 言永宁点点头,她姑姑康王妃自然是疼她的。 “那你忍心看你姑姑受苦吗?” 言永宁摇摇头。 “新帝同你姑父康王向来不合,将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若是那个莫冉能为他们康王府说几句话,那你姑姑是不是就保下来了?” 言永宁点点头。 “这就对了!永宁啊,三叔同你说,你嫁过去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我们几家人,言家养你这么大,你是不是该报恩了?” 不对,言永宁抬头,捏着帕子指了指她三叔,“言家也养你这么大,你怎么不嫁!” 言云显哭笑不得,双手一端,“我这不是个男人嘛,我若是个女子,早嫁了。” 哈哈哈哈哈,这句话将满屋子的女眷给逗笑了,言永宁气鼓鼓地狠狠瞪了她三叔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排雷女主十分骄纵任性也不聪明大家慎入! 第2章 别人家成亲是严格按照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因是皇帝赐婚,故而免去了许多繁文缛节。收到圣旨的第二日,国公府就将聘礼送了来,聘礼单子洋洋洒洒好几页,大多都是皇帝赐的,光是抬东西的小厮就来了一百来人,东西一放下,侯府前厅几乎就没有站脚的地方。 言永宁之父为国捐躯,母亲早逝,自然由侯爷侯夫人主持大局。只是言永宁昨日闹了一日,还未答应这门婚事。 侯爷性子软,犹豫不决。侯夫人将门虎女,想着还是有回旋的余地,大不了她这侯夫人去宫里头求皇后,她娘家镇南将军府也是有功勋在身的,这新帝新后还能为难她不成? 送聘礼来的是莫冉的二叔,明面上客气得很,“侯爷,侯夫人。因着是圣上赐婚,国公府想着最好是年前将这桩婚事办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哟,家里好生热闹啊。” 是言云显托着鸟笼子从茶馆回来了,“大哥大嫂,我听着这日子挺好的。” 他既然说了这话,那华月也不能说这日子不好啊。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莫冉的二叔问侯爷。 侯爷言云明点了点头。他们侯府万万不能抗旨,只能让华月再去永宁那儿劝说。 等人一走,言云显将鸟笼子一放,“怎么愁眉苦脸的?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可怎么对得起二弟啊。”言云明叹了一口气。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对不起二哥了?国公府!莫冉这个一步登天的小子!你知道多少京城贵女想嫁嫁不进去吗?这是天上掉金饼正好砸中我们永宁头上了!” 话没说完,华月已经一巴掌打在这个不成器的小叔头上了,“金饼?怎么不砸死你!你将将四十的人了,还整日游手好闲,这也就罢了,夫人夫人也没个着落,相看了这么些,你没有一个满意的,知道外头都怎么说你吗?还有,你自己光棍着呢,倒是管起你侄女的婚事了。” 华月是有气没处撒,只能打小叔出气了,她进门二十多年,也算是看着言云显长大的。长嫂如母,言云显平日里被训惯了,从来不敢回嘴。 “大嫂训得是,就是别打我脸成不成?” 这侯府里头,实际管家的还是他大嫂,老镇南将军之女,厉害人物,他万万不敢得罪的。 一切尘埃落定,任凭言永宁怎么吵闹砸东西,她心里头也明白自己非嫁不可了。侯府开始准备起来了,拉着她试喜服,看首饰的,婚期近,光是准备嫁妆就已经令华月忙得团团转了,这侯府里头就她一个女主人。 言永宁被丫鬟婆子们烦得不行了,托人去找闺中好友季雨薇,约了一道溜出去。 季雨薇非世家出身,其父寒窗苦读中了榜眼,如今任从二品内阁学士。不似言永宁被宠坏了的脾气,季雨薇人恬淡,性格好,又知书达理。 她在侯府的后门等着言永宁偷偷溜出来。 两人皆未带随从,漫无目的地并肩走在京城大街上,“我们去灵云寺?”季雨薇问。 “嗯。”言永宁心情不好。 “你眉头皱成这样,真像个小老太太。”季雨薇伸手抚了抚她的眉。 “哎呀,别动,妆都叫你摸花了。” “给你买个小糖人?”路经一个小摊时候,季雨薇问。 “唔” 付了钱,两人各自拿着小糖人往城西走。 “哎,愁死人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么欺负那个莫冉的吗?” “等等,是你,不是我。”季雨薇纠正。他们十二岁之时,曾经在书院上过两年学。“那个时候,你同其他人一到下课就找莫冉的麻烦,不是把他书藏起来,就是追着他打,还撕过他的作业,总之就是一通刁难他。” 言永宁自然记得,如今回想,自己真是太坏了,“可是谁叫他不爱说话,脾气那么倔,被我们几个压着打也不求饶一句。他若是求饶了,我就让他们停手了。” 被其他家的小公子们打得伤痕累累,眼神依旧很平静,她都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但是莫冉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他去哪儿了?”记得有一天,莫冉突然就不见了。 “听说他被送回老宅过了几年,十六岁回京科考高中,之后就被派去外地做官了。”季雨薇道。 再然后就辅佐了如今的皇帝,当上了丞相。 啊啊啊啊,谁能想到昔日那个被她欺负的同窗会做宰相啊,其他同学一个个都没出息,最好的也就靠着家里的荫恩在朝中谋了个差事,反倒是当年被欺负得最惨的庶子当了丞相。更可怕的是,自己下个月就要嫁给他了。 这不是过家家。 “我可怎么办啊,薇,我这辈子,可怎么办啊。”言永宁手中的小糖人已经吃完了。季雨薇很自然地将自己手中那根完好的糖人又递给她。 “莫冉不会记恨的,国公府那样的门第,也绝对不会为难儿媳妇的。更何况你这样的家世背景,” “可是,为何皇上会偏偏将我赐婚给他呢,我觉得他就是为了报复我折磨我,才求皇上赐婚的。” 季雨薇笑,“谁会求娶一个小时候欺负过自己的女子?他官至丞相,心眼必定不会这么小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就到了灵云寺。季雨薇是来给她母亲祈福的。 “你父亲的那个妾还没打发呢?” 因为季雨薇的生母常年卧病不起,家中就由他父亲的一个妾管着,这妾竟然是个不守本分的,真当自己是主母了,不将季雨薇这个嫡女放在眼里。言永宁好几次都要去为她出头,都被拦了下来。 “也就这样吧。对了,你要成亲了,也要拜。”季雨薇带着言永宁去买香。 “不想拜。”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嫁过去以后,各过各的日子,一个住东厢房,一个住西厢房,最好中间砌一堵墙,他纳妾她也不会管,休妻她求之不得,反正是相看两厌的情形。 她就站在边上看着季雨薇拜。 这时候,突然从佛殿后头走出来一行人,还是由方丈亲自送出来的,言永宁抱着手臂瞥了一眼,为首的那个男子面目清俊,神色淡然,一身青袍,走路仪态端庄,青丝以白玉玉冠束之,气质出尘,一看就是世家出身,身后带着的几个随从 与方丈告别之后,男子突然往她这看了一眼。言永宁心虚,立即将视线移开,哎呀,盯着陌生男子看这么久,她真失礼。 “走吧。”季雨薇跪拜完后,拉过言永宁的手,“我们一道去琳琅阁用点心?” “好。”琳琅阁是京城专门做甜点的店,虽然价格昂贵,但是对于她们这种贵女来说这些钱算不了什么。 两人到了门口,正好见一马车停下。言永宁一看,这是康王府的马车啊。 “不会是我姑姑吧?” 从车里头跳下来的并非康王妃,而是元少琛,“表妹!” “表哥!”言永宁笑着迎上去。 元少琛是康王原配之子,而言永宁的姑姑是康王的续弦,虽然这两人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是从小玩在一道,感情要好。 “你这头上怎么回事?”言永宁问。元少琛的头用纱布包着。 “别说了,遭了大难了。前几日我朋友从外地回来,高兴,一道喝了些酒,还喝醉了,半夜驾着马车去了郊外,喝醉了嘛,什么都不知道,偷了一车的西瓜。” “被瓜农打的?” “非也,被我爹打的。”元少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言永宁和季雨薇都笑了。 “你们二位要去哪?我送你们过去。” “去琳琅阁。” “那是去吃好的,我也一道去。” 这时候,言永宁注意到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突然停在了他们附近,方才在佛殿里瞥了她一眼的那个男子上了马车。 “这人是谁?”她问。 “是啊,这谁啊?怎么没见过这号人物。”元少琛也看向那处。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康王府自新帝登基之后不敢再张扬,今日元少琛的车驾,只由四匹马拉着,而那个人的马车却是由五匹马拉着的。 三人之中,唯有季雨薇神色淡定,为其解惑,“永宁,此人,正是你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排雷女主的性格真的很讨人厌 第3章 言永宁同元少琛小时候欺负莫冉欺负得最狠,如今竟然认不出人来了。 “你莫诓骗我。”言永宁看着不远处已经上了马车的人,“他不长这样。”小时候的莫冉特别瘦小,跟街上乞丐一般,如今这气质出尘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他。 “是他,那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元少琛倒是认出来了。 言永宁微张着嘴,回想一下那人在殿里看她的眼神,眼眸深邃,平静如水却透着一股子倔强,似乎与小时候是一样的。 “快走。”言永宁赶紧上了莫少琛的马车,怪不得方才就觉得有些异样了,原来是冤家路窄。 另外一边,定国公府的马车行至转弯处,“停下。”马车中里的男子吩咐车夫,伸手撩开车帘。 只见灵云寺门口,一身粉嫩裙装的女子上了车,康王府的马车调转车头,往西面行去,最终消失在长街转弯处,莫冉才放下车帘。 真的是许多年未见了。 御赐之婚,两家自然将婚礼大操大办,铺张无度。初八那日,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占了半条朱雀大街,言家就只言永宁一个女孩儿,还有就是华月所出的三个儿子,故而华月为她准备的嫁妆又几乎占了小半条街。 三叔言云显穿了一身新衣裳,长辈里头就他一脸喜气,“小丫头出嫁,这是要将我侯府搬空咯。” 言永宁房里头,梳洗打扮,画完红妆,金锁玉镯戴了满身,华月为她穿好凤衣,康王妃又亲手为她戴上凤冠,一切皆收拾妥当。 “去了夫家,要孝顺公婆,敬爱丈夫,万不可似从前那般任性。”康王妃仔细交代着。 “可若是被人欺负了,你就回家来。”华月道。“伯母为你做主。” “放宽心吧伯母姑母。”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哪里有别人欺她的时候。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体几话,两人一道为她盖上红盖头。言永宁被她们亲自搀扶着去了侯府前厅,一一给家中长辈敬茶告别。 等坐上花轿她还是觉着不真实,心里头怅然若失。 她就这么出嫁了?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终生大事,康王妃和华月曾经多次在话语里透露,将来让元少琛娶她,如此一来,两家亲上加亲,自然圆满。她也早已接受了此事。 可是半路杀出个莫冉来,她都不知道嫁过去会是个什么情形,自己方才在华月与康王妃面前表现与往日一样,实际全是装的,从昨夜开始内心便极其不安,可她不想令这二人为她担心。 八抬大轿最终稳稳停在了国公府门口,光亮透进轿子里头,该是有人将帘子拉开了。言永宁垂眸,红盖头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心朝上朝着她伸过来。 她下意识地觉着,这手的主人该是一个十分温柔之人。 言永宁小心地将自己的右手覆上去。耳边是爆竹声、锣鼓声。 她被人领着,跨进大门,直到一整个仪式结束,要被送进房里头去,莫冉才将她放开。 “别怕。”他说,声音温和。 言永宁低着头,一片嘈杂声中,耳边听着这样一句话。 被人搀扶着回房坐了一会儿,等外人都走了,她就将盖头掀开,陪嫁过来的丫鬟知道她的脾气,都不敢劝。 环顾了一下新房四周,言永宁气就上来了,“这什么破屋子。”国公府就这么对她的?这房间,竟然、竟然比她在侯府的闺房小了一倍不止,屋子里的摆设也看着并不值钱,这床.......这是下人睡的吧。 也是,他只是个庶子,就算如今官至丞相,也是个庶子,国公府怎么可能让庶子抢了嫡子的风头。 可他,也不要将她拖下水啊! 待到天黑,外头才渐渐安静下来,言永宁将下人全打发了出去,和衣躺在床上,鞋袜皆未脱。直到听见门口的响动,她才坐起来。 门口也同样一身红衣喜服的人并未直接过来,先在外头的桌子倒了酒,才一手拿着一只酒杯跨进里屋来。 言永宁就这么双手撑着床榻,静静看着,她这才看清自己夫君的模样,在灵云寺里只是短暂的一瞥,此刻却是真切,真是他。 有小时候的模样,他小时候就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是书院里的男孩子中,长得最好看的,如今更添了几分沉稳。 红盖头被她扔在了地上。莫冉驻足,弯腰拾起,才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酒杯递到言永宁面前,道了一句,“喝酒吗?” 言永宁坐着与他抬眼相对,多少年过去了,这个人的眼神依旧是这样子,平静却又令人觉得不适,“不喝。” 莫冉手中的两杯酒就这么被搁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洗漱安歇吧。”他道。 安歇?他想做什么?言永宁抬眼,“先同你说好了,是皇上赐婚我没有办法,否则,我定不会嫁给你。”一个庶子,也敢娶她。 “所以?”他简单明了地问。 “所以,你睡外屋,我睡里屋,我们互不干扰。” 闻言,莫冉也没有一丝动怒的样子,言永宁却被他的眼神弄得先别过了头,反正一开始就将话说明白了,往后便清净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上前走了一步,言永宁被惊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做什么?” 莫冉只是将手中绣着凤凰的红盖头放到她身边而已。放下后,他就退开了,什么话都没有同她说,自己去了外屋。 夜深了,言永宁皱着眉头看了看这在她觉着就是下人住的破屋子,才起身去洗漱。 睡到半夜,言永宁忽然听见窗外一阵猫叫声,瞬间被惊醒了。然而床边似是有什么东西,她尖叫了一声,缩到了墙角。 是莫冉。 “你不睡觉坐在我床边做什么?”言永宁看清楚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语气已是十分不善。 不会是想杀了她吧,果然这么多年他对于自己欺负他的事情耿耿于怀?一定是这样的。 莫冉也没想到她会醒过来,随口说了一句,“来拿枕头。” 枕头?言永宁瞧了瞧床上,确实有两个软枕,“你拿吧。”这床,睡得她背疼,“床也太硬了些。”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再垫一床被子。”莫冉起身帮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棉被来。 言永宁看了看,“这被子这么潮,我不要。”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她算是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娶了她要自己与他一同受罪来了。 脚步声走远了。 过了一会背后有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 言永宁起来,正要发作,发现莫冉是把自己的那床被子给她拿过来了,话都没同她说,放下就去了外屋。 这个人,叫她想气都气不出来了。胡乱将他的被子摊在床上。等等,上头似乎还有他留下的体温。可是她实在困,没管其他倒头就睡了。 第二日,两人先去了宫里头谢恩,回来拜见过各位长辈。莫冉的生母在他小时候便已经去世,生父承袭了爵位,却常年驻守边疆不回来。言永宁在书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莫冉在国公府并不受重视,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她见着了莫冉的兄长莫让谦,正经的国公府长子嫡孙,在朝中任闲职,嫂子家倒是没有言永宁家侯府门第高,但也是世代读书当官的。 拜见好了国公府的人,双方客气了一番,两人便准备回门。 一出门口,言永宁就忍不住了,“我看国公府其他屋子庭院都比我们侯府要好,怎么偏偏你那个屋子那么破,还是在最角落的地方。”她觉着国公府的人一个个地看着和善,却这么苛待莫冉。 “再忍耐一些时日。”莫冉道,伸手扶着她上马车。 因着要回门,她今日仔细穿戴了,一身红色衣裳,秋风起了,外头罩了件披风,钗环首饰皆挑了最夺目的戴,一走路就不免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对了,一会儿,你可千万别说昨夜我同你分开睡的。”言永宁开口道。大婚前夜,姑母康王妃特地拿着些羞人的东西来房里头教她,还说她闹归闹,夫妻还是要同莫冉做的。她才不要。 “好。”莫冉坐到马车侧边,答应下来。 他们坐了一辆马车,另外一辆马车跟在后头,车上装的是莫冉为侯府众人准备的礼。 居然这么好说话?不对劲,这个人肯定是在哪里等着她呢。 她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莫冉,国公府的人虽然各个面容端正,气度不凡。可是莫冉与他们比起来,更显得气质出尘,温润如玉。 注意到她的视线,莫冉也看向她。言永宁不喜他的眼睛,过于漂亮,也过于平静,对上几秒,就已经败下阵来,“不许盯着我看。” “嗯。”两人各自将视线移开。 “你的钗。”他好心提醒。 钗? 言永宁摸了摸自己头上,哦,原来有支金钗要滑下来了,“那也不许看我!” “嗯。”莫冉唇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4章 两人一道进了侯府,身后跟着好几个捧着礼物的小厮。 “贤婿来了!”迎在门口的是三叔言云显。 什么贤婿?言永宁听着别扭,她这叔叔三十多也就比莫冉大个十来岁罢了。 “三叔。”莫冉礼数周全。 言永宁自己先行走进前厅,回了侯府她就自在了。“伯母!我回来了。”侯爷夫妇早就等着了。 “伯父!” “如何,国公府还好吧?”华月忍不住问了一句。 “国公府哪里有不好的道理。”侯爷对夫人华月使了个眼神。 正好莫冉跟着进来了。言永宁刚到嘴边的话就没说出口。 “贤婿来了。”康永侯对莫冉客气道。 “侯爷侯夫人。”莫冉礼数周全。 “都是一家人了,叫大伯吧。”康永侯拍了拍他肩膀。 “大伯。” “好好好,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言永宁凑到华月身边,“我今日能否住下?” “好像......没这个道理。”华月想了想,“这样,你一会儿别说话,我开口将你留下,莫冉也不好说什么。” 五人一道用了午膳,饭桌上,三叔言永显简直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莫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大伯也是,一口一个贤婿。 “你们晚些时候再回去,你姑姑说今日要来的,不能错过了你回门。”华月开口道。 “哦,好啊。”言永宁煞有其事地答应下来。 还是她伯母华月有办法,这样晚饭拖得晚一些,就可以借口说天色不早了,让她留下别走了。 用了午膳,言永宁回房去休息,莫冉也一言不发地跟了过来。 她的闺房可比他那破屋子好多了,下人早已经为她焚上了最爱的檀香,窗户半开,整间屋子都敞亮。一进屋她就躺到木塌上去了,她可怜的背。 莫冉负手在屋子里闲适地转悠着,屋子里头不少奇珍异宝,床是花梨木雕刻的大床,是他房里床的两个那么大,就连床上的被褥、幔帐也是出自绣宝阁,精致华美,松软无比,价值不菲。 言永宁这躺得不成个样子。 莫冉站在她的绣架边上,这一副是双面绣,她废了好大工夫,才绣了一半。上头绣的是盛开牡丹花,他忍不住伸手去摸。 “你看归看,可别弄坏了。”言永宁不放心叮嘱道。 莫冉又立即缩回了手,没去触碰。 两人歇了没一会儿,门口突然有一团雪球似忽的东西进来,言永宁脸上立即晕染开笑容,伸手将狗抱起来,“绒儿,想不想姐姐?” 莫冉就坐在她身边,道了一句,“它还在。” “你知道它?”问出口才想起来,自己当年带着狗儿去书院,叫绒儿追过莫冉。这都多少年了?他还记着,果然记着仇呢,自己得防着他点。 莫冉伸手要摸,言永宁抱着狗躲开了,莫冉的手就停在空中,“你不必这么提防我。”手依旧伸过去,轻轻摸了摸绒儿的头。 狗朝着他吐舌头呢。 “他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恩怨了。”莫冉道,“你其实不必提防着我。” 言永宁听着这话觉得心里头怪怪的,抱起狗儿去了床上坐。她提防他?哼,她只是见不惯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一个庶子而已,一朝得势了,逼着她这个侯府嫡女下嫁给他就是他不对了。 到了酉时,还没有下人来请他们去前厅用饭。 “再等等吧,我姑母还没来。”言永宁道。其实心里知晓,这只是华月留她下来的权宜之计。 “恐怕康王妃不会来了。”莫冉道。绒儿已被他抱在怀里许久,安稳入睡。 居然被他看穿了? “今日一早,康王已经被请去宗人府了。”他又透露了一些,“故而我猜想康王妃应不会过来吃你我的回门宴。” 宗人府?她姑父好端端地,怎么会去宗人府?他是在骗人她吧,从早上至现在,他都同自己在一道,他何来的消息? 没过多久,管家亲自来请他们去前厅用饭,估计是听了华月的吩咐,做戏做全套,道了一句康王妃有事,晚饭就不过来一道用了。 莫冉自始至终都没有拆穿。 一路上言永宁想着他方才说的话,没留神,下台阶之时差点摔倒,幸而莫冉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挣脱了,“你别碰我。” “你差点摔倒我才扶你。”他平静道。 “那也别碰我。”言永宁咕哝一句。 “嗯。” 原本莫冉是走在她身后,永远比她慢半步。说完这一句,走到她前头去了。言永宁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十四岁时,瘦弱的模样,那么倔强那么沉默。 走到拐角处,莫冉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不走吗?” 言永宁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片刻犹豫后才跟了上去。 这一次莫冉放慢了步子,同她一并走。 进了前厅,坐到餐桌边上。中午还欢声笑语的,此时侯爷侯夫人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本来天天嘻嘻哈哈的言云显也只是闷头吃饭。 “怎么了?”言永宁问。 康永侯抬头看了看莫冉,“没事,没事,都用饭吧。” 此时,莫冉夹了块鱼肉到她碗上。言永宁立即被他这举动吸引去了注意,这个人,还真会装,在长辈面前装得这么体贴。 膳毕,华月神色凝重地将言永宁拉到一边,“康王人被押去了宗人府,你姑母快急死了。” 去了宗人府......那、那这个庶子方才同她说的是真的?言永宁心头一沉,“知道是为何事吗?” “不知道才着急,你一会儿回了房,问问莫冉,或许他知道些内情,你若是问出些什么来,告诉我,我派人再去通知你姑母,好让康王府早做准备。” 她都打算同他老死不相往来,如何问啊,可是姑母应该是很着急的。 “天都这么晚了,不如你们今晚就在府里歇下吧。”华月道,这句话自然是说给莫冉听的。 “好,听伯母的。”莫冉居然先她一步答应了。 几人说了会话,因这如今权势正盛的贤婿在场,他们也只是讲讲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罢了。又一道下了会儿棋,才各自回屋。 回去路上,莫冉走在前头,言永宁心事重重地跟在后头。只不过他像是有意在等她,故而也走得很慢。 她想了想,跟了上去,一改方才的态度,“我家的晚膳还合胃口么?” “嗯。” 莫冉有意配合她的速度,同她并排走。 “那个......你昨夜睡得很不舒服吧?” “还好。”莫冉耐心回答,并未拆穿她的醉翁之意。 “那个......要不,今晚我的床让给你睡?我睡外屋的木塌就好了。”看,她对他多好。 突然莫冉停下脚步,似是不愿意再同她周旋下去,就这么看着她,言永宁被他看得心虚极了,可偏偏又不好发作,自己的眼睛往下看。 他长得高,她只道他胸膛那处。 她低着头,那白日里差点掉下来的簪子上挂下来的红宝石一下一下轻微的晃荡着。莫冉也微微低头,抿了抿唇,突然在她的头顶亲了一下,十万分的温柔。 言永宁的反应却如同遭受了雷击,往后退开了一大步,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大胆!!”伸手用力在他方才碰她的地方擦了擦。 他万分温柔,换来她万分嫌弃。 言永宁难以置信他就这么碰她了,“男女授受不清,你不许碰我!” 莫冉依旧是那样平静的眼神,他想说他们是夫妻,这样的触碰是合礼的,“你想知道康王为何被关进了宗人府吗?” “你知道?”言永宁皱着眉头问。 “今晚你我同塌而眠,我便告诉你。” 他开出条件。 同塌而眠?这个人实在轻狂,他一个侍妾生的庶子,凭什么与她同塌而眠?! 似是猜透了她在想什么,莫冉又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就仅仅只是同塌而眠,什么都不做?言永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独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怪人? 进了房后,她坐到自己床上,眼看着莫冉也走进屋来,在外屋的木塌上坐下,而后什么都不做,只平静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自己往死里欺负的庶子会成为当朝丞相,他是她的克星吧! 没坐多久,她就叫丫鬟们进来,为她卸妆梳洗。完了之后,莫冉还是坐在远处一动不动。 他要这么坐一晚上?深秋时节,很凉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 第5章 待到下人们都出去了,他依旧还是坐在那儿。言永宁长发披散下来,穿着自己浅黄色的寝衣坐到绣架旁边,去绣那未完成的牡丹双面绣。 再抬头,莫冉已经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在看,全然没有要洗漱就寝的意思,也没有要独自回去。 言永宁的耐心终于磨光了,她困了,可是不敢就这么睡。将手中绣花针一放,她五体投地。 起身走到莫冉身边,“你不回去吗?” 莫冉放下书,语气淡淡,“我若独自回去了,你怕是永远不会回来国公府了吧。” ...... 言永宁屈服,“你真的什么都不做?” 莫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嗯。” 她伸出食指指着他,“连我的袖子都不可以碰。” “好。” “那你先说我姑父为何去了宗人府?” “皇帝请康王过去只是为了问他一些关于恭王之事,估计过几日就会放出来了。” 宗人府大牢是什么地方,再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进了里头就得听从宗人令的话,十有□□出不来了。 “真的?” “真的。” 言永宁抿了抿嘴,若真的是这样,早知道她就不问了,此时反悔倒是不成样子,“说好了,不许碰到我,连衣裳都不行!” “嗯。”他答应。 “洗漱完再过来。”言永宁的态度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回到里屋,她从柜子里又拿出两条棉被来,一条给莫冉盖。一条放置于两人中间,只给他在床上留了足够他翻身的一块。 莫冉洗漱好,吹了灯上了床。 言永宁这辈子从未与人同塌而眠过,此时多了一个人躺在自己身边,尤其别扭。 “莫冉。” “嗯。”黑暗中传来他的回应。 “你为何要娶我?”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赐婚。” “那过两年你能不能休了我?”莫冉这个人她尚且可以忍受,那个破屋子她一天也不想回去住。 他又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一会,她听他说了两个字。 “做梦” ...... “你只是个庶子。”言永宁气极了,撑着床榻起身质问,“你凭什么娶我?一时得志当了丞相,你就敢娶我了?你还敢与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莫冉完全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待她说完。黑暗之中他倾身向前,将她逼到床角,语气冷如冰霜,“我们成亲了,我不止可以与你同塌而眠,还可以亲你,甚至,还可以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言永宁更生气,从小到大,何人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没有。 她伸手一掌打在莫冉脸上,软绵无力的一掌。 下一瞬,手腕被钳制住,压向墙。莫冉一点一点靠近,直到,唇近在咫尺。 言永宁刚想开口斥责,就感觉唇上一烫,对她施暴的人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立即退开了,当着她的面轻舔了一下唇。 愣了一会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他居然对她,对她!言永宁胸膛渐渐起伏,眼睛顿时就红了,没有被钳制住的左手,又打了施暴者一巴掌,这次比刚才那次用力多了。 莫冉终于松开了她,又不着痕迹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像是在不停地回味着。两人相对而坐,言永宁则是用手臂用力擦了擦方才被他触碰过得地方。昔日那个比下人还不如的庶子,如今竟然敢、竟然敢、 越想越觉得恶心,又伸手将人推开,“你滚,别待我在我床上!”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从小,周围人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碰到过这种人,简直是个登徒子! 莫冉这一次没有再强势,如她所愿,下了床。 第二日,回国公府,在外人觉着本该甜甜蜜蜜的一对新人,却坐在马车里,各自占据一角,什么话都没有,仿佛是一对怨偶。 到了国公府门口,莫冉先下的车,伸出手去扶她。言永宁推开他的手自行跳下车来,径直往里走。 此时,府外还停着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是莫冉的大哥大嫂,将他们二人之间所发生的事全程看在眼底。 “你这个弟弟,似乎与侯府家的嫡女合不来啊。”李香画道。 “他算什么弟弟。”莫让谦嗤之以鼻。“婢女生的东西罢了。只不过,让他得了侯府这么个岳家,怕是要有别的心思了。” 李香画听了,心事不是滋味,她夫君这是话里有话,嫌弃她的娘家没有助力。可她自然不敢说出这些心思,只要她忍气吞声,将来国公夫人迟早是她。 李香画挽住莫让谦的胳膊,依偎过去,说不尽的妩媚,“夫君,我庶妹一直爱慕这个庶子,怎么说都不听。原先是皇上赐婚没办法,倒不如,让她做了你弟弟的妾?” 她的庶妹李香云,莫让谦是知道的,长得比李香画还美上几分,一提起来心头痒痒的,况且,他妻子的庶妹去做莫冉的妾,这说出去还是丢人的,“他们这才成亲,你转头就弄个侍妾过去?这种事传出去,国公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被这么斥责一通,李香画自然不敢再提。“我是想帮夫君,只要他们夫妇不合,管他岳家是侯府还是王府,都碍不着夫君什么事。” 这话说得在理,莫让想了想,“这事往后再议。” 小院里头。 莫冉知道言永宁随时都想卷包回侯府去,她嫁过来连绣到一半的绣品都未带。 “我下午要回宫里头一趟。” 言永宁坐在梳妆镜前,随口问了一句,“去做什么?” 其实他要去宗人府大牢审问,“恭王之事。” 新帝元淮,如今四十五的年纪。原是老皇帝的嫡长子,自小被封未太子。不知为何先帝当年驾崩之前,突然赐死了皇后,灭了皇后一族,废了嫡长子的太子之位,又改立了另一个儿子恭王为帝。民间流传着是老皇帝身边的太监伙同几个皇子大臣合谋夺了帝位。 元淮则被赶去了贫瘠之地岭南,将近二十年的卧薪尝胆,偷偷培育了自己的势力。莫冉高中之后也被派去了此地。两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成了忘年之交。他充当了元准的谋士,助他一路从岭南打到京城,最后辅佐元淮登上了帝王之位。 而这位恭王,就是前头那位被废了的皇帝。 新帝的意思,当年恭王夺了皇位,却没有杀自己。如今自己也会念着兄弟之情留他一条命在,依旧将其封为恭王软禁起来。 只是,当年在先帝亡故之前,有心人便已经精心密谋了夺位,遗诏是谁改的,哪几家参与了,哪几家知晓了,树大根深,这件事需得一点一点地盘查。 康王与恭王十分要好,也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快活日子,自然要从他开始查起。只不过莫冉认为,这康王是个闲散性子,与哪位兄弟都相处得不错,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他最多是知晓的,未必参与了。 “你要去审问我姑父?!”言永宁明白过来。 “嗯。”他没有否认。去屏风后头换官服。 ......自己昨晚上打了他俩耳刮子,他不会记仇,将怒气发在康王身上吧? 言永宁手持纨扇,想了会儿,有些怨念地追去屏风后头,这个人那么小心眼,肯定会这么做的。刚要开口继续同他说什么。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莫冉他......他换官服为何要将里衣也换掉?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双颊微红赶紧出去,“你羞耻!” 莫冉也未想到她会进来,动作一顿,明明是她自己走过来的,却还说他羞耻。他若真的羞耻,就不会躲到这里来换衣服。 但是这女人从小就是这样的,霸道不讲道理。 莫冉将最后一粒扣子扣齐了出来,“若是回来得晚,我会差人来告知,不必等我用膳了。” 屏风外头,言永宁坐着不说话了。他走出来,看到的是梳妆台那儿,小轩窗外,秋色无限,微风伴着暖阳一道进来,日光洒落在她衣裙之上,然后她成了最美的景色。连带着些许愁容的容颜都显得那么娇艳。 莫冉将视线移开,“明日我修沐,一道去看看皇上赐的宅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看看有什么要置办的。” 皇帝还赐了宅子给他?那就是说自己不用住着破屋子了?等等,不行,不可以表现得太过欣喜,她转而面对铜镜,“明日看我心情。” “好。”莫冉收拾妥当,出门了。走到院子门口,吩咐两边的守卫将人看严实了,若是她出门,必须得跟紧,他真的怕她跑了。 下午,言永宁与季雨薇一道去琳琅阁吃点心。得了个消息,季雨薇的父亲竟然有意将她嫁给武将军。 “简直荒唐,这武将军年近三十有八了吧?都可以、”都可以作她爹了。季雨薇与她同岁,才十八。 “父亲也是没有办法。”季雨薇抹了抹泪。她父亲是内阁大臣,如今换了新帝,官位必定不保,说不好就被外派出京了,眼下急需后台倚靠。 这个时候,言永宁不免想到,莫冉才二十,也是身居高位,若是皇帝没有赐婚,莫冉同季雨薇倒是十分合适的。 “你同莫冉如何?他待你好吗?”季雨薇将小炉子上住着的红豆汤里加了糖,在各自碗里倒了一些。 “不好,等搬去了新宅子,我就与他分开住,互不来往。”言永宁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一道喝了红豆汤吃了糕点便各自回去了。刚到国公府门口,下了马车,便见一美艳女子从里头出来,谁也不认识谁,便只是互相敷衍地行了个礼。 “方才那是谁啊?”言永宁问了一句身边莫冉派给她的丫鬟。这女子长得如此这么妖媚,一双杏眸十分勾人。 “回二夫人,这位是大夫人的庶妹李香云。” “这样。”这么一说,确实与大嫂有几分相似的。 莫冉还说了可能会晚归,待到言永宁进了院子,他已经回来了,反而是在等着她回来用饭。言永宁很想去问她姑父是不是被放回去了,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言永宁端着瓷碗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怎么用得这么少?”莫冉问。 “在琳琅阁吃饱了。” 她也没起身,撑着侧脸看他用膳,注意到他多夹了几次鱼肉。 “你很喜欢吃鱼吗?” “嗯。” 言永宁又握住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到莫冉碗里,而后继续看着他。这一举动倒是让莫冉有些诧异,反而停下了筷子,看着她。 “何事?”莫冉正经问。 “你知道武将军吗?” “知道。”新帝有三位宠臣,其中一位便是武将军。 “他人如何?” “忠肝义胆,侠义心肠。” “什么忠肝义胆。他都年近四十了,居然要娶季雨薇。季雨薇知道吗?就是那个时候书院、”说到一半闭嘴了,不提书院,容易让他想起自己欺负他那会儿。 莫冉自是听闻了此事,武有力在一次宴席上见了季雨薇,惊鸿一瞥,回去就找媒人去季家提亲去了。 “武将军他并未娶妻。”这桩婚事,于季家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季雨薇她不愿啊。” “不愿为何不拒?” “那她父母答应了,她也没法子。”下午季雨薇哭得可伤心了。“况且,你还知道不愿意可以拒绝,你娶我的时候,问我愿不愿意了吗?”什么人啊,一个庶子,也敢娶她。 莫冉看了她一会儿,道,“皇上赐婚。”拿起筷子和桌上的小瓷碗继续用饭,没再同她辩驳。 言永宁想起自己的事来,胸口就又生出怒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打着成亲的名头强抢民女!” 莫冉将她夹的那块鱼肉咀嚼几口咽下,才道,“我没抢,我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 再次避雷女主的性格真的很讨厌啦也不聪明 第6章 言永宁被他这种波澜不惊的语气给气着了,伸手过去抽掉他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吃什么饭,不许吃了!”然后转身就走。 莫冉看着空空的右手,慢条斯理地将饭碗搁在桌上,“不想知道康王在宗人府怎么样了吗?” 闻言,她停下脚步,蓦然转身,“你想因我而公报私仇,折磨我姑父?” “你我之间,何来的私仇?”莫冉抬头问她,眼神平静。 “我、”她以前总是欺负他,这还不是私仇? 又是这样的眼神,看得她心烦,言永宁转身去了里屋,坐到了绣架前。拿起绣花针恨不得去扎那个温温吞吞的莫冉。 自己生了一会儿子闷气,才静下心来开始绣。成亲前,季雨薇送了她一副玉镯,如今她要出嫁了,就绣一对鸳鸯枕套给她。 夜深,莫冉进了里屋,言永宁并未抬眼瞧他,没过多久听到身后的响动,她才看了一眼,莫冉又在床上垫了一层松软的棉被,还将被单仔细抚整齐了。 “我是不会同你一道睡的。”她手拿着绣花针咕哝了一句。 莫冉将一切收拾妥当,“我睡外屋,不同你一道。” “那你娶我做什么?!”侯府嫡女一时嘴快问出了口。 “供着。” 供、供、供着?他把她当什么了?言永宁转过身面对绣架。“反正你再也不许碰我。衣裳碰到衣裳都不行。”你只是个庶子,而且是一直被国公府忽视的庶子。 后半句话因为昨晚上的遭遇,被她咽回了肚子里头。 然而此时,莫冉却站到了她的身边,看着绣架上的绣品,“你要绣什么?” “一对枕套。” 言永宁的绣工比起绣娘们差得远了,然而在京城贵女贵妇圈子里是有名的。 莫冉又在她身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去的外屋。 第二日,康王妃将她叫去康王府。 她这位姑母从小在家就受疼爱,嫁给了康王,差了十多岁,老夫少妻也是享尽了夫宠,整个王府连个妾都没有的,事事顺心,除了亲人离世,可以说自记事起就没因其他事情哭过。 从言永宁进屋开始,便拉着她哭,眼泪倒是不多,眼睛却是真的红了,原来康王至今还被扣在宗人府大牢未归。 “也不知道你姑父是死是活,若是他真的去了,我也是要跟着他一道去的。” “姑母,你放心吧,莫冉说了,姑父只是被叫去问话了。” 康王妃用手绢摸了摸眼角,“宗人府大牢是个什么地方,再尊贵的皇亲国戚进去也有出不来的,你姑父这次怕是......嘤嘤嘤。” 言永宁也跟着有些难受,“我回去再问问莫冉罢。” “他待你好不好?若是为难,你还是别问了。我们托人打听你姑父的情况,问了好几个都问不出来。听说,宗人府的门掩得死死的。”康王妃这模样,我见犹怜,大有西子捧心之美,是个人都没法子不去安慰她。 “姑母你放心。” 自康王府出来后,言永宁又闲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国公府,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没想到进屋之后,发现莫冉坐在圆桌边上,一桌子的菜并未动过。 “坐下用饭吧。”见她回来,莫冉只是寻常地喊了一声。 “我不想吃。”言永宁道,突然又想起姑父的事,“那个......宗人府什么时候审完啊?” 莫冉拿起筷子,并未回答。言永宁心里暗自腹诽,这个庶子,还挺会摆架子。 “你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莫冉道,声音听着像是存心要同她吵架。 什么事?言永宁想了想,对了!昨日说了一道去看御赐的宅子的,她一整日在康王府,同元少琛一道劝慰她姑母,将此事给忘记了。 “一个宅子罢了,得空了再去看吧。” 莫冉听后,又看着她,看得她心虚。 “怎么,你还能吃了我?”言永宁一拍桌子,力道没把握好,拍得手掌疼。可是输人不输阵,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住了。 莫冉将视线移开,“用饭。” 言永宁起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了,“用饭。” “说了我吃不下。”这个人是不是可真怪。 “用了饭告诉你。” ???这个人有病吧,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非要这样吊着她。 言永宁别别扭扭地坐下,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看了一桌子的菜,菜色并不好,堂堂国公府真的是在克扣他们,“这怎么吃?” 莫冉吃惯了粗茶淡饭,并未注意到这些,“等搬出去就好了。” 言永宁放下筷子,脸上依旧不悦。 “明日我让人买了菜,在自己院子里煮吧,你想吃什么,同小五说一声。”莫冉给她夹了鱼肉,放到饭碗上。 想了想,算了,不要为难自己饿肚子,这才执起筷子来。莫冉又将另外一面的鱼腹肉夹给她。用完晚膳,两人看书的看书,刺绣的刺绣,直到就寝前,她才问,“康王到底如何了。” 莫冉放下书,“你去将成亲时候的红盖头拿过来。” 不知他又想做什么,言永宁为了姑母,姑且忍下了,在柜子里找到了那条龙凤盖头,还是两位绣娘十多天赶出来的,绣得栩栩如生。 莫冉已经坐到了她床上,命令道,“盖上。” 言永宁虽然心里头疑惑,“你不许再亲我!”说完,才将红盖头给自己盖上。红盖头外,莫冉眼神温柔似水,侧了侧头,想亲她。 “可以了吗?”言永宁问了一句,不知道他要她盖着红盖头做什么?过家家?捉迷藏? 隔着红盖头,她突然感受莫冉近在咫尺的气息。此时,他突然慢慢将红盖头掀起来。 果然,他离她很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像猎场里受惊的小鹿。可是她退一些,莫冉就往她这靠一些,只盯着她的唇,跟着魔了似的。 “诶?”言永宁用双手抵住莫冉。“你不能亲我!”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何不能亲你?”莫冉强压住内心的冲动。 他还敢反问她?“我是因为皇上赐婚,被逼无奈,否则我怎么会嫁给你。”言永宁没好气地说,“你只是、” 后面两个字她生生咽了下去。 “因我只是个庶子?” 他能认清这一点最好,言永宁满脸的鄙弃。 “往后,你再骂一遍,我就多关你姑父一月。”莫冉在她耳边警告,不喜不怒,态度冷淡至极。 言永宁简直要将自己气死了,拿掉头上的红盖头,“那往后,你别同我说话,我也不同你说话,搬到新宅子以后,你住东厢,我住西厢房!我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 否则他在她这,永远就是个庶子!庶子!庶子!乱臣贼子!就是不够资格娶她! 不知是哪一句话将莫冉激怒了,他在言永宁起身之时,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活生生摁倒在塌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平静无波澜的眼神之中终于燃起一些怒意,他低头靠近她,眯起眼睛,一手转而握住她的脖子,没有用力,言永宁却觉得他想掐死自己。 她也只是嘴巴上厉害,被这般粗暴对待之后,立即收敛了脾气,警惕地看着莫冉,他敢打她,自己立即回侯府大哭大闹一番,就可以跟这个庶子和离了。 “康王府上下所有的人命,都捏在我手上,包括你的姑母。”莫冉一字一句,语气平静,却足以恐吓住她,“若是方才的那句再让我听到第二遍,我会让康王府顷刻覆灭。”别说是区区一个宗人府,朝中内外,他只手遮天。 莫冉凝视着她,整个人对她形成强烈的压迫感。言永宁眼睛已经红了,咬了咬娇艳的唇瓣,睫毛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偏偏,莫冉越靠越近,眼神放肆地流连在她唇上,轻薄她的意图昭然若揭。 就在立即要触碰之时,言永宁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愤怒,或是两者皆有,伸手用力地挠在他脸上。 保养得宜的长指甲,在他左边侧脸上划了三道红印子,其中一道还渗出了血丝。下一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的言永宁立即捂住了嘴。 她伤了他。 莫冉猛然起身,站到床边,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上的伤,垂眸看了她片刻,未说只言片语,去了外屋。 言永宁从床榻上爬起来,看着莫冉离开的背影,心中分外忐忑,他方才说了康王府的生死由他掌控。自己伤了这庶子的脸,会不会明日他就报复...... 这么想着,她侧过头偷偷去看外屋的动静。暖黄色的烛光照得并不十分真切,只看到了他独自坐在木塌上,该是恼怒着的。 梳妆台上有一小罐药膏,对这伤最是有效。 言永宁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可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得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该死的指甲。 犹豫再三,手拿着药膏,背在身后,别扭地走过去。 莫冉正侧着身看下属呈上来的密文。见她走到自己身边,抬头看她一眼,“何事?” 她擅长说一些惹怒人的话,他知道。心中没气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是个令情绪轻易外露之人,若是换了旁人伤他,他必定回不动声色地报复回去。 言永宁那处背后的药膏放到桌上,“你自己擦。” 莫冉看了看药膏,并未作任何回应。言永宁皱眉,她都已经表态了,虽然未说出口,可是这盒药膏不就是她的歉意吗? “我方才......不是有意的。”言永宁自打娘胎出来,难得的低头认错,“所以你不准对康王府做什么。” “帮我擦。”莫冉道,修长的手指打开了药膏。 “什么?” “帮我擦。”第二遍。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啦→_→ 第7章 “你是自己没有手吗,敢使唤我?”她这辈子就没有被使唤过。可这一句话所出口她就后悔了,姑母一家的命都还被他捏在手里。 在莫冉无声的注视下,她屈服了,拿起罐子用指尖刮了点药膏,“头抬起来点。” 莫冉照做。 言永宁看着他的脸,啧啧,这人虽然是婢女所出,可真真有一副好皮囊,下颚的弧度漂亮至极。 指尖轻触他脸上的伤痕,一点一点涂抹,她难得对他耐心细致。 终于,伤口被药膏覆盖起来,丝丝清凉,言永宁盖上药膏的小瓷瓶盖子,“你不准动我姑母姑父他们。” 她啊,侯府嫡女,一生高傲,连求人都是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莫冉感受过她温柔的指腹,方才心头的薄怒和抑郁早就烟消云散,“好。”他开口答应下来。 第二日,言永宁被屋子里的动静吵醒了,是莫冉上完早朝回来。 “早些起来梳洗,用了午膳就去看宅子。” 言永宁呜咽了一声,伸出手臂挡住光线,片刻之后,她似是想起什么来了,立即起身查看。一身暗紫色官府的莫冉,脸上有三道淡淡的印子,是她昨夜的杰作。 言永宁下了床冲到他面前,“你就这样去上早朝的?”那一定被很多人瞧见了,他们定会怀疑是她所为,啊,那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为何不擦点粉遮住再去。”她着急道。 “无事。”莫冉一脸无所谓,以他如今的地位,就算一脸伤痕地去上早朝,也无人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背后也不敢。 “怎么可能无事,别人会怎么想我啊。”她仰头伸手,下意识地用指尖抚上他受伤的那处。 莫冉未动作,任由着她,“别人问起来,便说是小猫挠的,不必担心。” “你别动。”言永宁转身去梳妆台前拿来了香粉,手上抹了些去盖他脸上的伤痕,不敢下手重,轻轻地才能遮住。 一个微微侧着头,一个举着手,好一会儿才擦好。“别弄掉了。”下午不是要一道去看宅子么,总之,不能让人看见这些。 “唔。”莫冉神色复杂地答应下来,身体站得僵直。 成亲这些天,两人第一次一道安静用膳,莫冉吩咐了人另起炉灶,照着侯府里的菜色烧,言永宁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过半月,康王便能从宗人府里出来了。”莫冉说着夹了鱼肚放到言永宁碗里。 原先在侯府,鱼肚也都是给言永宁的。在这,他既然给她夹了,那她也吃得心安理,“你们宗人府怎么办事的,为何要拖这么久,问完话还不放人。” 宗人府实际不归莫冉所管,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皇帝特派他过去主管审问罢了,“嗯。我明日会督促手下的人。” 下午,两人一道出门去,在门口又遇见了大嫂的庶妹李香云,她见了莫冉,欣喜万分地行了礼。 等二人上了马车,言永宁撩开了帘子往里瞧,“诶?这女子是否对你有意思?” “走吧。”莫冉并未回应什么,反而吩咐车夫。 马车行了一路,将到之时间,言永宁看着沿途街景突然觉悟,脸色苍白,“你到底带我去哪里?”这儿定不是什么御赐的宅子,这是他们原先一道读书的书院。 “我不去,我才不去。”他不会带她到这杀了泄愤吧? 马车听闻之后,莫冉率先跳了下去,顺手拉她下车。言永宁还闹着。 “抬头。”莫冉无奈地道了一句。 抬头?抬头是什么?是砍头的刀吗?言永宁扭头就要走,被莫冉伸手揽住,“抬头。” 她抬头,眼前的并不是什么书院,高门大宅上写着二字“莫府”。这才放下戒备来,“此处......十分眼熟。” “原太子府。”莫冉为她解惑。 原太子府......那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在宫外的府邸,自从先帝驾崩太子被废之后,这宅子就一直空着,近二十年。听闻这前太子府,原是京城里头除了皇宫以外最华美的宅子。 “二十年不住人了,这还能住吗?”言永宁挣脱莫冉横在自己腰间的手。 “我已经命人修葺过了,进去看看吧,哪里有不满意的可以再改,再添置。” 言永宁走在前头,莫冉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去。 本以为是破落的模样,一走进去偌大的园子收拾得妥当,秋景怡人,走走看看绕过了清湖,修葺过后焕然一新的宅子比国公府都要精美。 国公府本已经很大了,听莫冉说,这宅子是国公府的两个那么大。 从进来到这儿,言永宁暂时挑不出什么错来。只是皇帝登基才几个月,修葺这宅子至少两年,奇怪了。 两人一道进了前厅,一切都打点妥当,连盆景花卉,各种摆饰,都布置好了,样样价值不菲,也皆是她的喜好。 即使他是丞相,每月例银也不足以购置这些物件,哼,一定是贪了不少。不过,皇上竟然将这座宅子赐给他,可见莫冉真是受皇帝重视,即使是皇子,也没这般待遇。 两人穿过前厅,走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卧房。一踏进去,她便有些震撼,这卧房同她在侯府的卧房格局布置有些相似。 她仰着头,手持丝绢,悠悠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莫冉背着光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她,同对面窗外的秋色。 “喜欢吗?”他问。 言永宁坐到雕刻了大片牡丹的花梨木大床之上,房中细软还未铺上,床板上头才只有薄薄的一层垫子,从这看向整间屋子,所见之处解释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她幼时曾跟着华月进宫里头给皇后做寿,进到皇后娘娘去寝宫给她请安,那里头的布置令年幼的她瞠目结舌。 这屋子里的布置堪比皇后寝宫。 “莫冉。” “嗯?”他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帘子边上。 “你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自古贪官没有好下场的,他虽然是国公府的子孙,可多年不受重视,若是出了事,国公府不会管他的。 闻言,莫冉轻笑,“贪了不少,你都瞧见了。” “你可别拖上我。” “不拖上你,若是出了事儿我一人尽揽下。” 这还差不多。“我要这屋子,你再去选一间。” 莫冉在她身边坐下,故意逆她的意,“床这么大,总不能只睡一人。” “那我睡其他屋子,总之我不与你睡一张床上。” “为何?”他问。 为何?“我就是瞧不上你。”她道。 一个受她欺凌,自小被圈子里的同龄人歧视的人,一朝得志就娶了她,其他贵女们一定都在笑她。“你若是难耐寂寞,你娶几个妾室,就刚才门口见到的那个、那个李香云我看就挺好。”一个庶子,一个庶女。 莫冉凝视着她,伸手擦去她方才为他涂抹在伤口出的香粉,别过脸,“那你瞧得上谁,元少琛?”语气冷漠。 若没有莫冉,自己定会嫁进康王府,会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是啊,我表哥他就是比你好。” “康王府如今岌岌可危,你若嫁过去,每日担心可不是什么吃穿用度。”莫冉提醒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言永宁也不甘示弱,若不是他给前太子当谋士,怎么能一路从岭南攻打进来,康王府怎么会成这幅样子,这群乱臣贼子。 吃过几次苦头,言永宁起身正欲离开,不愿与这庶子多费唇舌,却不想莫冉轻轻一拉,将人拉坐在他腿上,伸手擒住她的下巴,眼神暗藏怒意,“言永宁,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言永宁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坐在男人腿上?这是勾栏里的女人才做得出来的事儿! “你放开!” 越是挣扎,他越是抱得紧。她本就娇弱,没多久,自然抵抗不住败下阵来,眼底湿漉漉的,既委屈又愤恨。 “你乖一些。”他道,语气里完全无怜爱之意。 知道自己斗不过他,言永宁任由他抱着,双手手腕被他一只手掌交叉扣住了。 “你乖一些,我明日让人放了康王?嗯?”似是威胁,似是蛊惑。 言永宁冷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另外一只手,遮住她小鹿般的双眼。她什么都看不见,正欲挣扎,唇上一软,双眼微微睁大。 “唔、唔唔”言永宁张口欲骂。却被他有了可乘之机,这一次的吻不再是浅尝辄止,他肆意地欺负着她,勾着她。 她已经完全僵住,软弱无力,手腕渐渐被松开,她揪住了自己的裙摆。 许久,莫冉终于放开她。言永宁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都红透了,连骂都骂不出来。 莫冉的胸膛也是微微起伏着,眼睛闪烁无比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大手抚上她还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手,逼着她松开。“如何?”他问,语气之中带了些未平息的兴奋。方才遮住她眼睛的手心已经湿漉一片 言永宁羞愤极了,可是她此刻没有力气。他还问如何?“我想杀了你这个登徒子!” “感觉如何?”他自己气息也不稳,又问一遍。 言永宁挣脱他的手,用手背抵住自己的唇,眼神里满是嫌弃和倔强。另外一只又扇了他一巴掌,软软地。 这一次他未动怒,还兴奋着,依旧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吃拆入腹,“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吻她?喜欢轻薄她? “明日我放康王出来。”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什么,说清楚→_→ 第8章 他这是什么意思?对她的补偿?正愤恨地想着,手腕被扯下,唇上又是一记温软。他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她一下,心情似是很好。 苍天啊! 言永宁用袖子去擦自己的唇,直接哭了,她什么也不管了,抬手又去打他,扇了好几个巴掌,拳头落在他胸膛上。嘴里庶子、逆贼、登徒子地骂,莫冉占了便宜任由着她,反正小时候她就欺负惯了他。 闹到最后她都累了,宅子也不看了,直接回家。她提着裙摆走在前头,独自出了宅子上了马车,一脸阴沉地坐进角落里。未过多久莫冉也上来了,只不过识趣地离她远远的。 回到国公府,一下马车又遇见那李香云,正巧从里头出来。这庶妹天天往姐夫家跑,可还像话? 第二日,莫冉果真信守诺言将康王府放了回去。言永宁过去王府一趟,康王一回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抱着康王妃哭,他这辈子哪里做过什么坏事,连故意踩死一只蚂蚁都没有做过,当了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没想到临老了却遭遇这一场。 “我可遭了大难了,王妃!” 两人虽是半路夫妻,可前头那位王妃去得早,这位续弦才是康王心头挚爱。“王爷你受苦了。”康王妃也跟着抹眼泪。 言永宁同元少琛在旁边看着,“姑父,是不是莫冉让遭罪了?”一定是莫冉,自己都被他欺负了好几回了。 “那倒没有。”康王爷平静了些,“幸好有外甥夫,没有他,我还得多关些时日,在里头三餐也没亏待我,同我说话也是和气的。宁儿,你回去可得替我好好谢谢他。若是没有外甥夫,我说不定就死在里头了......”康王爷说着就又哭起来。 言永宁正等着同她姑父一道说莫冉的坏话呢,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称赞。出了康王府,她就回了侯府。 同华月哭诉一番,说自己实在不愿与莫冉同房。 “这种事还有逼迫的?你给他纳妾啊,选一个丫头出身的,好管教的,之后你自己只管过你的安生日子就行了。这样,我给你选个人?” 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事才刚提起来,一回到国公府,大嫂李香画便给她送来了两个丫鬟。看着姿容出众,身形曼妙。 “弟妹,看你院子里能差遣的下人不多,给你送两个来,她们二人最是乖巧。”李香画道。 其实她有意让自己的庶妹李香云给莫冉做妾,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收,故而先从青楼里买来了一个教好的送来,又从原先她屋子里挑了个婢女,若莫冉是个爱女色的,那她庶妹到时候自然好发挥,必定搅得他们夫妻二人不得安宁。 到时候,侯府同莫冉不成敌人就不错了,定然不会对他有何助力,自己夫君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威胁。 言永宁不傻,侯府虽然干净,可是这京城贵族圈子可不干净,女人们斗起法来,手段都高明着呢。 李香画的父亲只是个从五品文官,家里门第并不高,听闻还是她靠着美色迷住了这国公府的嫡子,她父亲才会被提携上来。 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也敢对她动心思?开口第一句说她院子里人少就已经十分不得体。她言永宁是侯府出身,若是要奴仆,那不简单?这不是变着法地说她侯府寒酸吗? 不过,李香画怎么会想到这一点。言永宁不同她计较,这两个丫鬟送的正是时候。“大嫂真是体贴我,我这屋子里正好缺人。” “你让她们进屋伺候?”李香画眼睛一亮,这个弟妹可真是个蠢货,还是个侯府嫡女呢,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就看着两个丫鬟勾人功夫到底怎么样了。 两人又说了会客套话,李香画才高兴地离开了。言永宁等她一走,脸色立即变了,“叫什么名字啊?” 这两个丫鬟身上有很浓的脂粉味,她用丝帕捂住了口鼻。 “奴婢名叫雨儿。” “奴婢名叫雪儿。” “嗯,你们进屋伺候。一个去丞相书房,一个留在这儿。”如此这般,她就不信莫冉不心动。 莫冉今日在宗人府忙了一整日,回来的时候刚好到了饭点。那叫雪儿的丫鬟没令言永宁失望,见男主子一回来,立马端了茶过去。”二少爷,小心烫。”这声音,娇滴滴的简直掐得出水来。 莫冉接过茶杯,抬头看了雪儿一眼,问言永宁,“新来的?” “是啊,大嫂送来的。我们这位大嫂,对你真好,你看这丫头的小脸儿。”她嘴里夸着,言下之意,你们国公府的人真不懂规矩,才成亲几日就故意送了这种丫鬟来。 丞相大人怎会听不懂呢,“新来的人,不急进屋伺候,先去厨房做事。” 她没想到莫冉会这么说,“我们侯府没这个规矩。”看这丫鬟手指纤纤,哪里是做粗活的料。 “嗯。”莫冉放下茶盏起身去了书房。 未过多久,莫冉身边的小厮王五将书房里的雨儿带了过来,笑着行了一礼,指了指雪儿,“夫人,二少爷命我来带走这丫鬟。” “怎么?” “说是让这两个丫鬟去厨房里干粗活去。” 言永宁自然不肯,“你同他说我要留下这两个在身边伺候。” 王五听了,一脸的为难。 结果就是,这两个丫鬟留下了,晚饭时候,莫冉一句话都没有同她说。吃到一半,别院的下人过来了。 “二少爷,二夫人,大房有喜了,大夫人已经怀胎三月。” 下人说得激动,坐在饭桌边上的两位主子倒是没什么感觉,言永宁开口,“那可真是恭喜大嫂了,我们明日就过去看她。” 待人一走,言永宁笑着夹了莫冉爱吃的鱼肉到他碗里,“真好,人家长子嫡孙的,爵位永远在他们手里头。”他呢?就算是位至丞相,在国公府却只能住着这种屋子。 莫冉听着这奚落的话,毫不在意,将她夹的鱼肉挑去了刺,又放回她碗里头,“你将来过得并不见得比她差。” “二少爷,喝酒。”雪儿拿着酒壶凑到桌边上来为他斟酒。 莫冉瞥了一眼酒杯,眼神又移道言永宁身上,突然问了一句,“康王爷回府之后,可还好?” “怎么?” “没什么。今日我在宗人府整理手上的供词,过几日就会呈给皇上看。”当年,恭王伙同其他大臣和其他王爷一道颠倒是非,夺了玉玺同遗诏,铲除了前太子的母族,硬是要说先皇废了太子,改立他为帝。 这事才查出个端倪来,便已经牵扯了好几家了。 言永宁与他对视,明白他这是在威胁她,败下阵来,“雨儿,雪儿,去厨房帮忙吧。” 她犯不着为了两个丫鬟真的惹怒了莫冉进而牵连康王府。这莫冉是厉害,在外人面前装成个柳下惠来。 这事她只当是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日,府里头却有了风言风语。 说是大夫人挑了身边两个顶能干的乖巧丫鬟去给二夫人使唤,没成想,这二夫人觉着这两个丫鬟生得好,怕被二少爷看上,竟然打发去了厨房。可见这二房的人虽然一位是侯府出身,一位当了丞相,一个善妒,一个好色,真真是不如大房得体。 言永宁听了这话,简直想摔茶碗了。她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可在外头礼数还是周全的,大房怀了孕,她备了厚礼送过去,还亲自过去探望了一回。 莫冉下午回来得早,见言永宁躺在床榻上闷闷不乐的。问了下人,也知道了此事。 “将那两个丫鬟提过来。”他朝服未换,就怎么坐到外屋的木塌上,大有一副要问责的架势。 王五很快将主子要的人带了进来,两个丫头双双跪下。 “你们敢在主子背后妄自非议。”莫冉声音冰冷至了极点,抬眼不怒自威。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鸭~ 第9章 言永宁在里屋都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她起身朝着外头看,中间的幔帐挡住了他一半的身影,却依稀可见他从容地坐着,眼神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尤其他身着四爪九蟒袍,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却因此刻的氛围,显得有些凝重,令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杀人了。 “奴婢没有在主子背后说闲话。”那个叫雪儿的丫头趴在地上,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言永宁侧着头看着外头的这一切。 “是吗?”莫冉问了一句。 “是是是”雪儿道,“不是奴婢,是大夫人!大夫人她自知自己已有身孕,怕奴婢夺了她的宠爱,便将我送来此处。说是要奴婢、要奴婢、” “要你做什么?”莫冉的声音波澜不惊的。 “要奴婢勾引二少爷,惹得二夫人吃醋。”雪儿哭诉着,“可是奴婢被派去了厨房,大夫人一看,改了主意,叫人到处宣扬二夫人善妒。” “是这样。”莫冉听了,似是对此事也没多大兴趣。“大嫂应该不是这样的人,王五,将这二人送出国公府吧。” “千真万确!这雨儿,雨儿她不是府里的奴婢,还是大夫人从勾栏里头买来的。”雪儿干脆将所有事情都抖落了,她也十分委屈,自己长得好,本被分到大少爷书房服侍,倒时候指不定会被抬成妾,没想到会被大夫人与这个勾栏里的女人一道送来了二少爷这。 “等等。”言永宁从里屋出来,坐到木塌上,“大夫人平日里还议论我什么了?你若说了,我便将你留下。” 雪儿犹豫了一番,吞吞吐吐,“大夫人说二夫人,虽然出身高贵,但是、但是、” “你说,我不怪你。”言永宁扯出一个笑来,指甲却几乎抠进掌心里。虽然平日里她那个贵女圈子里众人也有些攀比的小心思,小算计,但也没这样的。 “大夫人说二夫人是个傻的,嫁了庶子,永无出头之日。再没了丈夫宠爱,就叫你在国公府活活熬死。” 这句话说出口,屋子里其他下人都不敢说话了。再有教养的贵女,听了这些都得生气。 言永宁脸色已经不对了,抓了莫冉手边的茶盏就往外丢,落在门口直接粉碎,“好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李香画。”又愤恨地看了莫冉一眼。 莫冉发话,“将这二人送出府去。” “等等。”言永宁制止,莫冉就惩罚这两个丫鬟?明明是李香画搞得鬼,想了想开口吩咐,“不许送出去,将她们二人送回去大少爷的书房里去伺候。” 王五听了,用眼神询问莫冉。 “按照夫人说的去办吧。”莫冉挥手让他们下去。 “动静小一点,别叫大夫人知道了。”言永宁补充道。 雪儿和雨儿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知道这二夫人是什么意思,连忙磕头谢恩。等人都出去了,屋子里清净下来。 “都怪你,叫她们去厨房,害得李香画抓了我的把柄。” 莫冉想喝茶,一摸手边空荡荡的就去拿言永宁的茶杯。言永宁手快将自己的茶杯拿走,不让他喝。 “就当是我做错,可若不是你收下这二人。”莫冉企图同她讲道理。 “你敢顶嘴?”言永宁在气头上,一拍桌子,手腕上碧绿的手镯磕碰道桌面上发出响声,她什么都不顾了。 莫冉收回手,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晕染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敢。” 她从小就是不讲道理的人。 白日里还在下属面前一派威严作风,回到这方小院里头,身上官服未换,却端不起架子来了,莫冉起身去屏风后头换常服。 “中秋那日,宫里摆宴,皇上命官员携家眷一道去。所以,那日你我要一道进宫去。” 外头许久没有回应。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从屏风后头出来,言永宁正在外屋命人布置晚膳,有些忙碌。 这屋子是有些老旧,可她一身红叶色的衣裙,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晃,整个人明艳万千,竟令他有种蓬荜生辉之感,她指挥着几个下人。他就静静看了一会儿,又要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言永宁开口,有些不耐烦,“我听见了,不用再说第二遍。” “下个月二十六是个迁宅吉日,一道搬去新宅子罢。”他扣好最后一粒扣子,走过去。 言永宁在餐桌边坐下,“嗯,晓得了。”他今日话可真多。“不过还需添置些东西。那个梳妆台我就不太满意。” “嗯,我一会儿让王五取十万两银票给你,若是不够再问他拿。” “十万两?”言永宁拿起筷子微微张嘴,他随便拿出来就是十万两?“莫冉,你会不会贪得太多了。短短几月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听说以前穷惯了的人,乍富之后就会变得十分荒谬。莫冉自小在国公府吃穿用度该是很差的,一朝官拜丞相,诱惑太多,他把持不住了? 莫冉坐下,拿起筷子低眸挑着鱼肉里的刺,突然扯了扯嘴角笑,“你在怕什么?” “我、你我如今是夫妻,你若是出了事,会殃及我的。” 莫冉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那我以后少贪一些。” “最好是不要贪,我可以过得清苦一些的。”她认真道。 莫冉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她碗上,道“你过不了清苦日子的。”其实他这间屋子虽然旧了一些,但是比得上京城平常富贵人家的,她却依旧住不惯。还有饭菜也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我不可以。” “今晚你睡木塌,我睡床。试试。”木塌比床更硬更小。 “睡就睡。”言永宁不服。 晚上,她真抱了自己的被子要睡木塌。自己铺好了被子躺下,没过多久又起来,将一半的被褥垫在身下睡。 又躺了一会,翻了个身,不行,还是不舒服,最后趴着睡,又觉得胸口疼。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天哪,他到底是怎么忍这么多天的。她不行了,只能起身靠在木塌的角落里,拉过被子,静静坐着睡不着。 瞧了瞧里屋,灯还亮着,莫冉似是在看书。言永宁头靠着墙,是的,他说得没错,她真的过不了苦日子,一天都过不了。 她宁愿趴着在桌边睡,或者就这么坐着睡,也不要睡这个木塌。这么想着,她头靠着墙,眼睛有些沉了。 突然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言永宁瞬间清醒过来,挣扎了几下。莫冉抱着她,稳步走进里屋,将人轻扔到床上,又折返回去给她拿被子。 这个时候估计他会说几句嘲讽的话,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道,“你歇着吧。” 言永宁哭丧着脸坐在柔软的床上,啊啊啊啊,她太丢人了,莫冉正要走,她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抬眼,“要不,你过来一道睡吧。” 那个木塌坐着还行,睡是真的睡不得,更何况他比她高那么多,每晚都该睡得不舒服吧。他又是朝廷重臣,若他休息得不好,就不能好好辅佐皇帝。不对她在想些什么,他是个乱臣贼子。 “好。”莫冉风轻云淡地答应下来。 好?什么好?好什么? 他没走了,就这么坐了下来。言永宁立即松开了他的衣袖,是自己脑子一热将人留下来的,若又反悔那便更丢人了。 她往里缩了缩,给莫冉留下足够大的位置,语气又高傲起来,“不准碰到我。” “唔。”莫冉躺下,只占了床的一小部分,“睡吧。” 言永宁嘟着嘴躺下。“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贪污受贿!”她有很多嫁妆,可以养他。等等,她养他?她凭什么养他?过不下去了她不会回侯府吗? “我没有贪污,也没有受贿,你放心吧。”莫冉闭着眼睛,平静道。 第二天,本该是十分寻常的一日,莫冉要上朝,总是比她起得早些,但是一般不会吵醒她。 今日他洗漱完毕,走到床边轻轻将人摇醒,“早些起床吧。” 言永宁十分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而后皱着眉头翻身,就是不起床,天还未亮呢。没想到莫冉不依不饶,又说了一遍。 她撑着床榻起身,长发披散下来,慵懒且娇媚,还有些起床气,皱着眉头问,“何事?” 莫冉喉结微动,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今日宫里头会来人,你早些起床。” 作者有话要说:宫里来人做什么捏 第10章 “宫里何人会来?为了中秋之宴?” “你一会儿便知道了,起床罢。”他好声好气同她讲。丫头们知道她的作息,这会都还没起来呢。 莫冉给她打了热水洗脸,又给她拿了衣裳。 到底是何事?宫里头来人?来什么人?还来不及问,莫冉人已经出门了。 因着早起,整个晌午她都有些昏昏欲睡。 季雨薇的婚事被耽搁了下来,她的父亲,原内阁大臣已经被降职,极有可能被外派出去,皇帝定不会重用他了,这个人的官运算是到头。然而武将军有军功深受器重,故而宫里头的意思就是不允这门婚事,除非季雨薇愿做妾。 言永宁听闻了此事发愁,正要派人去叫季雨薇出来。没想到国公府的大总管先跑来叫她,请她速速去前厅,宫里头来人了。 她估摸着是宫里头中秋宴请之事,也并未有多紧张,小时候好几次同华月一道进过宫的。 国公府的前厅里头站了好几个太监,为首的一个看着气度不凡,双手持一卷轴。常在佛堂的老夫人都已经跪下了,还有身怀有孕的李香画,和一众的女眷,男丁都跪下了。 “丞相夫人,请跪倒前头来。”为首的公公道,语气是有些客气恭敬的。 言永宁哪里见过这阵仗,不知是为何事,但是华月从小教导她遇事勿慌,她深吸一口气,大方得体地走过去,跪下。 太监拉开手中丝帛卷轴,缓缓宣读,“承运诰命,丞相莫冉辅佐朕登基有功,雄才伟略,事必躬亲,在位整饬纲纪,为国为民。其妻言氏,忠勇大将军之女,侯府忠烈之后,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封其为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这是言永宁这两个月了来收到的第二道圣旨,不,这道不算是圣旨,这道是诰书。太监将诰书交给她手上,“恭喜了,夫人。” 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愣住了,还是旁人提醒以后,她才谢恩起身,总觉得腿有些无力,她、她居然被封未一品诰命夫人? 久久无法回神。 诰书就这么在她手上,昂贵的丝帛背面绣着云纹锦图案,是真的。在这屋子里,地位最尊贵的当属莫冉的祖母,她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如今,国公府出了第二个诰命。众人皆未反应过来,待到莫冉的二叔亲自将太监送走。家里人才纷纷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言永宁。李香画的眼神里有掩盖不去的嫉妒,老夫人倒是笑逐颜开, “好好好,随我一道去祠堂,禀告先祖。” 言永宁自然听话。 等从祠堂回来,她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抱着诰书回了侯府。马车载着她行了一路,她都没回过神来,脑子都是方才接旨的画面。这就是莫冉叫她早起的原因?早知如此她再打扮得得体些了。 侯府也得了消息,早早在门口迎接她。侯府沉寂多年,许久都没这等荣光了,侯爷抹着眼泪,说若是弟弟和弟妹看到该有多好。 言永宁刚从国公府的祠堂出来,就又进了侯府的祠堂。 “我说什么了,我侄女嫁给莫冉准没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三叔乐呵呵道。 “你可闭嘴吧,谁是鸡,谁是犬?”华月看过了诰书,“宁儿得封,不止是因那莫冉,还是因二弟的战功。” 言永宁听着他们吵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往后她可以更加嚣张跋扈了。而且,这次在贵女贵妇圈子里,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晚上,莫冉听闻了消息,回来得早,看了一遍诰书,确认无误以后让人收了起来,“欢喜吗?”他问。 “自然欢喜。”她难得同他好好说话,脸上神情灵动。 “那你如何谢我?”莫冉追问。 言永宁收敛了笑意,他要她放下架子谢他?按照她的脾性怎么可能,别过头嘴犟道,“这份尊贵,我不要也可以。” 莫冉轻笑,“不是前几日还嫌我不能承袭爵位吗?”她总是不说实话。 言永宁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烦,起身要进里屋,他不让,伸手将人拉过来圈住。 “放开我。”言永宁反抗,庶子就是庶子,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别以为她因他封了诰命自己就会高看他一眼。 莫冉咬着牙,无比亲近地在她耳边低语,“爵位算什么?我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给我越多,我给你的也就越多。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他这般的神情令言永宁怔住了,她问,“你想要什么?” 莫冉的声音如春风般温和,夫妻俩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情话,他心情有些好,伸手拨动了她头上的发簪,“夫人你觉着,我想要什么?” 言永宁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手,“我怎知道,还有,不许叫我夫人。” “好。”他放她走。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和头发,却发现进头上的金步摇不见了,再回头,东西在莫冉手里拿着呢。未等人发作,他起来走到她身边,身高的差距令言永宁微微感到压迫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左手控住她的腰身,然后亲手将华贵的金步摇插在她发髻上,“命人开饭吧。” 莫名其妙!言永宁回过神来,不自觉地去扶了扶那支步摇。 第二日两人就一道进宫谢恩去了,新帝虽然是造反着上位,可是待他们二人十分和善,又叫言永宁去皇后宫里头坐坐。 她自然听话。帝后本并非结发夫妻,皇帝还是太子之时,这位皇后还只是一个侧妃,只不过当年太子被废,侧妃同皇帝两人一道去了岭南,一番曲折,苦熬了二十年才登上了后位。 “快起来,给丞相夫人赐座。”皇后欣然道。“往后啊,你要多来我这走动走动。” 言永宁恭敬地答应下来,此时,皇后殿里还有另外一人,元端长公主,新帝的亲妹,始终一言不发,神情严肃。 这位长公主可是圈子里不敢明面上议论的人物,当年先帝在时,她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又是皇后嫡出,地位高贵无比。 后来其母被赐死,太子被废发配岭南,同父异母的兄长恭王夺了皇位,她的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自请去了洛阳行宫十多年,这才回来。 原先是要同镇南将军家的嫡幼子成亲的,婚事也就此黄了,孤身一人三十余载。造化弄人,如今新帝登基,元端长公主作为亲妹,自然又复起了。 只不过她的性子清冷,不苟言笑,大家也不敢就此去巴结。言永宁原本同这元端长公主是没有什么往来的,自然也没过节,坏就坏在世家贵族之间嘛,总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在的。 这位长公主原先要嫁的镇南将军府,正是她的大伯母,侯夫人华月的母家啊。 等元端长公主一走,皇后招言永宁到跟前说话。“你这个年纪,我本不该同你商量这些事情。”皇后又犹豫了一番才开口,“京城的才俊之中,可有人配得上元端长公主?” 啊?啊? 言永宁被问得发愣,配得上元端长公主?这是要为其择婿?她想了想,“长公主地位尊贵,臣妾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有哪位能配得长公主。” “听闻,你的三叔还未娶妻?”皇后直接挑明了。 她三叔言云显,哈哈,别的先不说,她三叔天天吃茶逗鸟,活脱脱纨绔子弟,况且两人的性子是南辕北辙,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一个整日沉着一张脸,这两人能过道一块儿去?皇后可别说笑了。若是真的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年纪相仿,且都未成亲。 “臣妾的三叔虽然性子和善,可这么多年文不成武不就,长公主定然是瞧不上他的。”言永宁恭敬道。 “要的就是性子和善,听闻你们下月就要迁宅,你办个乔迁宴,本宫做个主,那日你请三叔去,我让长公主代替本宫去给你们道喜。丞相夫人你就只管引他们认识一番,接着便不用管了。” 啊?言永宁心中震惊,皇后这是心中早有了主意啊。她也不好违抗皇后的意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心里头觉得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两人要是能看对眼,那她也能看上莫冉了。 新皇后真的是没有什么架子,拉着她诉苦,说原先命运弄人,元端长公主过了好些年苦日子之类的话,叫她务必帮这个忙。 一直到莫冉上完了朝过来接她,皇后娘娘赏赐了好些东西放她走。出宫门一路上,遇见了几位大臣,各个朝着他们恭敬行礼,看着年纪都很大。 “我要回一趟侯府。”她道。还未等莫冉答应,她就听闻马车外面有人道了一句,“武将军好。” 她立马掀开了帘子去瞧,不远处,武将军一身武官官服,正同另外一位大臣说话呢。这人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五官端正,看着并不像是年近四十的人。 好一会儿她才将帘子放下,“这位武将军长相尚可啊。”又要掀开帘子去瞧,一边的莫冉强行拉下车帘。 言永宁刚要发作,就听莫冉道,“仪态。” 就此作罢。“我要回侯府。” “一道回去。”他说。 “哼。”她有些不快。 季雨薇的父亲要被外派出去了,如今武将军再不娶她,她只能跟着过去受苦。言永宁问了她的意思,她还是想留在京城的,就算嫁给武将军也无妨。打听下来,这武将军人品性格都还好,除了年纪大了一些也没什么毛病,今日她帮季雨薇瞧了瞧,觉着真看不出年纪大,看着也是英姿飒爽。 “这武将军到底什么意思?一会儿说娶,一会儿又迟迟不定日子,皇上既然不允这么婚事,武将军怎么不让人去退婚?这耍人玩吗?” 莫冉出神琢磨着方才朝堂上的事儿。 言永宁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啊。” 第11章 莫冉回过神来,看着她一脸不悦的神情,“你再说一遍,我方才没听清。”声音低柔。 好啊,他就这么敷衍她的,“只说一遍。”每次自己问他一些事,他老端着不说。 “停车。”言永宁没好气地吩咐道。 她自行跳下马车,再也不要与莫冉同乘,独自往侯府方向走。莫冉也立即下了车,一路上跟着她,“别气了,上车。” “你别碰我!”言永宁几次挣脱了,依旧自顾自地走。 “永宁。”有人叫她。 言永宁一扭头,竟然是季雨薇。赶忙迎了上去,她整个人都憔悴了。 “我明日就要走了,正要去国公府同你道别。”季雨薇看了看莫冉行礼。 “明日?”言永宁不敢相信,“怎么这么仓促?” “皇上才下的令。”季雨薇道,“如今家里头这一团乱,我要赶紧回去,我母亲那儿还没收拾好呢,等到那地方我再同你写信。” “可、可、”言永宁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了,眼睛一湿,抓着季雨薇的手不肯放,“那往后她们再欺负我可怎么办?” 贵女圈子里,有合得来的有合不来的,她同季雨薇总是站在一道互相帮衬的。 “你如今的身份,她们敢欺负你?”季雨薇用袖子擦了擦言永宁的泪水,偏偏自己也要哭,“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等我给你写信。” ...... 从宫里头回来的路上,言永宁还想着告诉季雨薇说那个武将军人长得挺好的,如今这么快,她就要离开了? 同季雨薇告别了一番,她也不想去侯府了,哭着回到了国公府,言永宁任性地脱了鞋往床上一躺,再也没说话,下人们瞧见了,只当二夫人又同二少爷闹了。 到了晚膳时候,她还是不起来。莫冉坐到床沿,“饿不饿?” “走开。”她说了一句,声音里还带了哭腔。 等等,突然想起来什么,言永宁下了床道梳妆台上翻了一番,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叠银票来,叫自己的贴身丫鬟进来,“去,给季小姐送去。” 小丫鬟应下。言永宁又上了床,背着莫冉躺下。 “饭菜要凉了。”他道。 “我不想见着你,你走开。” 莫冉无辜,“迁怒,不好。” “本就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们这群......”言永宁撑着床榻起身看向他,神情激动,眼神里带了些怨恨,眼睛红红的。 这群乱臣贼子! 因着她这句话,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窗外头天色暗沉沉的,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秋日的丝丝凉风透过窗子吹进幔帐里头。 言永宁有些冷,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莫冉沉声道。 当年太子被废,好几个家族也遭此命运,有的昌盛了几代一夕之间被灭了全族。如今,燕还巢,世家贵族的洗牌才刚刚开始,皇帝这才发落了一个内阁大臣,而且还是仁慈的。 他起身,身形将背后的光线遮得严实,幔帐之内暗淡了下来。言永宁侧身坐在床榻之上,眼眸含着泪光,倔强地仰头看着他。 对视片刻,莫冉转身走了。言永宁独自坐在床榻上,早晨梳好的头也有些乱了,一想到季雨薇要走,她便难受极了。 又过了会儿,她靠在床头,低头绣着那副要送给季雨薇的鸳鸯枕套。莫冉手握装着饭菜的小瓷碗在她身边坐下,递到她跟前,有点示好的意味,“别饿着自己。” 她不肯接,别过头。 官场之上雷厉风行、令人生畏的丞相大人此时在美人榻前放下架子,舀了一口饭,递到嘴边,“吃饱了再生气罢。” “让我饿死算了。”她看着娇柔,性子特别倔强,别过头朝着床里面,洁白的耳垂上一点子通透的耳坠子轻轻晃荡着,几一缕碎发掉落下来,修长的脖子弧度优美,衣裳被丫鬟们用熏香熏过,淡淡的檀香。 莫冉收回手中的一勺饭,上头有他挑好刺的鱼肉,他又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小瓷,“明日早朝过后,我同皇上去说。” “嗯?”这轻不可闻的一句终于引得言永宁回头。“去说什么?” “求皇上给武将军和季雨薇赐婚。”他道。 其实这件事,他不方便插手,本就与他不相干。武将军似乎是真的喜爱季雨薇,只是几次同皇帝开口都被驳回了。 “真的?”言永宁终于露了点笑容, 莫冉起身,“过来用饭。” 这下言永宁听话了,下床穿了鞋就跟在莫冉身后,“会有用吗?” “试试。” 这样一来,事情还有些希望。言永宁提起筷子,“那可说好了,你明日不要忘了这事。”可惜今日天色晚了,不然今日去说更好。 她一改方才的态度,还夹了菜到莫冉碗上,这会儿看着他倒是顺眼了些。莫冉瞧着饭碗上的菜皱眉,这女人还有两幅面孔,方才还卧在床榻上伤心的模样,他是不忍心才这么说的,否则他也算百官之首,平日里只同皇帝谈论政事,如今为了她竟说道别人家的婚事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言永宁还特意给他留了一大半的床,丞相大人洗漱完毕拿着本泛黄的古书上了榻。 言永宁凑过去,“你明日可别忘记了。” “唔。”莫冉翻开古书,她身上的寝衣被香熏过,靠得这么近乱人心神。 “你不会明明没有同皇上说,却回来诓骗我说皇上依旧不允吧?” 莫冉低头去看她,言永宁离他很近,真的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近到他能看见她衣襟里头若有似无的白皙,她却恍然不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 “嗯?”她微微侧过头,要他回答。 莫冉靠到床头木板上,垂眸凝视着她的脸,暗自咬牙说了两个字,“不会。” “那你说,皇上他有多大可能会允许武将军娶季雨薇?”言永宁浑然不知莫冉在忍些什么,又凑上前去,因着近几日莫冉规矩,她心里头对他已经全然没了防备之心。 莫冉却突然掀开了被子下床去。 “诶?你去哪里?”言永宁喊道。 丞相大人去冲了个冷水澡回来,将油灯灭了,又回床上睡。言永宁这边等着继续问他呢,等他一上来,就又凑到他耳边,“你行不行啊?”皇帝会听他话? 行不行? 黑暗中莫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不试试怎知道行不行。” “那你一定要试试啊。”她声音轻柔地在他耳边道。 试,他将来一定试。 作者有话要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丞相大人?嗯? 下一章周四下午更哈~ 第12章 莫冉拉过被子,“睡罢。” “嗯,好。”言永宁难得听话,乖巧得不似是她本人。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亲自吩咐人给莫冉准备丰盛的早饭,仿佛是送他考科举般满脸殷切期待,“会成功的吧?” 莫冉吃着粥,叫她看得不习惯,她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他也不习惯。 “会不会成功嘛?”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是撒娇一般。 莫冉受不了了,放下手里才吃了一半的粥碗,“我上朝去了。” 外头天还没全亮,秋风大,言永宁赶紧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递了披风来。“等等。”她追去长廊,亲手给莫冉披上,真如同一个多体贴丈夫的妻子。 莫冉沉默地看着她给自己系上带子。 “我等你回来。”她道。 她还身着寝衣,因未施粉黛,看着没有白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美艳,平添了几分温柔无辜。她就是个小狐狸精,伪装成小绵羊一般叫他心软,心甘情愿地为她办事,这些他都知道。 莫冉低下头拉近自己与言永宁的距离,“嗯,等我回来。”两人的唇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要碰到了,一阵寒风刮过,言永宁一个冷颤,莫冉将人拥进怀里,侧过头贴了贴她的脸,“快回屋去。” 言永宁双臂抵在他胸膛上,忍着没将人推开,心里想他肯定得回来啊,可若是回来说这事没有成,看她怎么治他! 如此这般道了别之后,言永宁才打着哈欠进屋,这个时辰她也用不下饭,干脆脱了外衣又躺回床上补眠,吩咐下人谁也不要来打扰她。 然而,才睡了一个时辰,就有丫鬟来叫醒了她,“大夫人来了。” 李香画不好好安胎,来她这做什么?难道是偷偷塞到莫让谦书房里头的两个美貌丫鬟叫她给发现,兴师问罪来了? 等她洗漱好了,李香画已经端坐在外屋,一脸的和气倒不像是发现了什么,只不过身边除了丫鬟还站着一人,她的庶妹李香云。 听闻这李香画当年被莫让谦看上,全凭这张一张脸,也不是多倾国倾城,只是眼梢勾人得很,这李香云长比她更胜一筹。 “大嫂可用过早饭了?我命人给你做一点合口味的?”言永宁纵然心里头不喜她,可是明面上她还是要顾着的,也没贸然问她为什么来这儿。 “用过了,近日我娘家嫂嫂从外地省亲回来,命我这妹妹给我带了些布料皮子,我给你送一些来。”李香画道,眼神却左顾右盼地,“二弟上朝还未回来吗?” 这个时辰,若是没有其他要忙的事,莫冉该是要回来了,可是今日不是有那桩事情嘛,“还未,嫂嫂找他有事?”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着平日里我们两个院子走动得少,往后该多互相走动,说说话。对了,这是我妹妹,李香云。” “见过丞相夫人。”李香云声音柔柔地向她行礼。 唯唯诺诺一股小家子气,言永宁看着就不喜。她是侯府嫡女,往常才不用应付这些个。 “妹妹坐下吧,别光站着。”言永宁道,又吩咐丫鬟们拿些果子来。 李香画同她聊了些家常,没有要走的意思。言永宁却看出来了,她此来的意图,是因为那两个丫鬟没成事,就让美貌的庶妹来试试,说不定叫莫冉一眼相中了呢。国公府这是什么风气,尽是些小门小户的做派。 一直到了午膳时候,莫冉才回来,进屋见人都在,只同李香画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没说话了。 言永宁想知道那事成没成,用眼神询问了他。莫冉知道她什么意思,点点头。意思就是皇上应允了,因外人在场立即恢复了神色她忍住了笑。 “二弟,这是我娘家的庶妹。”莫冉盯着言永宁,没瞧见她身边站着的李香云,她还提醒了一句。 莫冉冷眼看了一下,并不言语。李香画目的达到了,立即带着李香云告辞。 等人一走,言永宁上去手抓着莫冉的官服问,“如何了?成了吗?” “成了。”他道。 皇帝还问了一句为何会关注此事,他总不能说是家中夫人逼的,于是只能说不忍看武将军这么大年纪还未有妻。 “哎呀,成了!”言永宁是真的高兴,抓着莫冉的手臂摇晃了几下,“我要去同雨薇说去。” “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武将军听了此事,高兴地将他拦在宫门口连声道谢,此刻已经找了媒婆去季府正式提亲去了。 季大人依旧被贬,可是季雨薇可以高嫁给皇上最看重的武臣,武将军封侯是早晚的事,其实许多世家都有将女儿嫁给他之意,只不过他看上了季雨薇,一直没松口罢了。 方才还抓着他衣袖的女人,没一会儿带着丫鬟们风风火火去季府了。