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变成了死对头的猫》作者：云城JUN 文案： 温楠是联盟的元帅，沈驰是帝国的将军。 人人都知道温楠和沈驰是死对头，挑刺离间明争暗斗，恨不得分分钟将对方拉下马，以除后患。 ——直到他们变成了各自的猫。 银河星报:诡异！将帅战后见面居然相互微笑打招呼！ 银河星报:震惊！将军说晚上想吃翡翠鱼元帅居然应好！ 银河星报:惊恐！将军问‘能洗下面吗’元帅当场拔刀！ 帝国群众(惊悚):将军你是不是坏掉了快醒醒啊！ 联盟群众(暴怒):沈驰你对我们元帅做了什么快点从实招来！ 温楠:今天要顺毛。 沈彻:好。 温楠:也帮你摸摸？ 沈驰:......不了。 温楠眯眼玩味笑:嗯？ 沈驰轻咳一声:好。 表面淡定元帅受x表面沉稳将军攻，1v1，年下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星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楠，沈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萌死那个死对头！ ============ 第1章 【重修】 温楠睁开了眼睛。 涣散的意识还未彻底回笼，身体已经先一步感受到了从地表传来的震荡，快速、连贯且杂乱。 他下意识挺起身，仿佛被重锤蹂.躏过的痛感如电流般蹿入每根神经，疼痛带来的晕眩中整个人又栽倒在地，身体的主人在不断的喘息中平复下来，视线逐渐聚焦，终于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轰鸣如滚雷一般由远至近，火光漫天而起，更远处是触目所及的阴霾，与炮火蔓延的轨迹交接辉映，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紧跟着响起。 这里好像是一片即发不久的战场。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扫视着这一幕，首先升起的是一种微妙的怪异感，而不是惊慌或恐惧。 直到温楠磕磕盼盼地站起身，目光自然垂直向下，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身体倏然一滞。 在温楠的记忆中，这样近距离与地面深情对望还是他身为洛塞军事学校低年生的时候——那阵子常常有人过来找茬，比他大上五六岁的都有，虽然在打斗方面他从没怕过谁，但双拳难敌四手，免不了被人群殴在地，之后温楠也忘记了报复回去的具体过程，只知道凡是参与其中的人，他都让对方的脸部与地面实现了确切的亲密接触。 但现在他没有被人打倒在地，而是实实在在地站着，只是和地面距离还是那么近，简直触手可及。 这感觉有那么一丁点微妙。 ……等等？ 他看向摊在面前的手，或者该称为爪子一样的东西——上面的绒毛凝成了一团，黏着乌黑泥土，还有一些干涸了的血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因为乏力而有些轻微的颤抖。 温楠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峻，甚至还有点超出他的固有认知。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这是哪，人为还是偶然，又或者……军事科研部的那些家伙再次不经批准擅自弄出了什么场景模拟实验？ ‘轰——！’ 爆炸声就落在不远处，迸溅的泥屑贴着脸颊飞了出去，浓烈的危机感降临！ 这一瞬间无暇思索，温楠已经遵循本能蹦跳而起，在空中跃出了一个人类难以企及的高度，然后稳稳落在了旁边的岩石上。 他的腹腔喘息未匀，全是惊的，刚才的高度真的让他有种要升天的快感，不过还没等他好好回味一下，一个庞然大物就猛然冲进了他的视野。 滚滚黑烟中墨黑色机甲赫然鼎立，像是猛兽爆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高能粒子炮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道，直迎上疯狂扑来的‘追击者’！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追击者’被击退数百米，直直冲撞上温楠刚才呆过的岩石，拍开无数多的碎石。 躲过一劫的温楠甚至来不及松上一口气，他的目光紧锁在墨黑机甲上，仿佛在这一瞬间从不真切的梦幻中被拉回了现实。 即使这台机甲光泽不再，滚上一圈泥土的身子称得上灰头土面，因激烈的战斗而破损严重，温楠也能一眼将它认出，并且没有认错的可能——因为在此一个月前他才与这台机甲的主人进行过一次不得已的暂时性联手，而在这之前，他更与其大大小小进行了不下三百次争斗。 大银河时代仅有的几台3s机甲之一，帝国将军沈驰的专属机甲——凶兽睚眦！ 这一刻，温楠胸腔打鼓，连身体的异状也不自觉忽略了。 ‘追击者’并没有死亡，它的体格超乎寻常的凶悍，那是一只波利亚海兽，荒海星球七大神秘生物之一，它的刻模现在还展览在联盟博物馆的正对门大厅。 温楠当然认得波利亚海兽，也与它们打过几次交道，但他从来不知道对方的身高可以直击三十英尺，厚实得像座小山峰！ 就在他微微愣神的时候，机甲睚眦已经与海兽再次缠斗在一起，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足有56吨重的睚眦如断线风筝一样被掀翻在了空中！ 温楠：“……” 星航博物馆对波利亚海兽的描述资料绝对有必要重置更新。 机甲睚眦突然动了—— 整个时间仿佛被拖沓得无限漫长，它反冲而上，粒子炮口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曲折翻转，直直地插.进海兽张大的嘴里，睚眦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猛然抓住海兽的身体！ 两者顺着冲击的轨道直坠地面，就像一颗陨落的流星，绚烂夺目的光芒中海兽被炮火轰成了无数碎末，随后重新恢复黑暗。 很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声音，远处的高地上，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终于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刚才完全是下意识将头埋到了手臂间，但两只眼睛还是被强光扫了一下，一般情况也就黑一阵，结果到现在还隐隐发痛。 如果不是爪子太脏，温楠没准已经丢掉元帅的矜持放眼睛上开揉了，他也没想到只是爆炸光就能将眼睛刺激成这样，要换成工作间的白炽灯不得直接瞎掉？ 幸好这里光线很暗……很暗？ 温楠又是一顿，忍不住抬头张望四周，这里的环境称得上昏暗无比，但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的夜视能力怎么......不，应该说这副身体的夜视能力似乎超乎寻常的强。 他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 这只是一次很短的怔愣时间。 狂风呼啸而至，咸湿的海风伴随着吼叫传来，山头之间巨大身影飞快地跃动——正是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其他波利亚海兽！ 想都没想，温楠当即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副身体受的伤不算轻，这么多海兽涌动过来，四面八方甚至挤不出逃跑的缝隙，如果被波及，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死字！ 但温楠注定要失望了。谷内空旷，峡壁更是险峻耸高，所有的隐秘放在这里简直无处遁形。 温楠呼吸愈发急促，就在他当断则断，准备迎上被踩死的危险往后撤退的那一刻，锐利的视线突然瞄见了睚眦破开的机壳。 而破开的地方好巧不巧破在驾驶舱的角落！ 温楠看着那个口子，伴随着海兽呼啸而至的怒吼，内心突然涌上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 他当下迈开四肢，张开尖爪挂住碎石，就像稳稳固定在了山体上，划开一条笔直流畅的直线，最后轻巧一跃，跳到了地面上。 温楠仰起头看了过去。 小小的猫儿蹲坐在炮火连绵炸响的焦土上，与庞大的墨黑色机甲遥遥相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成为战场上一处奇异又别样美好的风景。 然后温楠再无顾忌，若已经离弦的利箭，飞一般地蹿入了睚眦的驾驶舱内。 驾驶舱内别有一番天地。 数不清的神经带散发着莹莹蓝光，宛如星辰构造的漩涡，年轻的帝国将军立在中间，微微侧转头，朝尚在喘息的温楠瞥来冷漠深邃的一眼。 第2章 【重修】 “……猫？” 不请自到的客人只引起了沈驰的匆匆一眼，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有过多的分神。 “警告！智能检测到方圆五百里内正在跃动的波利亚海兽，数量五十二，危险程度2S，不建议现在的您进行正面交锋。” “警告！驾驶舱已破损，氧气正从中泄露，感压平衡受到影响，当前状况不适宜人类久留。” “警告！智能检测您的精神已趋于疲劳，局部未能愈合的伤口遭到重创性撕裂，血量正在流失，50cc、100cc……请尽快撤离到中心部队进行救治。” 接二连三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如蜂鸣般响彻整个驾驶舱，温楠被刺得想挠耳朵，敏锐的耳力让他在嘈杂之中清晰听见了沈驰充满压抑的怒骂。 “艹！” 抬头看过去时还是那样，刀锋般凌冽的目光彰显着帝国将军历来显示在公众面前的沉稳冷静，好像刚才那一声就只是温楠的幻听。 温楠笑不了沈驰的虚伪，因为他本人也差不多这样。 两头海兽包抄到睚眦行进的狭角，睚眦一个扎猛打滚躲了过去，温楠来不及站稳，就跟着惯性扭步移动，从口子边一直拖曳到沈驰脚下。 将军和智能机甲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身影。 天地昏暗，远处似有雷鸣，乍现的光芒将驾驶舱照得通亮，沈驰面容苍白无力，额角鼓起狰狞的青筋，神情一刻比一刻冷峻。 他已经连续战斗了一百零四个小时，身体疲惫至极，这也是他打赢后没有立即离开的原因。 他想缓一缓，但浪潮般涌来的海兽不想让他缓！ 温楠看着沈驰差点松脱观测台的指节，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根本不是找到了临时避难所，而是上了一艘即将沉没的贼船。 地面没有落脚的地方，沈驰终于拿准注意，心一狠，驶向高空。 “将军——” 话音未落轰然一声，温楠这次没扒拉稳，猛地一个趔趄，脑袋撞到了地板上。 沈驰喘息着抬起头，万年冰封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为自己在战斗中居然出现了一时的恍惚，也为自己压榨得几近匮乏的精神状态。 在沈驰他们身后不远处，波利亚海兽亮出利爪，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势在必得！ 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急切：“危机程度上升至3S，已非驾驶者能够抵抗的程度，请将军即刻进入救生舱，我会将您弹送至安全区域……” 沈驰冷眼打断了它：“这附近没有安全区域，立即标记乱石丘的具体位置，并勘测方圆百里的地形图。” 神经带传递来了沈驰疯狂的想法，智能机甲接连发出尖锐的警报。 “警告，警告！此方案可行力低于5%，驾驶者坠亡可能67%，整体失败的可能高达94%，请驾驶者谨慎考虑！” “闭嘴！” “将……” 沈驰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跌撞了出去！ 迅猛的小身影在空中飞跃出一道长弧，将猝不及防的帝国将军径直撞出观测台，失去掌控者的神经带停滞在半空中，分外迷茫地伸展着。 不过智能系统自动高效运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 温楠毫无迟疑地接纳了掌控权，并在瞬息间让哑了火的睚眦从直坠中拔升高空！ 沈驰捂着被撞出红印的额头，周身都是乏力的，神经带从神经末梢的突然剥落让他眼前一黑，好死不活没晕过去。 多年养成的征战本能让他反射性去抢夺睚眦的操控权，但居然遭到了智能机甲的拒绝，沈驰下意识想要骂.娘，喉咙间挤出破碎的怒吼：“睚眦——！” 睚眦声音沉闷，也带着点不敢置信：“……将军，抱歉，入侵者的精神阈值高过您，我无法转移操控权。” 怎么可能！？ 帝国将军从来没对自己的精神力产生过怀疑，眼下却被彻底颠覆，他看向观测台，心中腾升起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只是没等他看清，温楠出手就是一个报复性的减速急降猛冲，沈驰立马随冲击滚开，并且狠狠撞在了墙壁上！ 如果有人懂得猫的情绪，一定能听出温楠声音中的忍无可忍。 “喵喵喵喵？！（你机甲驾驶的结业考试成绩到底有没有及格？！）” 原本的伤口加上连翻的撞击伤，温楠能在把沈驰踹开的时候收起爪子已经是他忍耐力超群了，不然帝国将军绝对是满脸血花！ 但沈驰也没好到哪去，一直压着的那口气就这样突兀地松了，极致的疲累潮水般反掀回来，几近要将他拉入黑暗。 他确切地听到了一声猫叫，细嫩软糯，带着一点恼怒的尖厉。 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恶意。 最后一眼看向观测台上那不甚清晰的一团，沈驰眸色渐变得深沉难测，不住颤动的眼皮一点一点垂到底端，终于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温楠将睚眦拉上一条稳定的航线。 “你是谁？”睚眦的声音从中响起，“曼格拉沙岩猫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精神力阈值。” 温楠没理，作为一只崭新的喵星人，喵知道能不能和机甲正常交流。 他的眼睛瞥向观测台上的能量条——在沈驰之前的折腾中，数值已经降到了36%。 这是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意味着温楠必须在低于十发高能粒子炮的耗能输出下解决身后的追击者，并且到达安全的地方。 常年被沈驰的冰山气场感染，睚眦不是一个多话的机甲，见温楠没有理睬，就没再说。 它又观察了几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机械臂悄悄拿出治疗装置，朝昏迷的沈驰探了过去。 就在这时，温楠像是发现了它的举动，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祖母绿色的眼睛宛如一颗美丽璀璨的宝石，倒映在镜像中的机械臂猛地一顿。 只是三秒之后，温楠又将头转了回去，并且没有制止。 智能机甲松出一口不存在的气，没有再迟疑，抓紧时间治疗自己的主人。 温楠的心绪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就在睚眦拿出医疗仪的那一刻，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一个好机会，解决帝国的将军。 智能机甲正在拆开注.射器，只要温楠想，里面的精神力缓冲液随时可以换成烈性恢复药.剂，对正常人可能只会导致一些神经损伤，但对精神力枯竭还陷入重度昏迷的沈驰而言，不亚于一支致命毒.药。 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与他齐名的银河霸主，超一流的机甲驾驶技术与军事领导才能，统掌狼虎般神勇的前军部队，帝国军部一颗高速崛起的新星。 只要一针下去...... 温楠的眼神变得深邃，半响，突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虽然在外人听来那还是一声软软的猫叫。 这一会过去，睚眦已经为沈驰注.射完了精神缓冲液，接着处理外伤。 温楠瞥向身后的追击者，向着沈驰之前标记的乱石丘飞速驶去。 第3章 【重修】 高空中一台机甲往乱石丘飞速行驶，后面是穷追不舍的海兽群。 温楠不是最了解沈驰的人，却是最了解帝国将军的人。 不需要提示，不需要点明，几乎在看到地形图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沈驰的全部想法。 双方接踵进入荒海星球的灰暗地带，天上乌云滚滚，雷鸣轰然，这一场追击终于结束它长时间的前序，激烈的拉锯战就此打响！ 接连躲过杂乱的海岩，平层上拱形大断口突兀出现，机甲睚眦一个完美的提速压身，贴着断口截面滑了出去，身后的海兽则躲闪不及，卡在了断口里，迎接它们的则是雪亮刺目的光芒。 两只。 小小的山峰突然挡在路前，温楠被迫降低了速度，海兽喉间发出兴奋的大吼，跟着紧扑过去，尖锐的巨爪离机甲睚眦的后推动器只有一步之遥—— ‘砰！砰！砰！’ 谁也没想到山峰后面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机甲睚眦乘机一个后空翻绕到身后，接连几个踢踹让它们直坠黑暗的深渊，惨嚎声堙没在坠逝的风中。 三只。 乘着海兽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温楠拐道朝旁边飞去。 两方一跑一追，一方的数量却在逐渐减少，当海兽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机甲睚眦突然落回了地面。 破开的合金外壁迸溅出不堪承受的火花，这架经历了接近一百零四小时激烈战斗和奋力奔逃的大块头，似乎也到了散架的尽头。 海兽们不知道机甲需要能源，但它们却知道这些大家伙在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会突然不动，就像它们追了这么长时间，也会累。 机甲睚眦似乎‘累了’，海兽们的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它们抬起前爪，小心地踏在前面的土地上，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又是一步踏了上去……终于有海兽升起胆子，咆哮着冲上奔往机甲睚眦的道路！ 剩下的海兽也不再迟疑，践踏声顿时震响了大地！ ‘咔嚓’ 尚未积厚的浮石终于接连发出凌乱不堪的哀鸣，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难寻的速度在地面上朝外分散，轰然一声，海兽们齐齐落入破开的大洞里。 温楠微微抬起头，心绪平稳如常，绿宝石般的眼睛光彩夺目，丝缕涟漪在其中轻轻律动，就像神秘浩瀚的星海。 十六只。 落在后面的海兽在将落不落的边缘，四肢疯狂抓挠着泥土朝外爬，温楠也没有再一炮轰过去。 侥幸逃脱的几只再兴不起追击的念头，狼狈仓皇地朝外逃窜。 能源剩余27%，耗损仅用9%。 战斗结束。 将机甲的航行路线调整到自动导航模式，目标点定在最近的安全区，温楠从观测台上跳了下来，因为没站稳，晃悠了几下，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驰。 真是个疯子，他想。 乱石丘地形复杂，还有海拔恒压、飓风变速，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这样高精神力集中下的操作，在沈驰全盛时期当然不值一提，但对于现在精神力枯竭的沈驰而言，想要试图挑战，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但温楠不认为沈驰是在自寻死路。 一个月前，银河外系无由爆发空间异动，沈驰在两军气氛凝滞的间隙向他提出那个疯狂而不可思议的想法时起，他就知道这个家伙的胆识和狠绝远超公众面前的表象。 那一慕星河暴动烙印在温楠的眼底，至今还震荡着打旋儿的波涛。 驾驶舱外风雨交加，豆大的雨滴从高空坠落，拍碎在黑褐色的泥土里，绽成了水花。 身上剧痛未减，也不知道这副身体在他之前遭受了什么，温楠走到沈驰的脸颊旁边，那里有睚眦之前拿出来的医疗仪。 幸好里面的药剂还算充足。 温楠于疲劳中松出一口气，刚准备拿起一支注.射器，结果前爪直接从光滑的管壁上滑了下去。 毛绒绒的小爪子又反射性地伸出去挠了几下，回神之后猛然一顿，缓缓摊在了自己的面前，又死死地盯住。 温.刚还沉思于将帅立场.楠突然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他好像变成了猫。 温.变成了猫.楠，接着又想起了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人的药......能给猫用么？ 帝国的支援比预料中来得突然，他们很快通过辨位器找到了机甲睚眦，以及驾驶舱里的一人一猫。 “这里是救援C队，正在搜寻先遣部队的遗骸.....” “报告，将军大人安好无恙......” “任务发生意外，先行暂停，请各位军官迅速集合整队，即刻进行返航，即刻进行返航......” 在一片杂乱的通讯报告中，机械声清晰入耳:“……全过程就是这样，请指示。” 来支援的男军官听到睚眦对沈驰的汇报，没忍住一脸不敢置信：“等会睚眦，你是说这只猫不仅越过将军夺得了操控权，还驾驶着你成功躲开了近三十头海兽的攻击，最后救了将军？” 他刚提着温楠的后颈，因这一刺激差点松手，将温楠给摔到地上。 旁边还站着两位女军官，同样打量着这个不该出现在睚眦内部的小小身影，其中一位突然箭步上前，将温楠从男军官的手里夺了回来，怒道：“你干什么？它受了很严重的伤！”转瞬间动作又变得格外温柔，将温楠小心怀抱着。 男军官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爆发又突然母性大发的女军官乙：“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女军官甲为他解惑：“她曾经在生物研究部呆过一段时间，对动物有特殊的情感。” “那也不至于吧，这脏兮兮的东西也爱得下去。”男军官拍拍手上的泥土，很是纳闷。 女军官乙蓦然抬起头，不轻不重吐出一句话来：“这是猫，全宇宙仅剩三千只不到。” 男军官：“啥？” 女军官乙冷眼看他：“而且它还是帝国史上的珍惜种，曼格拉沙岩猫，一只价值13.78亿星币。” 男军官：“……” 3S机甲也有3S机甲的傲性，它完全可以就男军官的质疑表示驳斥，不过因为事实真相太过匪夷所思，睚眦索性保持了沉默，等待沈驰的指示。 沈驰将视线转向女军官怀抱里貌似昏了过去的温楠，眸色晦暗不明。 脸上还残留着温楠撞上去的触感，有两次，第一次是温楠为了取得操控权而将他踢开，第二次是将醒不醒的时候，那么大点的小身体疲软自然地倒了过来。 虽然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但拍抚上皮肤的绒毛却很柔软，挠得他心间微微生痒。 他刚下意识捧住温楠的身体，却发现小家伙已经昏了过去，接着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接到了支援军队请求降落的信息。 而现在，看到温楠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就更不可能做些什么了。 年轻的帝国将军皱紧了眉头。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女军官乙这时揉开了温楠额边一小撮凝结的毛发，讶然道：“这居然是一只白猫，还是纯正的白。” 众所周知，野兽的颜色越接近自己所生活的环境，则越容易存活下去，而荒海之星的地表颜色均偏暗系。 女军官甲由此感慨：“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沈驰突然转过身：“带回去。” 男军官惊讶道:“带回去？将军，这猫......”难道将军要养？ 像是停顿了一小下，沈驰不紧不慢地开口:“回去之后送去兽医院，能不能活得下去看它自己。” 女军官乙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将‘曼格拉沙岩猫只有在野生状态才能正常生存’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就像沈驰话里表达的那样，小家伙的气息很微弱，恐怕撑不了多久，再者荒海之星在降雨后温度会持续降低，而沙岩猫也会躲回巢穴，如果这时不带走温楠，重伤且昏迷的状态下，无疑是把对方直接推向死亡。 要说把温楠治好了送回巢穴……他们更不可能为了一只猫耽误军队的秘密任务。 女军官乙将温楠抱紧了几分，避开他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心中充满怜惜：祝你好运，坚强的小家伙。 嘀一声，通讯器亮起指示灯，女军官甲拿出来看了一眼通讯人的名字，直接递了过去:“将军，是‘小少爷’。” 沈驰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三维投影里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格子衬衫红领结，两腿懒散相搭，环抱一个三体模拟板，有一搭没一搭地玩。 他抬头的时候，眼睛顺势眯起，带起几分天然纯粹的邪气。 少年没有对难能脱困的帝国将军表示来自下属的担忧，只是心不在焉地问—— “亲爱的将军大人，本次荒海之旅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温楠闭着眼睛凝神去听，但他已经太累了，意识已经模糊不清。那些声音仿佛渐渐远去，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浪潮冲刷海岸的声音悠悠回响，那些汹涌波涛渐变为冰冷的水流，轻抚过温楠的眉梢、鼻眼、身上周遭......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触，让温楠抗拒，厌恶，又有着深深的疲倦。 然后身体如铅铁一样，缓缓沉入无声的水底。 第4章 【重修】 第三银河，联盟首都仙英星。 开门的那一刻，本还有点响声的人群彻底息声，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房间里。 如果他们没有看错，刚才出现在联盟元帅眼中的情绪是......茫然？ 霎时间众人如遭惊天霹雳雷鸣轰顶，温楠却在此刻转过了头，在齐刷刷充满惊异色彩的注目礼下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去，瞄了眼钟上的时间。 “我知道今天要听你们汇报工作……能不能麻烦各位先去客厅小等片刻？机器人会奉上下午茶，华英街的特级咖啡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 一帮人很快注意到温楠现在的状态：坐在床上，半卷领口微开，头发有些杂乱，显然刚醒不久。 在这个不同寻常的下午，各文事官接连碰上了‘元帅无由发愣’‘元帅赖床到下午三点’等特大级灵异事件，受惊的脆弱心灵直直打鼓，抱着成堆的文件资料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好在温楠没让他们久等，很快整理好仪容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平静而温和。 看到这正常且熟悉的一幕，众人齐齐吁出一口气。 这次的汇报工作进行得近乎完美，结束后文事官们生怕再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纷纷起身告辞。 在外人看来，那架势称得上落荒而逃。 新到的来访者刚好撞见这一幕，僵硬的脸皮动了动，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您上次不按常理的敲打行为多少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阴影。” 桌子上留有保姆机器人精心调制的咖啡，可惜客人们无福享受，温楠随手端起一杯，半卷袖子向上挽起，露出白皙而结实的手臂，背靠落地窗边，微微朝外望。 几秒过后，大门口一堆人结伴走出别墅，耳朵相互凑拢，谈话声里暗波流转，温楠神情淡然，转眼时又带上了笑意。 他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只是些礼节性的慰问，虽然与帝国征战而松懈了几年，不过我会尽快让他们重新习惯。” 元帅直属统御军团副指挥官，凯.列维斯中将，闻言有些无奈，他的手中有两份资料袋，扬了扬其中一个：“元帅大人猜猜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这谴责意味浓重的眼神不久前才看过一次，温楠眉角轻轻一跳，半响后巧妙回答：“从你的表情来看这是一个好东西。” “可以这么说。”列维斯中从中拿出一份医疗证明，“医院方面也很高兴地表示，元帅大人的身体状况终于不会再拉低联盟人民的整体健康水平。” 联盟元帅轻咳了一声，低头喝起了咖啡。 列维斯表情很平静，也是真心劝慰道：“事实上您的身体检测报告很少有及格的时候，他们都习惯了…….不过现在已经脱离了战事，而您一个月前才从重症监护室里被人给推出来......或许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假期？” “我确实在好好享受。”温楠放柔了语气，示意列维斯看向书桌上堆砌的文件，“比放假前少了一半。” “加上各方面工作汇报，后续军防安排，足够超出您的日常工作量。”列维斯特地在后面补充了一下，“您放假前的日常工作量。” 又来了...... 温楠立马转变攻势，换上委婉迂回的腔调，扬了扬手中的杯子：“咖啡不错，别浪费了，来一杯？” 耿直下属完全不想买上司的账，无奈温楠就是装傻充愣，模糊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列维斯只好作罢，谈到了正事。 “这是帝国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 纸质报告摊开在桌面上，上面列举着帝国将军自休假以来的动向，但大多都无关痛痒。 列维斯语气凝重:“说是休假中的沈驰突然消失，行动很隐秘，谁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探子们看到的一直是个高仿机器人，所以他们也对真人离开的具体时间也一筹莫展。” 温楠正准备拿起资料的手一顿。 这一个小细节正巧被列维斯察觉到了，他问：“怎么了，元帅？” 前者很快收敛好了微溢的情绪，很平静地将报告翻开：“没什么，只是感慨年轻真好，不止恢复力惊人，还顽强得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您这是夸赞么。” 温楠笑了笑：“你知道我一般只会在心里说反语，而且会换一些浅显易懂的词。”他接着又喝了一口咖啡，坦然自若地说，“不过骂人是不好的行为，建议你别学。” “……” 第一次被温楠的言辞惊掉下巴还是他跟着温楠的第三年，虽然那也间接表示出温楠对他的信任，但列维斯还是有点痛惜自己一去不复返的尊濡之情。 列维斯感觉温楠有什么话将说不说，不过忠心耿耿的下属也不会去细究：“您也知道自己不再年轻了。”还这么时不时瞎折腾。 那场危机过后，虽说两边战损得到了有效抑制，但得到庇护的却不包括冲锋陷阵的将帅二人，温楠的情况比沈驰好一点，不过身体也被爆炸下的高温熔解开了40%，据说随行的医生助手当场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主治医师是见过世面的人，全程沉稳如故，只是在温楠醒来之后拍出了一张有待观察的病危通知单，硬生生将温楠压在医院里尝尽了十几天的营养套餐——也就是清汤寡水，直到看不惯对方在病床上劳心竭力批复文件的样子才勉强放了人。 但其中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被小护士们恳求的。撇开政.敌关系不谈，联盟统帅的忠实粉丝几近遍布整条银河系，她们自然不舍得自己的亲亲偶像受苦。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驰也比温楠早几天拿到了可以出院修养的证明。 对此帝国表示：将军大人正值壮年，身体素质良好，自然承受得住这次打击，联盟元帅长年累月辛苦下来，身体亏空巨大，这次又受了重伤，还是多加修养为好。 在人均寿命两百三以上的大银河时代，温楠并不大，正好迈入男人的黄金岁月，但由于他对敌治策的手段过于老练狠绝，往往就给人一种活了很久的错觉。 温楠也没恼，接到消息之后真诚地回以慰问，并感慨道：帝国将军勇武非常，简直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 这话很微妙，要知道元帅和将军掐得最凶的时候，帝国长老会曾官方否认过温楠在生理学范围上的长者地位。 你说我老？好的孩子乖，这次表现的不错，继续发扬光大。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帝国新闻台:“......” 温楠神色自若，心平气和地道：“如果你的态度能和话里的敬词一样完美契合，那么议会每年对你的投诉和状告也会少上70%。” 列维斯瘫着脸：“您知道我学不会这些。” 温楠一边理解地点了点头，一边调出端网:“所以我会交给你学得会的东西——接收到了？” “这是什么？” 点开端网上的传输文件，列维斯发现那是一张星图，里面还体贴的带上了坐标。 “你接下来要着实去视察的地点。” “就一个？等等……”列维斯发现了不对劲，两指并拢将星图拉开，发现星图之下群星闪烁，每一个下面都标上了明确的坐标。 ……他的嘴唇都颤抖了，整张脸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温楠摊开手，微微笑道：“毕竟我还是重伤休假人士，为了你上司的身体着想，就麻烦你了列维斯中将。” 列维斯：“就因为我说了你老？！” 温楠慈祥地拍拍他肩膀：“年轻人多走动，这也是给你的机会。” 列维斯表情里的口子越裂越大，想起他那里还压着的一堆事务，抱头痛苦地道：“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为什么荒海星球那么远的地方也需要视察，那不是联盟的地界吧？！” “它在联盟计划扩张的地域里，还有周边的行星带，部分商人对将它们建成旅游景点很感兴趣。”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温楠耐心劝慰道:“我早说过你不能只把精力放在军务上。” 列维斯看着他睁大了眼，一脸痛不欲生。 似是也有些于心不忍，温楠忽地叹出一口气，退让道：“如果你事情比较多，那就去这一个地方吧，其他的我再抽空去。” 比起遨游整个星际，去一个星球进行实地探测还算能够接受，列维斯的表情好上了不少，半响后他又隐隐感觉到不对，为什么地方视察这样的小事需要元帅亲自上阵…… 温楠却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拿起报告就赶人：“记得多带点人，秘密行动，对了。” 他突然在门口站定，看着列维斯，仿佛只是自然而然地随口一提:“还有一件事，你帮我注意一下。” 列维斯问：“什么事？” “沈驰回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带着一只猫。” 第5章 【重修】 回想列维斯离开时带有疑惑的眼神，温楠不自禁揉了下额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梦里发生的事当了真。 沈驰只是恰巧在这个时间点消失，并不代表他一定去了荒海星球，就算沈驰真的在荒海星球进行什么秘密任务，按往返时间来算，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帝国的边境，列维斯过去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再说了，消失是多正常的事，在温楠以往接收到的帝国情报中，十份有四份都谈到了帝国将军的消失，但往往对方只是去偏远地区开个小会，整顿整顿内部矛盾，将统治的根系遍布帝国的每一寸领土，除此之外，真没见沈驰暗中策划过什么阴谋。 阳谋倒是用得不少。 众所周知，联盟元帅温楠擅长奇招诡谋，帝国将军沈驰擅长简单粗暴，联盟元帅的套路是让你倒了霉都不知道怎么哭，帝国将军的招数是即使再来一次，你还是不得不往里钻。 双方道不同却平分秋色，迄今为止交战了三百多次。三百次里温楠胜仗居多，但要论帝国给联盟造成的损伤，还真说不上谁比谁强。 说到底还是联盟政体腐败带来的局限。 温楠确实把沈驰当成了对手，但对付沈驰，他却不能拼尽全力，甚至特例情况下还得保护对方的安全，因为在帝国一帮草莽子武夫里面，沈驰是唯一的主和派。 这话听上去有点好笑，给联盟造成最大威胁的帝国将领，居然主张求和。 一边追着打你一边讨好，就没见过这么精神分裂的。 但事实真相就是这么糟蛋。现在的联盟尽管有温楠在尽力维护，但面对拥有千万雄师的帝国依旧没有招架之力。 不是打不过，而是耗不起。 温楠自己能够草饼子充粮雨水充饥，将士们也可以勒紧裤腰带往上扛，但联盟人民不能在生活憋屈的同时还要忍受战火的牵连。 沈驰主张求和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并且绝对不是政事新闻报上那句堂而皇之的‘为两国人民着想’。帝国现在的管理水平上存在很明显的漏洞，军权统领分散，派系林立，如果作为外敌的联盟在此时破败，那么内部毒瘤就会全面爆发，很有可能让帝国就此改朝换代——这是作为皇帝亲信将领的沈驰所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比不上联盟那些让人心梗的破烂子事，不过到底还是让帝国当权者不得不时刻警醒如履薄冰，所幸还有一个沈驰为他抵挡明枪暗箭。其实在这方面温楠和沈驰的境遇差不多，都是为了自己的阵营鞠躬尽瘁、累死累活，要不怎么说他们总会被新闻台放在一起比呢。 不过相同的苦逼没让他们惺惺相惜，反倒不知怎么的闹出了两看两相厌的传言来。温楠这边的感官比较直白，只要想起沈驰间接给他引来的一大堆麻烦，他就忍不住想要拉沈驰去决战生死台。 ——突然后悔梦里没给沈驰扎上一针。 温楠闭上眼，微微揉捏鼻梁。将列维斯派遣去荒海星球也不是真的要验证那个古怪荒唐的梦，而是他对一个月前的星际大爆炸产生了一点疑虑。 在爆炸前期，他曾经用精神力检测到附近有一阵诡异的引力波，波向就在荒海星球那个区域。之后昏迷了几天，醒来也没想起这件事来，反倒是突然做的怪梦让他记起了那天的蹊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沈驰才去了荒海星球。 家务机器人突然看见联盟元帅一拍额头，摇头不知道在笑着什么，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它站在原地疑惑地看了几秒，接着就去收拾桌子上的咖啡。 很少看见主人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来，勤俭持家的机器人也不觉得咖啡没喝完是浪费的了。 当天晚饭时间，别墅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温楠是真挺惊讶的，眼中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又接着闪过一抹担忧，不过转瞬即逝，上去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盒子：“怎么来了？”拿到手中才发现盒子里的东西格外的轻。 少女换上家务机器人拿来的室内鞋，蹦蹦跳跳地围着温楠绕了一圈，笑嘻嘻地道：“来看看你是不是像外面传闻的那样。” 温楠任由对方打量自己，将盒子放在了桌上：“英俊潇洒还是风流倜傥？” 少女在他面前站定，好像视察满意的监工：“是病入膏肓，香消玉损。” 温楠挑起一边眉毛，屈指轻敲了一下少女的额头，少女捞住温楠的手臂嘿嘿直笑：“难得我来一次，厨房借我用用呗，帮你囤一些储备粮。” “怎么，不想试试哥的手艺？” 少女瞬间悚然：“别了哥，我可不想看你再炸一次厨房。” 说起这事，温楠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冤屈简直洗不清，双手抱胸：“到底是谁在我转身的时候不止撞翻了锅还弄倒了油桶？” “啊哈哈哈……那，那个……”少女眼神左右飘忽，“谁让哥你用完了东西不收好的，再说了，之后不都换我来做饭了吗？” 温楠也不和她继续争辩，将袖子挽起，走到冰箱前：“晚饭想吃点什么？” 少女像是压根不信温楠会做菜一样守在旁边看好戏，到之后发现对方处理食材的动作自然而然，没有半点生疏的样子，也只能满含疑惑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静静地看着温楠拿刀的手，骨骼分明且修长，在菜板上行云流水地起舞，突然问：“是我们再见之前的事？” 再见，不是指这一次见面，而是几年前的再次见面。 温楠手一顿，声音中好像没什么异样：“嗯，在那之前。” 少女又问：“可你那时候不是在军校读书吗，军校里也需要自己做菜？” “食堂兼职，偶尔宿舍里馋了也会弄一次。” “那哥的校友不是很有福气，能吃到联盟元帅做的菜。” 温楠耸了下肩膀，表示不置可否：“不过他们现在大多数都对我恨得牙痒痒。” 少女嘴巴哼哼声：“那是他们眼瞎看不到你的好，反正我哥全宇宙最棒。” 温.被兄控滤镜.楠对少女的话表示极力赞同，严肃正经地说：“家里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妹，他哥哥又怎么会差？” 少女捂嘴直乐，扶着温楠的背笑得直不起身。 本要凝滞的气氛就这样被轻巧化解，两人再不提‘当年’或是与‘当年’相关的事。他们有随性地闲聊着，多是些生活上的细节，像是很多年没有见面。 温楠突然想起了少女拿来的那个盒子：“那是什么，给你哥带的礼物？” 少女眨了眨眼，音调拔高地‘喔——’了声：“你不提我都忘了！” 她转身飞速奔去了放着箱子的大厅，又飞速跑了回来，将怀里的东西凑到温楠的面前：“哥，你快看！” 闻声抬头的温楠被绒毛糊了一脸，连忙将火关小。