莫冉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原来,她粘人是这样的感觉。 言永宁到季府时候,媒人刚走,全家人都未反应过来,包裹行李都打包好了,马车已经停在屋子外头,正准备出发呢,这、这喜讯来得,太猝不及防了。 季雨薇若是跟着父亲去了那偏远之地,那大概会随便嫁个秀才或者是小官吏,京城的富贵再也与她不相关了。然后她顿时想到了言永宁,“是不是你?”她拉住了言永宁的双手,泪水蒙住了眼睛,竟然不知道说啥了。 “莫冉的功劳。”言永宁照实说了。“我不想与你分离。” 她就季雨薇一个知心朋友,不能说她一人享了诰命的富贵,却叫自己的挚友去那偏远之地受苦。她想了,若是莫冉不成,她再想别的办法。康王府、镇南将军府,侯府总归有办法的。 季雨薇抹了抹眼泪,“可是我听闻,皇上原先不允这门婚事,他去说,会不会得罪了皇上?” 这件事言永宁倒没想过,“反正他是新贵宠臣,没什么的。”他又不是为季府求情,他是为了武将军求情。 “我很感激。可是往后,不许为了我冒这风险,莫冉是你的夫君,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了。你要将他放在我前头。”季雨薇交代道。 “在我心里,你比他重要多了,而且他不会永远是我夫君,若是他以后落魄了,失势了,我肯定会离开他的。”言永宁道。“哎呀不说他了,你见过武将军吗?” “未曾。” “我那日在宫门外头见着他了,模样看着像是二十七八,长相还算端正......” 俩姐妹是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言永宁还留下用了午饭,季府里那管事的小妾是个顶能巴结人的,知道言永宁身份尊贵,叫人准备了好些菜,饭桌上对她极尽阿谀奉承。 可是就算她说破天去,言永宁也只能留季雨薇一人在京城,季大人等季雨薇大婚一过,依旧要远去那贫瘠之地上任。 第二日便是中秋佳节,因着晚上要同莫冉一道进宫。她白日里先回去了一趟侯府,她三叔倒是有闲情逸致,亲手设计了月饼的图案,命人照着做了出来,玉兔抱着圆月,倒是有些可爱的。 言云显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在吃喝玩乐上头,京城他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言永宁想起前几日皇后同她说的事情,便旁敲侧击地问。 “三叔,你见过元端长公主吗?” “见过,小时候在吃宴席的时候见过几次。”言云显道,“不过我同她啊,还有一丝别的关系。” “什么关系?说说看。”这两个人一个欢脱,一个严肃,真的很难牵扯到一块儿去。 “今日中秋,别提这些事儿,等以后再同你说。”言云现手上正忙活着做兔子灯笼,往年中秋,他都要给几个侄子侄女做的,只不过如今言永宁的三个堂哥都被外派出去地方上任父母官了,只需要做一盏。 回去路上,言永宁琢磨这她三叔能同元端长公主有什么关系,他们最近的一层关系该是若当年没出什么意外,元端长公主该是嫁到镇南王府,成了华月的弟媳。 中秋,皇帝宴请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这该是他自即位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宫宴,官员们都携了家眷进宫。 坐在皇帝左边的是皇后娘娘,这几日言永宁也在圈子里头听了些闲言碎语。原来这位能坐上皇后之位也全凭运气,本是个侧妃,娘家并不显赫,只因跟着皇帝日子久了才做了皇后,本身竟然无子嗣。 皇帝右边的是贵妃,比起皇后,众人平日里头更多的是巴结着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可她有一成年皇子,如今已经被封为了睿王,皇帝子嗣不多,若往后考虑些,这睿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 贵族世家大洗牌,贵妃的家族,皇后的家族皆因这一场翻天的变故一夕之间富贵起来。相比之下,皇帝所有的兄弟当中,只有康王一家来整齐了,其他人好几个都在宗人府里头关着呢。 莫冉是新贵宠臣,夺位之时他是最得力的谋士,如今皇帝要坐稳皇位,便更需要他了。百官之中他的位置离皇帝最近,甚至康王一家都没有他离皇帝近。 正因如此,元永宁身边就是她姑父姑母还有表哥元少琛。 “三叔今年的兔子灯笼怕是送不出去了。”元少琛道。 “怎么送不出去,我不是还在吗?白天回了一趟侯府,他已经做好了,我就提溜回家了。” 两人毫无顾忌地聊了起来。 “你知道季雨薇下个月初二就要成亲了吗?” “听说了,那位武将军。”元少琛道。“是在座哪一位?” 言永宁指了指对面正独自饮酒身着武官官服的人,“就是他。” “这么魁梧,季雨薇那么纤弱,若是打起来,那还不是他一拳头的事情。”元少琛每次说话的重点都是有些奇怪的。 “人家做了夫妻为何要打?” “我只是假设一番。只夫妻总有矛盾的,不可能一辈子举案齐眉。”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一直到元少琛抬头看了看月。“去年同你一道赏月,本以为今年不成了,没想到还能一道。” 言永宁想说去年她也没想到会嫁给莫冉啊。不过说起来,自己同元少琛是当年书院里头欺负莫冉欺负得最狠的,如今没想到能坐在一道。 大家原本有些拘谨,酒过三巡之后场面便热闹起来,不少官员陆续来给莫冉敬酒。 “要不要去亭子里头透透气?”元少琛问。 “好。”她真懒得同莫冉一道应付那些官员。 起身预备离席,莫冉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脸上神色阴沉,“别走,待在我身边。” “管我做什么?”她皱着眉头企图挣脱开,可是这庶子的手真跟铁铐似得,她试了几次依旧被抓得紧紧的。 “丞相大人,下官敬您一杯。”又一个官员过来,言永宁趁此机会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我哭一会儿然后去码字感谢在2019-11-2311:16:42~2019-11-2715:2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季军4瓶;莫忘旧人曾婀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言永宁离了席,与元少琛边走边说。 皇宫内院她来过几次,却都没有好好逛过,元少琛带着他去湖边的亭子里玩,那里挂着各种样式灯笼 宫里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样样都比外头来得精致华美,元少琛自小在这宫里头玩耍,毫无顾忌地给她摘了一盏花灯给她玩。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她道。 “这有什么的,在这亭子里挂灯笼还是我小时候同我皇祖母提的呢。后来她每年都叫人这么做,才有了今日这些。” 未过多久,亭子里又来了两位贵女,看着衣着和打扮,言永宁只认出了其中一位,贵妃所出的元期公主,另外一位她倒是认不出来。 言永宁正要行行礼。 “他们是谁?”元期身边的那位贵女神态十分高傲,“将这二人赶出亭子。” 身边的大宫女立即在这二人耳边说了几句话提醒她。 “原来是丞相夫人和康王世子,你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在此做什么?”元期公主也开口了。 “还能做什么?”另外一位贵女道。 这元期公主从小在岭南长大,不管是仪态还是教养比宫里头原先那几位以宫中礼仪抚养长大的公主差了许多。全因如今的皇帝造反才得了富贵。本想着以礼相待,没想道竟然说这样的话。 言永宁将手中的灯笼往桌上一放,拉上元少琛,“走了。”她倒是要看看这公主能猖狂到几时去。 “莫冉哥哥。”元期突然兴冲冲地喊了一句。 原来是莫冉也离席过来了。看这样子,两个人似是十分熟悉的,莫冉哥哥?言永宁当下听着心里头就有些不舒服了。 莫冉扫了一眼言永宁同元少琛牵在一起的手。 “回家吧,宴席散了。” “散了?那一道走一道走。”元少琛挠挠头,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幼时的同窗。 莫冉不言语,负手走在最前头。 “他没记仇吧?”元少琛有些不确定,小声同言永宁。 “不知道。刚才那是元期公主?” “是。” “那她身边那个呢?” “皇后的侄女顾蓉。” “一点教养都没有。还是皇室之人呢。” “你理睬她们做什么。月有圆缺,潮有涨退。” “对,我看她们二人猖狂到几时。”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前头那个皇帝,因她父亲为国战死,侯府世代战功赫赫,从未怠慢他们言家。 到宫门口,跟着莫冉上了马车。 “你们岭南出来的人可真没教养规矩。”这一句不痛不痒,怪声怪气的,她也未指名道姓。 莫冉看着窗外,眼神平静,白玉发冠将青丝束起,“你的夫君为你解了近日之忧,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言永宁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头别向另外一边,低声嘟囔了一句,“讨厌。” 马车稳稳地载着二人行过朱雀大街,正好路过侯府,言永宁当下就预备下马车回娘家,刚撩开帘子,身后沉默了一路的男人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回来,“待着。” 声音冷若冰霜。 “我要回侯府,你管不着。”言永宁意欲挣脱他的钳制。莫冉手上力气大,整个人神色如常,偏就是握住她不放,“待着。”挣脱不开舒服,她咬了咬唇放弃抵抗。 等到了国公府门口,言永宁自行下了马车,一脸不快地独自走回去,还差点摔倒了。一到屋里她就冲去床边,将莫冉的被子扔到地上,坐到床边生气。 莫冉进屋之后,只是拾起地上的被子拍了拍灰,又放到木塌上。 中秋月圆之夜,新婚夫妻本该是你侬我侬之时,这二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下人们看着也知道两位主子闹起来了。 一直到两人各自安歇下,也未和好。言永宁躺下之时,莫冉还在木塌上看书,油灯亮着她睡不着,起床亲自吹灭屋子里的油灯,回床上睡觉了。 等过了亥时,言永宁偷偷起床,穿了衣裳鞋袜。借着月光看清了木塌上的莫冉,他也睡熟了。很好,她就要回侯府,谁都别想拦着她。 独自溜了出去,此时国公府大门是有人把守的,她只能从小门走,夜黑风高的她还有些害怕。 这天怎么这么冷啊。 走到到国公府的花园,突然一阵哭声传入她的耳朵,言永宁虽然不信鬼神但也被吓了一跳。 “别叫那么大声。”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女子又哭了几声,声音娇媚至极。 电光火石,言永宁突然明白过来,立即捂住了嘴,这是有人在偷情?????声音像是从假山里传出来的。 顿时好奇心令她驻足,十有八九是国公府的下人们。这条路必须得穿过假山才行的,现在她只能折返回去绕远路从长廊里走。 刚一回头就撞上了一个宽大的胸膛,“啊”言永宁吓得惊叫一声,来人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是莫冉。 “外面是不是有人?”假山里的女子停止了呜咽,突然说了一句。 “我去看看。” 不好,要被发现了。言永宁当下预备要往回跑,却被莫冉伸手一捞,躲到了路边巨石的后面。为了防止她尖叫,将她嘴捂得紧紧的。 男子张望了一番,又回去了,“没什么人。” 接下来,假山里的两个人更是颠鸾倒凤,越来越离谱。言永宁一个小姑娘家家哪里经历过这些,整个人听得都傻掉了, 身后是莫冉宽大的胸膛,然后他伸手捂住了言永宁的耳朵。言永宁低着头红着脸,还听得见好嘛。 她到底为什么要回侯府,她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她听见了什么,苍天,这两人还知不知礼义廉耻了。 大约一炷香过后之后,假山里头骤雨初歇,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莫冉才松开捂着言永宁的耳朵的双手。 “回去吧。”莫冉道,月光下他衣着单薄。 言永宁怔怔地,抬眼去看莫冉,两个人的脸颊上皆有些许红晕。“你们国公府的人......怎么这样?” 莫冉不作辩解,牵起她冰凉的手,“回去吧。”又说了一遍。 两人一道走在小路上,“你们国公府......”言永宁说话的声音都没底气了,一想到假山里的事。“我以后再也不从那处走了。”她现在整个人几近崩溃。 “我也不从那处走了。”莫冉也有些窘迫。 “不止是假山,还有其他地方都有可能......”言永宁突然想到,花园里的石桌石椅,长廊的木椅。因为太过震撼,连自己出来是做什么都忘了个精光。她就假山里的这件荒唐事,不断往远处想。 “那、还是早些迁宅吧?” “好。”早些迁宅,早些迁宅。等等,皇宫里发生的事她还记着呢。甩开莫冉的手,“你的夫人被人奚落了,你就打算这么蒙混过去了?” “你如何被人奚落了?” “那个元期公主命人将我赶出亭子,还有说我和我表哥孤男寡女,你还冷言冷语对我。” “只这样?”莫冉问。 “你还想怎样?”言永宁抱着手臂,一脸赌气地看着莫冉。 “那你想想自己说过我多少遍庶子,还有小时候对我所做之事,相较之下,你觉得谁更该生气?”莫冉同她讲道理。官场之上,他从来不同人讲道理,用律例规束他人,而律例是他亲手修改的。 但是对着她,不能用硬的。 言永宁咬着唇,这个男人果然全都记着呢。 “你因别人的三言两语气到现在,伤得是你自己的身子。”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能说,言永宁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词了,咬了咬唇往回走,“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两个傻憨憨 这两天勤快更周末我又又又又要喝喜酒去了这两个月来第四场粗略算了一下明年至少三场orz 感谢在2019-11-2715:29:31~2019-11-2816: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两人回到屋子里关起门来,她又爬到床上去睡觉,可是一想到假山那里发生的事,就睡不着了。 那个女人为什么哭啊,她是被人逼迫的?就这么想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是莫冉抱着被子过来了。 言永宁大发慈悲给他腾了地方,待他躺下,她好奇地问,“你能辨别出假山里的二人是谁吗?” 莫冉规规矩矩地躺着,“不能。” “那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自愿的?” “......”黑暗中,莫冉睁着眼睛十分精神,“我不知。” “那你说她为何哭呢?” “我不知。” “你不是丞相么?你不是科举状元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言永宁没好气问。 “......我未曾经历过,我怎知?”相比她的暴躁,莫冉无比平静。 “......”言永宁听了这话,有些嫌弃他。“睡吧。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好。往后天黑就不要出门了罢。” “嗯,这次听你的。” 两个人依旧面红耳赤的。 “她若是不愿那就该大声呼救啊。哭什么?”言永宁怀揣着这个疑问入睡了。 莫冉待她呼吸平稳之后,侧过身,借着透进纸窗的点点月光看她的脸。看着言永宁无暇的脸,忍不住伸手触碰了她的唇。 他已经凭借着声音,辨别出了假山里的人,只不过还是不告诉她为妙。 第二日清晨,天气骤然降了温度,凉意侵人。言永宁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了过来,没彻底清醒之时,她还在这个怀抱里蹭了蹭。 直到她骤然睁眼,这是什么情况?她、她、她居然窝在莫冉怀里睡?而且他是规矩躺好的,看这模样是她主动凑过去。 立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伸手将人推醒,“你今日不用上朝了?” 莫冉睁开眼,嗯了一声,“今日修沐。” 洗漱时,他又交代道,“一会儿,我一个下属会携妻子过来坐坐。” 丫鬟们正在梳妆台前给言永宁梳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莫冉,“结党营私?” 莫冉轻笑,“在你心里我就不能有点好的?” 一个乱臣贼子能有什么好的? “原先在岭南时候,他是我的一个下手,名叫闵相如,现任刑部主事。”莫冉如实相告。 “又是那破地方来的。”言永宁咕哝了一句,而且原先他一个小小官手下的人如今居然当了刑部主事,这已经不止是结党营私了,莫冉他是想只手遮天啊。 刚用了午饭,这闵相如就携着自己的夫人来了,倒是个长相文气的书生模样,礼数周全。 原来他才从岭南调过来没几日,刚安顿好便来了。刑部主事,正六品,听闻这闵相如不过一介秀才,连科举都未参加过,能任此位置,定然是莫冉给他打点的。四个人寒暄一番,莫冉就开始同闵相如谈起刑部的事儿了。 闵相如的夫人名叫董珍,长得珠圆玉润的,打扮得像是乡下女人,行礼也十分生疏,言永宁身边的丫鬟都比她美上几分。 “丞相夫人长得跟仙女似的!”董珍双手拘谨地捧着茶盏,一开口便是这一句,听得言永宁都尴尬了。 言永宁同她敷衍地笑笑。 “丞相夫人的衣裳是自己做的吗?上面的刺绣可得费不少功夫吧?” 这话听得言永宁都想翻白眼了,她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自己亲手做衣服,“这是京中绣宝阁所制,你若喜欢,我命人让他们给你做一身。”在外人面前,她要保持贵女风范! 没多久,她吩咐下人们端点心上来。 “哎哟,正好赶上弟妹用点心的时候。”大嫂李香画又来了。言永宁简直想起身回房。 估计是听闻莫冉修沐,她还带了李香云来,“弟弟这正好有客人,那我可真是打扰了。” 闵相如和夫人董珍赶紧起身行礼。 言永宁趁人不注意,瞥了一眼莫冉,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四个大字。没想到她再一回头,那闵相如看着李香云,眼睛都直了。那李香云眼神勾人,偏又装得羞怯怯的,温柔似水,很是惹人怜爱。 董珍就坐在言永宁旁边,自顾自地吃起点心来了,压根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闵相如看着文人气派,竟然是个好色的,这村妇还不自知,她的夫君马上要高升了,京里诱惑可不少,董珍这五大三粗的模样,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如今新帝上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忠心的老臣莫冉不会动,倒是六部的几位尚书,皇帝有意逐步换人,最好是三年之内全部悄无声息地换个干净。这个闵相如虽然年纪尚轻,当初在岭南时候办事得力,莫冉就将他调了过来,有意磨练他几年,而后让他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明日他要去上任,本想今日提点一下,却没想到李香画突然来了,那他倒是不方便谈论这些了。 李香画呢,听闻了莫冉修沐的消息,故意带着自己庶妹过来的。既然是这幅情形,她没坐多久便走了。 “姐姐,那莫冉似乎对我毫无意思。” “这才见了两面,你怎么就灰心了?这夫妻俩不合,你有的是机会。只要你成了他的人,到时候定能将言永宁挤兑得无处站脚。能不能做丞相夫人,全看你本事了。” “......不止两面了,我进进出出国公府好机会都遇上他,他连正眼都不看我。” 李香画心里也清楚,莫冉明面上是个不近女色的,“富贵全是自己争来的,你这么拘着可不行。” 李香云这么听着,突然觉得一阵难受,抚着胸口干呕了一下,“刚才吃了的点心太甜腻。” “你个没用的东西。”李香画白了她一眼。 待厅里人都走光了,言永宁直接回了房,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乌烟瘴气的人,她都心烦。在她这儿,岭南来的都没一个好的。 往后几日,言永宁这唯一的好事便是季雨薇的婚礼如期举行。她们二人的圈子里头尽是贵女,郡主,县主这些个,太傅家的,国公府家的,侯府家的,最差的是尚书家的女孩子。 原先都在背后笑季雨薇她嫁了个老男人,只是后来见了武将军本人,也都不说了,看着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 成亲当天,言永宁好好打扮了一番,跟着莫冉去观礼。武将军新贵宠臣,朝中自然不少人携了家眷来。 言永宁跟在莫冉身边,不少老臣过来同莫冉行礼,自己有些别扭的。幸而遇到了自己圈子里头的几个贵女,她就同她们一道说笑去了。 “永宁,那个就是莫冉?”几位尚书家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被几位重臣围拢着的莫冉。 “是他。” “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也认不出来。” “记得他比我们长两岁吧,以前看着瘦弱,如今居然。” “永宁不是同他是死对头吗?” “我也记着,原先就永宁和少琛欺负得他最狠。” “永宁,你在国公府过得......还好吧?” ...... 许是听见她们说话了,莫冉淡淡地朝着言永宁这淡淡地扫了一眼。 贵女们立即就噤声音了,眼神各自往其他地方瞟。唯有言永宁无惧地对上丞相大人的视线。 昨晚上,她狠狠数落了一通岭南人,包括那个元期公主,当晚在公主身边要赶她出亭子的皇后外甥女顾蓉,还有那个闵相如和董珍,当然包括在岭南当过几年官的莫冉本人。 “在说什么呢?”元少琛来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十分熟稔,元少琛这个人同谁都能处的来,坐下同她们谈笑,没几句就逗乐了贵女们。 “那个是不是顾蓉?皇后的外甥女?”吏部尚书家的嫡女指了指不远处孤身一人的女子。 言永宁纡尊降贵看了一眼,可不就是前日那位在元期公主身边颐指气使的女子,皇后的亲外甥女嘛。 冤家路窄!昨晚上她还在跟莫冉念叨此事呢,莫冉却说她只凭一人就断言说岭南人没一个好的,怕是岭南人知晓了要同她拼命。然后她才将其他人搬出来的。 顾蓉在宫里头是仗着元期公主和皇后的势,但是言永宁敢说,她在宫外,绝对不是自己对手,只要她一声令下,这圈子里的贵女,谁都不会待见这顾蓉。 “顾家突然得了富贵,就是不一样,你看她头上那钗环,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出嫁的是她呢。”户部尚书家的嫡女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引得大家发笑。 “这位顾大小姐,可不一般啊。”言永宁道。 “怎么了?”贵女们都提起精神,等着听八卦。 元少琛知道她要说什么,在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笑,他这个表妹最是可爱,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就算是吃了那么一点子亏,也会夸大其词地说上好几遍。 言永宁果然事无巨细地将中秋那晚的事儿说了一遍,众贵女们自小同元少琛相识,都是哥哥妹妹般相处,知道言永宁竟然被如此恶意揣测,气不打一处来,纷纷为她抱不平。直接将人赶出亭子这是什么教养。到底是穷人乍富,一点教养风度都没有的,大家又夸言永宁气度好。 哼,还是小姐妹们会哄人,莫冉什么都不会,还同她讲什么道理,她不想听。一众人说说笑笑了好久,待到宴席要开始了,她才回到莫冉身边去, “你看我做什么?”言永宁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莫冉淡淡看了她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开。 不巧的是,方才她们话题的中心顾蓉的席位被安排在了言永宁身边,大圆桌,大家都挨得很近。她当然不会打招呼,侧过头只对着顾冉,用眼神示意他同她换个座位。 莫冉压弯了弯嘴角,假装没懂她的意思。 桌下,言永宁轻轻踢了踢丞相大人,莫冉依旧无动于衷。他绝对是故意的! 一直到宴席散了,言永宁气鼓鼓地上了马车! “你可知,为何顾蓉对你恶语相向?” 言永宁看着窗外,“我怎知道!” “因为原先,皇后有意将顾蓉嫁给武将军。”莫冉道。 “什么?”言永宁转头看着莫冉,确定他没在开玩笑,不对,“武将军自己看上的季雨薇,顾蓉嫁不成与我何干。” “若是没有我去求情,你觉得武将军能如愿娶到季雨薇?”莫冉坐得端正,一身刺绣锦衣,华丽贵气,头上白玉发冠将青丝束得一丝不苟,他并非居功自傲,事实如此。 “那也与我不相干的,是你去求情的,她为何将气撒到我身上。”言永宁在气势上弱了下来,说话没有底气。 “吹完枕边风就将自己撇清了?”莫冉撩开帘子看向窗外,外头天黑了,街上倒是热闹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古言就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有时候回过头来发现哦这是雷点以至于上一篇被骂得狗血淋头哈哈哈哈 这一章比较肥下一更在周日晚上周末出门喝喜酒去~ 第15章 枕边风???她何时这么做了??她需要这么做???那日什么情形来着,是她伤心躺在床上,莫冉主动过来说要要去皇帝面前求情,可不是她要他去的...... “今日,高兴吗?”莫冉放下帘子,回过头来瞧她。 车厢里头暗,唯有车帘的边逢里头透出的光线隐隐约约照亮了些。她靠在角落里没他坐的端正,“高兴。” 因着吃了些酒,脸上一片红晕,时下流行的裙装领口开得低,露出细长脖子下一片雪白。 “你看我做什么?”她立即捂住了胸前,防备着。她的身材不算是纤瘦,也没那村妇董珍般珠圆玉润,许这裙装的缘故,曲线沟壑有些曼妙。马车晃动里一下,她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莫冉喉结微动,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好几日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以为自己能忍住,但是事实是他高估了自己。 比如此刻,他就有些忍不住。“我为着你,得罪了皇后的母族顾家。你不该补偿些么?” 言永宁抬眼防备着,“你想要什么?” 车厢里,莫冉的眸子里透出了些许欲望,如同蹲守猎物的猛兽,“让我亲一口。嗯?” 他也喝酒了,怕是喝醉了? “得罪了皇后母族,我往后极有可能仕途不顺。”他道。 ......言永宁还在犹豫,莫冉的唇就已经覆上来了。她想好的说辞尽数成了呜咽声。这这个吻带着些许侵略意图,莫冉有意要叫她受不了,推拒了几次便无力了。 不过莫冉也将他自己拖下了水,待到终于分开,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这狭小且黑暗的空间,外头人声嘈杂,这唇齿交缠的感受被无限放大,明明名正言顺的夫妻,却像是在偷情一般。 言永宁用袖子抵住了唇,眼底湿漉漉的,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怨恨。 “你这个!”正要抬手打她。 没想到,不但手腕被捉住了,而且后面两个字被生生地堵在嘴里。说好的只亲一下,一向一言九鼎的丞相大人却食言了,这滋味太甜太妙了他忍不住再去尝,知道她气得恨不得杀了他,但还是先尝过再说罢。 未多久,车厢里隐隐传来辱骂声, “庶子” “婢女生的东西” “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 莫冉伸手擦拭了嘴角,又恢复了方才端坐的模样,任凭言永宁红着眼睛一下一下打到他身上,一声声地辱骂,他默默承受下来,不作任何回应。 方才两回不但没有心满意足的感觉,反而想要更多。 “往后、你再让我做些什么,我都要报酬。”丞相大人竟然还面不改色地定下了这规矩。 言永宁愤恨极了,泪眼瞪着身边这个无耻之人,“放心,我以后就算死,也不会去求你了!” “还有!方才、方才就算我已经还清你了!”她冲着他哭喊道。 莫冉眼神异常平静,他以后总有法子叫她来求的。事到如今,同她讲什么夫妻之道已经讲不通了。 两人又闹着回了自己院内。 即使在马车上已经划清了界限,晚上安寝时候,还是如同前几日一样睡到了一处。只不过言永宁在两人中间放置了一床被子。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莫冉道。 “那你在马车上算什么?” “索要报酬。”丞相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我不是夫妻吗?你帮我忙不正常?”言永宁反唇相讥。 莫冉放下手中的古书,她这个说法错漏百出,纠结要不要反驳,若是他辩赢了,按照她的性子估计会再一次将他的被子扔下床去。犹豫再三,他没有忍住。 “我帮你是正常,你我是夫妻,故而我亲你也是正常的。”他坦然道。 果不其然,他说完的下一瞬,言永宁狠狠踢了他一脚,作势要将他的被子扔下床去,“你这个!” “庶子。”这两个字莫冉替她说了,然后看着言永宁一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表情,突然笑了。 身为百官之首,年纪虽轻,但是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大臣们对其存着敬畏之心,私底下也会讨论丞相大人在娇妻面前是怎么样的,估摸着也是这样的,只可怜了丞相夫人,要面对如此不解风情之人。 这些官员的家眷,都是同言永宁玩得好的贵女们。私底下觉着言永宁她是嫁了新贵宠臣,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是她们嫉妒的同时也深表同情,言永宁原先那般欺凌过莫冉,怕是在莫冉手底下日子也不好过。 他们万万没想到,丞相在家是被丞相夫人随意打骂的。 因着天冷,房内没点炭火取暖,第二天天蒙蒙亮言永宁就醒了,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窝进莫冉的怀里的,他身上很暖和,而且还伸出右臂揽住了她。 言永宁抬眼看了看,又立马垂下眼睛装睡,要命!莫冉是醒着的,正靠在床头看书呢。不行,不可以,她必须装睡,明明两人中间放了条被子,估计自己睡着睡着就朝温暖的地方窝过去了...... 预备装睡到莫冉起床。突然,莫冉伸手拉了拉被子帮她将肩膀盖住。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窝了会儿,言永宁觉着自己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翻了个身,从莫冉怀里挣脱开背对着他。 没想到,莫冉倾身过来拉了拉被子帮她盖好,才下床洗漱。一直到他出门上朝去了,言永宁睁眼,为什么要装睡?她也不知道。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热。方才同莫冉太过亲近了,但是他怀里真的很暖和。 啊啊啊啊不可以想了,果然睡在一张床上会出事的,可是那个木塌真的睡不了人,等迁去了御赐的宅子就分开睡罢。 今日秋高气爽,暖阳和煦。丫鬟们将柜子里的冬衣拿出来晒。都是莫冉的一些旧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比起管家穿得还不如。 言永宁有些嫌弃。不过有一件长袄倒是入了她的眼,料子和做工都不错,上头的刺绣十分精致。 命下人拿过来,她仔细翻看了一番,“二少爷这件衣服是哪里做的?” 下人们摇摇头,说是二少爷从岭南来时带的,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 “嗯,拿出去好好晒一晒。”她递给丫鬟。 丫鬟刚出去,言永宁就发现脚下多了一个信封,该是从这衣裳口袋里掉出来。这信封都发黄了。屋子里这会儿没有人,言永宁转了转眼睛,一时好奇,打开了这封信。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瞬间提起了精神,这是一首情诗!虽然时日久了,但是女子的字迹依稀可见。好个莫冉,心里头有别人还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把柄get 好像没啥要说的2019年最后一个月大家都能开开心心过吧~ 第16章 东院李香画院子里头,李香云又来了。 “姐姐,我真心喜爱莫冉,愿意做妾,你让我进了国公府里头,我们姐妹互相扶持,好不好?” 李香画这会已经显怀,手里端着下人们刚送来的燕窝,“怎么,前几日不是还打退堂鼓吗?” “不不。”李香云着急,“我不要离开姐姐,我愿意给莫冉做小妾的。” 李香画也想着若是自己庶妹上了莫冉的床,凭着她这张脸,这窈窕身子,定然能将二房院子里搅得天翻地覆,管她什么诰命夫人什么侯府嫡女,还不成了怨妇?! “我给你出个主意。”李香画慵懒地靠在木塌上,笑着招了招手,“你过来。” 莫冉今日下了朝去宗人府审问了,故而回来得晚,先去了书房将重要的口供宗卷放置好。 只是一进书房里就察觉里头有人,一个丫鬟打扮的背对着他坐在里屋的木塌之上。这个时辰非下人们进屋洒扫之时。 “谁?”莫冉手持宗卷,眉头微蹙。 只是那女子充耳不闻,竟然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他盯着那背影,将其放置道书桌上。 “出去。” 那女子还是不听话,莫冉走过去才看清她的脸。 “丞相大人,我是真心爱慕你的。”李香云衣裳半褪,眉目含羞。 莫冉完全不为所动,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李香云今日来国公府已经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没别的法子了,若不这么做,她只能去死了。 卧房里头,言永宁听下人们说二少爷回来了在书房呢。她就拿着白日里从他长袄中掉下来的那封信,找了来。 他心里头有别人,她要逼迫他写和离书!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发现书房里并没有人,言永宁一手捏着信纸,一手提着裙摆朝着里屋走。 “莫冉?”下一瞬,看到的里头情形令她震惊地张开了嘴。 堆满了古籍的书房里屋,有两个身影抱在了一道。 确切地描述是,衣衫半解的李香云自莫冉身后抱住了他。 三个人皆未料到会有如此场景,面面相觑,皆哑口无言。言永宁这辈子哪见过这种画面,就算是寻常夫妻在外人面前也绝不会拉拉扯扯,更何况......更何况...... 在言永宁开口之前,莫冉立即挣脱了李香云。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她有些语无伦次了,心里头有一瞬间的闷堵,往后退了几步立即转身往门外走。好个莫冉,装得冰清玉洁柳下惠,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怪不得李香云总是来国公府,怪不得李香画敢明目张胆地带着这庶女来她的院子,原来,原来每次都是来看她笑话来了。 言永宁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国公府的都是些什么人!乌烟瘴气的! 卧房里的下人们见二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皆避让开了,她神情激动,估摸着是在书房跟二少爷吵过。 “来人啊,我们收拾一下我要回侯府!” 莫冉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 他现在百口莫辩,只在门口静静站着,眼看着言永宁收拾行李,她东西多,光是首饰就好几箱子,下人们见丞相不阻拦,也立即上前帮忙。 言永宁停了下来,拿过床上的信纸走过去往莫冉身上一拍,“你们国公府可真是好家风,主子带头,上行下效!我说这个李香云怎么那么奇怪,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什么,原来是真的奔着你来的。” 挂不得那眼神就不对劲。好个莫冉,又贪那个妖媚的李香云,又贪她侯府的名声地位,在她嫁进来之前那两个人就、就勾搭在一道了吧! 莫冉看了那信纸一样,蹙眉“这是哪里来的?” 言永宁神情高傲,眼里满是不屑,“从你的长袄里掉出来的。你和那个李香云多少年了啊?不知廉耻!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的母亲原就是一个婢女,不就是这样同你父亲私下勾搭上的吗?” “我没有。”莫冉知道自己此刻如何辩驳都无用,她认定的事,不会变,可是他除了解释还能怎么样呢,“这封信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不知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长袄里。” “我们一道查清楚。”他伸手企图安抚言永宁,却被她猛然推开。 “我们?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下嫁给你你居然还不知感恩!一个庶子罢了,你凭什么娶我!”言永宁胸膛剧烈起伏,她本该高兴的,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可以和离了,她本该是很高兴的,可是、 行李都收拾好了,言永宁终于对此事盖棺定论,她沉住气,“我不管你同谁好,丫鬟也罢,庶女也罢。说起来那个狐狸精倒是与你匹配,同是小妾所出。我明日就将和离书给你,你签字画押,从此你我分道扬镳!别误了各自前程!” 她说完,直接走出了卧房,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架势,原先侯府里头跟来的下人们里抬着行李嫁妆跟上。 莫冉冷静下来,没有去追,他太懂她了,就算此刻自己跪地求言永宁,她也绝对不会再看自己一眼,她就是这样性格刚烈撞了南墙也绝对不会回头的女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莫冉捡起地上的那封泛黄的信,皱着眉头去看,冷声问,“这封信,是从哪件衣裳里掉出来的?” 平日里他同下人们说话声音温和,即使他们犯了错,也从不责罚。此刻神情肃穆,平静的眼神里头透出隐隐的杀意。 下人赶紧取了那件袍子来说了白日那信掉出来的过程,莫冉思索了片刻,将信折叠好了,塞回袍子内衬口袋里去。 “去将李香云带过来。” 言永宁气冲冲地回到侯府,才知道华月的母亲回老家省亲突发疾病,今日一早她大伯和伯母就就赶过去了,老家在金陵,路上光来回都得一个月。至于她三叔,过完中秋便去了郊外庄子上小住,说是要找什么写诗灵感。 这也好,她往自己床上一躺,明日她就亲自写了和离书,送去国公府! 一夜风平浪静。 国公府。 李香画正在为莫让谦更衣,脸上笑容几乎掩盖不住,“夫君。” “何事?”莫让谦展开双臂,李香画为他穿上外衣。 “昨日,香云去了那院,至今未归。听闻弟妹连夜收拾了行李回侯府去了。” 莫让谦一听名字,放下双臂,沉声问“怎么回事?” “你说还能有什么事,我才略施小计,那边就已经闹成这样了,若是香云真的成了莫冉的妾,夫君你只管看好吧。” 莫让谦沉下脸,突然猛然转身出了房门。 “夫君,玉佩还没戴呢!”李香画在后面喊道。 莫让谦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又折返回去质问,“你用了何技?”声音稍大了些。 李香画自然将自己如何安排的这一出美人计如实道来,原先还以为莫冉是个不近美色只好权势之人,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拿下来了,还将那侯府嫡女气得回了娘家。 却不想莫让谦听后,脸色愈发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吵吵闹闹 第17章 李香画依偎过去,“怎么了嘛,如此一来,那莫冉不就少了侯府这个岳家的助力?嗯?”莫让谦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回了书房,李香画一脸的莫名。 午膳过后没多久,她又从自己放在二房院子里头的眼线那儿得了消息,说是莫冉要纳李香云为妾。 “这是他亲口说的?”李香画真不知道会这么顺利。 丫鬟点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她立马去了书房将这好消息告诉了莫让谦。 莫冉今日未去上朝,反倒命人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起来,尤其是言永宁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王五在一边看着,“少爷,这、这夫人只是一时气头上才命人送了和离书来,你别纳那李香云,去侯府赔礼道歉,夫人还是会回来的。” 莫冉坐在木榻之上,波澜不惊道,“退下吧。” “二少爷真的要纳我为妾?”李香云心里头没底了,她本就是用此举来激莫让谦的,自己如今怀了他的孩子,怎么能真给莫冉做妾呢。 “嗯。”莫冉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你先回去。” 李香云从第一眼看到莫冉起就喜欢他,他气质出尘,身居高位,可是他眼里没有自己,反倒是姐夫莫让谦是真的喜爱疼惜她。 晚上。 李香云又去了假山里头。莫让谦果然已经等着了。一见着妩媚勾人的李香云,立即过去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香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半响才启齿,“我如今怀了你的孩子,你叫我怎么办?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不能活了。” “什么?!”莫让谦心里头惊诧至极,“你昨日让我纳你为妾,就是因为、因为。” 李香云也是以退为进,若是昨日就将此事告诉莫让谦,他未必肯将自己纳入房中,姐妹共侍一夫,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莫让谦看着李香云这比自己夫人更加娇艳惹人怜爱的模样,心里瞬间就变软了。 李香云用帕子擦着眼泪。“我也不想为难姐夫。莫冉说要纳我为妾,我想着这样也好,往后还能见着姐夫。” “不行!”他莫让谦是国公府的长子嫡孙,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做别人的妾,让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爹,尤其是这别人还是自己的庶弟,绝对不行! “你别哭了,这事我来想办法!” 第二日清晨,二房院外有守卫把守着,是莫冉从宫里头调来的。言永宁带着丫鬟进去,嘀咕道“这么个破院子,那么多人守着做什么?”今日她是来取和离书的,莫冉派人告知说已经签字画押,叫她自己来取。 进了卧房之后,和离书就放置在桌上,她拿起一看上头并没有什么签字画押,刚想质问,外头就有人将房门关了。莫冉坐在木塌之上,从言永宁进屋开始,他就盯着她。 “你想做什么?”言永宁脸色微变,拿着和离书走到莫冉面前。“快些盖印。” 莫冉什么话都没说,正当她准备继续质问之时,莫冉突然伸出长臂将人搂了过来,纤纤细指上拿着的和离书被他抽走后揉成一团,扔出好远。 腰间的手臂宛若铁一般,两人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可是言永宁一想到书房的那一幕,她就觉着心里头极不舒服,挣扎着要站起来。 莫冉轻而易举地将她禁锢住,就这么看着她,用她最厌恶的那种眼神,“你真觉得,我会做那种事?” “我都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了!”言永宁被他这么看着,气势都弱了几分。 “手抱着她了?”莫冉压下心中的怒意,咬着牙问她,两个人太近了,言永宁动一下,他就抱得更紧一分。 言永宁现在根本没法思考,前天晚上是什么情形来着,好像、好像莫冉没抱着李香云,反倒是那个女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当时在气头上,我同你好好说你也听不进去。”莫冉看着她迷茫的眼神,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我从宗人府回来,正是用晚膳的时辰,我跑去自己书房做那种事?” 言永宁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觉悟了,是啊,他那会才从外头回来,“那、那说不定你当时就是被美色所迷,失了分寸呢?” 莫冉的眼睛狭长漂亮,微微蹙起,“为美色所迷?失了分寸?你日日与你同塌而眠,若是我这么轻易会失了分寸,你觉着你此刻还会是完璧之身吗?” 灼热的呼吸滚烫,言永宁停止了挣扎,这个庶子,这个庶子! “啊!”言永宁只觉着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拦腰抱起。 言永宁觉着实在不妙,“放开我!”明明前日她走的时候他很平静的,为何今日这么对她。 莫冉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一手按住了她,一手解下自己的腰带。 他、他、他真的要用强的? 言永宁愈发用力挣扎,却徒劳无功。软绵的绸布腰带被解下来之后,用作捆绑言永宁双手的绳子。 “你这个庶子!你今日就算死也要休了你!” 莫冉做着一切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未抬眼,打完死结。他欺身上前,“正好,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一听这话,言永宁立即明白了,怒视道,“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我是不是?报复我从前在书院里头欺负你!是不是?你一直记着!”挣扎了一番她头发也乱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原想着不要激起他的这些回忆,所以她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提以前的事,既然现在已经撕破脸了,她也无所顾忌了。 莫冉的手臂撑着她耳边,他依旧用她最厌恶的眼神看着她,眼底平静地如同一汪秋水,那么深邃那么专注,令人不愿去直视。 “别这么看我!”言永宁别过头去,绑完她后毫无动作的莫冉却伸手钳制住她的下颌。 “知道除了你姑父以外,皇上其他的几位亲兄弟都什么处境吗?还在宗人府关着。”莫冉的怒意已经被她挑起些许,他非善类,在她面前,已经展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偏偏这个女人不识好歹。 “你觉着、这是谁的功劳?”他还是有理智的,小心地拿捏着措辞。“皇上有意要清理这些人,你们康永侯府安然无恙,知道为什么嘛?” 言永宁是个欺软怕硬的料,莫冉这样子,她反倒不说话了。 “若我是你,定然不会和离,因为有我在一日,才能保你康王府和康永侯府的安然无恙。”莫冉一字一句,同她讲道理。 言永宁无力反驳,抬起被他困住的手腕遮住自己的脸,不许他看。 “今日我若真的签了这和离书,该哭的人是你,言永宁。因为没了我这个靠山,康王府,康永侯府,甚至连镇南将军府都保不住。皇上不动手,你觉着我就不会报复吗?知道被发配边境以后,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 听了这些,床榻上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人彻底安静了。若真的要对侯府做些什么,凭他如今的权势,和他这险恶心肠,言永宁知道他是能办成的。 “二少爷,大少爷来了。”门外有小厮通报。 莫冉终于起身朝外走,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迅速将她手腕解开了。言永宁的一双手挽还遮在自己脸上,一句话都没有。他手里的动作放轻了些,将她的手腕扯开,顿时,见到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虽然他捆得并不紧,但是她身娇体贵,已经被勒出了印子。方才还搬出官场那套威胁人的丞相大人,顿时什么都不说了。 “二少爷?”屋外的小厮又喊了一遍。莫冉最后看她一眼,才起身走出去。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的真的是莫让谦,莫冉算准他也该来找自己了。 “你要纳李香云为妾?” 莫冉又换上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她说心悦于我。” “二弟,你莫被这庶女给诓骗了。她这是听了别人的唆使勾引你来了,前日在书房,她买通了你们院子里的下人放她进去,为的就是接近你好嫁入国公府。我们国公府断然不能让如此心机的女子进门!” 莫冉听后,只道,“是吗?” “是!”莫让谦接着往下说。莫冉游刃有余地与他周旋了一番,惹得莫让谦快跳脚了,他才终于点头答应不会纳李香云为妾。 他们之间的对话言永宁自然听得真切,莫让谦的话杂乱无章,也未说明是谁唆使的李香云,也未说自己是如何得知的,只是一味地让莫冉别娶李香云。 但是回过神来,她自己想想,可以肯定李香云确实和莫冉之间并无关系,否则李香画早就让莫冉纳李香云为妾了。何必时常领着她道莫冉面前来露脸。 倒是这莫让谦身为姐夫,为了不让莫冉娶自己的小姨子,竟然会亲自过来一趟,讲了这么些听起来十分不得体的话。 莫冉将莫让谦送走,回屋的时候,言永宁靠在床榻角落里,正出神地想着事儿呢。 “我同李香云没有什么,至于那封信,我也不知是谁所赠。”莫冉一改方才的态度,耐心解释。 言永宁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只不过到了晚膳时候,她只字不提和离的事儿,再也不吵闹。 原先晚上用膳,她总要挑错,而且这些错都会被她归结到莫冉身上去。但是今日,她只乖巧地用饭。莫冉中途给她夹了几次菜,她也都吃了。 下人们觉着主子又和好了,忙从侯府搬了言永宁的行李回来。 晚上,言永宁甚至去院子里散了会步,又到绣架前做了会儿女工才洗漱上床。晚膳时候,莫冉就已经觉察她的异样,太过安静。 沐浴过后,他也早早上了床榻。言永宁背对着他侧身睡着,手臂露在被子外头。一身白色寝衣,背影纤细,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 “我很无辜。”他忍不住试探了一句。 “我晓得了。”言永宁闷闷道,然后背对着他,再也不同他讲话。 作者有话要说:言永宁:你真的凶我?【狗头仰望.jpg表情包】 下一章更新周四中午 第18章 莫冉欲言又止,这么纤细的背影,却透着股倔强,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言永宁觉得颈后突然传来一记温热,莫冉居然亲了她一下。咬着唇忍了忍,依旧什么反应都不给他。为了侯府,她忍着。 莫冉得寸进尺,将人掰过来面朝自己,她的眼睛红红的,不肯与他对视,眼神飘向了别的地方,是打定了主意不同他讲话了。 方才他的威胁吓着她了?相比她歇斯底里地打他骂他,莫冉发现言永宁这样的态度,于他而言更是一种折磨。 说是威胁,可是其实他刚才说的那一切真的可以做到,他可以将侯府和康王府拿捏在手心里,当作筹码,他可以凭借这些对她为所欲为,可以让她对自己卑躬屈膝,俯首臣称。实际上,他现在就可以...... 言永宁知道莫冉离她很近,近到她的颈窝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寝衣领口大,露出白皙纤弱的肩胛,夜里凉。 莫冉这般蹙眉凝视了她一会儿,唇微动。方才还厉害威胁人的丞相大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累了,要睡觉。”言永宁道,纤手轻推在他胸膛上。然而莫冉的胸膛坚实如铁,她怎么能推得动。 “怎么不看我?”莫冉的声音放柔了些,与方才冷冰冰恐吓她的模样大相径庭。 才说完,言永宁一双眸子看向他,眼底盛满了泪水同倔强。 莫冉可以再同她讲道理的,她误会了他闹了这一番却不道歉。可是她现在快哭了,大概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会记得他的不好。 莫冉怕】伸手拉好她的寝衣衣襟,遮住肩胛。 言永宁将他所有的动作和神情都收入眼底,突然问,“你恨我吗?” 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莫冉抿着唇,不回答。 “你是不是一直想着要报复我?”她又问,看向他的眼睛了似乎是盛着琼浆玉露。 四目相对,年少时候她将他堵在书院的角落里欺负,如今时移世易,他欺身压她于床榻,以权相逼。 “你想慢慢折磨我?”言永宁原先已经对他没有什么防备了,可是他今日的一番话令她警惕起来。 莫冉百口莫辩,心堵住了一般。突然,腰侧有柔软附上来,是她的双手。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言永宁咬了咬唇,“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彻底放过我的亲人?” 她的手已经沿着衣摆......莫冉耳朵微红,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方才她咬过的地方还留着印子。 “我、”莫冉刚开口,声音沙哑。“我想、” 还没说完。啪!右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一个红印子立即浮现上来,莫冉怔住了。 言永宁实在忍不了,这一次她用尽了全力,自己的手心都打疼了,“你想什么?你想得倒美!” 言永宁抱着手臂起身,“来继续说,你想做什么?!” 堂堂丞相大人被冤枉了,被打了,又被逼问,坐在那处什么话都没有,脸上那个手掌印子越发明显,面前的女子又恢复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偏偏她这般模样看得他心痒,实在生不起气来。 “说啊,你想做什么?!”言永宁又顺手推了他一把。 莫冉一时没防备,直接往后仰去。又自己支撑着坐起,言永宁喋喋不休地数落他,庶子、以权谋私、贪官、一句接一句地骂。 “不许这么看着我,庶子!”言永宁去伸手去遮他的眼睛。 莫冉沉默着,任由她打骂,任由她胡作非为、肆意发泄。 而他、只想要她。 尽管夜里闹得厉害,第二日言永宁发现自己还是是在莫冉怀里醒来的,他还用手臂搂着她,左手拿着古书在看。 知道她醒了,搂在肩上的手才不动声色地松开。 “明日迁宅吧,你的东西我已叫人收拾好了。”他道。 “我不去,我要回侯府。”她意志坚定。 靠在床头的莫冉放下古书,眼神投到身侧女人那处,“永宁”喊了这一声他停顿下来,引得她视线看向他,才继续“我昨日说的,并不是在与你顽笑。”若她执意和离,他定会不择手段。 在她的目光下,莫冉伸手帮言永宁掖好被子才下床。 大房院里头,李香画在卧房休息,听闻昨日言永宁又回来了,想着院子里头该是闹得人仰马翻的。 “我们做大夫人的,丈夫纳妾该顺从才是,何必闹成这样,不旦阻止不了,还落个善妒的名声,何必呢?”她这幸灾乐祸的话是对着身边的一个婆子说的。 婆子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称是。 “怎么了,刘妈妈?” “夫人。”刘妈妈实在难以启齿,她也是昨日才发现的,“大少爷他书房里......” “怎么了?”李香画沉下脸来。“你说。” “大少爷他书房里的雨儿,有身孕了?” “胡说!”李香画呵斥道,她夫君书房里何来的雨儿?他们院子里就没有叫雨儿的人!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是莫让谦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应该说他牵着一个人,李香云。 在李香画不可思议的视线下,两人一道走到她面前。 “香云她、有身孕了。” “是莫冉的?”李香画还未反应过来,怔怔坐在木塌上,她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显怀了。 “是我的。”莫让谦道。而一边的李香云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连头都不敢抬。她知道李香画从小到大最讨厌别人抢她的东西了。 这句话有如五雷轰顶,李香画瞬间脸色苍白,“你的?”。 “不论你同意不同意,我要纳香云为妾。” *** 午膳过后,言永宁还闷闷不乐的,没多久就听几个丫鬟在门外叽叽喳喳个没完,她便随口问了一句,“何事?” 伺候她用膳的丫鬟正道,“听闻,大夫人和大少爷那院子里闹得人仰马翻的。” “怎么回事?”言永宁眼睛一亮。她用一早上的时间想明白了,这李香云定然是受了李香画的指使来勾引莫冉,正巧被自己撞上,至于那首情诗,是从旧衣里头发现的,还被洗成那样,上面的字迹都不可辨了,不管是谁给莫冉的,他应该是一直没有发现。 “听闻是原先送回去那两个姑娘,叫雪儿雨儿的,其中那个雨儿有了身孕。” “真的?”言永宁手上拿着筷子呢,丫鬟就在她耳边说早上听到的消息。她记得这个雨儿是李香画从青楼里买来的。 “好像还有一个丫鬟怀孕了,但还未打听出来是谁,大夫人又骂又寻死觅活的,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得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快活极了,“那这两个丫鬟如何处置了?大夫人作何反应?” “大少爷非要纳妾。大夫人闹着呢。” 一下午,言永宁又派了几个人去打听,各个回来都带了新的消息。李香画原是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一下午将屋子里能砸的瓷器全砸了,莫让谦一开始还能忍着,没过多久两个人便吵了起来。 晚上,莫冉回来之时,言永宁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下人的禀报,他一进来屋子她们就安静下来。 “什么事?”莫冉问了一句。 言永宁自然不会回答他,只道,“你们国公府可真是好家风。”说完她就去了里屋坐到绣架前头,预备在晚膳之前都在这消遣度过。要送给季雨薇的龙凤枕套才绣了一半,成婚当日莫冉与她送了别的礼物,这一样倒是不急了。 莫冉官服未换,跟了进来。“发生了何事?”他只当李香画又来惹她生气了 本就看不起他,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出了如此之事,言永宁就更觉着他们家家风不正,“还记着送回去那两个丫鬟么?那个青楼里买来的怀孕了。听闻还有另外一个丫鬟也怀孕了。你马上要有三个侄儿了,你高兴吗?” 她仰着头,脸上的神色得意与鄙弃掺杂。不是不让她回侯府吗,往后她便竭尽全力惹他。 确实惹他,这模样这神情。 莫冉开始解自己的官服上的盘扣,往屏风后头走去。“我知另外一人是谁?想听吗?”李香云是李香画的妹妹,一个买来的丫鬟尚且可以不顾名声。李香云不行,想来大房夫妇还是要颜面的,将这事捂了下来。 左不过一个丫鬟,言永宁觉得自己可能都不认识,她才不想听。 “劳烦帮我拿件衣服。”屏风后头的丞相大人道。 “自己拿。”当她是下人不成。 “我已经解了衣裳。” 衣柜就在旁边,她不耐烦地起身拿了一件走到屏风一侧伸手,却不想下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掳了过去。 “啊!”她的惊叫声被他捂了下来。长臂一圈,言永宁整个人被抱到屏风后头的柜子上。 言永宁羞愤要跳下柜子去,却被修长的身型挡住了。“你做什么?!”她手臂打在他身上,发觉触及之处皆无衣料遮挡,她又立即收回了手。 屋子外头,下人们在布置饭桌。脚步声和碗碟的碰撞声层出不穷。 “我们国公府的风气就是这样的。”他从善如流,将她逼得靠到墙上。微微侧过头,动了动唇有轻薄之意,四目相对,却终究未亲下去。握住了她撑在柜子上的纤手。 言永宁逃脱不得,却被他这举动弄得糊涂。用腿去踢他,才有这种企图他就被按住了。 “你误会了我,怎么连句道歉都没有?”他压低了声音同她讲话。 作者有话要说:权贵夫妇在线八卦 第19章 言永宁这辈子,只有别人同她道歉的份,从未有过她向人道歉的时候,往后也是这样。“是,我是误会了你,你说了要弄我们侯府,想来也不许要什么道歉了。是吧?丞相大人。”最后四个字加重了。 就在她说完的下一瞬,莫冉侧过头吻住了她。发了狠地。 外屋尽是下人,言永宁睁大了眼睛不敢发出其他声响。唇舌烫人,她双手一下一下打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只是没多久双手便被他钳制住了,分而被他压在腰两侧。 就在言永宁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之际,莫冉才放开了她,全身无力,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用力喘气。 “庶子!”她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愤恨道。 “唔。”莫冉只觉得没有尝够,只是再吻下去他便控制不住了。“往后、你犯了错就用这个来偿还。”他的气息也不稳。 将她掰过来正视自己,却撞上一对有如一汪秋水般的眸子。言永宁哭了,长这么大没有人欺负过她的。“你怎么这样!”她说这话带着点哭腔,又不敢大声,使得这句话显得像是撒娇一般。 “我就这样。”两人的声音不能更轻了。他轻吻掉她脸上的泪水,反正他在她心里头已经面目全非。 委屈极了,偏偏侯府她也回不了,只能任由这庶子将她困在这欺负。这么想着,咬着唇无声地落泪。 “另一个,是李香云。”他道,有意要转移她的注意。 “什么?”她果然上钩了。 “另一个怀孕的是李香云。” 言永宁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那晚在假山里的,是莫让谦和李香云。” “啊?”言永宁不哭了,抹了抹眼泪,仔细回想当晚听到的声音,思考一番,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熟悉,竟然,竟然是他们二人。怪不得莫让谦不准莫冉纳李香云为妾。 这么说来,一切都通了。 “李香云既然有了莫让谦的孩子,为何还来勾引你?”这不是乱了吗? “以退为进。”他猜测。只有让莫让谦着急了,他才会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原是这样的,“那、那李香画知道吗?”她一激动抓伤他的手臂,肌肤相亲,浑然不觉。 “今日该是知道了。”莫冉垂眸,看着她的手。 对、这就全对了,之前传出来说是另外一个丫鬟怀孕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其实根本就不是丫鬟,而是李香云!这才是大房院子里头今日的大事。 “哈哈。”方才还哭着的人突然笑了,太精彩了,这可真是太精彩了,这种事情以前只听说过,还从未见过。 “我今日真的该备了补品去看看你那大嫂,说不定还能看上这一出好戏呢!”言永宁笑得不能自已,明明脸上还挂着泪水。 “府里头乱,明日就搬去新宅子?”莫冉趁机提议。 “不。”她一口回绝,眼波流转,“我还想再看几日热闹。” “那过了几日,就一道去?” “我说不去,你会放我回侯府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告诉她,想都别想。 “那我还能怎么办?”她又一脸不高兴。 这是答应了,虽是半推半就的。莫冉再也明白不过,面前的人并非心甘情愿,只是暂时屈服于他如今的权势罢了。 “等你失势了,看我怎么整你。”如强弩之末,她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 莫冉哂笑了一声,逼近了她耳边威胁,“那夫人得努力了,因为在那之前,看我怎么整你。”最后那句是学着她说的。 听了这话,言永宁愤恨极了,又拿这只手遮天权臣无法,只能将气出现在别的地方。接下来她坐在这柜子之上,就国公府的家风问题,狠狠数落了一番。莫冉一句话也未说,任凭她喋喋不休,自己默默地将扣子扣整齐了,伸手圈住她的腰,在她的惊呼声中将人抱下柜子,“一道用膳吧。” 言永宁愤恨地瞪了这庶子一眼,先他走出屏风。 说了要看几日热闹,乔迁之事真的往后挪了几日。李香云同莫让谦珠胎暗结之事并未抖落出去,反而偷偷被送去郊外庄子。李香画到底有些手腕,阻止了莫让谦纳她的庶妹为妾,但那青楼里买来的雨儿却坐收渔翁之利,估计被当做补偿,李香画允许她进门。 自此,这一出姐夫同姨妹私通的荒唐事似是最终盖棺定论,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府里头的人只知道有两个丫鬟有了身孕,却不知其中一个竟然是大夫人的庶妹。 言永宁看了几日热闹,虽然有些遗憾李香云竟然败得那么无声无息,但是看着李香画那么发火她心里头又痛快极了。过后又觉着自己身为侯府嫡女,竟然被这种家长里短、不堪入耳之事吸引去了注意力,着实没有大家风范。 于是两日过后,言永宁与莫冉就拜了莫家的长辈,离府自立门户。莫冉本就在国公府不受重视,虽然当了丞相却依旧不被待见,长辈们只是敷衍着答应了。 迁宅那日,莫冉竟然调了皇宫守卫来搬东西,莫家除了本来院子里那些奴婢,其他院子里人皆未来帮忙,也没有亲人来送一送。 言永宁看在眼里,像他们这样的世家贵族,尽管亲戚之间感情不深,为了各自名声表面功夫还是做足了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莫冉不受待见到了这种地步。 就好像,除了她这个妻子,莫冉在这世上就孤身一人了。 一切打点妥当,两人一道去佛堂与祖母告了别才离开。十辆马车,其中九辆是行李,言永宁的东西占了八辆,还有一辆里装的全是莫冉的书与旧衣。马车缓缓往前走,莫冉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往后,不会常回来了吧。”她抬头看了看国公府的大门。 “唔,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你一点都没有留恋?” 莫冉摇头,“没有”。 “可真绝情。”一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会有感情的。 莫冉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你叫我对谁有情?” 也是,所有人自然都向着莫家长子嫡孙的,这国公府早晚是莫让谦当家,说来去起莫冉只是个庶子。 言永宁的注意力被新宅子尽数吸引过去了,之前来瞧的时候只觉得美轮美奂,家居摆件样样价值不菲,比皇宫里头还要奢华,今日搬了进来,往床榻上一坐,环视了一圈,卧房里加了不少东西,比当日更甚。 “喜欢吗?”莫冉瞧着她脸上的反应,问道。 言永宁幼时读到金屋藏娇的故事,只觉着汉武帝身为帝王虽然功绩斐然,可是当皇子之时为了得到馆陶长公主的支持,竟然空口说了大话。她就一直在想,金屋到底是何模样,今日她看着一室的富丽堂皇,恍然间竟然觉着这应该是汉武帝所承诺的金屋。 “喜不喜欢?”莫冉背着光站在床榻边上,眼神专注于她,又问了一遍。 依照言永宁的性格,她自然不会说喜欢,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姑且能住吧。”此时,下人们将细软搬了进来。 言永宁脸上不悦,“那么多卧房,你自己挑了一间住,何必与我挤一道。”现在不知是天冷还是怎么的,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日早上醒来她总是挤去了他那处,睡在了他怀里。 害得她有些丢人。 莫冉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我是你夫君。” “那又如何,你不愿与我和离,难道还希望同我举案齐眉不成?”言永宁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莫冉,一字一句。 莫冉垂眸,狭长的眉眼微微蹙起,看了一会儿,叹息道,“言永宁,你是真的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权贵: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上司赐了我一套豪宅,我花了大价钱装修哄夫人开心,夫人很满意,然后把我踢出了房间。 第20章 真正绝情的人是她。 说完这句,他吩咐了下人抬起装有他东西的柜子,大步流行走出了卧房。他这是要与她分房睡了? 迷茫了片刻,喜悦涌上心头,那偌大的房间,这宽敞的花梨木大床尽是她一人的。 莫冉就这么消失了,连晚膳都是她一个人用的,第二天一早无人打扰她睡觉,言永宁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这个宅子那么大,按照两个人的作息,几年不打照面都有可能。今日与其他贵女们约了去县主府品茶,季雨薇也一道去,自她成亲之后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言永宁一进屋子,众贵女皆安静了下来,都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看着我?”言永宁甚是奇怪,扫了一圈,今日来的人可真不少。 “永宁,你还不知道啊?!”县主惊诧道,“张柔家出事了。” 张柔是兵部尚书之女,大家从小玩到大,张柔这人爱挑拨离间,言永宁是最最不喜欢她的,找个空位置与季雨薇一道坐下,“怎么了?” 身边的一个贵女凑过来,“据说是被冠滥用职权、贪污受贿的罪名,昨日夜里就收到刑部大牢里去了。” “何止啊,听闻张柔他父亲还以权谋私,掩盖了家里人的杀人罪行。就是......不知道是被人栽赃了还是真的有这件事。” “怪不得我今日不见张柔。” “那她张家会如何?” “若是罪名坐实了,按照律例,不但张柔他父亲会夺了官职重判,张家其他知晓的人要么关押要么流放,总之事儿大了。” 言永宁从桌子的果盘里拿了一块果脯细细吃着,下人已经送上了她平日里爱喝的花茶,她就这么听着,反正是与她无关的事儿,她早就看那个张柔不顺眼了。 “听闻是丞相大人写了折子给皇上,带头弹劾的张尚书。” “咳。”听了这句,正喝第一口茶的言永宁被呛到了,莫冉? 贵女们纷纷看向她,眼神复杂,“永宁啊,若是张柔真的被流放出去,该如何是好啊?” “你可得帮帮张柔啊,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 “是啊,张柔她好可怜啊。” 众贵女突然将矛头指向了她,她也没办法啊,若是张柔的父亲真的做了那些事,按照律例惩治就是了,若是没干那些事,那就是莫冉污蔑张尚书。 莫冉这个人.......他应该不会.......不!他是做得出这些事情的人。 “我同丞相都是以礼相待,怎么好跟他说政事。”言永宁咬了一口果脯,她们这么看她,自己倒是有些心虚了,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 “那你回去就同你家丞相大人打听打听,皇上决定如何对待张家。” “一想到张柔会被流放,我就害怕。”在座的大多是家中根基不深,非勋爵人家出身的贵女,父亲是二三品大臣。 其实张家出事她们也就看个热闹罢了,但是一联想这祸事落在自家头上,都是锦衣玉食娇养大的大家闺秀,大家还是不免有些心慌的。听闻几位王爷,除了康王,如今都还在宗人府里头关着呢。 说是说赏花,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讨论张家落难的事儿了。没多久言永宁就拉着季雨薇走了。 “你回去以后在莫冉面前最好是别提。”季雨薇提醒。“这是政事,你不便去问。” “我们俩如今分开住,谁都见不着谁,我怎么会去问他。”言永宁道。 “你们分开住?”季雨薇惊讶道,上下看了一眼言永宁,“那你们?你们?” 言永宁好奇,“我们怎么?”她眼尖,瞥见季雨薇脖颈的一片绯红,心头一紧,“武将军他掐你了吗?” 季雨薇低头看看,脸上泛红,忙了拉了拉衣襟,“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 言永宁眼睛挣睁得圆圆的,“他真的没打你?”那个武将军人看着身强力壮的,还是岭南那种破地方出身。 “没有!”季雨薇道,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和莫冉没有同房?” “有啊。”前一阵子她不是让他睡床上了吗。 “那有没有......”欲言又止。 “你是说像画上那样吗?”言永宁闷声问。 季雨薇默认了。 “那没有。”她低头道。“我不要与他那样。”小时候的被她欺负的同学,与自己做夫妻已经是很奇怪了,若要行男女之事,她根本接受不了。 “你们是夫妻......” “反正我不要与莫冉做那种事。”她一向很固执的。 “莫冉也没强求?” “他敢!” 两人又一道说了些私密话,才各自回家。 这会儿刚过了午膳时候,她下了马车,竟然在门口遇见了刚从宫里头回来的莫冉。 不过他并非独自一人,周围还跟着好几个人,皆身着官服,该是跟着莫冉从宫里头出来,其中包括刚当上刑部主事的闵相如。 她是诰命夫人,众人一一行礼。莫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我去书房。”他道,这句话是对着那些官员说的,那几人立即应了。 言永宁真的忍不住想翻白眼,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当她不存在一样,至少在外人面前要给她些颜面。 “你过来。”言永宁朝着王五招了招手。“这些官员来家里所为何事?” 王五整天忙得很,“夫人,左不过是为了政事儿。听闻,昨日主子参了兵部尚书一本,如今张尚书人已经关在刑部,该是商量着如何搜罗证据呢。” 果然是为了这事儿。莫冉这人......搜罗证据,他伪造证据才是吧?言永真想跟去书房听听,可偷听有失身份,她回了卧房。 “主子,兵部尚书家的张小姐在花厅等着您呢。”一个管事的禀告道。 张柔??这个时候她来找自己做什么,况且两个人一直都是相看不顺眼的。 “我不想见她。” 今日在县主府已经受了一肚子的气,贵女们都觉着是她夫君下手狠心,要将张柔一家逼死。一副硬要她帮忙说情的架势,还说若是她不帮忙就是不念着大家这么多年的姐妹情。简直天大的笑话!这些人家里最好别让莫冉抓到把柄! 回到卧房,她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一直到晚膳过后,有下人来禀报,“夫人,张家小姐还在花厅,说是不见到夫人就不肯走。” 言永宁正坐在绣架前,心情并不好,“将她扔出门外。” 下人称是。 “等等。”言永宁终归是软下心肠来,毕竟从小就相识。“我去看看。” 张柔平日里爱跟言永宁唱反调,明明只是个尚书之女却嚣张跋扈得很。此刻却低着头坐在丞相府的花厅里头。 抬头见了言永宁,一脸的悲戚。 “来找我做什么?”言永宁自问非那种落井下石之人,大概能猜到张柔是来求她的,不对,也不能这么说,自己有何能耐,张柔是来求莫冉的。 “永宁,我只能来求你了。”张柔见了她立即扑过来跪下。“以前是我不好,处处和你作对,求求你让丞相高抬贵手。” 言永宁吓得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张柔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面容憔悴,哪里还有往日骄傲的样子,她定了定神立即伸手去扶,“你别跪我,起来好好说话。” 张柔听话,一边哭一边说,大致情形与白日里她在县主那儿听得无异。 “我知道我爹爹是做了许多错事,不是流放就是牢狱。可是求求你永宁,我家里的妹妹们年纪还小,肯定受不了流放之苦,会死的。你是莫丞相的妻子,能不能为我们开口求求情。我同妹妹们一道回老家,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你我从小一道长大,虽然平日里爱较劲,可是总归还是姐妹,能不能为我说一句话。” 言永宁很为难,张柔所求的并非是放了张尚书,而是为家中的女眷求她。若是一口回绝,似乎是有些无情,毕竟相识这么多年,况且张柔妹妹她还见过,有几个脾气温顺,挺讨人喜欢的。 她无法,只能答应下来,但是并不保证能成功。 可是昨日,她还将莫冉赶出房间了,今日在门口他看都不堪她,如今又上去求人,简直太丢人了。 接着几天,张家的事情愈演愈烈,听闻证据确凿,挖出了好几个同党,其他罪行先不论,光张柔父亲手里头的人命便已经有四五条,张尚书的死刑那是免不了了,就看家里人是死刑、是流放、是充当官妓,还是皇帝会念着才刚登基而放了张氏的女眷们。 其他贵女们也催促她去问莫冉他会怎么惩治张家。 可是一连好几日,莫冉都如她所愿并未回房里头来,听下人们说他早出晚归的。这一日,言永宁用了晚膳在花园里散步,小路边上传来脚步声,“是大人回来了。”身边侍女提醒了一句。 言永宁张望了一番,还是放不下身段去主动同他说话,眼看着他走远了。 没一会儿,一个小厮快步过来,“夫人,大人请您去书房,说是有要事商议。” 言永宁听了,心头一喜,她正要找机会同他讲话,正色道“知道了。” 言永宁还是第一次进他在新宅子的书房,屋子里也没烧炭,冷得如同冰窖一般,就连下人房里此刻也是烧炭取暖,莫冉却浑然不觉。 “叫我来何事?” 莫冉放下手中的笔,“过几日我想办乔迁宴,要请许多人,这里是拟定的名单,将你要请的都添上去吧。” “是哦!”言永宁惊呼一声,差点将当然皇后交代她的事情给忘记了,“元端长公主可会来?” “嗯,她替皇后来。”莫冉道,视线又不自觉移到几日未见的人身上,她今日一身的素色裙装,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白狐裘,整个人却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 “那我要请我叔叔来。”言永宁一想到皇后居然要将二人凑一对,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这抹笑容却被莫冉看在眼里,“在笑什么?”他的声音都轻柔了些。 言永宁拿着名单摇摇头,突然想起正事来,“那个......张家的女眷,会如何处置?”听闻这件事也是他在查。 “你希望我如何处置?”莫冉往后靠到座椅上。 “我?这不是刑部决定吗?” “刑部,听我的。”莫冉抬眼,眼神平淡,甚至令言永宁觉着有些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求收藏鸭 第21章 刑部......也是,他都能将闵相如那种出身的人安插到刑部去。 “那你,能放过张尚书家的女眷吗?她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莫冉嗤笑,“你真的觉着她们无辜?” 言永宁就站在他的书桌边上,她们怎么可能无辜,张柔的父亲坐到兵部尚书的位置,全家人都跟着享福,张柔平日里出手比自己都要阔绰。 想想他们侯府世代勋爵人家,积攒的财富不应该比他们张家少,可见除了尚书大人的月例,别的路子上来的钱才使得他们张家挥霍无度。 她低下头,却意外瞥见桌上摊开的空白卷轴,而且是盖了玉玺的空白卷轴。心中惊讶微张着嘴看向莫冉,“你这是做什么?你想假传圣旨?” 这句话彻底将莫冉惹笑了,“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言永宁心中隐隐生出些惧意来。 “不错,我是要写圣旨,发落张家的圣旨,是皇上盖了章命我写的。”他的权力很大,甚至宫里头的皇子们也要忌惮他三分。 “所以、所以即使你现在要灭张家满门,也是只几个字的工夫?”言永宁反应过来了。 “是。” 外头那些贵女们都叫她来求情,自己原想着这件事未必是莫冉能左右的,原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远比她想象中更甚。 “能不能对张家的女眷从轻处罚?”言永宁闷声说了一句。 “可以。”莫冉卷了一圈衣袖,提起笔,他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空白圣旨上,“求我。” ???求他???一个小人得志的奸臣罢了! 言永宁这辈子就没求过人。她偏不开口,就看着他写发落张家的圣旨,固执的要命。莫冉落笔,先是处死张尚书极其同党十余人,再接着就是发落张家,一笔一划,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要将张家尽数流放去边疆。 写完,莫冉将笔搁置道砚台上。 言永宁捏着手中的丝绢,流放.......近几日听贵女们说,流放的话可能会关进边疆大牢,做垦荒,甚至被当地官员收作家奴,过得比畜生还不如。 “听说,流放很可怕的。”言永宁小声说了一句。 莫冉收起卷轴,“只要你还是我的夫人,这辈子永远不会尝到流放之苦。” “莫冉。”她突然唤他的名字,“我知道张家罪有应得,可我实在没有办法看着张柔受这种苦,别的人也就罢了,你将她留在京城,就算贬她做下人,或者让她回老家,或者关押,总之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让她流放去边疆,好不好?” 她在求他。 莫冉凝视着她,“好。”他答应下来。 啊?好?他就这么答应下来了?这么简单?“可、可圣旨不是已经写好了吗?” 莫冉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玉玺我拿来了,可以重新写一道。” 玉玺?顺着莫冉的视线看过去,桌上有一个大盒子,她难以置信地问,“这里面是玉玺?” 莫冉笑着点头,“打开看看。” 言永宁不信,真双手捧着盒盖子打开,里面真的是一枚巨大碧玉印章,可是她从未见过玉玺,不好判断。 莫冉伸手,将它拿起来,给言永宁看印章底部。她凑过去瞧了瞧,上头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上头还有红色印泥呢,她伸出食指碰了碰,惊叹道,“真的是玉玺啊。” “唔。” 莫冉不动声色地圈住她,让人坐到他腿上。言永宁的注意力全在玉玺上,他将东西放到她面前供她细赏。 “要不要,盖一下?”他问。 “我可以吗?”言永宁惊奇道,拿着玉玺来玩是不是不太好。 莫冉拉过她的手,与她一起握住玉玺,从边上抽了张白纸过来,往上用力压了一下,言永宁眼睛都亮了,“真的是玉玺。” 这八个字与她收到的圣旨上头的一模一样,“你让我自己盖一下,皇上应该不会知道吧?” 莫冉嘴角含笑,“不会,要再过几日才还回去。” 言双手握住玉玺,她谨慎地自己盖了一下,觉着新奇兴奋极了,天底下有几个人见到玉玺,又有几个人能触碰到,“好玩。” 言永宁坐在莫冉怀里,全神贯注地研究玉玺。莫冉却已经贴近她,闻着她鬓发边若有似无的香粉味。 一直到言永宁觉着肩上一沉才发现莫冉将下巴搁置在自己肩膀上。 “你说过,你再求我办事,是要付报酬的。” 温柔的气息就在颈边,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她心中晕染开来,言永宁没有挣扎,“你想要什么?”她问。 “西厢房,有些冷。”他答非所问,胸膛隔着衣物靠在言永宁背上。 言永宁自己都觉着意外,她此刻居然不厌恶这庶子此刻的触碰,他身上很暖,真的很暖。那几日早上她在他怀里醒来,也是这么暖。 “我把房间让给你?”她道。 “你这几日想我了没?”他又是答非所问。 言永宁挣扎了一下,“没。” “我想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他轻轻埋在她的颈窝处。 言永宁受不了了,伸手去掰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你想我做什么?想着我以前欺负你,要报复?” “天冷,两个人睡一道比一个人睡暖和些。”莫冉自顾自地说话。“你若答应了,我放过张柔。” “你别动了。”他道,平淡的语气。言永宁却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然后她本能地不动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一身的锦衣,脖子修长,背脊笔直。望其项背,身姿纤弱且端庄优美,这是常年养尊处优而来的气质。 感觉到莫冉低下头,抵在自己的背上,她不自觉地伸手往后贴在他脸上,“你怎么了?” “啊!”手腕突然被抓住,她觉着后颈一凉,莫冉这个疯子居然咬他,他的牙齿轻划过皮肤,不疼但是有些痒,“你疯了?!” “言永宁,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样物件,你要用时就想起我来,用不着了就弃于一边。”低沉且带着些怒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这样的语气又令人觉着他有些可怜。 她身体一僵,不知该作何种反应。自从与他成亲,似乎真的从他这人获取了很多便利,康王、季雨薇,如今又是张柔。 “好。你搬回来住就是了。”她答应。心中的感觉十分奇怪,有些心疼,对莫冉的心疼,难道自己的对这个庶子的鄙弃变成了同情? 轻柔的碎吻落在白皙修长的颈上,她又挣扎。莫冉在她耳边呢喃了两个字,“报酬。” 细腰上横着的手臂用力,言永宁皱着眉头不敢再动。 不知怎么的,这般的亲昵逐渐变成了唇齿交缠,言永宁抬手去揽他的肩,却一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物件,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她微微睁大双眼将人推开些,“玉玺!” 是玉玺被她碰下去了。 “别管它。”莫冉再一次吻住她,言永宁心惊肉跳,要是损坏了玉玺那可是死罪,怎么都没有办法专心,偏偏莫冉拥着她,不尽兴餮足绝不松开的架势。 静谧的书房,两个人再方才的热烈之中回过神,言永宁又急又恼,用手背擦去唇上的水润,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方才沉浸之时,双手竟然环住了这庶子的脖子,如今一手还搭在他肩上,言永宁从他身上起来,去寻那掉落在地上的玉玺。 要命的是,等她双手捧起玉玺,才发现不得了了,无措地看向莫冉,“碎、碎了一个角。” 莫冉用抹了一下唇角,“无妨。”声音透着沙哑。 她糊涂了,玉玺怎么会不要紧呢,“这是假的?” “真的,也无妨。”他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在言永宁的注视下,他将方才那道圣旨揉成一团扔到边上,又重新写了一道。不但免了张柔的流放之刑,甚至还大发慈悲允许张家的女眷以及幼小回老家安顿。 玉玺是磕坏了一个角,但是底部却完好无损,他的字如他人一般行云流水,她在边上静静看着,他三样两语就决定了张家一家人往后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命运。 “你要盖吗?”莫冉侧过头问。 言永宁手里还端着玉玺,他将写完的圣旨往她那挪了一点,指着一处,“你来盖章,在这盖。” 这可是圣旨啊,外人绝对想不到这道圣旨是这么写成的。莫冉见她迟迟不动,伸手将言永宁的手握住,借着他的力道,将玉玺重重印在纸上,发落张家的圣旨就这么完成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松开了,惊恐地看着莫冉,这是什么荒唐事! 莫冉倒是一脸平静,收起圣旨,“去命下人将我的床褥搬到东厢房。” 若是换了平时,言永宁必定要骂他庶子,敢使唤起自己来了。可是方才发生的事情过于令人震惊,她居然因过于投入而将玉玺弄坏了,这都得怪他,对!怪他行为乖张放肆,不知廉耻,拉着她、拉着她、 她用手背压住唇,瞪了他一眼,而后跑出了他的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丞相在线哄妻 第22章 按照言永宁的性格自然不会主动吩咐下人去搬他的被褥,到了晚膳时辰,还是莫冉自己抱着被褥进来的,又自己铺好了床。 到了该食蟹的时节,自立了门户之后每日的膳食是皇上赏赐的两个御厨做的,言永宁吃得心满意足,今日呈上的蟹更是美味非常。 只不过她被惯坏了,只食蟹黄从不碰蟹肉。 也不知道莫冉怎么知道了她这毛病,修长的手指连拆了三个螃蟹,都仔细将蟹黄挑了出来放到了小青瓷碗里头,又递给了她。 言永宁接过来,这还差不多,这庶子还挺会疼人的。 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下来。 晚上莫冉睡到床上,这木床又长又宽,言永宁为了避免第二日从莫冉怀中醒来的尴尬,远远地躺到了最里面,中间宽敞到还可以躺下三个人。 然而!第二日一早上,她想来的时候觉得周身好暖,就算屋子里烧着兽金炭,周身感受到的这种暖意也不属于这个季节,言永宁呜咽了一声辗转醒来。 ?嗯? 她枕在一个手臂上,抬眼,正好对上手臂主人垂下的眼神,不远处就是床沿,所以言永宁可以推断出来是自己主动滚到莫冉怀里去的。 “我要上朝去了。”莫冉先开口。 “唔,哦。”言永宁将视线移开。 然而,莫冉迟迟未动,言永宁也羞得不动,一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放在一个不该放的地方。 手掌下一片滑腻坚实,她的手,居然穿过寝衣下摆,放在了......言永宁当下脸更红了,她这是什么出格之举! 迅速将手抽离,然此举反而令莫冉的胸腔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暧昧至极。言永宁翻身,从莫冉怀里出来,面朝床里面。 苍天啊苍天!这还有王法嘛!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肩头微动,是莫冉起床之后还帮她掖好了被子。“后日乔迁宴,这事儿王五会去办,但是有些事他会来问过你,你费点心。” 莫冉像是为了缓解彼此的尴尬,故意扯了别的事。 “知道了。”言永宁闷声道。 他换好了衣裳,过来见言永宁还是这姿势,“走了。” “唔。” 等门关上了,言永宁才松了一口气,还能再丢人一点吗?她身为名门淑女怎么会怎么会,她的手怎么会,呜,往后她还怎么面对这个庶子! *** 午膳前,王五将御厨拟定的菜单呈给言永宁看,得了她的肯定才去办。下午郡主府邀了贵女们去吃茶,她自然位列其中。 丽络郡主的母亲是已故长公主,同元端长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丽络郡主最是爱打听消息。 “我听闻皇后娘娘要将元端长公主同你叔叔凑一对?”郡主悄悄问。 言永宁同郡主关系好,倒也不瞒着,“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事儿她想起来就要笑,总之什么都不管,宴会上只给他们找个机会单独相处她也算不负皇后所托了。 “哪有本郡主不知道的事儿。”郡主喜滋滋地,“也难为你了,要替我这个三十多了还待字闺中的姨母张罗。” “成不了。”言永宁摇摇头。 “我也觉着,对了,你可知道我这姨母为何一直不嫁么?”郡主神秘道。 “为何?”言永宁自然能猜到,她只是想装糊涂。元端长公主当年被镇南将军府拒婚了呗,因她亲哥哥突然被废,再没有一户勋爵人家敢娶她了。 “因为她未婚夫和人私奔了。”郡主道。 “私奔?”这事她倒是不知,镇南将军府是她伯母的娘家,也就是说华月的弟弟本来是要娶元端长公主的,最后却和人私奔了? “听闻她未婚夫是同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庶女私奔的,想想看,身为嫡公主,竟然比不过一个庶女,这说出去多丢人。自那以后啊,我这位姨母便立誓不嫁了。不过她整日板着一张脸,也不招男人喜欢。” 丽络郡主滔滔不绝地说着。 言永宁倒是有些同情这位长公主,地位尊贵,却因男人犯下的错而被人在背后如此嘲笑非议! *** 言云显从郊外庄子回来,这段时日诗没写成,倒是与几位才华横溢的友人相谈甚欢。收到了侄女的请帖,他亲手做了一对花瓶,瓶身上的图都是亲自设计,从前几日游山玩水中生出的灵感,画了小鹿戏蝶的图,做完以后请人烧制。 今日他来取,一对花瓶就这么被摆放在瓷器店的架子上,言云显坐着与老板聊天。 纵观如今的瓷器市场,流行青花瓷,他这对色彩丰富、图案活泼的花瓶可以说是十分少见。 “你这对花瓶丑得不堪入目,以此作为乔迁之礼是要被人扔出来的。”老板摇摇头,“还不如从我店里挑一对。” 言云显确实是文不成武不就,可是他自问在书画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和造诣的,“你说丑就丑?我打赌这对花瓶若是放在你店里,晚上关门前必定卖的出去。” “哈哈哈。”瓷器店老板仰天笑了三声,“你品味不成。若是我关门之前这对花瓶没有卖出去,烧制的钱我要收你三倍。” 老板不知言云显是康永侯府的人,平日里见他老端着鸟笼子在这附近吃茶斗棋的,只当他是那个富商家里的纨绔子弟。 品味不行,言云显听不得这话,与人杠上了,“成!我与你打这赌。”距离关门还有两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以后,瓷器店的客人来来去去,老板已经做成了三笔生意,而摆在最显眼地方的这对花瓶,竟然无人问价。 言云显有些慌了,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就是有些丢脸。他这花瓶从做工到图案到颜色,简直完美得不像话,是这些俗人不懂欣赏。 直到黄昏,天边彩霞漫天,老板要收工回家吃饭了,言云显一脸落寞地付了烧制花瓶的工费,一手一个抱起这对花瓶。 诶!弦断无人听,世间知音难觅。 刚走出门口,一辆华贵的马车突然停在他面前,言云显本能地看了一眼,而后往街尾走去。 “等等。”车上下来一侍女打扮的人,“请问阁下,这对花瓶卖不卖?” 一听这话,言云显立即折返回来,脸上欣喜万分,“你要买?” “是我家主子想问你买。”侍女道。“开个价吧。” 此时马车车帘子被撩开,车中的主人头戴纱帽,可是看衣着该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夫人。她伸出手,言云显立即将怀中的花瓶递过去。纱帽撩开些许,言云显别过眼,非礼勿视。 夫人细细鉴赏了一番,开口问,“五百两卖么?” 这声音听着耳熟。五百两?!言云显自小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自己从未赚过一分钱,每月只有一百两的银子供他花销,一听这位夫人要花五百两买他的花瓶,眼睛都亮了,“卖卖卖!” 车里的夫人吩咐下人给银票,银货两讫,言云显乐呵呵地将花瓶交了出去,知音啊,其曲弥高,其和弥寡,这年头品味如此独特之人,真是不多了。可惜是位夫人,若是个男子,自己定拉着他去酒楼喝酒,结交为挚友! 马车往西边去,他手持银票预备去茶楼喝茶,本来这个月没啥钱了,想着紧衣缩食一番,突然,天降这笔巨款。 低头仔细看了看银票,发现居然有两张,每一张面额都是五百两,那就是足足一千两啊!方才那夫人的意思是,一只花瓶五百两? 言云显倒吸一口冷气,天哪,这位知音当真是富庶! *** 卧房内。 言永宁已经放弃了抵抗了,因为不管晚上自己睡得离莫冉有多远,第二日总归会在他怀里醒来。今日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安排长公主同她三叔见上一面。最好是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头。 然而一抬眼,是未着上衣的莫冉。有着前头的经验,她也不慌,视线停留了一瞬间,温暖的怀抱原来长这样,宽大结实。 看完了言永宁才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命令道,“你快些换衣服。” 莫冉一言不发,慢条斯理地拿过旁边的里衣解开扣子穿上,遮住所有春光才走了出去。 