他没有去看那个东西是什么，而是首先揽住少女跌撞的身体，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少女瑟缩了一下，像是有点怕这个样子的温楠，但她只忐忑不安了两三秒，温楠就已经叹出一口气，手掌抚摸上了她的头，轻轻地揉，声音一点都不大，却让人不自觉想沦陷进去。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少女看向温楠，有一瞬间的愣神。 在她面前可望不可即的联盟元帅，骤然就变成了破小巷里那个肆意张狂的少年郎，少年的面容模糊在光影中，眸眼如水清澈明晰，对着她伸出手，咧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来。 那么的温柔。 她突然就有点想哭，好半响，才咽下了‘哥，你一点没变’这句话。 半小时过后。 被赶出厨房的少女趴在饭桌上，手指头戳着让她惹祸的‘罪魁祸首’，不过小家伙像是睡着了，被少女怎么戳都不动弹一下。 余光瞥见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的温楠，少女连忙乖乖脸正襟危坐。 温楠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见状也是好笑：“好了，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少女嘿嘿笑，立马破了功，又撸了几把小家伙的毛发，温楠顺势看了过去，有些意外，因为它看起来像是一只猫。 猫虽然稀少，但架不住人类对萌宠市场的需求，很多商家就致力于寻找可代替品，去年好像流行上了养一种类猫的动物，和少女手中的这只倒挺相似。 温楠看少女挺喜欢的样子，倒是没多问，就算少女真的想养猫他也能托人办张证明。 没办法，现在的猫就是珍贵到了这种地步，想养都必须要有国家批准的证明，对生物繁衍来讲称得上是惨剧。 “路上捡到的。”少女连忙点头，又将其抱了起来，“是不是特别可爱？” 温楠随口说：“是，和你一样可爱。” 见温楠兴致不高，少女不死心地将小家伙凑了过去，眼含期颐：“那哥你摸摸它呗？” 温楠听出少女话里另有含义：“你想说什么？” “摸嘛摸嘛，你摸摸嘛~” 温楠嘴角抽搐，迫不得已摸了两把，手感倒是挺好。将手拿开的时候，温楠感觉到底下的小脑袋轻轻耸动了一下，跟着扬起了头。 紧接着他就听少女说：“那啥哥，既然你摸都摸了，不然就，养养呗？” 第6章 【重修】 要说养宠物这事，大概是和温楠天生犯冲。 五岁他从小池塘捞起来一条挺漂亮的小鱼，拿水杯装着，被隔壁眼神不大好的老大爷一口闷下了肚；七岁救回来一只摔断翅膀的小鸟，然而小鸟伤好之后拍拍翅膀就飞走了，没有半点留恋。 九岁在小巷口遇到了只瘸着腿的大狗，好不可怜地跟了他一路。温楠本想装作没看见，最后还是没忍心，将它带回了家。洗干净后发现狗的模样挺端正，结果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说狗是他的，之所以把狗装扮成这样，是为了完成一项‘贫困与善良’的社会调研报告。 ‘瘸腿狗’连蹦带跳地扑进饲主怀里，由不得温楠两兄妹不信。那时的温楠像是没看见对方眼中隐含的嫌恶，笑嘻嘻地拉着对方吃了一顿‘贫民饭’，又在一人一狗受不了准备离开时‘砰’一声将门给踹了回去，敲诈了一千联盟币的洗澡费、饭钱兼精神损失费。 贫穷是不是与善良挂边他们不知道，但两个小亡命之徒可都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种。 温楠没想到少女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就是因为那次之后，少女特正经地给他取了一个‘宠物绝缘体’的外号，调侃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不断对他挤眉弄眼的少女：“请问我们美丽可爱的温小萌同学，这两句话的前后关联在哪里？” 温萌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哥，你可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对一点小问题斤斤计较。” 温楠谦虚道：“哥一直秉承细节决定成败的真理。” 少女揉了揉眼睛，泛起一汪雾水，好似分分钟就能给温楠来一个声泪俱下：“哥，我们这么久没见，难道你连自家妹妹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答应吗？” 温楠沉默了下来，好半天后，才在少女狡黠乍现的泪眼中递上了一包纸巾。 少女简直不敢相信温楠能够这么‘绝情’，瞪大了眼睛喊：“哥——” 温楠淡定地回了一声:“妹。” “……你变了哥。” “哥很遗憾。” “你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可亲的楠哥了。” “头一次听你夸哥温柔可亲。”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妹妹了，你……哎哟！” 温楠一指节敲到了温萌的额头上，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顺势低下头，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 桌上的小家伙已经醒了过来，不知道是刚才被温楠摸醒的还是被两人的声音吵醒的，蹲坐在桌面上，目光直指温楠的脸，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瞪得老大，像是遭到了晴天霹雳。 温楠被小家伙的眼神看得莫名，伸手过去，准备安抚一下小家伙，不过还没等他摸着，就见对方猫躯一震，四腿并用往后爬，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一个小短腿的事实。 小家伙囫囵滚到了桌边，一脚没踩稳，直接掉了下去。 它在半空中挣扎不断，脸上的恐慌显而易见，不过在它落地之前，却有一双手将它稳稳接住。 温楠看着小家伙抖个不停，干脆将它抱在了怀里，感觉入手后的团子又震动了一下，轻轻抚摸它柔软光亮的皮毛：“好了，好了，乖，没事了。” 他不自觉用上了一些哄劝的语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温楠话里的平和所感染，或是知道了自己现在很安全，小家伙终于不再发颤，它在温楠手掌上趴着，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一团微略湿润的水汽。 “喵呜——” 温楠愣了下，盯着就比他手掌大点的小家伙，眼中意外之色挺浓郁的，居然真的是只猫？ “我的天，这居然是只猫？！” 却没想有人比他还要震惊。 温楠：“……你在送我之前都没想过确认下它的真实种族吗？” 温萌也是分外震惊，脸上还带着那么点无辜：“我来的路上没有宠物店，就在街角小摊上随便买的，老板挺好的，还送了我一个保温箱。”她顺手就指了下之前放小家伙的那个箱子。 哪怕温楠再淡定，听到这句话也有些微囧：“随便买，你……”他突然眯了下眼睛，话音骤然一转，“之前不是说捡来的？” 温萌连忙捂嘴，但已经为时已晚，在温楠意味悠长的视线里，只好说出了真话。 “哥......我，打算走了。” “……” 小家伙的身体僵住，因为它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突然加大了力道，这力道捏的它有点疼，但很快就松开了。 它没有乱叫，也没有乱动，似乎觉得好奇，扬起头，看着温楠的脸，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温楠的表情和平常比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异，连嘴角的那抹弧度也是十分自然，但细听之下却不难发现，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浅显的不稳。 哪怕第一次在联盟五十万舰队逼视下进行战前动员的时候，温楠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哦？去哪里。” 少女声音哽塞，吞吞吐吐：“第五银河，去找我的父母。” 联盟在第三银河，帝国在第一银河，中间的第二银河时常沦为战场和商贸往来的桥梁。 而第五银河与第四银河，就是尚未开发完工的蛮夷之地，一些亡命之徒的摇篮。 这次换温楠静默了一下，他扯了下嘴角，笑着问:“你都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我那时候是小了点，但不是没长心。” 少女说着一笑，突然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话说得慢腾腾的。 “你那么谨慎小心的人，难道就没怕过吗，捡回来的小女孩，身上居然戴着星盗的身份证明……那可是传说中恶贯满盈的星盗。” 温楠只是摇了摇头：“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妹妹。” 少女微张了嘴，又闭上，抿成一条直线，最后蓦地笑了起来。 “可惜我就快要走啦，怕把你一个孤家寡人留在这寂寞，特地给你找了个伴儿。”她指向温楠怀中的小家伙，微微扬起下巴，嘚瑟得不行，“还不快谢谢我？” 终于想起手里这个烫手山芋来，温楠低下了头。 当他垂下头的时候，小家伙也立即将头扭向了一边，生怕温楠发现自己在看他一样。 少女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哥欸，它好像挺喜欢你的，总盯着你的脸看。” 温楠怀中的小家伙又是一僵。 “再喜欢我也没什么精力照顾它。”温楠真感觉有点头大，如果是别的宠物他也就算了，但这可是一只猫——被列入大银河时代一级濒临绝迹的保护动物，猫！ 作为一位两袖清风的联盟元帅，他表示实在消受不起这么高大上的宠物。 少女立马警惕地看着他：“这可是我送你的，不许交给动物保护协会！” “……” 温楠举手投降。 不过少女反倒对温楠的反应越发不忿起来：“哥你居然还不乐意，我还考虑了你养宠物方面的霉运体质，特地找老板咨询，选了命最硬的昆布兽，这小家伙还是老板上午刚进来的，特别容易养熟，而且比其他几只都乖，人给喂吃的就吃，让它睡就睡，就是从来都不叫……” “但它不是昆布兽。”温楠揉着额头强调道，“它是一只猫。” “所以哥你的运气多好啊！这可是猫，猫欸！全宇宙统计三千只不到，居然在这里就让你遇上了一只，说出去是多有面子的事！”少女激动得脸都红了，暗搓搓地说，“听说古地球人民的幸福指数完全取决于他们有没有猫，哥，你的幸福触手可及！” 看到少女一副人来疯的模样，温楠头更大了：“养猫需要证明。” 少女反倒纳闷了的样子：“弄张证明对你来说很难吗？” 温.联盟元帅.楠：“……” #我收到了一份礼物，比我全部家当还贵# #十年如一日的公正严明，破例居然是为了一只猫# #妹妹认定身居要职的哥哥会给自己走后门，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7章 【重修】 在少女撒欢的笑声中，两兄妹吃完了热热闹闹的一顿饭。 热闹之后是难言的沉默，屋子里只剩家务机器人来回收拾碗筷的声响，少女站在大厅前，提不出告别的话，反而是温楠先笑了一下，将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说：“我送你。” 少女嘴唇动了动，没有拒绝，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生硬，突然就指向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一小团：“欸欸，哥，别忘了把它带上。” 刚还一副大脑放空貌似在思考人生的小家伙：“……” “带它干什么？” “培养感情啊。”少女理所当然地说，“你想想看，小家伙初来乍到又胆小，正是需要呵护的时候，你舍得将它一只猫独自放在这么空旷孤寂的大房子里吗？” 初来乍到又胆小的小家伙：“……” 温楠嘴角一抽，认命地过去将对方抱了起来。小家伙似是不习惯这样陡然腾空的感觉，毛绒绒的四只小短腿拼命扑腾了几下，自暴自弃地瘫在了温楠怀里。 少女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哥，你有没有发现你怀里的这只表情包特别丰富？” 温楠抱着全身僵硬的小家伙看了几眼，不知道少女怎么从那一脸毛绒中读出具体的情绪来的：“或许是比较有灵性。” “对哦，他们都说猫挺聪明的。”少女再次一副‘你捡到宝了’的表情。 温楠勾起一边眉毛：“这么喜欢，不如你拿回去养？” 喜欢和自己动手养完全是两码子事，少女想都没想，连忙推拒：“千万别，我一个糙妹子可养不了这么娇气的动物。” 娇气的小家伙：“……”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口，但不是大门，也不是后门，而是更偏僻的一个小门口——被虚拟影像伪装成了一堵平凡无奇的墙，并且安装了防探测装置，除了温楠两兄妹以外没有别的人知道。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只猫。 猫缩在温楠的怀里，看着半个身体‘陷入’白墙里的少女，微微瞪大眼，俨然一副涨了见识的样子，成功逗笑了少女，连温楠都不禁莞尔。 少女站在门口，还没走出去：“哥，给它取个名字吧？” 温楠虽然学得多，但也不是每个方面都能精通，比如在起名上，他就是妥妥一个起名废，当即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少女：“那你顺便起个？” 可惜在这方面他妹妹比他还废，旺财狗剩翠花什么的名字一过脑，突然头顶小灯泡一亮：“沈驰怎么样？” 温楠：“……” 小家伙：“……” 少女委婉表示：“你最近不是和那姓沈的掐得厉害么。” 温楠哭笑不得：“我说温小萌同学你幼稚不幼稚？我取这个名能让他掉两斤肉？” 少女眨巴眼反问道：“取这个名能让你掉两斤肉？” 温楠：“……”这丫头。 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温楠一直对少女挺宠，再加上当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点的名字，就对着小家伙唤了两声。 唤到第二声的时候温楠又突然抬起了头，一副完全喊不下去的样子，无奈道：“感觉不自在。” “那不然它大名叫沈驰，你平时就喊个昵称，驰儿，驰驰，小驰驰之类的。” 温楠脸皮直抽搐，但看少女一脸挺认真的样子，只得看向手中毛团子，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小驰？” 他的声音称不上完美无缺，只是经历了岁月的锤炼，显得很稳重，特别在放轻放低的时候，尾音会绕上一点磁性，给人以一种安全感，让人着迷。 小家伙湿漉漉的眼睛和温楠对在一起，好似水波在里面颤动，冷不丁移开了视线，将它软乎乎的小脑袋埋进了温楠的臂弯。 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这是害羞了？” 毛团子立马将头埋得更深了。 温楠顺了下它一拱一拱的小身体，不知怎么的，心底好似真的腾升起了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 而捕捉到温楠嘴角那抹浅淡笑意的少女，此时此刻，也算是真正的、也彻底的，放心了。 她没有继续迟疑，按了下腕表上的按钮，一辆悬浮摩托破空飞来，停在了少女的面前。少女戴上头盔，翻身坐了上去，接着扭开发动枢纽。 “路上注意安全。”温楠说。 少女笑道：“知道啦。” 她说着拔高了与地面的高度，悬停在小门口的上方，小门口已经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堵白墙，遮挡住门内的景象。 虽然再也看不到温楠的身影，但少女知道温楠还看着她。 这个人心软、心善、心忧，但从不会特意说出来，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幕：有温楠拳打四方小混混带着她艰难求生的样子，有温楠大雨天淌着泥水背她去医院的样子，有温楠亲手制造出一台低级机甲时得意洋洋的样子，有温楠带着她驰骋天空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这些样子逐渐在面前模糊，留下联盟元帅在几十万舰军前削瘦挺拔的身影，以及那张如出鞘利剑般冷硬的面庞。 最后的最后，是温楠打开门后的淡然，又在看到她时转瞬间变得半喜半忧的眼神。伫立在温楠身后的屋子很大，大得空旷，大得安静，就像一座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巨型牢笼。 少女转过头去，擦掉滚落在下巴尖上的泪水，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哥——” 墙里边果然传来温楠的声音：“什么事？” “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不许再对当年的事感到愧疚，知不知道？” “……” “还有，温楠同志——”少女深吸一口气，“记住，一定要照顾好小家伙，等我回来可是要检查工作的！” 温楠笑了起来：“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悬浮摩托终于离开，在温楠的视线中逐渐化为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温楠又站了一小会。 轻风吹来时他额上碎发微扬，再落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已然转身，抱着小家伙朝别墅内走去。 ………………… 将小家伙，不，现在应该说是将沈驰放在桌面上，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眼前的团子好像很紧张，不自觉蹲坐起来，皮毛油亮发光，毛绒绒的尾巴向后甩甩，乌黑眼睛里水汽朦胧，湿漉漉地看着温楠。 温楠万年沉淀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他没忍住将沈驰抱在怀中，往后坐在沙发上，嘴中哼出轻柔的笑：“就这么怕我，嗯？” 沈驰：“……” 小家伙当然没有回答他，连半点声音都没有，温楠想着少女说它一直很安静，忍不住就有点担忧，计划哪天带去兽医院看一看。他虽然不是生物学家，但也知道这么大点的小家伙很脆弱，小摊老板不知道，又拿它当命硬的昆布兽养，可能当时落下了什么毛病。 温楠的想法从以前开始就没变过，只要是自己这边的，他就会尽心去爱护。 以前是温萌，现在是联盟。 当下就是手里的小毛团。 “小驰啊小驰，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咯。”温楠边想着将沈驰一下举起，仰头笑看着，“我叫温楠，现任联盟元帅，居家成年男人，家产若干，现今单身，今后是你的饲主，虽然平时工作很忙，但我会对你好的，请多关照。” 沈驰被举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在听完温楠的话后顿时就愣住了，温楠看它呆萌的小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抱着沈驰就往它脑门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蓦然瞪大了眼，好像眼前打旋，一下子就蒙了，又软又乖的姿态让温楠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萌化了。 温楠将它放在沙发上，一手点开手腕上的端网连接器。 本来温楠想找自己的副官，但想了想还是自己在网上翻找了猫咪的专用物品。 舒适度良好的猫窝、喝水吃饭的碗、猫粮、猫咪清洗用品、逗猫用的玩具，以及可包裹用的软垫子，用来包住家具尖锐的边边角角。 转头时发现沈驰在旁边看着，小眼神特认真，好像还有点复杂的意味在里面，温楠忍不住搔搔它的下巴，抱起它，指着页面问：“看看，喜欢哪一个？” 沈驰被搔得很舒服，眼睛不自觉眯起，软软地趴在温楠大腿上，半响后像是猛然回神，瞬间又僵硬了起来，温楠笑笑，权当小家伙还没习惯自己的亲近，认真看完评价，挑了最合适的放进购物车。 问卖家说最迟明早就能到，温楠付完款后给自己的副官发了条消息。 现如今科技高度发达，交通问题得到良好解决，再不存在什么高低峰问题，网上购物也成了时下最流行的购物方式，去实体店里购物的人多是为了体验生活的情趣。 刚网上有一条提到，带自己的猫咪亲自去挑选这些东西有益于培养人宠感情，不过温楠的身份让他无法参与这种互动环节，对此还是有些遗憾，只是一看沈驰的样子，心情又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另一边，温楠的副官也收到自家长官的信息，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避开旁人走到小角落，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郑重其事地点开了信息。 