言永宁一边换衣裳,一边想事儿,脱了寝衣,却发现怎么都不见肚兜,翻找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正要叫屋外的丫鬟。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屏风侧面伸了进来,拿着的正是她那白色肚兜,“掉地上了。”他道。 言永宁瞬间羞红了脸,将肚兜拽了过来,贴身的衣物叫他触碰了,纠结了一番到底还是穿上了,想骂他又找不出话来,人家是好心好意帮她捡起来了。 幸好丫鬟们已经打了水进来为她梳洗,才缓解了这尴尬。 嗷! 作者有话要说:三叔的胃不好,大夫说适合吃软饭^_^ 第23章 莫冉为百官之首,傍晚时分,乔迁宴不管是接到帖子的,还是未接到帖子的都拿着礼来奉承。宴席开了五六十桌,看着样子还是不够。 几个御厨忙得热火朝天,如今还时兴品蒙古菜肴,王五还请了几位擅长蒙古美食的厨子来,院子里架了火堆炙烤羊肉,又可取暖又可烧出美味来,一时间宅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未多久,长公主元端驾到,她不苟言笑,平日里甚少与人来往,原先大家也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私下提起来,都是嘲笑十多年前未婚夫宁愿与一个小官家的庶女私奔也不做驸马的丑事。 如今其亲兄长造反夺了皇位,众人纵使想巴结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言永宁请长公主坐到花厅里,没多久几位贵夫人也跟了过去。 言云显来得更早一些,他是个闲不住的,此刻已经挽起袖子帮着一道烤羊肉。完了之后,还仔细将羊肉片了片,在盘子里摆了好看的造型。 “三叔。”言永宁觉着这是个机会,“你给长公主送些羊肉过去罢。” “哪位长公主?”言云现正好切完一盘。 “元端长公主,在花厅坐着呢。” 听了这名字,言云显脸色微变,可其他下人们都忙得很,他端起盘子,“行罢。” “等等,那花厅里头还缺副画,要一副秋景图,笔墨纸砚那儿都有,你若得空就帮我画一幅。”这是言永宁绞尽脑汁想到的法子。左右长公主也是看不上言云显,只不过这样一来同皇后交差罢了。 “知道了。” 言云显端着盘热腾腾的羊肉片往花厅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算算也是十多年未见了,自从那件事过后。 花厅里还有其他几位贵妇在,也都与言云显熟悉,其中一位贵妇人笑道,“诶唷,言家三弟,怎么今日是你做厨子?” 言云显一向是嬉皮笑脸的,“听闻今日嫂嫂们来,我这不是亲自给你们烤羊肉,快尝尝。”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之上的元端,这些年她都住在行宫里头很少回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容颜未改。 贵妇们拉着言云显坐下喝茶,还将元端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给他坐,两人对视,微微颔首。 只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贵妇们一个个地都借口走了,最后花厅里只剩下这二人。到了这时候言云显才觉悟这些人是要做什么,首当其冲坑他的就是自己侄女! “好久不见。”元端先开口了,方才贵妇们围绕着她阿谀奉承,她也只是冷淡地偶尔回应一两句。 言云显听出来了,她就是昨日那个买他花瓶的贵人,怪不得当时就觉着熟悉,“好久不见。” 说完起身往窗边走,那里有笔墨纸砚,和一副摊开的空白画卷,窗外正是一副好秋景。 讲起两个人的故事,有一半为人熟知,有一半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元端也走到窗前来,低头欣赏着他的画,“你的画风还是未变。”如今时兴淡雅,许多人家里头挂的画大多只是淡墨山水画,言云现喜欢用浓烈的色彩作画,且画出来的东西与雅字无关,他喜欢画有趣活泼的东西。 “啊、是没变。”他承认,“听闻你后来去了洛阳行宫居住,我给你写信了。” “嗯,我收到的。”元端道。 “我说了你会苦尽甘来,没说错吧。”言云显抬头冲着她笑了笑。 大约十九年前,缠绵病榻多年的先帝驾崩,在经历了母后被赐死,兄长被废了之后,元端几乎一蹶不振,而后又很快传出未婚夫私奔的消息。 那个时候十六岁的言云显跟随家里人一道进宫祭拜先帝,他受不了长时间的跪拜,偷偷溜去别的宫殿,却遇见了躲在里面哭的元端,同样是十六岁。 他哪懂怎么安慰人,心里想了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要觉着自己没有了倚靠。你身份尊贵受人敬仰,即使皇上驾崩了,即使继位的非亲兄长,你也依旧是天下人的公主,皇上为国为民多年,你的身份使你享尽了荣华富贵。皇上该是希望你成为天下人的倚靠,造福苍生,而不是就这么消沉下去。” 回家后,他又觉着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又写了封信给元端安慰她,还夹杂了一副画。没想到元端也回了他一封信,至此你来我往,每日一封。 一直到第二年元端去了洛阳,寄去的信就再也没有回音。渐渐他就没有写了,逼迫自己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她是尊贵的长公主,他一个纨绔怎么配得上呢。 言云显画完最后一笔,一副秋景图就此完成。 元端仔细看了看,言云显这幅画将眼前的秋景描绘得淋漓尽致,“这些年你一直未娶?” “嗯,一个人自在。你呢?没有遇到合心意的?”他抬眼。 “再未遇到过。”元端淡淡道。 门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说是羊肉要烤焦了,言云显放下画笔,朝着元端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今日贵客接踵而至,还来了一位皇子,这位皇子母亲早逝,这些年一直养在他外祖家。 如今挂在了皇后名下,才刚十五的年纪,玩心很大。皇帝一共就两位皇子,一位是贵妃之子睿王,一位就是这元朔皇子。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位皇子从小不在皇帝身边,自然不亲,皇帝将来定是要传给贵妃之子的。 刑部主事闵相携他夫人董珍也来了,别人来参加宴席都是送的什么屏风,花瓶,茶具,诗画这些高雅之物。这董珍可真是乡下人,居然扛了只猪腿来,惹得贵女贵妇们看了笑作一团。言永宁脸都黑了,捂着鼻子命下人将这猪腿抬到厨房去。 季雨薇同其他贵女们一道来的,前几日武将军被皇帝派去了边境阅兵。 “那人是谁啊?”丽络郡主指了指。“长得倒是不错。” 言永宁看过去,郡主指的是董珍身边的闵相如,“刑部主事。”丽络郡主爱打听消息更爱美男,府里头养着好几个面首。 “就是那村妇的丈夫?”县主惊讶道。 “没错,都是岭南来的。”言永宁很是嫌弃。 “真可惜,这么一个俊美男子。”郡主摇摇头。 “郡主若是想,收为己用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其他贵女附和道。 “听闻这种乡下汉子反而更卖力些。”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贵女们越说越不正经,每次她们聊这些言永宁只宁愿自己暂时聋了什么都听不见。欢笑声中,她注意到季雨薇一直不说话,愁容满面的,“你怎么了?” 季雨薇心里头确实有事,“前几日,家里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妇人说是将军的妻子,他们一行十多个人皆在将军府住了下来。还将我赶了出去。我不得以只能回家。” “妻子?”言永宁惊讶道,可是碍于其他人在她不好大声,“什么意思?” “说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府里头的将士好几个都认识她,都称她为大嫂。”季雨薇用手绢抹了抹眼泪。“将军前几日去了边疆。” “娃娃亲?真荒唐!” “他们凶得很。” 见季雨薇哭,言永宁心骤然揪紧了,“你别怕,明日我来帮你出头。什么乡下人,娃娃亲又算什么,定是看武将军发达了来攀亲的。” 晚上,人渐散去,乔迁宴办得盛大体面,官员们巴结了丞相大人,贵妇们交换了各自的小道消息,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借此机会看了看尚未婚配的贵族儿郎们,言永宁也完成了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 最后,只剩下言云显还未走,“你怎么乱点鸳鸯谱?” 言永宁这一日招呼客人累得很,“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就见一面而已。” “总之我和她不可能的。” “为何?” “因为啊,她那不知死活的未婚夫是与我未婚妻私奔的。” “噗!”言永宁一口茶差些喷了出来,惊呼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还小怎么可能知道。当年这事皇室人人皆知,他镇南将军府的小将军华临倒是落了个只爱美人不爱富贵的好名声,他妈的。”言云显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要骂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小报:未婚夫华小将军与一小官庶女私奔,长公主痛心疾首离宫远走洛阳多年,当事人侯府幼嫡子暗自疗伤闭口不谈情字,欢迎收看本期节目《京城皇族大龄未婚男女的旧日爱恨情仇》下期预告《傲娇贵妇在线被打》播放时间周四午后 第24章 “三叔你这些年不成亲是因为那同别人私奔了的未婚妻?” “当然不是!我又同她不熟,还是你祖母给我定下来的婚事,说我这样子也不要祸害别人,找了个小官家的庶女。谁知道这是个胆大的,跟人跑了。”言云显拍了拍桌子,“不过最可恨的是那个华临,长公主国色天香,才情出众,那个庶女给她提鞋都不配,华临真的该去一趟太医院院判家里!” “去做什么?” “治眼盲!” “长公主这么好吗?”言永宁惊讶,她还是头一次听他三叔这么夸赞一位女子,“所以你喜欢长公主?” “我们俩不可能,若是我俩在一道了,想想别人会怎么编排?说是我们两个被抛弃了,无人要了才在一道。不成不成的。”言云显道。 嘴上这么说着,又想起当年与长公主互通书信,自己满腔爱意,最后元端好几个月都不回信的事儿。其他皇亲贵族只当他是因为未婚妻同人私奔,感情受了挫这些年才不婚娶,实则......一言难尽。 言永宁忙了一日,官宦家眷们来得真不少,莫冉也没闲着,许多官员借此机会向他禀告一些政务上的事儿。 回到房间里,她趴在梳妆台前感觉浑身无力。不久听有人推门进来,只当是丫鬟,“过来帮我卸妆。” 一双手温柔地将她繁复发髻上的金簪步摇一一摘下,青丝披散下来。她慵懒地伸出衣袖,丫鬟也立即将她的外袍脱了。 “我不想洗澡,太累人了。” 这句话刚说完,她整个人突然被抱起来。 “我帮你洗。”莫冉道,而后稳步抱着她往旁边的浴房走去。 原来、原来方才帮她卸妆的一直都是他,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丫鬟,言永宁窘迫极了,拍着莫冉的胸膛叫他放她下来。 浴房里头的池子大得能容下十几个人,莫冉听话地将她放下,只不过,是放到了温暖的泉水里头。 一早他便命人去郊外打了泉水来。恰到好处的水温令言永宁顿时感觉舒服极了,趴在玉壁旁边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听到了水声,莫冉脱了外袍下来,只不过知道她要发作,离得远远得去了另外一个角落。 今日听丽络郡主说,她觉着男子最诱人的时候便是静静坐在浴池里,里衣微敞露出结实胸膛的模样。 言永宁偷偷侧过头去看,莫冉就是这幅模样,闭着眼睛坐在角落里,一手搁置在曲起的膝盖上,似也是有些疲惫,池水里头升起的烟雾令她觉着莫冉下一秒便要羽化成仙了。 她很快就将头扭回来,这池子建得妙,底下不知有何机关,可令泉水不凉。 待她昏昏欲睡之时,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言永宁半眯着眼睛,舒适地呜咽一声,半响才反应过来莫冉在她身边。 她侧过头,名正言顺地看向他,他里衣湿透了贴在身上,垂落的鬓发滴下水珠来,他的皮肤比她还要白皙,言永宁看了一会儿又将头侧到另外一边,她脑子里现在就四个字,人间绝色。 “怎么了?”莫冉轻笑。 “没怎么,你别靠我太近。”言永宁道。 “我帮你洗发?” 言永宁舒服地趴在池边,她实在是懒得动,人家现成地想给她当下人,她也不拒绝了。 莫冉用竹勺将她的头发弄湿了,拿过皂角在她的青丝上擦了一遍,而后温柔地按她的头。 她自小没有父母陪伴,就算是华月,也很少有工夫这般给她洗发。言永宁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他还挺会哄人开心的,若是没考取功名,去给郡主当面首估计还能拔得头筹。 洗净了头发,莫冉还细心为她抹上桂花油。 池子里大半时间都用来做这桩事儿了。待到两人换了干爽衣服从浴房出来,已经到了子时。整个身子泡得暖和,进了被窝更家舒坦。 第二日,果然还是在他怀里醒来的,言永宁都已经不想再装睡了,干脆睁着眼睛堂而皇之地靠在他坚实宽大的胸膛上。 还未到他该起床的时候,莫冉借着床边的些许光亮在看书,怀里的人动了动,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翻身离开。 丽络郡主说了,男子还诱人的地方便是这胸腹上的肌肉,摸上去能叫人愉悦。“莫冉。” “嗯?”低头看她,手抚上她滑如丝绸的青丝,淡淡香味萦绕。 “你别动。”她想试试,到底是个怎么愉悦法。 “唔。” 柔荑自寝衣下摆探入,莫冉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言永宁停顿了一小会儿立即又移开,抬头对上莫冉皱眉微微睁大且难以置信的眼神。 “也不过如此。”她嘟囔了一句,从他怀里起来下了床。丽络郡主说了,此举会让人心头酥麻,身心愉悦,她没有这种感觉,只有略微紧张和害羞。 莫冉眯起眼。 梳妆之时,言永宁不要丫鬟人为她戴钗环,只是略施粉黛,平日里她起的总要比莫冉晚一些,今日竟然早早收拾妥当了。 两人难得一道用早膳,莫冉知晓她重打扮,爱铺张,今日竟然身上一件贵重首饰都没有,而且她今日膳食用得比往常多一些,便温言问,“是要做什么去?” “爬山。”言永宁敷衍了一句过去。其实她要去打人,要去帮季雨薇出头! “我吃完了,先出门了。”她召唤了几个奴婢就走了。 莫冉来不及问她到底去做什么。 言永宁带了足足八个丫鬟,八个小厮,就不信赶不走那岭南来的悍妇!听闻这悍妇来的时候带了一家老小,偏偏将军府的守卫有很多是她们同乡,季雨薇势单力薄被赶回了家。 一下马车发现将军府大门紧闭,她命人将门敲开了,开门的守卫认识她,放了进来。 言永宁带着人找到主卧房,发现里面如今住着的果真不是季雨薇,而是一位壮硕的妇人,一脸的恶像。 “你找谁?”那妇人问道。 “我找将军夫人。”言永宁撩高了袖子。 “我就是将军夫人!”妇人厉声道。 “来人,将她给我架出去。”言永宁不再同她虚以逶迤下去,直接吩咐了下人。小厮们得令上前。 然而这妇人身壮,三两下就挣脱了束缚,端起旁边的一盆洗脸水就往言永宁那边泼,“你来我这撒野?!” 言永宁躲闪不及时,被浇了满身,她哪被这般对待过,一时间毫无反应。如今是晚秋时分,天气自然凉,衣裳都湿透了。 言永宁刚要开口斥责,突然被推了一把,整个人跌在地上。丫鬟们惊呼了一声,连忙去扶,却没想到那悍妇的帮手闻声赶了过来,几个同样粗壮力大的妇人将丫鬟们都拽开了。 这些婢女平日里乖顺,且从不做粗活,更没打过架,被这群岭南来的妇人压制得死死的。 带来的小厮们也没闲着,与她们扭打成了一团。言永宁出师未捷身先死,她低估了这群岭南来的悍妇。 “你是那狐狸精喊来出头的?那你也是狐狸精?!”带头的妇人咬牙喊了一句。 “狐狸精?我堂堂侯府嫡女,一品诰命夫人,我的夫君是当朝丞相,你见了我不下跪还敢、”言永宁站起之后,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只是话没说完,头上生生又挨了一巴掌。 言永宁顿时眼冒金星。 作者有话要说:言永宁:有人说我是狐狸精!我怎么可能是狐狸精? 丞相大人头都不抬:在我这是。 言永宁:??? 刁蛮贵妇遭到社会毒打,了解一下。 预收文《本宫有宠也有闲》轻松宫斗文欢迎收藏^_^ 第25章 这悍妇、这悍妇居然打她?!长这么大没人打过她。言永宁顿时怒气更胜,一丫鬟上来拉人,“夫人她们人多势众,我们回府从长计议。” 说话间两人被一道推到在地,“要造反吗?!”言永宁叫了一声,“来人!来人啊!” 这群妇人着实力大无穷,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竟然令他们十多个人毫无还手之力。 她本是要来将她们赶出将军府的,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她们赶了出来。村妇们连字都不认识,根本不懂什么叫诰命夫人,总之照打不误。 言永宁狼狈不堪,气急败坏,“回府里给我叫人!”她今天就同她们杠上了,山野村妇,竟然敢打她! 小厮们被打得鼻青脸肿,连忙跳上马车回去喊人。 此时,将军府大门突然又开了,又从里头泼出一大盆水来,生生尽数浇在她身上,泼妇在门口指着她鼻子骂,此举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这不是丞相夫人吗?!”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来了,言永宁立即遮住脸躲闪开。 “你是丞相夫人吗?”声音特别响亮。 言永宁抬头一看,是董珍?竟然是莫冉提拔的刑部主事闵相如的妻子董珍?她手上提着一条鱼,像是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 “狐狸精!不要脸的东西!敢跑到我家撒野来了!”门口,那悍妇还在不停地骂,又是一盆水泼了出来。 董珍身上也沾上了,她愤恨地看向门口的泼妇,袖子一撩,“你骂谁狐狸精呢?丞相夫人是你们可以随意骂的?!”声音比那泼妇的还要响亮。 言永宁就怕被认出来,低声道,“好了,你别说了!” “就骂你们一群狐狸精,抢男人的狐狸精!”泼妇骂道。 董珍一听,顿时抡起手上的大条鲢鱼往那泼妇砸了过去,“泼妇!”砸了个正着。如此一来,门里的人冲了出来,丫鬟们一看这阵势立马拉了言永宁散开。只留董珍一人与泼妇撕打起来,起初还占着优势,很快那泼妇的帮手也过来了,直接将董珍按在了地上打。 言永宁在边上看不下去了,挣脱了丫鬟的束缚去推开那些泼妇。然而她的身形和力气给她们挠痒痒还差不多,很快也被推倒在地上。 一时间将军府门口热闹的很,泼妇们的叫骂声,董珍的吼声,言永宁一口一个放肆,一口一个大胆。 最后还是董珍力气大,推开了这些妇人拉着言永宁溜了。 两人跑了一段才在一巷子里停下来,“丞相夫人!到底怎么回事!”董珍问。 言永宁头发妆容全花了,衣服也因在地上滚了几圈而污浊不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感觉自己快死了,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还不是那个泼妇!鸠占鹊巢,与武将军定过娃娃亲,如今找上来说自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原来是这样,那她还这么理直气壮。”董珍忿忿不平道。 “方才带的人少,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多久,丫鬟们找了过来,“夫人没事吧?夫人!” 怎么可能没事,“先回家!”她堂堂侯门贵女,居然,居然在街上被人按在地上打。 一行人回到府邸,她进了卧房将门关上,一边嘀咕一边脱下湿衣服,这些个泼妇一会儿叫她们好看,非要让她们磕头求饶不可。 脱到只剩衬裙,她去衣柜前翻新衣服。就在此时,外屋突然传来出其不意的声响。 言永宁警惕地转身,意识到屋子里焚着香,方才进来得急居然没有发现。将找出来衣裳抱在胸前,她慢慢地走了几步朝着外屋看去。木塌上坐着一个人,从她进门开始,那人的视线就始终跟随。 莫冉一身常服闲适地坐在木塌上,蹙着眉看她。 今日他去大理寺视察了一趟就回来了。才坐下没多久,就看到自己的夫人推门进来,像是受了什么气,一边嘟囔一边脱衣服,这会儿从门口到里屋,地上全是她的衣裙。 两人遥遥相望,视线触碰,一时间谁也没先开口。言永宁反应过来以后躲去屏风里头,赶紧穿衣服。 他怎么在家啊!丢死人了! “发生了何事?”未过多久,屏风外头就传来莫冉的声音。 她简直想跺脚捶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全被他看了去。扣好最后一粒扣子才走出屏风,莫冉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堆衣物。他将她丢在地上的湿衣服全捡了起来。 言永宁坐到梳妆台前,脸色不霁。 “怎么,谁惹你了?”他耐心问。 “还不是你们这些岭南来的!”她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呢。“原来武将军是定了娃娃亲的,那妇人找上门来,霸占了将军府。你们岭南人怎么如此霸道!” 她就这么任性地说了一通,完全忽略了莫冉是生长在京城的,只是去那儿做过几年官罢了。 莫冉知道了个大概,将她的衣服放到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抱着手臂靠到她的梳妆台上,一身常服倒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所以,你是如何解决的?” “我还能如何解决?我自然是带了丫鬟小厮上门给季雨薇讨公道去了。”言永宁没好气地说。 “之后被打了出来?”莫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又坐到小圆桌边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言永宁气鼓鼓地转身瞪着莫冉,“你这是在看热闹?”这人是不是就在看她笑话?嗯?小时候被她欺负,如今看她被别人欺负是不是很痛快? 她起身往门外走,这次带个三十个家丁去,让那个泼妇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了。 莫冉将她拦住,“还要去打架?” “自然!”别说那泼妇赶走的是季雨薇,就算与自己无关,在今天也一定要好好收拾那群她们! “打人,触犯律例。”莫冉道扣住她的手腕。 “你少在我面前端出官架子来。”言永宁皱着眉头不耐烦,别拦着她打架! “即使你将她们赶出了将军府,这些人会善罢甘休吗?”莫冉问。 这句话点醒了言永宁,是啊,这群刁民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呢,皱着眉头挣脱他的手臂,一手叉腰问,“那你说该如何?” 莫冉没有端官架子,他只是一般推理,“武将军离家从军多年,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也就是说这同他定娃娃亲的女子年纪也不小。你确定这女子还未嫁?” 她想了想,“我不知。” “此事有没有写信告知武将军?” “季雨薇怕将军分心,故而没说。” “她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却被赶了出来,这件事报了官府没有?” “没......” 被莫冉这么问下来,言永宁的怒火倒是消了些,是哦,她昏了头了,这件事该报官啊,自有衙役过来收拾这群泼妇,她却独自去讨公道,早上还多吃了一碗粥想长长力气,却没想到还是被打得四处逃串,丢死人了! “那我现在就去报官?” 莫冉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去吧。” “我该去哪里报官?”她睁着大眼睛问。大理寺?刑部?京城衙门? 莫冉搁下茶盏,一身素衣常服显得容姿出尘,“若你不介意的话,站在你眼前的人正巧也是名官员,状元出身。且绝不会因为在岭南任过父母官而徇私舞弊。” 诶?言永宁一时间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会因为我夫人被打了而徇私舞弊w -- 小剧场,某日女主被打以后 慕长安:皇上,臣妾被打了QAQ 元灼:你来告诉朕也无用,谁叫你不在书房看书溜出去玩了? 慕长安腹诽:哼!暴君! 等她气鼓鼓地跑开以后 皇帝吩咐身边人:去查谁打皇后,诛十族。 --- 言永宁:我被打了。 丞相大人:去报官 言永宁:? 第26章 莫冉真就命人去将军府捉了那几个悍妇,借了大理寺的地儿要审理此案。大理寺卿一早上才将近十年来的案卷呈给莫冉过目,得了他一句“也算尽忠职守”,送走了丞相大人松了一口气。 没成想,下午丞相又折返回来,说有人状告岭南妇人侵占将军府。这是什么荒唐事,闻所未闻。 “抓我做什么!我是将军夫人!”那自小与将军定了娃娃亲的妇人凶悍异常,就算到了大理寺也满嘴脏话。 大理寺卿主审,莫冉以丞相身份听审。 “肃静!”大理寺卿拍案,“妇人陈氏,现有人状告你无缘无故带人占了将军府,以将军夫人自居,还将将军嫡妻季雨薇赶出府内,可有此事?” “我同武有力是夫妻!他再娶的是妾,什么嫡妻!”陈氏一手叉腰,公然为自己辩驳。 大理寺卿瞧了瞧身边丞相大人的脸色,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这是故意弄了个小案子来试探自己会不会秉公办理? 想想武将军年近四十,前几日娶的前内阁大臣之女也不过十八,在老家有个嫡妻毫不奇怪啊。 “你同武将军可拜过堂?”大理寺卿问。 “我同他是娃娃亲,定下的!在我们岭南,定了娃娃亲就等于是成亲了!”陈氏大嗓门喊道。 “我也是岭南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在门口听审的人之中,有人说了一句。言永宁扭头一看,这直言不讳之人正是董珍。 “也就是说定了娃娃亲,没有拜过堂?”大理寺卿问。 “他从军十多年,我等他十多年,他一朝飞黄腾达,娶了别的女子,叫我怎么甘心!”陈氏直跺脚。 门口听审之人,都开始议论开来,这活脱脱是负心汉一朝飞黄腾达却抛弃正妻的事儿啊,言语间偏向这陈氏。 “所以你就将武将军的新婚妻子赶出了将军府?”言永宁道,这悍妇在这作可怜状博取同情。 “何止啊,她凶得很,竟然敢打诰命夫人!”董珍附和道。 “就是!” 言永宁同董珍一唱一和。 陈氏辩驳,“那我苦等他这么多年,年纪也大了,无父无母,只认他一个丈夫,连孩儿都没有,你们叫我去哪里?” 季雨薇自始至终站在边上静静听着不言语,她早该料到了,武将军怎么可能没有妻子。 大理寺卿平日里接手的都是些重要命案,哪里处理过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这种事儿就该是将军府关起们来私下商量解决。 莫冉就坐在大理寺卿边上,他终于审问,“这十多年,你未嫁过?” “我、” “想清楚了答,若是在大理寺撒谎,罪名可不小。”莫冉声音清冷,喜怒不辨,却震慑了在场所有人。“你是真等了将军十多年,还是见他一朝富贵,攀龙附凤?” 陈氏焦虑起来,要说不说的样子。 “若陈氏真为将军独守十数年,你们今日便可毫发无伤地回去。本官还会命其娶了陈氏。若私占将军府,对将军夫人不敬,这罪最轻也得判个流放。”莫冉波澜不惊道。 屋内其他几个妇人一听这话,皆有些蠢蠢欲动。 “谁能回答,若是谁说了实话,今日她的罪就免了。” 莫冉这三样两语地逼问,言永宁听了都有些心里发颤,这还是那个任由她打骂的人吗? “民妇知道!”陈氏的帮手之中,有一人突然跪下,“我是陈氏的大嫂。我知道!” “那、那你说说看。”大理寺卿道。 “陈氏同武有力是有娃娃亲。可是武有力参军十多年未归,陈氏到了二十就嫁给了我小叔,没几年我小叔就病逝了。这次、这次村里头听说武有力在京城当了大官,陈氏她就动了心思。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却不想武将军已经娶了妻子了。” “你闭嘴!”陈氏上前就扇了那妇人一巴掌。 其他妇人一听撒谎要定罪的,纷纷倒戈。 “这样看来,陈氏就是借着娃娃亲之名,鸠占鹊巢,还赶走了将军夫人。”大理寺卿道。“丞相大人,这该怎么判?” “你是大理寺卿,熟知律例。”莫冉道。 “是是是。”大理寺卿点头哈腰。“那就将这些悍妇丢入大牢关三个月!”毕竟是武将军的青梅竹马,也不好打板子流放什么的。 “只凭这几位怕是霸占不了将军府。”丞相大人显然并不满意判决。 大理寺卿呼吸一滞,“是啊,那、将军府的守卫人都做什么去了?眼看着自家主母被赶出去,毫无作为。” “不止毫无作为,还助纣为虐呢。”言永宁道。 “就是。”董珍帮腔。 大理寺卿一拍桌子,“你只是个听审的,不要插嘴。保持公堂肃静!”干什么呢,丞相在这呢,他可得好好表现。 言永宁被这样呵斥,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了。 大理寺卿想了想不对,方才有人说这位是诰命夫人?这么年轻的诰命夫人?有些心虚地去看一旁的丞相大人,“这位是......?” “本官夫人。”莫冉承认。 大理寺卿顿时眼前一黑,只想给自己来一耳光,“那、那此时既然都分清了,这案子就这么了了?” “未了,将军府的守卫颠倒黑白该革职查办,还有,我的夫人被打了。”莫冉道。 “这些悍妇伤了丞相夫人?”大理寺卿惊呼。 莫冉默认。 “罪妇公然殴打一品诰命夫人,可知罪?!”大理寺卿明白过来,这武将军府之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要给自家夫人讨个公道。 “我没有!”陈氏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 “怎么没有,我见着了,我就是证人。”门口的董珍道。 “那就再加陈氏二十大板?”大理寺卿询问身边的莫冉。 莫冉不答。 “五十大板!”大理寺卿对身边衙役下旨。 一切尘埃落定,这会儿不论陈氏怎么力大,终究挣脱不了大理寺这些个身材高大的衙役。 言永宁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原想着要同这悍妇好好打一架,却没想到莫冉三下两下就这么把人送进去大牢。 轻松收拾了这些悍妇,三个人一道出了大理寺。 马车过来,莫冉先扶着言永宁先登了上去。 “谢过丞相大人。”季雨薇朝着莫冉行了一礼。 “无事。”莫冉道。“同窗一场。” “大人。”季雨薇抓住莫冉的手腕,壮起胆子,“那封信......” 莫冉挣脱开,只淡淡道,“不要再提。” 那封夹在长袄里的信,莫冉也已经猜到是她送的了。四年前他回京城科考,遇见了季雨薇,那天天很冷,老同学寒暄了几句。第二日她送来了一件长袍,说她同言永宁一道买了件衣裳,就当以前欺负他的赔礼。 因为太了解言永宁的性格,莫冉当时半信半疑,将长袄留下了,却从未穿过,自然也不会发现长袄里的那封信。 “你们在磨蹭什么啊?”马车里言永宁喊道。 马车载着三人调头出发,言永宁一想到那陈氏被打板子就觉得痛快,只不过她也不好受,撩起袖子发现手臂上好几处被打紫了。 莫冉细细查看,“我请御医来瞧?” “小伤而已,请什么御医啊。”言永宁嘟囔了一声。“不过那个董珍替我挡了好几下,不知道受没受伤......” “那我派御医去闵府?” “嗯,好。” 季雨薇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攥着丝帕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两人先将季雨薇送回了将军府,再一道回的家。 “大理寺的也听你的话?”还真是官官相护,审问的时候大理寺卿全程看着莫冉的脸色行事。 “嗯,六部,大理寺,宗人府,翰林院,你所知的皆由我掌管,听我的差遣。”他十分寻常道。他如今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亲王皇子,也要对他忌惮三分。 “他们都听我的,只你不听。”莫冉垂眸看着她玉臂上的几块青紫。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了想次火锅 第27章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莫冉低眸去查看她胳膊上的伤,“以后不要再同人打架。” 她别过眼,抚了抚自己的腰,那里被那悍妇踹了一脚,疼得很。 没成想莫冉这就注意到了,“那里也伤了?” “唔,疼死了。你们岭南来的,没一个好人。”她嘟囔了一声,可想了想改口,“那个董珍除外。” “我也不好?”莫冉追问。 言永宁气鼓鼓地,没说他不好,但也没说他好。 进了家门口,莫冉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一路抱进了卧房后要查看她的伤。 腰部的伤,不免要除衣裳。 她侧卧在床头,外袍的带子轻轻拉开,纤腰侧处,果然所以一大块青紫。莫冉要请宫中的医女来,言永宁怎么都不肯。无法,只能拿了跌打药,“我帮你擦。” 他看着这般凛然正气,言永宁倒是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默许了。 手掌轻捧着一点药油,按到淤青的地方,她皱了皱眉头,“你下手能不能轻一些。” 莫冉抿着唇,手上擦药的力道放轻了。 言永宁不算瘦,也不丰腴,这么侧卧着,说不出的曼妙。莫冉一向清心寡欲,狭长的眼眸暗了些,手上擦药油的力道越来越重。 又惹得言永宁一声娇嗔。 只是一小片淤青,却足足用掉了半瓶药油。言永宁觉着好些了,起身自己穿衣裳。莫冉将药油盖子盖上,垂眸看着她,模样像是准备随时要伸手帮她一把。 女子的衣裳繁复,这边一根带子,那边一排盘扣,好久才穿好了,她要下床。莫冉立即帮她找了鞋子抓在手里,示意让她踩进来。 言永宁有些惊诧地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的莫冉,“你在做什么?”她又不是三岁婴孩,就算是贴身丫鬟,伺候她起床梳洗,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尴尬地将她的鞋放下,莫冉站起身不言语。 言永宁抬眼向他,朝野内外权势滔天的人,此刻的身影居然令她想到一个词,伶仃卑微。他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的,就算被欺负得再狠,也是一声不吭,倔强地很,有时候同他说话他也会一直平静沉默,旁人永远都无法揣摩他心中所想。 “你别这样。”她别开眼道。言永宁并不喜欢这种深沉且颇有心机的男人,她喜欢表哥元少琛那样的,大大咧咧,有一说一的大丈夫。 “嗯。”莫冉如同往常一样,并不反驳。 丞相大人在大理寺为将军夫人主持公道的消息就传开了。往常,贵女们只当莫冉是位不近人情的权臣,因着这件事,上至八十岁贵妇,下至十岁女童倒是对他啧啧称赞。 ** 没几日,丽络郡主在杯莫停请言永宁和其他贵女一道吃茶。 杯莫停酒楼作为京城的销金窟,据说幕后主人是丽络郡主的哥哥。有着这块皇室活招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爱来着消遣。不光有美食美酒,还有美女美男,酒楼里的琵琶古琴声只有在子时过后关店才消停,酒楼戏台上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杯莫停雅间。 “我哥哥近日得了几名蒙古俊男。”丽络公主面色红润。“容貌不似我们中原男子,有些粗犷,可别有一番风味。姐妹们要不要见一见?” “你就知道吊我们胃口,还不叫出来见见。”县主道。 言永宁见过郡主的几位男宠,皆长得俊逸白净,倒是没见过蒙古美男,“我也要看。” “自然是要看的。”其他贵女纷纷附和道。 没过多久,三位蒙古美男鱼贯而入,进了郡主专属的雅间。言永宁手撑着下颌欣赏一番,不同于如今的京城男儿的素雅,这三个男子身材高大,皆半露出上身结实的肌肉,五官深邃富有阳刚之气。 “永宁,比起你家那位,这三位如何?”丽络郡主笑问。 县主又道,“我觉着各有各的特色,只不过依旧比不过永宁的夫君俊逸出尘。是不是,永宁?” 莫冉的长相带着些许阴柔,外加上他性格孤冷身居高位,贵女们以前都不太敢打趣他的,今日关起门来,倒是有些狂了。 言永宁喝着茶,心里也觉着莫冉比这几个美男好看,可是嘴上却不承认,“怎么就比不过了?我觉着他们长得比他好看。” “看来,我们永宁平日在家里,可没少受冷落啊。”丽络郡主打趣道。 “也是,她家那位政务繁忙,又是那种冷淡性子,怎么能同郡主府里的面首一般知冷知热呢。”县主附和。 “这样,我做个主,今日这三位美男之中,你挑一个带回府里做下人。”丽络郡主神色飞扬。“就算不做别的事儿,光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言永宁知道她们二人又是打趣她呢,自然不能败下阵来,“好啊,我还要你府里头的面首,时鸿,还有时雁,都来我家给我做下人,什么都不用干,只坐在那供我观赏就好。” “观赏?那是要裁制几件好衣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县主笑得连手边的酒碗也差点打翻了。 “好好好,依你。你敢要我就敢送,回头你夫君找我,我就说是你说要的。言永宁,我同你说,别光嘴巴厉害!”丽络郡主手持纨扇指着她又气又笑。 “我还怕他不成!你将那几个面首给我,我想宠幸谁就宠幸谁!你别舍不得送就行!”言永宁回敬道,喝了点酒言语之间也略微有些放肆,可是不管了,反正传不到莫冉耳朵里。“莫冉在我这儿就是个摆件,平日在家里我都当他不存在的。” 贵女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顽笑,一时雅间里热闹非凡。等众人过足了嘴瘾,一道看着那三位蒙古美男跳了舞,一边吃着茶酒,临近黄昏这场聚会才渐渐散去。 言永宁同丽络郡主一道回去,虽然二人方才呈口舌之快说了不少玩笑话,可都知道彼此不是认真的。 才出雅间,外头人声嘈杂哦,端着酒壶的小厮从她们身边经过,推开了另外一间房的移门。“大人,久等了。” 听了这句话,言永宁瞬间就停下了脚步,心头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者说察觉到了背后的一道灼热视线。她抓着丽络郡主的手臂回头一看,雕花大木门半掩的雅间里,有个修长身影,身着官服正襟危坐在雅间长桌的前端主位之上,雅间里其他人皆是年轻书生。 是莫冉。反应过来以后的言永宁微张着嘴,脸色瞬间苍白。 远远地,他、他正在听身边另外一位身着官服的年轻人讲话,不动声色地抬头,视线越过那所有的人和物,仿佛毫无阻挡般,直直看向愣住了的言永宁,只稀松平常的一眼,又随即垂眸,掩去眼底所有的波澜。 “走啊,永宁。”丽络郡主喊了一声。 “来、来了。”言永宁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走下一楼的时候腿都是虚的,扶着楼梯扶手才能站稳。 第28章 贵女们各自坐了马车轿子散场。言永宁惴惴不安,努力回想着方才说的那些逾越的话,他听见了吗?虽说两个雅间离得近,可毕竟酒楼人声鼎沸,格外嘈杂,更何况,戏台上还在弹着琵琶呢。 哎呀好烦!不过他也有错,堂堂丞相,晌午居然带头去酒楼喝酒,真真不像话,对,她只是过过嘴瘾,那些个美男也没带回家里来,他若是听见了过来兴师问罪也没有由头没有把柄的。 回房换了衣裳,命人点了香炉和炭盆,她脱了鞋袜坐到木塌上吃宫里头赏赐下来的柑橘。 仔细想想,莫冉自小就长得好看,唇红齿白,沉默安静,故而书院里的其他贵族子弟不爱同他玩。如今阴柔之气少了几分,带着几分少年得志的沉稳和出尘,丽络郡主的那几个面首怎么能同他相比。况且,他身上不似那几个面首消瘦,反而同方才杯莫停里那几个蒙古男子一般有着结实胸膛。 自香炉里散出的香味很好闻,脚边的炭盆也烧得阵阵暖意,与屋外的深秋寒冷隔绝开来,她一手撑着木塌上的小方桌睡着了。 一直到傍晚屋外几声轻雷叫言永宁惊醒,屋子里有些暗。 边上坐着个人,她吓得往后靠了些,借着半掩的窗口透进来的光才看清是莫冉。 “你回来了。”揉了揉眼睛,正欲找寻鞋袜。 手腕突然被擒住了,“我不好看?只是个摆件?”黑暗中莫冉突然问了一句,声音冷若冰霜。 言永宁整个人怔住,他在杯莫停听见了??? “我让你事事称心如意,你却叫我这般痛苦。”他靠近,说话声像是像是野兽一般低沉却饱含了怒气。 她无言反驳,甚至有些窘迫。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他的掌心隔着华服抚上她的心口。“这里,冰冷的,是吗?” 比起她的心,从外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他,掌心更冰冷,她免不了颤了一下,除此之外,是他满身的酒气,就连屋子里的熏香也掩盖不住,言永宁双手将他推开些,“你醉了。” “我没有,永宁,我没醉。”他眼神灼灼地。言永宁双手撑着往后,见他又要靠近,立即伸出腿用足抵住他,一脸的防备。 兴许是她的反抗让他清醒了些,莫冉起身捏了捏眉心,收起所有的情绪,“我失态了。”说完他大步走出了房间。 一直到晚上言永宁就寝的时候他也没回来,言永宁本就有点心虚,他帮了自己很多忙,她却在杯莫停说了那样的话,若是知道他在场,就任由郡主她们调侃,她定然不会说那些话。 “丞相大人去哪里了?”熄灯之前,她问了正要退下的丫鬟。 丫鬟低眉顺眼地回答,“大人喝醉了,怕扰了夫人安歇,故而睡在了西厢房。” “知道了,你们也去歇息吧。”她独自上了床,他不进房正好。 在宽大软绵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突然一道光亮透过窗户照到幔帐之上,言永宁一哆嗦,立即捂住了耳朵,果不其然雷声随之而来。 她怕打雷,真真怕极了,可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别人并不知道。她的伯母是将军府出身,本就大大咧咧,她的三个堂哥也不怕,所以华月自然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言永宁,也不怕打雷。 其实,她怕的,每到每年这个时节,她都怕得要死。只是自小要强的她,从来不肯跟别人说。因为说了他们就会觉得没有父母的她更加可怜了,所以她不想说。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又捂住耳朵,闭着眼睛,可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还是响得如同天要塌了一般。 突然,外面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言永宁抬头去看,是莫冉,他回来了。 “你来做什么?”她故作镇定地问。 “拿换洗衣服。”莫冉道,冷漠到了极致。而后他真的从柜子里拿了一身衣服,转身要走。 此时,又一记闪电,言永宁立即钻回被子,手攥着被子,全身瑟瑟发抖。 “你怕打雷?”莫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他皱眉。樱桃 言永宁从被子里抬起头,他拿了衣服怎么还没走,“我不怕。”她道。 此时,又有一记闪电,比之前的更亮,她感觉快窒息了迅速又将头埋进被子里,天哪,这天是要塌了吧,今晚能不能快些过去,自己快死了。 正当这时候,莫冉他上了塌,她连人带被子被揽进他怀里,明明她怕得发抖,却还说不怕。 他怀里温暖,言永宁纵然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挣扎。“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打雷?”他低声在她耳边调侃道。 一听这话,言永宁就不高兴了,从他怀里挣扎着离开,“我能做什么亏心事?你才是,当上丞相没几天就有那么多钱。”他们的吃穿用度,比王府还要奢侈。 莫冉不置可否,下床去。 此时天上一记雷劈过,言永宁一声尖叫,将站起身的莫冉从背后抱住,“你要去哪里?”她问,声音带了点哭腔。 莫冉的低头看看圈在自己腰间的白皙双臂,“我去将衣服放好。” 听了这话,言永宁才将人松开,他千万别走,他走了她肯定会死的。“莫冉。”她脸声音都是颤抖的,仿佛在祈求他。 下一瞬,莫冉将方才从柜子里的拿出的衣物随手一放,转身抱住半跪在床榻上的人,“别怕,我在这。”沉声哄她。 言永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总之只记得莫冉一直在自己耳边安慰。而后第二天一早,她在莫冉怀醒来里,周身都暖融融的。屋子外头骤雨初歇,自己躲过了一劫。 莫冉早醒了,一手揽着她,像往常一样靠在床上看书。言永宁心情好了些,靠在他胸膛上,伸手拉扯过他的一缕青丝在手里把玩。 两人皆未提起昨晚的事。 一直到了他必须起床上朝的时辰,莫冉将人放到床榻上,起身去换衣服。他未去屏风后面,就在床附近解开寝衣。 言永宁侧过身子,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他褪去寝衣,换上里衣和官服,束上腰带,成了人人敬畏的丞相该有的模样。 一切搭理妥当,莫冉抬头看向床上的言永宁,她慵懒地侧卧着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 “其实你挺好看的。”她突然说了一句。“比他们都好看,除了眼睛。” 他原本是要出门了的,走到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怎么了?” 昨夜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如今又是一副大小姐模样。 他的眼睛漂亮湿润,却也平静得如同毫无波澜的湖面,像是一眼就能将人看穿,有时候甚至令她觉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悲悯,好像在可怜她一般,而言永宁不想别人可怜她。 “你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温柔。”她道。 “这就是你自小厌恶我的理由?”莫冉听了,无声地讪笑一下,“可是昨晚,抱着你一整夜的人是我,言永宁。”他不温柔?她还要他怎么温柔? “你告诉我,怎样才是真正的温柔?”他问她。早起的声音甚至听着有些虚幻。温柔这种东西,他没有感受过,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永远是莫家祖宅里冰冷彻骨的潮湿。 他这模样,又令言永宁想起伶仃二字,不是可怜,而是令人心疼。而后,她又像是魔怔了一般,突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将人抱得紧紧的。 莫冉站着,身体僵直。 低眸,她的青丝长长地披散在肩上,环在腰间的手臂白皙纤细。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言永宁回过神来,她在做什么?她为何要抱他?他如今身居高位哪里可怜了?而后她松开了手臂,躲闪着转过身去,她没脸见人了! “总之!在杯莫停雅间里说的那些话,并非我的真心话!”她突然道。 “所以,我比那三个蒙古男子好看?”莫冉问,他胸膛极其不平静。 言永宁纠结了一番,“嗯。” “比时鸿和时雁都好看?”他又问。 第29章 他怎么听得这么清楚!而且连丽络郡主的那两个面首的名字都记得清楚。言永宁摸上自己滚烫的脸,扯过被子背对着他睡下,没好气道,“你快去宫里头吧!” “你答了我就走。”莫冉道。 “好看好看,都是你好看成了吧。”他从小就好看。 他怎如此烦人?若是按照言永宁平日里的性子早就掀起了被子,不耐烦地用双手将人推得老远了。可是经历了昨夜,她好像狠不下心肠来了。都说随着年纪的增长,一个人身上所有的刺皆会被化掉,难道她也难免如此? 莫冉心满意足,甚至弯了弯嘴角,遵守诺言,“我上朝去了。” 等听见关门声,言永宁懊恼极了,他定是对自己下蛊了,否则自己怎么会说出口来,这个该死的男人! *** 近日来蒙古的美食和歌舞风靡整个京城并非是空穴来风。言永宁这才知,原来蒙古派了王子牧仁来向皇室求娶公主。 顿时这桩事成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的茶余话题,废帝的公主倒是有好几位,这新帝的女儿就贵妃所出的元期公主一位。蒙古有意交好,若是将公主嫁过去了,可以通过这桩联姻免去往后几十年的战火纷争。 可是元期公主为贵妃所出,又是皇帝唯一的女儿,且她的兄长睿王极有可能继承皇位。身份尊贵不言而喻,难道真的要这么嫁去草原,艰苦过一生? 蒙古皇子不日便要抵达。郡主她们也不免猜测,皇帝到底是如何决断的。然后打探这件事的重任便落在了言永宁身上。 天气越发冷了,清晨在暖和的怀里醒来已经成了言永宁习惯,“宫里头最近忙起来了罢,要准备元期公主的嫁妆?” 此次她采取了迂回战术,绕着弯问。因为她每每问莫冉宫中之事,他都不会直接了当地回答。 “可能罢。”莫冉淡淡道,低眸看书,宫里头要为迎接蒙古王子做准备,故而近几日文武百官修沐,他自然也不必早起。 言永宁靠在他胸膛上,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敲了一下,不轻不重地,“你每次都不说我想知道的!” 握紧的拳头被他一手包住,丞相大人好脾气,“你想知道什么?” 言永宁抬眼去看他,正好对上莫冉的视线,“我问了你也不会说。”而后从他怀里出去,又回到自己那一边睡。 莫冉俯身过去,“你不问我怎知你想听什么。” 她这才转过身来面对他,“那你说,皇上是否打算将元期公主嫁去蒙古。” “三种可能。”他道。 “皇上就一个公主,怎会有三个可能?” “元期、嫁顾蓉、或者”莫冉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或者谁?”她伸出手又打了一下他,催促他讲下去。 “丽络郡主。”莫冉道。 丽络郡主?言永宁微张着嘴难以置信。丽络郡主是已故长公主之女,元期有亲生母亲贵妃为其撑腰,而顾蓉作为皇后的外甥女自然也有恃无恐,丽络郡主没有后台,那这事极有可能落到她身上。 可千万别啊,昨日丽络还在嘲笑元期公主,若是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代替元期远嫁蒙古,那、那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了。 她撑起身靠到床头,又偏过头看了看回去继续看书的莫冉,一时生气倾身过去抽走他手里的书,满脸写着四个大字,我不高兴,“你们岭南来的就知道欺负我们!” 莫冉无奈,去她手里拿书,“又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就怪你!”言永宁将他的书紧紧抱在怀里,不让莫冉拿。 “好,都是我的错。”莫冉缩回手,且一改往日模样,笑得眉眼温和。 言永宁都不知道他为啥笑!反正她嫁给他了,这一生所有的不高兴他都要负责才行。 “你怎么不说我无理取闹?”她没好气问,又自行抢过来的书交到他手里。 莫冉侧过头,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你是我的妻子,在我这,你可以无理取闹。” 听了这句,言永宁瞪着眼睛再也说不出什么来,而后突然起身跨过莫冉跳下床了,从衣柜里拿了新衣裳就躲去了屏风后面,只不过她没忙着换衣裳,双脸绯红,双手贴在脸上,这个男人说什么胡话!言永宁你要镇定,不能被这个妖男蛊惑了! 没过几日,牧仁王子抵达京城,皇帝在郊外的行宫宴请使臣队伍,如今正是秋猎的好时机,宫里头让百官携家眷随行,言永宁同莫冉自然在其列。 *** 清晨,夫妇二人刚至行宫,便遇见了同样才下马车的丽络郡主,她也非独自前来,身边带了最受宠的面首时雁。 言永宁一时尴尬,郡主倒是不知道皇上的考量,脸上尽是喜色。 “丞相、丞相夫人。”时雁落落大方地行礼。 时雁此人,长相俊美,落落大方且才华横溢,家中原也是做官人家,后来家道中落无奈当了小倌儿。因机缘巧合做了郡主的面首,从此以后为郡主马首是瞻。 言永宁微微颔首,然而身边负手而站的莫冉却不作任何反应,待到与郡主她们分开,到了内务府给他们分的院子,他才开口,“你喜欢这样的?” “什么?”言永宁侧过头,并未听懂。 “时雁。”莫冉闷声道。 这才想起来之前在杯莫停,莫冉在隔壁偷听她讲话来着。 “是啊,我就喜欢这样的,待人谦逊,温润如玉的。” “油头粉面。”莫冉别过头低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言永宁顿时要较真了。 “没什么。”堂堂丞相大人抵赖。 她明明听见了,“比你好看。”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莫冉坐到木塌上,脸上神情难掩的不悦。 “嗯?”言永宁正吩咐着下人摆放行礼,闻言又是侧过头看向莫冉,一手叉腰,大有副你再说一遍的架势。她满身的富贵装扮,华丽且美艳,面容凝妆,微微瞪着他。 莫冉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下午,丽络郡主在自己小花园里设了宴,邀请姐妹几个一道过去说话。 “你们还不知吧,宫里头皇后娘娘同贵妃斗起来了。”丽络郡主将最新的消息说给大家听。“就为着要果果将谁嫁去蒙古。” “皇后又无所出,何来这番争斗?”季雨薇问。 “顾蓉啊,贵妃向皇上提议封顾蓉为公主,将她远嫁蒙古科尔沁,皇上正考虑着呢。”丽络郡主笑得肆意。 “这二位不是一向以好姐妹自称吗?”县主也跟着笑。 “牵扯到这终身大事上去,能有几个好姐妹?”丽络道。“永宁,你怎么不说话。” 言永宁仔细听着,在犹豫要不要说实情。 “大臣们都站在贵妃那儿,毕竟皇后并无所出,只有一个记下名下且并不受宠的皇子元朔。”丽络道。贵妃的儿子睿王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傻子都知道该站在哪一边了。 “那可未必就是顾蓉。”县主神秘道,“皇后娘娘已经在为顾蓉择婿,说是要将她嫁给少琛。” 言永宁听了心里顿时一紧,她讨厌顾蓉,只不过......这样一来,若是叫表哥不要娶她,那丽络郡主便多一分希望留下来。 若顾蓉被封了公主远嫁科尔沁,那便是一箭双雕,万事大吉了。 等小宴散了,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提起笔给元少琛写信,将方才从丽络郡主嘴里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最后叫他千万别答应娶顾蓉。 最后一笔写完,她搁下笔起身,刚要去取信封,转身却被吓了一跳。莫冉什么时候一声不响地站在她后面了? 莫名心虚,将手中的信藏到背后,不慌,先发制人,“你想吓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努力码字啊!---一个没有存稿了的人 第30章 莫冉垂眸,又突然看她,缓缓开口,“此事,你不要插手。” “你偷看我写信!”言永宁不悦地伸手推了他,莫冉毫不心虚,“若是元少琛拒绝了这门婚事,那就是公然与皇后与顾家为敌,于你姑父一家有害而无一利。” 这话言永宁无力反驳。 “可、可丽络郡主怎么办?” “一切顺其自然,也未必就是她。” 言永宁思虑一番,到底是没有将信寄出去。晚上有宴会,她躺在床上小憩,直到门口有声音吵醒了她。 原以为只是丫鬟在洒扫,越听越觉着奇怪。 “莫冉哥哥,父皇一定会把我送去蒙古的,你要帮帮我。父皇最听你的话了!” 言永宁一边听着一边下了床,这声音听着熟悉,就是那位嚣张跋扈的元期公主。 赤足下了床,她靠近窗边想听得更清楚些,甚至踩着木椅爬到了梳妆台上。然而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远,再也听不真切。 未过多久,房门突然被打开,莫冉正好瞧见她身着里衣毫无规矩地在梳妆台上。 莫冉用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你会帮元期?”她不顾仪态地坐在梳妆台上质问他。 莫冉径直走到她跟前。 “会不会?”言永宁心头隐隐有些不舒服。她站到木椅上,居高临下。 莫冉未置一词,突然伸手。 “啊!” 他居然将她从椅子上抱下来,就这么抱着。她不得不圈住他的脖子,不令自己落到地上。 她问了两遍,莫冉都没打算回答的模样,言永宁面露不悦,“你就是想帮元期是不是?你也不想顾蓉去和亲,如此一来贵妃和皇后两边都不得罪,你就是想牺牲丽络郡主,是不是?” 她气鼓鼓地说完,这些数落到了莫冉那却像是不痛不痒的,他甚至耐心等着她说完。 这态度惹得言永宁更加郁闷,“莫冉,你太坏了!” “哪里坏?”他问。 言永宁沉默下来。 “这是皇室之事,你不要插手。”莫冉道。 “若我偏要呢?看看最后是丽络还是元期远嫁蒙古?” 他侧过头,呼吸萦绕在她颈边,眼神透着玩味,“你在下战书?” “较量吗?”她伸手轻轻掐住莫冉的脖子。 腰间的手突然松开,言永宁突然下坠,“啊!!!”落地之前,莫冉又紧紧够住了她。 “莫冉你这个疯子!”言永宁惊呼。 始作俑者唇边露出浅钱笑容。“不是要较量么?” “放我下来。” 莫冉轻而易举地抱着她,没有将她放下,反而将她放到更高的柜子上去,有意要惹起她的怒意。 言永宁真气笑了,不顾仪态地盘腿坐在柜子上,手指着莫冉,“莫冉,你最好是别叫我下来,否则!” “否则如何?”就像是冰雪迎春,他眼底的冰霜尽数化尽了。 言永宁白净的足踢在他手臂上,“否则我吃了你!” 下一瞬,脚腕被他抓住了,“好啊,吃了我。”他的眼神比行动更放肆。 言永宁恼羞成怒,左腿去踢他才挣脱束缚,侧坐到柜子上,又去用手去打他,“抱我下去!” 莫冉就在下面,“你跳下来,我接着。” “你觉着我会信你?”她问,一边用手理着散了的发髻。 她这坐姿,这样衣衫不整,发髻松散的模样真像极了那沙漠酒馆里的风韵犹存的泼辣老板娘,再也没有一丁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撑着柜子渐渐站起来,莫冉脸上的笑意随瞬间消失,“别这样,永宁。”连带着语调也有些急促。 言永宁自小叛逆,作势要跳下柜子,可实在是高,她吓得又蹲了下来。就在此时,莫冉牵住她垂落在裙摆边的手,轻轻一拉,言永宁没有防备,扑了个满怀。 她被这瞬间的刺激惹得惊呼,推开牢牢抱住她的莫冉,“你就是故意要折磨我。” 莫冉已经恢复了神色,看着发丝凌乱的人儿,她眼神里满是倔强。“是你在折磨我。”他沉声道,方才她若是跳下来,定会受伤。 低头,她赤足站在地上,“去将鞋穿好。”他道,语微带了点命令的口吻。 她不听,往梳妆台走。 下一瞬,言永宁整个人天旋地转,他居然将她抗上了肩膀,她半个身子是的倒挂的,“你放开我!” 整个人被放到床上,他握住她的脚腕,力道之大她根本挣脱不开,硬生生帮她将鞋子穿好了。言永宁一气,伸出玉足踢在他胸膛之上。 他这个人到底有何怪癖! *** 到行宫的第二日,言永宁就将此事告知了郡主。丽络原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自己也是岌岌可危。听她讲完,丽络郡主慌了神,她的生母长公主已经过世多年,自己家族的荣耀也早就不复存在,空顶着郡主名号逍遥快活这些年。 “他们可真是好算计!要叫我顶替了元期和亲去!”丽络恼怒,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全然乱了方寸。 “定不能叫他们如愿。”县主义愤填膺道。 “可贵妃权势正盛,她的母族也正如日中天,我该如何反抗?”丽络平日里有主意,如今形势可真是蚍蜉撼大树,她一个郡主怎么斗得过元期的亲生母亲贵妃娘娘。 “若是......从顾蓉那下手呢?”言永宁道。顾蓉和元少琛的婚事未定,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未盖棺定论。 皇后的母族顾家也已崛起,若是放出消息说皇上只在顾蓉同元期之间做出选择,并且已经偏向于顾蓉,而另外一方面又叫康王府先与顾家周旋几日,暂且不将婚事定下。 顾蓉定然比丽络还要睡不安稳。顾家极有可能更猛烈地下功夫,令元期远嫁蒙古科尔沁之事成为事实。 这是言永宁唯一能想出来的招数。 “听闻贵妃手段了得,若是她将此事记恨在你们身上。”季雨薇胆小怕事,畏畏缩缩。 “管她记恨不记恨,蒙古求娶的本就是公主,若真不想将女儿嫁过去,为何当初不一口回绝,如今既舍不得公主又不拒婚,难道朕让郡主替那元期去受罪?”言永宁道。 一番议论下来,大约得了个应对之策,先将皇上选定顾蓉远嫁蒙古之事泄露给几位老臣,他们自会写折子给皇上,劝说他将嫁公主去蒙古。若是不成,兵行险招,不如就将此事散播开,便说皇上不愿将公主嫁去蒙古,总之令煽风点火,令皇后和贵妃及其背后的势力斗个你死我活。 即使最后皇上依旧决定牺牲郡主,也搅乱了皇室后宫如今的平静局面,岂不快活。 四个人谋划了一上午,言永宁才同季雨薇一道离开郡主的院子。 “你如何得知皇上有意选郡主和亲?”季雨薇随意问道。“莫冉同你说的?” “除了他还能是谁?” “你糊涂了!”季雨薇突然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你可知道他到如今地位有多不容易?!他同那些寒门学子一般,寒窗苦读十数年,中了科举,外派至贫瘠之地做官,你可知、” 言永宁怔怔地听着,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季雨薇生气的模样,“你关心他?” 听了这句,季雨薇微微一愣,“没、没有”她将视线移开,“我只是担心你,将来定是公主之兄睿王继承大统,若她要对付你、” 言永宁并不傻,心中生疑,“我只想着要帮郡主罢了。” “如今这情势,将丽络嫁去蒙古是最好的抉择,你不要再掺和这事。”季雨薇劝说道。 两人不欢而散,言永宁觉着季雨薇有些杞人忧天了,贵妃再厉害还能将她杀了不成? 路过小花园之时,言永宁遇见了那村妇董珍,她该是跟着闵相如一道来行宫的,此时正抱着一堆东西鬼鬼祟祟地从侧门溜了出去,此处是行宫最西北的角落,再往外就是小树林了。 哼,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31章 行宫里的人大多都跟着去围猎了,莫冉也是,反正她回房也无聊得很,索性跟过去看看。 董珍果然去了小树林,在一棵树便蹲下,那儿堆满了秸秆。言永宁躲在树后面偷看,只见董珍生了一堆火。 为了不被发现,她看了一眼又赶紧躲好,正要伸出头去看第二眼,被眼前的而一张大脸吓得尖叫了一声。很显然,董珍也被她吓到了。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两个同时问对方。 言永宁这下光明正大地看向董珍生的那堆火,“在行宫附近生火是要砍头的!” “啊?真的吗!”董珍脸色微白,立即跑到火堆边上将火灭了。火堆边上,还有一堆红薯。 言永宁不明白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烤红薯啊。”董珍回答,这位大小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此时,言永宁闻到了一阵香味,是从那堆被灭了的火里飘出来的。只见董珍随手拿了根树枝,将灰拨开些,里头被烧成黑炭一般的东西似乎是红薯,香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董珍将皮拨开,用手捏了点烤熟的番薯递到言永宁面前,“尝尝。” “这东西能吃?”她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张嘴咬了一点儿。 真香! 只可惜烤了没多久,红薯未熟透,只有外面一层能吃。言永宁看了看地上,还有七八个红薯,还堆着好些秸秆。 “这是什么好吃的!”又一个声音响起,两人同时紧张地转身,来人不是守卫,言永宁倒是认出来了,正是皇上那自小养在外祖家的二儿子,元朔皇子。 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一脸新奇地跑过来,董珍虽然不认识他,却也分了一些他吃,再多就没有了。 “不如......将火生起来继续烤?”言永宁提议道。 “好好好!”皇子不停地点头。 于是乎,三个人围着一堆火堆,将董珍从厨房讨的几个红薯统统扔了进去烤。 “一定很好吃。”元朔搓搓手道,一身刺绣锦袍显得尊贵无比,与董珍的粗衣麻布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若是可以搞只山鸡来烤着吃,更好。”董珍道,她自小在乡下长大,经常在田野里疯玩,跟着闵相如来了京城,处处拘束实在不喜欢。 “嗯嗯。”皇子擦了擦口水,眼睛明亮地听着董珍讲。 言永宁有些饿了,若是莫冉回来的时候带只山鸡来...... “一会儿我吃这两个。”董珍蹲在两人中间,手拿着树枝全然一副大姐大模样,她挑的两个是最大的红薯。 “那我要这里两个。”言永宁也全然不顾仪态,抱着膝蹲在董珍右边。 “剩下的是最小?”皇子嘟囔道。 “你年纪小,自然吃最小的了。”董珍拍了拍元朔的头顶。 “是谁在那生火?!”远处行宫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原本蹲在一起分红薯的三人齐齐回头。 完了,是守卫! 董珍将树枝扔了,大吼一声,“不好,快跑!” 言永宁脑子一热顿时跟着往前跑,二皇子先跑得没影了,董珍虽然身材圆润,但是跑得比她快。守卫轻而易举地擒了跑得最慢的她。 “你是何人?胆敢在行宫门口纵火?!”这二人为行宫守卫,而非宫里头跟来的,故而并不认得永宁。 这可真是丢死人了,言永宁倔强不答,拼命用袖子捂住脸。 “遮脸做什么?!”守卫押着她回去,凶得很。 此时一个守卫突然被打倒在地,言永宁心头一紧,另外一个拽着她的守卫也被推开,“快跑啊!等什么呢!”是董珍回头救她了。 言永宁被拽住往树林深处跑去。董珍力大,竟然将如此壮硕的守卫两拳打倒在地,言永宁又慌张又觉着新奇,跑得飞快,到了方才烤红薯的地方,元朔也正折返回来将那些红薯往怀里塞,董珍又连忙顺手拿了几个,拉着言永宁跑了。 三个人跟逃命似得往山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三个人都跑不动了。此处是行宫后山的半山腰,小路错杂,若守卫要找到他们,可真要非费一番功夫。 方才实在是刺激,元朔拍大腿大笑,“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他怀里抱着一堆红薯,身上锦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董珍喘着粗气,将裙摆一撩瘫坐在地上,“累死姑奶奶了!”言永宁也觉着新奇有趣,一边大喘气一边笑,着实是有趣 三人躲了一会儿果然不见守卫追了来,才安心在此歇脚,找了些树枝,烤番薯才是头等大事。 “有兔子!”元朔突然喊了一句。 董珍同言永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真的是一只白花花的肥兔子!就在树根边上! “一定很好吃。” “谁去抓?”元朔问。 “你去。”言永宁饿得很,想着那烤兔腿一定很好吃。 “我没抓过兔子。”元朔道。 “我也没有。” “这样,抽签。”董珍找来了三根树枝,“抽到最短的人去。” 言永宁别说抓兔子了,这辈子连活兔子都没见过几次,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抽了签,结果她手上的树枝最短。 “就是你了。”董珍指了指尚在不远处大树根边的兔子。 “不算!再来!”言永宁不服气。 “就是你” “可别想耍赖!” 董珍同元朔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言永宁无被逼上了梁山,董珍甚至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那只兔子肥得跟个大雪球似的。言永宁屏息小心地接近,正要往上扑,大雪球已经迅速地逃生去了。 ? 她双手还维持着要去捉兔子的姿势。原本安静的元朔和董珍皆发出一屑不顾的声,而后继续忙活烤红薯。 未过多久,那胖兔子又折返回来,三人正再吃烤红薯。这一次,董珍亲自出马,“你们瞧好了。” 董珍小心地走到兔子另外一侧,伸手去扑,却没想到兔子机灵地逃走了,正巧往火堆放想跑,“拦住它!”董珍大喊一声。 元朔眼明手快,起身将兔子扑个正着。 “哇哈哈哈哈!!!”三个人皆兴奋地大笑。 将兔子烤了吃完才下山,此时已近黄昏。前去围场狩猎的人该回来了,言永宁怕又被守卫盯上先从另外一道门口走,董珍也要回自己院子去。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元朔拉住她的手臂问。 “董珍。”她道,“刑部主事闵相如是我夫君。”眼前的少年一身的富贵装扮,颈上戴着金制项圈,腰带上还镶着白玉,董珍猜测他该是哪位王工大臣家的纨绔小公子。 元朔他从腰间摘下一样东西,放到董珍手心,“我叫元朔。” 董珍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是条节节相扣的银链子,上头的龙刻得得栩栩如生,不是金的应该不值什么钱,可她也不能收啊。 想要归还,再抬头,少年已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 言永宁衣服上沾了不少灰,一回到房里便吩咐了下人,“去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正要去小桌上拿茶,却见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在木塌上跳来跳去的,煞是可爱。言永宁像方才一样谨慎地扑过去,一下便将兔子抓在了手里,“抓着你了吧。” 软软的一团抓在手里,这一只比山上那只小多了,也不惧人,转身去问门口的奴婢,“哪里来的兔子?” “狩猎时候抓的。”莫冉从里屋换了衣裳出来,才看见言永宁的脸,他停住了脚步。 她妆容精致的小脸上脏的很,鼻尖与脸颊上像是抹了碳灰,发髻上还有一根秸秆。“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有。”他走到她面前,突然伸出手指,言永宁闪躲不及时,他用拇指抹掉了她右脸上的黑色。“像只小花猫,你去做什么了?” 言永宁低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沾上红薯外壳上的黑灰了。不止是她脸上,掌心也是一片黑,“你低下头来,我告诉你。” 莫冉看了看咬着唇憋笑的她,低下头去。突然,脸上被她用掌心狠狠抹了一下,言永宁作弄成功了,笑得开怀。 此时,下人们已经将浴桶装满了热水,莫冉拦腰将笑得肆意的女人抱起。等到言永宁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时,为时已晚,莫冉将她扔进了浴桶。 “莫冉,你个混蛋!”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腰带不让他走,一手捧了浴桶里的水,泼到他身上去。 打闹间,莫冉全身都被弄湿了。 他并不反抗,头发上底下水珠,垂眸看着浴桶,试探性地问了一遍,“一道沐浴?” “你想得美!”言永宁道。 莫冉将视线移倒她紧紧拽着他腰带的手上,“你确定?” 言永宁立即松开了手,她发髻散了,长发披散下来垂落到了热水里,鼻尖上还有黑色,只不过此刻脸颊上添了些红色,看着极惹人喜爱。 莫冉伸手捏住她的下颌。 言永宁趴在浴桶边上仰着头,他衣冠楚楚却用令她觉着危险的眼神看向她,这种转换几乎是一瞬间的。 莫冉弯下腰,只盯着她绯红的唇,他很冷静,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然而,言永宁比他更清楚,她伸手将人推开,抬眼,“除非你能救了郡主,否则不准亲我。” 莫冉微微蹙眉,她居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已经奇货可居,以此来做交易,而他当然不会助长她的气焰。 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眼底再也没有了任何情绪,“你的筹码并不够。”说完,他伸手抚过浴桶里的水面,激起小小的水花。 看着他走出屏风,言永宁有些气恼往后靠在浴桶边上。 第32章 亥时。 上了床榻,将小兔子捧在手里逗弄,未过多久莫冉也洗漱完毕上来,“今日你去做什么了?一脸的灰。” 言永宁侧过头神情高傲,“想让我同你讲话,你的筹码还不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她还是懂的。 莫冉翻开手头的古书,“听闻有人在行宫侧门外纵火。” “不是我。”言永宁心虚地将眼神移开。 “我未说是你。”他低头轻笑。 言永宁将兔子赶下床,拉过被子就要睡,她才不要同他讲话。今日郡主应该是已经派人通知了几位老臣,明日皇上定会收到他们的折子,如此一来原本已经平息的局面彻底打乱。 皇后与贵妃相争,还能为郡主争取一丝机会,只不过皇上也可能亲自出面,正式将郡主封为公主,代替元期远嫁蒙古。 这么想着,虽然言永宁闭着眼睛,许久都没有睡着。 一直到有一个手臂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言永宁就这样滚到了莫冉的怀里。 她睁眼,正好对上莫冉的视线,原来是这样!原来每日清晨她并非因为惧冷而睡在莫冉怀里,是他在自己每日熟睡以后就做这种事! 言永宁一句话都未说,只是挣脱了他的怀抱,又缩回自己的角落去。 “我宁愿你对我发火,也不想看到你这般的冷漠。”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言永宁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咬着自己的手指,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莫冉,实际上,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他。 此时窗口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雷声随之而来,虽然不响,也足够令她害怕。 身边的人突然下了床,言永宁心里头害怕连忙起身,“你起做什么?”他不会同她赌气要离开房间吧。 莫冉已经走到床边,“关窗。”他道。 等他掀开被子上了床榻,“躺下睡觉吧。”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言永宁还是这么坐着,她努力让自己不害怕打雷。 可是等下一道闪电略过,她还是害怕得缩了一下,她真的害怕打雷,怕到此刻只想莫冉紧紧抱住自己。莫冉全程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伸手将人圈进怀里。 “别看。”他沉声道。 她头抵着他肩膀,一句话都不说,莫冉伸手拉过被子披到她背上,手又去捂她的耳朵。 垂下的纤弱双臂,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腰,方才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她又主动地抱他。 莫冉往后靠到床头,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拉过被子将她盖得严实。言永宁侧着头贴在他寝衣微敞的胸膛之上,除了雷声之外还能听见他心脏沉稳有力的起伏。 外头雷声轰隆,房内也并不安静。 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言永宁被吓得颤抖了一下。 伴随着秋雨,这雷声越发响亮,言永宁自棉被里抬头,眼里盛满泪水真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猫。正好对上垂眸看她的莫冉,他的眼神冷静而淡漠,尽管如此,却只看着她一人。 纤细的手臂转而去挡住他这样的眼神。 莫冉心里清楚不过,她不喜欢自己,更不喜欢他的眼睛。 下一瞬,唇上传来一记温软,将他这种认知动摇了一下。 言永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了这个举动,自己都被惊讶,她怎么这样!他会怎么想她!遮住他双眼的手掌更加不肯放下了。 玉臂露在外头,是会着凉的。 “我不看,你将手放回去吧。”他道。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声音,他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未对谁展露过。 言永宁听话,将手臂缩回,莫冉果真没有睁眼,只是拉高了被子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好让她整个身子都温暖起来。 他的睫毛很长,长得大概像她的母亲,容姿出尘。胸膛宽阔,微敞的寝衣因着她方才凑上去的出格之举而有些凌乱。 言永宁现在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外头的雷声她一点都听不见,他的下颌也十分漂亮,不由自主地,她再一次凑上去亲了亲他,反正莫冉闭着眼睛。 然而就在她得逞之后退开的那一刹那,莫冉同样漂亮的眼睛蓦然睁开,直勾勾地看向她。 “你觉得、我能有多少定力?”他问,不含喜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言永宁却听得心惊,身体随之一颤。 她真的是个很不负责任的小姑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侧过头趴在他的胸膛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解释。 雪白纤弱的肩胛露出来,莫冉伸手拉好她的衣裳。 “莫冉。”过了许久,黑暗中突然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嗯。”他回应她。胸口的一块地方被她泪湿了,莫冉才知道她原来比他以为的更怕打雷。 “你想你娘吗?”她突然问。 “我没见过她。”他道。 “我也记不清我娘的样子了。”她道。 言永宁不知自己怎么了,以往这样的雷雨之夜都是自己一个人瑟瑟发抖着熬过去的,今日被他拥在怀里,竟然哭得厉害。 莫冉清楚地知道她在哭,更要命的是抵在他胸膛上无声地流泪。这样的折磨,他很难忍受不下去。将人抱坐起来,右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别哭了,嗯?” 言永宁一双玉臂搂着他的脖子,袖子褪到了手肘下面,脸埋在他颈窝里,“我也不想啊。”说话的声音轻柔且带着浓浓的哭腔。 “......”要命了。 是夜,朝堂之上事事游刃有余的丞相大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无策。 第二日,皇帝在此行宫书房内召见大臣,近二十年的卧薪尝胆令其事事谨慎,却也深谋远虑,城府颇深。 “朕今早收到几位老臣的折子,近日也正因此时多烦忧。蒙古诚意求娶,朕也想将公主送去和亲,只不过公主自小跟着朕历经艰难,这才得以重返京城,贵妃苦求。顾家的女儿倒是自小由皇后抚养,朕视如己出,然而顾家辅佐有功,又人丁单薄,朕也不好寒了皇后的心。” 众臣一听,心里大抵有了些数,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 礼部尚书道,“元期公主自小非生长在宫里头,如今重返京城没几日,自然还不熟知宫中礼仪,就此嫁去蒙古科尔沁倒是不好。倒不如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位郡主,反而更妙,臣想......丽络郡主倒是适龄。” 其他大臣立即附和,皇帝看向始终沉默的莫冉,朝廷重臣之中,他是最年轻的也是最受皇帝器重的,“莫卿意下如何?” 莫冉这才回过神,一夜未睡,心里还想着昨晚的事,“臣以为,若是元期公主不愿远嫁蒙古,那么这桩联姻不如就此打住。蒙古求娶的是公主,若将郡主嫁过去,反而激其不满,且宗室之中大抵也会有些怨言。” 他这番言论毫无破绽,可书房内的其他大臣皆有些不懂了,之前在宫里头商议此事,丞相大人也未反对将郡主作为人选之一啊。 如今皇帝已经选定了丽络郡主,这是给自己的偏心找台阶下呢,怎么丞相大人反而将这台阶搬走了呢。 皇帝许久都未开口,最后屏退了其他大臣,将莫冉留了下来。“你可知自己在干些什么?” 莫冉再清楚不过,如今大臣们纷纷站队,许多都成了贵妃之子睿王的党羽,他方才的一番话,其实将自己放在了这对母子的敌对位置。 “臣知道。” 皇帝有些生气,“知道为何还那样说,此事与你无甚关联,方才那番话,你大可不说。若是叫贵妃听了去、” “臣知道后果是什么。”莫冉这样道,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女人是个祸害啊丞相大人!你清醒一点啊! 第33章 皇帝收敛怒气,“你和你的母亲很像。也正因为你是故人之子,所以朕希望,你的未来可以安安稳稳的。睿儿才智平庸,可朕就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子。” 莫冉抬眼反问,“皇上若是已经有所决断,为何迟迟不封睿王为太子呢?” 皇帝突然笑了,“你很聪明,莫冉。如果朕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一定会封你做太子。可惜你不是,故而你须得收敛些,别让朕杀了你。” 听了这番威胁,莫冉脸上毫无惧意,“皇上杀了我,就不怕若是将来睿王登基,这江山坐不稳吗,贵妃的母族近几个月来可是没少在在京城出风头。” 说完他行了一礼告退。 下午的时候,不知谁走漏的风声,礼部尚书提议将丽络郡主嫁与牧仁王子,丞相却并不赞成此举,联姻之事悬而未决。 这事也很快传到丽络郡主的耳朵里,原本郁郁寡欢的郡主立马又神色飞扬起来,“永宁,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言永宁哪里想过莫冉会真的帮她这个忙啊,这人可真是口是心非。 “不知道这牧仁王子长什么样,使得元期跟顾蓉都不肯嫁,前几日夜宴我又未看清。”丽络郡主道。 “我也没看清,只知道穿着十分怪异。”县主道。 “听闻牧仁王子的住所离这不远,不如我们......”郡主提议道。 众贵女夜宴当晚也都未看清,被这么一怂恿,纷纷要去看看牧仁王子长什么模样,言永宁也就这么被丽络一道拉了过去。 啊!她好想回房去睡觉啊! 婢女打听下来,说是王子此刻正在靶场射箭,贵女们全围去了靶场门口。 “哪个是牧仁皇子啊?”郡主一边朝着靶场内张望一边问,“你们后面不要挤。” 言永宁原本站在最后,又被丽络提到最前面,“那日你坐得离王子近,你看看哪个是。” 言永宁扒在门口,靶场里有不少人在,其中好几个都未着上衣,手持弓箭正在射击。手指悬在空中,“那个、身形有点像。”她道。 “那个矮的?什么嘛,果然长得不怎么样。”丽络郡主道,摇摇头,“不过,他旁边那个长得还不错,这上半身的肌肉,蒙古男子果真别有一番风味。” “哪个?哪个?”其他贵女顿时从后面扒过来看。 言永宁一时记不清前几日夜宴上哪个是牧仁皇子了,不过丽络郡主说帅气那个确实不错,“比杯莫停那三个蒙古男子还要好看些。” “哪儿呢?哪儿呢?”贵女们都要看。 “就那个嘛,最帅那个。”丽络郡皱眉头,“别挤我了。” “也别挤我。”言永宁道,此人的身材同莫冉挺像的,莫冉比他白皙一些。只不过,蒙古男子也太过豪放了,比试射箭居然将身上的狐裘褪到腰间系紧。 这一句很有效果,后面的人安静了。 “天哪,这也过于俊朗了。”丽络郡主显然已经沉迷其中。 “郡主,擦擦你的口水,别掉我头上。”言永宁毫不客气道,丽络郡主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沉迷男色。 “可是他好英俊哦。”丽络犯花痴。 “确实英俊。”言永宁承认,她也爱看俊男。 “永宁,你来看,那边那个也很帅。”丽络郡主伸手扯了扯言永宁的袖子。 “哪个?” 背后实在是过于安静了,再也没有人推她,言永宁下意识地往后一看,等看清身后站着的人,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到了地上,幸而郡主也反应过来扶住了她。 身着官服的丞相大人就站在不远处,身边还有跟着其他几个年轻官员。其他贵女们早就发现了,皆噤声规规矩矩站好了。 啊!丢死人了! “等会有射箭比试,若是真要看的话,可去看台。”莫冉率先打破了沉默。 校场边上新设了看台,桌椅席塌一应俱全。 “那可真是太好了。”郡主欣喜道。 莫冉转身吩咐了属下带着贵女们过去,又看了看身边一众年轻的官员,“你们也去吧,与女眷分席而坐。” 这一些年轻的官员是才从科举之中选拔的进士,已在翰林院修订了一个月的古籍,被当做驴一样折磨得不成人样,听了这话,连忙欣喜万分躬身行礼,速速跟去了看台。 言永宁只想莫冉看不见自己,混在人群中要跟着一道去,却被莫冉拉住了手腕,“你不许去。”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是给留了点颜面的。 “哼!”言永宁剐了他一眼,转身要回房,莫冉的手却不放开。 “表妹。”有人喊她。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莫少琛,他身边还有一男子,正是贵妃之子,如今在京城风头正盛的睿王。 睿王年纪轻轻,仪表不凡,“原来丞相大人在此处,我昨日邀了你一道来小聚一番,丞相大人怎么不赏脸。” “臣事忙。”莫冉冷漠道。 睿王笑了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武将军才从边疆归来,铁甲都没换便来了,难道丞相比他还忙不成?”说完瞥了一眼言永宁。 “臣告退。”莫冉拉着言永宁离开。 “表妹,等等,母亲也来了。”元少琛将其拦下。“说是想见你。” 言永宁一听正好,立马挣脱了莫冉的手,“我去见姑姑。” 莫冉下意识地伸手去捉她的手腕,她却先他一步将手背到背后去,不让他牵。言永宁知道姑姑没有来,这是元少琛给她找借口开溜呢。 “随你。”莫冉缩回手,不再强求,转身离去。 很轻的二字,言永宁心头却突然一沉,看着他的背影,走了几步想跟上去。 “走啊,去看射箭了,愣着做什么?”元少琛喊了她一声。 言永宁又看了几眼,还是与他们一道去了看台,元少琛不知何时开始与睿王交往密切,称兄道弟地,虽然他们本就是堂兄弟,却令她想到了四个字,结党营私。 看台上人多,姐妹们一道坐在同一张竹席上,“永宁过来,特意给你留了座。” “靶场二楼的看台不随意对外人开放的,幸而有丞相大人。” “就是,丞相大人看着温文尔雅,不像外界传得那般铁面无情啊。” 贵女们纷纷议论起来。 元少琛听在耳朵里,当场不乐意了,“你们前些时日可不是这么说的!都说他像是个冰窖一样。” 言永宁心里满是方才莫冉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动不动就不高兴了,她不就是没跟着他回去嘛,眼下弄得她心烦意乱的。 “比试开始了。”其他贵女们皆围拢过去看,这一场是蒙古使臣队伍中的勇士同宫里头的侍卫的比试。 季雨薇也拉着言永宁到了看台的栏杆处,“方才你不是同丞相回去了吗?怎么又跟着少琛回来了。” “我才不要理那个人呢。”言永宁没好气道。 “永宁,是你叫丞相为郡主说话的吗?”季雨薇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是啊。”她伸出头往下张望,方才郡主称赞英俊的那个蒙古勇士正要射箭,楼下的看台上人头攒动,言永宁意外发现董珍也在。 一片嘈杂之中,言永宁又听季雨薇道,“你不知这样会毁了他的仕途吗?” “我哪里想那么多。”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楼下蒙古勇士已经拉满了弓。 不远处,郡主同县主们也看得出神呢。恍然间,言永宁觉着背后有人撞了她一下,自己身子不免往前倾斜了些,幸而她抓紧了栏杆,回头去瞧,是怒目圆睁的元期公主。 刚想开口,手臂突然被人拉扯,她转身不及时整个人背对着栏杆往后仰去,伸手要去抓住些什么,眼前的事物却在一瞬间越离越远,季雨薇想拉她也已经来不及了。 “永宁!” “丞相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谁是凶手捏 第34章 言永宁觉得背后生疼,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耳边的声音尖锐极了,像是董珍在喊她,她疼得想哭,可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整个太医院只有张御医随着圣驾来了行宫,新帝身健,娘娘们也只偶尔有些小病痛,这几日倒是闲着,没想到今日会发生此事。 丞相夫人昏迷不醒多时,胳膊伤了,所幸背脊并无大的损伤。夜已深,药味愈发浓郁,在经历了方才的慌乱之后,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莫冉就坐在外屋的木椅之上,异常冷静。倒是元少琛与其他贵女围拢在床头。 “她何时醒来?”莫冉问。 张御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属下不知。”伤口他都已经处理了,将能用的药都用了,外伤倒是小事,总会好的,可丞相夫人是从二楼坠下,头磕到地上,他也已经施针,人会不会清醒,何时清醒都还未知。 “若过了戌时院判还未到,那便再派人告诉他,不必来了。”莫冉淡淡道。 这话张御医听着却是心慌,他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请院判了,可一来一回哪有这么快的,且如今这情形就算是院判来了,也是只能等着。 子时,夜凉如冰。 肩负守卫之责的禁军统领刘卫跪在门外多时。房里只剩下莫冉同匆匆赶到的院判及其他御医,他终于命人传刘卫进来。 “查到什么了?” “当时在看台上的有元期公主、武将军夫人,丽络郡主,长明县主,工部尚书之女,吏部尚书之女,睿王,康王之子,还有宫女太监十余人。若是常人属下只管抓起来拷问,只是......” 二楼看台之上尽是贵人,到底丞相夫人是自己失足摔落下去,还是被人推下去的,这要是查起来,得罪大半的皇亲贵胄。 “你跪在门外多时,只为了对本官说这些废话?”莫冉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解下腰间玉牌丢过去,语气冰冷,“就说奉我之命,该查的查,该审的审,若有违抗,只管用刑。” 刘卫得令,“属下明白!” “等等”莫冉指尖一下一下轻点在桌面上,狭长的双眸看不到任何的动荡情绪,“放话下去,靶场一楼的人,若有能上报线索者,金银珍宝,加官进爵,本官皆可以满足他们。” “遵命!”刘卫道,“属下还打听到......之前公主同夫人有些过节。” “先审她。”莫冉道。 “若是贵妃阻拦的话......” 莫冉眼神凛冽,“你的手下还打不过贵妃宫里的?” 刘卫终于明白,丞相大人这是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出凶手来,“可若是夫人她是自行失足......” “本官的夫人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莫冉直接打断他。 “是,那、那属下办事去了。”刘卫再也不敢提出任何的异议。 御医们比刘卫还难,皆在屋外商量若是明日这个时辰还不醒该怎么办。 里屋床上的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解开了发髻,青丝柔柔地铺散下来。莫冉坐到床边,伸手撩开她耳边的鬓发。 “往日我若这样做,你早就将我推开了,今日怎么这么乖。” 下人们做事并不细心,言永宁的手腕露在被子外头,莫冉将自己的食指放到她的手心,轻轻刮了一下后才将她的手藏进暖被里。 “丞相大人装得还挺深情。”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是元少琛,莫冉毫不奇怪。皇城之中装傻充愣第一名,非此人莫属。 “你若有时间,该去查凶手,不要在我眼前晃悠。”莫冉道,他甚至懒得回头去看他。 “除了元期还能是谁?”元少琛人也已经站到床边来。“说起来,自你回京之后,我还未同你打过招呼,你我毕竟是旧日的同窗。” 莫冉,“你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必要叙旧?” “我只是好奇,为何国公府当年会匆匆将你送出京城,你高中状元之后又百般阻挠你留下。即使你为庶子,状元也是光耀门楣之事。怎么国公府要是要将你的存在彻底掩盖起来一般。” “藏起的你好奇心,记住四个字,谨言慎行。” “你到底为何要回来?”元少琛直言不讳。 莫冉将言永宁的被子掖好了些,“为何回来?当然是为了掌这生杀予夺之权。” “你在撒谎,你非贪财之人,也非贪权之人。况且凭你如今权势,娶谁不好?为何偏偏要抢我的永宁?” 莫冉终于抬头看向秉性全露的元少琛,“等你有了与我对抗的权力,再质问我。元少琛,你很聪慧,只不过懈怠了太久,任凭你再在我面前如何叫嚣,她都依旧会是我的妻子。” 元少琛双眼血红,可是莫冉说的话他一句都反驳不了,他实在懈怠太久了。在莫冉返京之前,他以为自己将来一定可以娶永宁,所以他过着闲散日子。一直到莫冉辅佐新帝打回京城,他才隐隐预感自己会失去很多东西。 彼时自己是王府嫡子,身份尊贵无比,有着与永宁相比肩的家世。而莫冉呢,他只不过是国公府一个并不受宠的庶子,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此时却非彼时。 “我就站在门口守着她醒来。”元少琛只道了这一句,他起身走出去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都无法入眠,元期公主就是其中之一。 刘卫拿了莫冉的令牌,再也无所顾忌,直接敲开了贵妃所住宫殿的殿门,指名要带元期公主过去审问。 贵妃护住瑟瑟发抖的元期,“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去请皇上来!任凭他莫冉权力再大,竟然敢动公主?” “臣也是奉命行事。”刘卫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个守卫将贵妃拉开,捉拿了元期,“得罪了。” 元期脸色惨白,一时口不择言哭喊道,“我、我没有要杀她!只是一时气不过才推了她一下,可没有要真将她推下去!母后、母后,你快去帮我求求莫冉哥哥好不好!” 贵妃惊慌,她知道女儿的性子,言永宁坠楼怕是真的与她有关。朝堂之上莫冉是只手遮天,可他一向对她们是尊着的,“你们这是、这是要造反了!你们、你们敢捉拿公主?以下犯上,我让皇上砍了你们脑袋!” 刘卫原还顾忌着点地位尊卑,一听这话脾气也上来了,今日不审问公主,丞相就要他死,审问了公主,那贵妃会要了他的命,两者择其一,他选后者。“娘娘要砍了臣的脑袋,也要让臣先捉拿了害丞相夫人的凶手先。”说完便命令守卫们,“将公主带走!” 行宫西北角偏僻的小院内,闵相如夫妻也未眠。闵相如已经几次派了人去询问丞相夫人病情。 “丞相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此刻我却不能为他分忧。”闵相如皱眉痛心道。“如今也不知从何查起。”刘卫至今未找到任何目击坠楼过程的人,此事真的不好查,即使那人并非有意推了丞相夫人,查到谁头上,谁都不会承认。 董珍在一旁在做女红,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喃喃自语,“我好像、好像见着凶手了。” 闵相如立即转而看向她。“是谁?” 董珍被这么一问,反倒摇摇头,心中并不确定,“大概我看错了。” “无知妇孺,你虽未读过书,但是也不好随便污蔑别人。”闵相如提醒道。 这个时辰子时都快过了,董珍放下绣活起身,“睡吧,我去给你铺被子。”两个人从不同塌,或者说闵相如嫌弃董珍是个没读过书的村妇,一人睡床,一人睡塌。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明天上线,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 --- 作者今天买到了超级好吃的烧仙草和草莓汁,然后吃太饱晚饭就没怎么吃,所以这个点饿成了狗,好想吃一碗海南鸡饭啊!