却发现温楠这次找他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事。 副官脸上霎时间就裂开了一道口子，眼中的震惊都掩盖不住。 他接着看了下去，发现温楠只是让去拿一个包裹，还发了一份文件给他，让他打印成纸质文件明早一起带过来。 副官盯着那文件上的几个大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与亲亲宝贝相处的几大注意事项...... what？！ 第8章 【重修】 发完消息，温楠用了好几十秒来思考现在该做什么。 半响后他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大概是傻了，今天莫名多睡了一上午加小半个下午，手头还压着一堆公文等待处理，哪来什么空闲功夫去做其他的事。 只不过家里平白多了个柔软的小生命，确实让他产生了一瞬的无措。 要让外人知道联盟元帅因为一只猫差点混乱了雷打不动的生活模式，估计得惊掉下巴。 温楠想着又忍不住从上往下顺了把沈驰软软的毛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又顺了两下。 情不自禁挺起身体乖乖让温楠抚摸，反应过来后的沈驰：“……” 家务机器人定时煮上一杯咖啡，行动到大厅里突然发现温楠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呆在书房，它的机器脑袋卡兹扭动，看看沙发上坐着的温楠又看看二楼书房的位置，手中的咖啡不知道往哪端。 温楠的话及时解决了它的难题：“端去书房。” 机器人闻言照做。温楠顺势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往书房走去，没注意到在说出书房两字的下一刻，沈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蓦然锐利了起来。它的目光跟着温楠从一楼渐渐移到二楼，眸色渐深，腾升起几分意味不明的迫切。 书房就在温楠前方不远处。 一步，两步，三步。 已经到了门口。 小家伙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候着，却发现抱着它的人久久没有动作，诧异地抬头去看，结果温楠也正好低下了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淡然至极。 以为被温楠看出了什么，沈驰再次僵住，这次连温楠都能感受到那小心脏无比剧烈的起伏，所以他在它清澈的眼睛中突然低下头，鼻子与沈驰粉嫩的鼻尖对点，和小家伙静静相视。 这一刻他两变得无比接近。沈驰的眼珠子往里聚合，盯住温楠与他触在一起的鼻尖，回不过神来。 然后温楠将头抬起，回望着小家伙还明显在状况之外的猫脸。 不止是单单抗拒他的触碰，他发现自家猫儿特别容易紧张，而且警觉性莫名的高。就算刚才一只猫呆在沙发上，身体也是紧绷放不开的，好像随时随地准备逃跑。 刚才给副官发文件的时候温楠也大致瞄了几眼，有提到是猫儿不习惯陌生环境的自然表现，不用太注意，但也不能不注意，至少得给小宠物一定的安全感。 “不是带你去做什么，也不会丢下你，别担心。”温楠笑着道，“这是你以后的家。” 沈驰：“……” 短时间的静寂以后，小家伙在温楠臂弯里扒拉了两下爪子，突然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温楠觉得对方大概在说：好。 也没法翻译成别的，毕竟他不懂猫语，新任初级铲屎官，养猫经验为零。 再说猫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或许刚才只是憋久了突然想叫一声也说不定。 稍稍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 手中的团子柔软温热，但也很脆弱，好像一不留神就能伤害到它。 温楠突然有点心疼，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家伙怎么和一大帮昆布兽挤在一起生活的，是不是就因为曾经受过欺负，才变成这样谨慎小心的样子。 要知道商人一般将昆布兽圈养在一块，因为昆布兽的种族排他性很强，和其他的生物老死也混不到一起。 温楠揉搓着沈驰垂下去的小脑袋，细声哄它：“过去的都过去了，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谁也不行。” 沈驰：“……” 好半天后，温楠听见怀中又传来一声软软细细的猫叫。 书房里温度较低，也没有可以安置小家伙的地方，温楠折返回去拿了个坐垫过来。书房里放着许多加密公文，和其他普通公文一起缩在了各个隐秘的角落，为了以防万一，温楠的书房一贯禁止其他人的进入，家务机器人的打扫地点也被设定为自动忽略这个地方，平时都由温楠自己整理。 坐垫放在书桌上，温楠又将位置往正中间调整了一点，随后将沈驰放了上去。 小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变得格外安静，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楠顺手摸了下它脑袋，两只毛绒绒的小耳朵抖了抖，乌黑清澈的眼睛看了温楠一眼，然后又撇开视线，把自己卷成软软的一团。 温楠被沈驰这副仿佛在思考人生哲理的样子给逗笑了，将叠在最上面一份公文拿了过来，开始处理。 他没注意小家伙又悄悄地抬起了头。 在沈驰的眼中，眼前批改公文的人骤然变了一副样子：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在面对它时眼中漾起的柔波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镇定、冷静、淡然、坚毅……这些专属于联盟元帅的气质从温楠身上散发出来的瞬间，令人下意识肃然起敬。 原本乖乖趴着的毛团子突然挺起身，在挺身的时候又本能抖动起身上的毛来，或许是觉得自己造成的动静太大，沈驰动作蓦然停滞，发现温楠并没有看他，钢笔笔尖落在公文上批注了什么，又拿起，快速地扫了一遍，随后将批改好的公文放在了沈驰的旁边。 沈驰瞄了一眼，发现是一份整改某项条令的申请，不过申请人的身份有些微妙。如果沈驰没记错的话，那人身后就是当初强烈反对推举温楠为联盟元帅的几大世家之一。 温楠在公文上的回答也很微妙，似乎是支持的意思多一点，并提到让申请人后天下午抽空和他可视通话具体商讨一下这件事。 沈驰被吸引了注意，不过没等它看完这份公文的全部，另一份就压了下来，将刚才那份的内容遮盖住。 沈驰抬起脑袋，看着温楠头也不抬，利落地又处理完了一份公文，批阅速度简直有如神助。 根本看不过来的沈驰：“……” 温楠速度虽然快，但架不住公文多，一小时过去，堆着的公文竟然还有一个成人手臂高，而挡在沈驰面前的公文也差不多有了一个小孩手臂的高度。 完美地挡住了沈驰的视线。 不止看不到公文，连温楠的脸都要看不见了的沈驰：“……” 沈驰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迈开小腿走动了几步。它的动作有点不协调，好像在重新适应如何走路一样。到了坐垫边上，一只毛爪子在半空中挥动几下，一点一点触碰到桌面，再慢慢挪动身体，终于四只腿都站在了桌面上。 不过就是两三个步骤的动作，小家伙却像在做什么异常艰巨的任务一样，完事后更如同获得了新生，迫不及待地绕开那堆比它还高一撮的公文，吧嗒吧嗒，来到了温楠的面前，然后趴下，专注注意，盯。 它好像突然融入了宠物这个角色，先是盯温楠的手，然后看温楠的脸，最后张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地瞄着公文上的内容。 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被这惺忪慵懒的小表情给萌混过去，温楠当然也不例外，也很高兴沈驰的活泼，不过比起其他主人，他的思维要那么稍微偏现实一点。 温楠当即就将小家伙给重新抱回了坐垫上，揉搓它头顶的呆毛：“桌上冷，不要到处乱跑。” 沈驰只感觉眼前景色骤然一变，随后眼神对上那貌似有几分熟悉的暗红色花纹。 坐垫上的花纹。 沈驰：“……” 整只猫瞬间就焉了。 它不死心地抖擞身子准备再来上一次，这次还没等它站起，温楠就抢先在它额上轻轻点了一下。小家伙一屁股蹲坐了回去，只看到施恶的主人眼中带着谑然：“好了，乖一点，一会再陪你玩，嗯？” 沈驰：“……” 想磨爪子想咬人。 它好像为此气闷了的样子，转过身，拿肉嘟嘟的小屁股对着温楠，尾巴甩甩，充分表示自己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温楠失笑，也就伸出了手，一边看着公文，一边抚摸它的毛发。摸猫需要特定的正确姿势，总之力气不能太大，动作一定要轻，下巴是最好的地方，其次是嘴巴根部与背部连接的地方。 温楠的手指也就顺着沈驰的脸侧，十分有技巧地挠。 沈驰无法拒绝，舒服得忘了自己刚才遭受了什么，甚至还轻轻打起了呼噜，温楠手拿开要继续批改的时候，还万般不舍地将脸颊凑过去蹭蹭。 然后小身体顿在半途，猫眼睛瞪得圆溜溜，突然就陷入了自己居然被摸得浑身舒畅的羞耻感里。 而这时批阅完了一份的温楠再回头，发现沈驰身体又转了回去，仿佛头顶有乌云密布细雨淋漓，配合着那萧索的小背影，悲伤至极。 第9章 【重修】 也许是被人摸得忘乎所以这件事给了沈驰很大一个打击，一直到温楠结束今天的工作时还没回神。 温楠不太明白小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对方心情不好，见发出的通讯信号得到回应，确认接通。 “晚上好，温楠元帅。” 三维投影里的人身高接近八尺，典型的虎背熊腰，腰板笔直上挺，手掌自然垂握，虽然没有穿着军装，乍一看却非常具有军人风范，在看向温楠时，当即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 温楠侧坐在办公椅上，抬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开口便是调侃的语气：“军姿站得不错，德伦上尉。” “您说笑了。”德伦上尉咧了一下嘴，很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依稀还记得您当初因为我打架惹事而罚我在厕所门口站了一天军姿，并且斥责我经不起别人的挑拨，今后要经受的恶言恶语会比茅坑里的味道还臭……说实话那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温楠笑容依旧：“看来你对我的怨念很大啊，十几年前的事记到了现在，嗯，还记得这么清楚？” “咳咳，元帅……” 虽然提起当年的糗事让德伦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眼中对温楠的尊敬显而易见，没有半点作假的成分——基本上被温楠带过一段时间的人很少会对他产生不满。 两人谈及正事。温楠敲了敲桌面，桌子中央突然弹出来一个光子键盘，只见温楠随手敲击出一串编号，页面拉到最下，然后看也没看，从一堆图谱中精准地拖出了一个亮白的光点。 光点扩展延伸，很快变成了一副光辉灿烂的太空星图。 在寻常人眼里这只是一副美丽漂亮的图画，但在战术家眼中，上面的每一个坐标都代表着不寻常的意义，并具有多个可以利用的价值，在温楠这样的空间战术专家眼中更甚。 在曾经一场驱逐星盗的战役中，联盟现有的星域图莫名残缺，这场战斗与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太空补给站息息相关，如果失去了，对联盟而言即使说不上是重大的损失，也会产生一些不可避免的危机。 当时领军上尉及其他将士全都脑壳子发热一筹莫展，居然在星盗来不及赶到的最好时机僵持不下，唯独还是少尉的温楠当机立断，喊上仅有十人的小分队，没有通知任何人，直奔补给站而去。 温楠走的是捷径，且出队迅速，小心谨慎，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甚至没有惊动距离补给站仅有三、四个单位的星盗团。 等星盗们摸索到补给站的位置时，温楠已经派人打开了防御装置，得以撑到援军的到来。 战役胜利以后，上尉拿了头功，温楠则因为擅自出兵而遭到了一番来自上级的训斥。 “你根本不知道补给站在什么地方，完全是碰运气！居然不请示上级，你把长官置于何地！？” “好高骛远，不守规矩，军校学的纪律全都喂了狗！我告诉你，你就是在拿队友的性命来任性！” “在不知道现状的情况下贸然出击，要是有个万一，惊动了敌方引得他们抢先出击，你一个小小的少尉担当得起吗？！” “报告长官。”温楠终于开口，“没有万一。” “没有万一？没有万一？！你——” 温楠看上尉一时半会话说不清楚，干脆地说：“其一，我在少年时曾游历过那片区域，可以保证自己十分清楚补给站所在的具体方位，所以‘万一’这个词，在我本次的计划行动中并不成立。” “温楠，你——” “其二，联盟制定的《军人服从条令》上第二百八十七条有提到过，在特殊情况下，少尉及以上军官可申请‘暂时性特权’，单位数在一百之内的士兵均能任意支配，事后无论损誉，皆承担违背军令的惩处。长官，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在我只带了十分之一士兵的情况下，稍微给我减点惩罚？” “你——” “其三，不会有万一。当我明确自己能够完成任务之后，我的字典里就绝对不会再有万一这个词。当战士们跟着我一起行进的时候，我的口中也绝对不会说出这个词。作为本次秘密行动的指挥者，谁都可以有个万一，唯独我，也只有我，绝对不不会有这个万一！” 最后，在上尉气急败坏的视线中，温楠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特诚挚地说：“星图上有被人恶意破坏的痕迹，不知道是谁，以防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延误军情，我就没有事先通报，请长官对我的逾越之举下达处罚。” 上尉看着他，脸颊气到涨红，最后一声怒骂，吼出了一直压在嗓子里的话：“你给我滚出去——！” 经此一役后，虽然温楠没有受到嘉奖，还因此被关了足足七天的禁闭，但也让不少人看到了这名削瘦男子身体里所蕴含的潜力。 不少人收刮了温楠的过往战绩，发现温楠一直在升职与降职中来回折腾了好几年，深究原因也无非是温楠做事一板一眼，挡了一些政治世家的路。 当机立断的决策力、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服输的韧性，完善且系统性的理论知识体系和实际操作能力…… 一项项与超出这个衔位的潜质爆发出来，成功引来了前任元帅的青睐，而温楠的仕途也像是就此到达苦难的尽头，比天降馅饼还刺激，一路势不可挡，节节高升，让无数人嫉妒得红了眼。 但谁也不知道前任元帅在将温楠正式选为后继者之前，曾经单独召见过他，并且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就是：以温楠圆滑的处世之道，为什么不在面对那些暗中抛出的橄榄枝时稍加‘屈就’，以走上更顺坦一些的道路。 不为别的，至少要想温楠曾经提出的《体制整改方案》得以实行，他就必须要付出一些必要的东西，比如不合时宜的傲气。 在吐出傲气这两个字时，前任元帅的气势陡然凌厉，逼向温楠的视线甚至可以称得上咄咄逼人，而温楠却不为所动。 他耸了耸肩：“不瞒您说，如果屈服可以得到升职机会的话，让我当人干儿子都行。” “哦？那你又为什么拒绝了他们。” “您应该知道，人的心底都有一条底线。”温楠无奈地道，“每个找上门来的人都好死不死踩到这条线时，那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咯。” 说完之后温楠还特乖巧地恭维了一句：“也就您除外了。” 以上的以上，只不过是温楠传奇曲谱中的其中一个旋律。 之前要处理的公文被温楠分成了三堆，而另有一份独立在这三堆之外，那份公文末尾批上正是德伦上尉的大名。 “你想遣一支先锋队去普尔拉里亚星域进行探查？” 德伦上尉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应是。 温楠没有立即对此表示看法，而是拿起了指挥笔，示意德伦上尉看向桌面上方的立体星域图：“就你本人而言，对这里了解多少？” “位居第五银河，在星盗头子毒蝎的巢穴附近。” “不仅仅是这样。” 温楠动了下手指，红外线光点也跟着指向了几个小圆圈的标记：“这里是几个小行星带，刚好阻断了跃迁所需要的安全距离，只能老老实实地选择飞过去，再加上里面磁场紊乱，容易迷失方向，要想抵达这个地方，危险程度还要往上提高一级。” 德伦之前当然也想到过这个问题。 老实说，太空交通还没有健全，联盟和帝国杠上后，军事需求也处于吃紧的状态，这个时候再猛不丁提出去跨越了十几亿光年的第五银河旅行一遭，本身就是一个很糟蛋的想法。 但他却有不得不提出来的理由。 “我们安插在那边的人发现了‘猎食者’的踪迹。” 软垫在三维投影的可视范围外，所以沈驰并没有进入德伦的视野，他也就不知道在听到‘猎食者’这三个字时，小家伙眼中骤然变化的波动。 温楠没有垂头，自然也没有看见。 他抿了一口咖啡：“所以？” 德伦上尉有些着急：“元帅！‘猎食者’可是您亲手剿灭的，您应该知道……” “是，我知道他们的战斗力，也知道他们的破坏能力超群，如果当初的剿灭行动中真的出现了几只漏网之鱼，那可能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话到这里，温楠微微垂下了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击杯壁，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所以这件事你管不了，我会另外安排其他人去处理。” 德伦上尉还有话要说，但对上温楠看过来的视线，不由得心一虚，只好应是：“是，元帅。” “好了，要没其他的事那就先夜安。”温楠站起身，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眼中泛起一抹真实的笑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元帅，您客气了。” 温楠摆摆手：“谁跟你们客气，我是指你们可能还要再辛苦一段时间，继续加油。” 德伦上尉：“……” 通讯结束之后，温楠突然一把抱起垫子上凝神贯注暗中偷听的小家伙：“好了好了，早点休息上床睡觉，对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来，对上小家伙还没有回神的眼睛：“你的窝明早才到，那今晚要在哪睡？” 第10章 【重修】 小家伙一脸呆呆地回望着他，好像完全没想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 “看来你今晚只能跟我睡了？” 沈驰：“……” “没事没事。”温楠挠挠它的下巴，“我不介意。” 沈驰：“…......…” 处理完公务后的温楠似乎周身都比平常放松了一些，只是在离开书桌的时候，突然身体一停。 他一手抱着沈驰，伫立了大概三四秒钟，然后才缓缓地拿起那份公文，拇指挑开印着鎏金印章的页面，指尖摩挲纸面，又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 沈驰没有错过温楠这小小的失态，怀揣着心中的某项猜测，它凝住了呼吸，静静注视着温楠曲线流畅的侧脸，致力于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温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从拿起公文到将它放下，由始到终都是面无表情，就像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谁也无法窥察到隐于暗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就是这样的温楠，才更让人起疑心。 那个早已萌生的猜测在此时逐渐成型，很有可能跟自己一直探寻的真相有关，小家伙的心脏扑通直跳，听到‘猎食者’时引发的波澜再次荡漾而起，潮涌般卷去了自己的全部心神。 它似乎很是恍惚，没有捕捉到温楠眼中一闪而过的疲倦。 温楠关好书房门，来到了卧室。 他的卧室就如他表象上的整洁干练，家具虽然齐全，却愣是摆出了一种生冷单调的感觉。虽然平常看来早已经习惯，不过想到以后这里会是小家伙时常玩闹的地方，温楠突然有了将这里翻修一遍的冲动。 不行。 温楠冷静了下来。 翻修要请装修工人，传出去绝对要引起轰动，他至多也就将卧室重新布置一遍，往温馨的风格上偏。 话说回来，刚才那种为博美人（猫）一笑而一掷千金的豪气…… 他果然堕落了。 温楠看一眼小家伙垂着目光呆呆傻傻的样子，没忍住冲动，捏了一把沈驰软软的耳朵尖，义正言辞地说：“看，都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以后必须得对我负责！” 沈驰：“？？？” 把满脑子黑线的毛团子放在床上，温楠从柜子里翻出睡衣和毛巾，然后将外衫脱了下来。 脱下的衣服被放在沈驰的旁边，沈驰抬起头，而它眨眼所见的第一视野，就是温楠白皙光滑的脊背，顺着流畅的脊椎曲线而下，挺翘结实的窄臀直入沈驰眼底。 