我知道有一家店的海南鸡饭特别好吃!可是很远!不过没关系下周六我就可以去吃了,咽下口水......(大晚上的我在讲些什么有的没的 第35章 第二日天明,太医们已经熬得昏昏欲睡。莫冉背对着坐在床沿,像是随时都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床上的人。 皇后昨夜命人送来了一尊灵泉寺的小金佛来,此刻就供奉在外屋,而莫冉远远凝视着这尊金佛一整夜,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看向床上的人,伸手按在她的颈侧,脉搏微弱。 “丞相大人,皇上传您过去。”门外有太监用尖锐的声音禀告道。“说是为了凶手之事。” 莫冉终于起身,命令婢女和太医们,“好好守着她。” 门外,连绵秋雨下了一夜,冰寒彻骨,元少琛站了一整夜。莫冉经过他时,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 *** 因着丞相夫人坠楼之事,原本行宫里一派和乐的气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皇帝似乎也是为了此事多烦忧,大臣们义愤填膺,纷纷上奏皇帝要他务必捉拿凶手。 莫冉进了皇帝书房,躬身行了一礼。 “元期已承认是她不小心撞到了你夫人,朕绝对不会徇私舞弊,你想怎么惩罚她尽管说。”皇帝道。 “将她送去蒙古。”莫冉道,他已经连着两夜未眠,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惫之色,也不见丝毫怒意,就像、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平静得不可思议。 “好。”皇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若是你夫人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就将元期嫁去蒙古。” 莫冉站在书房正中间,身影修长,声音透着些无力,“陛下你错了,若是我夫人醒不过来,臣要的,是公主的命。” 毫无气势的一句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回来,皇帝只会当那个人过于狂妄,然而莫冉是个说一不二之人,他说过他们可以一路打到京城,夺了皇位,他也真就做到了。 “你放肆!”皇帝道。“这康永侯府之女到底有何能耐,迷得你如此神魂颠倒。如今你为了她,可要造反不成?!” 皇帝发了如此大的火,莫冉依旧淡然,“皇上既无惩罚公主之意,那么最好能想着臣的夫人安然无恙地醒来。” 莫冉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桌案前的皇帝怒目圆睁,这个才将将二十岁的年轻人几年谋划助他夺回皇位,当初要封他爵位,他说自己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纸赐婚,如今他竟然为了自己的妻子,权势、名誉、地位、财富这些甚至性命统统什么都不要了。 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 言永宁辗转醒来之时,眼角有泪,她梦见了雷雨的夜晚,自己怕得蜷缩起来,可是一旁泰然自若的莫冉就是不抱她,眼看着她痛苦挣扎,这么梦着就醒来了。 她实在是太生气了! “莫冉呢?”她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到旁人几乎听不见,床边只有一个正在出神的元少琛。 “夫人醒了!”还是一旁的婢女先行反应过来,这一句引得外屋的御医皆围拢过来,谢天谢地了! 元少琛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表妹,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 床边围满了人,言永宁睁着大眼睛找了一圈,没见着莫冉,脑子里隐约想起自己从看台二楼坠落了,“莫冉人呢?”又问了一遍。 “他出去了。”元少琛道。 “我要莫冉。”她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了。 “我叫人去找他。”元少琛转身道。 莫冉离开皇帝书房之后又去了一趟刘卫那处,元期公主经受不住逼问,果然已经招认自己推了言永宁,他暂时压住了怒气,叫来宗人府令接管此事。 言永宁正喝着苦得钻心的药时,才见莫冉从外头赶来,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婢女。 “你去哪里了?我都快死了你人去哪里了?”她没什么力气,但是该发的火也要发的,完好的右手软绵无力的手推了他一下。 莫冉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不为自己辩驳,“御医怎么说?”这句话是问婢女的。 “回大人,御医说夫人已经无大碍了,只不过夫人手上的伤要仔细养两个月。”婢女回禀道。 “嗯,去准备点清粥。”莫冉命令。 一勺药已经凉好了,递到她嘴边,在他来之前肯好好吃药的言永宁别开头,“我不吃了。” “吃了才能好。”他道。 “太苦了,你吃吃看就知道了。”言永宁闷声道,她做了好长的梦,无尽的黑暗和电闪雷鸣,莫冉就是不肯抱她,所以梦里她很难受。 莫冉真就自己尝了一口,确实很苦,抬眼又要去劝她,却见言永宁流泪了,握着小瓷碗的手颤了一下,犹豫片刻将药碗放到边上床边小木桌,“那就不喝了,你歇息吧。” “你走,我才不想看到你。”言永宁的眼泪越来越止不住了。“你走开。” 莫冉就这么凝视着她,他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不是因为药苦才哭是吗?”他知道她的脾性,“手疼?” 不知怎么的,她本只是无声地落泪,而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手很疼,头也很疼,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莫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这么哭过的。 言永宁委屈极了,自顾自地哭,手上软绵无力却还要去推莫冉,一边说着让他走,一边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是莫冉凑近吻了她脸上的泪痕。一瞬间她愣神,正当此时,唇上也沾染了这种温度。 “别哭了。”他近在咫尺,连对她说话的声音都像是耳语一般。莫冉上了床榻,拥她进怀里。 言永宁并未反抗,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渐渐平复下来,“我都快死了,你跑哪里去了?”说话声带着哭过之后浓重的鼻音。 莫冉握着她受了伤的手,妥善放好不让她乱动,什么话都不说,连着两夜没合眼,毕竟柔体凡胎,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他闭上眼睛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疲惫,长臂却依旧紧箍着她,“休息吧。” 言永宁闭嘴了,她也没什么力气,这般靠着倒是十分舒适,一室的静谧。 “我做了个噩梦。”她突然开口。 “梦见什么?”莫冉闭着眼靠坐在床头,如寺庙佛堂里最清心寡欲的年轻僧人。 “梦见雷雨天,你就在我身边,可是就是不过来抱我。”她一边说着,露在被子外的手钻进他的狐裘外袍的取暖,取暖就取暖吧,还不安分,莫冉忍无可忍按住了她的手。 “我现下就抱着你。”他睁眼,好声好气同她讲话,“你好不好别闹,休息一会儿。” “不好。”她道,眼睛睁得圆圆地,眼角还有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梦里你太坏了!” 莫冉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真的是无奈极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半响才又吐出两个字来,“睡觉。” “手疼死了,睡不着。”言永宁举起受了伤的那只手,医女们为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命令道,“你给我呼呼。” 丞相大人不解。 “就是吹一吹受伤的地方。”言永宁小时候顽皮,哪里摔下来受了小伤,家里人就会抱着她呼呼,莫冉还是不解,她搂着他的脖子往颈间吹了口气,“就是这样,会吗?” 莫冉的皮肤真的十分白皙,颈窝出的线条尤其好看。 圈着她腰的手臂骤然收紧,莫冉的胸膛起伏了一下,言永宁以为他还不会,正要开口,却被吻住了。最初的震惊过后,她闭上了眼睛。 静谧的房内一时间只听见两人的喘息声,以往莫冉主动亲她,言永宁是必定会反抗会斥责,这一次,她很乖,未受伤的纤手攥住了狐裘,直道一吻终了她才松开。 莫冉将她放到床榻之上,“你故意的。” 言永宁用手背抵在自己唇上,一双湿润的眸子转了转,他亲她,怎么反过来说她的不是了,“什么我故意的?” 莫冉伸手用拇指抹掉她唇上水润,起身下床去,“别闹了。” 她没有闹啊,手疼还不能说了? 莫冉将丫鬟放置在外屋桌上的膳食取了过来,亲手喂她。言永宁早就饿得不行,就算是毫无滋味的白粥她也吃得下去。 “明日,我递上折子,严惩元期。”莫冉下定了决心。 言永宁细细嚼着粥,“你当是元期公主将我推下看台的?” “她已经招认了。”莫冉又舀了一口粥到她嘴边。 言永宁回想昨日的情形,“不是她。”元期确实推了她一次,可是当时转身时候就看着她,自己是被另外一人拽了一下才后仰坠楼的,故而谁都有行手,唯独元期不可能是。 当时听见有人叫她了,在她后仰的那一刹那,有人叫她了,那个人该是看清了凶手,那个声音很熟悉,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了。 “若不是她,那是谁?”莫冉问。 “我怎知道,你的夫人被人这般残害,你连凶手都抓不到吗?你不是丞相吗?不是状元吗?” 这一句将莫冉堵得哑口无言,可是她这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是被残害了的人。手上原还有一口粥,言永宁打算吃的,莫冉却将勺子递到了自己嘴里,自她出事起,他也滴水未进。 而后将瓷碗往桌上一放,上了床榻休息,言永宁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他,莫冉闭着眼睛将人搂进怀里,再也没纵容她。 言永宁睡了一会儿便起来了,身边的人睡得沉呢,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儿,他怎么长得如此好看呢。 莫冉未歇息多久,又被皇帝叫了去。 *** 戌时,门外有人禀报说医女来为她换药,身边几个丫鬟皆去给她煎药了,言永宁只能自己去开门,门外却不见人,走出几步到长廊上,才发现来人并非什么医女,而是手压着佩刀的侍卫,来者不善,门口守卫也不知都去了何处,她立马察觉不对,转身往房里跑,一把大刀却在此刻架在了她脖子上。 “夫人,贵妃有请。”一太监笑着道。 言永宁心里头慌张,沉住气道,“我受着伤,不便前去。” “这可由不得您。”脖子上的大刀沉重且锋利,似乎只要持刀之人轻轻一用力便可要了她的命,言永宁不得不从,“好,我跟你们去。” 夜色已暗,她被带到了一座宫殿,处于行宫最偏僻的地方,一进去空旷无人,殿内门窗紧闭,唯有墙边点着的蜡烛隐约照亮了些。 “我当是什么人间绝色,将莫冉迷得胆敢以下犯上。”女人高傲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回响。 言永宁看向大殿前方,一个身着华贵衣袍的女人就站不远处,是贵妃。她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言永宁方才挣扎时被人打到了受了伤的手,此刻伤口钻心地痛。 贵妃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突然弯腰擒住她的下巴,“你算是什么东西?胆敢动我的女儿?别说是杀你一个,就算把你们侯府全家都杀了,我女儿也能安然无恙!” 言永宁姣好的侧脸被长长地指甲刮出一道红印子来,她心里怕极了,可是很快又想到华月告诉她的,遇事千万不能慌张。 方才一路上那些侍卫防着她被人瞧见走了小路,那定是贵妃瞒着皇帝私扣了她,而且贵妃这么愤怒的样子,那意味着公主如今是被关去了刑部,要么关进了宗人府。 “你这不是没死吗?信不信我真要了你的命?” 贵妃咄咄逼人,言永宁终于不忍了,“娘娘若是真的无所畏惧,何必找人私下来抓我?私自羁押功臣之妻,这事若是传出去,娘娘想过什么后果吗?” 闻言,贵妃松开了她,却立马踹了言永宁一脚,正好踢在她手上的胳膊上,“后果?我只知地位尊卑。就算我杀了你,皇上也绝对不会责怪本宫!” 都说贵妃同皇后皆心思缜密,贵妃这般大喊大叫,看来是真的被惹急了。 “是啊,杀了我,公主就能出了宗人府大牢?皇上真就不会责怪娘娘?皇上只会觉得娘娘残忍,他会放心将来把江山交给您的儿子睿王殿下吗?” 贵妃听了这句,终于沉默了。 言永宁在她眼中看到了迟疑,可是很快贵妃又回过神来,一巴掌打在言永宁脸上,“小贱人,你在威胁本宫?” “娘娘是可以私自杀了我泄愤,您是贵妃,我顶多是个诰命。”言永宁忍着手上的痛贴着门站起来,“但是我可以同你保证,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只是牺牲公主的前程那么简单。丞相府,侯府,还有其他许多的勋爵人家,都会成为睿王路上的绊脚石。” 听了这一番话,贵妃方才用力扇耳光的手颤抖了一下,“胡言乱语,小心我叫人拔了你舌头!” 言永宁毫不示弱地抬眼看向满身珠翠环绕的女人,“只要贵妃承受得起动我的后果。” 贵妃恨不得将这牙尖嘴利的女人杖毙,可是如此一来,女儿不但不能出宗人府,反而可能会牵连在自己的儿子的前程,气得来回踱步,而后终于吩咐门外的宫女。 “来人,将丞相夫人送回去。” 言永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这蠢女人一气之下将自己杀了,来个鱼死网破。 “本宫没有要杀你,这次放过你,我给你三日期限,丞相最好是将我的元期安然无恙地从宗人府放出来,否则,即使我近日动你不成,往后走在街上可小心着点!” 言永宁忍下所有的怒气,还行了一礼,“遵命。” *** 莫冉从皇帝那回来之时,见着医女正在给言永宁换药,言永宁是个很怕疼的人,就算被扯掉了一根发丝都要嘟囔好久,这回她背对着门坐着,一言不发。 婢女们给莫冉行礼,她也不回头。 “夫人,您这伤得好好将养着,千万不能再这么弄坏伤口了。”医女嘱咐道。 莫冉看了看换下来的纱布,大片的血色。他不作声,就这么站在言永宁背后看着她的伤口清理包扎好了,等人都出去了。 “怎么弄伤的?” 言永宁别过头,一手捂着绯红的左脸,想哭可心里头又恨,她不想让莫冉见着她的可怜样子,她不想让人可怜她,元期有自己的母亲贵妃护着,她没有。 莫冉扶着她的双肩,强迫她看向自己,拉下她遮着左脸的手,这才看到绯红一片,“是贵妃?”他沉声问,不需要她回答,心里头也已经有了答案,元期还关在宗人府,贵妃定是忍耐不住了。 言永宁咬着嘴唇又用手遮住脸,“你们岭南来的,都坏!”动了动肩膀挣脱他的手,别过头。 莫冉并不说话,杵在她面前,屋子里顿时静得出奇,唯有暖黄色的烛光隐隐晃动。 “贵妃说了,叫你三日之内将元期公主、”话没说完,一只手强势地捏着她的下颚骨迫使她抬头,明艳动人的脸上,红色巴掌印子特别显眼。 他取来了药膏,轻轻在她脸上涂抹,抿着唇什么话都不说。 “我才不要涂!”言永宁躲闪开,却被莫冉脸上的神情吓着了,他好像......好像,他的眼眶好像有泪水。 她立即移开视线看向地面,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擦药,莫冉好像在哭诶。她没见他哭过,小时候被欺负得再狠,他也没哭啊。 为了确认自己没看错,言永宁又抬眼。莫冉的表情很平静,就如同往常一般,然而在烛光的映照下,眼底真就泛着光。 下一瞬,莫冉盖好药瓶,流露的情绪收得不留痕迹,“是元期推你摔下去的。”他道。 “我很确定并非是元期,我、”言永宁不解,她都同他描述过当时的情形了,他怎么还不懂的样子。 “是她。”他打断道。 夫妇二人四目相对,言永宁立即就明白过来,莫冉企图用元期来报复贵妃所为,“她推过你,也并非全然无辜。” 言永宁低头沉思,手上钻心的痛提醒着她方才所受的羞辱,“你想做什么?”有时候她真的捉摸不透莫冉在想什么,可是只一点可以肯定。 她受伤,他会心疼。 “安心养伤,给我几日,贵妃的恩赐我定会如数奉还给她。”莫冉淡淡道,本就是运筹帷幄之中的人,他都能助废太子夺了皇位,对付区区贵妃简直易如反掌,软肋实在是太多了,先将元期的这顶帽子扣死了。 她家丞相大人一向一言九鼎,言永宁是信他的,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大难题在等着她,晚上她该怎么洗澡啊?! 第36章 夜已经深了,言永宁两天未沐浴,叫人打了热水装满浴桶,可是此行并未带贴身的奴婢,她也不习惯陌生人触碰自己,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办,莫冉放下手中的古书,“你来伺候我沐浴吧。” 言永宁听了这话顿时怒目中烧,确认他并未在顽笑,丞相大人从不与人顽笑,“我伺候你沐浴?你伺候我还差不多!”气得连说话声都颤抖了。 “好啊。”丞相大人从善如流。“我伺候你。” 诶?言永宁微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过来。”莫冉真就走到了屏风后头。 提着木桶的丫鬟们还未出去,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二人,外头不是传丞相大人是个不苟言笑、凛若冰霜之人吗?怎么...... 待到奴婢们都出去了,脸涨得通红的言永宁才走到屏风后头,一室的静谧,在莫冉的助力之下除去了外袍,穿着白色绸缎肚兜和衬裙进了浴桶。 屋子里本就烧着炭火,这煮沸的山泉水更是令周身暖和起来,莫冉如同上一次一般帮她洗头发,言永宁包着纱布的右手无处安放,最后就抓在他的腰带上。 小脸通红,不知是因着水热还是别的什么,“你扯着我头发啦。”她皱眉道。 莫冉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她的手放置的地方是在过于微妙,他不免被分散了注意力,“能不能将手拿开些。” “小气。”她就抓着他腰带而已。“浴桶壁上全是水,举着又手酸,你让我抓一会儿怎么了,一根腰带而已,抓坏了我赔给你就是了。”她都伤成这样了,他哪来那么多规矩。 莫冉其实想说,不是腰带的事儿,想想还是算了,否则她又要如同上次一般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你抓着吧。” “若是平时,我也不稀罕。”想起贵妃那样子欺负她,言永宁就难受,“你们岭南来的,都可坏了!” 此时莫冉突然用手捧了些温水浇在她头上,这一捧水像小瀑布一般从她头上流淌下来。永宁立即闭眼,脸上全湿了,尽是水珠子,气急败坏,“莫冉!” 始作俑者抿着嘴笑,笑容甚至还有些腼腆,往后退开了些。 言永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捧起一捧水去泼他,“叫你欺负我!” 然而单手力道不大,丞相衣袍上未沾染多少,她一急要用双手去捧,幸而莫冉手快过来阻止了,“伤口别沾湿了。” 言永宁趁机朝着他脸上泼了好多水,莫冉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沾了水珠子,她才得意地笑了,“你是斗不过我的。” 莫冉用袖子擦了擦,“别闹了,我帮你洗发。” “是你先闹我的。”她嘟囔了句,莫冉鬓发上依旧滴着水,却显得他越发清俊,贵女们都说莫冉貌比潘安呢,真就挺好看的。 他像上次那般温柔地为她洗净了头发,而后问,“要不要为你洗身上?”神情认真。 言永宁的里衣沾湿了贴在身上,像猫一样乖巧地趴在浴桶边上看着他,“你愿意吗?” “唔。”莫冉点头,她受伤了,他为她沐浴是应该的。 言永宁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指着他,“想得美,你就是想吃我豆腐!别以为我不知道!” 莫冉低眸,她仰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圆圆的,眼梢上扬,泉水的热气将她的脸烫得通红,真的很漂亮。她身着白色的肚兜,上头绣着兰花,露出白皙小巧的肩膀,有几缕湿发搭在上头,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看哪里呢?!”言永宁质问道。 “看你。”莫冉回过神后淡淡道,眼神肆无忌惮又扫了一眼她气得嘟嘴的小脸。 “看够了吧?你出去,我自己穿衣裳。” 莫冉听她的话,正人君子一般走去了屏风外头,只不过没有走远。 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磨磨蹭蹭,言永宁使尽了浑身解数依旧没穿好寝衣,单手根本没有办法系好肚兜后面的带子,急得都快跟自己生气了。 终于,一双手从背后接过了她手中的带子,莫冉不知何时进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帮了她系好了带子,又拿了布巾为她擦头发,他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住她整身躯,也不是很亲昵的姿势,言永宁的脸却红渐渐成了柿子。 待到她的头发干透了他才说话,“你出去吧,这边我来收拾。” “你还未给我头发上抹桂花油呢。”言永宁嘟囔了一句,他上次就给她抹了,这次也别想偷懒。 莫冉拿过一边的桂花香油为她抹上。 一切都收拾妥帖以后,他凑到耳边闻了闻,“唔,很香了,去床上歇着吧。” 这些关于她的日常细小琐事,他做起来如此熟稔,如此寻常,就如同为她做过千遍万便,言永宁转身后立即跑开了。 亥时,莫冉上了床榻,床里面的人不招自来滚进了他怀里,言永宁在等他,他不来她睡不着。 淡淡的桂花香味萦绕在床榻间,莫冉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 “在想是谁真要置你于死地。”黑暗中他沉声道。“你平日里从不得罪人。” “谁同你说的我不得罪人?”言永宁抓错了他的重点,自己这么骄纵任性,平日里得罪的人可真不少。 “二楼看台那些人之中,并没有。”莫冉道。 “其实......”言永宁靠在他胸口细细回忆,“在我摔下来之前,听见有人喊我了。”故而她猜测,喊她的那个人定是目睹了全程,也就是说见着了行凶之人。 “是谁?”他低头看她的眼睛。 对上莫冉的视线,他这样的眼神叫她心惊,言永宁隐约觉着喊她的那个声音像是董珍的,只是摇摇头,“我哪里记得啊,我若是记得,早就去找那人了。” “再好好想想。”莫冉并不想让她就这么敷衍了事。 “说了不记得了。”言永宁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已经决定了明日她就去找董珍问个清楚! 她受伤的手臂就横在他胸膛之上。 莫冉移开视线,不再追问下去,但是按住她的手臂,“不要乱动了,若再伤了,我要为你洗一辈子澡了。” “可我手腕疼。”言永宁嘟囔了一句。 莫冉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听话。” 言永宁知道他是指当时他要拉着自己回房去,她不肯才遭了这一场难。心里头也委屈,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也不会倔强地非要去看射箭。 手腕被捉住了,黑暗中传来莫冉无奈的声音,“那我给你呼呼?”温热的气息吹到手腕上,言永宁咬着唇忍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伤成这样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 第二日,季雨薇过来探视,做了一个暖手的皮手笼,说这样她受了伤的手臂便不会冷着了。 “丞相有没有说预备怎么惩罚元期公主?”季雨薇问道。 “我想着......倒不如就让她远嫁蒙古。”如此一来,丽络郡主便可安枕无忧了。 “这样也好。” 姐妹俩话才说到一半,董珍来了,手里头捧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来得正好。 “这是何物?”季雨薇问。 见季雨薇也在,董珍脸色微变,“是、是烤红薯啊,我特意亲手烤的,带给丞相夫人吃。”言永宁倒是凭着香味早已经猜出来了。 “永宁不爱吃这些。”季雨薇用帕子捂住了嘴鼻。 “不啊,丞相夫人爱吃啊。”董珍道。“上次、” “你放着吧,你的这片心意我领了。”言永宁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自己同董珍一道烤过红薯这件事不能让地四个人知道,有失身份! 房里这会儿没有外人,言永宁别过头看了看董珍,几乎已经确定坠楼瞬间喊她的人就是她,“当日,你......是不是见着谁推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我不行了......躺平 第37章 董珍一个哆嗦,差点没在椅子上坐稳,“我听我夫君说,宗人府不是已经将元期公主捉拿起来了吗?” “推你之事并非公主所为?”季雨薇问言永宁。 言永宁也有些糊涂,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可是我明明、” “阿嚏。”董珍打了个无比响亮的喷嚏,言永宁立马捂住了口鼻嫌弃地往后躲远,“得了伤风还来,仔细别过给我了!” “是是是,我立马走。”董珍火速将装着红薯的碗放下后立马离开了。 “她怎么疯疯癫癫的。”季雨薇道了一句,“你方才说她看见了什么?” 言永宁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当时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如今也分辨不清楚了,往后自己小心些就是了,摇摇头,“没什么,我头疼。” 季雨薇,“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回去了。” 待到她一走,言永宁立马捧起董珍送来的烤红薯,哎呀!真香,她正好想吃呢。 “不是说不要吃吗?”打开的窗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原来董珍压根就没走。 “我何时说不要吃了?”言永宁道,剥开皮去,香味浓郁,轻轻咬到嘴里,甘甜软糯,就是有些烫。 董珍进屋来,“好吃吧?” “唔。”言永宁点点头,“你伤风了,别靠得我太近。” “我好像......见着了。”董珍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见着什么?” “那个将你推下去之人。”董珍回头看了看门口确认季雨薇已经走远,“好像、像是将军夫人。” “你胡扯!”言永宁将碗重重往桌上一镇,季雨薇怎么可能害她!上下扫了一眼董珍,“你怎么好血口喷人。” “可我真的见着了啊。先是元期公主自背后伸手推了夫人你,而后你转身之时,将军夫人又狠狠扯了你的胳膊,你没站稳才、” 董珍着急道,若不是出于好心,她也不会这么说出口来,将军夫人同丞相夫人是多年的好姐妹,自己所见若是说了出去定有许多人不信,可不说的话,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何事。 “你胡说八道!”言永宁愤怒地打断。 “那我不说了!”董珍起身,瞧了瞧瓷碗,一伸手抱过来直接走了。 言永宁回过神来追了出去,“回来!” 董珍没停,都已经走到院子门口去了。 “你给我回来!”言永宁不顾贵妇仪态,铆足了劲喊她。 董珍也是有脾气的人,翻了记白眼还是回去屋子里,“做什么!不是不信我吗?” “你发誓你真瞧见了?” “你不信就不信呗,为何要叫我发誓。” 言永宁头很疼,当时季雨薇确实在自己身边,若真是她,那也是她不小心的。“此事,你不要再同别人说起。” “那是自然,我不要命了,此等没证据的事我怎么会出去说,给自己惹来一身骚么?!” *** 下午的时候,几位老臣一道写了折子上奏皇上,求他万万不可色令智昏,听了贵妃的哭诉后将公主留下,反而将郡主嫁去蒙古。折子递上去还不算,几位老臣齐齐跪在皇帝书房门口不肯走了。 晚膳之前,莫冉终于从外头回来,带回消息,“你可叫丽络郡主安心了。” 言永宁欣喜道,“这是要将元期嫁去蒙古?” 莫冉点头,脱下身上狐毛大氅,“手还疼不疼了?” 言永宁喜上眉梢,“不疼了,贵妃是不是要气死了?” “这还没完。”莫冉卷起官服的袖子,吩咐下人传膳,“用完晚膳后,一道去皇后殿中谢恩。” 皇后在言永宁昏迷之时,派人送来了小金佛,该是去谢恩才是。下人们利落地摆好了晚膳便退下,莫冉一手捧着起她面前饭碗要喂她,言永宁立即躲开了。 “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又非残了,不用你喂。” 莫冉闻言,放下她的饭碗,言永宁左手执起筷子,可怎么拿都别扭,试了几次别说是肉丸了,就连普通的菜叶都夹不起来。 偏偏丞相大人就这么看着她,言永宁一气之下将筷子扔桌上,“我不吃了!”刚起身便被莫冉拉着又坐下。 他端起她的饭碗来,夹了她最爱吃的三丝卷,递到唇边,“我特意让厨房做的。” 行宫之中膳房做什么菜都按着皇帝的口味来,皇帝吃什么,大臣及官眷们便吃什么。若不是莫冉吩咐,这道菜御厨是不会特意做来的。 言永宁咬了一口,味道甚好。 “还吃什么?” 她指了指桌上鲈鱼。 莫冉给她夹了鱼肚。 她又要吃八宝鸭。 “你就是如此娇气。”他唇边有浅浅的笑,修长手指执着筷子,在瓷碗里夹了口米饭,将着鸭肉送到她嘴里。 言永宁细细咀嚼着,也不辩驳了,一道一道菜都尝过,十几口便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小瓷碗里的米饭才下了一半。 “今日用得这么少?” “就是吃不下了。”言永宁才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吃了董珍送来的烤红薯。 莫冉也不强迫她,将筷子上的一口米饭往自己嘴里送的,言永宁看着他手上的筷子,“这是我用过的。” 丞相大人仿若未闻,继续用着她剩的半碗米饭,“我不介意。” 膳毕,两人一道去皇后下榻的宫殿谢恩,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廊下有宫女排成行手上端着膳食走过。近晚秋,郊外要比城里寒意更浓。 皇后宫里冷清,据说皇帝这几日皆在贵妃那处。但是一见着莫冉夫妇二人,皇后十分欣喜,忙叫人端上茶点来。 “臣妇来谢娘娘赏的小金佛。” “不必多礼!”皇后叫宫女将大门关上,“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你们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那对恶母女终于吃了次苦头!” 恶母女......娘娘您关起门来可真敢讲。 “那个毒妇!自己不想将女儿嫁去蒙古,竟然将主意打到我外甥女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皇后今夜像是要好好倒苦水。“我听闻,贵妃还找你过去了?” “若非如此,臣夫人手上的伤不会加重。”莫冉透露。 “她对你用刑了?!”皇后惊讶道。“可是伤了哪儿了?” 言永宁抚上自己的脸,“贵妃将气撒在臣妇身上,臣妇不敢还手。” “岂有此理!”皇后拍了拍木扶手,“胆敢私自打骂功臣之妻!” “脸上的红肿今日还未褪。”莫冉又透露。 皇后招了招手,叫言永宁来身边,仔细瞧了瞧她的脸,实际擦了药之后脸上的红肿已经褪去了,皇后却皱着眉头,轻抚言永宁的侧脸,“怎么伤成这样了?!” 啊?皇后娘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手上的伤本一个月就能痊愈,御医今日说要三个月。”莫冉再一次透露。 “当真?!好孩子,你是忠烈之后,如今却被那对恶母女伤成了这样!”皇后眼眶湿了,“我一定禀告皇上,好还你一个公道!” 诶? 言永宁看向莫冉,端坐着喝茶的丞相大人淡然开口,“那就劳烦娘娘了,否则贵妃若因为公主之事,又私下将气撒在臣夫人身上,她的身子弱,受不贵妃折磨。” “何来麻烦!本宫绝不能让那恶妇再欺北北负丞相夫人!”皇后掷地有声,双手拉住言永宁,“还记得当日功成之时,皇上要封丞相为异姓王,丞相拒了爵位,反倒求皇上赐婚,指名要娶侯府四小姐。故而本宫知道丞相夫人是丞相最珍爱之人,定要为你讨回公道来。” 言永宁听了这句简直不敢相信,心中惊诧万分,睁着大眼睛转而看向莫冉。显然丞相大人也未料到皇上会将此事告知第三个人,端着茶杯抬头,白皙俊逸脸上现出一丝惊慌。 一时间,夫妇二人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言永宁:??? 第38章 言永宁骤然将视线移开,压下心中所有的的疑虑和怒意,继续听皇后说话。“贵妃从前在岭南之时装得乖顺,这些时日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全然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可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本以为是皇帝乱点鸳鸯谱才赐婚,原来是这样,可为何是这样呢? 皇后还在大倒苦水,言永宁微微侧过头又去看莫冉,正好触碰到他的视线,莫冉始终凝视着她。 再一次别开头,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旁人不知。 一直道走出了皇后的的宫殿,言永宁快步走在前头,有意要甩开他,莫冉跟了一段终于忍无可忍捉住她的手腕。 此时对面正好过来几个的宫婢停下来对着他们行礼,长廊下并不是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莫冉拉着她从行宫侧门出去。 宫墙外头便是树林,如今天色彻底暗下来,仅凭着月光才能看清些许。 “你不问吗?”莫冉沉声道。 “问什么?我并不想知道。”言永宁靠在暗红色的宫墙之上,两人近在咫尺,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 “问我为何要求皇上赐婚。” “你就是觊觎我的美色和我侯府的权势富贵。”言永宁觉着很烦躁,就像、就像是自己的命运被人暗中儿戏般玩弄了,明明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大概会嫁给元少琛,过着一般的富贵闲散日子,绝对不会同莫冉有任何牵扯了。 莫冉又用那种平静到极致的眼神看向她,言永宁推着他的胸膛,“我没招惹你,你离开了好几年,你还回来招惹我做什么?!我们本来明明没有什么牵扯的!”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说这话之前,莫冉原本已经侧过头了,不知她话里什么刺激了他,他瞬间扭头直直地看向她,他比她高出许多来,身形将她完全笼罩住。 言永宁甚至能听见他呼吸急促了一下,像是胸中怒意在翻滚,或者说是隐忍。言永宁觉着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此刻却莫名有些心慌。 “招惹?牵扯?”黑暗中他低声重复了她话里的两个词,“你不想我回来?”抵着他胸膛的手被他拉开了。 言永宁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侧过身要走,肩膀却被他按住,莫冉似乎并不想让她就这么敷衍了事,“我本可以不回来的。” 他的声音清冷,更像是耳语一般萦绕在她耳边,“可我并不想看你同别人在一道。为了回京城,我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机关算尽,甚至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 一字一句,言永宁听得无比清晰,心脏那处跳动得厉害,这样的莫冉,她害怕。 “你说你不想知道?说你不想我回来?”莫冉强迫她看着他,强迫她听着。 言永宁听得糊涂,他为了能回京城,为了权势放下尊严,背负骂名又与她何干!“我想什么重要吗?你眼下不是什么都如意了吗?你高兴了?”他权势滔天,她能怎么办? “你不如意吗?你嫁给我后,你叫我办的哪件事情我没有办好?”莫冉神情有些激动,若是言永宁仔细些看会发现他的眼眶通红,满眼的怒火压抑其中,“还是你嫁给元少琛了才能真正如意?” 言永宁动了动唇别开眼,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第一次觉着自己是被人狠狠算计了,她不能自主自己的婚姻大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种体会。可是如今叫她嫁给表哥?她也是不愿的,真就烦躁极了。 “你敢说要嫁给元少琛试试看?”莫冉发了狠地警告她。 这个庶子秉性暴露了!刚要开口反驳,不远处传来了声音。两人一道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因着天暗只隐约见着两个人影。 “此处没什么人。”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快些将衣裳解了。”是个女子的声音,言永宁立即辨认出来这是丽络郡主在说话。 衣裳解了?解了??他们要做什么?! 未过多久,事情果真朝着她想象的那个地方发展去了,言永宁捂住了嘴,当下就要逃离。 可是门口就在离丽络郡主那不远的地方,她自己脚下尽是枯枝败叶,踩上去会发出声响来。心里一慌,抬头去看莫冉,他一定也知道那处正在发生什么事。莫冉自始至终都未移开视线,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 那边的动静愈来愈大,言永宁的脸微红,方才同莫冉争辩时候的怒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崩溃了,他们怎么总是遇见这种龌龊之事! 莫冉的身形修长,离得她很近,眼前就是他的胸膛,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萦绕在自己头顶,言永宁咬着自己的手指指节处,两人皆十分默契地不发出任何声响来。 上一次,他帮她捂着耳朵的,这一次他就这么垂眸看着她,眼神淡淡的,言永宁随即又低下了头。 方才的剑拔弩张此时只剩下沉默。 突然间,莫冉又往她这处过来了些,可她背后已经是宫墙了,退无可退,再一次抬眼,正好看到莫冉弯腰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言永宁睁大了眼睛,可是偏偏这种情形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来。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明天上千字收益榜11点以后更 今天实在太忙了!错别字暂时不改了 第39章 这个吻绵长且粗暴,莫冉在欺负她。可是言永宁手上使不出力气来,也推不开他。 过了许久,不远处的那二位依旧没离开小树林,言永宁听得满脸通红,又因这庶子而万分羞愤。 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抬眼便是身上披着狐毛大氅的莫冉,胸口衣襟整齐互叠。言永宁此刻打不得他,也骂不得他,稍微发出了声响便会被他们发现,一气之下,她将冰凉的手伸进莫冉的衣襟! 受了伤的右手比左手更凉,冻得如同冰块似的。如此捂着瞬间暖和起来,出乎意料的是,莫冉的胸膛只是刹那起伏了一下,却并未阻止她。 右手翻了个面,继续贴着取暖。她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莫冉,他手臂贴着墙撑在着言永宁的耳边,神情淡漠,隐约还能看到唇上残留的水光。 “很冷吗?”他问。 言永宁压根不想同他讲话,别开眼去。 下一瞬,莫冉突然转身走了。 走了?走了??? 走动之时地上枯枝败叶发出的声音终于将不远处的那二位惊动了。 “谁在那?” 言永宁听见那个男人问了一句,丽络郡主甚至尖叫了一声,眼看着莫冉已经拐进了行宫侧门,为了不被发现,心头一狠也立即跟了上去,她才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一个晚上! 言永宁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们有没有追上来,一个酿跄差点摔倒,幸而莫冉转身手快扶住了她。待言永宁站稳了,又很快松开手,“你能不能小心些走路。”语气淡漠至极。两人一道回了卧房,各自洗漱上榻,一夜无话。 早晨醒来,言永宁迷迷糊糊只觉得肩头冷,睡眼惺忪去看看身边的人,丞相大人如同往常一般拿着卷旧书靠在床头看。 她习惯性地滚到莫冉怀里去,头靠着他的胸膛,莫冉视线没离开书上,一手拉过被子为她盖好,顺手环住了她肩,二人一时亲密无间。 闭着眼又眯了一会儿,言永宁骤然睁眼。老天爷,她在做什么荒唐事情?她不是在同他吵架吗?!怎么又滚到他怀里去了?是起来还是继续装睡? 犹豫之际,莫冉将她放回床榻,起身洗漱去了,言永宁预备装睡到他离开为止。待到他穿戴完毕了,走到床边。“明日蒙古使臣便要出发,故而这二日我事忙,医女下午过来给你换药,你不要乱跑。”沉稳的声音响起。 言永宁闭着眼睛不理人,未过多久听见关门声才真就松了一口气,然而头愈发沉了,原只是伤了的手疼,如今全身疼,好冷。 未过多久,她隐约听见门外的奴婢说了一句医女来了,言永宁趴在床上,锦被只盖到半腰,青丝软软地蜿蜒在背上,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婢女半天没听到主子说话,便也没有进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响亮的推门声惊醒的,睁眼房里暗得很,她睡了一整天? “怎么不点灯”莫冉回来了,似乎是外屋在训斥下人,他的声音有些虚幻,却听得出语气里含了些怒气。 “桌上的饭菜也未用,手上也未换药,你究竟要我如何才能满意?”莫冉的声音突然又出现在了床边。 言永宁知道自己发烧了,断断续续地昏睡着,若是平日定然反唇相讥,可是这会儿身子实在不舒服,头朝着床内一句话都不说。 莫冉在床边坐下,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当她闹脾气,只能皱着眉头盯着着她纤细的背。又等了一会儿看她还是没有同他说话的打算,“是晚饭也不打算吃了?”声音冰冷至极。 她含糊嗯了一声,只想睡觉,他别来烦她。 “言永宁,你不就是仗着我惯着你。” 她不说话。 “太任性。”他说了这一句就去外屋了。 莫冉走了几步,眉头又蹙起,侧头看向床榻上的人,平日里他这般说她,她早就跳起来了,今日平静得有些异常。 言永宁只当莫冉已经走了,闭上眼睛又要睡,滚烫的额头之上突然感受到一抹冰凉。 是莫冉的手,触碰过之后又立即拿开了,“去传御医来!”他大声朝着外屋命令。 “你别管我。”言永宁闭着眼睛,声音虚弱。 一双大手强势地将面朝床内的她掰过来,言永宁后背贴在床榻之上,后背的骨头痛得她呜咽了声,睁眼对上莫冉。他微张着嘴像是愣住了。 白皙的手腕贴到自己额头上,她难受至极。 外屋本该伺候她的行宫宫女听闻主子病了立即进来。 “你们就这么伺候她的?!”莫冉转头怒斥。 宫女们立即跪下,“大人饶命,奴婢们每次在门外问,夫人总是不回,只当夫人是歇着便不敢打扰!” “你们就任她睡了一整日?”莫冉难以置信,声调又高了些。 下人们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回答。 “她从早上起,滴水未进?”莫冉胸膛极其不平静,扫了一眼匍匐在地的下人,眼底尽是杀意。 言永宁闭眼躺在床上,只知道耳边吵得她睡不着,咕哝了一句,“我要睡觉,别吵行不行。” “别睡。”莫冉将她摇醒,她发了高烧,这般昏睡下去可不行。 御医们得了消息,带着药箱匆匆赶了来,却不想丞相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去治。”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院判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 “明日烧不退我要了你们的命!”这一次丞相大人是真的发了怒,一整日,来为她换药的医女敷衍了事,医女归太医院管,这罪过要是追究起来,也是落到院判头上。 下人们一个个对她不闻不问,也该死。 言永宁微微睁开眼,屋子里灯火通明,婢女御医跪了满屋,药香味浓郁得她都恶心了。 “起来喝药。”莫冉端着药碗,强迫她坐起来,语气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柔。 “我不要喝。”言永宁一脸的病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同他闹。 “不喝你想死在这?!” 言永宁用手去推他,却被他一手扼住了双腕,他怎么这么凶了,抿着嘴就是不喝他递过来的汤药。莫冉就没打算再纵容她,一手擒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嘴喝药。 言永宁只觉着自己要死过去了,还要被这庶子这么折磨,苦药顺着喉咙往下,一勺接着一勺,莫冉强行将一碗药统统给她灌了下去。 听闻了此事的内务府太监总管也急急忙忙过来了,跪在外屋,“是奴才办事不利,拨了这几个没用的奴才伺候夫人,还请丞相责罚!” “统统杖责二十!”莫冉吩咐。 言永宁身上没有力气,可是她还是要说,声音沙哑,“关她们何事?都怪你,因着你我才病了的。” 此话是活生生当着奴才和御医们下了丞相大人的面,方才还气势十足的丞相大人却是一句话都没有了。 跪着的院判倒是要为丞相大人鸣冤,“夫人万安,此事真不能怪丞相大人,该是手上的伤引发的发热,夫人昏迷之时并未发热,故而臣只当不会引发此症,也是医女们疏忽了。” 言永宁只想同莫冉闹而已,可是真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醒来,这烧像是退下去了,身上再也不冷,反倒暖和得很,等等,有点奇怪。 看到眼前的情形,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居然趴在莫冉的胸膛上,而且、而且他未着寝衣!再看看自己身上,言永宁差点再次晕过去!她的肚兜呢?! 这是什么荒唐事儿啊! 此时,莫冉也醒了来,见着言永宁这神情,面不改色,“昨夜你一直说了冷,我便多盖了几床被子给你发汗。” 发汗?!发汗?!!发他个头的汗!发汗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少糊弄、”言永宁刚要开口,莫冉便将她打断了,“今日郡主要同牧仁皇子远去蒙古了,快些起床一道去送送他们,兴许还能见到郡主最后一面。” “郡主?”言永宁不懂,“不是公主吗?” “你当前天夜里在小树林的是谁?”莫冉道。 小树林??? 言永宁仔细回想了一番,“难道、难道那男子是......” 莫冉点头,起身穿衣,“牧仁王子,昨日他们一起去皇上那请求赐婚,皇上欣然应允了。” 愣了一会儿,言永宁才反应过来,所以她这些时日劳心劳力是为了谁?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借了莫冉的权势才使得皇帝不得不改变主意,免去了丽络远嫁蒙古这一劫。 早知如此,她大可不管这事! 莫冉看着一脸愤怒的言永宁,因着生病她的脸瘦了一圈,此刻却气得小脸都鼓起来了,“交友不慎”他用四个字简单概括了这一出闹剧。 言永宁说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丞相大人说得对极了!丽络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恋美色的死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丽络郡主:颜值即正义^_^ 言永宁:头都给你打掉哦! 第40章 和亲一事终于尘埃落定,丽络郡主被封了公主名号,与姐妹们告别,迫不及待地同牧仁王子去了蒙古。言永宁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发誓再也不管贵女们那些事儿了,打死她她也不不管了。 只不过刚回到家里没几日,郡主昔日的男宠时雁竟然找了来。 “郡主娘娘说了,那日在杯莫停夫人向她讨要时雁,故而离开之时,将时雁送与了夫人。” 言永宁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随便夫人给时雁安排个什么差事,就算是洒扫打杂,我也心甘情愿的。” 时雁看着唇红齿白,一双手比女子还要纤长白皙,哪里是打杂的料啊。头疼之际,莫冉从宫里头回来了,进前厅正好瞥了眼站在门口言永宁和时雁,连声招呼都不打,无视二人,直接跨进屋子,全然没有风度。 言永宁无法,只能叫时雁暂住下来,再为他另找安生之所。 进屋用饭,莫冉已经坐在桌边,“何事?”他问。 “还不是郡主,临走之时将他托付于我了。” “故而你将他留下了?” “我还能赶他走不成?” 莫冉本是舀了勺汤要喂她这个伤患,听了这句,放下勺子,“那你何不叫他过来伺候你用饭?” ???莫名其妙 夫君罢工了,言永宁只能自食其力,用左手拿起筷子自己吃饭,“宫里头可有适合他的差事?要不你为他找一找?” 莫冉脸色不好,“有。” “那太好了,何差事?” “太监。”丞相大人面不改色且一本正经道。 太监?太监??他根本就是没要同她好好讲话的意思,这脸色是给谁看呢,“我难得求你办事。” “难得?”丞相大人扭头质问道。 言永宁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别过头去不要同他争论了,因为争论下去就输了。伸筷子去夹盘里的肉丸子。 左手永不惯,第三次才夹起来,正要往自己碗里送,中途却掉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了莫冉碗里头,二人皆是一愣,她要去他碗里夹,莫冉却突然将饭碗端开了,气得言永宁嘟起了嘴。 “你怎么老欺负我!?”她不甘心道。 “到底是谁欺负谁?”莫冉今日是彻底打算不惯着她了。 第二日,言永宁带着时雁坐了马车回侯府问问大伯可否为他寻个差事。行到半路在街头见着了熟悉的身影。 “等等。”言永宁吩咐车夫停车,“董珍。”她喊了一声。 董珍背着包裹,怅然若失地坐在街边,抬头见识言永宁,立马别过头去抹干了泪水,才道,“丞相夫人。” 言永宁知道董珍的性子,这么在街边哭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谁欺负你了?” 董珍摇摇头,“没有。” “你上马车来。” 董珍听话地上了马车,坐下就哭,“闵相如这个负心汉!” “你夫君?他怎么了?” “他要娶其他女子!” “纳妾?”言永宁大概知道了,这男人一飞黄腾达便有别的心思。 “不是,他给了点钱叫我回老家,他要娶其他女子为妻。”董珍说着就哭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荒唐事!“好他个闵相如,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宠妾灭妻负心汉!”司马相如娶了卓文君之后,常流连花丛,负了卓文君,看来这闵相如是要学样了。 “他休了你?” 董珍摇摇头,“我、我同他并未拜过堂,只是自小定的娃娃亲。后来他读了些书,嫌我大字不识,便迟迟不娶我。” “你还不是他的妻子?”言永宁这才明白过来,“还未拜过堂你们俩就......” “没有没有,我还是清白之身!”董珍连忙解释道,“可是除了他,我还能嫁给谁?这几年来我给他洗衣做饭,却没想到他真这么无情,见了貌美的,便打发我回老家。” “好一个负心汉。”时雁虽说是男子,也义愤填膺地插了一句嘴为董珍鸣不平。 “那你作何打算的?”言永宁问。 “我没有颜面回老家了,若是他不娶我,我只能去死。”董珍哭道。 “什么生生死死的,为了个男人竟然要去死?你父母白养你了!你之前不是挺硬气的吗?还帮着我打那群悍妇!”言永宁恨铁不成钢。 “我没有父母了,我只有闵相如了。”董珍嚎啕大哭,她一乡下女子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大字不识一个,也不认得什么人,闵相如抛弃了她,她何以为生? “哭什么?没有点出息!”言永宁道,“这样吧,闵相如是我夫君提拔的,我回去问问我夫君,这负心汉到底预备如何?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让董珍暂且在侯府住下来,时雁也是,省得她家丞相大人又同她闹,昨夜莫冉拿着书上床榻,那翻书的声音像是恨不得将书页扯了去。 下午回到家里,丞相大人在书房理书,一身青衣穿得像个贫寒书生。 言永宁找了过去,因着又有事相求,自然不能摆脸色了,难得装得乖巧的模样走到书架前,“还生我气呢?” 丞相大人将手上的几本书一一向书架高处放。 “我都将时雁送走了。”她道。 “你不许生我气了。” “你也知道我当时在杯莫停就是嘴硬胡说八道呢。” “我怎么会将他留下来呢,是不是?” “我只是看在丽络郡主的份上,收留了几天吧了。” “你才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只看着你一个了。” 她一反常态话多得不得了,莫冉越不理她,她就想哄得他同她讲话不可。说道“夫君”儿子,莫冉才看了她一眼,可又立即将视线移开,依旧忙着自己的事。 突然她一把将他从侧身抱住了,“你真的不打算同我说话了?”抬眼看他,表情甚是无辜。 “我什么时候说不同你说话了?”莫冉终于开口了,反手将她带到旁边,“我在理书,当心别砸到你了。” 第一步,成功! “那个,近日闵相如在做什么啊?” “直接说。”丞相大人说话简练,将高处的古书全整理好了,才终于正眼看她。 “你可知道闵相如要另娶他人为妻?”言永宁气氛地拍了拍莫冉的书桌,随后叽里呱啦将方才的事全抖落了。“你说闵相如是不是负心汉?” 莫冉抱着手臂听她暴跳如雷地说完了才开口,“故而着董珍只是同闵相如定了娃娃亲,还未拜过堂?也未同过房?” “是啊,你说气人不气人!” “如此说来,此事同武将军之事有和区别?武将军真心爱季雨薇,同他定了娃娃亲的女子找上门来,你便站在了季雨薇这一边,是不是?” 言永宁靠在他往日常用的书桌边上,书房门窗打开了,今日阳光明媚,一扫屋子里沾染的几分初冬凉意。 “是啊。”言永宁点点头。 莫冉突又继续道,“既然你觉着这样没错,闵相如同董珍也只定了娃娃亲,如今他遇见了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你为何又改了立场,要站在董珍这一边?” 诶?言永宁这才明白为何他说着闵相如同董珍的事,又牵扯到武将军之事上去。 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莫冉看着她这呆愣愣的模样,勾了勾唇。伸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今天忙了一天 第41章 言永宁被他三言两语说得绕不过弯来了,干脆耍赖,“总之你的下属朝三暮四,要抛弃未婚妻!一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次你衣裳里头翻出的那封信定也是有猫腻!” 她很少来他的书房,此刻纤腰轻靠在他的梨花木书桌上,一手叉腰仰头质问。 信......莫冉经她提醒倒是想起这桩事来,低眸见她受了伤的手臂垂在裙边,突然微微睁大双眼,问道,“你坠楼之时,季雨薇在何处?”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同你说闵相如呢。”言永宁不高兴了,左手推了他一下。 “季雨薇站在你身边是不是?”莫冉皱眉又问了一句。 言永宁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指什么,“不、不在,你问这个做什么,总不能是她推得我,她是我的好姐妹。” 莫冉沉住气,低头观察了她脸上的神情,半响才道,“知不知道,你说谎之时,眼睛会朝下看,从小就这样。” 听了这话她立即转动眼珠往上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掩耳盗铃。”丞相大人言简意赅。 “我同你说你下属呢,你不要岔开成不成?” “即使闵相如同董珍已是夫妻,他要休了她,我也不会干涉此事。” “你的意思是两人非两情相悦,若另寻到了心爱之人,那便可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管自己快活去了?” “于我而言,是对是错,并不重要。一个人若是没有本事将心爱之人圈在自己身边,旁人怎么帮她都是徒劳的。” 心爱之人......圈在自己身边......“那若是我有一天遇见了自己心爱之人,你也不会干涉阻拦?”言永宁气鼓鼓地问了一句。 莫冉抿着唇,直直地凝视着这个同他争论不休的女人,这张小嘴总是惹他生气,偏偏今日她娇唇上却抹得艳红。 背后是书桌,面前是他,他眼底怒意翻涌,言永宁发现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小树林那晚的境地,心脏扑通扑通地,“那我不同你说了,你继续理书好了。” 丞相大人双手撑在书桌两侧不让她走,“若我没有求皇上赐婚,那你绝对不会嫁给我这个庶子,是不是这么想的?” 言永宁根本避不开他的眼神,他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 “事实是,是我助皇帝得了江山,若是没有我他还窝在岭南个鬼地方。谋天下,不是一步登天便是粉身碎骨,我赢了,故而我要战利品,你就是。即使重来一百次一万次,只要我没有败,还是要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威胁的意味,他在宣誓主权,就因言永宁方才说的那番话,他生气了,撕开了温柔的伪装。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言永宁别开头去,近在咫尺的男人依旧追了过来。 他的眼神好可怕,明明平静得如波浪不惊的湖面,底下像是有怒涛在翻涌,叫她避无可避。言永宁的手抵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因为在生她的气啊。方才那句话她是故意说出来气他的。 可是高傲如她怎么可能认错呢。 莫冉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她随便一句话便杀得自己片甲不留,她是他的克星,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 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惊得他停止了脑子里所有的胡思乱想。 她主动仰头亲了他,闭着眼,而被亲的人睁大了双眼,什么理智都荡然无存。这不是言永宁第一次主动亲他了,不同上次的是,这一次并非轻轻一吻,她学着的他的样子,不顾他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身体,她纤手攥着他的衣襟,少女的淡淡体香萦绕...... 此刻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言永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她微微喘气,脸红得如同柿子一般,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他,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非一时冲动,可还是震惊,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去亲这个她看不起的庶子。 书房里安静,唇上的余温渐消,只剩下两人喘息声。若是说有谁见到了方才的一幕,大概只有窗外的雀鸟。 言永宁松开他胸前的衣裳,可布料已经被抓得起了褶子,她好心去抚平,却不想温热的唇再一次贴了上来。 “唔。”她惊得出声,下一瞬却完完全全被他堵住了。莫冉尝不够她。 天雷勾火,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而他拥紧了她将她整个人抱到桌案上,背对着窗口。 待到莫冉终于微微分开两人的距离,言永宁满脸潮红的脸上只剩下无辜和懵懂,她像是小鹿一样看着他,有些戒备又有些求救的意味。 被挑起的怒火又轻易被浇灭。 言永宁坐在书桌上,手臂还缠在他脖子上,因为身高的原因,莫冉还得微微躬身她才能够得到他。 “还会喜欢别人吗?”他喉结微动,这是她方才自己说的。 言永宁还未回过神来,只睁着大眼睛看他,脑子里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来他的书房。 茶壶就在边上,莫冉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企图压下心中的热血冲动,因为喝得着急,水从嘴角边滴下来流到下巴上。 言永宁这么看着,莫名觉得自己也口渴得很,她用手扇风,“我也要喝。” 莫冉倒了半杯喂她,喝了以后言永宁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用过的被子,不免又想到方才的事儿,啊!她到底来他书房做什么来了! **** 闵相如可真就是个负心汉,董珍跟了他几年他都未迎娶她过门,认识那女子不过几日便急着成婚。 莫冉收到了请帖,当下言永宁就将其撕了个精光!更令人意外的是,董珍竟然也收到了请帖,闵相如差人来说,从此二人以兄妹相称。这句话更是刺激到了董珍,细心照料这男人的饮食起居,如今却说她只是妹妹。 “既然这刑部主事是喜爱美色之人,为何都看不上董珍呢?”时雁问。他这几日同董珍一道住在侯府,二人倒是熟悉了起来。“董珍长得也并不差啊。” 言永宁上下打量了一番身边捏着请帖恨得牙痒痒的董珍。她一身粗衣麻布,颜色头上戴的簪子也是木头刻的,年纪不大,穿得竟然像是个老妪一般。 时下人们更爱弱柳负分般的美人,董珍其实并不臃肿,只是长得丰腴些,脸虽然并不同言永宁一般小巧精致,却像年画上的女娃娃,惹人喜爱。 “长什么模样我自己知道,”董珍哭着,“从小就没有人说我好看,算了,我还是回乡下吧。” “那也太便宜那负心汉了!”言永宁道。“他既给了你请帖,你就大大方方去观礼,顺便大闹一场,叫他们二人丢尽颜面,反正你要回乡下了。” 董珍想了想,这么回去确实不甘心,她还不知道那狐狸精长什么样子呢,“好!我去!他敢给我请帖我为何不敢去!” “去是要去的,可不能就这么去,定要打扮得比新娘子好看。”时雁道,他十多岁便流落青楼成了小倌儿,可见不得女子穿得这么粗陋。 “就这么办!钗环首饰衣裳,你要什么我都有!”言永宁十分豪气,她首饰盒里随便拿出一件来都巧夺天工、价值连城,锦衣华服数不胜数,自从嫁给莫冉之后,吃穿用度更是穷奢极欲。 时雁的梳妆技巧比言永宁的几个贴身丫鬟还要高超,自荐为董珍上妆梳头,言永宁则是去了隔间的衣柜那处给董珍挑选衣裳,翻了几件颜色鲜嫩的出来递给丫鬟,“去给董珍让她穿上,我再挑挑有没有更好的。” 董珍上好妆后接过鬟拿来的衣裳,去屏风后头磨磨蹭蹭许久。言永宁又为她挑了好几件才过来,累得坐到木塌上喝茶,“怎么还不出来,快让我看看这衣裳配不配你的妆。”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董珍才出来,“我觉着这衣裳太露了......” 言永宁放下茶盏,抬头便见着了打扮好的董珍,顿时惊诧得嘴里的茶水低落到了衣裙上,脑子里只有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好饿......想吃椒盐排骨、烤猪颈肉......我好想吃啊口水感谢在2019-12-2900:18:07~2019-12-2922:1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迁、巷子15瓶;熬夜季军6瓶;清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董珍是浑身别扭,她从小穿的就是粗衣麻布,锦罗绸缎是没有碰过的,乡下人保守,脖子露出得多些便有人指指点点了,更何况这身衣裳、襦裙居然只遮到了胸口,露出点沟壑来,勒得她胸闷,腰身那也收得紧,这是万万穿不出去的! 得亏言永宁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此时的神情倒像是个被美色所迷的痴情儿,这件衣裳于自己而言裁制得有些大,她从未上过身。却没想到竟然将董珍的身材勾勒得如此曼妙。那粗衣之下,竟然如此还有一番锦绣。 时雁的手也巧,妆容不淡不浓,却让董珍的脸娇艳万分。 妙啊妙,简直是杨贵妃再世。 “丞相夫人,我好像喘不过气来了。”董珍道。“我可不可以换回原来的衣裳。” “不许!你往后就这么穿!”言永宁拍案,不能叫董珍再暴殄天物了,“快,你们将那破布衣裳拿出去烧了。” “这衣裳不破的,布料可结实了。”董珍着急道,可是丫鬟们已经笑着抱着她原先那身跑出去了。 *** 婚礼当日,言永宁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完才发现丞相大人只靠在床头看书,“你怎么还不起?” “修沐,不必早起。”莫冉翻过一页书。初冬时节,床上铺了白狐皮子,房内兽金炭烧得旺,暖融融的。 言永宁梳着自己的长发,长长的轻薄丝绸裙摆垂落在地上,妆镜前的她玉骨冰肌,偏偏小嘴喋喋不休,“你不是要去观礼吗,若不起来怕是要赶不上了......” 一回头莫冉靠在床头雕花木栏之上,还在看书。 “看看看,看书有什么用!”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自然有用。”没想到莫冉是认真听她说话的。 “何用?”她正往自己脸上擦香粉。 “科考。” 言永宁嗤笑一声。 “考上了便能当官。” “肤浅。” “掌了权势才能娶到你。”他一本正经道。 言永宁一听,转过身瞪他,小脸已经气得鼓起来了。 “否则,你昨夜怎会睡在我怀里?”丞相大人面不改色地说出心里话来。 这个人不要脸!她扔下妆粉盒子,走到床边将他手上的书抽走了,一手叉腰,“你给我起床来。” 莫冉身上盖着白狐皮子,闲适地靠着,脸上眉眼舒展,略带了点笑意看她就是不起来,故意的。 言永宁去拉他的手臂,莫冉倒也是让她拉着,只不过狭长的眼睛直直凝视着她,她花再大的力气也拉不动。 “你到底起不起来?”言永宁有些恼了,都快赶不上了。 丞相大人好笑地摇摇头,“我不起来。” 言永宁这么一闹刚才梳好的头发也乱了,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不重,丞相大人却皱起了眉头。 “我轻轻打的。”她道。他还是豆腐做的不成? 莫冉闭着眼睛忍耐了一会儿。言永宁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连忙掀开了白狐皮子去看,等等,她刚、刚才顺手打到哪里了? 好像、好像、好像特别坚石更,她以为打到腿骨上了......莫冉又赶忙扯过被子遮住自己。 “我、我不会是......” 莫冉皱眉点了点头,也才二十的年纪,他说也说不出口,两人同时红了脸。 “我真的是轻轻打的。”言永宁娇娇地说了一句。 莫冉疼得额头冒冷汗,那处地方就算是轻轻打也是疼得要人命了,可她偏偏又不懂。 “很疼吗?”她手隔着白狐皮子抚上,有点忧心。 莫冉避之唯恐不及地将将她手拿开,眼神暗了些,“疼,难道你要帮我揉一揉吗?” 言永宁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去,“我、我去更衣,你好了就快些起床。”明明闯了祸,却一溜烟跑到屏风后头去了。 两人到底还是赶上婚礼,闵相如是莫冉提拔上来的,虽说官位并不高,来捧场的官员不少,都卖丞相大人一个面子。 言永宁倒是要看一看,这新娘能美成什么样子,能比过董珍去? 武将军同季雨薇也一道来观礼。武将军过来给莫冉行了一礼,“昨日睿王宴请,你怎么不来?我还想当个和事佬呢。” “大可不必”莫冉道。 “皇后告了贵妃一状,你可知道?贵妃已经被禁了足,你还不解气吗?” “这种事,早已经有人禀报了我,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说不必了。他们母子早已经心存芥蒂,怎么都消不去了。” “你这又是何苦?也要为将来做打算。”武将军有些着急。 莫冉摇摇头,“你要为将来做打算,我不必。” “你就不怕睿王殿下......” “他还欠些火候。” 莫冉将话说死了,武将军知道自己劝不动,于是不再说话。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尤其眼下势力大洗牌,党派纷争不断。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武将军自然选了睿王,莫冉他硬气,得罪了这母子二人,往后结局是什么,武有力自认为已经看到了。 “闵相如不是要娶董珍吗?”季雨薇惊诧道,她方才在别处听说了新娘子姓李。 “他是个负心汉,董珍同他定了娃娃亲,竟然抛弃了她另娶。”言永宁道。 这句话入了武将军的耳朵,他看了一眼莫冉夫妇二人,搂过季雨薇,“走!我们去拜见刑部尚书和尚书夫人。” 言永宁这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莫冉倒是一脸的平静,“没错,往后离他们夫妇二人远一些。” 自从季雨薇成亲之后,言永宁只觉得二人不再像是从前一般亲近了,心里头怪怪的。 “丞相夫人。”人群中有人叫了她一声。是董珍来了,身后跟着侯府的两个丫鬟。新娘还未来,前厅的人便纷纷被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吸引了注意。 董珍今日盛装打扮,容貌娇俏艳丽,在一众的贵妇人贵女之中也尤其出挑,竟然无人认出她来。 “这是哪家的女儿?”刑部尚书的夫人走了过来问道。“长得如此水灵?” “是我表妹。”言永宁道。高门贵族,关系错综复杂,她的表妹,关系近的远的,加起来该是有好几十个,别人只管猜去。 “可许了人家?” “未曾。”言永宁道。 “新娘子来了。”闵府的管家婆子喊了一声。 董珍眼神茫然地看着门口,今日家里真喜庆,闵相如一身喜服,背着新娘子进门来,可惜新娘子不是她,她原以为只要自己不离不弃,他最后肯定会娶她的。 新娘的脸前用珍珠珠帘遮着,风吹起来,隐约能看到新娘娇颜,果然比她美太多了,应该也是个学富五车的女子,比起她这个乡下来的,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来说,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往后闵相如的官途,这女子估计也能帮衬一些。 本来说好要闹一场的,董珍顿时就想着算了,她还是回乡下吧,随便找个人嫁了,不要赖在这里了。 闵相如同新娘一手拉着红绣球的一端要行礼了,他四下找了找董珍,她果然没来,心里对这女子是有愧疚的,可她大字不识一个,也没什么家世背景,长得也不好看,只会做些粗活,这种女子放到别人家里只能是个粗使丫鬟,怎么配做他的妻子呢。 “董珍。” 马上要拜堂了,他突然停别人喊了一声,立即转头去找。董珍没找着,只见招一个同她长得有些像的。闵相如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惊觉,这女子、这女子竟然是董珍! “大人,该拜堂了。”媒婆催了一声。 闵相如怎么都没法将视线收回,董珍也正看着自己,梳妆打扮了之后的她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心里直发痒! “夫君。”新娘娇声唤道。 他的夫君正微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观礼人群之中的一个女子。 言永宁瞧了瞧新娘,风吹动面前的珠帘,她看到了新娘的侧颜,总觉着这新娘长得倒是有些眼熟,转头去问莫冉,“新娘是哪家的女儿?” 还未等莫冉回答,突然有几个壮汉手握着木棍冲了进来,为首的竟然是莫冉的兄长莫让谦! 第43章 宾客们见这么一群壮汉,纷纷躲开了些,言永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莫冉带着躲到了角落处。 “我看看是何人敢娶我的妾!”莫让谦道。 新娘子急急地摘下头上的珠帘,“姐夫!”她含泪叫了一声。 言永宁见着新娘的脸,简直不敢相信,“怎么是李香云?”她、她不是同莫让谦苟且,被李香画送到郊外庄子上去了吗? 而且她当时怀了孕的,视线下移看了一眼李香云的小腹,那里显然凸起来了些。 “小妾?”闵相如不解,“姐夫?” 莫让谦因为妻子的原因一直未去庄子上探望李香云,本以为她在郊外安心养胎,想着她生下儿子便可抬她为妾,没想到她竟然以为自己不要她了,居然要怀着自己的孩子嫁给一小官。 他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叫别人爹。可是这婚礼场上怎么这么多熟面孔,不是说这是一小官吗?莫让谦觉着颜面尽失,拉了李香云便要离开。 “等等、你要带我夫人去何处?!”闵相如赶忙拦了下来,自己当日在郊外再遇李香云,本就对长相惹人怜爱的她心存念想,一来二去便在一起了,犹豫着该怎么同董珍坦白。 可没想到前些时日,李香云居然怀了孕了,还说要做正妻,否则就带着孩子去跳河。怎么今日又冒出个男人来,说李香云是他的妾? “她是我的妾室!”莫让谦道。 “胡说八道!”闵相如急了,明明自己在国公府第一次见她之时她还没出阁,这个男人是谁?怕是之前就爱慕李香云,今日来抢亲了?! “我胡说八道?你自己问她。”莫让谦道。 “香云,他到底是谁?”闵相指了指莫让谦问。 “他、他是我姐夫,是我姐姐李香画的夫君。”李香云唯唯诺诺地说。 “她怀里我的孩子!”莫让谦吼道。 这一下闵相如更气愤了,“这是我的孩儿,怎么成了你的?哪里来的疯子!” “不信你叫大夫来,诊诊她不是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两个男人争论之时,李香云已经窘迫得很不得撞了柱子死了算了,她是没有办法,姐夫好几个月不管她,她本是庶女,家里人也已经抛弃了她,若是不另谋出路,怕要在庄子上熬成一个老婆子了。 “好!就叫大夫来!我妻子怀孕一月有余!”闵相如不信了,李香云有孕之事他本想瞒着的,毕竟成亲之前就怀了孩子并不光彩。可这哪里来的疯子,突然跳出来说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小妾,李香云肚子的孩子定是自己的亲骨肉,一月有余,绝对错不了! 言永宁同莫冉在角落里围看了这一场好戏,苍天啊,这是什么荒唐事儿,怎么这么有意思!不过这李香云的肚子倒是不明显,不知道是莫让谦的,还是后来怀的闵相如的。 “你哥哥可真丢人。”言永宁道了一句,竟然为了个李香云跑来大闹,这事肯定是要传出去,到时候国公府的声誉也会受损。 莫冉搂着她,“我同这蠢货没什么关系。”他一脸的冷漠。 言永宁有意调侃他,“你是站在闵相如那边的?毕竟是你亲手提拔的人。” “他只要差事办好了就成,在婚姻大事上,他上赶着戴绿帽子我也拦不住。”莫冉道。 言永宁被他逗笑了,他家丞相大人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真有趣。 未过多久,莫让谦的手下真去请来了大夫来要给李香云诊脉。宾客们也一个个杵在两边,一言不发地默默看着这场热闹,董珍亦如此。 “放开我!”李香云抵死不从,却被莫让谦的手下按住了,“老家伙,赶紧诊脉!”其中一个壮汉对着大夫吼道。 大夫连忙按上李香云的手腕,全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这不是礼堂吗??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一处,这身孕到底是三个月呢还是一个月呢?若真的是三个月,那可就热闹了。 “这位夫人怀孕有......”大夫捋了捋胡须。 “一个月有余?”闵相如皱着眉头问。 没想到,大夫摇摇头,“夫人怀孕三个月了。” 礼堂内一片哗然,不得了不得了了嘞,这出大事儿了。言永宁右手还未好全,立即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失了仪态,果然啊,负心汉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又戳了戳身边的董珍,“你怎么不笑?” 莫冉也没笑,他们二人怎么都不笑,自己都快笑死了! 闵相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忽红忽白,觉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直不能更丢人了。“我不信!大夫是你找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在说假话,来福,你快点再去找个大夫来。”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李香云这么一个娇弱的人儿,怎么可能骗他呢,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自己的。 第二个大夫又被立即请了来,闵相如还抱有一丝希望,结果可想而知。李香云的肚子都微微凸起来了,怎么可能才一个月。 莫让谦当场就将一身火红嫁衣的李香云带走了。 宾客们看热闹看足瘾,也默默散了。闵相如一身狼狈难以相信这事儿,他是真相要同李香云好好过日子的。 闵相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副虚脱了的样子坐了下来。董珍始终一言不发,眼神从悲伤转为了同情,算了,她还是要回老家吧,刚转身要走,闵相如突然抓住董珍的袖子,“你别走!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你宁愿娶这种女人也不娶我。”董珍摇摇头,来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是现在她突然觉悟了,释怀了,这个蠢货男人有什么值得她死心塌地的?凭什么她要同这种男人过一辈子? “我娶你!我娶你!董珍,你原谅我。” 董珍用力挣脱,“你不配。”突然对这个男人厌恶至极,本以为他只是因为将心思放在功名上才不体贴自己,想着如今形势好转了两个人会更亲密的,他会对自己好的。 这几年来就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欺骗自己,直到今天她看到闵相如背新婚妻子那一幕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她为他找的借口。男人不体贴不温柔,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你。她现在宁愿回乡下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嫁给他这种人! 任凭闵相如怎么苦苦哀求,董珍还是执意要走。 宴席没吃成,言永宁同莫冉一道回到家里,言永宁看了这一场热闹笑得不能自已,全然不顾贵妇仪态,笑完之后又沉下脸来,想了一会儿悟出点儿道理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身为男人的丞相大人听了这话停下来手上更衣的动作。 “我就算去庙里当尼姑,也绝对不会嫁人!”这会儿她心里头所有的男人都成了闵相如、莫让谦之流了,一个个都朝三暮四的,她是真情实感地替女子叫屈。 莫冉换了身家里穿的长袍,出来便见言永宁喝了一口茶后将茶杯往桌上一镇,像是咬牙下定了什么决心。 “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他道。 “说什么?”言永宁问。“就算去当尼姑,也不嫁人?” “我是你的夫君。”他稀松平常地阐述。 “所以呢?”言永宁抱着手臂,他想找茬? “你当不了尼姑。” “什么意思?” “你已经成亲了,故而你方才的话并不会成立。”严谨的丞相大人好心提醒道。 “我、”言永宁说那话的时候,将自己代入了董珍,她翻了个白眼,“我是被逼无奈嫁给你的。”她当时不是没办法嘛。 “嫁了之后呢?后悔吗?” “当然后悔,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你凭什么叫我嫁给你?”言永宁赌气道。“你就是觊觎我的美貌。” “你最近回侯府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莫冉阐述事实,在木塌上坐下。 回、回侯府的次数......言永宁算了算,确实不会天天回去了。“可那也不意味着我喜欢你了。” “不喜欢为何亲我?为何每晚都要睡在我怀里?” 他今日怎么这么无赖! “那是因为天冷!天冷的!”言永宁的脸气鼓鼓的。 莫冉未置可否,看她的眼神却饱含深意,“好,那就当做是因天冷的。” 言永宁被他看得脸微红,别过头去,下定决心今晚要独自睡一边,绝对不能因他怀里暖和就滚进去了。 晚上,夫妇二人在花厅里的矮桌边上用着晚膳,莫冉的一个属下突然急匆匆赶了来,名叫刘忠,因为常来府邸,故而言永宁认得他。 “大人,不好了!有消息说、说。”刘忠发现丞相夫人也在,立马闭嘴了。 莫冉正往言永宁碗上夹鱼肉,波澜不惊,“慌什么,说。” 刘忠摸了摸额头的汗,神情慌张,“睿王殿下同其他几位大臣写了折子弹劾大人你啊!这会儿正要派人连夜将折子送进皇宫,要不要、”说了半句又抬头去瞥了一眼丞相夫人,斟酌着用词,“拦下?” “拦得住吗?” “自然拦得住!二十个骁勇善战的就在门口候着,要不要再在他们进宫前、”刘忠用手掌沿着脖子比划了一下,“将送信之人悄无声息地咔嚓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言永宁手捧着小饭碗听刘忠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愣一愣。 “弹劾本官什么?”莫冉问道,神情看似毫不在意,他甚至又夹了个肉丸到言永宁碗上,温声提醒道,“用饭。” “污蔑大人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徇私舞弊、搜刮钱财,收受贿赂、骄奢淫逸、强抢民女、纵容手下抢别人的妾,纵容自己夫人横行霸道,还说你圈养了不少女孩儿,夜夜寻欢作乐......”刘忠抹了抹头上的汗,因着丞相夫人在这儿,他已经挑了些能听的说,探子口中叙述的更是不堪入耳。 然而就这几条,言永宁已经惊得筷子都掉桌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个权臣贪官的背后有一个败家的红颜祸水金贵又任性难搞哦摊手手 第44章 莫冉叫刘忠按兵不动,装作不知此事便可,刘忠要退下。 “等等。”莫冉叫住了他,吩咐道,“传言出去,就说我府邸有两千多名守卫,此事务必要叫睿王知道。” 刘忠不明,“若让其知道这些,于大人不利!” “我自有打算,你尽管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刘忠得令后立即离开了。 “快些吃,饭菜要凉了。”莫冉同言永宁道。 “我怎么还能吃得下,你要被弹劾了,这些罪名......若是你被斩首了,或者流放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过够呢。”言永宁呜咽道,自古贪官权臣尽数没有好下场,连带着家眷也跟着遭殃,“我早叫你少贪些,少贪些,你就是不肯听我的!” 她身上穿的衣裳出自绣宝阁,头上镶的红宝石的凤尾金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样样价值千金。账房每个月给她的月例银子有好几万两,莫冉叫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知道这肯定是要出事的。 “不光是银子的事儿。”莫冉自顾自吃了饭来,勾了勾嘴角,“你叫我放了你姑父,叫我帮着季雨薇,叫我帮着张柔脱罪这些种种可都是徇私舞。我这一半的罪,可都是你吹枕边风吹出来的功劳。” 言永宁一听这话,小脸更白了,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脑袋,“我会被砍头吗?” 莫冉已经掌握了逗弄她的精髓,“说不准。” 想象砍头刀冲自己脖子上切下去的画面,言永宁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莫冉看着她的模样,知道自己真吓着她了,放下手里空了的饭碗,将筷子搁在碗口上,侧过头看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放心,若真出了事,所有罪名我一力担下,我放你一条生路。” 言永宁听他这么说,一时感动,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想莫冉又继续道,“只不过,元睿择在此时弹劾我,实则是毁他自己罢了,他掰不倒我。” “什么叫毁他自己?”朝堂之上的事儿她实在是不懂。 “你可知道汉武帝为何能当上皇帝?” “因他花言巧语讨了馆陶长公主的欢心?”金屋藏娇这个典故谁都知道。 “也不全是,另一个女人至关重要。”莫冉道。 “其母王娡?” 莫冉摇摇头。 “难道是他的外祖母?”汉武帝的母亲王娡在进宫前本就已经嫁过人了,只不过王娡的母亲听一算命先生说她女儿将来贵不可言,故而将她送进宫去,这才生下了汉武帝。 “过些时日我再告诉你。”莫冉道,“用饭吧。” 他总是这样,不说她想知道的!言永宁执起筷子吃饭,莫冉像是无事人一般还剥了个虾喂到她嘴里。 两人一道回房里,莫冉不急着沐浴,倒是拉着她去了同房间连着的一个小密室,若不是他领着她,言永宁还真发现不了这地方。 密室之中堆满了杂物,可是莫冉径直走到密室的尽头,又动了一个机关,墙上的一快砖突然自动移开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只同你说一次,倘若我三日之内回不来,或者我已经不在了,会有一人来问你取这个盒子,你尽管交给他,之后你和侯府必会安然无恙。 言永宁听了这话,心头一喜,“有免死金牌你不早说!”伸手要去打开木匣子。 莫冉却不让她看,又按下机关,藏起这盒子来,“不是免死金牌,但也同免死金牌无异,来问你要的人,你只管交给他,千万不要犹豫。” “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言永宁想了想,皇帝总不至于杀了莫冉, “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愧疚,不是你的错。”莫冉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功成,若皇帝真要杀我,即使我所作所为没有一丝过错,也难逃此劫。” “你说到底是荣国公的儿子,公爹他戍守边疆,皇上总不至于、”言永宁也认真起来,若是真的出了事,一个国公府一个侯府总能保下他命来。 “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方才同你说的只是以防万一。”莫冉道。 “晓得了,不是说了睿王奈何不了你么。”在她心里,他总是无所不能的,读书的时候书院同学之中就属他成绩最好,他说一不二,既然说了会无事那肯定无事。 “你信我?”若是换做别人被亲王弹劾,尤其这亲王将来极有可能登上皇位,必定要慌得连夜逃跑,莫冉却波澜不惊,依旧闲庭兴步地同自己的妻子打趣,他轻轻握上她的双臂,“原不是还说等我失势了,要整死我?” 言永宁张了张嘴,那个时候自己还厌恶着他,觉着下嫁给他委屈极了,可现在......抬眼,莫冉也正低着头看她,眼里有戏虐的意味,真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还是如此无所畏惧。 “你若真失势了,我定然第一个跑,同你撇清关系。”言永宁赌气道。 莫冉伸并未因这话而生气,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伸手轻轻拨弄了她的步摇,发出翠玲叮当响,“那夫人你最好补上一刀,确认我真不可复起了,否则还要抓你回来,金屋藏娇的。” 夫妻二人定好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约定,才相拥交劲而眠。半夜过后,睡熟的言永宁被一阵拍门声惊醒。 “主子不好了!”是管家王五的声音,他自行推门进来立在外屋。 莫冉下了床去,“何事?” “外头、外头好些侍卫,带头的是睿王同武将军,说是领了皇上的命来拿您!”王五慌得说话都是颤抖的。 此刻言永宁也已经清醒了,她没想到那弹劾折子才送上去,皇帝已经下令来拿人了,这是要带莫冉去哪里?若是落到睿王手里,纵然有些事他无辜,必然也会屈打成招。 “莫冉你不能跟他们走!”言永宁小脸惨白,扑到床边抱住莫冉的腰。这种事她虽未经历过,但是曾经有好几家名门望族的主君皆是被这样带走,而后再也没回来,家族也自此走向没落。 “别怕,永宁。”莫冉拍了拍她的背,扭过头去问,“他们有多少人?” “已经差人登上阁楼看了,少说有一千人!”王五回。 “只是侍卫?并非官兵?” “是,只是侍卫。” “去吩咐府中的侍卫守住宅子,奋力抵抗。叫人上阁楼看着,等看到了军队来的人,立马来禀报我。” 王五得令便速速去办了。 未多时,外头火光冲天,叫嚣声不断,屋子里灯火灼灼,言永宁咬着自己的手背越想越怕,眼泪落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得罪贵妃,不该连累你的,一起逃走好不好?” 莫冉将人抱到身上,“我不能走,你也不要自责,即使没有得罪贵妃,也迟早会有今日的局面。” “可我不要你有事。”白皙的手腕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埋在他颈边低声哭,“我不要你离开我。” 方才在密室里还说得好好的,这会怎么像个小孩,莫冉无奈,抚上她的发,在她耳边低语,“还记得之前我讲的汉武帝的事吗?” 言永宁抬头,哭得像是只小花猫,眼睛红红的,“记得。” “好好琢磨,琢磨透了,或许我便回来了。” 丑时。 王五一身狼狈地进屋来,“主子,睿王亲自去调了支军队来,少说有两千人,此刻已经破门而入。” “知道了。”莫冉深吸一口气,将言永宁放到床榻上才对王五道,“告诉睿王同武将军,我跟他们走。” 言永宁吓得又抱住他的腰身,语无伦次,“外头便是龙潭虎穴,你跟他们去了怎么脱身?” 莫冉已经起身了,皱着眉头咽下所有的无奈,“记住我在密室同你说的话。” 她哭着点头。 “别怕,永宁,你会没事的。” “可我、我不要失去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没事就没事啦丞相大人有外挂的好不好 第45章 莫冉还是被带走了。 元睿同武将军原带了皇城的侍卫来,奈何丞相府邸守卫森严,睿王一怒之下叫自己的亲舅舅从军营里调兵马,这才得以攻破。 元睿看着自己父皇赏赐给莫冉的宅院,青砖碧瓦,琼楼玉宇,竟然比他的王府还要华美。心中更加不平,凭什么父皇给了莫冉那么大的权力,自己才是皇帝的亲儿子! 等人都离开之后,偌大的宅院里头突然静得出奇,言永宁呆呆地坐在床边,莫冉是不是在骗她,方才睿王的架势,恨不得立即将他杀了。这么一想心里头隐隐生悲,手捂着嘴又要哭了。 “夫人。”管家婆子急匆匆过来禀告,“方才守卫发现有个厨房的下人竟然偷了花厅物件贵重瓷器要从侧门逃跑。” 言永宁回过神来。 “要怎么处置,夫人您拿个主意。” 言永宁擦了擦脸上泪,自从嫁给莫冉,她只管每日享乐了,家中日常琐事从未要她操心过,可是现在莫冉他、他被抓走了,这么想着就又要哭了。 管家婆子本就觉着夫人她平日里头嚣张跋扈,奢靡无度,完全没个做女主人的样子,可不知道给丞相喝什么迷魂汤,拿捏着丞相大人,偏偏丞相他将这样一个女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过度纵容宠爱。 如今家里头的主心骨糟了难,就只会哭。管家婆子这是故意过来将这些糟心事告知了她,叫她知道这丞相府马上就要变天了,这侯门贵女大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言永宁想了想,若是这么下去,莫冉回来家里头都要被下人们搬空了,勉强支撑着自己,“传令下去,哪个下人若是敢逾越半分,就算丞相回来后不追究,我侯府也不定不会放过他,命守卫轮班看守好宅子,再看到有偷跑的,直接打死了。” 婆子万万没想到这只会吃喝享乐没脑子的女人会突然说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愣住了。 “还站着做什么?等他们把家里都搬空吗?”言永宁端出了点主母的架势。 管家婆子立即反应过来,“好、好,老奴这就去办。”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第二日,京城里谣言四起,都说权倾一时的丞相大人被关进了刑部,至今生死不明,纷纷感叹高处不胜寒。 言永宁四处托人去打听消息,可是平日里同言永宁玩得好的贵女一个个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帮她呢。 这都还算好的,好些人都冷言冷语,等着看丞相府的笑话,等着看言永宁的笑话,等着丞相被斩杀的消息一出,便可乘机踩一脚,或者捞点好处。 傍晚时粉,游手好闲的三叔言云显倒是带了消息来,只四个字,“人还活着。” “谁同你说的?”言永宁着急问。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那小子是死是活,他这次算是彻底完了,你最好现在就同丞相府一刀两断。” “我是他的妻子,就算现在离了丞相府,别人会放过我吗?” “长公主说了、”言云显一时嘴快,将那个告诉他莫冉消息的人给吐露了出来。 “元端长公主?” “你别管哪位,总之你别担心,你是被逼无奈嫁给那小子的,不管他犯了什么天大的罪,长公主、不,你三叔我都会保住你的。” “你何时同元端长公主这么亲近了?”言永宁抓错了重点。 “我本就同她、哎,这个不重要。” 不论康永侯夫妇和言云显怎么劝说,言永宁执意要留在丞相府。 又过了几日,门庭冷清的侯府突然有人敲门,是季雨薇带着几个护卫一脸慌张地找了来。言永宁这几日活生生熬瘦了一圈,强撑着出来见人。 看着季雨薇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将军刚才回府,同我说、同我说莫冉他已经......”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屋子里的奴婢们都惊呼出声。 言永宁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哭出声来,“你胡说!” “你振作一些,睿王要收拾整个丞相府的人,包括你,快跟我走,须得在城门关上之前出城去。”季雨薇强迫她接受这个事实。 言永宁整张脸都是苍白的,脑子乱如麻,脚下一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季雨薇拉着她往外走。 有几个下人一看主子要逃走,怕自己走慢了,抢了屋子里的珍宝四处逃窜,丞相府里一时间鸡飞狗跳。 被拉到了门口,言永宁还未回神,加上这几日没好好用饭,身体虚弱全然无了主张。 “快些,我们须得再天黑之前出城去。”季雨薇催促道。 “你又来搅什么浑水!”一片嘈杂声中,一个声音尤其响亮。 言永宁扭头一看,竟然是董珍。 早应该已经离了京城的董珍突然出现,她放下包袱,冲了过来拉过言永宁,一脸敌意地看着季雨薇,“你想做什么?” “我要带永宁连夜出城去。”季雨薇镇定道。 “城门前几日便已经关上了,你怎么带她走?”董珍护犊子似地拦在言永宁身前。“上次就是你推得丞相夫人!” 言永宁这才回过神来,“你不是回岭南去了吗?” “城门关上了,我只得回来。丞相夫人别信她,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睿王前几日下令锁城门,她定是又要害你!” “我会害她?永宁是我好姐妹,我要救她。”季雨薇看向言永宁,“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言永宁看了看两人,松开董珍的手,“雨薇你等等,我去拿些东西,我们立马就走。”说着她匆匆忙忙进了宅子。 “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些。”季雨薇轻蔑地看了一眼董珍。 董珍捋了捋袖子跟着言永宁进屋,心急如焚,“丞相夫人!你要信我!城门几天没开了,现在谁都出不去,否则我也不会回、”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 言永宁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拉进门口,发号施令,“快将大门关上!” 丞相府的守卫们得令,立即行动,十多个人推动大铁门,等到季雨薇和她带来的人反应过来,只听得嘭地一声。 丞相府的大门已经紧紧合上了。 “都给我守好了,谁翻墙进来或者谁翻墙出去,格杀勿论!”言永宁仿佛换了一个人,严词厉色地吩咐道。 这下换做董珍一脸茫然了,“丞相夫人,你、你、你相信我?” 言永宁看了一眼大门,“我只是相信莫冉还活着。”他说了会没事的,她要等他回来。 季雨薇怎么都想不到言永宁会信了那村妇的话而把自己关在门外,明明一切都毫无破绽,脸上满是憎恨之色,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甩手离去。 言永宁回到前厅,那些抢夺财物的下人也已经被一一捆住,她都不屑于看这些人一眼,“拉去柴房,饿他们几花果山日再拉出去发卖了。” 董珍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言永宁,“丞相夫人好有气势!” 言永宁坐下,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我祖上往前数好几代可都是带兵打仗的。”方才听到莫冉的消息确实有一瞬间的慌张,可是又想起莫冉说的那句掩耳盗铃。 虽然心里头不承认,但她明白季雨薇此刻并不可信,且不说靶场之事,武将军投靠了睿王,就凭这一点她断然不会跟她走。 事到如今,她相信莫冉,她只能相信他。若真的是最坏的结果,她也相信莫冉说的那个木盒子里的东西能救她的命。 *** 刑部大牢。 莫冉被一根铁链子锁住,那链子的一头穿透了他胸膛,牢牢扣住了锁骨。 这几日一直都是元少琛在审问他,可是不管怎么用刑,莫冉都未认罪,此时他身上再也没有一块好皮。 “我说过,你还回京城来做什么?功高震主,绝没有好下场。”元少琛道。 莫冉受的是锥心之痛,然而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如同当年在书院被欺负时候一样,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平静如水地看着面前的人。 “将他的眼睛弄瞎。”元少琛吩咐道。 负责行刑的衙役有些胆怯,皇上只是说审问,可没说要将人弄残了。 “没用的东西!”元少琛夺过衙役手中的铁烙,对准了莫冉的眼睛,“永宁,我会帮你照顾的。” 牢房里的衙役纷纷过来劝阻,“大人,这样没法同上头交代。” 元少琛深吸一口气,“我一力承担!” 莫冉依旧睁着眼,仿佛这即将而来残酷的刑不是用在他身上,“她是我的。”他道,眼睛已经感收到近在咫尺铁烙的热度。 “开门!”牢房外一个老太监突然命令道。 衙役们认得这是太监总管,立即将牢门打开。 老太监进门一看,立即呵斥道,“住手!皇上下令释放丞相大人!” 元少琛睁大双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皇上说,那弹劾丞相的折子上所述的罪名,皆是诬陷,立即放丞相大人回府!” 等太监看到莫冉身上的伤,惊得往后退了几步,“你们竟然敢动用私刑?!快,扶丞相大人起来!” 扎进皮肉的锁链被解了,白色的里衣沾了莫冉的血通红一片,竟然辩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元少琛怎么都不肯相信,皇帝竟然就这么放了他?他和睿王好不容易威胁利诱了几名老臣,命令他们写了折子弹劾莫冉,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皇上在等大人。”老太监立即搀扶住莫冉。 *** 御书房内。 皇帝看着手上的折子,上头尽是元睿去丞相府捉拿莫冉之时所做之事,莫冉前脚被抓,他的亲信后脚便已经写了这折子送进宫里头。 收买老臣写弹劾折子 私自下令封锁城门 私自在刑部安插了自己的人 ..... 一连十多条,但是最令皇帝生怒的一条,便是贵妃的哥哥,也就是元睿的亲舅舅,竟然私自从军营里调了兵马去围攻丞相府,兵符可是在皇帝手里握着呢,可想而知他在军营里培养了多少自己的人。 折子下面,有三十多个名字,皆是投靠了元睿的重臣,在此事中假公济私,帮了元睿不少的忙。 老子仍在位,儿子便已经急不可耐了,此为大忌。 若是有朝一日皇帝走了,元睿会将这朝堂折腾成什么样?! 莫冉换了身衣裳才进的书房,咬着牙跪下,脊梁笔直。 皇帝未抬眼,只道了一句,“来了。” 此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二人商量好的,就是要看看元睿能折腾成什么样,令皇帝没想到的是他、不、是贵妃的家人竟然已经大胆到私自调用军队了。 “若没有其他什么事,臣就退下了。”莫冉道,伤口的血已经渗透了衣裳。 “睿儿和贵妃身边的人,朕会酌情清理。”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只不过朕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对你用刑,爱卿这次受苦了。” 莫冉平静如水,“这是臣该做的。” 他这样的神情,倒是让皇帝想起故人来,“一会儿叫御医给你看看。” “不必。”莫冉唇色惨白。 “要的,否则将来下去见了你母亲,她要怪朕的。”皇帝又叹了口气,“可是,朕将来还是要将重任交给睿儿,他不乖,朕只能慢慢教。”言下之意就是,只会处置睿王的同党,而不会动睿王半分。 “臣明白。”莫冉像是无意再同皇帝说什么。皇帝这次是利用了自己来惩戒睿王,又借着睿王之手鞭笞自己,一箭双雕。 “你回家休养几日,然后回来帮朕好好肃清朝纲,治一治这些结党营私之人。”皇帝道。 “遵命。” 面前的年轻人,城府极深,运筹帷幄助自己夺回皇位,若是他儿子该有多好,皇帝不止一次这么想。 “你母亲是前太傅之女,朕当年要娶她为太子妃,若是没有后来种种,她不至于隐姓埋名做了你父亲的妾,你该是朕的儿子,嫡子。”皇帝惋惜道,书房里没有别人。 莫冉站起,躬身行了一礼,“可惜臣不是,告退。” 皇帝看着他转身出去,背后的衣裳上头渗出血印子来,撇开君臣关系不论,他真的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 问:伤口怎么处理就不会疼了呢? 答:呼呼~ ---- 京城小报再次上线:惊天大八卦!喜大普奔!某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红极一时的京城顶级权贵夫妇怕是要翻!车!了! 第46章 夜凉如冰,言永宁坐在房门口的石阶上。很小的时候,母亲病重,父亲在外打仗,她等着父亲那回来,最后等来的是竟然是一具遗骸。 她真的很怕分离,也很怕别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说她是父母双亡的侯府姑娘,她宁愿别人说她坏,说她骄纵,说她别的什么坏话,也不要他们说她可怜。 就是不要。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冷得已经快没有知觉。 “怎么坐在外面?”头顶有声音响起。 言永宁顿时清醒抬起头来,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下一瞬间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往屋里走。 一直到被放在床榻之上,言永宁还不敢想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莫冉,他整个人好好地回来了,还未等她伸手确认,莫冉又走出房门,“下人都去哪了,没人伺候你吗?” 不对,他没有好好的,背后的衣裳上好多条血印子。 待他又折返回来,言永宁依旧是愣愣地坐在床上,“你怎么回来的?” “从宫里头走回来的。”莫冉去暖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她更凉,又放开了,“没事了。”他道,待他养几日伤,就去收拾那些人去。 一股子血腥味,言永宁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去解他衣裳的盘扣,莫冉按住她的手,“怎么了?” “让我看。”言永宁执拗道,一双冻得发红的手硬要解开他的衣裳,“让我看看你。” 莫冉无奈松开手,“小伤罢了” “我要看”言永宁扒开他的衣裳,倒吸一口冷气,她夜夜都要枕着入睡的胸膛上布满了伤痕,像是被好多种刑具所伤的,锁骨处有一对对穿的孔,细细看着,眼泪盛满眼眶,她咬了咬唇,“这叫小伤?” 得了消息的下人们打了热水鱼贯而入,很快浴池隔间的浴池就被装满了。莫冉赤着上身将言永宁抱起往浴池走,两个人身上都凉得很。 温热的水埋过了胸膛,言永宁这几日来才有了这片刻的放松,“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一身伤?皇帝将你放了回来?” 莫冉靠在浴池壁上,看着言永宁瘦了一圈的脸,答非所问,“这几日没好好吃饭?” “我怎么吃得下。”言永宁道。 “下人怠慢你了?” 言永宁低头不语,她平日里即使受了一丁点委屈也要大发脾气,今日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样子,叫莫冉觉着心疼,那群下人该死。 “你瘦了”他道。 “你生死未卜,我若还吃胖了,那就真的太没心没肺了。” “我就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样子。”莫冉立即接上。 言永宁眼神扫过他锁骨上的伤,“我去取了药来给你涂抹。” 修长的腿踏上石阶,冒气的热气将她身上遮住些许,让这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在莫冉看来如梦如幻。 言永宁浑然不知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考验,她披上了衣裳匆匆忙忙去起卧房找了药瓶来,又凑到他的身边。 仔细帮他清理了锁骨处的伤,抹上药膏,“要不要请大夫?” 却不想他一把搂住她,两人贴到一道,“你就是我的药。”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言永宁只当他是因为流血太多虚弱所致。 “伤口疼吗?” “心口疼。”即使伤成这样,莫冉还是不会皱一下眉,他就是这样的人,从进入这个浴池开始他眼睛只追随着言永宁,眼神淡得像是一幅水墨画。 两人之间,面对着面,只隔了一件她身上的肚兜。 莫冉的鬓发上挂下的水珠子垂落到他脸颊,“说你要我回来,我要听你亲口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狠厉。 腰被生生勒疼了,言永宁真不知道这个人受这么重的伤害哪里来的力气,就不能好好洗完澡用些饭后休息养伤吗? “我自然盼着你回来了。”言永宁推开他些,推完才发现,差点碰到他锁骨的伤口。 “我要听你亲口说,说你要我从岭南回来。”此刻的莫冉执拗地令她惧怕。 言永宁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有次发脾气问过他为什么还要回京城来,要他呆在岭南那个鬼地方就好,为什么要来祸害她。 算了,他受伤了,她心想。池水中,言永宁双手铁柱他的脸颊,一字一句,“我要你从岭南回来,可以了吧,唔!” 还未说完,莫冉已经转了个身,将她摁在浴池壁上,发了狠地吻住。 这句话又非什么了不得的情话,还有他到底哪里来的力气,言永宁有些绝望,却也只能攀上他的肩膀承受。 待到他终于吻尽兴了,“这就够了。”他道。 言永宁微微喘着气,伸手抹了抹唇,什么够了?“我只纵容你这一日、唔!” 第二个吻终了,莫冉一副餮足的模样,终于放过了她,帮她将搭在肩上的青丝往后撩,凝视着面色潮红的她。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自己沐浴,可别指望我伺候你。” “我差一点就不能在看见你。”他又在她眼角边上落下一吻,言永宁往后缩了一下,偏偏强健的手臂横在她纤腰后,半分都不让她退。 待她再抬眼,发现莫冉的视线往下移了些,她立即用手遮住了,“你看哪里?!” 莫冉喉结微动,终究控制不住自己,左手随着视线抚上去,两人皆是一愣。他捏了捏,在她发作之前放开了。 言永宁的脸已经通红,“你做什么?!” “软”他恬不知耻地说出感受来。 她已经羞愤地说不出话,好半响才道“你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吗?” 莫冉往后靠到池壁上,拼命压抑住自己,甚至捧了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脑子里全是她方才从浴池里走上去的模样,她自己却浑然不知这对男人是多大的诱惑,他能忍住才是不正常。 “我一时糊涂。”他压下所有的欲念,这样同她解释。她心里头干净得很,不明白这种世间男人都有的欲念可怕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想她明白,自己忍着就好。 随后才认真沐浴一番,用了晚膳,言永宁为他涂了药才一道上塌。 看着伤口,她又问了一声,“很疼是不是?” 莫冉,“唔,给我呼呼。”他跟她学的。 他都伤成这样了,言永宁依着他,一手撑在他枕边,凑近了伤口,轻轻呼气。莫冉靠在床头,手轻抚上她的发,“在刑部大牢里,我只是想着一件事。” “何事?报复睿王?”言永宁问,她的发丝垂落在他胸膛上。 莫冉摇摇头,“我想着若是此生不能同你尽鱼水之欢,该是多大的憾事,我死不瞑目。”从前的他是个事事都压在心里头的人,今晚的他坦白得不能再坦白了。 言永宁当时就愣住了,他在牢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折磨,竟然这么稀里糊涂说话! 拉好他的衣襟,言永宁不敢再做什么了,规规矩矩躺倒属于自己的那块地方,高床软枕,今日终于可以睡得安心些。 然而枕头还没捂热,莫冉又将人捞到自己怀里,往日他们都是这么入睡的。 “你身上有伤。”言永宁要挣脱。 “你嫌弃?”莫冉放开她,皱着眉头,当她嫌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言永宁纠结一番,“会压着你伤口。” 随后他又搂过她,安心闭上眼睛,“我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王权富贵之下,是伤痕累累。 -- 早早更了我要勤快一点周末会很忙滴 第47章 京城里头的富贵人家大多是墙头草,不是说人人都没骨气,只是好些个脊梁骨硬的人家皆已作古了。 皇帝赦丞相无罪这事第二日便传开了,丞相府顿时门庭若市。 言永宁起床之时,莫冉已经没有了踪影。好些个贵妇人拿着补品前来探视,言辞之间的意思是都知晓丞相是被冤枉的,被释放回来他们也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丞相受伤了,故而特意带了补品前台探视。 言永宁笑着接下来,心里得意,那几日她厚着脸皮求她们帮忙打听,一个个将她拒之门外,如今还不是过来阿谀奉承巴结她。 午膳时候,她打发了一众贵女贵妇人回去,自己独自用饭,莫冉说了要她补回来,才吃到一半,季雨薇闯进来了,“皇上命我家将军前去戍守边疆!” “用饭了吗?坐下用些吧。”言永宁示意道。 “皇上命他二十年后才能回来。”季雨薇吼道。 言永宁放下筷子,看着季雨薇,等着她说下去。 季雨薇手上攥紧了帕子,脸上神情慌张至极,平日里温婉的模样荡然无存,“他当晚只是听了皇上的命令过来拿人的,他又有什么错?!” “雨薇你是在为你家将军鸣不平?那应该去皇上面前说。” “若不是莫冉,我夫君怎么被贬去边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她整个人都快发疯了。 言永宁将头别开,“他不在家。” 顿时屋子里安静下来,好半响。 季雨薇收敛了些,“言永宁你变了,自从和莫冉成亲以后你就变了,竟然傻到相信一个村妇的话而不信我。我没有推你!” 拿起筷子,言永宁给自己夹了个丸子,可是因为受伤的手还用不上力,那丸子掉落到桌面上,她又将筷子放到一边才抬眼,“我从来没有不信你。” “那你为何不跟我出城?为何将我关在门外?为何觉得我会害你?”季雨薇迅速质问。 “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要在家等莫冉回来,第二个问题,你夫君投靠了睿王我没法相信你。第三个问题,我从未觉得你会害我。” “上一句说信我,这一句有说没法信,不觉得自相矛盾了吗?”季雨薇笑了,她挺直了脊梁站在花厅中央。 “我说的是没有不信你,信和不信之间,我还有一个选择的余地,就是观察和等待后再判定。” “那你让莫冉放过我夫君。”季雨薇道,这句话里没有一丝哀求的语气,反倒像是命令。 “他回来你自己同他说。”言永宁又执起筷子,她也不想变成这样。 “武将军是你要我嫁的,现在让我守活寡?凭什么!都是你害的!”她像是突然疯了一般,握紧了双臂叫嚣。 言永宁第一此觉得她这么不可理喻,明明成亲之后大变的人该是季雨薇,“不是你说要留在京城吗?你说要嫁给武将军吗?所以我才求莫冉。”心头的怒气终于压不住了,季雨薇怎么可以这么颠倒是非黑白。 “所以我才恨!我要留下是因为莫冉!我从来都没说过要嫁给武有力!从来就没有!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他比我大那么多,京城的贵女们都在看我笑话!言永宁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季雨薇边哭边吼,在得知武有力要去边疆二十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崩溃了,“你是帮了我很多,帮我能顺利嫁给武有力,帮我赶走那群悍妇,你叫莫冉一次次帮我,可是就因为这样,我在所爱之人面前一次此颜面尽失,让我在他面前卑微得像个乞丐一样。” 一屋子的奴才都看着季雨薇,都明白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爱的人是莫冉?”言永宁终于明白过来。 “是!这些年来一直念着他想着他的人是我,你呢?你不喜欢他,只会处处给他惹事,阻碍他的前程,言永宁你凭什么啊?只因为一纸荒唐的赐婚,你就可以嫁给我梦寐以求的人!”季雨薇歇斯底里地吼着,这些话在心里压了太久太久,再不说出口她就要憋疯了。 言永宁哑口无言。 “言永宁你看看你自己,你嚣张跋扈、奢靡无度,怪不得没有朋友,这些年来我一直忍着你,现在是莫冉忍着你,他也不爱你,你也不在乎他,只把他当下人使唤,你们俩就没有做过真夫妻。所以你凭什么霸占他?!” “你恨我。”言永宁叙述道,季雨薇恨她?自己为了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原来她恨她?这么明白过后很多之前想不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对,我恨你,靶场那次怎么没摔死你?我说要带你出城,也只是为了将你拉到僻静的地方一刀杀了。”季雨薇道。 言永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手忍不住颤抖,说不清是因为难受还是过于愤怒。季雨薇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刀一样扎在自己心上,她觉着很痛,但是大概是跟莫冉在一起久了,她纵然再难受得要撕掉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可惜我当你是好姐妹。”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姐妹!”季雨薇使出了浑身力气吼道,让人感觉她一直等着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言永宁追问,当年季雨薇的父亲升官来到京城,都是自己带着季雨薇认这认那,现在却说恨她,要杀了她,从未把她当姐妹? “因为你是侯门贵女,而我初来乍到,父亲官位不高,我利用你,讨好你,接近你,为的就是融入贵女的圈子。可是你的性格,谁会喜欢?我从心里深深厌恶你,你除了一个好身世之外还有什么?就因为这个身份,你得以嫁给莫冉!其实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你只会妨碍他的前程!” 言永宁垂眸听着季雨薇宣泄完,掌心贴上额头,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将近十年,她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也想不到原来她这么恨自己,真的是太可笑太荒唐了。 “你笑什么?”季雨薇问。 言永宁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大概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荒诞,“所以,你是来为你夫君求情的,还是来指责我的?” “我、”她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说我叫你嫁给武将军,你既不愿,为何后来答应了婚事?没有人强迫你嫁。” “我、” “还有你说我全凭一个好家世而已。你应该说的是,可惜你自己没有一个好家世。”言永宁都佩服自己明明心里头乱如麻,表面上却可以冷静下来地同她辩论。 季雨薇神情激动,却也只是怒目圆睁,什么都反驳不了。 “还有一点,你说我同莫冉成亲只是因为一道圣旨才成亲。那你知道莫冉为了求皇帝将我赐婚给他,放弃了爵位吗?”言永宁心里滋生的巨大怒意使得她浑身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可是下一瞬间她又拼命忍住了。 “你胡说!怎么可能!”季雨薇哭着叫嚣着往前走了几步,她死都不信! “是皇后娘娘亲口跟我说的。”言永宁道。“还有,如果他不爱我,怎么会为我做那么多事?” “莫冉喜欢的人是我!是我!他科考之时,是我冒着大雪给他送去冬衣,他收下了的,冬衣里有我的书信,他一定是看了的。皇帝赐婚,他没有办法才娶你的!” “写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那封情书吗?”言永宁深吸一口气,抬眼问道。 短短的一句,足以季雨薇的幻象彻底破灭,把她逼疯。 “去将那件长袄和那封信拿出来。”言永宁吩咐身边的丫鬟。 “你将那封信从他那夺走了是吗?”季雨薇很快找了理由。 言永宁看着昔日好友,后悔当时求莫冉让季雨薇留在京城了,如果她跟着她父亲远去外地上任,今日这一幕便不会发生。 可是这种想法,正符合了莫冉说过的四个字,“掩耳盗铃”。 自己活在虚幻的友谊里,季雨薇活在虚幻的爱情里,她们都需要清醒清醒。 婢女取了东西来交到季雨薇手里。 言永宁吩咐身边的人,“你告诉她,当日你们晒旧衣时,生了何事?” 婢女领命,“当时我们还在国公府,这件衣裳一直搁在柜子里,没见丞相大人穿过,奴婢们晒衣时将这件衣裳也拿出来晒,这封信恰好从袍子里掉落到夫人脚边,后来夫人拿着信问大人,大人说他也不知道为何这封信的会夹在长袄里头。” 季雨薇抱紧这长袍,眼底含着泪水,“你骗人,我一个字都不信,莫冉他是喜欢我的!是我喜欢我的!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 她这模样哪里还有昔日贵女风范,一屋子比她身份低得多的人,要么用鄙弃的眼神看着她,要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可怜至极的人。 言永宁的贴身丫鬟忍不住道,“将军夫人,一个男人若是真心爱慕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帮她嫁给另外一男人呢?” 这句话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季雨薇的脸上,偏偏她不信,若她信了那就真的是一败涂地了,“你们联起手来诓骗我!我要等莫冉回来亲自问他!” 第48章 被铁链子捆住了双臂的人跪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已经不成个人样,链子的另外一头栓在墙上,“我是宗室子弟,你凭什么关我在刑部用私刑?”声音微弱却透着彻骨的恨意。 莫冉稳坐在元少琛面前,只带了两个侍卫前来,身着金丝九蟒炮,狭长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街边的乞丐。 彼时元少琛高高在上,今日这位世子的命却捏在他手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关你进宗人府,好让皇帝想起来你背后有个康王府吗?”莫冉看不起元少琛,连同他说话都是不屑的语气。 “我是康王世子,你们这么折磨我,皇室宗亲定不会就此罢休!” “若不想祸及父母,就闭嘴。” “我是元氏子孙!就算我有错,我对你用了私刑,我投靠睿王,可是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你来审问我?换宗人府的来!” “换宗人府的来?然后提醒皇上你是康王的儿子?连带着王府一起遭殃?”莫冉冷漠道,“你们的命我并不屑,只是不想永宁难过罢了。” 不知这句话中哪个词刺激到了元少琛,他不甘地抬起头,眼底恨意翻腾,“你有本事杀了我!” 莫冉起身,再也不屑看他一眼,“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死了她会怪我。” *** 华灯初上,言永宁坐在绣架边上,“她还没走吗?” “回夫人,她还在。” 这到底是什么荒唐事!昔日的好姐妹竟然同自己的丈夫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前厅等莫冉回来! 况且,莫冉定是知晓季雨薇的心意的,却从未对自己提起过。当日问他信的事儿他只道忘了是谁送的长袄,现在看来是有意欺瞒,看他回来她怎么治他。 这会儿该是晚膳时间,莫冉回家不见下人们传菜,一进屋子竟然看到了季雨薇, “你回来了,莫冉。”季雨薇迎上前去,她开口叫的是莫冉,不是丞相大人。 季雨薇怀里的长袄令莫冉微微皱眉,转而问下人,“发生了何事?” 下人支支吾吾不好解释。 “她知道了。”季雨薇道。 莫冉脸上狠厉的神色一闪而过,“知道什么?” “我同你的事。四年前,你回京考科举,我冒着大雪给你送这件长袄,你收下了,不是吗?”季雨薇上前来扯住莫冉的袖子,神情有些激动,“你是明白我心意的对不对?要不然你怎么会收下?你娶她是因为皇上赐婚,你没有办法是不是?” “不是。”他甩开袖子,轻轻的两个字 “不是?”季雨薇快哭了。 外头天色半暗,冬季景色萧瑟,不远处炊烟袅袅,正是人间忙碌时,丞相府华灯初上,房内屋外当值丫鬟们站在两边。 “难道你不喜欢我?”季雨薇哽咽着质问,“那你为何要收下我的长袄?!” 莫冉眉头紧锁。 “是啊,说啊,为什么要收下。”言永宁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刮了莫冉一眼,抱臂看着两人,脸上神色极其不悦,一身红色锦衣再加上她的言辞,气势盛大。 多年过去了,烂漫的少年少年早已各怀心思,爱恨情仇,总要论个明白。 “我以为......”莫冉开口。 “以为什么?你别说你以为这长袍就是她施舍给你的!”若不是季雨薇在这,言永宁定要扑上去扇莫冉几巴掌,叫他说清楚! “我以为是你送的。”莫冉道。 “她亲手给你的,你以为是我送的?你骗谁呢?莫冉。”言永宁一手叉腰,夫妻间剑拔弩张的,像是要闹起来了。 “因为季雨薇说,这件衣裳是你和她一同买来送我的。”莫冉坦白,他脸上的神色转为担忧,好像在怕言永宁不信。 言永宁确实听得糊涂,季雨薇却突然跟发疯似得吼了一句,“真可笑!”说完,她像是再也无颜在这儿了,跌跌撞撞走了出去,怀里紧抱着那件长袍。 丫鬟们立即跟上去。 言永宁手扶着门框回头去看,季雨薇边走边喊,活像个疯子。她犹豫着要跟上去,却被莫冉拉住了手腕。 天色昏暗,无外冷风阵阵,吹得枯树左右摇晃。 “别去。”莫冉道。 言永宁甩开他的手,径直回屋吩咐下人传膳,下人们都擅长察言观色,默默地将晚膳布置妥当。 饭桌上,莫冉如同往常一般给她剥了虾,言永宁立即将虾肉夹了扔回他碗里,胡乱吃了两口就回房了。 她沿着长廊走得飞快,后头也有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莫冉也跟上来了。趁其不备,言永宁撒腿就跑,进了房就去拉房门企图将他关在门外。 丞相大人修长的手却组挡在了门之中,没有叫她成功关上。言永宁一气之下往里屋去,一路上的透明冰丝帘帐被她胡乱一层层拉下来,仿佛这样就能拦住莫冉,“别过来!不许你过来!” 坐到床榻之上,言永宁将他的枕头扔过去,正好滚到莫冉脚边。 “什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私相授受!”她发脾气。 莫冉捡起枕头,沉默着放到一边。 “你是不是喜欢她?”言永宁又抄起自己的枕头往莫冉身上砸。 “你喜欢的是你,你知道的。”成亲以来的种种,他是如何待她的,如何宠她的,两人之间极致的暧昧,心知肚明,虽然谁也没有捅破,可是哪里还容得下第三个人。 “我才不信呢。”言永宁别过头,总归就是一通任性。 “你要怎么才能信?” “除非、”言永宁扭过头上下看了看,他还穿着官服,故意刁难他,想叫他说不出话来,“除非你给我跪下。” 他这一辈子只跪过皇帝,况且,这世间,哪有丈夫跪妻子的。 可是下个瞬间,言永宁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身着九蟒官服,权势滔天,即使不说话也叫文武百官惧怕的他,竟然真就双膝着地,生生地跪在了她面前。 这是一个无比卑微的动作,言永宁却在他身上见不到一丝卑微,他跪她更像是对她的宽容和宠爱,是对一场争吵的让步,是要讨了她的欢心,遂了她的意,平静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她,反倒叫她心惊。 “你做什么?”言永宁愣愣地说了一句,脸上尽是惊诧之色,声音已经软下来了,再也没有方才一副要同他彻底划清界限的气势。 “你起来啊。”她伸手去拉他。 莫冉起身,却不放开她的手,瞬间将人推倒在榻上,他的眼神像是将她看透了,“还生气吗?” 心底里她知道莫冉同季雨薇没有牵扯,她气他,实际只是将从季雨薇那所受的委屈和怒气发泄到他身上,她没有要他真的跪。 言永宁别开眼,怒意全消,“以后我莫名其妙发脾气,你躲开就好了,让我一个人呆着。” “可我舍不得。”他闷声道。 扭头看着他衣襟口的白色纱布,言永宁终究清醒过来,他身上有伤,昨日才捡回一条命,今日自己却叫他跪在冰凉的地上,确实是欺负人了。 “我叫你跪你就跪,你是傻子吗?” “别说是跪,你叫我怎么伺候你服侍你,我都心甘情愿。”莫冉道。 先不论此话真假,只他现在看着她的眼神,言永宁都觉着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他眼神薄凉,眼里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注视她一个,仿佛她是什么世间至宝,叫他无法自拔。 温热的气息呼在颈间,幔帐之中尽是暧昧。 他真有本事,叫自己忽上忽下的。言永宁这么想着,却不留神直接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你才有本事,只刮我一眼我就受不了了。”莫冉的声音像是耳语一般,直直钻进她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下章最迟下下下章大概......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个...(按喇叭滴滴戴着墨镜一脸骄傲 第49章 金丝幔帐里头,柔弱无骨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两人额头几近相抵。 “你就是个祸水。”言永宁道。眼前的人比她还白,唇红齿白,有双漂亮的眼睛,装作这个俯首称臣的模样来,实际上城府极深。 莫冉抿着唇,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她繁复裙摆铺陈得像是朵菡萏,她自小就长得美,美得叫人移不开眼,他就喜欢她打扮得这么明艳万千的模样,勾着他的魂。 方才他跪在地上,此时他跪在塌上,其实无甚区别。 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她不禁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她恨我。” 季雨薇指责她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她嚣张跋扈,只会妨碍莫冉的前程,从未对他付出些什么,好像让他一起睡床榻就是她对他最大的恩赐,从来只会从他那里索取,不如意就只会发脾气,可他任凭她予取予求。 莫冉拨开她脸边的鬓发,“因为你不够了解她。追本逐末,其实也不难发现。” “我也不了解你,我当你一直恨我,要报复我。” “我为何恨你?”莫冉不知她是这么想的。 “小时候,我常叫人欺负你。”言永宁的视线移到边上,心虚,“就是在书院的时候。” “我从未放在心上。”他唇边的笑不易察觉,舒展的眉眼倒令他像是个大度的人,“那些事,大抵只有你一个人在记着。” “......” “我亦不会牺牲自己婚姻来报复一个人。” “那你娶我做什么?你不要爵位吗?”言永宁糊涂了。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人们还未来得及点卧房的灯,唯有长廊的灯笼光亮稍微照亮些许,芙蓉幔帐里头,隐蔽昏暗到他们几乎看不及彼此。 就像是某些情愫,多年前就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萌发滋生。 纵使看不见,言永宁的手臂能感受他的体温,莫冉侧过头轻轻地蹭蹭。撑在她耳边的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绾着她发的金簪。 “这个问题,我想以后再回答。” “主子,康王爷同康王妃来了。”门外有下人过来禀告。 言永宁立即推开他的胸膛坐起,整理衣裙。莫冉坐到一边,皱了皱眉头。 待到二人赶到花厅,只见康王夫妇坐在前厅,下人们已经奉上茶。 “姑父姑母。” 康王妃只点了点头,眼睛像是哭红了,康王也拉着一张脸,“我们今日,是来求莫冉的。” “发生了何事?”言永宁不解,回头又去看莫冉。 “你表哥已经不见一整日了!”康王妃哭诉道,“不知是死是活。” “表哥之前出去玩,一连好几日都找不见人的。”言永宁道。 康王妃抓住言永宁的手臂,“这次不一样。” “是不是?”康王问莫冉,神情有些激动,“你把我儿子带哪里去了?!” 莫冉站在门口,沉声道,“他在刑部。”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庶子!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康王跳起来,手指着莫冉,“你将我儿子怎么样了?!” 莫冉看了一眼言永宁才道,“他活着。” “你快些将他放了!”素来温柔的康王妃也安耐不住了,自己无所出,元少琛就是她唯一的孩子。“莫冉,你别欺人太甚,我可是知道你和你母亲不少的事儿,逼急了我,全给你捅出来。” 听了这话,莫冉皱眉头,“康王和王妃来书房谈。”转而又吩咐门口的守卫和丫鬟,“送夫人回房。” 言永宁自然不甘,“我不要回房。”容不得她辩驳,已经有丫鬟请她回房。 **** 书房内,莫冉屏退了所有下人,坐到木椅上,端出威严来,“康王妃知道我母亲什么事儿?我听听,是不是足够令我怕得放了元少琛。” 康王妃有些发抖,康王揽住她的肩,她才有了些的底气,“皇上给了你这滔天的权势,连睿王都没能治得了你,我思来想去,倒是想起来一位故人来。” 莫冉闻言靠到椅背上,示意她继续说。 “你、你根本就不是荣国公的儿子是不是?你是皇帝的儿子,是不是?!”康王妃颤抖着吼道。 “你母亲根本就不是一个无名的妾,而是前太傅的女儿!” 莫冉不言。 “当年皇帝还是太子,一夕之间被先帝废了,此事当年引起轩然大波,太子一党被迅速铲除了,太傅王家几乎被灭门,你的母亲就是王家的嫡女王昭雪是不是?” “那个时候京城人心惶惶,我去国公府上做客,见着个极像王昭雪的婢女正在小花园里私会男子。如今想来,那个婢女就是王昭雪,王家同莫家交好,王家满门抄斩,国公府帮着保下了王昭雪,而那个男子应该正是当时要离开京城远去岭南的废太子。” 莫冉静静听着。 “你是个私生子,你是皇帝的私生子。所以,他给了你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力。就连睿王也奈何不了你。”康王妃将自己手握的筹码尽数摊了出来。 “所以呢?”莫冉并未否认,眼底一片薄凉,甚至有隐隐的杀意。 “你立即放了我儿子,我保证一辈子不再提这件事,否则我要全天下知道,她王昭雪是个怎样的女人!当时皇帝还是废太子,他远走岭南,她还未出阁却怀了废太子的孩儿。故而莫家就对外称她是妾室,你成了国公府的孩子。” “我的母亲已故多年。”莫冉道。 “那又如何,我将此事告诉贵妃,告诉皇后,看她们的母族能闹成什么样。尤其是贵妃,她能容忍有人阻了睿王的道吗?!”康王夫妇二人来之前,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要同莫冉撕破脸皮。按着他们的预料,莫冉会放了元少琛,他们一家三口定能安安稳稳回王府。 “我若出事,康王妃你不担心永宁的安危吗?”莫冉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哪里还管得了她!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克死爹娘又克丈夫!”康王妃浑身颤抖,已经失了智,儿子元少琛在刑部大牢定是被这庶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若我是你们,就不会蠢到以此时来作威胁。元少琛他天生愚钝,留着他命在也只会连累康王府,就算这次躲过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莫冉手指轻敲着桌面,言永宁不在,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屋子里头安静下来,康王是个软弱的性子,可康王妃不是,她突然跟疯了似得转身开门,冲着外头大叫,“莫冉是皇上的、” “将她擒住。”莫冉开口吩咐。“堵住嘴。” 门口的侍卫立即照办,没管她是康王妃还是其他更尊贵的人,康王前去阻拦,也立即被控制住了。夫妇二人商量了一日,只以为莫冉会妥协,却不想他会如此强势。 “大人?要关押去何处?”侍卫问道。 莫冉狭长的双眼眯起,“割了他们的舌头,断了他们手上的筋脉,关进宗人府。”皇帝其他几个兄弟也关在那里,康王能出来本就是自己看在言永宁的面子上,既然他们这么想回去,他就成全了他们。 康王夫妇一听这话,吓得脸色苍白。侍卫要押着二人离开,莫冉想了想又叫住他们,“送他们回王府,软禁起来。”视线落到康王妃身上,“若是让我听到什么不想听的,我要了元少琛的命。” 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康王和王妃顿时闭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 言永宁回来后独自待在房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的,外头有丫鬟把守她出不去。过了好久,房门才被推开,莫冉皱着眉头进来。 “你是不是将我表哥关起来?!” 莫冉不语,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你说呀,是不是?!” “是。”莫冉看向她,解释道,“他投靠了睿王,我清除异己。” “我表哥怎么可能、”言永宁气得要反驳,可是一想到之前元少琛同睿王走得那么近,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声音也弱了下来,“怎么可能投靠睿王。” “若他和我必定要死一个,你要谁活着?”莫冉问她,整个人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我、”言永宁无法抉择,“总之你不能伤我家人。” “我也是你家人,若别人要致我于死地,你会如何做?” 言永宁微张着嘴仰头看他,又咬了咬唇不知该怎么回答,却不想整个人突然被他搂住,莫冉垂眸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抚上她的唇,一字一句,“你几次问我为何宁愿舍弃爵位也要娶你,我告诉你你敢信吗?” 这样的莫冉让人心悸。 “是为了占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老宅子要装修太烦太忙了orz 第50章 她自然不信他的话,将视线移到别处不去看他,忽又想起方才在前厅听见的,“我姑母知道你和你母亲什么事儿?” “无非是我母亲只是个婢女这些。”莫冉糊弄过去。 “那、那你会放了我表哥吗?” “跟之前你姑父一样,等风声过去了,我再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如此皇上才不会责罚我,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言永宁姑且信了他,莫冉从来不对她撒谎的,终于不再纠结此事,“总之你不准为难我家里人。” “我都听你的。”他顺着她,只有顺着她她才会对他好。 两人一道沐浴,言永宁又为他上药,后背的伤口至今都还渗出血丝来,沾染得整件里衣血迹斑斑。“是刑部何人下手这么重,真该杀了他。”言永宁愤恨道。 “我不敢杀他。”莫冉闷声说了一句。 “是睿王吗?”言永宁只想到这一个。 “唔。”莫冉的眼神已经游离开,自从书房回来之后他时不时地就出神。 言永宁不满,“你想什么呢?怎么不看我?” 两人浴池里穿着贴身的衣物,她已经全然对他没了防备,上身一件肚兜,水漫在胸口之下,散开的青丝下面一半垂在水里头,鬓发湿了,睫毛上也有水珠,琥珀色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没有一处是不漂亮的。 莫冉听话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身心都看穿了,伸手将她肩头的发拨到后面去,突然弯下腰,贴了贴她的脸,“勾着我,又不叫我碰你,我难受。”他在诉苦。 言永宁顿时就脸红了,退开了些,咕哝道,“我哪里勾着你?那你别看我了。” 他凑到耳边说了她哪里勾着他了。 言永宁听了立即伸手遮住胸前背过身去,又羞又恼,偏偏背后只有一根系着结的带子,仿佛只要轻轻一挑就断了,“不许说。” 她比他还要纯。 温热的轻吻落在她青丝上,“好,我不说。” 捧在手心里精心宠爱的人,他才不会强迫,一丝一毫都舍不得,纵然自己已经忍得快炸了。 未过几日,莫冉的伤还未好透,京城就已经大变天了。莫冉迅速清零了太子一党,好几个大臣接连被外放出去,贵妃的母族更是遭遇了重创,睿王的舅舅连外放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革职丢进了刑部大牢。 武将军真就被发配边疆去了,季雨薇随行,临走时她来找言永宁,言永宁狠了狠心没见她。 太子一派根基尚浅又加上皇后母族的推波助澜,皇帝又有意清理几位眼中钉,许多人虽然未参与其中,却借此机会被尽数拔除。 莫冉借口时局混乱,哄得言永宁好几日都未出去同贵女们一道玩乐,只知道家里每日要来好多人,都是来找莫冉的,前脚一位官员她才在家中见过,第二日就听闻这人升迁的消息。 这人在变本加厉结党营私呢。 只不过她也未顾得着想这些,这些人送上的礼物件件价值连城,家中好几间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言永宁倒也不是什么爱财之人,那一箱一箱金锭子她瞧不上,可是好多稀世珠宝倒是入了她的眼。 晚上,抱了这些百闻不如一见的珍宝在床上。莫冉忙了一日闲下来,只靠着床卷着本书看,一身麻布做的长袍看着像是个苦读的书生。 “你贪得呀太多了。”虽然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缠着一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子,这串珠子毫无瑕疵极其稀有,碧绿通透像是要滴出水来,就连宫里的妃嫔手中的珠子也不及这一串。 莫冉淡笑着看她侧坐在一边把玩,“你高兴就好。”她被这些东西分散了注意力,他又吩咐府里不许说外面的事儿,故而康王府如何她一概不知。 皇帝年少时遭几个兄弟坑害,从太子位置上摔落下来,故而始终心存芥蒂,他命莫冉直接将康王府端了,这也正合了莫冉的意。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说话。 言永宁的心思全在身边的几件珠宝上,他凑近了过去,“过几日,一道去郊外行宫小住几日赏雪好不好?”如此他才好叫人对康王府下手。 “可是都要过年了。” “过年家里肯定人多,我们避开了去?” “我要回侯府守岁,到时候我姑父姑母也会来。” “不差这一年。” 她不置可否,“再说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莫冉用了早膳要上朝去了,言永宁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还有浓浓的倦意,叫人进来为她梳洗。 妆才上到一半,房门突然被撞开了,将屋子里的众女子吓了一跳。 “何人?”贴身的侍女问,里屋和外屋隔着帘子,看不清楚。 “禀告夫人,是从外头闯进来的刁民!”匆匆赶来的侍卫道。 “那就赶出去吧。”言永宁吩咐,一边照着铜镜看眉毛画得好不好。 “小姐!”门外的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这不过很快被侍卫堵住了嘴往外拖。 这声音听着十分熟悉的,“等等。”言永宁命令道,起身走了出去,等她看清才发现被捂住了嘴的人竟然是她姑母康王妃的贴身侍女,怪不得声音听着熟悉。 “放开她。”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放开了这闯进来的女子。 “何事?”言永宁皱着眉头问,这丫头怎么这么狼狈。 康王妃的贴身侍女当场就跪到了言永宁面前,“小姐,丞相要杀了我们康王府所有人啊!奴婢、奴婢这是冒死跑出来求救。” “怎么会?”言永宁不信,穿着单薄的衣裳就往外跑,莫冉说了会放了她表哥,为什么又变成他要杀了康王一家子呢?就算是元少琛同睿王走得近些,可又干她姑母什么事? 丫鬟们一看主母这样,也立即跟了出去。 言永宁跑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下,“夫人,丞相吩咐了,说这几日外头乱的很,夫人还是安心待在府里。” “凭你们也胆敢拦我?!”言永宁脾气上来了,手一挥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长矛。 侍卫们不敢真逆了她的意,更不敢追出去。 天还未亮,一辆六匹马拉行的华美马车奔驰在朱雀大街上,最后停在了康王府门口。言永宁下了马车,康王府守卫比往日还要森严,还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言永宁屏息走到门口。 “来者何人,康王府现在不能随意进入!”一守卫怒目道。 “是丞相夫人。”另外一个守卫提醒。 如此一来,便没有人拦着她了,言永宁提着裙子小跑去了康王夫妇的卧房,只见他们夫妇二人一脸悲戚地坐在房中。 “你来做什么?!”抬头看见来人,昔日从不对她说一句重话的康王妃厉声问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言永宁心头一颤,止住脚步,“我今日听说、听说、” “听说?莫冉给你表哥扣了个谋反的帽子,你才听说?”康王妃质问道。 “我不知道。”言永宁心里头难过得很,她这几日没出丞相府,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夫君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不知道?若不是我派人偷溜出去提醒你,你怕是要见着我尸体才知道?!”康王妃说着,又哭起来,“你的表哥在刑部大牢,半死不活,你说你不知道?” 言永宁怔怔站着,依旧不敢相信,明明昨夜他还抱着她,承诺等过了年就将表哥放了的。 “你的亲人要被那庶子冤枉死了,你却在他那儿高床软枕,享荣华富贵,我可真是有个好外甥女。”康王妃一边哭一边骂,说到最后拉着言永宁泣不成声。 言永宁听得浑身颤抖,转身径直往外走,她才不信莫冉会骗她,她要去问他。 这会儿北风呼啸,天还未亮,天阴沉得像是要降下大雪了。婢女们拿着狐毛大氅追了过来,要为她披上,言永宁听着裙摆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往外走。 才到门口,闻讯赶来的莫冉就将人拦住了,来得正好! “我表哥人在那儿?刑部那么多人守着康王府是要做什么?”言永宁甩开他的手。 莫冉横了一眼言永宁身边的丫鬟,将人环住往马车上带,只沉声道了句,“回家再说。” 言永宁挣脱不得,被强行拉上马车。 她衣着单薄,已经冻得得全身发抖。莫冉脱了身上的狐毛大氅给她披上,言永宁立即扔到脚下。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杀了我表哥,要杀了我姑母一家,是真是假?” 莫冉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皇上下的令。” 言永宁听了这句别开眼,眼泪就落了下来了,车厢里传来她隐隐的哭泣声,“你骗人,就是你要杀我表哥,他是我亲人。” 莫冉不说话,胸膛起伏,撩开了车帘看向窗外,“你同他并非血亲。” “那我姑母呢?”言永宁一想到刚才姑母责骂自己的话,心里就难受得紧,咬着唇哭,“你若真杀了我亲人,我一定会离开你。” 莫冉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你没回来该多好。”言永宁心里头难受极了,故而她也不叫他好过。铁骨铮铮般地对上他的视线,说着能伤他的话。 “言永宁,你闭嘴。”骤然而生的怒意叫莫冉再也无法在她面前装做个言听计从的模样, 她脸上全是泪,嘲讽一般的笑了笑,“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瞒着我要杀我表哥,要杀我姑母,你杀了我亲人,别说做夫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你一眼。” “我有自己的苦衷。”他又收敛了怒意。 “还不是为了权势!你连张华和她妹妹都能放过,怎么就非要杀我姑母一家不可了?” 任凭她怎么说,怎么骂他,莫冉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却终究一句话也不说。马车停在了家门口,他强行拉着她往里走,动静这么大,吓得一路上的下人都纷纷回避。 在这个家里头,下人们都知道夫人拿捏着丞相,丞相从来都是顺着夫人宠着夫人,哪里见过今日这阵势。 “杀了那个闯进来的下人!”莫冉将怒意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一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松开,言永宁手腕生疼,哭得伤心极了,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她没了父母,若她父母还在,一定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莫冉我恨你!”他欺负她。 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一个伏在木塌上哭,一个靠在门上,满身的无奈, 莫冉心烦意乱,胸膛的怒意时时刻刻都要爆发了,偏偏她还这样哭,哭得他快要疯了要死了,康王一家,他现下真的非杀不可,举棋不定,犹疑不决,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可是她、 胡乱脱了外衣,走向浴池,那里的水该是凉透了,正好清醒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言永宁终于不哭了,起身擦干眼泪在屋子里寻他。 浴池里头。 池水冰凉,他只着白色里衣闭眼靠坐在池壁边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之上,屋子里没烧炭火,彻骨的寒意终于让他彻底冷静,不能因为她哭就心软,他一定要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原本静得出奇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啦水声,莫冉迅速睁眼,难以置信地撑着池壁站起。 她身着白色的肚兜,露着肩头下水来了。 这过了一夜早就冰凉的池水叫言永宁颤抖了一下,她停了停又朝着莫冉走过去,浴池的尽头,莫冉屏息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步差点摔倒,稳住后又义无反顾地走到他身边来。 言永宁仰起头,她想过了,自己已经惹怒他了,现在同他吵同他闹于事无补,倒不如放低了身段求他。 柔弱无骨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莫冉往皱紧了眉头,她脸上尽是乞求的神情,眼睛因为哭过,红得像是染了胭脂,相比他,她身上还算暖和。 莫冉喉结微动,低眸冷声问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言永宁仰头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尽是懵懂,“求你了。” 他又张了张嘴,双眼血红,声音沙哑带着恨意,“我这么宠着你捧你在手心,你为了他、为了他,低三下四地来求我?”甚至、甚至不惜献出她自己。 她温暖的身子贴着他的,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背后的那轻轻一扯就散的结上,“那你要我吗?”。 第51章 莫冉此刻真想将这女人按进水里, 两个人一道死了清净!自己视她若珍宝放在掌心呵护,她不愿意做那事,他便夜夜压抑住内心的冲动都不肯叫这女人皱一下眉头, 眼下她竟然、竟然、 他决绝抽出手, 冷声命令, “回卧房去, 穿好衣裳!” 言永宁知道自己这会儿下贱得很, 竟然学了那勾栏瓦舍里的招数,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没听莫冉的话,反而又靠上去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 仰头轻轻啄吻在丞相大人的气得绷紧的下巴上,怯怯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同我体会这鱼水之欢的吗?” 莫冉蹙眉凝视她, 白玉般削尖的脸颊像是云雾中一个不染世俗的年轻的神。 她软着声音,这辈子是从未这么低声下气求过人的,这会儿在莫冉面前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没有了, 只求他能改变主意饶了自己的亲人。 “求你了......”像是撒娇又像是要哭。 莫冉心里头愈加烦闷, 他想要她的,怎么可能不要呢?睁眼见她下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受不了了, 可是自己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得到她, 他可以一辈子卑躬屈膝地伺候言永宁, 也可以这么一直忍耐下去,却不想这女人以她自己来做交易,仿佛他非要用这卑鄙的手段才能得到她, 可悲又可笑! 他要这女人心甘情愿, 这么想着,莫冉又觉得自己可真是贱啊, 想要的东西被奉到面前来了,明明唾手可得,自己却又惺惺作态地拒绝。 言永宁轻轻吻在莫冉的唇上,自己伸手去解开背后肚兜的结,这动作引起浴池的水声,莫然突然挣脱了,视她如洪水猛兽一般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忍了忍强行使得自己的气息平稳。 “言永宁,你给我回去。”莫冉咬牙切齿地再一次命令道。 这一声在言永宁听来有如惊天霹雳,他凶她,他不要她,言永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自己都已经这样卑微不要脸面,莫冉依旧是不要她。先不论别的事,自尊和骄傲瞬间被碾得粉碎。咬着唇,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泪水就要落下来,又强行忍回去,“好啊,你不要我,我回去,我回家去。” 颜面尽失,她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言永宁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就要往浴池的石梯那里去,只是才刚转身,整个人突然自背后被一个强大的力道撞到冰冷的浴池壁上,“唔。”这一举动猝不及防,惹得她皱眉闷哼。 背后坚实宽广的胸膛起伏着,她能感受到莫冉的怒意到了极点,像是恨不得就在这个浴池中生生掐死自己,好让两人都不要再受折磨。 “我、要、”这两个字像是蓄了力,他从胸膛发出的一般,带了些恨意。下一瞬绣了栩栩如生孔雀的金丝白色丝绸肚兜被一只环到前面的猛然手揪住,言永宁吓得颤抖了一下,“别、” 其余的字还未说出口,这一她心爱的物件就同她分离了,同时一记并不温柔的吻落在她鬓发边上。 言永宁咬着自己的手背,忍着不哭,她从小就没了母亲,男女之事真的什么都不懂,方才鼓足了勇气来勾他,还因他的呵斥难受羞愧,现在心里只剩下惶恐不安。 莫冉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言永宁哭着说她不会她不懂,他又叫她抓好池壁,言永宁就照做了,娇小的身躯却因冰凉的池水冷得不停地颤抖,白皙小巧的肩胛,浸湿的青丝搭在上头,楚楚可怜极了。 将人从水里一把捞起来,扯过布巾胡乱擦干,横抱着稳步往卧房的床榻走去,那里燃着炭火,香炉里点着檀香。 言永宁被轻扔到床榻之上,雪白与暗红色的床单形成对比,雨后娇弱的菡萏不过如此。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是一场角斗还是换爱。 莫冉的眼底一片寒意,他发着怒,命令她不许哭。丞相大人这样子,哪里还有一丝平时温文儒雅的模样,于是言永宁抓紧了身下的雪白狐毛毯子,眼底盛着水润,咬着唇不敢再哭。 起初他整个人气息凛冽,亲着她,吻着她,抚着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强迫着她,她也只能生生忍着受着。可是还未等他真正做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哭了。红了的眼睛,楚楚可怜的小脸更加激起男人的域火。 窗外,乌云密布有压顶之势,北风呼啸,真就要下雪了。 大门紧闭的华美卧房里,梨花木雕花床上,轻柔幔帐遮住了所有的光景,轻轻晃动,纤细的手腕突然伸出来扯住幔帐,硬生生地像是要将其扯落下来,精心养护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这样疼,她咬紧了唇,不想再发出那样的声音,眼底盛满的泪像是要溢出来。 一直到有一只大手附上她攥紧幔帐的纤细手,迫使她松开手中之物,也迫使她松开紧握的掌心,不叫言永宁再这么折磨她自己,纤细的手腕叫莫冉握住了,柔软手掌心尽是她自己的指甲印子,他的唇贴上去。 后来,丞相大人该是温柔的,已经到了不知道该怎么更温柔些的地步,言永宁却还是这不堪承受的模样,低声啜泣起来。如此娇贵的人,如同画中仙女,没有一处是不美的。直叫方才还冷着心肠拒绝美人儿的丞相大人完完全全沉沦进去。 这彻骨的滋味,比想象中的愈加美妙,心中什么怒气都消失殆尽了,她怎么会有错,纵使有,也是他的错,他愿意为她承受,无怨无悔。 最后 言永宁小声求他饶了她 他也求她饶了他 偏偏此事是个悖论。 她又哭着说自己快被他折磨死了 莫冉也说他快因她而死了 偏偏互相折磨的两人分都分不开 窗外下起大雪来了,万物寂静,只有无声的雪落。幔帐遮住的隐蔽塌上,终于一切平静下来,唯有轻微的喘气声,言永宁的额头有薄汗,汗湿的鬓发贴着脸,手臂松开,抬眼对上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竟然第一次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神是有一丝温度的。 可她什么都没有了,此刻什么也都不想再管,疲惫得只想沉沉地睡一觉。未过多久,颈窝处轻如鹅毛的啄吻似是安抚一般,他在她耳边断断续续说着话,温柔似水。 第52章 再次醒来时身上换了干净衣裳,被褥也是干净的,屋外漆黑一片,她仿佛没有过这一日的白天一般,房内烛火暗淡,她侧过头去看。 莫冉背对着他们坐在房间中央,他背后在刑部大牢受的伤尤其明显,除此之外,尽是深深浅浅的抓痕,言永宁勉强抬起手来,精心养着的指甲上,有淡淡的血迹。唔,好像是她将他抓得不轻...... 他正安静地清理自己腹部的伤,就像是兽儿独自低头舔舐自己的伤口。言永宁不动声响地看着他,又回忆方才他胡作非为时,她口中骂着庶子伸腿用仅存的力气踢了在他腹部,莫冉猝不及防差点被她踹下去,又悻悻然爬上床榻来。 他本就伤着......她那一脚怕是让他伤上加伤了,所以他在清理伤口了。 这一觉倒是让她恢复了些力气,低头去看自己身上。这个庶子!她这一脚可没冤枉了他!这些新伤他活该受着! 莫冉给自己止了血,披上衣裳往床榻走来,就见言永宁已经醒着正看着她。两人视线触碰到一起,不免想到方才的事儿。 平日里是最守礼克制的人,竟然、竟然可以那样荒唐,一想到就脸红,言永宁别开眼去,“你什么时候放了我表哥和我姑母?” 听了这话莫冉眼中光芒黯淡了些,他满心满眼只她一个,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她却还想着元少琛,明明两人已经做过这世间最最亲密的事儿了。 “我未答应。”他狠着心肠。 言永宁立即扭过头,难以置信到,“你说什么?!”他要了她,却不遵守规则?因为太激动,扯动了些,她疼得皱眉。 “怎么了?”莫冉立即要查看。 她咬牙忍了忍,等疼痛散去,转向床内侧不理他。 顿时,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莫冉看着她肩胛微动,知道她又要哭,她总是哭,因为元少琛,他心痛万分,又不得不为了最后的一丝尊严而咽下心中苦涩。 “我求皇上饶了他的命,也饶了康王府的命,只不过要软禁他们。”他终于松口。 莫冉去取了饭来喂她,她这才觉着他还算有些良心,米饭上的虾肉鱼肉都是他亲自剥的剃了骨头。 言永宁也没再矫情,一日没吃饿得紧,一口一口吃着他喂到嘴边的饭。饭下了小半碗,他才敢问,“还疼不疼?” 房里没别人,他却依旧压低了声音。 言永宁点了点头,“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男欢女爱,没有谁对谁错的。 莫冉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漠无情,又成了之前那言听计从的卑微模样,“嗯,我的错,” 相比新婚时候的习惯沉默,他现在坦白了些,把心里所想的直接说给她听。 “我吃不下了。”言永宁终于摇摇头。莫冉手握着小瓷碗,将她剩下的饭吃了,才上塌去。 言永宁怔怔地靠在边上,他习惯性的伸手将人抱到怀里。 “你别、我身上疼。”她怪他。 “床板硬,没我怀里舒服。”他道。 她跟他犟着,背对着他睡下,反正莫冉答应了会饶了康王一家,言永宁就觉着自己不必再委曲求全了,反倒是他之前那样狠心对她,自己以后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看着她这么决绝的样子,莫冉俯身凑过去,“会放了元少琛。”原是她求着他,现在是他低声下气。 她不语,拉了狐毛毯子盖在腰上,他敢不放了姑母一家,自己肯定会跟他拼命。 真不打算理他了,莫冉知道这女人的脾气,利用了自己就扔到了一边,他早该料到的,偏偏这美人计实在叫人无力招架,重来一次亦是如此。 “我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言永宁背对着他冷声道,纤细的后背在他看来是一身的倔强。 她这一计杀得他片甲不留,却也是自损八百,所以她恼火,她不甘,却又无处发泄,知道莫冉在意她,所以就这么冷着他,不给他好脸色,叫他也一道不好受,折磨自己也折磨他,而这一切莫冉再清楚不过了。 替她掖好被子,莫冉躺到自己的地方去了,脸上尽是落寞,得到了她还是落寞。他这一生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那样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合在一起,那样温暖,心那样滚烫。这世上,他只有她一个,她却不是的。 许久后,“我和元少琛二者择其一,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选我?”他当她睡了,沉声问了一句,两人虽然是夫妻,可是人家表哥表妹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就像小时候她永远在元少琛身边。 没想到言永宁听了这话突然撑着床榻转过身来,刚想开口说什么,疼得皱眉头又落到床榻上去,等她有力气了有力气再打他。 “哪儿疼?”她听莫冉着急地问。 “我抱你好不好?”她又听他说。 她没反抗,莫冉终于把她抱到怀里,言永宁缓过来了,真想张口咬他,他怎么说这种胡话,自己都嫁给他了,都是他的人了! 可是他微敞的寝衣里露出的皮肉,哪里有一处是好的?正是这个满是伤痕的胸膛叫她感觉更温暖些了。 “我都流血了,你怎么这么狠心。”言永宁道。 流血?莫冉别过头去看地上那个血迹斑斑的褥子,上头有血,更多的是他伤口的血。可、可他听说,初次都会...... 想了想,他反应过来,是她不懂这些事,她自小没有母亲的。 “怎么了?你还想否认不成?”言永宁抹了抹眼角的泪,嘟着嘴质问丞相大人。 莫冉脸上有一瞬间的愣住,而后他想了想,决定背上这个锅,“我的错。以后我轻些。” “你还想有以后?”言永宁难以置信道,这种要命的事,她这一辈子只会做一次!“莫冉,没有以后了。” 莫冉皱着眉头,突然后悔背下了这口锅,怀里的人如此娇美,忍一辈子怎么可能。 “你说呀,没有以后了!亲口说。”言永宁催促道。 莫冉回想那曼妙酥骨的滋味,不肯承诺,同她商量,“一月一次。” 他堂堂丞相大人平日里看着是个清心寡欲的君子模样,没想到啊,言永宁不满道,“莫冉,你可真好色!” 莫冉今年二十岁,洁身自好却非圣人,心爱的人在怀里温香软玉的,他也受不了。 身居高位,属下变着法地往他宅子里塞女人,他一个都不要看都不看一眼,只伺候她一个人,她还说他好色,真是冤枉我们丞相大人了。 言永宁靠在莫冉胸膛上,他心跳很快,耳边突然落下一记温热的亲吻,她听他哑着声音道,“唔,我好色。” 这么哄着她,却想康王府的事,莫冉眼底的神情变了,他可以饶了康王一家,却必须叫康王妃彻底闭上嘴,他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此事,更不能叫言永宁知道他是个私生子,否则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小报:热烈祝贺某个大龄男青年终于..... 第53章 七日之后,康王府的侍卫被撤了去,元少琛被赦了死刑,从刑部转移到宗人府大牢软禁。 言永宁用了早膳回房里,才关上门,本该静谧的屋子里却发出一阵声响,她当时便警觉起来,只是还未来得及出门喊人,便见一蒙面人从密室出来。 “啊!”吓得失声尖叫,仓皇往外跑。 在外的守卫闻声冲进来,那贼人见状从另外一侧窗口轻易逃走,顿时府邸里的守卫纷纷赶来,惊呼一片。 直到莫冉从宫里头赶回来,她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管家王五请示道,“主子?要不要奴才钦点一番,看看丢失了何物?” 莫冉抱着瑟瑟发抖的言永宁,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密室处,“你们先都出去。” 言永宁一时脑热也要出去,她才不要在这呆着,知道莫冉近日收拾了朝中不少的大臣,那贼人说不定就是来报仇的。莫冉却拉住她的手腕,“别怕,我在这。” 莫冉带着她去了密室,启动机关,那只能保命的木匣子再一次出现,打开盒盖,那里头的东西竟然不见了。 “那贼是来偷这东西的?”言永宁反应过来。 “我要进宫一趟。”莫冉脸色很差,出去命守卫加强看守,又叫来言永宁的丫鬟照看着她,原本就守备森严的府邸顿时连只鸟都飞不进。 一直到晚膳时分,言永宁才等到一身寒气的莫冉从宫里头回来。 “怎么了?”她也心急,“那个东西很重要?” 莫冉捏了捏眉心在矮桌边坐下,“嗯,皇上派我去天津卫治匪,明日启程。” 堂堂丞相,治匪之事哪里需要他来操心,这是被贬了? 她毫无规矩地咬了咬筷子,侧过头睁着大眼睛去问他,“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莫冉屏退了屋子里的奴才,执起筷子看向言永宁才脸色稍霁,“能够助我一步登天又足以置我于死地之物。” “是什么?”言永宁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几分来。 “想要?” “我就是好奇罢了。”当然也想要,能够置于死地的东西?当时他还说这东西能抱她的命,若是自己得了,那不就能拿捏他了吗。 “回了房再告诉你。” “哼。”这人总是这样吊着她。 亥时,两人一回房内门才关上,言永宁就拦在莫冉身前,“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了吧?”这气势活像是拦路抢人的女山贼。 莫冉垂眸看着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来,反倒拉住言永宁的手臂,前几日那滋味他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回味,晚上她依旧睡在他怀里,只不过愈加难熬,想她想得睡不着,偏偏怀里的人觉浅,稍稍触碰就会醒来,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眼下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言永宁嘟起的的嘴被偷亲了一记,莫冉又揽过过她的纤腰,“我若去了天津卫,至少一个月方归。” “那也不是十分久啊,还能赶上过年。”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莫冉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么纯,纯到让人起了坏心思。 “你又岔开了话题。”言永宁娇喘一句去推开他,“总是不说我想知道的。”径直往里屋走,却不想被丞相大人从背后抱住了。 这下知道丞相大人想做什么了,挣扎了一番却没能逃离,“莫冉你下流。” 最清心寡欲的君子被她这么折腾也受不了,莫冉按住了人不让她动了,再下去这细腰能要了他的命,“给我一次。”他在她耳边哑着声音哀求。 言永宁正酝酿着骂他的话,却被抱了起来,莫冉稳步走向床榻,这会儿天还没全黑呢。 她重打扮,成亲之后更是挥霍无度,她用的胭脂比黄金还贵,衣裳也是件件昂贵精致且每日都穿不重样的,他统统供着,这女人是他用数不清的金银娇养起的人。 言永宁身上披着珍贵银狐皮制成的裘衣十分暖和,里头就只着鲜艳的薄纱衫襦和长裙,衫襦穿得紧,露出胸口一片白皙,真真是漂亮。 这么漂亮倒是不好叫她脱下来的,唔,那就穿着吧。 言永宁被这么盯得双颊微红,根本不知道丞相大人在想些什么,捂住了胸口,“你看哪里呢!” 丞相大人喉结微动,耐住性子,“你说我看哪里?每日流水似的银子供着你,夫人是不是也得回报些许?”早晨她换了衣裳他便注意到了,这绣着菡萏的衫襦尤其惹眼,还系得那么紧,是嫌他忍得不够辛苦吗? 言永宁又听莫冉说,“贪污受贿可是死罪,我一月只要你一次,夫人总不好叫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又不是自己让他贪的,虽然那些金银都是自己在用。莫冉虽为丞相,可是过得像是苦行僧一般,家里穿的衣裳都是颜色朴素的棉布衣裳,从不好华服,吃食也不讲究,她吃什么他也吃什么,最大的花销是在买古书上了,反倒是自己确实......铺张无度了些。 长长的指甲扣住他结实的双臂,似迎似拒,“那、那你轻些。”她点头同意了,毕竟是夫妻。 莫冉已经忍得双眼血红,他听别的官员家妻妾成群,还互相争这个,自己这么忍着偶尔受不了求她一次还求得这么辛苦。 幸而终于得了允许,方才只能看着那处,如今终于可以做些别的了,一向来矜贵的人竟然如饿狼扑食一般。 这么个吃相,惹得芙蓉幔帐之中很快传来一阵阵辱骂声,庶子,婢女所出,乱臣贼子,骂得极其难听,未过多久等到花梨木床开始轻轻摇晃,这些骂声尽数成了呜咽声。 丑时过后,万籁寂静,事毕,莫冉畅快淋漓,他还想要俯身去亲她,言永宁不再咬着自己的手臂,脸上尽是薄汗,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踢在莫冉腹上,“滚开”声音带着哭腔,虚弱无力没能踢得动人,“莫冉你是不要脸的吗?!” 莫冉却笑了,胸膛的剧烈起伏渐渐平息下来,这一生从未这么痛快过,似乎是把想给的都给了她。 娇妻身上的衣裳完好如初,莫冉一件都未动她的,只是瘦长裙的裙摆翻起到腰上。衫襦系得紧了些,尤其她现在大喘着气,胸前勒出淡印子来。 “抱你去沐浴好不好?”不等言永宁点头答应,莫冉几已经胡乱披了件衣裳抱着她往浴池走去,又帮她去了束缚一道下水去。 温热的泉水没过胸口,言永宁闭着眼睛趴在池壁上懒洋洋的一丝力气都没了,幸而丞相大人好心在背后扶住了人,丞相夫人才不至于滑下去。 “你觉着如何?”莫冉问。 觉着? 言永宁咬了咬唇,“你还记得那次在国公府假山里吗?我还问你说李香云为何会哭......你说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嗯,他也知道了。 那个时候两个人真的是太傻了...... “那你觉得方才如何......?”莫冉又问。 言永宁闭着眼睛,心里头烦他,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不疼了,感觉有些奇怪,描绘不了......”有些异样的酥...... 含糊不清地说完,下一瞬言永宁皱起眉头差点惊呼出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抑制住了。 “这样?”背后的人咬着牙沉声问了一句,莫冉的胸膛坚实有力,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言永宁红着脸抓紧了浴池壁。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不愧是我摊手手 第54章 破晓之时,累得伏床而眠的言永宁被莫冉弄醒,身上穿着轻薄的寝衣,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浴池里出来的,衣裳也不是自己穿好的,这个庶子真的是无法无天。 “要走了。”以前他早起上朝从来不吵醒她的,今日轻轻压在她背上告别。 “快走快走。”她闭着眼睛,声音透着慵懒。 莫冉欲言又止,“会不会想我?” “不会。” “我早些回来?” “不用。”言永宁都烦他了,终于起身来将人推开些,“要走就快走,做什么要吵醒我。” 洗净的青丝上有着淡淡香味,该是莫冉帮她擦的,她这才压下起床气,“年前回来。” “唔,等我。”莫冉突然俯身贴了贴她的脸,披才了大氅走出卧房。言永宁瞧了瞧廊外,下着大雪呢,还是不懂他堂堂丞相为何要去天津卫剿匪。 莫冉亲自关上了房门,王五送他出去。“属下不明白为何偷了那东西的人一定会来刺杀主子?” “因为我挡了这些人的道,而他们要铲除异己。”莫沿着长廊往外走。眉头紧锁,前来取物之人,若是是皇帝的派来的,那么自己此时自请去天津卫他定不允。然而他昨日去面见皇帝,皇帝并无异样很快就答应了。由此可见并非皇帝,那么只有可能是皇后和贵妃其中之一。 若是贵妃所为,一定挑他离京之时下手,所以他给了在暗的敌人一个永绝后患的机会,以此来引出他们。 此事没有谁对谁错,换位思考,若他知道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极有可能易主,自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那个人。 那个东西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一旦落入他人之手,他与皇室之间注定了不死不休。 *** 言永宁午时才起床,郡主的男宠时雁在朱雀大街街尾开了家脂粉铺子,董珍在店铺里帮忙,她闲来无事正好去逛逛。 还未到门口就见到了一人,闵相如。董珍在整理颜值罐子,那闵相如竟然一改往日的冷淡态度跟在董珍身后。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你跟我回去吧。” 董珍不答继续做手上的活。 “我又没娶那女子,你跟我回去,你就是正房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跟着不三不四的人。” “时雁公子不是什么不三不四之人。”董珍道。 董珍再也不穿那些粗布衣裳了,每日打扮一番再出门,她容貌艳丽吸引了不少顾客来,胭脂铺子生意好,时雁给她的月钱也多。 “我不娶你,谁还娶你?!”闵相如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言永宁这才从马车里下来,“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嫁给他?” “我才不嫁呢。”董珍别扭道。 “你脸上的神情告诉我,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是不是?”言永宁没好气道。“怎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了不嫁不嫁,他求我也不嫁。”董珍一边擦着柜子一边道。“算命的说了,我将来能当皇后。” “噗嗤,皇后?算命的怎么不说你将来能当王母?” “我不要和丞相夫人你说话了!”董珍羞愤道。嘴上这么说着,她又跑去沏了壶茶给言永宁。 “这是要在京城安定下来?” “我想了想,若回了老家,定是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弃妇,倒不如在京城过一日算一日。” “京城的青年才俊我认识不少,倒不如给你寻一夫家?”反正她这几日闲着,莫冉也要一月之后才回来,等等,他回不回来同她闲不闲有何关联? 董珍犹豫一番,她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在老家她这个年纪的该是有好几个孩子了,“可我之前......” “这有什么要紧的,在京城和离了再嫁的多得是。”言永宁道,“况且你也算帮过我几次,我可是诰命夫人,知道什么是诰命吗?诰命夫人的朋友还能嫁不出去吗?” 回到府里,言永宁立刻盘算了同丞相府相识的人家,有不少是莫冉的手下,平日里来丞相府来得勤,有好几家府中有未婚配的青年才俊。 第二日她便将大理寺卿的夫人王氏请了来,他家的长子今年参加了科考,还高中了进士。 王夫人恭恭敬敬地来了,夫君和儿子同在丞相手下做事,这丞相夫人她万万怠慢不得。 言永宁同她开门见山地讲了董珍的情况,“你觉着如何?” 王夫人是知道刑部主事家的事的,也知道董珍这人是同闵主事定了娃娃亲又被退婚的。 如今京城里头哪家不是想尽办法同丞相府扯上点关系,娶了这女子等同与攀了丞相府的高枝了,可是这女子身世不好,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又嫁过人。 王夫人权衡利弊之后,“丞相夫人容我回去同我家老爷商量一番。” 这是婉拒了,言永宁脸色不好立即叫了侍女送客,接下来几日她又请了几位大臣的夫人来府上,从一品到六品都有,不是笑着婉拒了就是犹犹豫豫不答应。 气得言永宁连晚饭也不吃了,若是她家丞相大人在,估计还会规劝她用饭,可惜莫冉不在,一个能让她倒苦水的都没有。 今日皇后派了人来请她入宫,言永宁自然去了,不过皇后嘛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定又是要叫她做什么事! 果不其然 “我上次同你说的,叫你撮合你家三叔和长公主的事儿......” “臣妾没有办好,娘娘赎罪。”言永宁低声道,虽然她三叔言辞之中挺喜欢长公主的,可是这二人性格悬殊。 “你办得很好!”皇后娘娘笑道,“长公主近日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二人还相伴赏雪去了,只不过捂得严实。” ? 言永宁一脸的惊诧,她三叔同长公主?! “今日找你来,是还有一事要你帮忙”皇后拉过言永宁的手,“元朔皇子如今也成年了,到了该取妻的年纪,本宫虽为皇后,可是初来乍到,谁家有适龄的女儿本宫都不知道的。” 啊?她是媒婆吗?皇后怎么什么事都指望她! “本宫这儿子顽劣得很,以后也指望不上他,最好寻个性子刚烈的,能制得住他,出身高低倒是无所谓。” 性子刚烈?出身高低无所谓?言永宁立马就想到了董珍。可元朔怎么说都是皇子,还是记在皇后名下的,真就不太匹配。 “臣妾知道了,臣妾回家之后定会物色几位名门淑女,到时候呈上画像给娘娘过目。” 皇后脸上欢喜至极,“那就劳烦丞相夫人了。”随后又赏赐了言永宁好些礼物才放她走。 言永宁心里为着董珍的事烦心,这边又来了个元朔皇子,这得忙死她了。没想到刚走出皇后娘娘寝宫,便撞见了贵妃仪仗。 听闻行宫那件事之后,皇上狠狠斥责了贵妃,这位贵妃便失宠了。言永宁没给贵妃行礼,只不过对方倒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 冤家路窄,双方悄无声息地擦肩而过,“丞相夫人。” 贵妃突然叫住了言永宁,言永宁停止了脊背转身,“娘娘有何吩咐?又要打臣妾吗?” 听了她这话,贵妃脸上不好看,欲言又止,“无事。” 言永宁随即转身不再理睬,由皇后的宫女领着往宫门走去。 第二日,她早早醒来,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揉了揉眼睛问屋外的奴婢,“何事喧哗?” “主子,是各位夫人,有文武百官家的,也有公伯侯府家的。” 言永宁顿时就清醒了。 原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皇后要言永宁为元朔皇子选妻,还说皇后不看出身。第二日,从九品到一品,各个官员家的夫人统统带了自家的女儿来丞相府上拜访。 包括前几日那些拒了董珍的大臣夫人们,丞相府的门槛都要被这些个贵妇人踩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业:丞相夫人 副业:红娘 第55章 元朔皇子虽然非嫡出的皇子下,也绝无可能即位,整日不务正业以后估计也只是个闲散王爷,可若是自家女儿嫁了他,那就是入了皇室,身份大大不同了,连带着母族也可一步登天。 这等天赐良机,怎能错失,贵妇人们真不知该如何求丞相夫人才好,只恨平日里来丞相府走动得还不够勤快! 言永宁梳妆完了来到前厅,见着这阵势差点往后倒退几步,“各位夫人这是......”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一室的贵妇贵女,各个穿着丝绸戴着美玉金簪,晃眼睛。 “就是来拜访丞相夫人的,听闻丞相被皇上派去天津卫剿匪了,便携了小女前来给夫人解闷。”永盛侯府的侯夫人笑道。 言永宁坐到主位之上,瞥了眼那位侯府嫡女。哼,如今还自己找上门来了,前几日她去拜访这位侯夫人,想将董珍许配给侯府那中了进士的幼嫡子还被婉拒了。 既然侯夫人都这么说了,其他的贵妇人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涌到言永宁身边来介绍自己的女儿。 言永宁被这些个贵妇吵得头疼,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端着,还在自己背后说三道四的,别以为她不知道。有说她铺张无度的,说她恃宠而骄,说她是个悍妇,还说她成亲这么久都未有孕,她可都记着呢。 大理寺卿家的王夫人从人群挤了出来,她今日将女儿和儿子一同带过来的,昨晚上得的消息,立马就同自家老爷商量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即使让自己的日子娶了那个被休了的董珍,也要将女儿嫁入皇室不可! “丞相夫人,我不一样,我是来为我儿子求婚事的,就丞相夫人你上次说的那个董珍。”王夫人道。 言永宁抬眼看了看,大理寺卿家的儿子确实是一表人才,女儿也长得不错,如果能将董珍嫁到这样的人家去那可就太好了。还是王夫人识趣了些,其他那些只带了女儿却绝口不提自己儿子的的夫人是想空手套白狼? 不过她还是命人将今日登门拜访的贵女画像一一画了下来送进宫里头去,却在皇后面前只对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大肆褒扬一番。 又跑去跟董珍说了这门婚事。 “你觉着如何?大理寺卿家也算是世代做官的人家,父亲儿子都是在莫冉手下做事,若嫁过去了他们刁难你,我就让我夫君刁难他们父子?”言永宁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可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嫁进这种高门大户?”董珍道。 本来是嫁不进的,这不是正好借了皇子元朔的东风嘛,“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还未等董珍回答,一辆马车停在脂粉铺子前,董珍当是哪家小姐来买胭脂,立刻出门迎客,却不想下来的是闵相如,他是正好下了朝路过,“如何?我新买的马车?” 闵相如炫耀道。 董珍立即冷了脸转身,闵相如却拉住了她。 “别走!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我都说了娶你,等开年了就娶你!你家里父母都不在了,临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我若不娶你谁还娶你?!别人都当你嫁过人了,你还想二嫁不成!” 闵相如道,他如今官运亨通,董珍一介村妇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要不是她现在变漂亮了,自己早就娶了别人,要嫁他的女人多得是,很多家世都很好,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言永宁看着门口的动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帮着董珍去出头,却不想董珍自己甩开了闵相如,手一插腰,“你不要再来纠缠了,我已经与人定了亲事了。” 闵相如当然不信了,拦着她不让走,“定了亲事?谁?是个打杂的还是看门的?” 董珍听得心里头窝火,一咬牙,“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官比你大呢!你觉得我还会瞧得上你?” “大理寺卿?”闵相如嗤笑一声,“董珍,你做什么白日梦?你当自己是仙女?你只是个被我休、” 还未说完,董珍已经抓过桌上的一壶茶水毫不留情地朝着闵相如泼过去,“滚!负心汉!” 她只恨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竟然一门心思跟着这个人混球,只觉着他是个读书人好相处,没想到粗鄙至此。 言永宁看了这么一出好戏,觉着真痛快,“那就说好了?我叫王夫人来送聘礼了?” 董珍心里怒着,反正嫁给谁都比嫁给闵相如好,“好,丞相夫人,我嫁的。” 如此一来就是两全了。 未过多久,董珍的婚事到底是定了下来,到时候让她从丞相府出嫁也不至于叫人看不起,只不过元朔皇子那儿出了岔子,他竟然死活不可娶妻,皇后只能作罢。 大理寺卿家觉着自己亏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偏偏碍于丞相府的权势不好悔婚,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明面上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的。 半个月过去,京城权贵人家都知道大理寺卿的公子要娶一个卖胭脂的弃妇了,都在背后笑话。 今日董珍照样在府里头忙活,店铺里来了一男子。 “是你啊!”董珍惊讶道,眼前的人小公子一身华贵锦衣,正是当日在行宫后山一道烤红薯吃的人。 元朔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听说你被休了?” 董珍手打量了眼前的人,心想着这个是个傻子吧,转身去整理架子上的脂粉罐子,“啊,是。” “你看我怎么样?”元朔绕道她面前,“我母后催着我成亲,我娶你啊。” “啊?”董珍看着眼前的小公子,“我开年便要成亲了。” “同谁?”元朔问道。 “大理寺卿家的公子。” “他啊,他是个木头,你别嫁给他了,嫁给我吧。”元朔指了指自己,可他这般纨绔的样子,就算正经说话也被当做是顽笑。 董珍觉得莫名其妙,“别打扰我做生意。” “你等着。”元朔留下这么一句跑了。 快过年了,大雪漫天整个京城都成了白色的模样,这是新皇帝即位的第一年,没成想到了年底,形势已经翻天覆地变化。 距离莫冉离京已经一个半月,言永宁觉着既然他答应了过年前回来,那就是这几日了。 小年夜的凌晨丑时,天还未亮城门本该是关的,一辆马车却叫守城的侍卫破例开了门,而后直奔丞相府。 言永宁被屋外的动静吵醒,恼怒极了,这是谁在拆家不成了?!打开门出去,府里灯火通明,下人们乱成了一团,好些个在长廊上奔走。 “发生了何事?”她抓了个下人问。 “丞相回府了,此刻正在前厅呢夫人。”丫鬟正端着热水着急道。 听了这消息,言永宁心头一喜回屋披了件狐皮大氅直奔前厅,也顾不得此刻是披头散发的样子。急匆匆跑了好长一段路,跑得气喘吁吁,临近前厅了才放慢脚步端庄地走了进去。 莫冉背对着门口坐着,他身边不光有下人和侍卫,还有几位大夫,一个个面色凝重。她心头一紧绕到莫冉面前,一个多月不见的人眼上蒙着层层纱布,不光如此衣裳上尽是血迹,言永宁惊诧地伸手捂住了嘴,“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蒙眼酱酱酿酿想看咩嘿嘿 第56章 莫冉不言语。 言永宁看向身边的大夫,“丞相的眼睛伤势如何?” 大夫们眼神躲闪着,好半响才支支吾吾道,“伤得不轻,我们定当竭力治疗,只不过丞相大人复明的希望渺茫。” 闻言屋子里的奴婢们皆惊呼了一声,言永宁不敢相信,明明出去的时候是好好的,回来就看不见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毁了? “回来路上遇到了几个匪徒,已经没事了。”莫冉叹了口气,“都下去吧,叫守卫守好府邸。” “无事?他们说你以后再也看不见了!我叫人去请御医来!”言永宁就快要疯了,他成了瞎子了怎么还能如此淡然。 “我想回房休息。”莫冉自行起身,往屋外走去。 丞相大人看不见归看不见,去能一个人穿过长廊走进卧房。言永宁一步一步在他身后跟着,心里五味杂陈,他那么爱读书的一个人,以后看不见可怎么办啊? 要跟着进房却被莫冉拦在了门外,“今晚你去西厢睡。”稀松平常的一句话。 “为何?我的房间!”这人竟然敢不让她进房。 偏不走,强势地推开了他要了房间,若不是莫冉现在伤成这样,她还要同他生气呢! “你今晚不能睡在这儿。”莫冉执意把住门口,语气像训斥孩童,再也容不得她一丝胡闹。 “夫人,丞相该是累了,要不奴婢扶您去西厢房休息,那处也每日打扫焚香,干净得很,这边自有人伺候的。”身后跟着的机灵丫鬟道。 这丫鬟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竟然令言永宁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又不是真的不想他,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在床榻上还是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莫冉伤得这么重她心痛极了,只想回房好好看他的伤势。 这人却这么对她! 莫冉抿着唇,浑身紧绷着,“你们送夫人去西厢。” 路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怎么跟只刺猬似的。言永宁没再坚持,神情落寞地收回推着房门的手,沉默着转身,又沿着长廊往西厢房走。 走到长廊的拐弯处,停下来回头,房间门口的身影修长伶仃,纱布层层蒙住了他的眼睛,长廊外大雪纷纷寒气逼人,这个人真的可怜极了,又凶又可怜又倔强,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夫人,早些回屋吧。”下人催促道。 言永宁收回踏出去那一步,转身往西厢房走去,“有本事一辈子不见我。” 第二日早膳。 下人们已经布置好了惨重,莫冉坐到桌边,却发现言永宁不在,问身边奴婢,“夫人呢?” “奴婢去请。” 西厢房里言永宁压根还没起床,见下人进来便问,“丞相眼睛如何了?” “早上大夫来做了针灸了,丞相大人气色不错,此刻在前厅等着夫人用早膳呢。” “我不吃!叫他一个人吃个够吧!”她拉了被子躺下,任性道。 下人们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气,也不敢上前劝,也不想去前厅回禀丞相。 面前的粥都凉了,还没等来她。