温楠的手又顺势放在了腰间。 沈驰惊呆了眼，脑子里已经随着温楠的动作浮想联翩，反应过来后更是全身上下燥火沸腾，如果不是有那一层绒毛做掩饰，准能让人看清楚它的满脸羞红。 它窘迫地将头扭去了旁边，胸腔跃动不止，好半天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小家伙就又将头抬了起来。 这次很不巧，因为温楠也在看它，发现沈驰悄咪咪的小动作，当下半蹲下身和猫平视，点着它的小脑袋道：“知道我要脱裤子还把头转回来，真是只小色|猫。” 随后他又站起身，摸着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过也是你家主人的形象气质佳，不怪你如此着迷。” 沈驰：“……”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驰觉得今晚的温楠已经不能用奇怪两个字来形容了，这个样子的温楠已经完完全全颠覆了他以前对联盟元帅这个人物的所有认知，原本升起的猜测也随之动摇。 动摇一秒不到它又猛地摇头。 从沈驰以往搜集到的证据中，至少有三成的可能性指向温楠，撒旦曾经也告诉过他，如果没有出现其他有力的证据，那么温楠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再加上温楠刚才表现出来的异样…… 当所有的猜测只缺一个趋近现实的走向后，沈驰又一次望天呆住了。 第一反应是激动，第二反应是喜悦，第三方应是迫不及待，总之所有能用的褒义情绪词在心中一过完，最后才是对温楠这个人本身的分析。 如果温楠真的是那个人的话…… 四只爪爪紧凑在一起，显得局促不安，小家伙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而归于释然。 那么，它也是，可以接受的。 浴室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用多久水声停止，温楠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身雾气地走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毛团子深沉得不行的小表情，直接轻笑出声，边单手擦着头发边走了过去，坐到小家伙的旁边，另一只手搔搔它的下巴：“在想什么？” 哪知这次小家伙竟然没有拒绝他的爱抚，更没有露出那貌似很不自在的样子，甚至在温楠还没有触碰到它时，先一步将脑袋乖巧地递了过去。 不止如此，沈驰接着又抬起毛绒绒的小爪子，肉垫搭上温楠的手腕，乌黑眼睛认真地看着温楠，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喵~” 温楠：受宠若惊.jpg 他收起那副不成调的表情，头发也不擦了，特严肃地将沈驰抱在怀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最后什么不对也没看出来。 “怎么了？” 沈驰没法回答他，又乖又软地喵呜了一声。 温楠在此刻深切体会到了养猫经验不足所带来的局限性，不过小家伙愿意亲近他，总归是在往好的一方面发展。 他简单擦干了头发，将毛巾放在一边，揭开被子，抱着小家伙躺在了床上。 棉絮被弹得很松软，软软的毛团子差点陷进去出不来了，还是有温楠的帮助才得以挣脱。 温楠将沈驰揽在自己的面前，用鼻尖轻轻蹭动柔软的毛发。或许是小摊老板为了好卖一点特地给小家伙洗了个澡，温楠并没有闻到异味，只有绒毛轻抚在鼻尖上的微痒。 当温楠吸猫吸得几近飘飘然，嘴唇在沈驰腹部浅浅滑过的时候，小家伙的身体终于再次僵硬了起来，想都没想，一爪子拍在了温楠的脸上。 不过已经收好了爪子，只剩下暖乎乎、毛绒绒的肉垫。 温楠笑着将沈驰的小爪子握在掌心，上下摇了摇：“连闻闻都不让了，就这么小气么……嗯？小驰。” 沈驰：“……” 沈驰本想无视，但面对温楠熠熠生辉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居然忍耐了下去。 温楠得寸进尺，凑过去在沈驰的脸颊边亲了一口，黑暗中沈驰瞪大了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样，傻傻地和温楠对望。 “小笨蛋。”温楠笑了一声，将灯关上。 手掌贴在沈驰的脑袋边，手臂圈住小家伙的身体，是一副完全保护的姿态。 在温楠闭上眼之后，小家伙根本没有跟着休息，而是在温楠的臂弯中，悄悄探出了头，看向倒影在窗帘上的夜色。 这一刻它的心里其实是茫然无措的。 好半天后，它听到了温楠均匀起伏的呼吸声。小家伙将视线转了过来，对上温楠清秀俊逸的脸颊。 或许是心绪上的杂乱让它没精力去辨析什么，沈驰静默了许久，而后身子重新趴了回去，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双清亮且不带有一丝睡意的眸眼在黑暗中突然睁开，温楠垂下头，看着明显睡不安稳的小家伙，嘴边溢出一声轻叹。 他拿手指抚蹭了下沈驰的脑袋：“要尽快习惯这个家，知道吗？” 软毛团耸动着粉嫩的小鼻子，好似在梦中听到了温楠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喵……” 第二天温楠是自然醒的。早上五点，准时准刻，一沉不变的起床时间。 昨天睡过头的事果然只是一个意外。 温楠坐在床边，捏了几下鼻梁醒神，转头一看小家伙还兀自睡得香甜，不由得一笑。 只是半天的相处时间，温楠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无关它是不是温萌送给自己的礼物，就是单纯的喜欢。 洗漱完毕，四十分钟晨练时间，去卧室洗个澡，换上便服……全部处理完毕后，时钟也差不多走到了六点的尾声，往七点迈步。 家务机器人在准备早餐，温楠拿起放在桌上的政事新闻早报看了几眼，没什么重大事件。 “主人，是否要准备它的早餐？”家务机器人过来问。 温楠片刻后反应过来家务机器人说的‘它’是谁，想起昨晚上翻过的资料，将报纸折叠，放在桌子上：“煮一条清水鱼，挑刺少肉嫩的鱼种，什么都不要放。” “好的，主人。” 听说猫很嗜睡，温楠出去晨练的时候特地和机器人吩咐过不必打扫卧室，以免吵醒了小家伙，不过都这个点了，加上昨天一晚上睡眠时间，也不知道现在醒来了没有。 温楠往楼上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发现沈驰果真没有醒，小身体规律地一起一伏，嘴巴咂咂，好像在做什么香甜的梦。 温楠在旁边忍俊不禁地看着，不过也怕饿坏了小家伙，便小小地揉了一把：“好了，小驰，该起来吃饭了。” 毛团子不为所动，继续睡。 温楠锲而不舍地拍拍它：“小驰，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怎么这么能睡啊，小懒虫，快起来了乖。” “都一晚上了，难道不饿吗，小驰？” 但无论温楠怎么呼唤，沈驰都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下。 “小驰……小驰？” 温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连忙将小家伙抱起，手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又将耳朵贴近沈驰的身体。 心跳缓慢，呼吸有点微弱。 ………. 刚准备按门铃的副官直接被撞了个满怀，看清那是飞奔出去联盟元帅时差点都合不上下巴，一声元帅溢在嘴巴边没来得及喊出去，就发现跑在前面的人猛一下踏步再转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折返到了他的面前。 副官往后缩了缩，突然就有点害怕。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温楠这个表情了。 温楠问：“你开车来的？” “是..是啊…..元帅？” “捎我一程。” 副官有点蒙，这是温楠出院以来第一次踏出家门：“去哪啊？” “宠物医院” 第11章 【重修】 自联盟成立以来，首都星宠物医院第一次差点拉起警戒线。 当巡逻队被副官打发走时，温楠正身着一件居家便装，站在看诊台前，满脸认真地聆听着老兽医的话。 门口围着一堆人，基本上医院里能暂时放下手头工作的医生护士都来了，连院长都掺杂其中，时不时对着老兽医打眼色。 老兽医表示压力真的很大。 “所以它只是累了才一直昏睡不醒？”温楠抚摸着软团子的毛发，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 “是，各项身体指标检查出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猫本来就比其他动物嗜睡，再加上小家伙身体比较虚弱，这样的状态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秉承着身为医者的职业道德素养，老兽医还是尽心尽责地叮嘱道：“之后的营养一定要跟上，最好每日饭食再给它加一点营养膏，我推荐您选择爱宠天堂的猫咪专用营养膏，一次不能喂太多，也不要把它关在家里，一天多出去晒晒太阳。” 和其他濒危动物不同，作为与人类长期为友的同伴，猫并没有被人类放生到野外，而是由一些家境非凡的人群进行饲养。 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宇宙中存在着无法辨别的危险，人类不敢保证猫会不会在这里遇上它们的天敌，如果种群还没发展起来就一命呜呼，那跟放它们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其二是在古地球末日来临，人们不得已乘坐诺亚方舟号飞舰漂游太空的漫长岁月里，卖萌讨乖已经代替尖牙利爪成为猫赖以生存的本领，这样的它们自然无法适应凶险的野外。 以上也不是说猫屈服在了人类的统治之下，相反，恰恰是因为这种动物聪慧无比，所以它们才选择了最能让自己存活下去的生存方式，才能在其他动物相继灭绝之际还能保留点零星的火种。 甚至还俘虏了一大群人围着它们谄媚讨好地叫主子！ 而且人类还心甘情愿！ 简直不能更丧病了。 “我知道了，谢谢。” 温楠记下了兽医的话，抱起沈驰时不自觉放轻的动作又引起了旁人的心潮雀跃。 小护士们纷纷捂脸：这么温柔的元帅简直不能更迷人了啊啊啊啊啊—— “对了元帅，由于您带爱宠来看病的方式比较特殊…...咳咳，当然也是因为情况有所不同。” 老兽医稍微斟酌了一下话语:“但我们还是应该按照医院的章程制度走一下正常流程。能不能麻烦您先去前台登个记，并且提供一份之前的健康记录？” “没有记录，它的前任饲主是一个小商贩，并不知道这是真正的猫。”并没有提到自己还有个亲人，温楠优雅地笑笑，“反倒让我淘到了宝。” 老兽医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该心疼那个无知的商贩还是羡慕元帅的好运气：“那也没问题，我们刚才已经留下了体检报告，可以为您补充一下记录，对了，您的爱宠叫什么名字？” 温楠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沈驰。” 沈驰？ 一众人第一反应这不是给人取的名字么。 围观群众没有立即想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但人群后边怎么也挤不进来的副官到底参加过与帝国的大小征战，闻言立马瞪圆了眼，万般没有想到元帅居然给自己的宠物起了这个名。 ——这到底是不喜欢这只猫所以要用死对头的名字命名，还是真和帝国的将军仇怨特别大？ 不久后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脑海中齐齐上演了一部联盟元帅与帝国将军的爱恨情仇大电影，竟没有人现场对这个名字表示出槽点。 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人异样的目光，温楠淡定地抱起小家伙，往前台走去。 人们下意识让开了道路，目视着联盟元帅修长挺拔的背影，下一秒纷纷掏出手机，陷入一种无名的疯狂之中。 ………. 联盟元帅养了一只猫叫沈驰的消息还没能传到帝国，帝国直辖境内某私密医院就已经炸开了锅。 洁白的病床上，一个眉峰凌厉、面颊棱角分明的男人安静地平躺着。 医生都被打发走了，接替救治任务的是智能治疗仪，特别定制，不会有人能通过远程控制对它实行操控。 再环顾这个房间，空旷到了只剩一张床，和一张下属搬来的看护椅，排除了一切危险用具。 穿着格子衬衫的小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的不是时下最流行的vr智能板，而是一本相当厚重的纸质图书。 这本书有点历史，从它微微泛黄的页面就能看得出来，平整干净的纸页也能说明主人对它的极其爱护，只不过封面上端正的题目《托夫卡列高等空间维度解析理论》，十七厘米的厚度，再加上里面密密麻麻且深奥的文字——估计能让不少学渣感到头皮发麻。 少年却好像没有这一类的烦恼，甚至于他看得很随意，让人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记下了这些内容。 就在小少年随手翻到第三百二十四页的时候，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快速起身的动作已经成为征战时期的本能。 他直着上半身，虚喘几口气，心跳起伏快速，当看见小少年回看过来的视线时，嘴中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温楠就是那个人。” “……” 快两三分钟的沉默过后，小少年合上了书，不咸不淡地问：“梦醒了？” 沈驰：“……” 将一本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书抱在手中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但少年没有让沈驰帮忙，甚至紧紧抱书的动作还有点野兽护食的疯狂。 他看着沈驰的脸，开口说道:“这位将军，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由于你临时陷入昏迷，我们已经延误了很长一段回程时间，贵族佬们还在蠢蠢欲动，不想再引发一次殿堂逼宫就赶紧起来干活。” 说完他就晃了晃腿，抱着书跳下了椅子，头也不回，转身往门口走。 “撒旦。”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小少年微微侧过头，浑黑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无声的死寂从中蔓延。 这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沈驰此时已经下了床，站在病床边上，一手拔掉身上的医疗贴。面对小少年投放过来的目光，他问：“我说对了？” 小少年似乎不耐烦这个问题，精致如洋娃娃一样的小脸瞬间阴沉下来：“你做了什么梦能让你得出这个错误的结果？” “错误的结果？” 沈驰抓住这五个字，声音倏然变得冰冷无比：“那你告诉我正确的结果是什么？” “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少年盯着沈驰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他一直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句话好像踩中了让沈驰一触即爆的点上：“那平时呢？私下呢？他就没让你看过他长什么样？！你是最早跟在他身边的人，是他的心腹，是和他接触最多的人！是他通知你带着我们及时逃脱，那样危急的情况他只通知了你一个人——” 小少年看着沈驰，像是听到了十分可笑的话，他也真的咧开嘴笑了起来，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笑过之后小少年将书抱紧，一脸嘲讽地看着沈驰：“收起你那丑恶的嫉恨吧，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你。” 最后三个字话音未落，门口‘砰！’一声重重巨响！ 拳头擦过小少年的脸颊，将墙壁砸出一个偌大的坑洞，暴怒和疯狂几乎满溢出来，眼中更是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狠色。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寒意从小少年的心底悄然生起，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竟是被吓得一时失声。 沈驰急促地喘出几口气，就像一只被伤残至深的野兽，无声的嘶吼从嘴中歇斯底里地喊出。 小少年跌坐在地，书本掉落下来，被他第一时间抱了回去。 他抖了半天，缓了又缓，才再次开口。 声音尖锐如旧，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 “虽然我们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温楠，但是，只要你无法解释温楠能为什么能同时出现在授职仪式上和你的病床前，这一个猜测就不成立！” 沈驰身体顿时僵直，因为他没法反驳这句话。 银河历五百七十三年，上将温楠授予联盟元帅职位。同一天下午，沈驰突发毒疮，而那个人也很快赶到，在病床前陪着他，直到他醒来。 在那之后的整整一天时间里，联盟新任元帅出席各大庆祝宴会的照片新闻铺天盖地，而沈驰也始终忘不了，在他难受昏沉之时，从头顶传来的温度。 由那个人宽厚的掌心传来，温暖得让人安心。 小少年咳嗽了几声，说到后面已然嘶哑。 “再说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当初是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你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让他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而你现在又能给他什么？你的将衔？原本由他一手建立的东西？还是整个帝国？！” “你已经找了五年，他都已经离开了五年，怎么还学不会死心！？” 沈驰喘着气还没有平息，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了墙壁上。他出身勇武，身体又做过多次基因强化手术，强悍凶狠的力劲直接砸出一个大洞来，甚至让整面墙壁震动了几下。 守卫们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刚一到就被沈驰的气势压得浑身发颤。守卫长硬着头皮，小心地向沈驰请示：“将军……”他立时被沈驰冰冷的眼神吓得将话往回咽。 “没事。”沈驰说，“回去准备，即刻继续返航。” “是！” 小少年还坐在地上，只是没人敢去询问。 直到人都走完了，沈驰才垂眸冷看着小少年：“起来——” 小少年手指扣住地面，指尖因为用力过大而发白，半响后停止了无意义的挣扎，脸色涨红地说：“腿软了，起不来。” “……” 沈驰面无表情地将小少年提了起来，就跟拎小鸡一样，然后抱住。 小少年下巴磕在他肩膀上，没忘记抱住那本书，半响挤出一句话来：“如果他还在，看到你这么吼我，肯定把你揍成一根棒槌。” 沈驰冷笑：“他最多骂我一顿——还有，你只是长不大，不是被欺负了就要哭着叫妈妈的奶娃娃。” 小少年拒绝接这句话：“听说你带了只猫回来，我讨厌猫。” 帝国将军从破碎的美梦苏醒过来，正是心情不爽的时候，粗俗的话直接出口：“是我要养，干你屁事？” “……” 第12章 【重修】 温楠养了只猫的事，就如滴水入了滚烫的油锅，在联盟人民之间轰然炸出一声巨响。 没过多久，得知那只猫的名字叫沈驰之后，帝国公众也炸开了锅。 仅是半天时间，网上关于温楠养猫的讨论贴就如潮水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整个版面，代替某大明星出演电视剧成为新一轮热搜。 由于温楠身份特殊，几条相关热搜没显示多久就被心惊胆战的管理人急忙压了下去，但讨论声仍旧如火如荼，根本没有冷却下来的意思。至于帝国那边就更没有什么顾忌了，甚至于自己这边聊得不够火热，直接翻墙到了联盟这边的网络以求真相。 #听说元帅养了一只猫，是真的吗？# #我是听朋友说的，连忙来网上寻求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楼上的兄弟听我说，是真的，当时我就在现场，元帅冲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冲进来的？Σ( ° △°|||)# #听人说是在宠物医院，元帅为了给猫咪看病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真的？那元帅穿的什么，是不是睡衣是不是睡衣，有没有现场拍了照的朋友私张图啊(〃ω)# #猫咪怎么了要去宠物医院# #曾经我把拥有一只猫当成一个很遥远的目标，直到我知道元帅养了猫，我才发现这真的是个很遥远的目标qaq# #话说元帅是不是真的给猫咪取名叫沈驰？