往日莫冉要上朝,夫妻二人鲜少有机会一道用早膳的,为此言永宁还抱怨过。 西厢房里,言永宁朝着床里头睡,突然听见外头叮叮咣咣的声音,撑着床榻起身一看,莫冉竟命人将早膳端到她房里来了。 好啊,这可是点了火炉子了!她穿下床穿鞋也顾不得天冷,风风火火走到外屋,“谁叫你来卧房里用膳的,给我出去!” 脾气上来了扯着莫冉的胳膊非要赶他出门,“不是不要我吗?我也不要你!” 莫冉眼睛看不见踉跄摔倒,站稳了才道,“不能不吃饭。” 言永宁是最最讨厌他这种温温吞吞的模样的,“好啊,那你留下来吃吧,我要回去了!” “你回哪里?”莫冉心里一慌拉住她。 “侯府!我回去就不回来了!” “关好大门。”莫冉转而吩咐门口的守卫。 “关门也没用,我翻墙出去,我走了你就别指望我回来。就继续欺负我吧莫冉,我也不要你了。”她知道怎么说话最伤人,可是是莫冉先伤了自己的。 “何时说不要你了?”莫冉拉着不放。 下人们一看这情形都出去了。 “你跑了,我找不到你。” “为何不让我睡房里?” “不能说。”莫冉道,他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般冠起,随意地披散下来,几缕青丝贴在脸边,皮肤白皙,平添了几分颜色。 不要以为美色就能留住她!哼!言永宁低头咬了莫冉握住自己的手,提着裙摆一溜烟跑出了房门。 反正他也看不见,找不到自己。 言永宁一路小跑想从后门出去,然而那里也是好几个守卫守着,兜兜转转侧门也有人,墙边也有人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最后没法,随便找了间屋子躲了进去,不是不让她睡房间吗,那就不回去了。这种任性的事儿小时候经常做,几个堂兄总是一间一间屋子找,后来他们被外派出京了,就再也无人陪她玩这种游戏了。 丞相府足足有四百多间屋子,这间是无人居住的客房,言永宁躲进了衣柜,狭小的空间令人有种十分安全的感觉,喜欢这样躲着。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沉沉睡了好长一觉,待到醒来打开衣柜门,正好一道闪电劈过,又立即关好门捂住了自己耳朵。 这个时节为何会打雷,京城谁有冤屈不成?又一阵雷声,言永宁将头埋进膝盖,真要命。 心脏扑通扑通,无助极了。都是莫冉害的自己这样,以后再也不同这个人做夫妻了,他休想再上她的床!眼睛瞎了,也没有贵女会要,她也不会要了,等雷声过了就连夜逃出去,叫他永远找不着,叫他后悔一辈子! 咕噜噜......肚子好饿啊......言永宁委屈地捂住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早知道就听了莫冉的话吃早膳了,吃了早膳才能闹得动啊。 突然又一阵声响,衣柜门自己开了,言永宁只当是打雷震的,愈加缩紧自己。 “你要急死我吗?”清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言永宁这才捂着耳朵抬起头来,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怎么找来的?四百多间房间,数不清的柜子,他到底是找了多久,命人一个一个搜的?还是自己不小心将衣摆露在外面了? 她捂住了嘴不发出声音来,莫冉又看不见,怎么知道她在衣柜里! “出来,回房。”他有些生气地命令。 “我不回去,就呆在这,你奈我何?!”她声音有些颤抖,外头又一记雷声,言永宁伸手要关上柜子门。 莫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就是有本事气得自己吐血,怎么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人儿。下一瞬在言永宁的注视下,他也躲进了柜子,还伸手关上柜门。 两人自成了一个小小的天地,隔绝了外头所有的人。 “你做什么?”言永宁嘟囔道。 “陪着你。”两人各自占据柜子的一边。 言永宁不高兴极了,推开柜门要出去,莫冉控住了她,“别走了,你再走我又要找好几个时辰。”他苦涩道。 她还没觉着委屈呢,他倒是先这样了。“你不让我回房间,我在哪儿都一样。” 莫冉欲言又止,好半响才道,“房里危险。” “什么危险?若是危险你还睡在那做什么?为何不跟我睡西厢?” “我不能说。”他固执道。 “好啊,我也不要听,你让人开门,我要回家,反正你现在眼睛也看不见了,我也不要你了,我也不喜欢你,我嫁给别人去、唔” 莫冉倾身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白皙的手腕被他按在了柜子上,他发了狠地吻住她,言永宁知道什么话最能伤他,专挑了那些说,惹得莫冉心中怒意翻涌。 朝思暮想的人怎么可能不要? 丞相夫人原还挣扎了一些,可是这蒙了眼的人却能牢牢将这天底下最任性的人控住,贴着她摁着她在柜子上亲,言永宁身上只有睡觉穿的薄纱瘦长裙,浑身上下冰冷至极,可怜莫冉一个眼盲的,找人找了好几个时辰,身体也冷得像冰窖一般。 外头雷声轰隆的,时不时地有几个奴仆走过叫唤着她,下人们不知道言永宁已经被找着了,并且在一个小小的衣柜里头被丞相大人这般亲自惩罚着。 第57章 柜子里狭小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有些东西却被无限放大了,唇上是温暖的,柔软的,言永宁举起手臂,罗纱袖子滑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皓腕来,用力推他。 “再动我,我、我咬你了!”她压着声音凶他。 一双手掌贴上她的腰枝企图安抚,因在寒风中许久,掌心竟然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她颤了一下,他又拿开手。 真是天底下最最任性的女子,只是叫她在西厢睡了一夜便跟个受伤的小兽似的,要走要躲起来,还要咬人。 “那你咬我吧。” 黑暗中,她听这庶子说了这么一句。 “要咬我哪里?”听他又问了一声。 她瞪着眼睛不回答。 许久过后。 柜子的缝隙里透进一缕亮光,言永宁看清了莫冉的脸,他的唇色有些白,眼睛被遮住了,近在咫尺下颚的弧度却迷人的很,皮肤跟白瓷一般,看了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轻轻的啄吻又迅速离开,此时正巧一阵雷声响起,像是在斥责她这邪恶的小心思,双颊绯红,不过也用不着遮,反正他看不见。 莫冉长得可真好看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莫冉被她勾得再一次倾身向前要亲她,言永宁却坏心眼地躲开了,她捂住自己的唇笑出声来,没心没肺地,“丞相大人要做什么?” 莫冉抿着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出去吧,你穿得过于单薄。” “你猜,我身上裙子是什么颜色的?”言永宁突然问了一句,“猜中了就让你亲。” 她穿着就寝的裙子有几十条,够一个月轮换下来的,实在难猜。就是欺负他看不见东西了,天底下又哪有她这样坏透了的女人,别人家的夫人若是知道丈夫眼盲,定会哭得死去活来,她竟然还以此来打趣捉弄他,闹得他抓心挠肺的。 “快猜嘛。” “粉色的?”莫冉问。她就寝时最常穿的一身裙子是浅粉色,衫襦上绣了精致小巧的桃花,言永宁很喜欢,故而时常挑来穿。 言永宁不说话了,这人猜中了,她真就着了这条瘦长裙,唔,反正他看不见,“错了。” 习惯握笔的修长手指轻轻触到她的罗纱衫襦之上,食指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很快就能辨认出上头绣着的图案就是桃花,她在骗人。 一直到了布料的边缘才不小心触到一点别的什么才缩回,记忆中的白皙细腻。 “你做什么呢?”言永宁不解。 “你就寝时穿的裙子,只一件绣着桃花。”他拆穿,就是粉色那一身。 言永宁这才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胸口,猜中了又如何? “让我亲亲你?”莫冉凑到耳边来,不等人答应就又亲她,这次是以往温柔的样子,缠着亲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拉开距离,“想过我吗?”莫冉在她耳边问,声音温和得能软了任何人的心肠。 因为蒙着眼睛,言永宁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莫冉,看他水光潋滟的唇,看他俊美得摄人魂魄的脸,看他因情动而发红的耳尖,看他修长脖颈上微动的喉结。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言永宁张开小嘴,莫冉不是问他想咬哪一处泄恨吗,她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想咬哪里。 贝齿划过脖上皮肤之时,莫冉倒吸了一口冷气,真觉着她真跟只小兽似的,想要了他的命! 她欺负够了人才松口,自行抹了抹唇往后退到柜子边上,眼梢上尽是得意之色,全然不知道自己惹了火了,在情、事上是这么懵懂,明明不再是一点儿都没经历过的小姑娘了。 莫冉的呼吸粗重起来,突然强势地将她按到墙角压上去,“莫、”反抗声才溢出唇边,就被堵了回去。 未过多久,身上这件喜欢的衣裳就遭了秧了,“你别,莫冉。”言永宁要护住心爱的东西。 “给你制新的!”平日里还算知礼节的男人已经被她彻底惹疯了。 控住了她的腿弯处不让乱踢,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耳边,亲得她软绵绵的只能攀上他的肩膀。 “你凶我。”此时言大小姐还不忘控诉他昨晚的恶行。 哪里有凶了?只不过叫她去西厢睡。 “只凶你一下就跑了。”莫冉无奈道。“找你好久。” 每一次言永宁生气了哭了,都要莫冉安抚好久,而她说那些话惹他生气了,却从来都不管不顾的。就仗着他喜欢她,什么都不用做,莫冉就会原谅她。 方才捂着嘴不让亲,现在她终于不再阻拦了,丞相大人一时兴奋地也不知该先亲哪里好了。 狭小的空间施展不开,门外行走而过的奴仆又令言永宁不敢出声,只能隐忍着闷哼着,小手揪紧了他的衣袍,眼角溢出眼泪,反而令丞相大人愈加心疼也愈加控制不住。 他的眼睛看不见她,只能用手去丈量去感受,一寸一寸,一场荒唐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在了这个静谧的衣柜里,他逼得她退无可退,只能承受。 末了,余韵未去,言永宁伏在他肩上喘气,两人原来冰冷的身躯此刻都汗津津的,他的掌心不停地流连在她雪背之上安抚。 “累?” 言永宁没说话,张口咬在他肩上,也不用力,就是累了。 “我眼睛看不见了,你不要再乱跑。”他喉中干涩。“也不是每次都能找得到你。” 怀里的人闭着眼睛不回答。 穿好了衣裳,言永宁是被抱回西厢房,一路上的廊下的下人自动让开了道,羞得她埋在莫冉怀里不敢看人。 已经过了午时,又经历过那样一场,早就饿得不行,莫冉让人将矮桌端到床榻上,饭菜就摆放好。 明明丞相大人才是伤患,反过来倒是言永宁靠在床头,莫冉就坐在床沿。以往一道用饭,他总是给自己夹菜,现在眼睛看不见了......言永宁端着番外突然有些难受,然后就夹了个肉丸到他碗上。 莫冉夹细嚼慢咽地吃下,而后用筷子夹了她最爱吃的三丝卷要给她,言永宁一手捧着小饭碗故意往回缩了一下,要叫这个眼盲的找不着。 “过来。”莫冉温声道,竟然知道她耍坏心眼呢。 乖乖把自己的饭碗递过去,酥软的三丝卷才被安稳放到了她饭碗上,夫妻就这么安静地用着午膳。 言永宁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将碗筷往矮桌上一搁。 “不要只用半碗。”莫冉道“你早膳没吃,这顿要补回来。” 他怎么知道的!言永宁赶紧将剩下的半碗饭偷偷倒出来,而后把空了的小瓷碗递过去,“你看,都吃完了。” 莫冉这才不说话了,根本看不见她吃了多少,但是依旧笃定她只用了半碗。 哎,言永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到头来还是要乖乖吃饭,所以她一大早地闹那一出做什么啊,乖乖听他话用了早膳不就好了。 接着没几日,京城的权贵人家皆知道丞相大人被一伙匪徒害得双眼失明了,御医诊治过后都说再也没有复明的可能。不少贵妇人还借着探病之名亲自来确认权倾一时的丞相真的成了个瞎子。 流言蜚语就起来了,嫉妒丞相府的人家不在少数,说自古何来的盲眼丞相,这位权臣怕是立马就要倒台! 这些话传到夫妇二人耳朵了,言永宁气得要死,这些个墙头草!倒是莫冉无比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优秀的一天啊!(在说我自己^_^ 气死了啥都没写居然被suo了!(瞬间不优秀了! 第58章 皇宫内苑,伺候贵妃的宫女们近日觉着奇怪,因为贵妃突然不让下人进寝宫去伺候了。 “母妃。”元睿跨进门内,正在愣神的贵妃吓得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进妆奁里去。 “死了吗?”贵妃忧心忡忡问了一句。 “没有,但是他以后也成不了事了,眼睛瞎了。” “瞎了?”贵妃皱眉坐过去。“没死?” “他身边的守卫拼了命保护,派了二十个暗卫去杀,都没成事。算了,他以后也没法同我们作对,饶他一命。” 贵妃思索一番突然抓住自己的儿子的手臂,“不成,必须让他人头落地,本宫才可安心!” 她这几日一直在想,皇帝知道莫冉是他儿子呢还是不知。若知道,何故不将莫冉认回来,若是不知道又怎如此厚待他,总之,不管如何人死了总归是没错的,那贱人当年没能进门,没想到还留个孽种下来挡自己的路。 御书房内,莫冉前来述职,皇帝也听闻了他眼睛受伤之事。 “你一个文官,何苦去亲自剿匪,不听朕言,吃苦头了吧。”皇帝看了看他递上的折子,眼睛虽然瞎了,这写字倒是没什么影响。 莫冉站在御书房中央,一席官服,身影修长,在皇帝面前,他总这幅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的模样,明明也只是个庶子出身。 皇帝无声地笑了笑,瞎了也好,省得担心莫冉他功高盖主,万一自己将来百年之后,还要担心莫冉对皇权有别的心思。 “伤你的贼人可捉到了?”皇帝随口问了一句。 “并未。臣会捉到的,到时候请皇上秉公办理。” “当然,朕一定诛贼人九族,替你报仇!” “臣先谢恩。”莫冉干咽下所有的情绪,纵然心有猛虎,表面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丞相府门口,言永宁倚靠在门框上等莫冉,“他看不见了,宫里头走路可怎么办?” “夫人放心,自有宫人引路。”婢女宽慰她。 终于,一辆华美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门口,门口的小厮立马围拢过去。“大人回来了。”婢女提醒言永宁。 她又不是没看见,用食指竖压在唇上命周围人噤声,下人立马就都不说话了。 莫冉由人搀扶着下车。 行至门口,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言永宁不戴香包,只是衣物上都会命人熏过香,莫冉突然就停下脚步来,确定这是她衣物的香味。 确定了方向,大步朝着那处走去,言永宁都来不及躲就被他擒住了手腕,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冉本沉着脸,听到她的声音才有了些笑意,“正好,陪我去一个地方,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哪里?” 莫冉不语拉着她出了门往东边去,还不许下人们跟着。 “去哪里?”言永宁又问了一遍,他一个眼盲之人,能带着她去哪儿? 莫冉牵着她绕过了丞相府往南边走,言永宁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带她去后面那个书院。 那里头可发生过不少事儿,偏偏手被他抓着,“我不想去。”她嘟囔了一句,这个人是要秋后算账不成? 书院早就搬去了另外一处,此处早就没有学生了,推门而入,竟然不是预料中荒芜的院子。 “里面乱的很。”她撒谎,就是不想进去,那时候自己总欺负莫冉的,谁知道以后会嫁给他做妻子啊。 “我命人每日都来清扫。”莫冉拉住她。 谎言被拆穿,言永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离了,可是又心生疑惑,“为何要这么做?” 莫冉不答,反而带着她走进去,“四年前,我孤身一人从莫氏祖宅来京城科考,科考前夜我来此处静了很久,那天天很冷,我发誓一定要考中,一定要、” “一定要什么?”言永宁疑惑问道。 “一定要不再受人制衡。”莫冉拉着她慢悠悠沿着长廊往里走。 “我们读书时候,你为何突然离京?” “因为、”莫冉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 两人兜兜转转,找到了原先一起读书的屋子,桌案椅子也都还在,整整齐齐一丝灰尘未染上。他的座位永远在屋子最角落靠窗的地方。莫冉那时受先生赏识,又沉默寡欲,不擅交际,成了其他王公贵族子弟欺负的对象,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现在身边的女人。 言永宁来此处是心虚的,“好了,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她双手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放软了声音同他说话。 “让也我欺负一下?”莫冉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言永宁不解地眨眨眼,想着他还能打自己不成,“啊!”莫冉突然圈住了她的腰转身放到以前他伏案写字的桌案之上。 “今日穿了什么颜色衣裳?”他一本正经问了一句。 “绯红。”脱口而出后才后悔,想起昨日衣柜里的事...... “定十分漂亮。”他道。她的皮肤那么白皙,以红色衬托,该是红梅白雪般了。 “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漂亮了?”言永宁嘟囔了一句。 “你自小就是漂亮的。”漂亮到不论在哪里都能吸引他的目光,惹得他不能安心读书,摄人心魄,叫人抓心挠肺地。想起往事,他又抱紧了几分,如此圈在怀里,就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 “又漂亮又坏得很。”莫冉像是故意要惹她。 “那你还娶我!”言永宁不满。 “可我喜欢。”微微侧过头,声音消失唇齿、交、缠中,身边就是白纸轩窗,暖阳自外透进来,照得室内一片静谧美好。 一直到莫冉的手去扯言永宁的腰带,她才立马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推开了人,“不要!”是连着脑子也坏了吗?怎么能在清净的书院做这种事! 莫冉一时失了智,被她呵斥了才回过神来。 言永宁看着他,眼前的人轮廓还是年少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还叫人将他堵在这个角落里欺负,现在他反而将她压在这个角落里欺负。 这大概就是佛语里说的因果轮回。 “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吗?什么事?” 莫冉伸手轻轻抚上她耳边的鬓发,犹豫再三还是难以启齿,他看不见,不知道若是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她会作何反应,脸上又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怕,会不会厌恶他,会不会更加看不起他了,思虑再思虑,终究是不敢坦白。自那件东西消失以后,他日日如履薄冰,内心煎熬惶恐。 “我想说,你今晚还是要独自睡在西厢。”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同她说了这句。 原来只是这件事?!言永宁脾气也上来了,抱着手臂坐在他的桌案上,又似彼时那个欺负人的大小姐模样,“谁稀罕与你睡一张榻了?我以后要永远一个人睡!你求我我也不同你一道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发誓一定要娶你啊 第59章 今夜除夕,两人在前厅用年夜饭,到底冷清了些。 “一道守岁吗?”言永宁问。 “守岁?”莫冉从未守过岁。 “早知你如此,我就回侯府去了。”言永宁抱怨了一句,这人不但不和他一起守岁,而且还要打发她去西厢房独自睡。 “一道守岁。”莫冉沉声答应。 “我可以回房?”言永宁笑意盈盈凑到莫冉身边问。 “不行。” “那你一个人守好了!”将筷子一撂就走了。 回到西厢,言永宁坐到绣架前,气还未消,这一副枕套再过几日就要绣好,本想给莫冉用的,现在说什么都不会给他了。 手里拿着针,气鼓鼓地去扎绣架上的锦缎,他以前很宠她的,什么都听她的,“讨厌鬼,我也不喜欢你了。”嘴里不断碎碎念。 做了一会儿女红,该是入睡的时辰来,下人提了热水给她沐浴。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静谧的府邸突然就响起这么一声来。 “何事?”言永宁起身去问。 房里的婢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打开了门去看,只见不少守卫正拿着火把朝着这里走来。 不会又遭贼了吧,言永宁提着裙子也出去,才到门口便见一黑衣男子逃命似得冲他们这边跑过来。 “啊!”婢女吓得惊呼了一声。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蒙了面的人就将手中大刀架在了惊呼的婢女脖子上。其他婢女一看,纷纷吓得散开了去。 “在这!”言永宁只当这人是贼,向远处拿着火把搜查守卫求救。 话音刚落,贼人竟然转而将到架在她脖子上,他身上有伤,大概是已经被追得穷途末路了。 “你别杀我,要多少钱都会给你,你别杀我。”言永宁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种贼人定是为财,反正他们有的是钱。 “放开夫人!”闻讯赶来的守卫已经用弓箭对准了贼人。 控制了她的贼人又害怕又警惕,浑身不住地颤抖,手臂紧紧勒住了言永宁的脖子。 “放下弓箭。”一片慌乱中,莫冉命令守卫。“放开我的婢女,你可以走。” “只是个婢女?”贼人疑惑地看了看言永宁。“她不是丞相夫人吗?” 趁着贼人分心,一支箭不知从何处射过来,从言永宁耳边擦过,精准无比地刺进贼人喉中,贼人瞬间怒目圆睁,手中刀落地,当场毙命,只不过手臂还圈着言永宁的脖子。 “啊!”言永宁胡乱挣脱了束缚,惊叫出声,守卫这才敢上前来。 “没事了。”吓得浑身颤抖的身子被拥进一个怀抱里。“去将活捉的那些看好,防他们自杀!”她又听莫冉命令道。 不受控制地去看地上那个尸体,还有其他人?也就是说这个人并不是贼人? “别看他,看我。”莫冉迫使她转过头来。 言永宁小脸惨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贵妃的人。”莫冉道。 “贵妃还未放过我们?”言永宁受了巨大的惊吓,连说话声都是颤抖的。“那你的眼睛?眼睛也是她弄瞎的?!” “过来照看好夫人,本官要进一趟宫。”莫冉不置可否,反而沉声命令道身边的下人。 “要去做什么?宫门都下钥了。”言永宁揪住了他的衣襟,“而且,而且我害怕。” 此时,守卫从东厢房押解着两个个同样身着黑衣的贼人出来,言永宁想了想,“不让我睡房里?是因为知道会有人来杀你?” “以后不会了。” “可他们未必会抖落出贵妃来。”她哪里知道得罪贵妃会引出这么多祸事来。 “只要调查一二,将其家人拿捏在手里,即使再忠心我也能叫他们开口。”莫冉声音冷若寒霜,看向被活着的两个杀手。 “我同你一道去。” 午夜时分,两辆马车直奔宫门,皇宫守卫见是丞相立马开了宫门,莫冉带着言永宁下车。 这个时辰,皇宫空旷又安静,皇帝身边的太监亲自出来迎接,“丞相大人何故这么晚要面圣?不过还好,皇上还在御书房。” “劳烦公公带路了。”莫冉道。 太监远远走在前头,守卫们押着两个杀手跟在在后头,皇宫的路很长很长。 莫冉牵着身边言永宁的手,用仅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 “什么?” “曾经有一个皇子被人从高位上狠狠拉下,从这道宫门中走出去,而后整整二十年,他再也未踏足过皇宫。” “不正是当今圣上?”言永宁仰头问。 莫冉点点头,“太子一党,被尽数铲除。太傅之女被选为太子妃,却也一朝跌落,幸而她为人所救,藏匿于一权贵之家。” “然后呢?” “太子离京前答应这个女人,一定会来接她,然而整整五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至死都未等到来接她的人。甚至死后无碑无牌位,只留下一个儿子,临死之前她将一信物留给这个孩子,告诉他所有的实情。” 言永宁反应过来,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当今圣上的儿子,那不就是皇子了? “这人是谁?你要拥护他为太子?”言永宁仰头认真问道。 莫冉说出这些话后,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可她这反应着,着实让莫冉哭笑不得,无奈道,“我方才说这些,只是想嘱咐你,等会儿到了圣上面前,不要提密室里那盒子被盗之事。” 盒子被盗?言永宁静下心来思索,等等,好像有什么线索串联起来了,突然有点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是又不敢相信,皱着眉头看了看身边正牵着她手的人...... 骗人,不可能。 言永宁自己笑笑,不会的。 可是莫冉从来不骗她啊!!言永宁瞬间觉着有些腿软,莫冉说过,那盒子里的东西既能救命也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贵妃为何大费周章,在京城也不惜代价要杀了莫冉? 还有姑母当时说过莫冉的母亲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么多事实串联起来,言永宁只觉着内心越来越恐惧,“你别吓我,莫冉。” “不要让皇上知道。”莫冉压低了声音再次叮嘱。 他这句话,终于让言永宁无比笃定心中所想控制不住浑身战栗,都快哭出来了,“那你也不要挑这个时候跟我说啊,我害怕。” 照此来说,他是皇子?他怎么能是皇子呢?!年少时被她那样欺负的人,不光成了亲,还突然之间就成了皇子了?言永宁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食指指节,左手挣脱了莫冉的手,不敢再牵着了。 “怎么了?”莫冉侧过头,看不到她现在脸上是什么神情令他有些心烦意乱。 “我害怕。”她道。 “怕什么?现在人在我们手上,该怕得是贵妃。” “我怕你。”她眼睛红红的。 第60章 “怕我什么?”莫冉又去捉她的手。 言永宁不答,反而努力回忆着被她忽视的蛛丝马迹,那天家中失窃,莫冉第二日就进了宫自请去剿匪,当时还觉着奇怪,现在想来是要逼出幕后之人,莫冉受了伤回京城,却未带回一个刺客。偏偏敌在暗,他又等第二次,这次才终于抓住了把柄。 方才出来之前已经对刺客审问,那二人什么都不肯说,还企图自尽,定然也不会公然指认贵妃。 “皇上在书房呢,丞相和丞相夫人可进去了。”太监道,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人,“这几位是?” “他们同我一道面圣。”莫冉示意守卫押着刺客一道进御书房。 太监不解,丞相越发猖狂了,晚上用了特权进宫且不说,还带了侍卫来。 言永宁看着皇帝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说起来,这位才是自己真的公爹?不不不,想想都可怕,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这个时辰,你有何要事?”皇帝不懂为何这个时辰莫冉非要进宫来。 “臣抓到了伤臣眼睛之人,既然皇上说了要为杀了他们,臣就将这些人提到皇上面前。” “那就直接砍了脑袋,不必提这些人道朕面前。” “今夜刺杀臣的十余人之中,有两个活了下来。”莫冉眼上缠着白布条,却令人有种铮铮铁骨之感。“这两个是睿王府中之人。” 皇帝闻言沉下脸来,“真的?” “李全,吴孟,臣已经命人查清楚了。” 皇帝蹙眉从桌案前走下来,“睿儿他虽然之前弹劾过你,但也不至于暗地里派人伤你性命。” “这二人是禁军统领刘卫分配去睿王府的,一问便知。” 皇帝闻言,冲着门外喊道,“去将禁军统领给朕叫过来!”有些急躁地走到刺客面前,“你们是睿王府的人?” 刺客皆不回话。 “说话!不说话朕即刻就命人杀了你们!” 言永宁站在莫冉旁边静静看着,皇帝发怒了,若他如此笃定不是自己儿子所为,又怎么会发怒,显然也是心中有数。 禁军统领被传唤之后,立即来了御书房,“参见皇上。” “你认认,这两个是不是你手底下的人。”皇帝指了指那两个刺客。 刘卫细细辨认一番,很快就认出来了,“回皇上,这两人是、是臣派去睿王府的守卫。”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气极,“竟然敢派人去刺杀丞相!” 禁军统领刘卫一听,赶忙跪到地上,吓得脸色苍白,“臣将他们派去睿王府小半年了,怎么可能指使他们刺杀丞相!况且臣与丞相之间并无嫌隙!臣冤枉啊!” 皇帝无动于衷,刘卫又转向莫冉,“丞相大人,你给卑职说句话。” 莫冉,“当日在行宫所发生之事,贵妃心里一直对臣及臣的夫人耿耿于怀,还曾扬言要杀死臣的夫人。” “贵妃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皇帝是铁了心要为自己的妻儿开脱。 “皇上明鉴!”言永宁也顾不得其他了,双膝一跪,这一家子想将此事撇干净,绝对不可能,就是贵妃所为,虽然极有可能出于别的目的。 “当日在行宫,是贵妃娘娘叫人绑了臣妇去见她,打骂之后说要杀了臣妾!想来还是对公主之事怀恨在心。公主贵妃身份尊贵,公主从二楼推下臣妇,贵妃又如此霸道欺凌,臣妾虽然身份卑微,但是我父亲为国牺牲,他在天之灵可是看着呢,皇上!您不能让臣妇没有父亲又没了丈夫!” 言永宁声泪俱下,完全不顾颜面了,非得闹得鸡犬不宁不可,否则就是死也咽不下这口气! 皇帝低头看了看,原先是有这么一回事的,一时间气得胸闷,无力反驳,“此事朕会让人去查的,你们先回去,往后朕派人保护你们夫妇。可好?” “好。”莫冉突然答应下来。“臣要宫中守卫一千人,以后轮班守卫丞相府。” “一千人?”皇帝有些惊诧,可是又低下头想了想,“好,就拨给你一千人,无论是府中,还是出行,都会护你们周全。” “若是臣和臣的夫人有任何闪失,被人下毒或者其他,这笔账都要算到贵妃娘娘头上!”莫冉又道。 “岂有此理,这又关贵妃什么事?!”皇帝气得拍了怕桌案。 “这句话,是臣要皇上转告给贵妃娘娘的。”即使面对发怒了的皇帝,莫冉也义正辞严,毫无畏惧。 言永宁还愣着呢,莫冉就已经拉起她的手来,“走,回家。” ??? 就这么完了? 莫冉撇下了所有人,独自拉着她离开了御书房。 “我们来不是要揭发贵妃的吗?怎么这就走了?”言永宁实在是不解。 “皇上不会做任何真正损害睿王和贵妃名誉之事。”莫冉同她解释。 “那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我要的就是那一千守卫,护你我周全,况且皇帝纵然面上不会责怪贵妃,往后还是会约束。”走出了好一段,莫冉才停下脚步,眼睛看不见,到底是不方便的。 言永宁真替莫冉觉得委屈,那个人明明是他父亲啊,明明该护着莫冉的,却站在了贵妃那边,只护着睿王母子。 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眼前的人,真的是皇子吗?若皇帝将他认回去,那莫冉就是太子了?那自己就是太子妃了?将来还可以当皇后。 皇后......多少女人梦寐以求 “好想当皇后。”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 “我当了皇后,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那萧贵妃就奈何不了他们了,言永宁往远了想,“可是就要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你若当了皇帝,会不会三宫六院?” 女人怎么变脸更翻书一样快?她想到哪里去了? 见莫冉不说话,言永宁不悦了,“你会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会不会宠幸别的女人。” “只会宠幸你一个。”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当了皇后。”言永宁凑到他身边去,跟个小妖精似得在丞相大人耳边说话。 她这是教唆,莫冉皱起眉头,自己绝对不会认皇帝为父,如果真要上位,只能反了他,可现在兵权不在自己手里,那么只能从...... 丞相大人容姿出尘,蒙着眼睛这么端坐着微微蹙眉,这等风华绝代,即使他只是一个平民,也会有女子前仆后继吧,这么出神想了一会儿,言永宁突然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就跟盖章宣誓所有物一般。 莫冉还在心里盘算着事儿,猝不及防被她偷亲,偏偏言永宁亲了就坐回自己的角落去了,跟个没事人似的。 他是经受不起撩拨的,她现在定是得意地笑着。 言永宁笑着躲闪,现在他眼睛看不见了,自己可以所欲为地欺负他,偷偷亲他真的是好玩极了,这是在马车里,若是在家里亲完就跑,莫冉找不到的。 一想到他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然后还笑出声音来了,只不过下一瞬就被莫冉狠狠堵住了嘴。 到了府邸门口,言永宁推开身上的人下了马车就往西厢走,却没想到莫冉也跟来了西厢房。 “你来我这做什么?”言永宁堵在门口,跟个拦路的女山贼似的,“不是叫我一个人睡吗?” 莫冉擒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惊呼声,将人抱起来往里屋走,明明是看不见的,却准确无比地找到了床榻。 言永宁才被放到塌上,立马就躲去了角落,让莫冉抓不着,别人的夫君若是看不见了定得夫人悉心照料,她却是戏弄上瘾了。 闹腾了一会儿,一直到被摁在了塌上才老实了些,也是难为眼盲的丞相大人了,为了防止她逃跑一手控住了她的双腕,指尖触及她的腰带。他这么想与她亲近,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却还在笑着,不由得呼吸急、促,轻吻在她耳边,手上力道也重了些。 “你要做什么啊?”迟钝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没了笑容,又像是故意说的这句。 “就是你想得那样。”莫冉丝毫不温柔了,声音哑得不像话。 *** 寝殿内,萧贵妃得了这件东西便一日都未睡好觉,如鲠在喉。皇帝迟迟不立元睿为太子,是不是要将莫冉认回来? “你去叫睿儿派人去做的?”皇帝怒气冲冲走进来。 贵妃立即将手中东西藏进妆奁里去起身,一时未反应过来,“去做什么?” “刺杀莫冉!”皇帝这句话几乎是怒吼,吓得贵妃脸色苍白。“他还有用,将来睿儿登基,免不了要用到他。” 皇帝竟然为了莫冉这么生气,萧贵妃顿时心中更加确定方才的猜想,“皇上是要将皇位传给睿儿,还是传给莫冉?!” “你在说什么胡话?”皇帝惊诧,他怎么会传位给莫冉,即使元睿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儿子。 “皇上还要骗臣妾不成?”萧贵妃一脸悲戚,“你根本就没想过要传位给睿儿是不是?那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想着她,连带着厚待她的儿子。” 皇帝听不得别人提起莫冉的母亲,“你是魔怔了吗?!莫冉终究不是我的骨血。” “那这个如何解释?”萧贵妃一冲动从妆奁里拿出那物件,是一条银子打造的链子,环环相扣,巧夺天工。“从丞相府邸搜出来的。若莫冉不是你的儿子,那个女人为何要将与你的定情信物给莫冉?皇上要骗我到几时?!我和你在岭南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到头来皇上就这么对我们母子?” 皇帝从贵妃手中夺了链子,仔细看了上头刻的字,就是二十年前送出去的那条,这物件由宫里头工匠打造,手艺精妙,民间不会有仿造的。 当年他到了岭南安顿下来,条件艰苦,暂时没有去接她,可是没多久听说她嫁给了莫家的长子莫肃做妾,纵然肝肠寸断,过了段时间混沌日子,到底还是振作起来了,开始偷偷招兵买马,想着只要杀回京城,还是能将她夺回来的。只是后来,从京城传来了她亡故的消息。 莫冉到底还是谁的儿子,此事只有问过常年在边疆驻守的荣国公莫肃才能分辨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想次奶油培根蘑菇意面了流口水 又suo我?这是个什么人间疾苦哦清水文了解一下QAQ 第61章 清晨,言永宁从久违的温暖怀抱里醒来,第一次见他没有在看书,也不用去上朝,寝衣的领口微敞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醒了?” 她都没有动就被发现了,言永宁还迷糊着,可脑子里想起昨夜发生的那些不可思议之事瞬间就清醒了,彻底清醒了,昨夜听了之后半信半疑没反应过来事儿眼下全反应过来了! 从小任由她欺负的人,怎么就成皇家血脉了?!而且成亲以后,她也对他做过不少荒唐事,打过踢过挠过叫他对自己跪过......这都是杀头的大罪。 可儿是往深处想,幸而自己是嫁给了他,若不是他妻子,这人还指不定怎么报复呢。想到这,心中竟然生出一点儿侥幸来,同他成亲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在想什么?”莫冉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声。 怎么就知道她在想心事了!眼睛虽然看不见,这人倒是比以前更机警了些,像是能彻底看穿她。 “唔,还没睡醒罢了。”连着同他的语气都好了些。 这般刚睡醒的迷糊懵懂,也一样勾他的魂。他现在卸下丞相的重担,也终于有了闲暇时刻在家。凑近了去亲怀里这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温柔至极。 亲着亲着就失了分寸,言永宁也不反抗也不说话,明明经历了昨夜的荒唐身上不是很舒服,娇养长大的贵女最是吃不得苦了。 莫冉察觉她的异样,停了下来。“怎么了?”这般乖顺根本就不像她,他此刻的意图昭然若揭,若换了平时言永宁肯定没好话,还会十分抗拒,会说他贪得无厌。 “什么怎么了?”她问。 房里静谧无声,确实波涛暗涌,有些东西突然之间就不一样了。 莫冉终于又亲她,这次亲在她唇上,完全不温柔,像是在掠夺。言永宁本忍不住要推开,可是一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是决定忍耐着,只手抓紧了身下被褥。 莫冉放开了些,“到底怎么了?!” 言永宁根本就不知道莫冉在说些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都乖乖任由着他了。难道是嫌她不够主动? 这般想着,勉强撑着床榻起身双臂揽住了他的肩膀主动去亲。 这是在讨好他,莫冉享受着温软却是皱起眉头来,硬生生拉开两人的距离,上一次她这么讨好,是为了康王那一家,这次又是什么逼得她如此委曲求全,在这种事上言永宁可是从来不主动的,只有他求着她的份儿。 “跟我好好说。”莫冉决计使出御下之术,沉声道。 顺着他还不好吗?言永宁沉默着躺下,这般衣衫凌乱,菱纱裙翻到了膝盖之上,他看不见又无妨,也没动手去整理。 莫冉心头烦躁,看不清她的脸,根本猜不到她的心思,只能又追过去,“今日怎么这么乖?” “乖不好吗?丞相大人?”言永宁双手贴上他的脸,他受伤的眼被蒙住了,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也不再令她抗拒。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这一句带着尾音的丞相大人更是酥到了骨子里。乖起来是这样乖,坏起来也是十足的坏。 莫冉唇微动,他看不见啊,不知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是在装无辜,还是得意? “再叫一声。”他声音哑然。 “你想听什么?”不知言永宁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这么模样却是叫人像小猫挠在心上。 “方才那句。” “丞相大人?”言永宁仰躺着,声音娇柔无比,看着他耳尖慢慢染上红又觉得新奇,这句怎么了,她可是正正经经说话,莫冉脸红什么呢。 “嗯。”言永宁沉声应了,握紧了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叫人误以为是在对付仇人。 “还想听吗?” 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挑逗起了,他是经不起她撩拨的,莫冉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想听。” “想听什么?” “你叫我、”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竭尽全力,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叫我一声夫君。” 就如此而已?言永宁浅浅笑了,她家丞相大人今日是怎么了?圈着他的脖子凑到耳边去,“你真的想听?” “想。”他道。 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出这两个字来,而后去感受到了莫冉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又像是生地咽下了什么,“言永宁,你又要我叫我为你做何事?” 是要叫他放了她那不成器的表哥,还是别的什么。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这么乖,除非有事相求,两人之间的规矩,从来都是这般,绝无例外。 “我没什么事要叫你做的。”言永宁老实回答。“对你好不行吗?以后你想听的我都会说,想做的我都不会拦着,我是你的。” 她的意思是,自己可以为所欲为?那他可以、不对,“为什么?” 言永宁挽住他脖子的手微微下压,两人额头相抵,“因为你是我夫君啊。”还是皇帝的儿子,万一将来他...... “骗子。”莫冉又被弄得烦躁起来,这女人总有办法叫自己五脏如再被焚烧炙烤般纠结痛苦,可时而又能感受到冰凉的泉水,叫他舒心,弄得七上八下的。“若我以后在床榻上想如何,你也都任由着我?” 原审问一些犯了罪的权贵,狱卒听闻了青楼之事,原来这事上花样还不少,有些甚至传到他耳朵里,不堪入耳! “完全不会反抗?”他追问。 言永宁闻言咬了咬嘴唇,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不反抗。” 莫冉打赌她根本就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宁宁,到底怎么了?”莫冉心疼,除了那次求他元少琛之事,言永宁从未这么委屈求全过。 “唔......你眼睛疼不疼?”言永宁犹豫了会儿问。“我给你亲亲。” 隔着纱布,莫冉感受到她的轻吻,心里柔软至极,恨不得直接好起来摘下纱布看看她现在怎样的神情,他忍了有人“是不是要逼疯了我,你才消停。” 自己就是太在乎她的感受了,现在她乖得让人心疼,也没有凶她欺负她什么的。 “我以后都依着你,若将来、将来你那样了,不准欺负我,也不准欺负我家里人。”言永宁终于唯唯诺诺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莫冉沉默着听完了,心中怒火骤然升起,现下就想掐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不,你才舍不得呢! 某些tian狗啊只配吃耳刮子稍微对他好点就一惊一乍的 ---- 开车进故宫那个好大一片瓜田!我吃了一天一夜的瓜了昨天凌晨三点才睡晚上继续熬夜! 第62章 “你是怎么想我的?”莫冉下床坐到床边,虽然看不见却依旧微微侧过头同问她话。 言永宁本以为莫冉只是一个庶子一朝得志成了权臣,现在知道他还是皇室血脉,一个如此攻于心计之人怎么会止步于此呢。 靠过去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微微侧着头问,“难道你不会吗?” “不会,我非贪恋权势之人。”莫冉静静坐着,一身素衣的他时常令人误以为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读书人,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莫冉心中暗藏野心。 “那是因为你已经位极人臣。” “永远都不可能,即使他将这至尊之位奉在我面前,我也不屑一顾。如果不得已非要这无上的权力来自保,我必定要反了他去夺。”莫冉冷静道。 言永宁又迷糊了,为何从这话里听出他对当今皇上的不屑和怨恨,“你既不认他为父,为何又要助其返京?” 夫妇二人很少聊到这些正经事儿上去。好一会儿,莫冉才道,“与其说我助他返京,倒不如说我借他的兵力而一步登天。” 言永宁听了立即反驳道,“你看你又自相矛盾了,方才还说不贪恋权势。” 她笨的时候是真的笨,聪明的时候也是冰雪聪明。莫冉伸手将靠在自己背后的人掳到怀里,“有了权势才能娶到你不是?” “真好笑,难不成丞相大人一路从岭南打到京城,就是为了我?”言永宁靠在怀里同他顽笑道。 有些话说出来过于卑微,莫冉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犹豫的片刻,她的唇又覆在他缠着纱布的眼上,心中微微一动,“怎么不可能是?你觉着自己不值得我这么做?” 听了这话,言永宁有些想笑,她又不是倾国倾城的二乔,“我哪里值得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骄纵惹人厌。 莫冉没有回答,而是将她放到塌上,又侧躺在她身边反问,手撑起脑袋,一副闲适的样子,“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你为何频频找我麻烦?” 果然开始秋后算账了啊!“因为你讨人厌啊。”言永宁脱口而出。 “哪里讨你厌?”莫冉追问下去。 言永宁想了想,反正他没打算夺皇位,不如就直说了,“你眼睛讨厌,而且你不理人,那么孤傲。” “我的眼睛哪里讨厌,不理你又哪里讨厌?” “我、你、那是因为你的眼神很冷漠!”言永宁竟然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我看谁都是冷漠的,对谁都是不理的,况且也有其他人不理你,为何那时你要对我那样生气?藏起我的书来,毁我作业,命人打我,一次次引起我的注意。” 她此刻脸上的神情都是惊诧的,“你胡说!我没有要引起你注意!我只是想欺负你而已!” “那个时候,是不是在意我了?” “绝对没有!”言永宁立马矢口否认,因为太急气息都有些不稳。 “那你为何频频回头看向我的座位?不是在意又是什么呢言永宁?” 言永宁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被逼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只想堵住他的嘴叫他不要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了!“我那个时候才没有喜欢你!” 莫冉抚上她的鬓发,“我知道,那不是明晃晃的喜欢,只是一种无来由黯然而生的懵懂的情愫,不那么强烈却盘桓在心里头怎么都去不掉,丝丝扣扣的,时常一个眼神就叫人暗自欣喜,一日不见又叫人失魂落魄,终日的不安,且又有几分甘甜,个中滋味,自己也弄不懂是什么,却又甘之如饴。” 言永宁真的都快哭了,伸手去捂他的嘴,“你不许说了,我没有!” “我说的是我自己。”莫冉道。 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否认全都击溃了大,当年不知道是什么,如今长大了再扒开了往事回想,是什么心里头明镜似的,纵然知道了也不会承认。 “那年我离开京城,你可否有过一丝的难过?” “我没有。”言永宁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这么多年,给过我一分思念吗?” 她当然是否认的,“没有!我都快将你忘记了,初次在庙里见你,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你是谁。” “我有,离开京城回到莫氏祖宅,那里潮湿冰冷彻骨,总是下雨有时候一月都不见阳光。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苦读整整一年,拼了命逃出来回到京城参加科考,发誓一定要考上状元,一定要回来。” 言永宁怔怔地看着莫冉,“你考上了不是吗?” “是、我是状元,本想着这辈子都可以留在京城了,可国公府的人并不这么想,我父亲远在边疆之地,大夫人轻易就动用朝中关系将我掉到岭南那个偏远荒芜之地!如此一来我穷尽一生都回不来了!”莫冉说完,突然跟发了疯地去吻塌上的人。 “你别、”言永宁没什么力气,躲不开他,只能认命被他摁在榻上亲。 记得之前莫冉很在意她说不想要他回来这种言辞,有次她一时嘴快说了这句,莫冉十分生气。其实很多事实昭然若揭,如果她再往深了想。 “宁宁,说你要我回来好不好?”一吻终了,莫冉贴在她耳边恳求。 这个人似乎从来不吐露心中的真心话,永远给她心机深沉的感觉,所以一直以来不管莫冉怎么宠她,言永宁都觉得两个人是不交心的,今日,似乎懂了他一些了。 这个人这么拼了命地回到京城来,她当时怎么能问他为何要回来呢。 “要你回来的。”言永宁好半响才轻轻到了一句,像羽毛一般触到了心里。 只这一句,身边的人像是彻底满足了,“你敢不说我就饶不了你,再同昨夜那般求饶都无用。” 一向儒雅的丞相可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偏偏现在自己还奈何不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如此短小捏?因为本来想早点码字的,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妈在看甄嬛传,然后我只瞄了一眼就停不下来了!!!很晚才开始码字!!(哭笑不得甄嬛传真好看啊QAQ 第63章 皇帝信守承诺,丞相府的守卫森严堪比皇宫,更是派来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来给莫冉看眼睛,他在家养伤不问朝政,可每日过来丞相府官员却并不少,有时候进了书房议事半日都不出来。 莫冉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如此深仇大恨,言永宁回侯府的时候听说睿王一党接连被打压,更有官员竟然开始拥护皇帝的小儿子元朔,就想着这些都是与家中那位有关的。 从侯府回来的时候,正巧太医在书房为莫冉针灸。 “经过这几日的诊治,丞相的眼睛恢复不错,会渐渐好起来的,起初会看到一些颜色,再来是模糊一片,会越来越清晰直到恢复成以前一样。”太医说得信心十足。 “真的?丞相能好起来?”言永宁惊喜道。 “夫人放心,不出一月就能好。” 待御医一走,莫冉就拉过言永宁的手腕,“怎去了那么久?” 才去了半日而已,这个人眼睛看不见了以后愈发粘她了,半夜里她翻身睡到边上去他都能警惕地醒来。 “我还能跑了不成?” “你跑不出我的掌心。”他下意识地说。 听了这句,言永宁起了作弄他的心思,顺势坐到他腿上,还凑过去亲了亲他,刚从外头回来,天寒地冻的,唇上冰冰凉的,“猜猜我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这个莫名成了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外头下着雪?”莫冉问道,同她说话是最有耐心了。 “嗯,下着呢。” 手掌贴在她身上,掌心触及之处是价值不菲的银狐皮,“狐裘是染成白色的。” “嗯,里面呢?” 她平日里若披了白色狐毛大氅,那里头里多会搭配鲜艳的颜色,“红色?” 言永宁不得不佩服他,轻轻依偎到他肩上,“那.......再里面呢?” 这是明晃晃的撩拨。莫冉眉头微蹙,妥帖地将人抱在怀里,若换了别的夫妻,此刻谁还管衣裳什么颜色啊。 莫冉不同,习惯了她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这是敬着她,任由她主导着,“我猜不出来。”说这句的时候气息已经不稳了 。 言永宁喜欢这么戏弄他。 “那若是知道衫襦上绣了什么,能猜出来吗?”明明是心眼坏透了的女人,偏偏说话的声音听着无辜至极。 莫冉看不见,可是忍不住想象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唇边也大概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十二万分地勾人。 “可以,绣了什么告诉我。”他道,自小记忆非凡,她哪件衣裳上绣了什么花纹,只要他看过一眼的统统是知道的。 “你摸摸我的衣裳不就知道了吗?”这些时日,言永宁也渐渐懂了男女之间的事,这么挑逗明面上的正经人可真是有趣极了。 这般软糯的声音教莫冉的气息更不稳了,她这样懵懂得令人猜不透是装得还是真的不懂,可是偏偏似是而非的感觉更惹人喜欢。 他自己动手是一回事,她相邀是另外一回事,气血冲上脑子,一瞬间便动情了,手掌往上移了些,刚要做些什么,怀里头一下子便空了。 “什么叫逃不出你的掌心?这不是逃出来了吗。”言永宁笑着跳开了。莫冉顿时起身要去捉她回来。 言永宁双手背在身后又退了些,才不会让他抓到。莫冉的模样像是没打算放过,反正书房大得很,几番周旋下来,她跑去靠窗的角落里躲着了。 角落里铺着清爽的竹席,中间摆放了矮桌,该是乘凉小憩用的,因为天冷没用得上。 莫冉的书桌在另外一头,中间隔着好几件大的摆设。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阶,一路往南边走了些,言永宁不禁想这是气得要离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搬动门口的一个大铜器摆件将门堵死了! 言永宁有些心慌捂住了嘴,往角落里缩了些。然而更可怕的是,莫冉竟然往这里过来了,手指轻触及墙边,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仔细勘探着她所在的位置。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这了,言永宁一着急立即四下找了找,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朝着外头丢过去,声东击西。 莫冉听见毛笔落地的响声果然停了下来,屋子里燃这兽金炭,故而只穿了一件浅青色的衣袍,身形修长,容姿出尘。 快掉头走开啊,言永宁心中想着,突然一个强大的外力将她摁倒在竹席上。 “啊!” 显然那招并不管用,还彻底暴露了自己所在,言永宁懊恼至极。 “别跑了。”莫冉声音沙哑去,强势地握住了皓腕。 “那你先起来,我手腕疼。”言永宁撒娇道,又欺他看不见,若是他能看见,此刻这女人脸上的狡黠之色定会被收入眼底。 到底是心疼她的,松开了手腕,言永宁没了束缚撑起身来又要跑,却不想被这次被裙摆绊倒了,活生生摔得趴在了竹席上,呜咽了一声。 腰肢立即被控得死死的,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了别跑。”莫冉不但不关心她还又训了一句,这么厚的狐毛大氅垫着,想来这小妖精也是摔不疼的。 只不过这么娇气的人,此刻该是嘟着嘴一脸的懊恼不悦。 言永宁绯红的唇上被轻啄了一口,莫冉又将她翻了个身,“你别欺负我。”恶人先告状。 丞相大人只觉得这些时日夜夜缠绵不旦不能扼制心中冲动,反倒因愈加食髓知味,比原未经人事之前更甚。言永宁也发觉自己异样,原觉着这是件痛苦的事,如今频繁地经历了,情到深处那自然的回应都教她羞耻得脸颊绯红。 “我轻些?”莫冉附在耳边温柔道。 之前的她听不懂这句话,眼下是什么都懂了,每次都这么说,有什么用,就是哄着自己答应了然后为所欲为。 “天还亮着呢。”她嘟囔了一句,仰躺在竹席上,身上精贵的衣裳件件铺陈开来,红宝石步摇也是坠落在上头,像画中仙女一般绝美。 “那你还撩拨我。”莫冉凑在她颈边,闻着淡淡馨香,狠了狠心就是不放人。 咬着唇不再抗议了。 太医嘱咐丞相大人要静修,可是有着她在身边静下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窗外雪花静静地落,屋内一室暖意,竹席上的小木桌微动,是被仰躺在竹席上的人儿轻轻踹动的。 “莫冉!”她似哭非哭地叫了一声,突然又胡乱踹了一下,桌边的砚台哐当一声掉落,许久未用的墨水洒落下来,偏偏莫冉看不见,跟疯了似的,即使未失明他也看不见。 “墨洒了。” “别管它!”莫冉沉声道。 她白皙腿儿为了不沾到竹席上的墨汁,只能搁置道丞相大人的臂腕上,又咬住了自己的手腕,细腻的皮肤生生被自己咬出牙印来。 “咬我别咬你自己,永宁。”已是意乱情迷的莫冉还能注意到这些。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不过这次的教训印象深了些。 年头到底是这么过去了,莫冉那边的亲戚并不来往,言永宁这边的亲戚又少,两人大多数时候是在家里头的。 初六早晨,言永宁起得早要回侯府一趟,莫冉也早醒了,靠在床头看书。 言永宁下床去自行从柜子里拿了新衣裳出来,这些时日她换衣服也不去屏风后头了,反正莫冉也看不见。 轻薄寝衣悄无声息地落地,言永宁先是穿了肚兜,看了看自己身上,尽是红印子,也不知几日能消下去,反正今晚她不愿意了。又去拿长裙,抬头见莫冉竟然看向自己这里,眼神沉沉的。 这样子教她无声地笑了笑,装得跟他真能看见了似的。最后只穿好了肚兜和长裙,将一头青丝撩到了背后就坐到了梳妆镜前。 屋子里炭火烧得暖和,她想先梳好妆再穿其他,镜子里头能看出侧边的床榻的情形,莫冉眼神从她下床开始就盯在她身上没离开过。 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尽是深浅吻痕,指尖轻抚上,突然灵光一现,微张着嘴转而看向床榻,他刚在看书?! 作者有话要说:嘻溜了溜了看电视去咯~ 第64章 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狐疑的目光,言永宁又拿起木梳子梳头发,眼神瞟向铜镜里的一角,注意描金雕花木床上那人的一举一动。 他的寝衣松松垮垮穿着,眼神有些散漫,浑身是浓浓的书卷气。御医说了需得一段时日,应该是还未恢复的,这么想着又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头发上去了。 突然听见下床的声音,才要转过头去,双眼被自背后伸来的手掌蒙住,唇上一软,瞬间屏住了呼吸。 室内长时间内只剩下静谧,胸膛起伏愈加剧烈,几乎可以确定这强吻她的人已经能看见了,他走向她时目标明确、强势无比,将自己控得死死的。 待到莫冉终于松开她,言永宁用力擦了擦唇,“你能看见了?!” 这几日他因祸得福,言永宁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抗拒了。用手触碰是一回事,眼睛能看见她的容颜又是一回事,比想象中的更娇艳漂亮。 言永宁看穿了他的意图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唇,像只戒备的小猫,偏偏身上只着肚兜和长裙,头发长长地披散在背后,连带着鬓发也是可爱到撩人。 莫冉的手掌绕道背后抚上发丝,顺势将人抱了起来,终于开口,“想你了。” 这是默认能看见了。只不过有什么好想的,这几日天天黏在一道了,这句想你说的倒是情真意切,眼神幽深,只看着她一个了。 被放在床榻上,莫冉贴在她耳边道,“我亲亲你。”樱桃 言永宁只觉得甜腻死人了,她家丞相大人这是眼睛好了,脑子坏了?用力推开了他坐起来,“你别这样!” 莫冉眼神清明了几分,到底压下那灼热的念头,正经问道,“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我帮你去取来。” “要你管!”言永宁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他就是个不择不扣的衣冠禽兽!衣冠禽兽的视线还在她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言永宁立即扯过毯子盖住了。可是露出外头的雪白肩胛还是让莫冉呼吸一滞。 看着这么防备的眼神还有她身上的深浅痕迹,莫冉终究心软,“不碰你。起来穿衣吧。”苦守二十余年,初品了些滋味,如同凿开的泉眼,难以抑制。 言永宁还未松懈,却见莫冉去柜子里取了她的衣裳来,“我帮你穿。” 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样式。向来男尊女卑,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穿衣成何体统,只不过这人都对自己跪下过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的衣裙繁复精致,须得小心仔细才行。他却仿佛品出了乐趣来,慢条斯理的地为她系着带子,如此熟稔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言永宁暗暗咬住了唇忍笑,小时候母亲好像也为她这么穿过衣裳,只不过是太过久远的事,都模糊了。这般的仔细和温情同丫鬟们伺候穿衣是不一样的,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总是就是令人心里喜欢。 喜欢莫冉吗?他的心机是这样深,又是身居高位弄权之人,弄不好就摔得粉身碎骨。可是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与他的身份和处境似乎又不大相关联。 即使自己铁石心肠,也终究无力抗拒这样一个人日复一日的柔情和宠爱。 “真讨厌。”言永宁别扭地道了一句,回过神来才发现鞋袜都已经穿好了。身上这身红白相间的衣裳尤其衬她白皙的肤色。 此时,门口有丫鬟敲门。 “何事?”莫冉问道。 “大人,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上叫您过去呢。” 皇帝?莫冉蹙起眉头,难道是自己近几日打压睿王太过厉害,要训斥他了?可官员修沐还未结束,皇帝为何急于一时,“我须得进宫一趟,你先用早膳。” “知道了。”言永宁咕哝一句,他眼睛才刚好呢。外头还下着大雪,今年的雪比往年要下得频繁些。 等莫冉穿戴好了,走到床边,言永宁正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往外看,莫冉抬手轻轻刮在她小巧的鼻头上,“等我回来,一道用午膳。” “怎么还这么粘人!”言永宁道。 看她这明艳的模样,莫冉微微勾起嘴角,“你不喜欢吗?”这五个字同衣裳颜色一般也是有典故的,那夜她在浴池里对他过,言永宁不禁脸颊一红。 门口已经有侍卫在等,莫冉走出后又转身妥帖关好大门不让风雪吹进去。 朱雀大街上人烟稀少,街边尽是积雪,车轮碾过留下痕迹。马车里莫冉身上披着白狐裘脸上再也无一丝温柔,长指撩开车帘,眼神淡淡地看着外头的景象,皇帝疑心甚重,也许非因睿王之事传唤他。 除此之外,那么就只有一件事了。本应该杀了康王府所有的人。 走进御书房时皇帝正徘徊于桌案前,手里握着的那串银链子让莫冉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皇帝看了看莫冉,欲言又止,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这物件哪里来的?” “臣母亲的遗物。”莫冉道,努力掩藏戒备的神情。淡然地扫了一眼四周,皇帝已经将伺候的太监全部打发了出去,这一日终归是来了。 “那、那她临终前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臣母亲久病缠身,临终前只嘱咐臣要听父亲的话。”莫冉心中了然,以皇帝的秉性,既然传唤他来,该是已经仔细调查。 “这物件是朕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她留给了你,那你肯定是朕的儿子!”皇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微微激动,实在太希望莫冉是自己的儿子了,他的才干甚至比得过自己,这是上天感知了他的心愿! 相较之下,莫冉无比淡然,“绝无可能。臣只是在遗物中翻找到,寄托思念于此物之上罢了。” “怎么不可能!荣国公的书信已经从边疆寄来,上头清清楚楚写明你母亲从未做过他的妾!对外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身份罢了!”皇帝拿过桌上的书信递给莫冉,恨不得立即与他相认。 莫冉接过书信后展开,字迹确实是荣国公的字迹,皇帝不是在诈他。 “你是朕的儿子!你身上流着元氏血液!”皇帝双手靠在莫冉臂膀上,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喜欢这年轻人的才干,也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里头,此刻确实真心实意的喜欢,他的儿子就该是这样的,惊才绝绝! 莫冉毫无感觉,表现得像是完全不信。 皇帝忍不住继续道,“你想想看,你我二人的父子缘分多深,我在岭南,偏你高中之后被外派来岭南,共谋天下,这是冥冥之中你母亲要我们父子相遇!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没能和你母亲厮守一生是朕此生之憾,朕今日才知道她为我留下了你、朕、” 然而,莫冉的眼神是那样冷漠、那样无情,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中书信撕了个粉碎。 “你不信?”皇帝蹙眉问,只当莫冉还未反应过来。 “我信。”莫冉抬眼,无声哂笑了一下。“我不光信,我很小便就知晓了。” 皇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这和他想象的父子相认的画面相去甚远,“一直都知道?!” 莫冉点头,像是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眼里甚至带着些许不屑,在皇帝面前,他从来礼数周全,却从未真正恭敬过,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那你为何不告诉朕!朕不知道啊!”皇帝激动问道,哪里还是那个卧薪尝胆多年后返京重夺皇位的狠角色。想了想,难道是之前自己借着元睿的手小小惩罚了莫冉打压他的气焰,所以现在莫冉不认他了?还有之前莫冉眼睛被伤了自己偏袒贵妃母子、可是太医说了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渐渐好起来了啊。 “都是小事。”莫冉道。 “小事?!你是朕的儿子!你若早点告诉我朕,朕肯定会追封你母亲为皇后,封你为太子!不过此时也不晚,朕要告诉所有人,你是皇子,将来这江山也会交到你手里!” “皇上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常年驻守边疆的荣国公。”莫冉坚定道。 “那是以前!可是现在事实证明,朕就是你的父亲啊。”皇帝急不可耐地要莫冉认清现实。 莫冉却是再次摇摇头,像是对皇帝双手奉上的至高无上的荣耀不屑一顾。 “难道,你来岭南说服朕起兵攻进京城,为朕出谋划策夺了皇位,不是为了认朕吗?现在天下都是我们父子二人的了!”之前只怕莫冉功高盖主,他不得不暗暗打压,现在他恨不得昭告天下人,就是有了这个军师自己才能重夺皇位! 莫冉讥讽地笑了笑,“若你手下兵马实力不足以打回京城来,我永生都不会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默默翻出了以前买空气净化器送的十个口罩......保我小命 第65章 听莫冉这般说,皇帝脸上的神情转为疑惑,“朕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难道你助朕夺位,只是要为了你母亲一族复仇?” “我心中并无仇恨,何来复仇一说。” “既然如此,所求为何?”皇帝很有信心,自己坐拥天下,儿子想要什么肯定能给他什么,总有一天莫冉会叫自己一声父皇。 “所求无他,如是而已。”偌大的书房里,莫冉的身影显得有些伶仃,这般绝尘,一袭青衣,怎么看皆是遗世而独立之人,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沾染上世俗的权力富贵, 当一个丞相就满足了?!皇帝绝对不相信,可细细回想当日功成,自己问莫冉想要一个什么爵位,以他的功绩大可以被封为异姓王,能有自己的封地。可他说名利富贵他统统都不要,求的只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后来,在宫里头也偶尔能听到些消息,莫冉娶了那侯府之女,虽然也并未说如何疼爱,如何喜欢,旁人却连一个妾室都塞不进去了。 有名官员买了京城青楼的花魁送去都被生生赶了出来,只当莫冉喜欢良家,燕瘦环肥的贵女往他那塞都未成功过,时间久了大家只当莫冉不近女色。 一个如此自律之人是不好拿捏的,所幸听说莫冉会收下金银珠宝,当时皇帝才放宽了心。 “你当了朕的儿子,何等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皇帝道,可抬眼看看面前的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哪里像是贪财之人。 “臣一切都好,此事皇上与臣之间知晓就好,另外还请管束贵妃娘娘。”莫冉拱手行了一礼,企图将这顶大的事云淡风轻地揭过去。 “朕是你的父亲!骨肉至亲,为何不能相认!”皇帝只觉得自己快吐血了,自己无比的惊喜,莫冉却滴水不进。“你是不是、是不是怪父皇之前偏袒贵妃母子?” 莫冉眼神中稍纵即逝的轻蔑被皇帝捕捉到了,他又急道,“朕不拦着你打压睿王一党了,即使你将他弄死了,朕也不管了,你才是朕的嫡子!将来江山都是要传给你的。” 虎毒不食子,皇帝却以此表明自己对莫冉的重视,换来的只是眼前这个一身素衣的年轻人再一次行了君臣之礼,而后背向他,向着御书房外走去。 皇帝根本就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所有的筹码都已经扔出来了!哪里还有君王的威严,简直就是个极力讨好自己儿子的老父,“你等等!” 皇帝脑子里瞬间转过莫冉方才说的一句话,若他当时的实力不足以打回京城,莫冉是决计不会来找他的。 打回京城?他回京城要做什么?灵光一现,心中生疑惑,“莫冉,你别说你千辛万苦说服我攻打回京城,赌上了前程,甚至赌上命,是为了娶那个康永侯的嫡女?!” 听了此话,莫冉背对着皇帝,在门口停下,门外的冰雪漫天,连带着的远处的宫阙看上去都是一片雪白,他不由地握紧双手,“不是。” “你回京的理由是什么?以你的性格,在岭南当一辈子父母官不好吗?” “想回京城,如此而已。”这八个字,说得艰难。 “为了回京?颠覆了王权?!”方才一直是皇帝被动,此刻他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那么,朕现在下令杀了康永侯府所有人,那个嫡女连坐如何?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你挑一种。” 下一瞬,皇帝对上的就是一双愤怒到极致的眼睛,他猜中了。莫冉终于有了点人该有的反应。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次换做皇帝轻蔑一笑,“朕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儿子!” 莫冉生生咽下所有愤怒,“那我问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接我母亲去岭南?” “那是因为我以为她真给莫肃当了妾!所以我要招兵买马,筹划着打回京城来重夺皇位。”皇帝着急到将朕这个字说成了我。 “方才还说为了一个女人赌上性命打回京城不值得,皇上你不觉得自相矛盾了吗? 反应过来的皇帝脸上一阵青白,“若不是你母亲早逝、” 话说到一半却被莫冉的轻笑声打断,“我母亲即使此刻在世也等不到你!若没有我,你还窝在岭南那个地方!养着所谓的兵马,想着有朝一日夺回皇位,实际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之所以找上你,只是因为我需要在短时间内回京城来!并且手握滔天权势,只有借了你的势才能做到。” 两人之间的辩论似乎回到了起点,“所以、即使我非你的亲生父亲,你也会助我?只因为我手里、手里有两万大军?”皇帝喃喃道。 相似的话,莫冉也说过,皇帝不相信,此刻却是自己领悟了。 莫冉点点头,这一点头,是彻底要将这本该萌发的父子亲情彻底磨灭,“如果不是你在岭南偷偷养兵蓄锐,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此刻坐在这皇位的也不是你了。” 这句话真令人心寒啊,皇帝胸口郁结,“你就那么有把握?其他人一定可以成功?” “废帝重文轻武,各地守卫早已松懈多年,京城怎么可能抵挡住一支来势汹汹的军队,更何况我从十六岁就已经开始布局谋划。” 他欠缺的是时间,若给他时间招兵买马,根本不需要借他人之势。 “而你这么急打回京城,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番辩论下来,皇帝竟然觉得有些无力之感,这个年轻人身上流着自己的血,却是个让人看不懂的疯子。 “夺位之事成全最多的,还是皇上你,不是吗?” 莫冉为了一个女人,顺手给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皇位,说出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皇帝简直无法接受整个事实,“那你为何不肯认我呢?” “皇上可当我在心里已经认了你。” 这句话真的是令人气到吐血,皇帝宁愿莫冉站出来指责自己,指责自己二十年来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也不想他这么冷漠,将他这个父皇不当一回事,完全对眼前至尊的权力不屑一顾。 “你走吧、你走。”皇帝是轻轻甩甩手,只觉得自己要好好理一理。 莫冉躬身行了一礼,终于离开。 宫门口,手下迎了他上车,忧心问道,“怎么样?大人?可是因小的们最近打压睿王一党手段过于厉害了,皇上训斥大人了?” 莫冉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想到方才皇帝的一句话,说是即使要了睿王的命也无所谓,他叹了一口气,吩咐道,“从今日开始,不需要再打压睿王一党。” “皇上果然就此事为难大人了?”其中一名手下问。 莫冉摇摇头,“并未。只不过觉得他也不容易。”二十年的卧薪尝胆,终于让皇帝心若铁石。 手下们还是不明白,这句话里头的他字是指皇帝还是睿王,不过主子的命令不敢不从,明日起就让睿王稍微有些喘息机会吧。 回到相府的时候,终究是过了用膳的时辰,言永宁抱着手臂等着,等了许久才见莫冉从门口进来,一桌子菜是动也没动过的。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眼睛才恢复,大雪天的乱跑是要得雪盲症的。”这是端出了夫人的架势来训斥。 莫冉洗净了手才在桌边坐下,看着她盛装坐在矮桌边上,这气鼓鼓的样子令他眉眼温和起来,“皇上多留了一会儿。” “找你作甚?”言永宁忍不住问。 莫冉无意隐瞒,吩咐前厅内的奴婢们出去后才道,“他知晓了。” “知晓了?”心里一咯噔,又不好开口直接说,犹豫再三才问,“是我想的那件事?” 莫冉点头,已经顺手将两双筷子分好了。 “那、可会昭告天下?”言永宁真觉得自己不是乱想,若将来当上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会认他。”莫冉放下手中的碗筷,解释道,“我的母亲至死都在等他,我本决意永不见他。可是当时困顿,实在无奈才有意结识了他,出卖了尊严。” 这般听着,言永宁似乎是有些懂了,“故而你觉得若此刻与他父子相认,且靠着与他的血缘关系得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是又当又立,对不起你母亲?” “是、”莫冉道,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他心中所想,“这是我最后的一丝尊严。” 天知道当年在岭南去找这位废太子之前经历怎样的挣扎,原想着是永世都不相见,可是若是如此就不能风光地回来京城,内心的千回百转,旁人永远不会知晓。 言永宁不想管了,早就饿了,端起饭碗夹了个丸子就往嘴里塞。未过多久,饭碗上又多了一颗丸子,紧接着又多了一颗。莫冉之前眼盲,如今又能看见了,一连给她夹了好多菜,“都是为了你。” 言永宁本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听了这话便不高兴了,“什么为了我?你乱扣帽子,我可是不服的。”明明是为了母亲,莫冉才不认皇帝的,与她何干! 听她说话,丞相大人的眉眼又柔和了几分,唇微动本想辩解些什么,又看她用得正香,终究是未说出口,只是去盘子里夹了颗她正吃着的丸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是好滋味。 可盘子里再也没有多的肉丸了,拿着饭碗放凑到言永宁的饭碗边上,问她讨要,“你分我一个。” 言永宁大方地夹了两个给莫冉,抬头见他勾了勾唇夹起来就吃,心想她家丞相大人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吃肉丸子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第66章 午膳还未用完,宫里头来了带着圣旨的使者,两人跪到门口接旨,待到宣读完毕,夫妇二人才知竟然是一道降罪诏书! 使者长叹一口气,惋惜道,“丞相大人贪赃枉法、招权纳贿证据确凿,皇上气愤非常,又念在您往日的功劳,故而只贬大人去岭南,不知何事再调回来,大人好自为之吧。” 招权纳贿......言永宁顿时觉得脚下一软,幸而莫冉扶住了她,沉声道,“怕什么?有我在。” 还不怕吗?这简直是灭顶之灾!言永宁心里慌得砰砰直跳,都说高处不胜寒,这次真的彻底摔落,之前还说莫冉失势了要弄死他,一语成谶。 待到使者离开,言永宁才看向他,饱含深意的眼神在莫冉身上来来回回几遍,方才餐桌上的两人之间片刻温情荡然无存,不由地思及己身,难道要她也去岭南?不不不,不会去的,若是莫冉永远不能官复原职的话,自己岂不是要陪他在那个地方一辈子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莫冉视线移开,同时也松开她的手坐回矮桌边上,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执起筷子继续用饭。言永宁走过去拢了拢裙摆也坐下,试探低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先用饭,明日启程。”莫冉道,而后再也未说一句话。 这般的宠辱不惊,果然是他的行事风格。精致的菜肴食之无畏,她陷入了尴尬的境地,眼看着自己的夫君要失势了,圣旨也未说要她同去....... 莫冉手执筷子,心思也全然不在饭菜上面,用余光淡淡瞥想身边的人,略施粉黛的素白小脸上尽是忧愁。皇帝此举只为讥讽他,要他明白一心一地对待一个人到头来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场。 言永宁心虚极了,原在莫冉面前总是趾高气扬的,这回微微弓着背心不在焉地吃着。 一回到房里,莫冉命人打包行李,自己拿了本书坐到木塌边上看起来。 “夫人,奴婢给夫人整理行装?”下人请示道。 此时莫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指尖停留在书页上,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是在等她的回答。 “嗯,去整理。”言永宁别开眼,轻声回应道,步摇上的坠子轻轻晃动了一下,就像此刻不安的心一般,等再看向莫冉,他已经专注回手中古书上去了,夫妻二人各怀心思。 夜晚两人上了床榻,各自占据了一边沉默着,连衣角都触及不到。言永宁是背对莫冉的,心里慌乱无章,难道真的要跟着莫冉去那个偏远之地?大伯和伯母回作何反应,三叔也会不让她去啊。 自己过惯了富贵日子,突然去过苦日子肯定是要命的,这么想着,背后传来声音,整个身子被掰过去。 正对上莫冉的眼神,他微微蹙着眉头,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是彻底看穿了自己,言永宁别开眼不说话。 “跟着我?”他问。 言永宁不知如何回答。 “嗯?跟着我吗?”第二遍。 这是在逼着自己了。 “我不知道,你就不能去求求皇上吗?哪里有说贬就贬的,毕竟你是、”她的声音像小猫似的。 指腹轻轻地摩挲过她的脸,纵然明面上波澜不惊,但是言永宁知道他是认真在问。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偌大的卧房里寂静无声,唯有暖黄色的烛光照亮室内。 “我放过你。”她听他叹息说道,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莫冉突然伸手捏住啊她的下颚,强迫言永宁正视着,不许闪躲。 “我放过你。”又是这四个字。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莫冉强势地吻住了,纠缠间,言永宁只知道自己的唇破了。 莫冉总是温柔的,温柔再刁蛮的脾气也被化没了,然而此时面前的人与温柔二字丝毫不沾边,言永宁强忍着,只觉得这是头野兽,又不免猜想这就是他原本的面目。 平静的眸子下总是藏着汹涌波涛,可不就是捕猎时的野兽。明明说了会放过,此时此刻的样子,竟然是要将人生吞了,哪里像是要放过她。 “莫冉......”两个字拖着长长的哭腔,却很快又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娇养成的白皙双腕被绑在床头,像是早就想这么对她了,一次又一次,不管她哭得如何声嘶力竭,而他始终沉默着,夺取自己想要的,拉着她一道下地狱,惩罚她的闪烁其词,惩罚她的不能同患难。 从一开始莫冉就料到了答案,却还是有希冀的,可是她的犹豫让莫冉知道没有可能了,他也不想这个女人有一丁点儿的不欢喜。 一遍遍,他不停地掠夺疯狂至极,言永宁哭得声音沙哑,待到天微亮起莫冉才放过了她。 临近午时,言永宁才从大床上醒来,强撑着起身,昨夜的那些并不是梦,腿上腰上甚至有些青紫了,微微动一下都疼得皱眉头,她要杀了莫冉!!然而身边早就没有了人。 “大人要离府了,夫人不去送行吗?”门外奴婢问道。 他要走了?不等她吗?言永宁一激动就下了床,整个人就这么硬生生摔在了卧房的地上。 门外奴婢听见声音立即推门而入。 “他个混蛋不等我吗?!”言永宁忍不住骂。 待到梳妆好了跑去门口才发现莫冉的行李已经搬上了马车。其实只有几件素衣,大半箱子的书籍。 “你要自己走?”言永宁气势汹汹的。 “本就没打算带你。你过不惯苦日子的。”面前的人说的云淡风轻,明明昨夜床榻上还拉着她抵死缠绵。 这个人真的很讨厌!故意戏弄她! 言永宁心里一急,开口便毫无章法了,“我与你说过,不要结党营私,不要贪污受贿!不要滥用职权!现在你走了,叫我怎么办、”越说越激动,要哭了。 “对不住。”莫冉淡淡道,“没有听你的话。 远处台阶下马车已经在等着了,“要走了,多珍重,若是得了机会我再回来,若你不愿意等了,也可以写了和离书送来。” 他甚至向她弯腰行了一礼,才朝着那简陋的马车走过去,抽身得决绝,话说的也决绝。 言永宁根本就是猝不及防!虽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可自己从未想过要与他和离啊!怔怔看着莫冉的背影,一身的布衣,两袖清风,哪里还有往日当丞相时高高在上的样子。 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冲动,纤细的手腕摘下绾着青丝的发簪,通身黄金上点缀着红宝石,价值连城,“你等等!” 言永宁匆忙追下台阶,伸手将莫冉的拉住,她父亲出去打仗就再也没回来,所以她真的很讨厌离别,只希望喜欢的人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 将簪子拍到他手里,“我等你,你早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焦虑头秃无心码字坐标魔都orz 第67章 莫冉看着手掌心里这根簪子,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竟然有一瞬间是愣神的, “不要吗?”言永宁问,这么做他是懂得吧?这可是自己最最心爱的发簪了,定情信物这种也不需要她明说了吧,“你不要就还给我!” “要。”莫冉防止她掠夺,原摊开的手掌瞬间握紧了背到背后。“我要。” 言永宁身后是丞相府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高大门楣,莫冉脚边往下又是长长的石阶,这般一对比,两个人身形像是一对依依不舍的小情侣。 定情信物这种东西,是要礼尚往来的。莫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折成三角系了红线的黄色护身符,跟价值千金的华美发簪一比倒是有些寒酸了,送到她面前,“成亲前,去灵泉寺给你求的。” “怎么皱巴巴的,丑死了。”永宁接过来没好气地说,倒也没还给他,只是往袖子里一塞。 “回去吧,天冷。”莫冉又成了原先那温柔的模样,身上再也找不到昨夜的暴躁,一丝也没了,被抚得妥帖。昨夜他吃相难看了些,累着她了,此刻言永宁小脸有点蔫蔫的,没有什么精神,就方才数落他的罪名时才有点精神。 现在才知道疼她,言永宁又生出些骄纵来,咕哝一句,“我就不回去。” 这还不算,拉过莫冉的手,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她啊,这世间最最不喜欢的事便是分离了。 这般粘着人,他走不了。 言永宁轻晃了下牵着着莫冉的手,“何时回来?”如此明目张胆的撒娇也是头一回。 他与睿王现下是互相制衡的局面,皇帝此刻贬低他回岭南是下下策。可即使如此,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送夫人回去。”莫冉吩咐不远处的侍卫和奴婢。 好像这么样子在门口拉拉扯扯确实不成样子,言永宁缩回手来,眼看着莫冉上了马车,车夫拉紧了缰绳掉头往城门方向去。 掏出袖子里的那道平安福,回忆了一番才想起婚前与他在灵泉寺相遇的画面,原来是去求了符,捏着翻看才发现竟然是道姻缘符,藏了这么久。 *** 转眼到了四月下旬,言永宁被接回了侯府,京城所有人都说莫冉这次摔了个大跟头,此生都再无复起的可能。原被他打压的一干人等倒是有了喘息的机会,康王一家的软禁也被解了。 “那个奸臣,总算是倒台了!”姑母康王妃来到侯府扬眉吐气道。 “可不是,就是苦了我么永宁,在他身边这么久。不过幸好已经回来了。”侯夫人华月是一直觉得侄女这半年来是忍辱负重,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说起来,永宁以后可怎么办?”康王妃忧心道。 “那自然是按照以前说的,嫁给少琛了。” 康王听了惊讶道,“永宁是成过亲的女子,怎么能让她当世子妃。” “怎么不能了?!” ...... 听到这,言永宁终于受不了这些人之间的荒谬言论,偷偷从侧门溜出去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自从莫冉被贬,京城至少一半的权贵人家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怜悯,觉着她这辈子都完了,永无翻身之日。还有一半则是明里暗里拍手称快,言辞之间的意思就是她只风光一时,还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言永宁才到门口,丫鬟便急匆匆拿了样东西过来,“小姐,又有信从岭南寄过来了。” 毫无意外是莫冉寄来的,他在岭南安顿下来之后给她写了信,两人互通书信已经二月有余,妆奁里头装满了他的亲笔信。 真不知道从来话不多的人怎么做到每日都寄一封的。 言永宁坐到床边上,拆开信封匆匆看了一遍,信中告诉她再过不久就能食荔枝了,到时就让人快马加鞭给她送过来。接着又说她写的信太短了,还说收到她寄过去的枕套了。 言永宁心里可有着一堆抱怨,京城的权贵欺人太甚了,之前还巴结着他们夫妇二人,如今赏花品茶这些个宴会上,总有人出来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想到这些她坐到书桌前,将这几日所受的委屈一一写下,她受的所有苦楚委屈,非要让莫冉知道不可! 回信才写到一半,侯夫人华月推门而入,“乖女啊,你得早日同那个触霉头的和离不可!” 言永宁下意识地停下笔,遮住信纸,“怎么?” “莫冉获罪可也与你无关,这桩婚事还是皇上赐婚的。你不如就此机会写了和离书去,与他一刀两断如何?否则你一日是他的妻子,那些个墙头草就一日与你过不去。” “和离之事,等莫冉下次回京之时再说,我想亲自将和离书给他。”言永宁知道自己大伯母十分不喜莫冉。 “亲自?不用你亲自,我写了寄过就是,他不肯盖印章试试!” 不是说宁破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吗?!言永宁不作声,若是此刻说不要同莫冉合理,伯母得觉得她疯了不可。 “你看看他,本就是个乱臣贼子,如今功高盖主被贬了去,我们再也不用屈服于这庶子的权势了!幸而你同他还没有孩子,和离之后便是自由身了,也无任何拖累......所以,其实我已替你做主,前几日就已经命人写了和离书,盖了印送去岭南了。” “什么?!”原本心不在焉的人顿时抬起头来,一脸的震惊。 “说不定这庶子此生都不会回京城来了,总不能就怎么一直拖着。” 言永宁简直就快晕过去了。 “好了你休息吧,这些个污糟事伯母替你办妥,保证你这一生都不会再看到那个你厌恶的庶子!”华月说完就替她关上房门离开了。 已经、已经写了和离书寄去了?她没有想要和莫冉和离啊!此刻只觉得一口血堵在胸口,右手握紧了拳头朝着自己胸口锤了几下,只想学了那些个泼妇就这么坐到地上哭死算了。 真的没想要和莫冉和离!若是他真收到那和离书,一定当做是她寄过去的。不行,她得解释清楚,于是又急忙来到书桌前,在方才的信后面说明了此事原委,才偷偷命人送了出去。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都已经暖和起来了,言永宁却再也未收到莫冉的来信,岭南荔枝也是该熟透了,莫冉在信中说好的快马加鞭派人送荔枝来给她尝,她是至今一颗都未见到。 心悬在半空之中,整个人是越来越愁,眼见地消瘦了下去,越来越坐不住了,她好想就这么冲到莫冉面前,将那封和离书撕了个粉碎,告诉他这只是个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吃好饭,送一个亲戚回家,回来路上我就跟我妈说我们是不是要囤点水和食物,我妈表示对,要囤,然后一到家她就又自己出去了。没过多久她肥来了,原来跑去超市买了两桶矿泉水和一袋五包装的方便面。明明中午大鱼大肉鲍鱼鱼翅刚下肚,她竟然转眼去买了一袋方便面???我问她为啥不买一箱,她说......一箱有点重。迷惑行为(苦笑 第68章 去岭南找他? 这个怪异的想法慢慢地滋生,她这一生从未出过京城,觉得外边的人大多都是些粗鄙的刁民,不能去不能去。 连着几夜辗转难眠,今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竟然梦见莫冉在岭南另娶了别人为妻,把曾经对她的宠爱给了别人!言永宁气得要死,比听到京城那些针对她的风言风语还要生气。 苏醒过来后下了床自行收拾了衣裳,她非去岭南骂他一顿不可!莫冉留下了不少金银,她抱了十多锭金子放到放到包袱里,又随手拿了一叠银票,从京城到那个蛮荒之地坐马车至少得走半个月。 收拾妥当后命丫鬟偷偷去喊了丞相府的车夫来接她,上了马车连夜出城去,跟逃难似的。 马车稳稳当当地出发,言永宁这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荒唐。可是靠在车壁上愈来愈困,一想到半个月后能见着他了,心里头还是有些期待的,见过莫冉做丞相时候大权在握、众星拱月之时的样子,但没见过他为一方父母官的样子。 “凭什么不让我出城啊?!” 不知马车行了多久,言永宁突然被外头的一个声音吵醒,撩开了车帘去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同城门守卫吵架。 言永宁下车去,“董珍!” 那人转身一看,“丞相夫人!”果然是董珍。 “速速将城门打开。”言永宁转而命令守卫,她还是诰命夫人,这些守卫得听她的。 守卫们面面相觑,看看马车确实是丞相府的,犹豫一番,还是将城门打开了。 “走啊,上我车。”言永宁拉了董珍上马车。 车夫拉紧缰绳往城外驶去,与此同时,一队人马与他们擦肩而过往城门里去。近日驻扎在郊外的士兵不少都进了城来,言永宁正觉着奇怪呢,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了一句,“拦住那辆马车!” 是表哥元少琛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反应车夫就被那队经过的士兵抓下了马车。 身边的董珍立马就冲了出去,拉过缰绳大喊了一声“驾。”两匹训练有素的汗血宝马瞬间往前奔去,士兵们根本就拦不住。 “快去追啊!”后头,元少琛又吼了一声。 言永宁往后看去,那队手持长矛士兵得了令跑着追上来,要是被他们捉住,自己肯定就走不成了。 “快点快点!”言永宁只能催促前面的董珍。 “丞相夫人,这已经是最快了!”如此慌乱之际,董珍还得抽空回答,她也不知道是为何被追,总之被追了跑就对了! 一直到远远将那队士兵甩下,言永宁才忍着要呕吐的冲动,叫董珍停下来。她们已经远远离开了京城郊外。 “丞相夫人你要去哪里?” “岭南。” “岭南?”董珍回过头看了看,没想到这么娇滴滴的贵女会去岭南,她不是一向看不起他们岭南人嘛。不过也确实,岭南是蛮荒之地。“丞相夫人不会是去看丞相大人吧?” “否则我为何要去那破地方?”言永宁道,转而一想董珍也是岭南人,“你呢?” “我也回家,丞相夫人我们正好结伴而行!”董珍一脸喜气,之前要娶她进门的大理寺少卿家知道丞相被贬的消息后,火速退了婚,她心灰意冷想着还是回老家吧。“不过夫人你为何要去看丞相?” 为何?言永宁扶了扶簪子,“他是我夫君我去看他有何不对?” “夫人又不喜欢丞相。”董珍嘴没把门的,一向有一说一。 “我怎么就不喜欢他了?”为何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喜欢莫冉! “丞相大人提拔了不少岭南时候的手下,我们私下一起聚会时候都觉得丞相是瞎了眼才看上夫人你。不光娇气得要死,脾气还特别大,她们都说你是丞相大人的克星,而且夫人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丞相大人一向洁身自好,以前在岭南时候多少人要将自己的妹妹女儿嫁给他,他一个都不要......” 董珍不吐不快,说了一大串,最后还加了一句,“这些都是别人说的,我可没说过夫人你坏话,我一向是喜欢夫人,敬重夫人的。” 言永宁听得脸都黑了,“打死那些嘴碎的!”她只不过是稍微骄纵了一点儿,是莫冉自己要对她好的。这件事等到了岭南,她也要告诉莫冉不可! 马车一连走了十多天,通往岭南的古道倒是通畅,一路上客栈也多,她带够了钱也不愁吃喝,沿途晚上停下休息之时也偶尔去一些庙会,风土人情与京城不同,言永宁却只觉得新奇有趣。 第十四天的时候终于进了惠州,此地一直以来是被世人所遗忘之地,传言说惠州尽是瘴气、瘟疫、蛇虫。言永宁用手绢捂住了口鼻,撩开了车帘,所见之处是一片初夏的景色,山青水绿的,还有才下了秧苗的水田。 到了岔路口,董珍跳下马车,“夫人我要往那处去了,家里有急事我就不送你去府衙了。”视线的尽头是个小小的村落。“夫人你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再走大约一个时辰就能看到惠州的府衙,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言永宁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来有董珍陪着倒也不怕,此刻却是有些慌张的,如此偏远之地,指不定有什么刁民呢。 董珍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指了路就往自己那条小道上走去了,完全不知道此刻言永宁的心情。 言永宁那软得跟豆腐似的手捏住了粗糙的缰绳,战战兢兢地驾着马车摇摇晃晃往董珍指的方向走去,一个时辰以后就能见着莫冉了,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路边上都是水稻田,路上行人不少,皆穿着粗衣麻布,看到这华贵的马车都驻足观望。 “娘,那是仙女吗?”路边有个小女孩问道。 “别胡说。” “诶,那两匹马好像在发光啊,是不是传说这的汗血宝马?” 言永宁吓得手握着缰绳微微颤抖,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有几个蓬头垢面的人扛着锄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要了她的命,好想回去找董珍啊,嘤,她害怕。 拉车的是两匹进贡来的汗血宝马,这一度被京城的人指责为暴殄天物,竟然用这样的好马来拉车,只不过这一路以来这两匹马发挥了的价值,白日里赶一天的路也不会累,言永宁此刻就指望这它们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心慌,其中一匹马对着路边驻足观望的人甩了甩头,企图将人群驱散,其中一个拿了锄头的老叟见状吓得用手里的家伙去砸马,如此一来,汗血宝马腾空而起,将那老叟踢开了。 只不过倒霉的是,车厢竟然因为这马的动作侧翻进了路边的水稻田。 “啊!!!!!!”一身锦衣华服的言永宁连带着飞了出去,“来人!!!!” 以前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眼下哪里还有奴仆供她使唤!不幸中的万幸,丞相夫人掉进了水稻田里,毫发无伤,就是成了一个泥人。 言永宁挣扎着爬起来,啊啊啊啊啊全身都是泥水,脸上也去全是,救、命啊,她脏了啊! “异乡人伤人啦!!”路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抓住她,可不能让她跑了!!” “我去拿绳子把她抓起来!!” “老张被她马踢死了!” 原先围观的人纷纷都叫了起来,未过多久,几个糙汉将她擒住了,用绳子捆好,带着她往别处去。 “大胆刁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言永宁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愈来愈心慌了,这群刁民想对她做什么?!救命!他们想杀了她吗?!完了,是要死在这里了。 “带她去见官!” 言永宁一听,见官?这个破地方的官员会不会滥用私刑?会不会直接杀了她?会不会吃了她的肉啊这些刁民?!这么一想就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她真的不想死在这里苍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那么骂岭南,岭南人民并不欢迎你哦^_^ 第69章 言永宁被五花大绑后扔到马车上,她吼叫着说自己是诰命夫人,然而不知是谁往她嘴里塞了帕子堵住了,眼睛被泥水糊住了几乎看不见东西,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车行了一会儿,几个刁民又将她从车上拽下一路拖进了间破旧的府衙。 “何事喧哗!” 言永宁抬眼见着一穿着官服的男子,猜想该是此处的小官,跟见到救命稻草似得拼命挣扎。 “县令大人,这外乡人的马差点伤了草民的老父亲!求大人为我们做主!”擒着她的一个刁民愤怒道。 惠州一直以来为世人所误解,鲜少有外乡人来,有也是被贬谪发配过来的罪人或者官员,故而此地也并不欢迎外乡人。 “先将此人关到牢里去,不要声张,今日巡抚大人来查阅宗卷,本官可没有功夫审理这案子,还有她的马也拉到后院去,这一身泥,赶快清理一下地上,巡抚大人要来了!”膘肥体壮的县令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示意衙役。 这狗官想草菅人命?!言永宁挣脱了束缚拿下扯下堵住了嘴的帕子,“我是诰命夫人,你们敢关我!” 县令一听,吹了吹八字胡,上下扫了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外乡人,不屑道,“好个泼辣妇人,诰命夫人?你怎么不说自己的是皇后?啊?给本官带下去!” 言永宁到底是个纤弱女子,被两个身高马大的衙役轻松控制住了,拉着她往后走。 “我是诰命夫人!我大伯是康永侯,我父亲是、”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拖远了。 县令摇摇头,安抚村民道,“这年头疯子怎么这么多,还诰命夫人,春天到了啊。你们先行回去,找个大夫给你父亲看看,本官等明日再审理这个案子,定叫她赔偿!”县令又对着衙役们使了眼色,“地上脏了没看见啊?巡抚大人马上就要来了。” 衙役们立即去拿了拖把来清理。 言永宁被扔进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脸上尽是泥水,就算她拼命用手擦了,还是跟个小花猫似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摸了摸身上,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侯府牌子也找不到了,精疲力竭地坐下来一脸地绝望,早该料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自己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贵女独自出门就是一个死字。 撑在木床上的手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一样,她低头去看,好大一只老鼠正在舔她的手!顿时魂飞魄散惊叫着跳起来,手背往身上擦了擦,吧惠州多虫害,这是要得瘟疫的! 这么一想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 莫冉连着十多日巡视各个县城,惠州他掌管四年,彻底消了瘟疫,只不过此地偏远,官员贪污懈怠收了贿赂就冤枉良民的事不在少数,如今他回来了,自然会亲自督促。 午时,县令见巡抚大人的马车到了,立即笑脸相迎,“大人一路赶来辛苦了。”县令可是知道莫冉这尊大佛的,原是当朝宰相,提拔过不少岭南人,如今只是被贬了过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到京城继续做大官了。 莫冉接过宗卷细细阅读之后一一盘问,暂时未发现什么,“带我去牢里看一看。” 这位姚县令虽然平日里爱贪些小便宜,除此之外也算是一个好官,自然不怕查,“大人随我来。” 牢里犯人不多,入口处关押的是一惯偷,依次过来有打架斗殴伤了人的,乡里的恶霸,骗子,杀人犯,二十来个犯人莫冉都一一细细盘问,确定并无冤屈。 为宰时朝堂斗争、权利制衡,也派人私下做了许多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才得以掌控大局,为父母官时却少了这般的勾心斗角。 到了最后,只见一满身污垢的人背对门口坐着,靠在墙上像是死了一般。 “他所犯何罪?”莫冉问。 “这人放纵自己的马伤了一乡民,还不知悔改,大吼大叫,说自己什么诰命夫人,大人放心,我铁定好好惩罚他!”县令道。 莫冉蹙起眉头,虽然县令说的真诚,但是他生性多疑,还是想亲自询问一番,“打开门。” 衙役得令立马将门锁打开。 “大人当心,这妇人泼辣得很。”县令不放心道,连忙也跟了进去吩咐衙役,“你们两人去按住她,别叫她伤了大人!” 衙役得令上前去按住了言永宁的肩。 她本来累得睡着了,突然就被惊醒,迷迷糊糊听人在耳边问了一句,“所犯何事?” 懒得回头,只无力道,“一群刁民。”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就是这一声传到莫冉耳朵里,令他震惊得像是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如此相似的声音,莫冉不敢相信地去掰坐在稻草铺陈的简陋木床上的人,迫使她看向自己。 言永宁的双肩被这个蛮力弄得生疼,使出浑身力气企图将人推开,“草菅人命的狗官!” 这般破罐子破摔愤恨地骂完,抬眼一看也愣住了。 她的脸上尽是污垢,只露出些许雪白肌肤来,身上华贵的菱纱群污浊得不成样子了,头上的珠翠光芒也被掩盖了起来,就是一个小泥人儿。 边上其他人看得糊涂,只见巡抚大人原本握着犯人双肩的手又移到她脸上,小心地擦拭着泥水,两人对望了好久也不发一言。 相隔了小半年,谁能想到竟然是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在这么一处穷乡僻壤相遇了,最不被看好的两人,却是有这么深的缘分。 莫冉上下看了好多遍,胸口也像是被捶打了好多遍,她怎么在这了?她不是好好在京城吗?拇指又擦了擦她的小脸,怎么都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言永宁迷糊着,只当又梦见了他,一时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巡抚大人认识这妇人?”县令心里头慌乱,忍不住打断两人。 莫冉不回答,直接将狼狈不堪的人儿拦腰抱起来往外走,步子有些急,一刻不耽搁地往外走去。 缩在他怀里的言永宁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真的是他!莫冉抱着她上了马车,“回府。”她听他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声。 莫冉的胸膛整个都在颤抖,强忍住所有的情绪,“你怎么会在这?”这几个字,字字用力,夹杂了太多情绪,好像她出现在此地是天底下最最荒谬的一件事一般。 确实是荒谬至极,言永宁终于忍不住大哭,之前哭得也没这么大声,此时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差一点死了。” 以前她也不是没哭过,但十分之中有九分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故意的。这会是真的伤心,偏偏还不敢移开眼睛,也不敢闭眼,睁着大眼对着他哭,怕下一瞬他就消失了。 这哭声是要碾碎他的心,莫冉用自己的官服给她擦,娇养长大的人何时这么狼狈了? “那群刁民,那群刁民欺负我!还有那个狗官!”言永宁一通地倒苦水,恨不得将所有委屈说给莫冉听,知道他会心疼自己。 连下车都是莫冉抱着的,一路进了府衙,下人们只见自家大人抱了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疾步进来,又吼着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洗澡。 一直到被抱进浴桶里,满身的污垢洗了个干净,言永宁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莫冉站在浴桶边上沉着脸细细检查着她身上有无伤口,始终一言不发。 言永宁伏在浴桶上抬眼看去,发现他竟然红了眼睛,“谁让你来岭南的?!”莫冉干咽了一下,开口就是训斥。 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训斥过她,即使言永宁当初为了元少琛的事儿那样放低了身段求他,莫冉也未用这种语气说话过。 言永宁咬了咬唇,怕自己忍不住又哭了出来,索性转过身背对着莫冉不想再同他讲话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柔软的青丝贴在雪背上,她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灼热视线,可就是倔强地不肯回头,莫冉生气了,言永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是不是要折磨死我才甘心?”背后传来这一句,语气终于不再强势,反而透着些许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叩叩叩,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包裹麻烦你签收一下,就是包装有点脏^_^ 第70章 董珍回到村里,全部家当只有包裹里的五十两银子,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的,如此偏远的地方一年到头经过的外乡都没多少,更何况大家都知道隔壁村的闵相如得贵人提拔去京城做了大官,董珍自然是当了大官夫人了。 一时间家里门槛挤满了人,董珍看了一圈,大多都是以前看不起她的远亲。 “阿珍啊,你相公呢?没一道回来?”二表婶问道。 董珍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整个村子里就她家的屋子最破旧,不过至少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一回来就撸了撸袖子开始清理,“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门口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乡民一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她不是当了大官夫人了吗?” “被休了吧?男人高升了哪里还会想着糟糠之妻。” “听说京城的娇小姐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董珍怎么会是她们的对手?” “好不容易供着闵相如当了大官,守不住?” ....... 这些话听得刺耳,董珍越听心里头越不是滋味,丞相夫人说得没错,这些乡下村妇讨人厌得很,抄起水瓢舀了一勺往外泼去,“滚。” 这些远亲一直以来只会看她笑话! “这么凶,难怪闵相如不要她了。” “她就一穷苦命,真不是当大官夫人的料。” “就是,去了京城又怎么样?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们啊,真就靠不上她什么。” 过了好久,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才散去,董珍憋着气将自己的小茅草屋里里外外打理干净了。 *** 巡抚府衙里头,言永宁洗去一身的泥垢,换上干净衣裳,莫冉跟个阎王似的沉着脸一言不发,长廊口来了个小厮,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他回屋来以后像是更生气了。 屋子里没有梳妆台,言永宁坐在窗口独自梳头,放眼望去后山青葱一片,真是个世外仙境般的地方。 未过多久,有下人端了饭菜进来,“过来用饭吧。”莫冉道,惠州的厨子不比丞相府的,做不出她喜欢的那几道精致菜肴来。 言永宁不理人。 莫冉有个毛病,以前在府里头,无论她如何闹,一日三餐必须准时吃,不许饿着。如今到了这般田地,这毛病还是没改,捧着装了米粥的小瓷碗,夹了几样菜给她端到窗口。 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别过头去硬是不接,“我不饿。”才说完,空荡荡的小腹就被轻按了一下,言永宁立即防备地捂住了。 “还说不饿?吃吧。”莫冉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可这性子也不肯轻易就范,她千里迢迢找了来,差点把小命搭上了,这人不但不感恩戴德,还凶得很。 “要吃荔枝。”没好气地说。 “用了饭再吃荔枝。”莫冉不退让,至今都有些恍惚,只当她一直在京城,谁能想到她会来惠州,还阴错阳差被关进牢里去,若非他恰巧去视察......想到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两个都是执拗之人,言永宁不肯听话,非要跟他较劲,还跟自己较劲。 “怎么这么不乖。”莫冉放下手中的瓷碗和竹筷,命人拿了荔枝来。此地的荔枝不要钱,漫山遍野全是,想吃就自己摘去。 亲手剥了给她,言永宁这才低头轻咬一口这晶莹剔透的果肉,飞溅出甘甜的荔枝汁来,吃了第一颗,“还要。” 抱着腿坐在窗台边上,因为天气有些闷热,赤着足,长发披散在身后,额头冒出了些汗来,一张原本脏得根本认不出来是谁的小脸此刻白净微红,热的。 “先用饭,我给你剥荔枝。”莫冉脸上神色微霁,将饭碗塞到她手里。 倒是接了过来,催促道,“多剥几颗。” 莫冉知道她喜食甜,荔枝对胃口,“给你寄的没收到么?这么馋?” “何时寄了?一颗都没收到。”言永宁不悦,她可是等好久的。 惠州离京城远,派出的人确实未回来,路上出什么岔子也是常有的事儿,莫冉不以为奇,多剥了几颗放到干净瓷碗里弥补她。 “那、那我的信你也未收到?”言永宁捧着小饭碗问道,其实她想说的是和离书。 “何时的信?”莫冉停下手里的动作。 言永宁立即别开了视线,确定他未收到,否则哪里还会剥荔枝给她吃,细细想了想,来的路上听闻有的地方之前遭了水灾,书信该是因此出了差错。 “没什么,我只是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 “每日一封,从未中断过。”倒是她,好久才回一封。 ...... 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好计较了。用了小半碗饭,就开始食荔枝,莫冉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此刻倒是乖顺了些,他也终于感觉到些许真实。 耳边的鬓发垂落下来,差点沾到荔枝,莫冉伸手轻轻将其拢到她耳后,微风徐来,“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出门。”他淡淡道。 “我是同董珍一道来的,可不是一个人。”咬了口荔枝反驳。 这是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惠州的瘴气并非空穴来风,当年他刚来之时此处时不时有瘟疫发生,许久才治理好了,此处物资匮乏,是受苦的地方,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那我明日就走好了。”言永宁将一碗剥好的荔枝递回到他手中,早知道是这样的她才不管莫冉看没看到和离书呢。 莫冉挡在她身前。 “都怪那个什么县令,还有那群刁民!” “我罚他们?” “上行下效,怪你。” “惠州人本就不喜外乡人,你就不该独自来,你不知道有多危险,以后、”莫冉像以往一样企图好好耐心同她讲道理。 可是言永宁也同往常一般行不通,“是是是,巡抚大人说的是,也是我叨扰了,我明日就走!” 她穿着薄薄的衬襦长裙,到了夏日,京中贵女都这般穿,清凉又漂亮。莫冉扫了一眼她的胸前风景,惠州保守,衣服领口必须遮到脖子,不管男女都是。于是伸手扯了扯她的衬襦。 言永宁立刻双颊绯红一片,遮住了,“你别动我。” “这么穿可不行。”他低着头轻声道。 “不是喜欢看我这么穿吗?”言永宁嘟囔,怎么来了惠州这不许那也不许,抬眼质问,“你不想我吗?不欢喜吗?” 怎么可能不想?怎么可能不欢喜?却也是操碎了心,担心她会不会在这生病,会不会染上瘟疫,会不会吃不惯住不惯,恨不得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 好多年,他只想着如何才能从这里走出去见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自己从那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走过来。这么一想,心中喜悦,却也略微悲伤,无来由的悲伤。 “日日夜夜都想你的。”她听莫冉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道了一句。 而后唇就被吻住了,温柔极了,她才食过荔枝,唇齿之间尽是甘甜。如此这般,才真正觉着彼此是真实的。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胸膛上攀住了他的肩,久违的心安直达心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明明也未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也未定过生死相随的誓言,见之,却是这样的欢喜不尽。 *** 晚上,董家村里。 董珍收拾妥当了静静躺在小木床上,茅草屋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透过窗户看着天上明月怎么都睡不着。未过多久,突然听见声响,嘎吱一声,该是窗口被人推开了。 明着来董珍不怕,她孤身一人就怕这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立即抄起床头的擀面杖,借着月光才看清果然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人看了一圈屋子,直接走到柜子前拉开了门,这是求财来了?! 董珍也不含糊,直接抡起擀面杖朝着那人打过去,小偷闪躲了几下,立马护住了蒙住脸的黑布,董珍要去扯那布看看到底是谁,小偷伸手敏捷夺门而出,跑得飞快。 董珍惊呼未定地坐到木床之上,应该就是村里的人,看她从京城回来,这是打她银子的主意呢?当下也不睡了,去找了东西来准备将木窗封得牢固点。 第二日起来,董珍去村口井里打水,才走近就听到村妇们在井边一边浣衣一边聊得火热,主题是“董珍刚回来就偷汉子”,二表婶说她亲眼所见,有鼻子有眼的。 可去他妈的吧!董珍将水桶一扔,四下找了根树枝就往那些个长舌妇身上招呼去了,五六个村妇被打得措手不及,四下抱头逃散。 “董珍!你疯了你!” 董珍从小就不好惹,在村里头也是饱受诟病,撸了撸袖子,“再让老娘听到谁说我的坏话,我特么一把火就烧了你们的屋子!” “这么凶,怪不得闵相如休了她。”村妇们自觉地站远了,却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 “就是,我看谁还敢娶她,母老虎一只!” “就是克夫克父克母的货色。” 董珍已经打起了一桶水,怒目一扫,“再敢说一句撕烂你们的嘴!” 凶得跟河东狮吼似的,村妇们立即闭嘴了。 第71章 董珍提了水桶回屋时,发现院子门竟然是打开的,小毛贼又来了?!立即放下水桶在院子找了根还没劈的粗树干就冲了进去,不管是谁,非得打得他脑袋开花不可! “又来偷钱!”屋子里果然有人,董珍一棍子下去,瞬间将鬼鬼祟祟的人打趴在地上,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 等凑近了一看,被打晕的人浑身是血,本身就受了重伤,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般。将人掰过来一看,董珍吓得瘫在地上,“你怎么在这?!” 奄奄一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京城对自己穷追猛打的锦衣小公子,好像叫元朔的,此刻他尚有一口气在,伤成这样,元朔见着了人,竟然还微弱地调侃了一句,“你这力气是能打死牛啊。” 董珍赶忙将他扶起来,冲出门跑去镇上找大夫。 元朔背后被木棍敲打的伤不值一提,可怕的是胸前的两道又长又深的刀伤,大夫请来后立即给他止了血敷了药。 “若他这两日的高烧能退了,兴许还能保住一命。”大夫做完自己该做的,提起药箱,临走时摇摇头,心里只觉得这人活不成了。 董珍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都不知道元朔是怎么跟来惠州的,这小公子一向出手阔绰,路上一定是露了财,遇到了劫匪才被伤成这样。 照着大夫的吩咐用湿帕子敷到元朔额头上,这人烧得神志不清,脸上血色全无,看着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好冷啊。”床上的人道了一句。 董珍立即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给他盖上,看来是真的极其危险,这样的天气怎么会说冷。 这人之前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缠着她要自己嫁给他,董珍从未当真过,“你好好的,熬过这一夜。若能活着,我就嫁给你。” 床上人的手动了动,呢喃了一句吗,“我好冷。” 董珍心软,犹豫了一番,解了自己的衣裳一道钻进被窝里去,用自己的身子去暖他。 **** 巡抚府邸。 言永宁沐浴洗净之后兀自睡了一天一夜,到惠州的第二个夜晚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莫冉习惯地搂住了人,言永宁枕在结实的臂膀之上,侧着身对着他。 莫冉呼吸微重,却没有碰怀里的人,她一路赶来定是累了,那么娇贵,不好再拉着做其他事。只不过怀里的人是没有半点自觉的,开了荤的男人禁欲了小半年经受不住撩拨,偏偏她嫌热,只着了薄薄的菱纱,玉臂轻横在他胸膛之上,玉葱似的手指上修得干净的长长指甲也轻搭着,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热。”言永宁嘟囔了一句,她压根没走出过这个房间。 惠州确实比京城稍热一些,莫冉寻了扇子来给她扇风,“睡着就好了。” 偏偏人还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更是扰得他心乱,天底下大概也只有这个女人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叫他破戒。 “永宁,让我亲亲你好不好?”他哑着声音问。 可以前莫冉亲她的时候,从来不会先问过,都是想亲就亲了,这句话的意思被理解为他想要她,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邀约,就像是他说会轻,最终总是证明他只是一开始轻,情到深处之时,总失了分寸。 黑暗中长久的沉默,言永宁咬着唇不答应,也不像以往那般抵触。一时犹豫不定,动了动横在他胸膛的手臂,指甲微微剐蹭,结局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莫冉本来是可以忍的,却是被她不小心闯了祸,可是这人在此事上是这么稚嫩懵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惹了他了。 强势地翻过身去,不容反抗地狠狠吻了她一通,不含一丝的温柔,吻到怀里的人像是要窒息了才发了慈悲放开,然后又逼迫自己压住火。 要知道他那些制衡逼迫人的手段从来都不会用在这个女人身上。对于朝思暮想的她,莫冉能做的就是对她好,放下一切尊严去讨好、去奉承,如今,两人之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莫冉不知言永宁为何来找自己,也不想去探究,他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大概是不爱自己的,有那么一星半点儿也是对他的依赖,或许还有少年时的情愫。是自己死皮赖脸缠着她这么久,掏心掏肺换来的这么一丝丝依赖。 他喜欢与她做男女之事。长久以来自己就像是在深山中独自撞钟的人,一声一声,岁岁年年得不到回应,孤独寂静。 唯有与她缠绵之时,他才得她的些许回响,她会为他颤抖,为他哭,甚至咬他,在他背后抓出血痕来,那样真实那样痛快,他没法温柔,为了得到这些回应他根本没法温柔。 言永宁永远不会知道,为了得到她,莫冉做过哪些荒唐之事,然而他至今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字,这是最后的一点儿尊严,他想给自己留着。 “好热,你先睡吧。”她又嘟囔了一句。 本该是心静自然凉,可是她睡了这么久哪里还能再静,起身撑着床榻跨过他下了床。黑暗中莫冉睁着眼,目光追随着她到了窗口。 她来之前,他不曾觉得惠州的夜晚是如此闷热的,根本就睡不着。 莫冉也走到窗口那儿,屋子里未点灯,可窗外的月色微微照亮了两人,还有后山的景色,伴着阵阵虫鸣。此处是个适合逍遥隐居之地,没有王权富贵,也没有那些尔虞我诈。 “你别抱我,天这么热。”言永宁不满道,身后的莫冉确实想抱她,只不过才抓了手腕言永宁就反抗了,立即就松开了她。他这么稀罕她,这两日来怎么看都看不够,她倒好,因着天热就全然忘了冬日里是如何缩在他怀里的。 “明日带你去后山上避暑好不好?溪水凉凉的解暑。”莫冉问道,哄她必须得跟哄小孩似的。明明手上一堆事要做,好几个县城没去巡视,却怕她住不惯跑了。 微风徐来,她的发丝被吹起几缕,半透的菱纱也是轻轻飘动,叫人看了瞬间心动,这么个娇弱的人来了此处,她大概不知道惠州尽在他掌控之中,即使此刻拥兵自立,皇帝也奈何不了什么。 她来这里就是羊入虎口了。这么想着莫冉眼底暗了些,若是自己当时没有打回京城娶她,而是一直守在惠州,她阴差阳错误闯了来,保不齐他就不会用点强势的手段将她禁锢在此处。 言永宁远眺着后山,背后的人还是抱住了自己,不容反抗的力道。“不让抱,不让亲的,明明是你自己来的。”她听莫冉道,这话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 是啊,她到底干嘛来了?背后的人突然轻吻在她的发上,像是宝贝她宝贝得要命了。 “后山上有荔枝吗?高不高?我想亲自摘。”她问,也没挣脱。 莫冉沉默了一会儿,“唔,有的,有些高,我抱着你才能摘到。” “那你明日抱着我摘。” 这是进了陷阱了,想要她一回真的太难了。 “给我,明日我抱着你摘。”圈着纤腰的手臂收紧了些。 也不是未经过人事,知道背后的人在说些什么,反正来都来了也逃不过,终于点了点头。 然而莫冉未抱着她回床上,只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扶好窗台。”这几个字,叫她彻底脸红。 可是,从小舟微荡到惊涛骇浪,纵使扶住了窗台,也是根本都站不住的,幸而圈在腰上的铁臂帮了忙,却是全然失了自主权, 背后的人哪里还是人,简直是吃人骨血的野兽。言永宁咬着唇,不行又咬住了手腕,可是后山一片空旷,哪里会有人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莫冉才将人抱回塌上去,刚开始怎会餮足?总之言永宁觉得这这是一笔亏本买卖!她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天微亮时,她眼角边尽是眼泪,脾气也上来了,即使没力气打他,也依旧倔强地哑着嗓子用哭腔低声控诉,“莫冉,你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言难尽我好困QAQ 第72章 青丝凌乱地铺陈在软枕上,绣着鸳鸯的精致枕套还是言永宁寄来的,此刻配了她脸上的艳色和蕴着点点泪水的眼,才是真的魅惑。 莫冉披了衣裳亲自去打了凉水,抱着浑身娇软的人进了浴桶。言永宁立即扶住了浴桶,下巴搁在边缘,闭着眼睛,只觉得浑身清凉舒适,。 未多久,传来阵阵桂花香味,原来是莫冉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桂花油,帮她擦着。惠州物资匮乏,这一小瓶的东西是个稀罕物。 言永宁依旧闭着眼,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人口是心非,方才的样子哪里是不要她来,而且现在也还不是要伺候她。 “我在家里的时候做梦,梦见你在惠州娶了别的女人。”说着言永宁轻轻捶了他一下。 莫冉慢条斯理地为她顺着头发,终于了然,这才是她真正来惠州的原因,怎么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明明是个梦也要怪他。 “我走了以后,可想我了?”他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不想他,又怎么会梦见。 言永宁不答,只趴在浴桶上享受着他的精心照料。 “想了吗?”莫冉弯下腰来,嗡声问了一句。 她闲适地抬起头来仰视着浴桶边的莫冉,精致的小脸上有了淡淡笑意,她很少对他笑的,“你猜我想不想你?”闪烁的眼神里含着些许狡黠,也很少是这幅娇憨的姿态。 若换做以前,云雨过后她都累得没什么力气了,这次是因为前头睡了这么一天一夜,所以还留了些力气同他闹。 莫冉哪里还有工夫去猜,心头一动,低头吻住了人。离开了京城,所有的规矩礼教都抛诸脑后了,本来就该如此,她是他的妻,他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宠就怎么宠,言永宁再也不会委曲求全为了别人来求他,每一个吻,每一次都是真心的。 言永宁仰着脖子,手上一软就没抓住浴桶,整个人往后倒下去,腿软也未支撑柱,呛了好几口水,“莫冉!” 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莫冉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他的笑也是罕见稀少。 大多数时候是沉着脸的,此刻像是千年寒冰化开一般,浅淡却是极致的温柔,伸手圈住她的腰将人扶起来,继续为她擦桂花油。 “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京城里那些贵妇人,是怎么说我的......”言永宁最受不得委屈,将几月来的苦水一股脑倒出来。 莫冉耐心地静静听着,手上的动作又温柔了几分。 “以后寻了机会,要她们好看!”言永宁忿忿不平道。 “好。”莫冉郑重答应下来。 将她抱起来,换了新的寝衣。走到了床榻边上,言永宁又突然羞红了脸,原因无他,只是看到了塌上的竹席,一大滩水渍,这是决计都不能用了。莫冉卷起来换了新的竹席,两人才重新躺上去。 明明天是这样热,又窝到了他怀里去,还娇嗔道,“给我扇风啊。”寝衣虽然单薄但是她即刻就想全除去了好清凉些,几下动作,莫冉终于忍无可忍将人按住了。 “别脱,穿好,我给你扇风。”这几个字念得用力,有隐忍之意。 言永宁才终于又睡下,莫冉放下心来,天知道她有多娇媚多勾人,若是没这身衣裳遮着,自己保不齐又、到时候她再哭也没用。 桂花香里还伴有那未散的余味,是放纵的结果。 “我腰疼。”言永宁终于有些困了,喃喃道。 “唔。”帮她按了按,又规规矩矩收回手,真是个勾人的妖精,偏偏还什么都不懂,分离了好几个月,只叫他更疯狂了。一开始只是想娶她,而后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又有了别的念头,得到了她的身,眼下又肖想她的心,简直是他的劫!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是伸手将渐渐入睡的她又搂近身边一些。 *** 第二日起床,下人们终于见到了巡抚大人的娇妻,窃窃私语都说是天仙下凡,大家从未见过这般的美人,穿衣打扮也是华美富贵,同惠州人的粗衣麻布全然不同。 “今日不去巡察了。”莫冉对手下道,言永宁来了,他是什么都做不成的,也不想去做,以前在京城为官没有办法,如今全是自己做主了。 正当下人们对这位主母好感十足时。 言永宁吃了几口放下碗筷,“这是什么东西,还是人吃的吗?还有这筷子,我看都发霉了,碗上还有缺口,这又是什么青菜,怎么跟草似的,咽都咽不下去......” 在国公府的时候,那等味道尚可饭菜她都可以有一大堆怨言,如今惠州的饭菜,莫冉早就觉得叫她满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果不其然,言永宁从饭菜到房间的摆设,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抱怨了一遍。在她彻底惹起下人们的众怒之前,莫冉拉了言永宁去了后山。 山涧清泉流淌而下,一路上被溅到不少,清清凉凉的真就不热了。只不过她走了几步就停下。 “不是要摘荔枝吗?”莫冉问道,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能记住。 “我累,你背我。” 上山的石阶那么长那么陡,看不到尽头。然而,她所有的无理要求,莫冉像是都会答应一般,背对着蹲下来,“上来。” 听话地过去伏在他背上。莫冉稳稳将人托住了,沉默着一个一个石阶往上走。过了好一会儿,言永宁再往下看去,再也看不到山脚了,心中愧疚起来,“你累不累?” “不累。”他道。 “那腰酸不酸?” “晚上告诉你。”他一本正经道。 “为何不现在说?”言永宁下颌抵他肩膀上,睁着眼睛好奇地问。 莫冉是全然没了束缚,不坏好意道,“现在也可以,只不过要身体力行告诉你,怕你害羞。” 言永宁眨眨眼,又想了想,昨夜也不是没有领略过,虽然费了些工夫还是想通了何为身体力行告诉她,“莫冉你不要脸!” “走不动了。”莫冉突然停下来更不要脸道。“亲亲我,我再走。” 言永宁圈着他的脖子,“我亲亲你,你就走得动了?哪里有这种道理,你骗人。” “不信你试试。”本来恪守规矩的人,此刻浑身的不正经。 言永宁飞快地啄吻了一下,催促道,“快走。” 莫冉微微低着头,唇边晕染开不易察觉的笑容,像是苦了一辈子才得了这么点子欢喜,这抹笑容,言永宁趴在他背上自然看不见。 莫冉为了证实自己没撒谎,又背着她往上走,稳稳当当的。 行了许久才终于来到半山腰,整片的荔枝园子。那么长的山路,莫冉看着竟然是一点都不累,力气大得吓人。 只不过莫冉没放下言永宁来,扛着她在肩膀上来到荔枝树下,树上硕果累累,言永宁直接扯下一整根树枝,只这上头的荔枝便有好几十颗。 落地后剥了一粒,轻咬一口,满意极了。再配上一边的泉水叮咚,山涧的清脆鸟鸣,突然觉着这惠州竟然比京城还要好些。 “甜吗?”莫冉问了一句。 言永宁点点头,将手上挂满荔枝的树枝递过去,莫冉却不接,“你给我剥一颗。”礼尚往来。 言永宁犹豫了一会儿,轻咬住手中剩下的半颗,趁其不备,踮起脚,将果肉喂进莫冉嘴里去了,得逞了才要跳开,莫冉却不让她走,控住纤腰,强势地追过去加深了这个吻。 “唔!”言永宁这是自作自受。果肉被碾碎了,甘甜的荔枝汁水在唇齿中四溢,甜得不能再甜了。距离京城山高水远的地方,没有人再盯着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再也没有流言蜚语,不再顾忌着身份,没有了尔虞我诈。 在别人看了这是永无翻身之日了,如今品来,竟然是如此畅快自由。 待到莫冉尽兴之后终于分开,言永宁细细咀嚼着分到的些许荔枝肉,是最甘甜的一颗,她不像以往被强吻之后一惊一乍,实际上莫冉现在对她做什么,她越来越纵容着,舔了舔唇边的荔枝水,仰起头反问道,“甜不甜?” 被问的人眼眸深了些,擦了擦唇,向来饱读诗书、喜怒不形于色的丞相大人半响才蹦出一个字来,“甜。” 休息了好一会儿,莫冉拉过她的手腕继续往上走,言永宁不明白,“还上去做什么?这里的荔枝就已经吃不完了。” “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一个父母官哎! 第73章 再往上行,莫冉不背她了,只拉着手在无人的山间小路上走。可言永宁是如此娇贵惫懒之人,未过多久嘟着嘴道,“唔,我想回去了。”她宁愿热着也不要爬山。 “你还记得我之前所说的汉武帝之事吗?”莫冉有意要引开她的注意。 “当然记得。可你说他夺的皇位,有一女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我猜不透,并非他的姑母馆陶长公主?” “是栗姬。”莫冉为她解疑,“景帝病危,本欲传位于栗姬之子,嘱咐栗姬善待其子女,栗姬并不听从,只当自己胜券在握。此举埋下祸根,后来帝位就落到了王美人之子刘彻手中。而栗姬母子确实一败涂地,甚至母族惨遭清洗,无法翻身。” 莫冉一身青色衣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就像个深山里头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只有手是同她拉在一道的,这才沾染了点世俗气。 她这么凝神看着,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当时同你说这个,本意是要叫你别担心。” 她哪里猜得透啊?!言永宁这才回想当时的情形,眼底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将贵妇比作了栗姬?意思是说贵妃母子只当皇位全在自己掌握之中,却不顾念皇帝尚且在位,是她们母子急于求成了?” 莫冉站在比她高两个的石阶上,眉眼舒展开来,脸上神情有赞赏之意,撇开了夫妻关系,平常心道,“其实你比京城其他贵女都要聪明些,可惜没用功读书。”夸她聪明呢。 “嫌我读书少了?!”言永宁却又另外一番解答,少年时虽然夫子各个都是名士,自己却无心向学,同一帮不学无术的贵族子弟们一道玩耍,功课总是很差,同窗之中好像就莫冉好好读书了。 莫冉未答,拉着她继续前行。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大小姐还是将手甩开了,故意提起纱裙小跑着往前超过了莫冉,“哼,我才不要同你走在一道。”话说出口,是这般孩子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莫冉好脾气解释道,脸上尽是纵容。 然后言永宁依旧是一贯地不听解释,一时间幽静的山路上尽是两人拌嘴的声音。言永宁还非得倔强地走在他前头,而莫冉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很快就到了山顶。 “要带我看的就是这间破庙?” 山顶的百年古寺里已经无人居住,偶尔才有香客前来参拜打扫,是真正的清净之地,莫冉带着她绕到后院,仰头望去,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子,午后强烈的阳光透过树枝落到地上,树影斑驳,十分清凉。 想来这寺庙当年建造之时,将此千年古树囊括了进去。与此处幽静截然不同的是,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色丝带,十分壮观夺目,言永宁随意翻看了几个,什么百年好合,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寺庙莫不成是个月老庙? 边上的桌案上还有专门供祈福之人用的笔墨之类,莫冉取了一根丝带和木牌,煞有其事地侧过头道,“过来许愿。” 他好歹是个状元,居然信此等鬼神之说,连她都不信的好不好。不过细细回忆起来,两人重逢第一面便是在灵泉寺见到的,还给她求了姻缘符呢,深究下去,觉着她夫君可真是奇怪的男人,“你写吧,我没什么愿望可许的。” 言永宁倚靠在桌案上,看着莫冉落笔,不知道他要许什么愿望。只见他先写了两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十分工整,又写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噗,哈哈。”言永宁手腕捂着肚子弯腰笑了起来,好歹写两句诗吧,竟然是如此直白的文字,不是状元郎吗? 不受她影响,莫冉仔细将木牌和许愿丝带系一道。 “可我没说下辈子还要嫁给你啊。”言永宁抱着手臂调侃道。 莫冉手中勾着丝带,广袖垂落,淡淡问道,“那你是要嫁给谁?元少琛?” “自然是等下辈子再想了,今世你拿了圣旨强娶了我,竟然霸道到下辈子还要先霸占?”她是这么个性子,不喜欢受制于人的。 不过若是下辈子还遇见他,自己大概会没羞没臊地主动贴上去。 她这么一说,莫冉手里的东西竟然显得有些可笑了,他脸色沉了下来。言永宁没来时,他的心情平静得如同死水,她来了以后就又忽上忽下的了,可真是有本事的女人! “你走快些。”院子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两人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长得容貌娇艳、身着鹅黄色裙装的女子,她的夫君也紧随其后,远远望去一对璧人。 门口的另外一侧也有桌案和笔墨,这夫妇二人写下了心愿,言永宁偷听了几句,什么百年只同卿卿语,肉麻非常。 那美艳女子也在许愿丝带上系了牌子,走到树下便随手一抛,丝带高高挂到树枝上,转而笑着得意对自己夫君道,“我厉害吗?听闻抛得越高,神明便更有可能看到!” 男子满脸宠溺道,“厉害。” 未过多久,那两人离开了院子。 言永宁却是记下了这句话,抛得越高神明便更有可能看到,“我也来抛。”伸手夺过莫冉手中的许愿丝带,走到树荫之下,方才那对夫妻只抛到了古树中间的树杈,她一定要比他们抛得更高些。 仰起头,微微曲腿在往上轻轻一跃,手中的丝带随之飞上了树梢,可惜没看好位置,只被下层的树枝挂住了。 “哈哈,这么低。”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嘲讽声,原来方才那对夫妇又折返回来了。 被看笑话了,言永宁自然要出这口气,从墙边找了长竹竿来,将自己的许愿丝带拨弄下来,又抛了一次。虽然说比方才好,但是显然那对夫妻的丝带挂的位置更高些,又惹来一阵嘲笑声。 嗷嗷嗷!气人!言永宁懊恼之际,莫冉走过来拿过手中竹竿又一次拨下许愿丝带。看这架势是要同那对夫妇争个高低啊。 莫冉手摆起手臂往上抛,也许是选的位置好,那红丝带竟然穿过层层树枝,高高挂在顶上最高的那树枝之上,竹竿挑也挑不下来的。 言永宁笑逐颜开,得意极了,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莫冉的侧脸。又转身去看门口那对夫妇,眼神挑衅得很,果不其然,那美艳女子脸上甚是不悦,“我们也要重新抛!” 本预备留下看的,莫冉却执起了言永宁的手,“走吧。”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思。 “我还没抛呢!你们怎么走了?!”那女子在背后着急跺脚道。 莫冉未停下脚步,拉着言永宁出了寺庙才任由她挣脱了,她嘟囔道,“我也想看看她能抛得多高啊!” “她如此这般不过是要气你,你不看她便输了。” 言永宁听了这句,想了想,觉得莫冉还是说的有些道理的! 两人一道下山,中途又在小溪边上休息了一会儿,言永宁就不肯走了,还是微微撒娇,莫冉才背着她下来的。生生世世很远,说过就忘了,终究没去在乎这庙里的神仙到底灵不灵。 回到巡抚府衙,不少公文堆积在前堂,做一方的父母光可不比做丞相轻松,他让言永宁去更衣,自己倒是坐到桌案前,预备仔细看过这些。 其中有一样倒是吸引了莫冉注意,文书写在锦帛之上,这卷锦帛还十分惹眼,随手展开一看,莫冉脸色瞬间苍白,微微睁大了眼睛闪过一刹那的难以置信,这卷轴竟然是和离书! 难道这就是她来惠州找他的理由?!心中怒意骤然升起,同时却带着点悲凉之感,方才那个愿望变得更可笑了些,她要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码不动字,快落不起来,哎,人怎么可以那么坏! 第74章 和离书是写在贵重的丝帛之上的,字里行间无比坚定地要斩断两人的夫妻情谊,莫冉指尖触碰,这么悲伤的文字,直接传到了心里。 二十年间无论在经历什么苦难,都比不上此时的悲凉的心境。他本能地不愿意接受,希望这封和离书就在送信途中丢失了。纵然心里头像是经历了千刀万剐般疼痛,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将其卷了起来放入盒内,如同掩耳盗铃般,当作并未看到。 晚膳,两人在卧房内的矮桌上用。 白日里爬了山,言永宁倒是真的饿了,已经用凉水沐浴。来了惠州好像一切繁琐的贵族教养礼仪都可以稍微往边上放一放,披散了头发只着了清凉薄透的寝衣,闲适地坐在矮桌边上用膳。 莫冉端坐在她身边,手握着小瓷碗,神情肃穆,也未夹菜给她。墙边暖黄色的烛光微微晃动,婢女们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室内一片寂静。 明明下山之时他心情还是很好的,难道因为政务繁忙?言永宁微微侧过去,“我来惠州打搅你了?” 莫冉正好用完饭,将筷子规规矩矩放在瓷碗边上,因着幼年时母亲严格的教导,他平日里规矩仪态比言永宁的更具贵族风范。 “嗯,才两日公文堆积如山。” 言永宁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他竟然说了实话,“那、那你也不必日日都陪着我。” “明日你回京城,我命人护送你。”平日里她同他闹,说什么要和离的话倒是无妨,如今这个女人经过深思熟虑,甚至亲手写了和离书来,若是亲耳听她说,自己绝对会立刻疯掉,甚至将她囚禁起来都有可能。 所以当下这女人最好是马上离开惠州,他尚且还能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言永宁低着头,鬓发贴着脸颊,有些楚楚惹人怜爱之色,手中竹筷拨弄着米饭,已经无心再用膳了,“我不回去,你这么凶做什么?!” “明日就回去!”莫冉命令道,语气像是完全不许她反抗了。 言永宁也非好欺负的性子,胸口憋着怒意,将手上的筷子重重一扔,也未同身边这个喜怒无常的人争辩,嘴边甚至扯出一抹笑来,“好啊,我走。不用你派人送,我自己走。” 什么嘛,白日里还好好地,还许愿说要生生世世不分离,回来就要赶她走!真是又气又想哭,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之前还说她折磨他,明明莫冉才是最会折磨人的那一个! “你自己怎么回去?”男人的声音冰冷且无情,不像是关切,倒像是在质问。 “你管我怎么回去!你管好惠州那群刁民就好!”压根就没打算回京城,莫冉不要她,那自己也不必再留在惠州了,一路上有不少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找了一处好玩的就是,反正银子也够。 心里头实在委屈,又狠狠补了一句,故意也要叫他也跟着心痛,“回去就同你和离!” 就像小时候同别的贵女打了架,还要威胁道以后不会跟你一起玩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全然未注意身边男人的神情,他下巴紧绷眼瞳骤然睁大,广袖下的手掌握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言永宁发誓再也不要理他,从矮桌边站起身来坐到窗口,独自看着后山生闷气,肩背挺直了,娇小的背影透着强烈的倔强,铮铮傲骨永不屈服! 若是换做平时,莫冉一定跟过来哄人,可他这次只是唤了奴仆来收拾餐桌,自己坐到了桌案边上,从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拿出一本翻开。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隐忍蛰伏,即便是怒火滔天,在她面前他也会独自生生咽下。 等到夜深,言永宁的姿势已经变成趴在窗口,仰着头赏月,今夜的月亮可真圆,此时该是有情人浓情蜜意做快活事之时,房内的两人却像是成了仇家,谁也不理睬谁。 终是言永宁撑不住了,打了几个哈欠就去了床榻上歇息,木栏床坐落在房间西边,而莫冉的桌案在房间最东边,两人各自占据了一半的地方。 言永宁背对着他床里头睡得,连看都不想看那讨厌之人。莫冉见她这样,终于放下手中公文,烦躁地地扯了扯衣襟,胸口那团炙热的火焰像是要将他完全吞噬了去,深沉的双眸看向对面床榻,她着浅粉色的菱纱,身影绰约,云髻松散,隔着如此之远像是能闻见她衣上的淡香。 这个女人怎么还可以睡得安稳! 言永宁自然是睡不着的,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也能感受到,可是她就是不看他!起身放下床榻边上用银钩子勾着的幔帐,遮得严严实实划清了界限! 后来满屋的灯都被熄灭了,莫冉只是在桌案上点了盏小小的油灯,纵然从小被当做庶子对待,可即使这般静坐着,骨子里透出的依旧是天潢贵胄的气势, 她知道屋子里的灯熄灭了,侧卧在席榻之上,纹丝不动,屋子里头闷热,两相无言的局面更是叫人心中煎熬。 苦熬到了天明,撩开幔帐,对面墙下的桌案边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徒留油尽了的枯灯,言永宁心下失落、黯然神伤,思虑一番终于还是下了决定,算了,她还是回京城吧。 起身收拾到一半,房门嘎吱一声,是有人推门而入。言永宁不管不顾、充耳不闻将要带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了,又绕去屏风后头换衣服。 然而那进了房的人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这是朝着这走过来了! 言永宁抱了衣裳捂住胸口,再抬眼发现果真是莫冉,正眉头紧缩脸色阴沉地凝视着她。“过来用饭。” “我不吃!换好衣裳我就走!”沉默了一夜,终于忍不了了,言永宁心里委屈至极,他凭什么叫自己这么难过,“我们从此一刀两断!我回京城,你永远都不许踏入京城一步!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尖锐的声音刺耳又剜心,莫冉垂下眼眸,片刻之后再抬眸,已经是满眼的愤怒,他的喜怒都牢牢被眼前这个女人牵制住了,终于不忍了,上前一步,掐了她的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抵到了墙上,真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冰做的! 言永宁猝不及防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对上那熊熊怒火的眸子,腰上的手像是要掐死自己一般,也未犹豫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这样的疼痛,不及那道和离书带给他痛苦的万分之一。 未过多久,腰间的手终于松开,言永宁随之也松口,他白瓷般的脖颈上多了两排牙印,还透着血丝。 两个执拗之人,谁也未真正让步,她眼底全然的恨意,而他虽然已经平静下来却带着点悲楚,眸子依旧深沉得叫人害怕。 原来卑微和执拗是换不来她的爱意的,这样骤然的醒悟叫莫冉痛不欲生。 言永檀口中淡淡血腥味,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她,如何都挣脱不了,然而更令她感觉被牢牢禁锢的是,是莫冉那双眼眸,她从小就厌恶惧怕的眼眸,像是无论她扭头看向他,他都早已经在凝视着自己了。 特别是她现在衣裳换到一半,香肩半露,是个衣不蔽体、不成体统的模样!抬起手掌去遮莫冉那双眼眸不肯被他看,只是还未触及,柔嫩的腕就被捉住了,才离了墙的纤腰又被按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夜里,码字码睡着了...... 第75章 “不是不要我了吗,我现在就走,你放开我。”言永宁呜咽道。本就绯红的唇上因沾了他的血而愈加娇艳。 然而身前男人的危险气息却叫她心头一颤,她终于不再与熊熊怒火的双眸对视,败下阵来一般别开脸,“你到底要如何?” 莫冉喉中干涩,他也不知到底要如何,留她下来她早晚会提和离之事,可是就这么放她回去,又舍不得。纠结和怒火使得他双眼血红,额上青筋暴起,他的心和情感是与这副血肉之躯联系在一起的,怎能割舍不下。 更何况尝过她施舍的点滴柔情蜜意,此刻叫他退回黑暗中归于孤寂,绝对不甘心。 “你走开。”言永宁试图将其推开,可是宽阔精壮的胸膛只令她觉得自己手疼。 莫冉心中怒意翻涌,她咬过自己一口,现在心中冲动也想咬她一口,最好是留下疤来,让这个女人永远忘不了自己。 下一瞬,言永宁惊叫出声,一向儒雅的莫冉竟然咬住了她的脖颈,如同困兽突然咬住了人身上最致命嘴脆弱的地方,她知道此时的莫冉失了智,怒到极致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吓得不敢再有动作了。 已经弄不清是咬还是吻,一路往上终于来到唇边,压她在墙上的人哪里还是那个城府极深的莫冉,分明是个嗜血的疯子,她只能乖乖贴在墙上等他恢复理智。 娇艳的唇也被吻住了,双手悬在空中是个抵抗的姿势,却已经不敢去触碰他的胸膛,那里如鼓声大振、 窗外艳阳高照,伴有声声蝉鸣,屋内关起门来也甚是闷热,两人身上具有薄汗。她本就在更衣,衣不蔽体,现在更是凌乱一片,发髻散了浓密的青丝垂落下来,脸上具是震惊无辜的神色,她的唇都破了,却愈发显得娇艳,上头的血也分不清是谁的。 用屏风围起来的狭小空间,充斥着莫冉因压抑而略显粗重的喘气声,而她的心也跟着颤抖,知道身前的男人此时不能惹,她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撒娇发脾气,双手背在身后靠着墙,微微低着头装出个低眉顺眼的样子来。 这样乖,却不知道自己那笔直的白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衬托得愈加妖娆,莫冉眼中怒火未退,那道被他藏起来的和离书就像是烧之不尽的柴火,她的话,她此时的态度,她还说她要走,越想越恼火,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也都只是双十左右的年纪,平日里装出个端庄沉稳的模样来,在感情上都是时而懵懂、时而横冲直撞的小兽,两人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更不是媒妁之言,若非一个人的执念,怕是此生都毫无干系,更不会像是此时这般斩不断理还乱! 莫冉呼出的热气就在她颈边环绕,垂着眼眸发现他又靠近过来,本能地用双手去抵挡,终于没再欺负她了,却是靠在了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些软话让我高兴。”莫冉声音哑透了,唇像是立即要碰到她的耳尖。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啊,言永宁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发怒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他之前是将所有的情绪隐忍着不发,这次是对她长久以来任性骄纵的爆发? 抬起眸子,两人的视线终于再一次触碰,言永宁双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身前的人及时用手臂圈住了。 软、软话? “能不能让我先把衣裳穿好。”她闷声道了一句,在他面前再也不敢放肆。这幅场景,根本就不适合好好说话,她薄薄的外衫退到了腰间,肚兜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 才刚说完,莫冉深沉的眼神从她脸上往下移,紧锁着眉头慢慢往下看,一寸一寸尽数入了他的眼,平日里白瓷般的皮肤此时因着方才的那通折腾微微泛红,成了浅粉色的,微微倒吸一口气。 长裙下的纤腿不知道软成什么样了,站都站不住了,真是个没有用的女人。 言永宁感到腰间的手臂终于松开了,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我换完衣裳就走。”既然他看见她是这么生气,倒不如早早离开。 拿了旁边柜子上的衣裳,三下两下退了身上的薄衫,可是莫冉依旧是凝视着自己,她害羞,不想当着他的面换,于是背过身去,身上肚兜汗湿了也要换的。 双手绕到背后去解肚兜的结,可不止何时成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一着急简直都想哭了。 直到一只手掌扯开了她的手腕,好心替她将结解开了,与此同时整个人被一个不轻的外力被压向白墙,似曾相识的画面,她就是不长记性! “你故意的?”莫冉在她耳边问。他自认不是圣人,这女人当着他的面换衣裳,若非知道她在此事上懵懂,会当做这是蓄意勾引。 “莫冉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言永宁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哭腔指责道。明明什么都没做,莫冉竟然平白无故在自己身上发了一通怒火,偏偏此地还是惠州,若在京城自己早就回侯府去了! “同我和离之后,是不是要嫁给元少琛?”他不顾她的嘶吼,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她不是说了永远不会嫁给元少琛了嘛! “当初我就该杀了康王全家。”甚至端了康王府,看她还能去哪里。 背后的胸膛起伏不平,言永宁是欲哭无泪,背后的蝴蝶骨微微凸起,她真的承受不来这个人的怒火,“你杀了我吧,莫冉!” 柔弱的双肩被抓着掰过来面朝着他,莫冉气得心脏剧疼,她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女人,明明是她在杀他,无形地刀,刀刀划在心口。 大掌揪住了她身上摇摇欲坠的肚兜,一把扯了去,他要亲眼看看她的心口是不是冰冷的!痛和欲相互交织,读过的四书五经、礼仪教养浑然忘了个干净,只在这斩不断的情丝里彻底痛苦迷失。 言永宁完全没想到这句话换来的是他更加疯狂的对待。娇小的人儿被提起来架在手臂上,而后胡乱地亲吻着,以往他的轻吻总带着温柔带着爱意,眼下是一丝温柔都不肯给,逼得她左右闪躲。 “莫冉,你在做什么?!”言永宁哭着问。 莫冉不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怒意没有丝毫减退,他相要一样东西,也不知道到底从她这要一样什么东西?!“你说些软话。”他只命令道,呼吸比她更紊乱。 灼热的亲吻愈加疯狂,言永宁红了眼睛,双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却如浮萍之于大海,脆弱得不堪一击 软话?她哪里会说什么软话。 “你、你饶了我?”这么千钧一发的关头,她只想到这一句。 他没有丝毫动容,依旧亲她,要做何事,昭然若揭。 “我爱你,莫冉,你别这样对我。”言永宁终于呜咽出声,哭着求他。 话音刚落,一切突然戛然而止,莫冉从她颈窝处抬头,血红的双眼中透露出震惊,“是真的?” 言永宁小鹿般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看向她,咬住了唇,自己一时情急才说出口的,她哪里懂爱。 这番无辜的模样,莫冉看了更加恼火,她就是个骗子,说了那至关紧要的三个字,却不敢继续撒谎了。 “你不爱我。”他定了结论,从懵懂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可是她本来就不爱他啊,是自己使了手段才将她弄到手的。 “不爱......”言永宁喃喃地重复了他说的话,一时出神,想到男女之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两个字刚说出口,下一瞬剧烈的疼痛就逼得她失声尖叫,晶莹泪水直接落下。 从前在京城要她一次总要温柔卑微地求好久,时常拒绝,偶尔才答应。眼下,哪里还有这个规矩,莫冉红着眼睛,在她惊诧的注视下,干着她从前不轻易让他、干的事儿。 仿佛只有这般,才能在心头这股怒火上洒上点甘露,有些用,却无法真正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半夜打开电脑是准备码字的意外看到很久之前码的新文的存稿然后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没有了难受然后就呼呼去了 第76章 闷热的天气并不是没来由的,白色墙壁上潮湿得很,未过多久天就暗了下来,窗外乌云密布,几声夏日的响雷盖过了女子的啜泣和轻声吟哦,本就紧蹙着眉头,这下吓得愈加蜷缩,柔弱无骨的手臂更是攀住了面前的宽阔胸膛,她是怕极了打雷的。 如此一连串的动作逼迫得莫冉也愈加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一切都破碎了,怀里娇养着的人再也不会施舍温柔了,她爱恨分明,若恨一个人,那么就是咬牙切齿摆在明面上恨,大概这一切结束之后,自己就成了她最恨的人,纵然这半年来他宠爱她胜过万千。 莫冉心中纠结,懊悔又无法将自己冲这一切曼妙中抽离出去,不想结束。 “说你爱我,永宁。”言永宁前头哭得嗓子都已经哑了,这会倒是安静了。感受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脖间,本能地倔强着别到另外一边,白皙的脖颈上是他留下的牙印。 莫冉的唇爱抚似地贴了上去,轻得如同鹅毛扫过,若非别处的那足以杀了她的凶狠力道,真会让言永宁有一种他依旧无比温柔的错觉。 他要折磨死她了,言永宁忍不住用手指去抓莫冉的胸膛,长长的指甲像狼爪一样往下,有淡淡血丝,几道红印子也赫然出现,你来我往般互相伤着彼此。 莫冉沉着脸扫了一眼,她不说爱他,却以这种方式道出了恨意,空不出手来捏住那双皓腕,只能再一次封住她的唇。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亲都不让亲,却没有一点自觉,在他怀里肆意妄为,逼得他时时刻刻隐忍着。莫冉此刻报复般地吻着,这女人要彻底抛弃他了,以后也绝对不会让他亲,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连本大利要得多一些! 许久,言永宁慌乱地去推,只觉着胸腔里所有的气都被抽走了,呼吸不过来,推他甚至到最后一下一下地打他,这疯魔了的人都置若罔闻,他想亲就亲,最后吻够了尽兴了才放开,活脱脱一个嗜血的疯子。 可是他要得何止是这些,对她的索取从未停止过,就如同要她偿还之前所有的温柔和卑微。可是那些温柔像是无止境般,言永宁只觉得自己还都还不完。 又过了许久,因着要下雨,窗外已经暗得如同傍晚夜幕降临之时。 “你说几句软话!”莫冉催促道,已经到了不能自抑的地步。窗外忽然狂风乱作,而凌乱摇曳着的不止是院内的花草树木,还有挂在坚实臂膀上的腿弯。 言永宁咬住了唇,心里也慌乱至极,雪肩微微耸起,娇小的人儿靠到他肩上,两人是交颈的亲密样子,“莫冉,你疼疼我好不好?”带着哭腔,终于是句软话了。 天如同炸开一般,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唰唰雨声,到底是叫炽烈又迷茫的两人稍微冷静下来些,汹涌过后,遍体鳞伤。 莫冉不放她,抱到床上,理智回来了也不放她。躺在铺陈着竹席的塌上,言永宁才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个着落点。脸上尽是泪痕,被放过之后微微喘息着,脑子里就四个字,劫后余生!若再让选择一次,她才不会去那屏风后头换那该死的衣裳! 始作俑者依旧沉着脸,却是个跪在竹席上的姿势。 言永宁曲起一条腿来,却疼得咬牙皱眉,忍不住呜咽一声,若换了平时一定要去踹他,这会是没有一丝力气了。 她身上没有好的,他亦如此,比她伤得更厉害,衣襟处也是被抓得凌乱一片,胸膛上那几道血痕与她沾了血丝的指甲是吻合的。 言永宁委屈难受,右手手背遮住了眼睛,啜泣声从唇边溢出来,这个人欺负她欺负得要死了,原只是小声哭,越来越控制不住,哭得双肩抖动。 屋子里光线依旧暗,外面的雨也更大了,雨点打在窗台,啪嗒啪嗒的响声更是恼人。 莫冉一时分不清,她的和离书和她的哭声,哪样叫他的心口更疼。总归都是她的事儿。 令言永宁真正伤心的是,他本来是很温柔的,即使自己求他元少琛的事儿,惹得他怒到极致,他对她也是温柔的。现在又突然不温柔了,暴戾了。然后她就否定了他之前所有的温柔,觉得都是装的,不是真心对自己好。 两个人怕是真的要完了,哭成这样他也不来哄,“莫冉我恨你!”心里头苦闷就说了恶毒的话要叫他也难受,跟着就是去踢人,用了全力莫冉还是纹丝不动。 莫冉垂着眼眸,长睫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她的,只有言永宁精致白皙的足,因着腿曲着,足底踩在竹席之上 他就一直看着那么一处,也不敢看全貌,更不去哄,心中余怒未消,怕她有再说些什么伤人的话来。都说女子若水,他爱上的这个人心硬如磐石,从来不管他的死活。 言永宁哭了会也止住了,全身无力,又有些饿,侧过头看了看桌上的早膳,而后就听到了下床的声音,莫冉没去桌边,而是在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拿了个小瓷瓶过来。 “帮你擦药。”他道,语气不温柔也没有方才那般冰冷。 言永宁此刻心里很透了这人,撑起身来夺过小瓷瓶,“不用你,你滚!” 方才他始终注视着的那白皙的足又踢了他一下,言永宁并不知道的是,莫冉想咬她。 “不是擦这里。” 言永宁用手指抹了点瓷瓶里白色的膏药要往身上那些痕迹上抹去,莫冉制止了。 “那是擦哪里?”她忍不住问。 莫冉的视线下移,然后她沾了膏药的手指一颤,恨不得将瓶子往他脸上砸去,然后真就这么干了,做完这件事她又气馁地躺回去了。 瓶子只砸到了他的胸膛上,滚落到竹席上,被修长的手指捡起,一双握笔的手,也是方才掐着纤腰怎么都不松开的手。 挑起白色膏状的药,想起当时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她在他脸上抓了三道伤痕,也是这般轻轻擦了这膏药赔罪的。 伤着的地方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掩盖住了火辣的疼痛,言永宁泪眼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羞恼至极,恨不得扯过软枕遮住自己的脸。 莫冉做事滴水不漏,修长的手指将药膏擦了个妥妥当当。怒意被压制住了,或者被死灰复燃的另外一股冲动压制住了。 做的是极耗体力之事,她定饿了,莫冉盖了药瓶盖子,又净了手,如同之前数次做的那样,将饭菜端到床边。 这么难受这么纠结,却还要伺候她。 “我不吃!”言永宁抓了旁边的软枕丢他。莫冉侧过身护住了装着饭菜的小瓷碗,任性骄纵是她的本性,比起沉默不语,他更爱她这样。 被他一日定时三餐养成的习惯,怎么可能不饿。 莫冉在床边静站了一会儿,想到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句话。反之亦然,她不爱他,纵使自己用手段强势禁锢住了,怕这个女人也不会欢喜的。都说红颜祸水,他也算是夺了天下的人,此刻却真的狠不下心肠来对待自己爱极了的女人,他要她一生喜乐啊。 那道和离书就在书房的桌案上,上头本就有侯府的印章,只要盖了他的印就算是完成了。 “我放你走,永宁。”苦涩沙哑声音透着无限的悲伤,握着瓷碗的手跟着心微微抖动了一下。佛语有云,凡事太过缘分必尽,是他过于执拗痴缠,她这么哭着,他实在是不忍心,“你用饭吧。” 言永宁又气又哭,听了他这话都止住了,带着哭腔道,“我今天就要走,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你死了我也不会来见你!”还是对着他吼,天底下能容忍她脾气的人没几个,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是肆意妄为的! 可是现在他不纵容她了。 接过饭碗,曲起腿放在膝盖上,用勺子舀着小口吃起来,突然眼泪又落下来,赶紧擦了擦。 莫冉在床边静立着,她的裙子方才在屏风后头被他扯坏了,该赔她一条才是。可是他又该去书房拿和离书盖章了,心脏像是被她的手握住了,疼得要死,不觉眼眶也湿润。方才这女人还叫他疼疼她,可是若真的分开了,这世上又有谁来心疼他。 她的脸白中透着粉,额头也有汗,几丝鬓发贴在脸上,认真吃饭的模样真的十分可爱,他很喜欢,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叹息道,“你吃吧,我去拿和离书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不会分开啦我要去吃蛋炒饭了 第77章 嘴上这么说着,可看着床上有些狼狈的言永宁,终究是没走,命人打了洗澡水来,将方才凌乱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言永宁累极了再也闹不动,被他伺候着沐浴完换了干净衣裳伏在塌上就睡。 莫冉取来了和离书,坐到床边守着她,又一字一句地看,床上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其实比谁都狠心,这半年多来的一切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心吗,而她却用一纸和离书来生生斩断这一场他苦挣来的姻缘。 许久。 辗转醒来之时,言永宁发现自己枕边多了一个卷轴,结合睡之前莫冉的话,心中猜到几分这是写给她的和离书,丝丝疼痛浮上心头。 莫冉就在床边,“已经盖好章了。”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回来,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一贯如此。 言永宁之前已经说了永远都不要再见他这种话,这么高傲的人也不会退步,只想着立即离开惠州! 当着他的面拉开卷轴,随意扫了一眼,字字句句都是毫无情谊在里面了,心里头难受至极。可是看到落款处竟然发现了她大伯的印章,仔细看看确认无误,不禁捂住了嘴,这一封根本不是莫冉写的,而是从侯府寄过来的,抬头质问,“你早就收到了?!” 莫冉抿着唇不语。 言永宁又往深了想,恍然大悟明白莫冉的滔天怒火是从何而来,仰在床上笑了起来,心中苦涩,眼泪再难自抑。 “你明日再走,我派人送你回京城。”莫冉道,虽然给了她这和离书,怎么也不想放她走,本能地要将她继续圈在身边。 可是言永宁呢,看着他在和离书上盖的印章,哭得厉害,就是因为这样东西,被他昨日抵在墙上折磨得快疯了。 越想越气,哭得也厉害,最后竟然嚎啕大哭。原本平躺着的人被圈到一个温暖的怀里,“到底怎么了?!”心急如焚问道。 哪里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每一声都在凌虐屋内另外一个人的心。言永宁从莫冉怀里挣扎起来,伸手就给了两个巴掌,恨得去咬。 自己真的是受了天大冤枉!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同他解释,可他又骗自己没收到,又误会她,赶她走,又折磨她,简直不是人。 “你是没有眼睛吗?!”拼尽了全身力气吼道,“这上面的字迹是我的?这上面的章是我的?!” 气得恨不得咬下莫冉身上的肉来,右手一下一下打在他胸膛之上,没有力气也要闹这一场! 手里攥着的和离书被抽了去,莫冉眉头紧蹙去看,实际上他看过不下十遍,终究是因为没了理智,从来办事周全的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对啊,并非她的字迹,一个字都不是她写的,盖的印也不是她的。 心中的喜悦迸发出来,还未开口,和离书又被言永宁夺了去护在怀里。 “没想离开我是不是?”莫冉追过去问,要她亲口承认才安心。 言永宁当然是得理不饶人,何止不饶,她非得折磨死他不可,“不是明日让人送我回去吗,反正和离书也盖好章了,你放开我,谁同你有关系?!” 挣扎了一番,他的手臂确实圈得更紧了,言永宁去掰也是徒劳,“既已经盖了章,怎么不让我走?!” “给了你和离书也不想放你走。”背后的人闷声说道。固执极了,他稀罕她稀罕得要命,说放她走只是缓兵之计,当时心中本就纠结,自己一直任她予取予求,可是这一次她要离开。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拿捏了这道和离书像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是夫妻。”她是他的执念,是他这些年费尽了心机,颠覆了皇权求来的。只不过此刻跟她说话再也不敢大声,又成了以前那细心周到的温柔模样。 言永宁哪里肯轻易放过,不作个天翻地覆不会罢休,“我要回京城去,嫁给我表哥,你没资格拦着了。”故意捡了他的痛处说。 “我早就该杀了他。”背后的人咬牙切齿。 “你敢?!”言永宁从他怀里起来,气鼓鼓地对视。 “你看我敢不敢!”一时又被她挑起怒气,莫冉全然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卑躬屈膝求她原谅。 “要打骂折磨都可以,别再说这话好不好?”莫冉语气又软下来。 言永宁又躺回他怀里,无声地哭,她身上疼得很,心里也是苦闷。 昨日还一道去山上祈愿,好不快活,今日又彼此折磨成这样,幸而是关起门来无人知晓,在情字中横冲直撞的小兽受了伤总有自己的解决法子,最后也只不过是相互依偎着舔舐伤口。 莫冉一点一点吻干了她的眼泪,“你知道我爱你至极,在书院之时就喜欢你,你在我面前我时常看不进去书。方才是我的罪过,往后再也不逼着你做那事了。” 言永宁听不进去别的话,只当他胡说,却记住了后半句,带着哭腔道,“我再也不要同你做那件事!” “好。还要什么?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给你。”他是个习惯隐忍且爱而不言之人,此刻却什么都能说出口来。 这话言永宁听了心里好受些,也任由他继续抱着,“你竟然咬我,欺负我,我都流血了。”唇都破了。 这般的娇声控诉比她对着他发火更要莫冉的命。 失了智的人异常粗暴,当时确实没收住,如今她这一声声,全是刀子回到他心上。屏风后头他也没再去看过,想来该是一地的污浊。 确实流血了,可她挑了他坏的说,没说他是怎么伺候她上药伺候她吃饭伺候她沐浴的,在未知道和离书真相前,他已经自知有罪过了。 “只有些血丝,要不我再上一趟药?”莫冉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 言永宁听了之后想了想,起身推开他,“我说的是唇上流血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莫冉的眼神慌乱了一下,自知理亏,读的圣贤书此刻再也派不上用场来了,原也是统领百官之人,如今百口莫辩,半响才挤出一句,“我的错,我口不择言。” 两人都有些脸红,言永宁是打定主意不要再同他说话了,只不过舍不得这舒适的怀抱,又窝进他怀里,这事还没完呢,她要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白皙的颈间全是他之前狠厉的吻留下的痕迹,此刻身后的人却是用唇一点一点轻轻熨烫着,百转千回,尽在不言之中。 只不过她一个被柔情蜜意长久滋润的人,突然之间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才不会轻易罢休。 *** 同在惠州的董家村里,这两日传出一件大事,那原先去了京城当大官夫人的董珍回来了,是被休了回来的,身边竟然跟了个别的男人,看着年纪要比董珍小一些。这等穷地方嘛,有些风吹草动未过多久流言蜚语就起来。都说这董珍是跟别人有了苟且,才被闵相如休了的。 元朔命大,当夜发热差点没挨过去,董珍抱着他睡的,本就是夏季捂着被子发了一身汗,活过来了。 之后就赶不走了,非说自己家遭了难,求董珍收留,可是孤男寡女的住一起不像话,果不其然未过多久村子里风言风语难听得很。 此刻,董珍坐在窗口剥豆子,元朔在院子里抡起斧头砍柴,他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公子,哪里会这些粗活,一上午才劈了没几根。 正好路过几个打了水的妇人,一边走一边往院子里指指点点的。 “就是她,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居然还有脸回来?” “就是怎么不直接上吊死了算了。” 董珍听见了,将手里的豆子往篮子一扔,叉着腰走到篱笆那,“说什么呢?!” 本来一心同柴火作斗争元朔听到了动静,抗着斧子也跑到东边的篱笆那,其实他从不曾与这种平民打过交道,但是欺负董珍就是欺负他,手指着那路过的三个妇人威胁道,“有种在小爷面前再说一遍?!” 三个妇人见这奸夫因妇凶狠的样子,赶紧快步走了。元朔扛着斧头要翻出篱笆追,衣裳却被董珍扯住了,“你还真想上去砍她们啊?” 元朔从篱笆上下来,挠挠头,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立马变乖,“当然不是,我想装得像一点吓唬她们,省的她们再当面说你坏话。” 董珍瞬间就被惹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吃鳗鱼盖饭啊 第78章 转眼便是盛夏,惠州的天日日艳阳高照。言永宁倒是在这她口中乡下地方品出些自由自在的快活。 今日,莫冉命人采买了西瓜来,她独自坐在长廊下品咂。内院没有其他男人,她也就没了个坐相,只着了肚兜外头披了件薄薄的外衫,脱了鞋,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廊边那一池从山上引下来的冰凉泉水。 院内的树上有婵声,长廊上偶有婢女端着东西走过,午后言永宁靠着边上的柱子打起瞌睡,待到醒来,手里的那用到一半的西瓜竟然不见了踪影。 转头去找,发现从外头巡察回来的莫冉就站在她身后,一身官府,好笑地看着她,拿着她因睡着而滑落的那一囊西瓜。 “怎么不去屋里睡?”言永宁迷迷糊糊的,听着莫冉的声音都是朦胧的。 这几日她不理睬他,跟婢女们说话,就是不跟他说话,纵然莫冉命人引了这山泉水,又买来了她爱吃的瓜果。晚上还是跟平常夫妻一般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也只是规矩睡着。 “我抱你进去睡?”莫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若是他生气了,言永宁哄他容易,反之,要哄好这小祖宗是比登天还难,所幸他有足够多的耐心。 她坐靠在身侧的柱子上不言语,样子娇憨,可爱无比,默许了。 莫冉放下手中的公文,轻易将人横抱起来。方才巡察到一处县城发现了不少件冤枉官司,当即发了怒,此刻回来看着她,眉眼才又舒展开来,不知该怎么喜欢才好了。长廊的远处本有几个婢女要经过此处,立马止住了步子。 今日风大,屋子里还是凉快的。这样夏日的午后,最最适合小憩。 莫冉脱了外衣也上塌,撩开言永宁耳边的鬓发,“待睡醒了,带你出去,别在屋子里闷坏了。” “去何处?”言永宁下意识地问道,破了这几日的戒。 “去了便知。” “我不要再爬山。”她嘟囔一句,一时间忘了两人僵着呢。 “不爬山。”只要她不离开,莫冉就是个温柔模样哄这个娇贵的人儿。 “那......等日头没那么烈了,我们骑马去?”那两匹汗血宝马还在马厩呢,通体的金色毛发闪闪发亮。 “好。” “可我不会骑马。” “你先睡吧,睡醒了我带着你骑马。” 待到黄昏时,莫冉守约带着她骑上汗血宝马出门,才离了巡抚府衙便是一片水田,远山处火红晚霞漫天,晚风拂面,倒是让这几日焦躁的两人有了些许平静。 言永宁惬意地靠在莫冉怀里,欣赏着广袤之地上的美景。 “你来惠州,是要截和离书?”莫冉看她心情好,终于问出了口。这些时日她冷着他,自己只能反复揣测琢磨。 言永宁才不会轻易说出实话来,“不是,你都狠得下心盖章,凭什么觉着我会千里迢迢来同你解释?” 他带她拐去的,是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径,千里马像也是懂主人的心思,马蹄轻轻地散着步。 “那你说的要回去嫁给元少琛那句呢?”身后的人又问。 莫冉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又圈紧了几分,言永宁故意的,“真的啊。” “别骗我,就当可怜我,别骗我。”即使知道怀里的人撒谎,心上却还是难受,还是有怒意,可是先爱的人总是输了,更何况他爱了多年,没有执念是假的,可是撑起这一切的也并非只是执念。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欢喜的,也只有同她在一道才是欢喜的。 这句话莫冉贴着她耳朵说的,声音透着些许悲伤苦涩。没有人教过她怎样去疼惜一个人。 “就是为了同你解释。”寂静无人的荒野,她也终于卸下了心上的一些防备。若是在京城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两个人永远不会坦诚,只不过这一处世外桃源,终于洗去了富贵铅华,露出了白净污无垢的真心。 其实,叫他开心一点也无妨,言永宁心里头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这几个字,莫冉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若一个女子千里迢迢地来只为同他解释这件事,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你怎么会觉着我还想着元少琛呢?”言永宁又气道,“我本只当他是表哥。” “可是原是要嫁给他、”就是为了不让她嫁给元少琛,自己这些年才拼了命地争。 “但是你出现了不是吗?我嫁的人是你!”言永宁打断道,转过头去,“我心里喜欢的也是你。” 后半句话,将莫冉要说的全堵在了嘴里。言永宁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一时情急就说出了口。 都怪他,对她这么好,千年寒冰都被他融化了,让自己变得这么在乎他。言永宁转过身去,仿佛这是一句多么丢人的话。 莫冉干咽了一下,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有些迷离,贴上她的耳朵,“我的命是你的。” 滚烫的话语直达了心里,言永宁浑身一激灵,如此肉麻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在书院之时我就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后来我决意非得到你不可......”一时间言无不尽,莫冉得了她的那句话,满心喜悦,畅所欲言。原先不敢说的,羞于启齿的,此刻都想说给她听。 他贴在她耳畔,沉声一字一句,连绵不绝。言永宁本来脸色有些苍白,后来是微红,越听就越脸红。 “当日你浴池里,你求我饶了元少琛,你不知我有多生气。”莫冉道。 这人将旧账翻了出来,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 言永宁不服,反唇相讥,“可你前几日也伤了我了,凶得很,明明我是来同你解释的,你也不知道我有多生气。” 而且,这两次生气的结果,都引向一个解决的法子。 说着贴心话,莫冉腰间的手却不老实起来,热气呼在她脖间,“想要你。”这段时间也是忍得快炸了。 夜晚她嫌热,穿着薄得不能再薄的衣裳睡在他怀里,偏偏已经答应了不能再碰,只能等她睡着了偷偷亲几口。 “你别动了,我热。”言永宁嘟囔了一句。 莫冉只能压下心中所有的冲动,“那你再说一遍喜欢我。” 言永宁自然不会听话了。 心中的巨石落地,连带着马蹄也轻了些许,莫冉拉紧了缰绳,圈紧了怀里的人,汗血宝马奔跑起来,迎面而来的风也大了些,好不肆意快活! 未过多久,一大片草地和数不清的马群映入眼帘。 “你带我看这些?”言永宁仰起头来问。 当然不止这些,莫冉拉紧了缰绳绕着那草原走,马群后头是营帐,言永宁数不清是营帐多还是马群多。 营帐那处的人发现了他们,随即也跳上马过来,言永宁当是牧马人,待到那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个穿着铠甲的士兵。 “主人。”那士兵下了马参拜。 是主人,不是大人。 莫冉扬手示意士兵回去。 “这是驻守惠州的军队?”言永宁惊诧道,真没想到皇帝会留那么多人驻守惠州,那当日攻打京城之时该是有十成把握了。 莫冉拉转方向,并未打算久留,方才带她来是要让言永宁知道她自己是跑不掉的,此刻倒是没什么必要了。 “是我的军队,不是皇帝的军队。” 这么一说她懂了,这人私下养了支军队?! “为何?”他要造反不成?! 莫冉当然不会甘愿被贬回惠州,早就在功成之后未多久,他就已经命人着手做此事。自古功高盖主之人鲜少有好下场,他必须早做准备,被贬回来正好给了他一个良机继续扩展兵力,否则怎么舍得同她分开。 “未雨绸缪罢了,若是睿王即位,这些至少可保你我平安。”莫冉淡淡道,在心爱之人面前毫无隐瞒。 惊诧的同时,言永宁咽了咽口水,前几日还说要走,若是这人执意留她,她也是走不了的,他的心思和谋略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怪物! “除了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梦见的一般,还在别处养了女人。”她嘀咕了一声。 “只养你一个。”莫冉听见了,立即接上,“晚上我伺候你,都给你。” 怎么成了这样!正经的言辞下是浑身的不正经! “我才不要。” 天黑之时两人才回到家,门口的守卫禀告道,“闵大人来了。” 闵相如也回来了?莫冉蹙起眉头觉着有些不对,定是有大事发生了,随即牵着言永宁一路来到前厅。坐立不安的闵相如迎了出来,差点摔倒,“大人不好了大人,睿王反了,皇宫已经失守!” 作者有话要说:本人只想写狗血不想写正经剧情所以准备一周内把正文狗血完然后开始写甜甜滴狗血番外 我要发霉了QAQ我不行了我想开小车车出去溜达啊樱桃!!! 第79章 闵相如一路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中途只休息了几夜,这会儿满头大汗,喝了口茶,将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儿全告知了莫冉。 众人皆知,皇位迟早是睿王的,莫冉却没想到皇帝的鞭笞却令贵妃的母族直接造了反。 “皇上已被圈禁起来,大人你要想想办法啊!”闵相如一直都是唯莫冉马首是瞻,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莫冉。 “那我侯府怎么样了?”言永宁着急问道。 “夫人放心,睿王逼宫造反未见血,侯府和康王府暂且平安。” “未见血?禁军未反抗?”莫冉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没有。睿王道只要乖乖臣服之人,都还会似从前一般荣华富贵。只有镇南大将军以及其他几位大人因当堂指责睿王不忠不孝,被关了起来!” 镇南大将军是伯母华月的娘家啊,言永宁一心急,“那我伯母如何?” “侯夫人为父鸣不平,也被软禁在了侯府之内。”闵相如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莫冉倒是冷静,一番思索,“我自有打算。你既已经回来,暂且去客房歇下,在惠州总归是安稳的。”这是不想管了。 闵相如抹了抹额头的汗,心中石头落地,行礼退下。 回到房内,未过多久下人送来了今日到的书信,无非也是莫冉留在京城的探子禀告的消息。 言永宁眉头紧蹙,侯府暂且能平安,可是伯母华月的性子她也是知晓的,两人情同母女,是一样的脾气。 抬头看看莫冉,他正在矮桌边拆看书信,言永宁不安地过去, “你先去沐浴吧。”莫冉未抬眼。 此事怪异,皇帝当年也如此这般失过太子之位,此次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掌控住了。要么知道他手里有兵马,逼自己造反,无论如何,这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动。 言永宁真就郁郁寡欢地去沐浴了。待到莫冉写完一封书信,背上突然传来一记温软,接着脖子就被自身后伸来的一双玉臂楼主了,一阵馨香入鼻。 “你预备如何做?”言永宁趴在莫冉背后问。 “京城如何与我无干,这是他们父子的事。”莫冉反手轻扶住她的腰。 “可他也是你的父亲,况且,我家里人怎么办?” 莫冉侧过头,与她抵在他肩上的小脸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只护你周全,其他人我管不了。” “那我自己回去。”她嘟囔道。 莫冉按住了她的腿,“我不准。”带着点强势。 “你管不了。” “听话些。”家里就属她最会折腾,平日里其他事都可以任由着她,此事不行。 言永宁从他背上起来,赤着足要离开,未走几步就被拉了回去,落入了他的怀抱。 “你怎么这么霸道!” “唔,我派人看着侯府,若有异动就来禀告?”终究是又换了这幅温柔做派来哄她,这么娇贵的人得哄着,不能凶。 “这么远,有什么用。”她眼睛移向别处去了。 “可你去了又能如何?”莫冉反问。怀里的人不答,头别向了另外一处,他只能又道,“我同你保证,侯府的人都会安然无恙,好不好?” “你敷衍我。刚才还说命都给我呢,现在不许我这样又不许我那样,我都要急死了。”言永宁控诉。 半响他都没回话,扭头去看。莫冉一双眼睛直盯着她的胸前,又因着言永宁此刻赌气着,故而微微起伏。才沐浴完,雪白的肤上着了点点水珠,发丝上也沾染了些,正好一滴水珠子落到锁骨上往下滑去。 莫冉的喉结随之微动,感受到她的目光,瞬间抬眼,两人的视线又触碰到了一起。 “看哪里呢?”言永宁捂住了,这样的事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虽然已有夫妻之实,她依旧不许他这么堂而皇之地看。不好好同她说话,竟然在想这些污糟事,“你下流!” 她因为热穿得少,上身着了件浅紫色的衬襦,勒得紧,身段是真的好。莫冉又垂眸看了好几眼,若真的下流,此刻就不只是看这么简单了,该用手一寸一寸去丈量,以唇去尝去俯首称臣。 “唔,再说一句喜欢我,就不看了。”看得喉咙都发干。 “才不喜欢你。” 这话一出,莫冉就去亲她了,将朱唇堵了个严实。窗外夜早已经暗了下来,言永宁无力地嘤咛了一声,立马就后悔说了方才那句话。 被狠狠亲到腰肢发软,莫冉才放开她,彼此都再也不敢造次了。 “我没心情,你别做那件事。”言永宁小声道。 揉了揉怀里的人,抹掉她唇边的水渍,“好,不做。” “那你别抱得这么紧。”言永宁扭了一下企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莫冉倒吸了一口冷气,躬身抵住了她的额头,“宁宁,不想做就别动了。”声音透出内心的挣扎和自抑,自屏风后那次,已经过了几日了。 一向任性妄为的人,再也不敢动半分,手却依旧倔强地将那处遮得严实,然后手腕又被生生拉了下来按住。 莫冉视线下移,明明越看越不能自抑,像是着了魔。她刚沐浴完,也不知道擦干了再穿衣裳。 一直到言永宁靠在他胸膛上昏昏欲睡,莫冉才抱了这宝贝去了床榻安寝。 第二日,闵相如告辞回家,闵村相临董村,就先去找董珍。 富贵如过眼云烟,现在回到惠州,还是觉得娶了董珍老老实实过日子才是真的。路上还买了五斤猪肉和一条鱼,董珍爱吃。下定决心这一次非要让董珍回心转意不可! 进了村口,一路上遇到不少董珍的远亲,闵相打了招呼脚步匆匆。等接近了董珍家的那破院子,先听到的是砍柴声,她在家呢。 “董珍。”闵相如推门而入。 