(～￣▽￣)～ # #沈驰这名字……# #真是相（cao）当（dian）好（man）听（man）啊……# #怎么了，沈驰怎么了，我们将军的名字也不是很难听呀=。=# #噗，耿直的帝国友人。￣▽￣# #抓住楼上乱入的，你们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帝国的推送速度一直很靠谱，就是设计师不大走心，热议版面简直不忍直视，没办法就只能来联盟这边看热闹了……# #2333333 # 离开医院后，温楠乘坐副官的车顺道去了趟动物保护协会——申请猫咪饲养许可证明。 去宠物医院、以及之后的申□□明，原本就在温楠今天的日程内，只是温楠计划事先联系医院登记，再等人少的时候带小家伙去做体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广而告之。 在这之前，温楠没有过将小家伙暴露在公众前的打算。 副官驾驶着悬浮车驶向安全航道，看似聚精会神，眼睛却暗暗瞄向后视镜。 倒映在后视镜中的男人面色淡然，脸部曲线依旧和平常一样冷硬流畅，腰板笔直，单手自然垂放，教科书式的军式坐姿，要说和平时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男人身上不再是整洁严明的军装，而是一件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休闲服。 以及大腿上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 温楠的手放在小猫微微起伏的腹部，头转向窗外，看似专注观望着风景，却在小猫儿耳朵颤动的瞬间转回了视线。 有了猫之后的元帅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副官在心里暗暗地想。 他这边还可惜没有机会拍摄下来，接着就看见温楠垂下了头，拇指抚蹭毛团子的颊旁，好似在轻声安慰。 副官的脸顿时就崩成了另外一个色调。 天见可怜，他们这些从入伍就被元帅用各种刻薄的言语激励鼓励刺激的亲信嫡系都只有在重伤之后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突然就有点想哭，想唱小白菜地里黄qaq。 “想什么呢？”恰在此时，后座传来一个声音。 副官连忙正襟危坐：“报告元帅，没什么。” “真没什么？” 后视镜中，前边开车的副官下意识开始紧张，后面端坐的温楠表情谑然，冷不丁开口：“是不是刚才在心里控诉我，还是因为以前操练时被我狠狠□□过的事？” “噗咳咳咳……”被一语道出了真相的副官。 温楠笑了笑，像是深以为然：“昨天找德伦聊了聊，他好像也对我怨念未消。你两都是同期被调配到我手下做事，应该在这方面有所共鸣。” 副官咳嗽得更厉害了：“不是的，元帅。” “是吗。” 温楠接着没有再问。因为有小家伙，车窗是关上的，因为隔音能力强，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车内寂静得只有呼吸声，副官紧绷的情绪也持续了一路，等到了协会门口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残羹剩饭，重力场起卧，负重越野来回，摸瞎捉蚊子，虎口夺食……讨厌淌冰河多一点还是深夜集训？” 副官手指正按在安全带上，闻言像是被带出了一阵过往的悲痛感，话没经过大脑就开了口：“都有。” 他突然回过神来，看着后视镜里温楠玩味的笑，默默的，捂住了脸。 “我知道。”温楠了然地点点头，“我也很讨厌。” 副官想说些什么，又顿住，他反应过来温楠不是讨厌‘这样折腾人’，而是讨厌‘这些事’。 他愣了一下：“难道您……” “没有亲身实践过的东西，我不会用到你们的身上。” 温楠相握的指节轻敲虎口，上面积下了薄薄一层枪茧，淡淡地道:“说到底是我不太认同联盟留下的那些练兵方式，和平年代应付一些小盗小摸是足够了，但战争时期，就太过温软了一些。” 副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突然想起刚刚得知自己被调到温楠手下的当年。 那时候很多人跟他一样，都对温楠表示过强烈的敌意。除了温楠资历尚浅，没人看得起这个从天而降的小白脸以外，温楠花样百出的训练方式也是占有比例很大的一个原因。 鸡肋，恶搞，又苦又累，莫名其妙，华而不实…… 直到战争突然到来又结束，对比各大营队的战损比，那些固有的埋怨和成见才被劫后余生的心悸感给冲销。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对攻击迎刃有余，被敌人偷袭也可以及时撤退，即使面对接二连三骚扰，心态也能像被压死的棺材板一样沉着冷静。 哪怕事后因为战损比过低而被其他营队质疑划水摸鱼，没有出力，他们也能不痛不痒地微笑以对，然后用战绩记录仪上的数字狠狠打击回去。 ——他们这才恍然回神，原来自己变强了这么多。 那段时间虽然已经遥远，想起来的时候，分不清是辛酸多一点，还是欢声笑语更令人感动，但只有一点不变，那就是对联盟元帅温楠的感激，及其歉意。 副官抿了下嘴，丝毫不掩饰悔意与愧疚地说：“我对当时参与排挤您的事感到抱歉。” 温楠倒是无所谓：“事后我不都罚得你们在床上瘫了两天吗，算是扯平了。” “可是您……”那时候好像更惨一点。 “嘘。”温楠食指竖在嘴边，露出一个很后妈的笑，“现在没人帮你分担压力，相信我，真让我回忆起来那些事，有你受的。” 副官猛地一哆嗦，连忙住了嘴。 “而且那个时候也不单是为了你们。”温楠难得露出一点疲惫，“更是为了磨练我的心性，以免自己沉不住气。” “您……” 后座的人打断了他:“已经到了，怎么还不下车？” 靠边停车，副官先一步下去给温楠打开了车门。本来温楠不喜欢连开车这样的小事都要假手于人，无奈他怀中抱了一只软毛团。 别看小家伙挺小一只，抱着还挺沉。 在这之前温楠以为拿张证明是很简单的事，然而动物保护协会的人一句话就将联盟威声赫赫的元帅给问住了。 “请问您有时间陪它吗？” 温楠:“......” 第13章 【重修】 这大概是温楠自战争结束以来遇到的第一大难题。 联盟元帅淡然自若地回视对方。 要冷静，不能慌。 协会这边只是考虑情况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却没想到对方表情瞬间就高深莫测了起来，连副官的目光都有些难以言喻。 双方相望无言中，出口的人直感头皮发麻，当场就有往同事身后躲的冲动。 好在这诡异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接到消息后急忙赶来的主管拯救了战战兢兢的小接待员。 相较初入职场的接待员，主管显然更撑得住场面，另一方面她好像并不怎么惧怕温楠身上具有的威势，甚至在温楠出现时眼睛还闪亮了一下。 等了解完事情经过之后，主管礼貌地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元帅，您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不如这样，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问题的处理方法怎么样？” 副官皱了下眉头，俯首在温楠的耳边：“元帅，您这次出来没有带近卫兵，要是……” 温楠反而摆了下手，示意副官没有问题，跟着主管去了会客室。副官阻止不及，只得跟了上去。 前脚温楠刚进屋，后脚进去的副官直接就被主管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安保五级！强调一遍，安保提升至五级！这不是演习！通知各个保安都注意点，站岗人员严守以待，发现可疑人员直接进行逮捕，发现侦查类飞行物体直接进行销毁，加大巡查力度……” 副官：“……” 主管这时腾出空往门口的副官看了一眼，和声细语地说：“麻烦将门带上。” 副官：“啊？哦，哦……” 他连忙关上了门，听着主管打电话给各岗位提醒严加防范，足足花了七八秒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主管挂断通讯，这才松了一口气，瞄向正打量四周的始作俑者，不认同地谴责道：“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自己是个国|家领导人的自觉？” 温楠轻咳一声：“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主管又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 “不过在这里看见你，我也有点意外。”温楠笑着说，“本来以为你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开家饭馆？” 主管撇了撇嘴:“我是很喜欢做菜，但也不讨厌志愿者活动，再说那次之后……” 她突然意识到房间里有其他人，连忙住了口，顿了下，也是无所谓地笑笑：“正好还欠你一个人情，这次能够还上了。” “也不用记得这么清。好吧，打算怎么还我？” “你不是来这申□□明么？” 温楠意思意思期待了一下：“难道你打算直接给我过？” “当然不能。”主管瞬间板着脸严肃地说，“猫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这里可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哪怕你是元帅也不能坏了制度。” 副官被震住了，温楠倒是意料之中，耸了耸肩，等着主管话里的后续。 主管接着果不其然地软了语气：“不过可以适当放宽一下条件。” 副官：“……”差点就以为这耿直的妹子敢和元帅正面怼了。 “元帅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对陪伴时间做硬性要求吗？” 温楠道：“让它们活得更好？” “不。”主管摇了摇头，“是为了让它们能够活下去。” 温楠抚摸小家伙的手一顿。 主管发自心底地叹了口气：“陪伴是鉴别喜欢的一种方式，我们真正要检验的是伺养者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猫。” 副官疑惑了：“难道不喜欢的人也会养？” “会，养来作为炫耀的资本。”主管双手交握，“猫咪率性，又天性敏感，感受到主人的不喜，怎么忍得下去？而那些人的手段……到最后，受伤害的也只会是猫。” 副官睁大眼:“不会吧，对这么柔弱的小家伙也下得去手？”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曾经登记过的养猫家庭中，至少有二十五只猫咪在进入新家前后不到三个月时间里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 “是的，动物也会患上抑郁症，这并不感到稀奇。”主管揉了下额角，语气含着莫名的沉重，“而那二十五只猫，没有一只能活过一个星期。” 温楠眉宇轻蹙，下意识揉了揉小家伙的软毛，小家伙仍旧毫无知觉地酣睡着，毛绒绒的耳朵在温楠拂过时颤动两下，显得格外可爱。 “全宇宙不到三千只猫，联盟登记在案的仅仅只有五百二十三只，每一只都很宝贵。宝贵的不是它们的物价，而是这个物种伴随人类存活至今，本身所具有的意义。” 主管双手交握：“人类经历过一场浩劫，至今不敢肯定那场灾难是不是跟人类过度开采地球有关，但作为灾难的幸存者和见证者，我们一直希望能保证这份意义能够长久地存在下去。” “……” “你这语气倒不像是要还我人情了。”温楠在此时笑了一下，“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被看出真实想法，主管也没有扭捏：“我希望元帅能帮忙拍一个爱猫宣传纪录片，并发表一些感言。” ………….. 再从动物保护协会出来，已经是三小时之后。 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温楠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略带无奈地捏了一下小家伙。 为了得到这张证明，他可是不惜出卖了色相，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在睡，一点表示也没有。 副官跟在后面，还是没忍住问了：“元帅，您拍那个纪录片，真的没问题吗？” “嗯，有什么问题？” 副官满脑子黑线，元帅亲身上演动物形象大使，难道这还不是个问题。 不过温楠是被议会弹劾的次数多了，典型的债多不压身：“要说动物保护协会也是身后没人，想‘保护’也无能为力，全联盟只有我的后台比较硬，刚巧我又养了猫，他们不找我找谁？” 哪是比较硬，简直最硬的了好不？ 鉴于元帅过往从不走寻常路，副官稍微换了个委婉的表达方式：“也不用让您拍成那种……吧，正经点的不行吗？”他现场旁观的时候差点没抖掉一层鸡皮疙瘩。 温楠一脸戏谑：“你当是在军事演讲呢？”说着他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等宣传片放出来再说吧，我倒是很好奇之后会引发什么样的效果。” 副官：……您就皮吧。 当然，再怎样副官也只敢在心底腹诽一下。他正准备将车门打开，却见温楠摆了摆手：“今天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耽误了不少时间，之后就不用麻烦了。” 副官果断不同意：“那您怎么回去？” “不是还有西里格么。” “西里格——” 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副官立马息声，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僵硬，“他在C9区办公，现在赶来不是要让您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用，他三小时前就到了。” 这次不用温楠提醒，副官已经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高大军官，脸皮不住抖动：“他怎么会来这？” “当然是我通知他来的。”温楠笑了一下，“我好歹还有点自己正处于众矢之的的自觉。” “他带来了近卫兵？”对面的人逐渐走近，副官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那元帅刚才为什么没有阻止那个人加强警戒？” “你说她？”温楠摇着头笑道，“以她的性子，就算我如实说了，她没亲自验证也会感到不安，既然这样我何必去劝阻，多一层防护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元帅……” “好了。”温楠拍了下副官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你今天也忙得累了，一会让西里格送完了我再送你回去。” 副官表情简直惊诧了：“元帅——” 温楠倒没有苦口婆心，只是淡淡的语调也让副官有点无地自容:“有矛盾了那就去解决，两边都在心里憋闷懊悔像什么话。” “憋闷懊悔？”副官猛地抬头，指着那棺材脸一脸不敢置信，“他？” “你们作为公认的最佳搭档。”温楠笑着反问道，“怎么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副官无言，半响后，悻悻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您还是这么厉害。” “你们表现得这么明显，我再看不出去还当什么长官？”温楠揶揄道，“听说你们私底下还下了一个赌|局，看谁能第一个超越我？” 副官当即否认:“您这么厉害，谁超得过？” “这可说不定。”温楠一笑，“至少我曾经教过的一个人，就......” 他突然住口，眼中一道复杂闪过，转瞬即逝。 副官这还好奇着温楠未说完的话，下一刻就被猝不及防地推了出去，正对上高大军官的视线，顿时就将温楠刚才的异样给忘了。 第14章 【重修】， 让温楠稍微有点意外又似是在意料之中，在他回家后的当天晚上，动物保护协会就将纪录片发布到了网上。 不需要宣传，不需要规划黄金时间，不需要人气推送。 仅仅半个小时，转发就达到了近万数，点击量更如启动的火箭，直蹿十万之巨！ 温楠没有上网看热闹的习惯，当网民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正在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旁边一杯热咖啡，手中摸着柔软的小毛团，兴味极高地钻研颜值牺牲来的报酬——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对片子的效果分外满意，格外赠送了他一箱养猫知识指南。 私人而言温楠很喜欢这份礼物。动物保护协会也不愧他们办立了这么多年，里面讲的东西都很全面，甚至还有猫咪各个本能动作的意味解析。 温楠不由得回想起了小家伙先前别别扭扭的样子，果然还是害羞了吧。 他笑着低下头，点了点小家伙的鼻梁：“小驰同学，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能这么可爱，嗯？” 小家伙抖抖鼻子，慵懒地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没有得到回应，温楠扬了下嘴角，又呼噜了一下软毛：“咱给个明确的时间怎么样，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要是醒不过来你爸爸我可得去徒手拆医院了。” 小家伙理都不理，睡得是浑然忘我。 温楠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又狠狠摸了几下才罢手，手刚拿开没多久，就接到了广电主任的通讯请求。 仅仅只是广电主任还不能直接连到温楠的通讯频道，信号是由温楠下属转接过来的。 温楠将通讯接通。 广电主任的声音不利落，甚至冷不丁被这么刺激一下他的心脏都快骤停了：“元元元元元帅——网上那个视频？？” “你也看了？”温楠睁着眼睛说瞎话，笑得慢条斯理，“虽然我不太习惯那种摆拍的方式，不过整体拍得还不错，希望下次出续集的时候不会太折腾人。” 捕捉到‘下次’‘续集’这几个关键字眼，通讯频道那头的人瞬间明白了。 温楠不仅默许这件事发生，甚至整件事还可能由元帅本人一手策划。 “这还是我第一次拍宣传片。”联盟的元帅感慨道，“应该不会没人看吧？” “啊哈哈请放心，唯独这点您不用在意，幸亏您没有进军娱乐版面，不然其他人哪有活路。” 都知道是恭维话，温楠但笑不语。 广电主任安心了，得空缓了一下起伏剧烈的胸口。 不管元帅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只要全力配合帮忙宣传就行了，哪怕是风尖浪口上不小心翻了船，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与他无关。 换个方面来讲，他也对温楠拍的视频感到十分好奇，刚才太急了只大致了解是个什么内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等会一定要去重新回温一遍。 至于会不会引发窥伺领导人之类的罪名……咳咳，既然元帅本人都默许了，还能出什么问题。 不需要过多地讲明，温楠又安抚了对方几句，随后挂断了通讯。 通讯刚一结束，立马又有其他人播了进来，看样子是挤着通讯频道连翻轰炸。温楠将通讯接通，意料之中是议会的人。 这次的通讯比刚才结束得要快，最后以那人怒骂会弹劾到底为终。不过自联盟初期成立以来，温楠就没见过哪位在任元帅因议会员弹劾而受到正式处罚，只要议员长没发话，小喽啰的叫嚣都可以丢去一边。 至于议员长？估计就不会奔着这么不痛不痒的话题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温楠差不多是在通讯与看书中度过的。 当他把指南的前篇看完之后，上一个通讯也结束于半个小时之前，温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趴在大腿的毛团上。 从昨晚到今晚整整一天时间小家伙就没有进食过什么东西，说实话他有点担心，医生的建议是如果小家伙明天中午之前再不醒，必须得注.射营养剂。 温楠托副官带来的东西里就有营养剂和注.射用的装置，但如果可以，他还是不想让小家伙疼。 刚这么想着，通讯器就再次响了起来。 相比之前几个通讯，这个来得有点晚，很像是姗姗来迟才接到消息，也可能是考虑到温楠通讯频道会比较拥挤，特地等到最后才拨了过来。 下意识准备接通的温楠看着通讯器停顿了几秒，这次和上次不同，页面上没有转接的图标，也就是说，这个通讯是直接连到温楠频道上的。 而温楠的频道讯号，迄今为止有资格接入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前任元帅，在温楠上任没多久就去了，另一个则是议员长。 温楠嘴角抽搐，拍个猫片而已，难不成真把那老不死的惊动了？ 不过这种视频能掀起的风浪很小，再加上后期和选播都要剔除一些敏感信息，到最后播放出的内容，除了警醒一些人不要过于放肆，基本上无法牵连出一些盘根错杂的问题。 应该是为了别的事。 