眼前见到的竟然所以一赤着上身的男子,手持斧头劈下。而董珍正在边上洗衣服。 董珍抬头,也是微微惊诧,放下手里的湿衣裳,“你怎么也回来了?” “我、我辞了官。”闵相如放下身段,走到她身边,“家都还没回,就来找你了。” 董珍虽然又穿回了粗布衣裳,可是怎么看怎么美,如未经雕琢的璞玉,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哦,那你快些回去吧。”董珍又低下头洗衣裳。 “我预备回去就让我母亲来跟你提亲好不好?”他未娶,她未嫁,正好!闵相如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大不了继续回莫冉手下做事,高官厚禄也不要了,娶了董珍好好过日子就是了,京城再知书达理的贵女也比不上她。 啊?董珍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我觉得......就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我要娶你!我这次非要娶你不可!”闵相如握住董珍的手激动道,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让董珍明白他的心意才好了。 “喂。” 闵相如的右肩膀被人戳了戳,扭过头去投去看,发现方才在一旁劈柴的少年扛着斧头,一脸的痞样,“王八蛋,你刚说你要娶谁?” 闵相如不是没见过皇子元朔,可是眼前的人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别说是闵相如了,皇帝来了都认不出这个小儿子来。 篱笆外悉悉索索的,董珍抬头望过去,发现村里不少长舌妇都来看热闹了。 “你是何人?”闵相如皱着眉头问道,哪里来的地痞流、氓!难道董珍被这人要挟了才不嫁的?! “我是你爷爷,给爷爷滚。”元朔回道,最近为了骂走村里那些嘴碎的长舌妇护着董珍,可是学了不少脏话。他知道董珍的事儿,也知道这人是负心汉闵相如。 “这是我未婚妻家,你快出去,否则我要报官了。”闵相如有着莫冉这个靠山自然不会怕,手指着元朔问董珍,“他是何人?是不是强迫你了?你别怕!” 董珍一时也不好回答,自己收留了元朔,他的年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自己也只当他是自己弟弟。 “我是她男人!”元朔当着众人面嚷道,气势汹汹的。 第80章 这句荒唐话一出,篱笆外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又窃窃私语起来,董珍不守妇道的罪名这是坐实了。 “你们成亲了?”闵相如质问董珍,虽然当时自己同董珍已经撇清了关系,可是现在竟然有种成了武大郎的感觉。 “是!我们成亲了!”元朔扛着斧头一副护食的样子。 闵相如来回看了看两人,眼前这个黄毛小子看着年纪小,就长了一副桀骜不驯的好皮囊罢了,同董珍并不般配啊,而且成亲了居然住在董珍家里,家里该是穷成什么样,肯定不是真成亲了! “董珍,我不信你已经对我没情意了,明日我就让人来提亲!”闵相如放下手里的肉和鱼,预备先回家,然后赶紧让母亲去请媒婆。 董珍一脸的莫名其妙,以前总是自己围在闵相如身边,现在放下了,他倒是不依不饶了。 身边的一脸凶神恶煞的少年提起闵相如放下的猪肉和鱼,一挥手扔到了篱笆外,“滚!”村民立即一哄而散。 董珍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脸,坐下继续洗衣服。 “你怎么想的?”身边的少年问。 “什么怎么想?”董珍手里挫着元朔的衣裳。 “他来提亲,你答应吗?”元朔大刀阔斧地立着,挑了挑下巴活像个来要债的。 董珍不答,她不知该怎么说,自己年纪大了,也没什么亲人了,若是不成亲怕是一辈子都要一个人过了,以后也没人养老送终。 “我考虑考虑。”董珍闷闷地说了一声。 “考虑?”元朔只觉得胸口燃起一把火,“嫁他那种负心汉,还不如嫁给我,我连其他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以前身边的侍女,我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你还小,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董珍道,元朔一直说要娶她娶她,可是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能信呢,况且两人的年纪也不般配啊。 “我不小,你试试你就知道了!”元朔着急道,他知道董珍同闵相如曾经做过夫妻,但是他不在乎啊,不在乎董珍嫁过人。“只要你肯跟我好,以后我肯定会让你荣华富一世贵享用不尽。” 董珍无奈,将手里他的脏衣服一扔,“别说荣华富贵,你先把你自己的衣服洗了!”可真是个小少爷,做饭洗衣服甚至自己穿衣服都不会,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好的,嫁给他难道不是一辈子当他老妈子吗。 洗就洗,元朔将斧头扔下,“你别动,你的衣服我也给你洗!” 董珍擦擦手就进屋做饭去了。 第二日,闵相如的母亲闵氏真就来提亲了,两人本因着父辈是挚友才定的娃娃亲,不过闵相如的母亲闵氏一直看不上董珍,闵家虽然也不富裕,但怎么说也算是读书人家。董珍父母亡故以后,这孤女去闵家住过几年,自己一直将董珍当仆人的。 可是一向对董珍冷淡的儿子昨日回了家千求万求地叫她来定亲。 闵氏只能带了媒婆和两箱聘礼来,也没什么好东西,算是比较寒酸的,但是董珍一个孤女,就算今日不带聘礼,想来她也会感恩戴德地快快答应。 董珍的表婶见闵家真来提亲,也跟了来,自己怎么也算是长辈,知道闵相如当了大官,若真的结了亲,以后好处肯定少不了她的。 才洗好碗筷,董珍就见这一行人来了自己家里。想着当时闵家收留过自己,倒也不好不接待,于是去厨房倒茶水。 “我们董珍啊能嫁给你家可真是好福气。”表婶以长辈的姿态堂而皇之地坐下了,像是要为她做主此时。 闵氏是端着架子的,“昨日我儿一回来,十几个媒婆来我家里,要为他说亲,脸县老爷的女儿都在其中呢。还说若是我儿子肯娶,嫁妆多多。” 表婶董氏怎么听不出闵氏话里的意思,“是是是,是我们高攀了。不过我们董珍啊,父母走得早,所以她自小可能干活,做饭洗衣耕地样样都会的,嫁去你家以后夫人你尽管差遣就是了。况且看她那样,屁股大,定是个能生的。” 闵氏瞥了一眼厨房,“若非我夫君与她那死去的爹给他们定了娃娃亲,我是万万不肯的。她一个孤女,父母死得早,克父克母的。我们家儿子,就算配那京城大官的女儿也是配得起的。董珍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乡下丫头,不过我儿子是个读书人,又当了大官,在莫大人手下做事,他重情义,否则哪里还轮得到她董珍。” “您说的是,以后她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训她打她。”表婶陪笑道。 厨房里,董珍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父母的亡故一直是自己心病,却没想到这二人竟然以此来调侃,握着茶壶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伸手抹了抹眼泪,又气又难受。 父母走后,村里所有人都开始嫌弃她,没有一句好话,可是明明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白嫩的手突然就被握住了,是元朔。他一直在灶台后面。 “你别哭,我替你教训她们!” “你别,我去回了这亲事就成。”董珍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茶水也不泡了。昨日想了一夜,以前自己确实很想嫁给闵相如,很想成个家,生几个孩子,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现在想想只觉着恶心。 “茶水呢,怎么不给你婆母端上来,不懂规矩!”表婶将她这样,立马斥责道。 闵氏别开眼,一脸的高傲,是完全瞧不上她的模样。 “我不嫁了,你拿着东西走吧!”董珍不忍了,大不了一个人过一辈子! “你说什么?!”闵氏又转过头来难以置信,提高了嗓门问道,没听错吧,这个孤女竟然敢拒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说我不嫁你那宝贝儿子闵相如了!” 闵氏厚实的手掌拍了拍桌子起身,“你没疯吧?”她不嫁正好,可是若让人知道像她这样条件的女孩拒了自己儿子,这脸往哪里搁? “董珍你闭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生前就给你定的亲事,你怎么好这样忤逆!”表婶董氏呵斥道,她还等着董珍跟闵家结了亲,给自己儿子谋个差事呢。 这头董氏才说完,那闵氏气得直接挥起厚实的手掌,狠狠扇在了董珍脸上。这么一记声响过后,脸上立即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董珍不是个好欺负的,可每每到了自己身上总是犹豫,捂住了脸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这时,有一个身影手里拿了根烧火棍冲了出来,朝着屋子里两个悍妇挥过去,“给我滚!” “啊!!”那烧火棍直接打在闵氏和董氏的身上,吓得两人惊叫着往门外跑。 “他是谁?!”闵氏问道。 “他、他”董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嫁闵相如!你们都给我滚!”元朔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董珍追了出来。只见他手持着烧火棍,气势汹汹,忙去阻拦。 “他、他是谁?”闵氏吼叫着问道,见董珍不答,闵氏更是生气,“是不是野男人!你个没爹娘教的小娼妇!” 这一句足够令董珍胸口那压着的火一下子蹿起来,没爹娘怎么了?没爹娘就不是人了吗?!欺人太甚! “给我!”她夺过元朔手中的烧火棍就去追闵氏和董氏,一边追一边骂,“你个老娼妇!!” 从村尾追到了村头,将这两个嘴毒的夫人打得像是烧焦的野鸡,满村子只听得闵氏和董氏的惨叫声。 待到打够出了这口恶气,董珍才罢手。 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元朔已经给她凉好了茶!之前在行宫外的竹林烤番薯被守卫追赶时,他是见识过董珍的厉害的! 事到如今,这婚事是彻底吹了,十里八乡的,估计也没有人肯娶她了! 董珍大口地饮下这碗凉茶,心里头却觉得畅快无比。 “我现在砍柴也会了,衣裳也能自己洗了。”方才还张牙舞爪拿了烧火棍出来的元朔又成了乖巧的模样。“那个闵相如会读书写字,吟诗作对,我也会。村里其他男人会的我也会在慢慢学。” 董珍别过头去瞧了瞧,不知道这孩子在说些什么。 “你就嫁给我吧。” “好啊。”董珍答应。 “真的?”元朔眼睛都亮起来了。 “可算命的说我的命能当上皇后,你要是成了皇帝我就嫁给你!”董珍实在不想他再说这事,干脆找了个借口堵了这少年的嘴,一劳永逸! “好!”元朔完全没有因为董珍的话而挫败,眼睛反而更亮了。 *** 夜里头,董珍躺在自己床上想心事,闵相如大概不会善罢甘休,家里是不能待了,不如明日就去找丞相夫人,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般躺着,突然听见床边传来声响。 “你冷不冷?”是元朔的声音。 “不冷。”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 “我冷,你像之前那样给我捂一捂吧。”元朔厚着脸皮爬上董珍的床,他思前想后总觉着董珍的口头承诺并不可信,万一到时候她还是不嫁该怎么办。 董珍知道元朔身上的伤口没长好,心想难道又是发热了?这大半夜的,去哪里给他找大夫,伸手去触了触少年的额头,发现一切正常,晚上他还多用了一碗饭呢。 方才还说冷的少年郎上了床如饿狼扑食一样罩在了董珍上方,她只着了贴身的肚兜和长裙,即使光线暗,也看得出身形玲珑有致,分外勾人! “你做什么?”董珍惊呼道。 “你给了我吧!” 第81章 “你做什么!下去!”董珍呵斥道。她素来是个保守的,连夏天的衣裳衣领都要遮住脖子,哪里想到自己眼里的小少年会爬上床来。若让人知道了,自己不就成了村里人口中的那种女人了吗! “你没了父母,我也一样,都是孤家寡人的,我们在一道正好不是吗?”元朔跟见了肉的狼崽一般狠狠去亲躺在草席上的人。 自己身边贵女如云,他看着千篇一律,她们永远都是一副样子,可是董珍不一样,她是活灵活现的,两人第一次遇见就喜欢上了!早就想抢过来了! 这句话倒是说道董珍心坎里,她是举目无亲的女人,怕极了孤独终老。这么一晃神,身上仅有的遮蔽布料就被撕了个粉碎。 这事宫里头有专门的宫人会教,元朔聪慧,任何东西一学就会,这事也同样如此。可是以他的身份,宫人们当然不会去教他忍耐、细致和迁就。本就正当年少,血气方刚,很快便尝了甜头,曼妙滋味激得他愈发兴奋。 董珍的手腕按住了草席上,这屋子里简陋,相形之下她就像一颗沧海遗珠般璀璨,迷得元朔双眼如同森林里夜晚狩猎的饿狼,光是她的唇他就尝不够! 时人以瘦为美,董珍略显丰腴,手掌抚之如细嫩至极,软到了心坎里。钳制着双腕的手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上只戴了只有些发黑的银色镯子,元朔瞧见了只觉得这样美的手上该戴一双这世上最美的金镯子,上头该镶嵌价值连城红宝石,她配得上世上最华贵的珍宝! “你别、”董珍要哭出来了。元朔灼热的鼻息就萦绕在自己的颈侧,十分烫人,是她此生未曾有过的感受。 “你给我吧!我求你了!”元朔哪里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故而这句话求得没有意义,不是个恳求的态度,甚至不是个商量的态度。 然而每吻一下就求一遍,一路往下势如破竹,声音里夹杂着痛苦和兴奋。渐渐地董珍就放弃了抵抗,她没读过书,父母早逝,却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本本分分地遵守了二十年,结果呢,村里的同龄人都有了家有了儿女绕膝,到头来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落着。 她这一生从未被人这么肯定过,这么索求过,这一声声哀求,给她了一个错觉,好像这小少年是无比需要自己的,好像自己是他守着的珍宝。明知是错觉,却真真切切地沦陷了进去,所以她突然觉着不如就做一回不守死礼的人。 两个孤独的人,抱在一起汲取温暖。 元朔这就失去了理智,像一头疯狼一般地撕咬着自己护下来的猎物,横冲直撞地,这辈子就没这么渴求过! 董珍是个能吃痛的人,放纵包容着这个少年,咬紧了唇任由着他品尝汲取她的所有。可是元朔哪里知道她未经人事,自小过得就是人上人的日子,只一味地索取着,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发出了满意贪恋的声音,并不知道董珍的感受。 他还是个不知餮足的,跟吃不饱似地索求无度。所幸这村尾的茅草屋周围并无其他人家,听不见那令人羞耻的声音,彻夜不绝! 元朔只觉得董珍是这世上最最温柔的人,她的身子她回抱都给了他自小就没有感受过的温柔,他这才领悟为何世间会有男人为一女人而疯狂。 待到鸡鸣,他才觉着有些食饱,大汗淋漓却是一点都不累,又狠狠亲了几口董珍才下了床。 天还未亮,村落里寂静无声,只见一身影,像是光着膀子的,提着随同冲出去一路狂奔到水井口打了水又匆匆跑了回来。 董珍累极了,伏在草席上凌乱不堪,背上尽是薄汗,突然之间,一阵冰凉贴到背上。元朔用布巾沾了井水为她擦拭,这辈子真就没伺候过什么人,这还是头一遭,今夜有了很多次头一遭,亲吻也头一遭! 董珍也是头一遭被人伺候,虽然酸痛得像是要死过去了,到底心里头还是有些安慰的。 “你流血了!”寂静的屋内一声惊呼! 元朔看着血迹,已经吓得脸色全白,跌跌撞撞地去了点了油灯,要仔细再瞧瞧,“你真的流血了!我去找大夫!” 本来昏昏欲睡的董珍又被这动静个吵醒,流血是正常的,可是此刻虚弱,拉不住那穿了衣裳要跑出去的人。若是大夫真来了,她大概要羞得跳井不可,只能用仅剩的力气喊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元朔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身上衣裳胡乱穿着,被这么一呵斥又掉转过来。 “我没事。” “真的?”元朔满脸慌张不信,眉头皱到了一起,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方才着急得衣裳都没穿好,虽然才将将十六的年纪,胸腹却是精壮,线条分明,比起瘦弱的闵相如更伟岸。 “真的!”董珍咬牙道,无力地趴下,鬓发凌乱地披散下来,眼角还有泪。未过多久,背上又是一阵阵舒爽的凉意,是元朔拧了布巾仔细擦拭着。 待到天亮,董珍才起来,身上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新的衣裳,再看看桌上,是几样简单的早点,凉着的粥有股糊味。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怎么都不见那小兔崽子的身影,董珍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被骗了?! 一天过去。 心中愈发笃定,因为元朔再也没有回来。他总是神出鬼没的,自己对这个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家里父亲做的是什么官,又是因何而被抄家灭门,又是怎么千里迢迢从京城逃到惠州的。 他人走了,她是找都找不到的。 这么想着,院子里传来声响,董珍立即起身去看,来人却是闵相如,心里顿时失落。 “你为何拒了提亲!还将我母亲气得不轻?!”闵相如来得匆忙,进门口就直接质问她。 董珍心情失落,一点应付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就算元朔是骗她的,心里丝毫不后悔,“因为我已经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 这句话恍若晴天霹雳,赶着来问罪的闵相如愣在原处,“和那个毛头小子?” “没错,所以你别再纠缠我了。”董珍别过头。昨夜的一切过于深刻,那钻心的痛,还有后来那销魂蚀骨的感受。 闵相如哪能接受得了这个,他一直以为董珍会回心转意的,“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他人在哪里,我杀了他!” 董珍根本就不想同闵相如再多说一个字,心里已经乱得如麻了,“他去打水了。” 一听这话,闵相如掉头就出去了。趁此机会,董珍立即收拾了衣裳和银两,慌不择路地往村口跑,留在这里是永远理不出个头绪的,她预备去找丞相夫人。 *** 言永宁昨夜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伯母因为替父求情死在乱刀之下。早晨起来发现莫冉不在身边了,这几日他就真的没再碰她,都是早早起了床。 她起来洗漱,收拾妥当走出里屋才发现莫冉也在房内。 他一身淡青色衣袍,青丝束起,手持着书卷端坐在四四方方矮桌边的竹席上,焚了能静心的香,一副清心寡欲的做派,怎么看都像是不染世俗情、欲之人, 言永宁不同,她的衣裳华贵,容貌美得夺目明艳,此时微蹙着眉头的神情就已经叫清心之人破了戒。 “我做噩梦了。”言永宁也坐过去,一五一十将昨晚的噩梦告诉了莫冉。莫冉放下了书卷仔细听着,听完了才点点头,的确是个噩梦,“今晚我抱着你睡。” 她嫌热,最近都不睡他怀里了,主动去抱她还要挣脱开。 “我想回京城。”她嘟囔道。 莫冉不作声,他不可能放她去的。言永宁这是逼着他出兵,且不说这可能就是皇帝以退为进的计策,假装被困。就算是真的,这天下的责任何其大,自己又非贪恋权势之人,何故去趟这趟浑水。反正她人在这,他哪里都不去。 “你就帮我这一次嘛。”言永宁依偎过去。 若是按照平时,莫冉定是要抱住她的,今日却强迫了自己将注意力收回,继续看手中的书卷。 他是爱她宠她,但绝对不会像那些色令智昏的君王。“皇帝作太子之时,已经经历过这种事,这次他绝对不会、”莫冉又企图同她解释。可之前哪一次他说话她会好好听了。若他是夫子,也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不听教诲的学生。 话声戛然而止不因为别的,只因言永宁大小姐跨坐在了他身上,如同妖娆藤蔓缠上了千年孤树。 “我家里人都在京城,万一他们出事了、”这是放下一身的骄傲在求他。 莫冉垂眸看向怀里的人,她真的是不肯听话,“他们不会、” 不等他说完,言永宁就仰头亲了莫冉一口,昨夜的梦确实令她害怕,自己的亲人就那么几个,不能再失去了,况且前几天去看那军营,那军队少说有十万人,定能取胜,“求你了。”尾音拖长,勾住了清心寡欲之人的脖子摇了摇,美人计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完完全全掌握了要领。 “你乖一点。”莫冉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抓下来,按住了,又企图引开她的注意,“到了该用早膳的时辰,今日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那几样早膳。” 她哪里会乖,整个人贴到他的胸膛上,不知道是真的想求他还是想作弄一番,“可我要吃的是你。”寂静的屋内,这么轻的撒娇声音一字不落地落入莫冉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吃吃吃这几天我都胖了...... 第82章 莫冉面上毫无表情,喉结微动,他不喜这女人以此作交易,再低头看过去,言永宁的眼神里有了些许狡黠玩味,不似第一次那般彷徨迷茫了,说到底也是经过人事的。 她说要吃他,莫冉心中又气又心疼又滋生出些期待,“要怎么吃我?”他压着声音问,从来都是自己主动索取。 言永宁一时情急说了那孟浪之语,可两人之间这事都是莫冉主导,她向来都只需要点头同意便行了,其他什么不会。而且看他的样子,是打定了注意不会打回京城。不行!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那我自己回京城好了,反正我要同我的家人在一道。”她扯了扯肩头滑落的外衫预备起身。 可这时候莫冉又不让她走了,放下手中的书卷,那双曾经掌了无边权势、生杀大权的手禁锢住了这一方盈盈纤腰。 “你下流。”言永宁羞恼。 “我是你夫君啊。”莫冉淡淡道。这几日已经一忍再忍,她以为他的还能忍多久。 “可你说了永远都不会再逼迫做那件事了。” 这次不是她先撩拨的吗?用来静心的香此刻也毫无用处了,鼻间心间已经被她的体香给占据了,视线下移到她的腰腹上,双眸渐渐染了欲。 曾经在得到她和杀了元少琛这两桩事上纠结过,现下是换汤不换药,只不过是在得到她和另外一件事上斟酌煎熬着。 “唔。”言永宁呜咽一声,莫冉的手过于用力,她顿时伏无力地伏到他肩上。 怀里的人太软,松开手掌抱住了,眼神恢复些许清明,“用膳去?” 言永宁哪里知道莫冉心里的百转千回,脾气上来了,皱着眉头呵斥道,“是要掐断我的腰吗!我死了对你有个什么好!你是不是想娶个新的......” “是我的错,我不好。”莫冉好好赔礼道歉了。 才要叫门口的下人传膳,突然听到一句,“大人,有一名叫元朔的男子来找大人,说是您在京城的故交。” 元朔?莫冉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来惠州了。 “元朔皇子?”言永宁反应过来。如今睿王夺了权,定是要对这个异母弟弟赶尽杀绝。 “你先用膳。”莫冉将怀里的人放到边上,起身走了出去。 走过长廊进了前厅,来人真的是元朔皇子。 “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元朔着急问道。 “睿王没杀了你?”莫冉反问。对元朔还是有些防备的,从知道睿王谋反开始,京城来的人他一个都不轻信,保不齐就是睿王派来的。 元朔不置一词,掀起上衣以证清白,几道长长伤疤还未愈合,“他是想杀,我命大,九死一生才逃到惠州。” 莫冉皱着眉头看了看,确实是刀刀致命,“跟我来书房。” 元朔是带了野心来的,曾经莫冉问过他想没想过夺储位。自己从小是在外祖家长大的,父皇对他不闻不问,即使他想,这皇位也绝对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如今,情势却是大不相同,打回京城是名正言顺地反攻。 “我舅舅带兵驻守杭州府,可助我们一臂之力。”元朔开门见山,来的路上他都盘算好了。 “我们?”莫冉道,并未流露出要帮他的意思。 “我那皇兄同你仇恨根深蒂固,他若登基掌权,丞相你也无法全身而退。”元朔简明扼要。说到底,两人即使交集不多,却因种种而不得不同舟共济。 莫冉点头,看来元朔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尤其经历过这一遭也终于明白一味退让躲避最后只会招来杀祸的道理了。 “你舅舅手上的兵马不足以攻回京城。”莫冉道。“不过,他是良将,你若真想成事,得快马加鞭亲自去杭州城找他一趟,带他来我这,至于其他的我只有办法,还有......” *** 深夜子时。 言永宁翻了个身,因屋子里点起的油灯光亮而醒了,抬头发现莫冉正坐在她身边呢,她睡眼惺忪,“你回来了。” “嗯。”莫冉点点头,已经同元朔商讨好了,少年心急,此刻已经带了人快马加鞭往杭州府赶去找他舅舅赵将军了。“我去洗漱,你继续睡。” 还未等他说完,言永宁已经睡下了,才不管他呢。 她醒来之前,莫冉一会难过在床边看了许久,看得火上来了,自行打了凉水沐浴才上塌。她又睡熟了,只着了单薄的衣裳,纤腿露出外头。 借着元朔这个皇子的名头,他现在可光明正大地打回京城去,想到这便将人捞到怀里,“最多三个月,带你回家。” “什么?”言永宁又被吵醒,满脸的不痛快,天热才不要在他怀里窝着,挣脱开了,“你别抱我。我要睡觉。” 真是太勾人了。 莫冉眼睛明亮,心中那点期待和坏心思又滋生出来,凑到她耳边,“白日里不是要用美人计吗,你用,我受着。” “你不正经!”言永宁睁眼,软软的拳头打到他胸膛上。 早上他本来好好看着书,她来勾他,到底是谁不正经? “人生苦短,我想不正经这一回。”莫冉贴着她的鬓发,心中念头一点一点强烈,若是能得她主动服侍一次,也算是圆满。“若是弄好了,我派人去京城。” “真的?你保证?”言永宁问,不敢相信莫冉真的同意了。 “真的,你亲亲我。”莫冉勾了勾唇,眼底沉沉的,只淡淡说了这句,她应该听得明白。 这交易不亏啊!言永宁稍微思虑了一番,然后有些害羞地解了外衫。莫冉的眼睛更亮了,做起来把美人抱到怀里,也不做其他的。 言永宁也明白了,他今夜是想试试别的。 “我不会。”轻声委屈。 不会还来使美人计,每次都这样,勾起天雷地火就装作无辜的模样,偏偏平日里那般骄纵妄为。 这般磨人的妻子,莫冉也是无可奈何,只道,“不会的地方我教你。”也不是没经历过,那么多次,她就是不好好学,不好好学还来勾他。 狠了狠心,今日是真的不打算放过她。言永宁好好坐在莫冉腿上,而他靠在床头,示意她快点继续。 已经褪了外衫了,索性就咬咬牙去解背后肚兜带子的结,莫冉眼神沉沉地凝视在她身上。然而背后那结竟然一不小心被弄成了死结,她废了好大的力气都解不开。 窘迫的要死! 莫冉胸膛微微起伏着,这么漂亮的人在自己面前,若换了平时定已经将人压在塌上了,尤其是已经素了好些时日。 “我解不开。”言永宁着急道,柔弱的声音里透着点委屈和着急。 莫冉如鲠在喉,她在这么墨迹下去,他也离死不远了。没法子,她身上的肚兜总跟自己过去,只能去帮她。 扶住她腰的手转而绕到背后后,抓住那根细带子,也没有耐心去解死结,轻轻一拉,直接给她扯断了。 这么一个动作,惹得小心翼翼的言永宁心头一颤,他手臂上的肌肉都鼓起来了,白皙颈窝处的锁骨更是随着胸膛起伏了一下。再往上看,那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盯住了自己,灼热得很,像是要将她吃拆入腹。 “你别这样行不行。”她平日里骄傲的很,这会气势完全弱下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还帮了她个忙。 “你闭上眼睛。”言永宁命令道,伸手去捂住了他的眼睛。 “好,我闭上。”说完这话便喉结微动,干咽了一下,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令言永宁面红耳赤的渴望,“你快些,别折磨我。” 言永宁看他真的闭了眼睛,咬了咬唇,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侧过头凑近他,“那说好了,你要救我家里人。” “嗯。”莫冉一向信守承诺,然后唇上就传来了一记温柔。 言永宁被他吻过无数次,却没有主动去吻过他,此刻确实贴了上去,趴在结实的胸膛上,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辗转。 只这么一个吻,便叫她消耗了不少精力,明明是她主动吻的,最后气喘吁吁的也是她,言永宁觉着自己可真没用! 不对,是他缠着自己没完没了! “你能不能别动。”她恼了。 莫冉闭着眼,是个温文尔雅的模样,“好,我不动。” 其实言永宁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但是箭在弦上,也不好退缩不前,伸手去解他的上衣,从未像平常人家的妻子一样伺候过自己夫君穿衣脱衣,可是他的扣子怎么那么难解,她又不得不废好大工夫。 莫冉倒是没有不耐烦,睁开了眼,眼底还含着笑,此时倒是不催她了,只觉着这一路以来太不容易了,“你慢慢来,夜还很长。” 就是这么个要杀不杀的温柔模样,叫言永宁苦不堪言,连正解着盘扣的双手都颤抖起来了! 第83章 上身所有累赘皆被一双柔荑除尽了,坦诚相对。莫冉身上留有不少当日在刑部所受旧伤留下的疤痕,与他脸上的书生气不符。然而眼前的画面却令她心头涌起些许疼痛和怜悯。 若她不来惠州,他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了。往深了想,他若不回京城,大概永远也是形单影只,春夏秋冬时,细雨绵绵时,也只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窗口桌案边上,独自咽下悲与欢。 所以那个问题的答案就有了,他要回去京城啊。 “我亲亲你吧。”她道,向来骄纵的人难得的温柔。 话音刚落,柔软的唇印到胸膛上的第一道疤痕上,惹得莫冉轻轻一颤,垂眸去看她,却被她的手捂住了眼,十指纤细,其实不能完全遮挡住。但是莫冉心甘情愿地合上眼眸,往后靠到床栏上,“好。” 吻遍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欲中含了情。之后她就不会了,“你教我啊。”她轻轻扭动提醒道。 这动作更是将莫冉推到了崩溃的边缘,连呼吸都透着隐忍的意味,这哪里是伺候,分明是折磨他,偏偏他还舍不得不要。 睁开了眼,面前的人满脸通红,像是能沁出汁的荔枝,莫冉突然也想欺负欺负她,“你好好叫我一声,我再教你。” 耳语暧昧。 言永宁就知道会这样,每次自己向他索求点什么,这人虽然每次都会给,但是总要绕个弯才给。 “莫冉。” “不对。”他一双眸子盯着未着寸率的人。 “丞相大人。”她又唤道。 “不对。” “怎么不对了?丞相大人。”四个字尾音拖长了又勾起,十足令人酥到骨子里去了。言永宁只觉得心里有了簇小火苗,叫她也不安生了。 下一瞬,她无辜水润的大眼里透出的渴望尽数被莫冉看了去。然后莫冉立即就改了主意,不逼着她叫了。 贴在她耳鬓处沉声教她。 言永宁一字一句听着,迷茫懵懂还有些羞,可是他教得详细,她听话地起来了些扶住了他的肩,又经历了些波折,得了他的帮助,才和他在一道了。 这种事可能真的是看悟性,就像从前在书院里读书一般,两人原本是一样的什么都不懂,现在他学了个透彻,她依旧还是一张白纸。 莫冉圈着言永宁的腰带了她一会儿,教会之后又很快放任了,她只能咬着唇独自进行。 未过多久身上出了薄汗,莫冉被伺候得欢喜不尽,她是个好学生。怜爱地吻了吻言永宁的额头。只是这个动作之后,言永宁便停下来,她素来惫懒,伏到他的肩膀上,朱唇微启轻喘,“我累了。” 撒娇这一招是极其有用的招数,特别是用在莫冉身上。 已经算是很大的进益了,莫冉也终于不再为难,甚至还赞扬了一句,“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而后天旋地转的,言永宁整个人被按到塌上,他说了要一次,最后不知道是几次。偏偏她有事相求,任由着丞相大人胡作非为,再然后他就没了顾忌,没有一次是温柔的。言永宁只觉得自己就是被欺负了。 *** 第二日,董珍找了来,两人这些时日都未见面,言永宁见她神色不好便问,“你怎么了?” 董珍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吐露了。 “你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陌生人,还被那人骗了色?那人还不见了?你脑子没问题吧!”言永宁听得目瞪口呆的。 “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董珍抱紧张了自己的包裹,一脸小媳妇样,委屈至极。 言永宁大力摇了几下团扇,是一脸的嫌弃,“行了行了,那个破村子你也别回去了,在这住下吧。” 莫冉言出必行,收集了各方的情报,这几日又命人四处采买军需,这些都需心腹来做,故而又将闵相如给叫了回来。 董珍也没想到自己又和他遇见了,还是在丞相夫人家的饭桌上,自己千躲万躲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两人的事言永宁也是知道的,可3她也没想到莫冉今日闵相留下来家里用饭啊。若知道了,一定不会叫两人碰面的。一时间厅里尴尬,唯有莫冉神色如常,还给言永宁夹了菜,“多用些。” 闵相如也是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董珍,偏偏在丞相大人面前不好失礼,故而也只能狠狠看了一眼后沉默下来。 厅里只剩下碗筷偶尔发出的叮当碰触声。 晚膳用到一半,门外有下人禀告说是元朔回来了,莫冉自然让人叫他进来一道吃。 元朔连日奔波,片刻都不肯歇,去了杭州府说动了舅舅赵将军与自己一道共谋大事,因为心里念着董珍又先行回来了,只想着速速跟莫冉说了杭州府那边的情况好早点回董家村见董珍。 董珍身边就坐着闵相如,本来尴尬地用着饭,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才骤然抬头。少年一身的金色铠甲,视线碰撞时,两人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元朔的视线又很快一道她身边的闵相如身上去了。 “一路奔波,先过来一道用饭吧。”莫冉开口道,皇室之中,元朔倒算是少有的不恋权势之人,且具备些才干,故而他曾经一度想将他送上太子之位,可惜元朔之前毫无夺嫡之心,否则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 元朔放下佩刀,沉着脸坐到桌边,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董珍。董珍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他怎么在这?顿时移开了视线,装作并不认识他。 这顿饭还怎么吃,根本咽不下去。 “怎么是你?!”闵相如倒是认出来了,眼前这人不正是死缠着董珍那个地痞流氓吗?他还夺走了夺走了董珍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闵相如顿时起身揪住了元朔的衣领。 “怎么和他在一起?”元朔的视线不曾从董珍身上移开,被人就住了也毫不在乎,冷冷地问了一声。自己才离开几日,这两人怎么坐在一道吃饭,还挨得那么近! 言永宁瞠目结舌地抬头看着眼前情形,三人互相质问,是什么意思?还准备往下看呢,就被莫冉抓着手腕拉到了边上。 下一瞬,元朔踩着餐桌一拳打到闵相如脸上,厅内就传来打斗声,或者说是闵相如单独被打,元朔年少气盛,不管不顾地将这碍了他眼许久的人按在地上,拳头直接往上招呼。 董珍连忙去拉,虽然她也不知道场面怎么胡乱成了这样,可真觉得元朔像是头发了怒的狼一般,“你要打死他吗?” 闵相如是有功名在身的,元朔打死了他的话要坐牢的,更何况他还是逃犯。 “我就算把这混蛋千刀万剐,也没有人敢说一个字。”元朔是真的火气上来了,把闵相如打得四处逃串。“王八蛋你再逃!让你再看我的女人!再敢一起吃饭!老子砍了你!” 董珍眼看着实在拉不住了,干脆躲到了言永宁身边。 莫冉也不命人进来拉开元朔,只任由着他,而言永宁躲在莫冉身后看着这场闹剧。又想起董珍说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问董珍,“你救了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他吧?” 董珍点点头。 “你可知道他是谁吗?”言永宁惊诧道。这个人皇室血脉、身份尊贵,才不是董珍所说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知道啊,他爹本是个大官,现在被抄家了,他是个逃犯。”董珍支支吾吾,可自己并不怕被连累啊。 言永宁真的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 “有,元朔。” 这是还未明白过来。 “那你是否觉得元这个姓氏有些耳熟呢?” 耳熟?董珍想了想,脑中一道惊雷劈过,若说这个姓氏真的有什么特别,那么元姓,是当今皇室的姓氏。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快乐的小可爱了,这里要下整整一星期的雨啊苍天! 第84章 董珍微微睁大了眼眸去看那个满屋子追打着闵相如打的少年,想起曾经有人跟她提过,当今皇帝有个小儿子,名字就叫元朔。顿时,脑子里不断回闪过同他在行宫初次见面的情形。 那个时候元朔脾气都是收敛着些,是个富贵人家小公子的打扮,散漫且随和,可身上总有着几分令人望而却步的贵气,与她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一样的。 在董家村时,他不会劈柴,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在她看来除了一身好皮相以外一无是处。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了答案,他本该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啊。 “回家!”元朔揍人揍了个痛快,闵相如被打趴在地上就差求饶了。董珍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他捉住手腕拉走了。 家,指的是董家村那个小破茅屋。 离开的时候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落魄少年,回来的时候一身铠甲大刀还有骏马。董珍被他拎到马背上坐好,在无风的夜晚一路飞驰,乡间小路上唯有星辰相伴。 董珍的心也跟马蹄声一般狂跳不止,她居然、居然和皇帝的儿子有了、有了肌肤之亲!一想到身后这紧紧抱她在怀里的人是皇子,心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时辰之后,训练有素的骏马直接跃过小茅屋前的篱笆,稳稳当当停下来。进了屋,点了油灯,董珍连看一眼元朔都不敢了。 他可是皇子啊。 一脸肃杀之色的元朔坐到董珍对面,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惹得董珍一惊。 知道元朔在看她,脸色不好。 “解释。”他道,两个字铿锵有力。 原来同董珍说话都是倒贴般粘着的,像只奶狗围绕着主人一般,今日不一样了。 董珍抬头,不明白要解释什么。 “为什么和闵相如在一起的?还一起吃饭?我如果不回来,你们是不是、”元朔瞪着眼睛,不悦,看了董珍一会儿,脸色才没有那么吓人。 “恰好、恰好遇上罢了。”董珍别开眼。 “不许!”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不许见他!不许同他吃饭!不许想他!”他知道董珍同闵相如虽然没有拜过堂,但是曾经像夫妻一般过过几年,这女人一时半会肯定忘不了那个负心汉。 “我同闵相如早就、”董珍想说,自己和他早没有关系,一点心思都没了。 “不许叫他的名字!” 董珍现在心里头乱得很,元朔是皇子啊,以前听人说过,只有名门嫡女才能配得上他这种身份的人,可自己身份卑微,两人之间到底算什么! “反正我不许。”元朔道。这五个字不再是命令的语气。 “好,我不见他。”董珍低低道了一句。 元朔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 第二日是七夕,言永宁本来是不屑过的,可是带来的胭脂用完了,不得不上街买,莫冉虽然事忙,但还是换下一身官服,跟着。 在京城时候两人身份尊贵,不会随意这般闲逛,今日倒是难得。因着佳节,夜晚的闹市上皆是年轻男女,两人像是寻常情侣一般走在一道,言永宁同莫冉皆容姿出众,引来旁人频频侧目。 尤其是莫冉,天人之姿,自小就长得好,不少精心打扮的女子上来搭讪。 言永宁当然不乐意了,嘟囔道,“什么七夕节嘛,我觉着牛郎就是个登徒子。” “为何?”莫冉道。 “织女下凡沐浴,他将人衣裳藏起来不让人回天上去。织女稀里糊涂跟他成婚有了孩子,他才将衣裳还给她,不是登徒子是什么,我看这种男人就坏得很。” 莫冉点点头,觉着自己夫人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淡淡道,“确实不应该。” 由此,言永宁联想到了董珍和闵相如,“闵相如也和牛郎一般不要脸,他是你的属下,你命令他不许再缠着董珍了!” 莫冉停下脚步,伸手抹去言永宁唇边的糖葫芦渣,“他追求心爱之人并非是什么过错,又是私事,我又怎么能以权势逼他停手呢。” 想想莫冉说得也没错,言永宁无力反驳,可是她想到了莫冉,“你也坏。”他以前也是同牛郎一般使了手段,逼得自己不得不嫁给他。 这点心思莫冉还是猜得出来的,拉起她的手就往街边的黑巷子里走。小巷子又窄又黑,言永宁手里攥着冰糖葫芦呢。 “你做什么?”言永宁问。 “做坏人该做的事。”莫冉冲着她眨眨眼,往日在百官面前不怒自威的气势荡然无存,真像个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读书人。 两人正当青春韶华,在京城是身居高位,在外言行举止都得恪守礼仪,如今是真的不一样了。这么走在繁华人群里,无人认得他们。 “是什么?”言永宁明眸里尽是懵懂。 下一瞬,唇上传来的温柔替她解了这疑惑。起初的惊诧过后,为了不让手里剩下的半串冰糖葫芦沾到衣裳上,她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抬起手,将这半串糖葫芦高高地举过头顶。 却被莫冉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这串她努力护着的糖葫芦落到了地上,功亏一篑,只是来不及为此默哀一秒,唇齿间的触感便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 一吻终了,言永宁脑子一片空白。若说她在床笫之间有些进益了,那么莫冉简直是遥遥领先,这么一个吻缠绵至极,原来白日里才下过雨,这个天该是凉快些的,她现在确实热得很。 “再给你买一根糖葫芦?”莫冉扫了一眼地上,他的唇上也是水润光泽,看了看言永宁,“很热?” 言永宁没来得及思考,胡乱点了点头,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虽然此处是黑暗的巷子,可是往前再走十几步便是繁华的街市。 “你这里藏着什么?”言永宁反应过来后问。方才自己用左手手掌轻轻抵着他的胸膛,感觉衣襟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也顾不得礼义廉耻,直接伸进去将那样东西拿出来,凭借着形状言永宁分辨出来是个簪子。 “你随身带个簪子做什么?”言永宁不解地问道。 莫冉沉默着不答。 巷子口有灯笼的些许光亮照进来,她将簪子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等看清手上金簪子的样式,纤手不由地颤抖了一下,抬头去瞧那始终垂眸凝视着自己的人,然后脸就更红了。 这个簪子啊,是当日他被离开京城时,她随手从发髻上摘下放到他手掌心的那根,上头镶嵌着一颗罕见红宝石,血红明艳,价值不菲。 “一直随身带着。”莫冉终于开口道,声音沉沉的。 簪子上那颗红宝石不再是冰冰凉凉的,沾染了他的体温,摸上去暖暖的。将这样一件物件放在贴着心口的位置,日日夜夜,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言永宁轻咬着唇,低头看着这根簪子,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啊,唇边不自觉地溢出笑容来。 她看着簪子,而莫冉看着她。将她所有的神情都收入眼底,一直到她将这物件原样放回那个地方去了,“那你继续藏着吧。” 有些东西是藏得住的,有些则不然。 “永宁。” “嗯?” 她抬头。 然后言永宁听见他用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说了那三个字,轻不可闻,甚至有些虚幻。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上,却激起汹涌波涛。 无限的喜悦在心中炸裂开来,言永宁低下头,有笑意在唇边晕染开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唯一的光亮突然被遮住,放眼过去,几个身影将巷子口遮得严严实实。 “永宁。”她听见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她的名字。 第85章 巷子口站着的人竟是元少琛。他还带了人来,幸而莫冉出来也有暗卫跟随。 “侯夫人病危。”元少琛道,像是丝毫不惊讶言永宁跟来了惠州,也不惊讶她同莫冉这般亲近。 “什么?”言永宁下意识地推开了身前的人,走出巷子,“我大伯母怎么了?” 元少琛将视线从莫冉身上收回,“你失踪之后之后,我们四处派人打探,侯夫人殚心竭虑。眼下侯夫人的父亲因反对睿王登基已经被处死,侯夫人也、” 言永宁一听,心都揪起来了,“也怎么了?” 她是大伯母养大的,虽无血缘关系,但是同亲生母女是一样的。 “伤心过度,心疾发作,怕撑不了多久,她想见你。” 一听这话,言永宁立即就慌得六神无主了,亲生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是这么病逝的,自己的亲人很少,若再失去这一个那就真的如同刀子一刀一刀剜在心上一般疼痛了。 一时间顾不得其他,惠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日夜兼程也要赶好几天,“那我、我得快些回去见她。” 莫冉神色凛冽,从黑暗中慢慢踱出,眼神防备地看着元少琛。几乎可以肯定他在撒谎。若是华老将军被杀,京城的探子早就写了密报给他,偏偏此刻不能拆穿。 元少琛他在用言永宁的亲人做筹码。 两个男人之间,波涛暗涌的较量无人察觉。 “夜里赶路不安全,明日我再派人护送你们回京城。”莫冉收敛了神色,侧头对言永宁道,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想现在就走。”言永宁着急得想哭。都是自己跑惠州来让伯母担心了。 元少琛带的人不多,可他既然敢来便有十足的把握带回言永宁,并且自己也可全身而退,他赌的就是莫冉不敢在言永宁面前露出狼子野心的真面目来。 当初就该把元少琛杀了,莫冉心中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我们快些走吧。”言永宁着急道,她半个时辰都不想等,只想快些回京城去看华月。 “若他是骗你的呢?”莫冉问。心中不怒是不可能的,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才将这女人留在了惠州,却没想到元少琛三言两语的哄骗,她就要跟着走了。 “我想回去。”言永宁根本无法思考,华月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此刻她病危要见自己,她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华月床边去。 莫冉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法子都没有,奈何不了她,只能置气一般紧紧握住了言永宁的手腕。偏偏他不能就这么跟着回京城,若是这么做了,怕是还没进城就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元少琛带来的人不多,惠州是莫冉的地盘,他完全可以就这么将这些人悄无声息死杀光,包括这个在他手中死里逃生的元少琛。 可是,元少琛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用的确实是好。 言永宁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向莫冉,眼里含着泪,“我想回京城。”她知道自己之前答应了莫冉不回去的,可是现在她即使留在惠州也会发疯的。“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了,而每次她求他,莫冉总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能答应。 莫冉的软肋在这个女人,而元少琛似乎知道了,所以这一次他玩得很好。莫冉闭了下眼睛,抓住言永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狠了狠心,咬牙问,“若我不让你回去呢?” 他大可以关上城门,将此刻得意的元少琛还有他带来的人统统杀光,然后圈她在身边。 “那你又同牛郎有和异呢?”言永宁问道,她心乱如麻,也知道如今的情势不好。可若不回京城,自己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你说了不会走。”莫冉节节败退,只能搬出她之前的承诺,甚至眼神里中带了点乞求。 可是他们三个人,从小到大,言永宁都是同元少琛站在一道的。不止,好像在亲人和他之间,她永远只会选择前者。 言永宁用力甩了甩被拉住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气恼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带你回京城。”莫冉原本就没有攻打回京城的野心,现在只恨自己布局太晚,要打回去至少三四个月。 “我们都和离了,你没资格关我了!”言永宁一急脱口而出。 “和离了?”元少琛惊诧道。 “和离书都盖了印了。”言永宁解了元少琛的疑惑。真弄不懂莫冉为什么这么拦着自己,难道真的希望她见不到大伯母最后一面然后抱憾终生吗! 话音刚落,莫冉双眸怒意骤然升腾起来,含怒含伤,难以置信地的目光直直射向她,他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将此事搬出来。 因着莫冉一时的失态,言永宁终于得甩手以挣脱开来,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了元少琛的马车。 他们这般的情形,早就引得路人围观,只当是两个公子争夺美女芳心呢。外人看来,是莫冉输了。 元少琛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全胜,跳上马车临走时还轻蔑地看了莫冉一眼。庶子永远都是庶子,即使再得皇帝器重,现在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闹市街头,灯火璀璨,莫冉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站了一会儿,胸口那只金钗他时时刻刻带着,放在心口藏好了。可是此时,那只钗像是成了刑具,直直地对着他心脏刺了进去,鲜血淋漓的,旁人看不见。 “主人,可要拦下那辆马车?”暗卫请示道。 莫冉这才收回视线,“不必。”转过身去闭上眼,叫人完全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从衣襟中拿出那支言永宁方才塞入的发簪,一手用力生生地折断后毫不犹豫地甩手丢弃,转身沉声命令道,“去将元朔叫过来,再派人去趟杭州府命赵将军即刻赶来惠州!” *** 康永侯府内。 言永宁一回家便冲进华月的卧房,她的虽然卧在床上,可精神看着还不错,哪里像元少琛说得那般什么怕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啊,明明还由下人喂着燕窝呢。 “我回来了......”言永宁是偷跑出去的,此刻是抬不起头来了。 “宁儿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们还以为你被人劫持了!派人四处搜查!”侯爷见了她立马迎上来质问道。 “我去、去惠州了。”言永宁支支吾吾道。她大伯的脾气一向很好的,估计这次也是被她气到了。 “去那么个乡下地上做什么?!听闻那里到处都是瘴气!”侯夫人华月急忙问道。 “我......”总不能说她去找莫冉了吧。“我是去问莫冉拿和离书了。” “那和离书拿到了没有?!” “......他没给我” “现在这情形,他给不给地也无妨。新帝即将登基,他怕是永生都不敢在踏足京城半步了!宁宁你已经解脱了。北北”华月道。 解脱了......言永宁低下头,若知道伯母病好得这么快,她是不会从惠州回来的。 “行了,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快去沐浴休息吧,我身体好多了,不用你们守着了。” 言永宁回到自己房内。庆幸华月没有离开自己的同时,心里愧疚得很,她为了能快些回京城,对莫冉说了那样的话,他一定很受伤吧。 可是,眼下侯府的守卫似乎比她私自逃跑时更加森严,怕是不能回惠州去了,也不知道莫冉会不会像之前约好的那样攻回京城来。 啊!他一定是恨死她了! 第86章 盛夏过后,睿王登基,同时远在杭州府的赵将军拥皇子元朔起兵,意欲攻入京城。赵将军手中兵马不过三万,倒是不足为惧。新帝派了自己亲舅舅带着五万兵马去剿灭乱党。 言永宁整日被困在府里,跟在她身后的奴婢有十多人,十几双眼睛盯着呢。表哥元少琛是辅佐新帝登基的功臣,今非昔比,门口大半守卫也是他调过来的,将整个侯府守得密不透风。 三叔来言永宁的小院里。 “我不会再跑了。”言永宁道。 “你真的同莫冉和离了?” “对!所以不必再派人跟着我了!我又不是什么犯人。” “真可怜。”言云显手中端着鸟笼,摇摇头长叹一声, “可怜什么?” “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长公主不要你?”言永宁立即想到。 言云显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大约五年前吧,那天是大年初一,雪下得很大,天很冷。有个人站在我们侯府门口,站了一夜,好像就一直在等着开门。” “要饭的?” “非也。” “问你要债的?” “不是,是来问你要债的。”言云显又长叹一声,“算了,再说这些徒增伤感罢了。” 言永宁只觉得莫名其妙听不懂,谁会雪夜站门口一夜,傻子吗?不怕冻死吗?不是要饭的就是要债的! 回京城之后,她彻底没了莫冉的消息,只知道元朔带兵一路从杭州打过来,战术变化多端,新皇派去的五万人马在一个月后只剩下了三千人。 不久之后,民间流言四起,说是新帝这位置坐不久了,再过最多半月元朔皇子就能攻入京城来。 新帝逼宫上位,本就不得民心。他欲从边疆调兵过来,可是边关那些人物哪里会听他差遣,一时间墙倒众人推,连带着宫里头已经当了太后的萧贵妃都慌了阵脚。 待到深秋,夜里言永宁本好好睡着,突然屋外吵闹起来。 “他们攻打进城来了!” 只这么一句,言永宁从床上惊醒,彻底清醒以后才弄清是什么情况,立即披了衣裳跑出房门,冲到阁楼上。 俯视,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灯火通明,天被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穿着铠甲的士兵骑马,手持火把同大刀,朝着宫门方向涌过去,看着叫人心惊胆战。她转头看向远处的那一片皇宫,那里的天空比朱雀大街上更亮,天下权力的漩涡中心,纷争从未断过。 晚风甚凉,言永宁穿着单薄,被吹得直哆嗦。 “小姐,快些下来吧。”丫鬟喊了一声。她抱着手臂从阁楼下来。护卫们正往门口搬东西,管家命他们将几个门口堵死,站到墙下十步一个守着,不能放一个人进来。 言永宁进屋关门,心思却飘远了,光是一个赵将军哪里能攻入京城。可是莫冉不一样,他的兵势甚大,这一次背后肯定也有他。 只是,他大概不会回京城来了吧,他说过自己不是贪恋权势之人,若要皇位定然会自己起兵,何故要为元朔铺路。 等京城形势稳定下来以后,自己一定要再去惠州,同他解释,反正不管做错什么,他每次总归会原谅她的。 今夜是睡不着了,言永宁坐到床上,听着不远处朱雀大街上传来的嘈杂声。双手放到被褥上,突然摸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 是卷起来的锦缎卷轴,不知道下人为何将这个放到她床上。疑惑地拿起来拉开卷轴,在看清上头写了什么之后,言永宁顿时大惊失色。 这和离书为何会在她床上?!立即出去问过自己的贴身婢女,可她们都并不知情。 字字句句,虽然不是他亲手写的,读来也是让人肝肠寸断,上头有侯府同莫冉的印章。其实并不用猜,是莫冉命人送来的。 那么他的意思,昭然若揭,这是不要她了。 言永宁顿时委屈,耳边的那些嘈杂都听不见了。他怎么就不要她了?!他就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一时情急,说的都是气话啊。 莫冉之前才被贬去惠州时候,京城贵族圈子里都当他们两人已经和离了,现在好了,真的就没什么关系了。 言永宁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躺,将和离书盖到自己脸上,这次他真的很生气啊。可是不是说喜欢她才娶她的吗,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怎么能这样呢,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从一而终吗! 他这是始乱终弃!移情别恋!宠妾灭妻! 不对,他没有妾。 可是也不能这样! 言永宁一边心伤一边埋怨,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第二日,听闻元朔带人破了宫门,擒住了新帝,元少琛是新帝一边的人,连带着康王府的人都被捉拿起来,城门被关了,之前因造反而崛起的人家怕事一个都跑不了。 侯府众人人心惶惶,大门从内被堵得死死的。侯府虽然并未参与,可如今形势变幻莫测,就怕与康王府连坐, 不知为何,这次言永宁心里头一点都不慌,就连在听到元少琛和康王夫妇被抓的时候,内心都是毫无涟漪,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一般。 在自己闺房里看着和离书又生气又伤心,连饭都吃不下。谁能想到前几个月他还说爱她,现在就拿了和离书给她! 又过了几日,言永宁将和离书放进妆奁里。朱雀大街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堵住大门的东西都被撤下了。 原先的叛贼乱党被尽数关押起来,元朔名正言顺登基为帝,大典过后,大伯从宫里头回来之后又急急忙忙命人堵住了大门。 “可是新帝为难你了?”侯夫人问道。 侯爷连喝了几口茶后,手还止不住哆嗦,“不是新帝,是莫冉!” “莫冉怎么了?”言永宁立即问。 她大伯脸色很差,像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他被封了异姓王,还成了摄政王。” “什么?!”一屋子的人惊呼。 “怎么还是他?!”侯夫人道。 言永宁自己想想,却是一点惊诧都没了,这一场反攻本就是他策划的,是他助元朔登上了皇位啊。 在他被贬落魄之时,侯府写了和离书,现在他复起了,本来就怕痛康王府连坐的侯府更是夹起尾巴做人了。 言永宁被拘着不许出门,怕她出去露脸之后,又被莫冉想起来报复。可她本就已经被困了好几个月了,哪里受得了。 没过几日,终于在中秋节夜晚翻墙出去了。 身边没带什么人,可就算是热闹的灯市她也毫无兴趣。随便地在朱雀大街上走走看看。才过了几个月,心境像是变了很多,她再也不像从前那般霸道骄纵了。突然想起季雨薇来,心中又平添几分难过,又想起董珍,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没听说新帝册立后宫妃嫔。 正好路过糖葫芦小贩,言永宁买了一串吃。才咬了一小口,就皱起眉头,这个可比惠州那买的酸多了。 “姑娘,你买兔子灯笼吗?”一个小贩凑过来问道。 那兔子灯笼实在是可爱,比她三叔做的好看多了,“我买一个”,正要付钱,此时一华贵的马车从她身边经过。 言永宁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正好看见车厢内的人放下车帘。那么一瞬间,她只看到了马车主人的手,心跳却是骤然停跳了一拍,马车已经从身边经过,她立即转过身去看。 可是再也未看到车厢里的任何情形。 不知道为何,有一种熟悉感觉令她几乎可以肯定,车厢里的人是...... 作者有话要说:你前夫^_^ ---- 论熬夜,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嘻 第87章 独自逛完灯市回到侯府,言永宁见她大伯康永侯急急忙忙从里头出来。 “这么晚了大伯要去哪里?” “摄政王命人来传我过去一道商讨兵部的事,永宁你回府好好呆着别出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莫冉叫她大伯过去?虽然有些疑惑,可人家如今是摄政王了,权势尽握在他手,别说是侯府,就连王府都是忌惮着他的,哪里敢不听从。 第二日清晨。 “昨夜侯爷没回来。”丫鬟前来禀告。 下人正在妆镜前为言永宁梳头,闻言言永宁转过身,“没回来?派人去找了吗?” “天未亮就出去找了,别说侯爷,就连跟去的小厮都没了影子,怕是还在摄政王府邸,可管家差了下人去问,摄政王府邸门口的守卫都好凶,根本都不放我们的人进去。” 莫冉竟然扣押她大伯,言永宁本来心里很乱的,想着该如何拉下脸主动去见他,一听这事就想跑去莫冉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真要只手遮天不成?! 叫小厮拉来马车,她预备现在就同他理论去。 从侯府到莫冉府邸的路她坐着马车来来回回走过很多次,可是今日的心境倒是不一样了。听说他上位之后雷厉风行迅速清算了原睿王一党的人,手段狠厉。现在康王一家还在牢中,他不会也想给她大伯安上一个罪名好一道处死吧? 越想越害怕,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顾念旧情。等等,怎么就变成旧情了呢?前几个月他们还是夫妻呢! 到了熟悉的地方,下了马车才发现府邸门口原先那些守卫都换成了她不认识的,神情严肃就是不放她进去。 “我们原先就住这里的!”身边的贴身丫鬟同守卫道,可是那几个门神一般的人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了。 秋风大,言永宁被冻得一哆嗦。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不,我在这等着吧。”言永宁现在哪里还敢使往日的骄纵性子,这个时辰莫冉该下早朝回来了,那她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另外一辆马车才停驻在门口,言永宁撩起车帘一看,从那马车里下来的果然是莫冉。几月不见,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人消瘦了些,添了几分锋利,一袭异姓王的官服穿着显得愈加尊贵。 匆匆忙忙下了马车,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喊住他,莫冉就已经进门了,守卫们又重新将大门关上。 “他这是没看见我,还是故意的?!”言永宁有些烦躁地问身边丫鬟。 “小姐,我看着像是故意的!”丫鬟同仇敌忾。 言永宁哪里被这么冷落过,心里是有些赌气想一走了之的,可是她走了大伯怎么办?方才已经派人回去问了,康永侯根本就没去上朝! “要不,我们去报官?”丫鬟又道。 报官?然后层层上递,报到莫冉这吗?不是她长他人志气,当日为季雨薇鸣冤,他如何以权谋私,一手遮天她不是没见过的。 “尽出馊主意。” “那怎么办?” “就在这站着,我不信他不出来。”言永宁也不进马车,就在秋风杵着。 下午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官员进出府邸,有好几位都认识她,见到门口站着的言永宁,知道她以前是莫冉的夫人,现在两人闹掰了,这些官员都不敢上来客气几声,只是窃窃私语地走过。 一直到了天黑,官员陆陆续续从里头出来,言永宁却再也未见到莫冉。他是真的没打算见她。 无法,只能折返。 不过,这反而激起的言永宁的斗志,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穿了厚衣服在莫冉上朝的时辰之前就又去了他的府邸。 果然,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从里头出来。只是,门口的守卫又将她揽住了,言永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冉的马车掉头往宫门口的方向去。 然后,她又苦苦等了一天。这个男人,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对她绝情的时候是真的绝情! 一连好五日,她都去他府邸门口,跟要债的似的。 终于,第五日的傍晚,有下人从府邸里出来,“言家小姐,请随我进来。” 这个下人也是新人,是言永宁从未见过的,可他竟然将她带到西厢房,“请在此稍候。” 言永宁在西厢房住过的,未过多久,还有人给她上了茶水和点心,就跟招待客人一般。虽然说现在算来,她确实是个客人。 从申时等到酉时,言永宁才明白他这是将自己晾着了。 门口不停有下人走过。 “你说这两个女人为何如此不要脸,日日来摄政王府。” “你新来的不知道,方才那位可是长公主元期。” 元期?言永宁本就心情郁闷,一听到这个名字更是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门再也安耐不住,直接往莫冉的书房走去,依照以往和他的相处猜测,他此时人就在那里。 一路的畅通无阻,到了书房门口却又被守卫拦了下来。 原先自己在这家里畅通无阻,现在哪儿哪儿都有人牵制着她,言永宁要硬闯。此时,书房里跑出来个人,打扮得明艳夺目,只不过身上衣衫不整,眼角还有泪,像是刚哭过一场。 就是元期,这惹人怜爱模样,是个人都不得不想歪! 言永宁顿时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顿时喘不过气。她可是知道元期一直爱慕莫冉的,再想到方才听府里下人说元期天天来。 怒气蹭蹭地往上冒,合着她放下了身段天天在他门口等着,元期倒是日日都能进来?而且肯定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否则自己不会不知道。不从正门走,孤男寡女的,他们这、这 欺人太甚! 这么一番思虑纠结,眼底强忍了好几日的泪落下来了,心里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元期看见了她也不走,脸上也懵然,站在原地匆匆忙忙拉好衣裳。 言永宁是个推开守卫的姿势,现在也不动了,又恼怒又难过,一双纤手抓着守卫的臂上的铠甲忘了放下。 这是和仇敌狭路相逢了! 此时,一个身影停驻在她们身边。言永宁抬头,终于看到了莫冉本人。他褪下了朝服,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袍从书房里走出来,门口的护卫立即恭敬地退下。 言永宁泪眼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元期,气得胸膛起伏不停,恨不得发作,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发作。 莫冉侧过头,视线也淡淡地扫过来,眼神里尽是冷漠,两人视线相触,几月不见,恍若轮回之后再相逢,本来准备好的求他的那一套说辞,她突然一句都说不出口来,不想低声下气求他了。莫冉像是要开口说话,言永宁却忍不住泪眼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咬着唇瞬间就转过身。 她什么都不想求了,也什么都不要了,他要杀要剐随便,反正自己现在要回家,一刻都不想在这站着,不想站在他和元期中间,这一辈子也都不要再见到莫冉了。 走得干脆利落。 好啊,怪不得这么把自己晾在外面足足五日,是有了新欢,温香软玉地,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个旧爱! “小姐,你怎么哭了?”上了马车以后,丫鬟惊诧道。 “回家!”言永宁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愤恨道,“我再也不来了!” 言永宁这几日在外受了寒,未好好用饭,方才又气血上涌,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第二日她是想去都去不了了,浑身发热、虚弱无力只能躺床上,侯府的人本就已经焦头烂额,见她又病倒,赶紧找了大夫来看。 第88章 一病不起之后,接连两日她都在自己房里。 第三日的夜晚,她整个人依旧烧得迷迷糊糊,半夜的时候辗转醒来想唤奴婢端茶水,却见一个长长身影立在她床边,顿时吓得尖叫着起身。 是莫冉,不知他怎么进来的,也不知他看了她多久,脸上依旧是那副薄凉的神情。 “你把我大伯关到哪里去了?”言永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莫冉的眼神格外疏离冷漠,她根本就不敢直视,有种莫名的心虚,虽然惠州分别那夜是自己不对,可他现在这么冷着她,还同元期不清不楚的,自己也不会再为那日的事情道歉。 丫鬟们不见踪影,言永宁只有自己下床倒茶水,“你出去,谁叫你进我房间了。” “你确定要这么同我说话?”莫冉终于开口,一双眼睛从未离开她身上。 言永宁心里头倔强,打起精神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无奈身上实在没有力气,到了桌边坐下后才给自己倒水。 房门半掩着,门口似乎也站着他的人,夜里秋风透进几缕,她浑身冷,连着发烧几日身上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 莫冉在她床榻坐下,依旧这么看着她。房里没有其他人,两人相对无言。只僵持了一会儿,言永宁就受不了了,抬起手臂撑着自己的脸颊,昏昏欲睡。 “明日搬回来,我放你大伯。”莫冉清冷的声音在她听来有些遥远缥缈。 言永宁努力不让自己趴到桌上,强撑着脑子根本无法思考,“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已经和离了,我再搬回去,他们怎么看我?” “这是你的事。” 莫冉对她是一点温柔都没有了,字字句句跟刀子似的。若是平时她一定会给他一巴掌,可是现在,她坐在桌边站不也站不起来,只胡乱道,“我考虑考虑。” “明日我早朝回去若未见到你,我便将你大伯派到边疆去、” 莫冉在说什么,言永宁一句都听不清,抬起眼来视线模糊一片,眼前像是无数片雪花闪啊闪,偏偏她要强地坐端正了。 “你能不能帮忙叫我婢女进来?”她含糊说了一句。 “什么?” 他的声音近了些,言永宁勉强能听清,强撑着站起来,往前倾一头栽进一个久违的怀抱,“我头好晕啊。” 跟抓到了个救命稻草一般,言永宁立即伸手抱住了身前的依靠,喃喃道,“我好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朦胧间一个急促的声音问道。 *** 再度醒来,天已经亮了,她浑身酸痛,连翻身都翻不了,眼珠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闺房,而是莫冉的府邸。 “虽然受了寒气,其实是急火攻心所致。若照着老药反而越吃越不好。” 外屋有声音,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像是在讨论她病情。接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原先丞相府伺候她的丫鬟。 “夫人喝药了” “我不喝。”她无力道。 “把药给我。”莫冉从屏风外头绕过来,脸色依旧不好,从丫鬟手里接过小药碗,一手又将躺着的言永宁拉起来些。 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 言永宁性格从来都是执拗的,想到他让她在门外站了五日,想到从他书房里跑出来的元期,她心里就堵着难受,朝着床内侧过头。 “康永侯已经放回去了。”他这一句像是安抚。 “我也要回家。” 她的倔强是刻在骨子里的,宁愿粉身碎骨也不让步,这一点莫冉比谁都清楚,他在强势和妥协之间焦灼着。 “把药喝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莫冉让步,将药碗塞给她后站起身来。 低头看看手里晾到温度正好的药,言永宁心里也纠结,他若说几句好话,她留下也不是不可以的,现在却说要送她回去。 言永宁也不用勺子,一仰头豪气地将小瓷碗里的药饮尽了,只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苦啊,苦得她小脸皱起,好半响才回复过来,挑衅地看向莫冉。 莫冉见她这般决意回侯府,知道是拦不住的,真命人备了马车。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到门口。 “你大伯......我未难为他,只是派去西郊外阅兵了。”莫冉淡淡道了一句。 言永宁没什么好说的。 “回去好好养病。” “都怪你。”言永宁嘟囔,若不是他晾着自己五天,她也不会发烧啊。 很早之前,她便开始将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怪到他头上。 莫冉斟酌一番,开口道,“都怪我,晚上,我去侯府?” “谁要你来!谁教你的规矩,可以随意进女子的闺房?”言永宁不满道,之前还将和离书给她送过来,这个人明明是恩断义绝的意思,还来找她做什么。 “风大,上车吧。”莫冉道,亲自扶她上车。 她坐进马车里,眼睛却忍不住瞟向窗外,修长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那儿,只一眼她就移开了视线,别人看他是个尊贵无比的模样,可她看着只觉得伶仃二字。 若现在开口留我,我肯定会跳下车去抱住他,言永宁心里想。 可是马车缓缓往前,她也没听莫冉说一个字,这个人一向将什么话都放在心里的。 马车行了一会儿到朱雀大街上,窗外秋风卷起落叶,言永宁闭上眼睛回想方才那个孤独的身影,还是有些心疼的,是自己在惠州的时候先说了话伤他。 他先屈服那么多次,其实自己先心软那么一次也无妨,下定决以后吩咐道,“掉头回去。” 然而车夫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驾着马车往前。 “回去,听见没有?”声音大了些。 马车却跑得越来越快,言永宁这才觉着不妙,想要出去。 外面其中一个车夫却是转身拔出大刀架到她脖子上,“回去。” 之前两车夫低着头她未注意,现在面对面看着才发现面目狰狞,有人要杀她! 言永宁想明白后哆嗦着退回车厢,谁要她的命?谁讨厌她?京城讨厌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十倍。” 车夫却是再也不说话,这辆马车最终行到城门口,言永宁已经吓得浑身冰冷,撩开车帘观察一番,看到两个城门守卫,刚想呼救,就被车夫捂住了嘴。 “夫人还是安分一点,否则脖子上抹一下,我给你慢慢放血。” 这话叫她恍若置身冰窖,言永宁闭上了嘴,同时双手抚上了脖子,她、她真的不想死啊。现在只是悔恨,方才为什么死要面子,非离开莫冉的府邸,留在那该多好多安全。 现在只能想着他晚上真能去侯府找自己,然后发现她被人绑架出了城。 到底是谁呢?言永宁命悬一线,终于开始用脑子思考,等等,出了城? 最近皇城的守卫加重,城门已经关上许久不容外人进出的,可是两个车夫却这么顺利地出了城,而且守卫连看都不看车厢一眼。 守卫都是莫冉的人,若非被买通,那就是车夫出示了一个重要令牌,背后的人身份肯定是非同小可,十有□□是皇室中人。 皇室中人?言永宁立即就想到了元期公主,她极有可能。 “下车。”马车行了好久停下后,她听外头有人喊道。 出去一看,此处是皇家郊外的避暑行宫。有个宫女打扮的人还朝着她行了一礼,“随我来。” 到底是谁要害她,怕是很快便知了。言永宁也不反抗,对方这么多人,她反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谋划绑架的人,果然已经在等她。言永宁走进正殿看到背影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表哥?!” 他不应该是在刑部吗? 那背影的主人转过身来,是元少琛,殿里还有第三个人,言永宁没猜错,正是元期公主。 “我是没办法了,只能绑你过来。”元期叹了口气道,“莫冉最听你的话,求求你了,你让他免了我皇兄和母后的死罪、” “我同他已经不是夫妻,你找错人了。”言永宁讨厌自己被人牵制。 言永宁算是看明白了,元少琛只是关在刑部大牢而并非宗人府,元期使了手段将他救了出来,眼下还指望挟持她来逼莫冉释放睿王和萧贵妃。 还未等元期说完,元少琛突然抓过言永宁的手一路朝外走,“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言永宁企图挣脱。 “当然是带你离开京城!”元少琛道,“他是不是强迫你回到他身边?” 言永宁手腕都被拉疼了,拼命甩开,“我不想离开京城。” “他现在掌控朝野内外,你若不走智能任由他鱼肉,永远都斗不过他。” 言永宁依旧是一头雾水,“我为何要同他斗?” “他强迫你!”元少琛有些激动,之前铤而走险扶持睿王,没想到他败得如此之快,自己都是元期想办法救才保住了一命。 “他从未强迫我。” “没有强迫?你不爱他,他却留你在他身边,这样还不算强迫?”元少琛眼底满是仇恨,都是莫冉害的他,否则他娶了言永宁,一生富贵生活。莫冉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的幻象。 言永宁生着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同自己表哥争执有什么意义。 “谁说我不喜欢他?!”言永宁被这一场闹剧弄得哭笑不得,整个人都混乱了,“我爱他啊。” “撒谎!”元少琛一副并不接受她这套说辞的态度。 言永宁知道自己身陷怎么样的危险,只能努力安抚,“你回去,我求莫冉饶你一命好不好?” 元少琛跟疯了似地控住她的双肩,双眼通红,“你不是同他和离了吗?现在又说喜欢他爱他?” 秋风吹起言永宁背后的青丝,今日云厚,遮住了阳光,天空低压压地像是要下秋雨了。 “我若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去惠州找他呢?”言永宁也是第一次这么坦率地面对自己的心意。 元少琛怔怔看着她说。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早就喜欢他了,或许比成亲更早,在书院的时候,我便喜欢他。” “我不信!你还说过不想嫁给他。” “你若不信,为何来惠州接我的时候,要骗我伯母病重呢?”言永宁道。“你怕我不跟你走是不是?可是我跟你走了又怎么样?就算有那道和离书在,我还是、想同他在一起啊。” 刚说完,一支快箭从她耳边飞过,直直地刺入元少琛的手臂,他疼得不得不松开言永宁。 来人,正是方才她表白心意时候提及的人。 她估摸着他晚上才发现自己不见了,怎么这么快?! 莫冉带了不少人来,行宫守卫也不少,双方都拉满了弓,一时间争锋相对。 “放她过来,我保你不死。”莫冉抬起手,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元少琛就会被万箭射死。 “我死,她也会死,你舍得?”元少琛垂死挣扎,伸手拔下肩膀上的箭,一把拉过言永宁挡到自己面前,用沾了血的箭头对准了言永宁的脖子,“莫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凭什么次次都是你赢?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 言永宁远远看着莫冉,他身后无数张弓箭。 “给我一辆马车!”身后的元少琛叫嚣着,他手一晃动,利箭的箭头划过她脖子间的皮肤,冰凉冰凉的。 始终镇定自若的莫冉,终于蹙眉,吩咐手下去备马车。 元少琛拉着言永宁上去,手上用来威胁莫冉的箭一刻都不曾离开言永宁的脖子。可笑的是,他知道莫冉最在乎言永宁,才用以此来威胁,“你们别跟着,否则我就先杀了她,再自杀!” 莫冉带来的人真不少,可是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看着马车越行越远。 在彻底看不见行宫之后,元少琛才放言永宁去车厢。 言永宁本就病着,这番折腾下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马车车轮梅滚一圈,就离莫冉远一些。 脑子里又浮现出出之前那个伶仃的身影,她是真的好像回到莫冉身边,他的怀抱很暖,上一个冬季的夜晚,她都是窝在他怀里睡得。 她不想再同他分别,一天都不要。这么想着,言永宁撩开车帘,马车跑得极快,路边皆是石头,不知道跳下去会不会死。 想回到莫冉身边的念头愈发强烈,自己还未同他好好道歉啊。言永宁扶着车窗起身,脱下碍事的繁复外衫,一样东西却掉落下来,小小的符咒,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捡起来后塞回衣襟。 一定要保佑她啊。 自己好像这辈子都没为他做过一件正事,今日就做一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鼓作气跨出车窗,咬了咬唇,纵身一跃。 ...... 扬起的尘灰之中,言永宁重重摔落,抱着手臂挣扎着起身想要逃开,她也不敢往后看,看元少琛是不是回过头来了。 一切都像是放慢了。 她满身狼狈地望向来时的方向,终于有人出现,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去。这一生从未这么坚定过,她要跑到他面前去,好好同他解释,说自己从未要跟他和离。 莫冉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跳下马来。 言永宁终于哭着扑进那个怀抱,旁边成百上千的侍卫骑着马飞奔而过去追那辆马车,扬起的尘土几乎将两人淹没。 “有没有受伤?!”一片嘈杂声中,莫冉大声问她。 言永宁从来没有见过着急成这样的莫冉,手腕很疼,可也只是躲在他怀里摇摇头。 此时此刻,明明是如此混乱的场面,她却无比安心,仰头去寻他的唇。 第89章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手腕果然伤了,整个人蔫蔫的,屋子里已经点了灯。 “饿不饿?”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言永宁这才注意到莫冉,他手里拿着盛了饭菜的小瓷碗呢,这场景无比熟悉,每次她赌气不吃饭,这人总要这样的。 “先喝药?” 言永宁只看着他,这人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不再是前几天那般冷酷无情的样子。 突然就委屈了,手上的疼,发烧的酸疼,前几日被他冷落,被他凶。 “哪里不舒服?” “我手疼。”她喃喃道。 “我去叫太医。” “别去,你给我呼呼我就不疼了。”言永宁将手腕伸到他面前去。 新帝无心政事,他是摄政王,要管的事情很多,要管的人也很多,故而在人前都要比以前更端正严肃几分的。 微微蹙眉垂眸看着这女人,放下手中的饭碗,轻轻握住她的手,真就吹了几口,就是她索要的呼呼。 “还疼不疼?”连带着声音轻柔了几分。他自小就过得苦,鲜少感受到人间暖意,却将自己能给的温柔全给了她。 “疼啊,你抱抱我。”骄纵的大小姐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撒娇,她也只会在他面前撒娇。 他将人抱到怀里。 “他们......”言永宁回到熟悉的怀抱之后,终于想起元少琛和元期来。 “我不会杀。”莫冉端起小瓷碗,给怀里的伤患喂饭。“所以,你不要再为他求情了。” “那元期呢?凭什么她可以进出你的书房,我去要站在外头吹风?那日的事我可还都记着呢。”言永宁听他说不会杀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莫冉也别想蒙混过关。 “她来过几次为睿王求情,后门的人知道她是长公主都未拦着。元期她并不知我身世,故而......然我连她的衣角都未触过。” 这人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得干净,言永宁当然不会听,捶在他胸膛上,“你都能将我关在门外了,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铁石心肠!有了权势便抛妻弃子!” “我自认我才是被你抛弃的那个。”惠州夜市,她走后,他一身狼狈。 “那封和离书不是你给我的吗?你没让我在外面站五日吗?”她一手一个证据,讲得头头是道。 莫冉手里只有一个小瓷碗。 “我既给了你那支簪子,即使是和离书,即使是圣旨,我也不会离开你。”言永宁一通地闹,说着她去摸他怀里的簪子。 只摸到一个小包裹似的东西,干脆全部掏了出来。是一方帕子,里面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莫冉要去阻止,言永宁下定决心要打开看。 “断了?!”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言永宁她拼了命跳马车要回到他身边,结果,结果定情信物竟然断了? 是断了,可她不知道丢弃这根断簪之后,他半夜又折返独自寻找了一夜,“我叫宫里最好的匠人修好它,可好?” “哼,破镜难重圆!” “那你还吃不吃饭?”他在她耳边问道,手上小瓷碗里的饭菜还热着,鱼肉都是他亲手剃了骨头的。 “不吃,我要回家,你别抱着我了。” “听话,先吃饭,你怎么从来不肯好好听话。” “我哪里不好好听了?!” 他舀了一口饭,“那天,我知道他是骗你,不叫你跟他走,你不听。今日,我不让你回侯府,你也不听。”他现在管文武百官,各个俯首臣称,只管一个女人,她却不听话。 他讲话一向都是有理有据,她无法辩驳,干脆别过头不同他说话了。 “先用饭吧。”莫冉道。 她这次好好听话了。 也不知道侯府从哪里打探到的消息,说言永宁在莫冉这。不久便有下人说侯府派了人来接她。 现在京城上下都知道两人和离了,去年他们是因赐婚成亲的,后因这位权臣被贬去了惠州,康永侯府为了与其脱离干系不被连累就提了和离。 眼下这位权臣复起,外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着康永侯这一家日子肯定是不会好过的。 再加上言永宁在他府邸门口站了足足五日,只当她是来求和的,想想这位下堂妻也是挺惨,明明可以过人上人的日子,却是自己作没了。 她用了饭,只觉得不好再留在这了,否则旁人该怎么说,“我回侯府。” “好,我派人护送你回去。”莫冉这次倒是不留着。 回去后,侯府众人是不知道事情始末的,只知道言永宁好好在家呆着,去了一趟摄政王的府邸回来手就伤了。 “这个莫冉竟然敢动用私刑?!”侯夫人华月气愤道。“他真想一手遮天不成?” “这是蓄意报复,我们去找他理论去!” “不是他打的......”言永宁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认为是莫冉打伤的自己的手,还想为蒙冤之人辩解几句。 “永宁,你不要怕他,我们侯府定然不会屈服,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侯夫人又道。 ...... 一时辩解不清楚了,言永宁干脆闭嘴回房。 夜里。 她好好睡在自己的床上,突然听得房里脚步声,起身一看,发现果然是他来了,还偷偷来的,府里其他人定是没发现。 “晚上好好用饭了吗?手还疼不疼?”莫冉这般夜闯香闺做派,说话倒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一般。 他来一趟不易,得打点从后门守卫到她小院的一干人等。 言永宁卧在床榻上,玉臂撑着头,眼看着现在权势更胜从前的人走近,心里头却是有一丝欢喜的,“好好用饭了,手也不疼了,你来做什么?” 莫冉抚上她受了伤的手,发现凉凉的,于是解了外袍也上塌,想给她暖一暖。 “谁叫你这样的,我们现在又不是夫妻。”她轻声斥责一声,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并非真的不许他接近。 她的闺房到处都是精致,床上从幔帐到被子尽是浅浅的粉色。 言永宁坏心眼地将自己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襟,未过多久身体就暖和起来了。 “手别乱动了。”莫冉坐得端正,任由她取暖。 她的手还是不安分,“动一动怎么了,不动手就麻了。” “再动我就会想要你。”从盛夏道如今深秋,好几个月了,他说过他不是什么圣人。怀里的人,也着了一身粉色衣裙,无一处是不美的。 他如此坦白,言永宁倒是羞涩了。 “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两人闹掰了,我还怎么回去?我回去他们定是要说的。”言永宁也发愁,特别是侯府的人,已将他视作洪水猛兽。 “我下旨不许他们说?” “我不知道......”两人都是京城圈子里数一数二的话题人物。 言永宁出神之际,唇就被吻住了。她闺房里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撩拨得他实在无法忍耐。 脸上是个惊诧的神情,又天旋地转,人已经被压在了榻上。 他夜里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料到的。 “我亲亲你?”莫冉一边动手解她的衣裳,一边还不忘征得她同意。 言永宁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几个月没同他这般亲密,原来还觉着有些陌生,听了这句脸上热了起来,想起不少事。 回应他的不是点头,而是凑上前来的一个轻吻。 深夜,寂静无人,房里淡淡花香又浓郁了几分。 “我会轻一点。”他的声音比风还轻。 “唔。” 要知道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留宿她的闺房,可前一次是不允许上榻的,哪里会轻,最后只失了理智般愈加沉沦,尤其她又紧张得生涩如初。 ...... 半月过后,大长公元端主请旨赐婚。 这个消息在京城炸开,一时间取代了莫冉同言永宁,成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的饭后谈资。 万万没想到,这为情所伤多年的元端公主,不对,如今改称大长公主,竟然会下嫁给康永侯府那不成器的三子言云显,这两人,不对,那四个人的关系真要说起来,那得说好半天。 都以为两人此生一个永不会娶,一个永不会嫁,怎么偏偏是这两个人最后走到一起了呢! 礼是在公主府成的。 宾客倒是不多,都知道康永侯府如今不招摄政王待见,自从皇位易主开始,有些人是故意疏远他们的。 宴后,言永宁同京城的贵女贵妇们一道在花厅里头说话。 “你们知道不知道,摄政王今日也来了。”一个贵妇道。 “我瞧见见了,来观礼当然是看在元端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了。”另外一个贵妇附和道。 大家三言两语说了起来,左不过就说侯府没眼力,在莫冉落魄的时候和离了,现在肠子悔青了吧。 “摄政王打算娶谁家的女儿续弦?” 续弦?她又未死。言永宁在旁听着心里不快。 “不知,可据我所知,家里有女儿有妹妹的那几家,都在想方设法地要与摄政王亲近。有些说就算做个妾也愿意的。” “当个妾也算是飞上枝头了。” “那可不是。” 何止几家,言永宁是知道的,不止这些,还有大把献歌伎舞伎的。 可又如何,莫冉夜夜都要来找她,他要是敢收一个半个,她晚上就将自己的闺房大门堵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贵妇们聊了许久,才想起旁边的言永宁来,笑着调侃道,“永宁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纵然前头姻缘失意,也不能真误了自己的前程。” “就是,不要再等下去了,男人一旦变了心,再要他回心转意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的。” “是啊,早些找人再嫁了吧,眼光不要太高,反正再怎么也不会比过第一个去了。” ...... “那不是摄政王吗?” 言永宁本来低着头受着贵妇们的“谆谆教诲”,闻言抬起头来。远处,莫冉一袭象白牙长袍,身上披着黑色狐毛大氅。 背着光负手站立,容姿出尘,正朝着这边看,这是来接她了。 可是就算是丈夫等妻子,也不该来此处的,这花厅里人多嘈杂,都是女眷,不合礼数。 这一点她知道,他更知道。 周围的贵妇贵女们已经窃窃私语议论着要不要上去行礼。 莫冉还是不走,眼神越过其他,在满屋子花团锦簇之中,只看着她一人,这是要逼着她出去。 而她身边的贵妇们,自然都不知道摄政王是在等言永宁这个她们背地里口中的“下堂妻”。 言永宁终于站起身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走向门口的人,最后几步甚至是小跑。 莫冉接到了人,唇边终于有了笑意,还去牵她的手,问道,“你冷不冷?” 两人一起往公主府门口走,如此亲密无间小两口的模样,尽数被那一屋子方才还在规劝她早日嫁人的贵妇贵女们看到了,惊得她们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上那件大氅,很快就到了她身上。 “一道回家吗?”莫冉侧过头问道。 天这么冷不是没道理的,初冬的第一场雪就在此时飘下来。 “好,这次听你的就是了,一道回家。”她仰起头来,眉眼舒展开,眼底有光流转,唇边也有笑意浅浅。 莫冉得了回应,满意至极。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场大雪,有一少年站在侯府大门前,求而不得,落寞离开。 而后他执着于一座城,吃了很多苦才回来,这么执着,其实只是因为城里有一个人,这个人骄纵且任性,可他喜爱至极,想同她在一起,只是这么简单而纯粹的一个心愿罢了。 终于,多年之后,执子之手,与子同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