揉着发胀的额头，温楠接通了通讯，但通讯那头传来的不是议员长粗糙沙哑的声音，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温楠轻蹙了一下眉头，仔细听那边的讲话，却只能听见信号不稳的‘丝丝’电流声，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好，请问是？” 话音刚落，对面就像猛然回神一样，直接就将通讯给中断了。 温楠注视着弹出来的通讯结束页面，只有：“……” 突然发生的事让温楠有点头大，不是议员长，也就是其他人，关键是其他人怎么会知道他的频道讯号？ 将职以上军官的公务用通讯频道会有一层格外加密，没有过通讯记录的人，也就是意外拨错会直接转向信号中断，没有中断，就是曾经有过通讯记录。 温楠接着又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和什么人临时通讯过。 脑子里有点印象，是在近几个月之内的事，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什么样的人，都被模糊得干干净净。 一个月前的星际大爆炸还是给温楠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温楠将通讯拨到了电讯台：“帮我查一下刚才与我通讯的讯号点位置。” “元帅？好的，请您稍等，这边正在帮你查询……查询到了，对方此时似乎不在首都星，中间遇到阻断网，信号不是很稳定，无法辨别具体方位……”电讯台的人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元帅，是否需要我们进一步侦查对方位置？” 思索片刻，温楠笑道：“不用，麻烦了。” “您客气了。” 这次之后，温楠的通讯器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他将通讯器放在一边，揉捏眉间。 只有银河接轨的地方电离子负荷剧烈会引发阻断网，一般通讯接不进来，也接不出去，考虑到这种情况而特别制造出来的军用通讯设备则例外。 商贸会定制过这种设备，但只能用于有上级批准的特殊用途，排除商贸会，那就只有第一银河，帝国军部。 温楠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真的是帝国军部，那会是谁找的他？ 找他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不说话，突然挂断？ 习惯性考虑了各种可能，温楠将这件事暂时压在了心里，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洗漱结束之后就抱着小家伙回了房间。 临睡之前，温楠亲了口小家伙毛绒绒的额头：“明天中午要是再不醒，你可就得挨针了。” 小家伙似乎真的心有所感，脑袋向上，微微耸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垂了下去。 心刚提起来的温楠莫名失落了一下，揉揉它的脑袋，慢慢地闭上了眼。 第一银河，帝国首都猎狼星，军部训练场。 前来通报的近卫兵第一眼便是这么一个画面。 训练机器人被打得四分五裂，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伫立在碎片中央，像是刚刚才训练完。他的侧脸轮廓极其深刻，眉宇如刀削般冷硬，从上往下的硬线条曲线流畅至极，气势凌然，宛如君主君临天下。 晶莹的汗液从他分明的骨骼肌理上淌过，突显着一股硬汉风格的美感，是军人都会崇拜的体格。 近卫兵也是崇拜的人之一，即是兴奋也是艳羡，直接看呆了眼，跟在后面的人同时走了进来，不由得瞥了下嘴，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凌晨三点还来训练，将军大人可真是帝国军人的行为模范啊。” 男人微微侧过头，冷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去你家没找到人么。”他提垫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给你送宠物来了。” 沈驰显然也看到了趴在笼子里的毛团子，是他从荒海星球带回来的那一只，比意外之中要白，也漂亮。 想到在网上看到的那段视频，想到促使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反而来训练场发泄的那个梦，沈驰的心情不可避免有些复杂。 就在此刻，许是那人提垫的手法太重，笼子里的小家伙被晃醒了。 它睁开了眼睛，在迷茫中环顾四周，祖母绿色的眼睛里波光粼粼，最后，定格在了沈驰的身上。 第15章 【重修】 那一瞬间，连提着它的人都能感受到猫的震惊。 “还别说，这猫的表情包就是比其他宠物丰富，难怪这么多人喊着要去养。” 看毛团子在里面不稳地跌撞了几步，沈驰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拿着笼子就别乱晃。” 那人哟呵了一声，瞬间觉得新奇了：“将军大人也有会在意的东西？” 他说着伸出手指，去勾毛团子的下巴，被察觉到意图的毛团子躲了过去。那人看见更觉得有趣，不过没等他进一步对毛团子施行欺压手段，手中的笼子就被沈驰一个箭步夺了过去。 近卫兵：“……”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将军是冲过来的？ 那人：“……”他没看错的话，刚才沈驰是冲过来的？ 面对两人诡异的眼神，沈驰提着笼子的手僵硬了一下，不过很细微，没让另外两人看出来。 他的视线转向毛团子，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小家伙。 或许是刺激太大。 沈驰用力按了一下眉心。 那人语气里明显有点不放心：“我说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 “没事啊？从你看完那个视频后就一直是这么一个状态，甚至还动用了军用通讯设备，现在更过分了，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训练场发疯——” 那人话音一顿，翻了个白眼:“不就名字被猫用了么？你看你现在手里就有一只，要是真的气不过，那就给它取名叫温楠，也甜着腻着喊它几声再拍成视频传到联盟那边去，我保证能恶心死一大帮人。” 毛团子：“……” 沈驰的脸皮几不可闻地抽动了一下，冷冰冰地看着那人：“你现在似乎有空？陪我过两招怎么样。” “不成不成！”那人果真停止了话题，两手交叉做出一个拒绝的手势，翻白眼道，“再说这可是凌晨，早该睡觉的点，如果不是为了给你送猫，你以为我闲的来这吹冷风？” 毛团子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沈驰的眉头又不受控制地紧皱在了一起：“怎么送过来了？”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奄奄一息呢，没想到一秒钟不到又生龙活虎的了。” 那人说着往笼子里瞄了一眼，不过这次考虑到提着笼子的人是个潜藏的煞星，还是没敢动手去摸:“小家伙的伤其实能救过来，就是生命迹象十分微弱，医院的人检查不出原因，都说没救了。我想着好歹是你救的，带它来看救命恩人最后一眼，来世要当牛做马的时候也找得到该效劳的主子。” 毛团子：“……” “这阵精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 注意到沈驰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那人连忙住嘴，同时心底也纳闷，沈驰好像对这只猫有点不一样？ “明天我再带它去医院检查一下。”沈驰说。 那人现在确定了，沈驰果真对这只猫不一样。 真是稀奇。 摸了摸后脑勺，那人打了个哈欠，困到懒得去想：“随你吧，反正也是你的猫……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嗯。” “……我说，大半夜来给你送猫，将军大人不说声谢谢，好歹送客的礼貌用语得有吧？” 沈驰瞥了那人一眼，眼里冷意阵阵，那人瞬间精神抖擞，不敢怒也不敢言，捂住脆弱的小心肝，悲痛欲绝地走了。 人走了之后，近卫兵也出言告退，回去外面守岗，整个训练场霎时间空旷得只剩一猫一人。 沈驰将笼子提高到面前，毛团子也顺势抬起了头。 一人一猫大眼对小眼地看了片刻，最后沈驰转过头，将笼子放在了等候椅上。 训练场再次启动，仍然是智能机器实战，但却是人体肉搏战。 沈驰的手里甚至没有一件武器，仅靠着迅猛的身法躲避机器人的高速攻击，并且在对方离开的一刹那给予致命一击，以纯肉体对抗质地坚硬的合金。 笼子里的毛团子立起了上半身，盯着场中闪动的人影，心里不用说是有些震撼的。 机器实战曾经也被纳入联盟的操练范畴，但因为机器的攻击性不好调配，再加上有不少将士在其中发生过意外，考虑到机器对战的危险性，联盟直接取缔了这个训练项目，换成虚拟器模拟对战。 温楠没想到帝国至今还在延用着这个训练方式。毕竟大银河时代，许多战争都以太空作为战场，机甲才是对战的主流武器，个人体质强悍并不算出彩，顶多在驾驶机甲的时候能够持久一些。 不过这样的沈驰倒是很符合他战斗狂人的称号。 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温楠将视线移开，开始思考现在的处境。 第一，他又变成了猫。 对，是‘又’变成了猫。 虽然很想用科学角度来解释这只是个梦境或者是自己一时的幻觉，但这个训练场有钟，也就是说时间点对得上，再加上刚才那人透露的信息……总之，温楠选择了面对现实。 第二，他跑不了。 爪子上还缠着绷带，并且微微作疼，温楠不想冒着二次开裂的危险试一下笼子的坚硬程度，再加上这副身体好像注.射了麻药没多久，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劲，就算能逃离笼子，估计也跑不了多远。 第三，沈驰就是之前给他发通讯的那个人。 唯独这一点上温楠不明所以，也能说沈驰大概是闲得蛋疼。 也许自己的名字被用到猫的身上真的给了将军大人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一时冲动到了启用军用设备，不然温楠也没法解释沈驰突然这么做的理由。 三更半夜来和机器人打拳击，还报废了二十几只智能机器人，大概能被列入帝国史上的一大壮举吧。 温楠心神恍惚地想着。 如果温萌知道自己帮她家老哥完成了一个壮举，指不定高兴成了什么样。 “啾！”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沈驰听进了耳里，他出击的手一顿，智能机器人乘机逃脱，失手后的沈驰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刚准备再次突击上去—— “阿啾——！” 沈驰脚步一拐，一拳头敲击在了停止键上，机器人眼中红光闪动，很快消隐下去。 七八只机器人姿势怪异地将沈驰围在中间，沈驰看也没看，将面前的一脚踹翻，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毛团子的面前。 温楠听到脚步声，立马抬起了头。 这一幕落到沈驰的眼里完全就是另外一副场景。 毛团子身体不停抖动着，好像是被冷到了，整只猫都有点发焉，抬头时嘴巴微张，又打了一个喷嚏，绿宝石眼睛里充斥着迷蒙的水雾，湿漉漉地向他看了过来。 连沈驰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紧握在身旁的拳出现了一丝缝隙，然后，缓慢地松开。 温楠只觉得很有压力。 动物在感压方面比人类敏感得多，而沈驰的身材即使说不上魁梧，一只手也足够占温楠现在的一个头。 沈驰现在是站着的，还是站在温楠的面前，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人的神情就变得不太分明，无法分辨状况，感觉到的压力直接成倍递增。再加上是帝国将军多年征战在外，周身不止环带杀伐气，还自带冰山气场，一有不慎，分分钟要变成速冻食品。 如果是联盟元帅的温楠，他不会惧怕这样的沈驰，但他现在是猫。 遇到危险就会本能意识先跑的猫。 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温楠觉得自己身为联盟元帅的里子面子算是全丢光了，也就是这时，沈驰突然蹲下了身。 笼子被打开，而他则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抱了起来，温楠愣了一下，再抬头看，是沈驰比他还僵硬的脸。 “这里冷，忘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了。”沈驰道，“抱歉。” 温楠：“……” 搭在旁边的外套被沈驰拿了起来，不甚轻柔地裹在温楠的身上，他的动作别扭且怪异，似乎第一次尝试照顾一个柔软脆弱的小生命。 温楠确实怔愣了一下。 沈驰脸皮仍旧绷紧，细看之下还有些轻微的烦躁，因为他无法让包裹着温楠的衣服乖乖地合拢在一起。 但同时他做得很认真，仔细到边边角角，不露出一点缝隙。 温暖代替寒冷将温楠包裹其中，帝国将军半跪在地，神色冷峻，耐心得不像是他。 第16章 【重修】 不过温楠好歹没忘记面前站着的是位帝国将军，短暂的愣神后就回到了现实立场。 他缓缓吸入一口气，找寻时机，在沈驰眉头愈发紧皱的时候突然歪了一下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人们一直以为曼格拉沙岩猫的叫声天生尖锐，其实不是的，沙岩猫只在感到危险时会下意识发出厉叫来对其他生物进行恐吓，人类就在这个危险的范畴类。 所以人类自然也不知道，沙岩猫的叫声是可以对他们产生暴击的。 温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他想着如果小家伙对自己做出这个举动，他的心跳绝对能直蹿人类极限。 沈驰没有做出反应，他自然也就认为自己发力的力度还不够。 如今情势十分危急，非常理可以解释，我方行动小组唯一组员兼组长温楠同志果断决定暂时规避将帅立场，解决当下情况再说。 于是温楠又叫了一声。 叫声又细又软，让人心里发颤，眼睛碧绿剔透，像是映入了璀璨的光。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力。 四目相对良久，沈驰终于动了。 在毛团子忐忑的视线中，他伸出了手，在温楠头上轻轻地揉动了几下。也许是刚刚高强度运动完，掌心中灼热感扑面而来，让温楠不自禁地扬起了头。 温楠蹭上去的时候，沈驰的动作猛然停顿，下一刻就将手收了回去。 他看着自己的手，如冰的目光微微一动，仿佛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温楠没有看沈驰，在回神的那一瞬间他就僵住了。 不过元帅到底是大风大浪中挺过来的人，强装淡定的能力一流，脸皮堪比城墙要厚，心理建设甚至没来得及崩盘就自动修复，当即对着沈驰软乎乎地又叫了一声。 沈驰回过神来，一手按在毛团子的头上，语气很是怪异：“别乱叫。” 温楠：……哟呵？ 浑身气质冷硬的男人声音并不见厉色，好像只是单纯的不自在，还有着丝丝别扭掺杂其中，战场上被沈驰冷言冷语荼毒惯了的温楠哪曾见识过这样的局面，歪头躲开沈驰的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喵呜~” 沈驰：“……” 手中的毛团子柔软幼小，带着淡淡的暖意，脆弱到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捏死。 他的指节屈伸了一下，是发力前的征兆，却以一种更轻柔的力道将温楠环抱着，淡淡地道：“忘了你听不懂人话。” 温楠：“……” 哪怕是帝国将军的无心之言，也让温楠忍不住满脑黑线。 手里抱了一个小团子，沈驰没有再留下来吹冷风，临走之前去临时储存柜拿了衣服换上，还有一些贴身物品，抱着温楠走了出去。 当值的近卫兵没想到沈驰这么快就出来了，愣了一下，连忙敬礼。 沈驰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出了训练场。 外面温度比训练场里还冷上几分，但冷风都被沈驰用身体抗住，在他怀里的温楠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 一直以为沈驰为人冷酷狠厉，出乎意料是个细心的人。 当这点细心被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温楠的心情很微妙。 还好他现在是只猫。 温楠不会在一切准备都没做好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所以当沈驰取出悬浮车的时候，哪怕有着四周的建筑作掩护，他也没有趁机逃跑。 帝国的地界他并不熟，往哪都是脑热一瞎跑，而从帝国到达联盟需要跨越两个银河维度，且不论这样的路程对猫来说是何等的庞大，就算温楠想要付诸现实，他也得先找到可靠的交通工具。 现成的交通工具也有。 温楠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沈驰线条流畅的颈项上。 上面挂着一根红色吊绳，吊绳的末端延伸进衣服里，下面也许就是放着机甲睚眦的空间钮。 温楠试着伸出了毛绒绒的小爪子，还没靠近就被沈驰一手握住，冰块脸男人低下头，朝着他淡淡地说道：“别闹。” 小毛团极其无辜地喵呜了一声，然后神态自若地将爪子收了回去。 好吧，需要从长计议。 从训练场到沈驰家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比起那幢联盟分配给历任元帅的别墅，温楠发现沈驰的家不是一般的……小。 有他家四分之一大吗？没有。 可能比那还小上一倍。 听说帝国贵族出身的将士一直将沈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事事排挤，甚至于沈驰每次出战都无法及时得到军需用品，关键时候还要自己掏腰包，战前穷到心神憔悴，战后更是穷的叮当响。 温楠以前都当个笑谈听了，没想到事情居然是真的，而且过犹不及。 看着拿钥匙开门的男人，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股唏嘘，当进屋后看见空旷得只有寥寥几件家具的屋子之后，温楠心中的唏嘘直接转变成了怜悯。 他伸出爪子拍拍沈驰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怜惜。 男人不知道怀中的小团子在想着什么，只觉得对方眼神有点怪，而且性子意外活泼，喜欢动来动去。 不过他也没有制止，脖子是一个致命点，所以刚才爪子碰过来的时候沈驰会率先反应，除此之外的其余地方他都可以任由温楠折腾。 团子还小，也很虚弱，但是他皮糙肉厚。 进屋后沈驰就将温楠放在了沙发上。 门窗都关了，沈驰似乎并不担心温楠会逃走，打开浴室的灯，然后走进了主卧。温楠两只耳朵抖了抖，跳下沙发，跟着沈驰的脚步走了进去。 屋里的沈驰果真在拿睡衣，看到小家伙进来了，眉毛微动，没有理会，又当着温楠的面，拿着睡衣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温楠：“……” 这位将军，你洗澡都不脱衣服的吗？ 空间钮被沈驰带进了浴室，温楠偷取未果，又闲得无聊，干脆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家务机器人停在墙壁边上，现在是待机状态，从左到右，一卧一厅一厨房，外加一个浴室。 温楠很意外的在角落处看到了一间书房，上面还挂着一个门牌，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的字迹，写着：书房，勿入。 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被温楠抛之脑后。 帝国细分文武官，武不会文，文不学武，就像古代一样分化严重，在沈驰这样一个典型的武官家里看到书房而不是训练室，确实有点稀奇。 事情稀奇，温楠就不仅有些好奇，再加上沈驰的书房里可能放着一些帝国的政事文件，他没怎么犹豫，一跃而起，两只爪子抱住门把手，身体往下一拉—— 没拉动。 沈驰把门锁了。 温楠吊在把手上，白色的软毛团子被拉成老长的一条，猫的柔韧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这次还没等他松开爪子落在地上，就听见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帝国将军两手卡在猫的前腿，面无表情地将身体被自然拉开的温楠抱了起来。 虽然温楠对偷窥敌对国家将军书房的行为没什么心理负担，但面对沈驰的注视，他还是不自在地扭开了脑袋，然后温楠猛地愣住，两只碧绿色眼睛睁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向沈驰手掌所在的位置。 沈驰一手揽住温楠的身体，另一只手自然放在了引起温楠心灵剧震的地方。 为了仔细检验，沈驰还用手指拨弄了两下。 “雄的？” 第17章 【重修】 一秒、两秒、三秒。 ……凑！！ 怀中的小团子突然暴起，两腿一蹬狠狠踹在了沈驰的脸上，速度快得连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沈驰捂着脸再抬头的时候，小家伙倏地跑没了影，走廊上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将军大人注视着这一幕，心中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像缥缈的云雾一样，悄然消散了。 沈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刚才小团子的身体被拉开，露出那个若隐若现的部位，他看见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自己以后就是对方的饲养者，至少得清楚性别年龄这之类的基础资料，所以刚才是秉着相当严谨的态度去验证，完全没有其余杂念。 只是没想到小家伙的反应会这么大。 男人走进客厅，张望四周没看见小团子的踪迹，嘴唇微动，想要呼唤对方，却牵扯到了脸上的抓伤。 伤口不深，有些刺痛，大概是小团子现在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沈驰突然顿了一下，不是为温楠抓伤了他，而是为从训练场到回家这一段路程，他都没有想过给对方起一个名字。 他想起了小团子冲他喵喵叫的样子，碧绿色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从那一眼沈驰就知道了，小团子的性情很好，至少和那些凶恶至极的野兽有着明显的不同。 虽然这样想有点抖m的倾向，但能把这样的小家伙惹生气，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主人。 沈.从没养过宠物.驰突然陷入淡淡的自责。 温楠并没有跑出沈驰的家，他正缩在沈驰卧室的衣柜上怀疑人生。 震惊之下的元帅依旧是理智的，刚才那一脚只是弹出了爪子，没下死手往眼睛上踹，不然即使他是价值13亿星币的珍惜保护动物都要被人捉来大卸八块。 但他还是弄伤了沈驰，照帝国将军战场上被人吃了一兵一卒都要反杀对方一座堡垒的气性……温楠觉得还是有必要暂时给人猫和谐相处留一点安全的空间。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堂堂联盟三军统帅，居然在刚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肆无忌惮地摸了…… 以他的年龄都足够这小子叫自己一声哥了！ 凑凑凑凑凑！ 温楠的爪子无意识地弹出，把衣柜的顶上木板挠出一道道杠子，心里蹦出一乱窜和谐词，恨不得问候完沈驰的十八代祖宗。 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了下来，温楠动作一僵，看着被纷飞在半空中的木屑，连忙收回爪子准备转移阵地，可惜为时已晚，男人已经走进了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僵硬的他。 这问题大发了…… 温楠瞄一眼沈驰脸上的抓痕，暗红色的一道连着一道，他又瞄了一眼被自己当做发泄对象的衣柜顶，几乎被挠了个半穿。 现在逃跑/销毁证据还来得及吗？ 和策略至上的元帅猫相比，将军明显是行动派的典范，他对着温楠张开了双手，神色冷淡如常，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下来。” 别唬猫。 这架势怕是要猫入虎口。 小团子凝视着沈驰布满硬茧的手，毫不怀疑这双扼断过猛兽脖子的手也能让自己一命呜呼。 他没有动，余光扫视着周遭，寻找可以安全逃离的路线。 沈驰却没有收回手，依旧向温楠举着：“我能接住你的，下来吧。” “你抓了我，我没生气。”沈驰顿了顿，“你也别生气了。” 这两件事性质能一样吗？ ……好吧，这两件事还真没啥可比性。 看见惯常冷硬的男人一脸认真正经地说出这话，温楠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沈驰并不知道自己摸了一个男人，在对方眼里他也只是一只猫，事情的严重性当事人一无所知，反而显得自己的较真没什么意义了。 帝国将军不知道温楠已经神游物外，只看到小团子迟迟不愿意下来，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浅显的急躁。 衣柜太高，他怕小团子被困在了上面没法下来。 想着沈驰就向上一跳，手掌按着衣柜边灵活地攀了上去，只靠着一只手的力量就让上半身牢牢停在了半空中。 突然压下来的力量让衣柜嘎吱作响，站在上面的温楠不稳地晃动了几下，差点没吓一跳，抬头却见男人对他伸出了另一只手：“过来。” 一只手撑着整个身体，时间长了也是项极限运动，男人的脸皮轻微抖动，眉峰蹙紧时显出一种刀锋般的凌厉，给人的第一印象依旧是不好惹加万年冰山的结合体——这是从刀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气质，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也无法掩饰的标志。 但他向温楠伸过来的手却很稳。 坚持地伸在小团子的面前，没有试图逼迫他，只是将主动权交给了温楠，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对沈驰来说，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耐心。 温楠静静地看着，直到沈驰的身体也开始发颤，他才向前动了两步，跳到摊开的手掌上，爪子收回，两只粉嫩可爱的肉垫抱住对方的手腕。 “喵。” 沈驰眼底划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庆幸，将小家伙往怀中一抱，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刚下去不到一秒，小团子就脱开他的怀抱跳到了地面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拍着地面，似乎还有些不满，沈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虽然知道小团子可能听不懂，也认真地承诺道：“以后不会了。” 温楠猫心里呵呵一笑。 再有以后我跟你姓。 时钟指向凌晨四点，正是万物沉眠俱静的时间，一位帝国将军被刺激大了睡不着，一只夜行动物不需要睡眠，两者对视几秒钟，将军大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温楠问：“饿了吗？” 温楠感受了一下，肚子里确实空荡荡的，于是应声：“喵。” 将军皱了下眉头：“不饿？” “……喵！” “……” 种族隔阂仍在，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和谈而消除，交谈失败的双方再次相视无言，沈驰转身走了出去。 温楠：“……” 空间钮必须偷。 必须赶快回联盟。 这日子没法过了。 铲屎官不靠谱，温楠猫决定自力更生，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吃，他出来得恰是时机，正好看见沈驰打开了冰箱门——里面满当当的，全是口味一致的营养液。 并且沈驰还拿出来了两管。 温楠：“……” 温楠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暂时想要在这个家生存下去，必须得化主动为被动，将每个行为表现得浅显易懂。 他越过沈驰跑进厨房，左右看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了蹭在柜子上的面粉末。 小团子又跑了出去，纠结了一下还是没用嘴咬，长长的毛绒绒的尾巴卷住了沈驰的裤腿，往厨房的位置拽了一下。 沈驰正纠结营养液能不能给猫食用，低头时看见小家伙正围着他转。 “怎么了？”沈驰半蹲下身，摸了下温楠的小脑袋。 “喵。” 毕竟有求于人，温楠还是给面子任他摸了几下，没忘记正事，几下跑到厨房门口，转过头又叫了几声，示意沈驰跟过来。 这种明确的示意沈驰还是能看懂的，进了厨房后发现小家伙正蹲在地上乖乖地等着他，又拿爪子拍了拍旁边的食柜门。 沈驰走过去将食柜门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袋开封过的面粉，旁边还有几包干面条，是上次小少爷来时闹着要吃的。 将军大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小团子已经跳到了他的大腿上，两只爪子攀住食柜门，探头进去舔了一下面粉，然后又冲着他喵呜了一声，爪子对着面粉虚挠了几下，示意自己要吃。 沈驰突然意识到自家猫貌似不是一般的聪明。 作为饲养者他有些自豪，但同时也有点淡淡的愧疚。因为小团子饿了还要自己去找吃的，而且还只能吃面粉，生的面粉。 他瞄了一眼那几包干面条，又将袖子挽起，挠了挠毛团子仰头时露出来的下巴：“吃面条吗？” 第18章 【重修】 “喵？” 温楠好奇地看了沈驰一眼，真想不到对方是个会下厨房的人。 沈驰不认为自己能等到猫的回应，所以直接将面条拿了出来，开火烧水，等到沸腾后再把面条放进去，用筷子捣散，为了避免温楠偷吃面粉，他还特地将袋子口给封住。 将军大人的想法很简单，都是淀粉类食品，熟的总比生的好消化。 眼睁睁看着袋子被拿走又被系了个结的温楠：“……” #煮面为什么要把面粉袋子拿回去。# #大兄弟你对自己煮的面条是有多自信。# #面要是不能吃我还指望那个当口粮。# #猫要是饿狠了真能给你上演全武行的你信不信。# 蹲在地板上，往上只看到沈驰活动的手，温楠觉得无趣，就跑回了大厅，一跃上了沙发盘成一团。 没过一会沈驰端着两个碗走了出来，放在大厅前的沙发上，温楠探头看了一眼，其中一碗汤面上加满了红油辣椒，撒上葱花看上去喷香扑鼻，另一碗只有白水，什么都没放。 温楠蹭到沈驰的手边，两只前爪搭在对方的大腿上，伸长了脖子，探身喵呜了一声。 看来沈驰事先还是查了一些资料的。 沈驰低下头看了一眼贴上来的小家伙，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面碗，将其端起，用筷子翻转几下，挑起一根，卷成小裹的面团：“网上说猫不能吃烫的东西，我用冷水过了一遍。” “喵~” 可以可以，承认你是个好铲屎官。 温楠挺饿的，这会长着一张猫的脸，也不跟沈驰假矜持，张嘴等待投喂。 然而将军大人却在小团子期待的目光中将筷子伸到了自己的面前，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后才递到了温楠的嘴边。 温楠：“……” ……告诉我你这是准备闹哪样！ 对着小团子混杂着震惊的猫脸，沈驰解释道：“不是很烫了。” 温楠死鱼眼看了眼面条，又看了眼一本正经的男人，在生存与尊严中进行着天人交战，最后，选择了死亡。 没事，我现在是猫，是猫，是猫…… 如此催眠之后，温楠伸出了小脑袋，凑近面条闻了一闻，又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比面粉的味道要好上一些。 出于难以言喻的心态，温楠没有从沈驰嘴唇碰过的那里开始吃，而是叼着垂下来的末端，一点点地将这一裹面吃进了嘴里。 见小家伙吃完了，沈驰又挑起了一根，温楠见状立马心生警惕，不过这次沈驰没有再试探温度，而是撇掉了水，直接送到温楠的嘴边。 不论如何，温楠算是松了一口气。 吃饱之后，温楠感觉沾了水的嘴巴有点不舒服，本能地开始清理卫生。沈驰将碗放下，看着在旁边舒舒服服舔毛的小团子，没忍住伸手过去，挠了挠对方的下巴：“好吃吗？温楠。” 温楠身体猛地一僵。 沈驰以为小家伙不习惯自己的触碰，将手收了回去：“我想不到给你取什么名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温楠怎么样？” 饶是淡定如温楠，刚才都差点没被惊到炸毛。 蹦到嗓子眼的心脏好半天才落回了原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想着温楠还有点气不过，转过身子，一爪子狠狠拍在了沈驰的大腿上，以表示自己心里的不满。 “喵！”你跟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温楠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理，甚至无理中还带着点小傲娇。 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微微一笑。 反正他现在是猫。 节操什么可以吃吗？ 温.破罐子破摔.楠无所畏惧。 养猫经验为零的沈驰想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温楠的小脑袋，放轻了力道，顺着脸颊边轻挠。温楠心理上是抗拒的，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沈驰手上蹭，意思意思挣扎了一下也就放任了。 “温楠？” 温楠装聋作哑，侧偏着脖子等爱抚。 “我以后叫你温楠？” 依旧不应声。 沈驰觉察到小团子只想要摸摸不想认名字的占便宜心理，又将手收了回去，然后站起往旁边走了几步，隔了段距离再对温楠做出了一个抚摸的姿势。 “温楠，来。” 温楠：“……” 如果猫的脸能做到和人类一样松弛有度，沈驰一定能看到温楠抽搐不止的嘴角。 见小家伙自顾自地舔起爪子来，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回应，沈驰想了想，唤道：“温小楠，过来。” 温楠舔爪的动作一顿，脑门上挂满了黑线。 他后腿一蹬，跃上沙发壁，再轻巧地跳到了沈驰的肩膀上，粉嫩的肉垫直接拍了过去。 温小楠是什么鬼。 论资历我是你前辈，论年龄我是你哥。 没大没小的。 沈驰没动，怕温楠摔了下来，他伸手将乱晃的小爪子轻轻按了下去，只当小团子愿意理会自己，心情颇佳地又叫了一声：“温小楠？” 温楠觉得大概是一个多月没看见那片广袤、冰冷的星空，自己的心也跟着软了不少，当他瞄见沈驰嘴角扬起一个微末的弧度时，居然会不忍心给对方泼冷水。 也许是常年不笑的人，笑起来就有这么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温楠心中复杂一闪而过，最终无奈地喵呜了一声。 看在那碗面的份上，随你吧。 沈驰这才腾出功夫解决自己那碗面，不过耽误了这么一阵子，碗里的面都凝成了疙瘩，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但沈驰却像是没什么反应，几下吃完，将碗端去了厨房。 眼睁睁看着沈驰将那一团红油面无表情吞下去的温楠也是：“……” 怎一个服字了得。 温楠属于无辣不欢的那一类，但他的身体却吃不得辣，每次吃了都能上腹下泻个半天，不过年轻时的温楠属于典型的记吃不记打，痛苦之后，每天依旧乐此不疲地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后来怕耽误战事才慢慢改掉了这样的恶习。 做人时吃不得辣，当猫后更是一点辣都沾不了，羡慕归羡慕，但那一口冷凝的油吃下去，再能忍的人估计也不见得能好。 当沈驰回到大厅的时候，温楠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通红的嘴唇。 放在将军大人万年冰封的脸上，略显妖娆。 沈驰坐到温楠的旁边，见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嘴，问:“怎么？” 温楠甩了甩尾巴，纯真无辜地回视。 没事没事。 只是略有些想笑。 第19章 【重修】 虽然不知道温楠心里想的什么，但看小家伙一副好以整暇的样子，沈驰还是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男人抬起了手，指尖轻触嘴唇，眉宇轻蹙，像是处于困惑之中，看着这样不同寻常的沈驰，温楠不禁乐了。 “喵~”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 叫声里的甜度不减反增，这其中代表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驰瞥了温楠一眼，毫无征兆地箭步一跨，眨眼间来到了沙发前，将欲要逃跑的小团子一把抱在怀里。 温楠惊了一下，反射性蹬腿要跑，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却被沈驰一把握住，直接将小团子翻了个身，露出软软的白肚皮。 腹部是动物最柔软的部位之一，除非是自己信赖的存在，否则动物们不会轻易将肚皮露在其他生物的面前。 变成了猫的温楠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禁锢着他的双手就像铜墙铁壁一样不可撼动，温楠几次挣脱都没有挣脱开，反而瞄见了将军大人愈发面无表情的脸。 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温楠猫识时务为俊杰，讨好地冲男人喵呜了一声。 声音软绵目光澄澈，将一个无辜柔软天真的团子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将军大人意志如山，没有被轻易动摇，脸上如死水般波澜无痕:“刚才在想什么？” 温楠眼也不眨。 “喵。” 什么也没想，相信我。 “嗯，是不是在笑我？” “喵~”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笑我什么？” “喵呜喵呜~” 不不不真的没笑你，你看我诚挚的眼神。 然而任由温楠怎么挤眉弄眼，我们的将军大人就是不为所动，目光反倒变得格外深邃，好半天后，才在温楠眨得酸胀的猫眼里破了功。 男人松开握住温楠的一只手，作拳抵在了嘴边，将头扭开。 “噗呲。” 温楠:"......" 你刚才是笑了吧。 绝对是笑了吧。 别掩饰我看到你嘴角的弧度了。 所以你刚才那么严肃只是因为想逗猫。 你怕不是找挠哦？！ 好在将军大人察觉危机的本能尚在，立马松开了猫闪去旁边，成功避开了再被温楠糊上一爪子的危险。 温楠早已经翻身跃起，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沈驰的脸，帝国将军轻咳一声，向来横冲直撞的战场杀神难得有了种策略性后退的冲动。 一人一猫对视了好几秒，沈驰突然笑了一声。 温楠也似是觉得好笑，也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x)还能被人闹得恼怒。 他慢慢蹲在沙发上，小脑袋微抬，邀请似的，对着沈驰扬了扬下巴。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真正的主帅就要考虑现状和现有条件，抛开主观成见以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标。 所以...... “喵，喵呜，喵。” 不闹了，快过来，毛给你摸(给我摸毛)。 至于会不会有羞耻感—— 摸毛挺舒服的为什么要拒绝？ 人给猫摸毛不是挺正常的吗？ 沈小子你还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给哥摸毛？ 本该听不懂小团子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沈驰在此刻似乎知道了温楠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走到沙发边，然后坐了下来，两只手小心地将这个柔软的小团子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全程都很顺利，没有遭到小家伙的拒绝，也没有遭到小家伙的突然袭击。团子仿佛读懂了沈将军复杂的心情，扬起小脑袋看他，很是鼓励的眼神。 沈驰由此看到了小团子那双祖母绿的眼睛。 那是一种十分瑰丽的色泽，剔透而纯粹，万千光点在其中轻轻律动，仿若一片浩瀚璀璨的星云。 让人一不小心，就那样陷了进去。 沈驰收回视线，布满硬茧的掌腹拂过小团子柔软的皮毛，温楠舒服地喵呜了一声，将脸颊边的毛送入沈驰掌心。 往摸这，比较舒服。 沈驰也顺势挠了一下小团子凑过来的地方。 温楠被摸得挺舒服的，眯起眼，喉咙里甚至哼起了浅浅的呼噜声，对沈将军的成见也有了一点改观。 小团子彻底软成了一滩水，软软绵绵地瘫在沈驰的大腿上，毛发接触的地方逐渐变得热乎乎的，比羊绒毯子还暖和。 同样的事对沈驰来说，一部分是稀奇，更多的则是一种想不通。 大概有多少年了？ 五年了。 当无法接受的事情摆在面前时，人们有一种说法:‘从那一刻起，天都塌了’。 对沈驰而言，过犹不及。 因为他的接受能力很强，所以能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往往都带着钻心一击，剖开那层腐烂的伤口，鲜血淋漓。 ——自那个人不告而别之后，五年的时间，沈驰再没有过活着的感觉。 抚摸的力度轻了下来，温楠疑惑地抬起了头，看到了沈驰怔怔出神的模样。 到温楠、沈驰如今这个地位，经历的事情多了，遇到的挫折多了，面对的陷阱多了，需要和敌人斗智斗勇，需要和‘自己人’虚以委蛇，每踏一步都要经过内心的千斟万酌，磋磨和洗礼之后，真正的情绪已经不会再轻易显露。 而公众看到的，往往都是他们修饰过的模样，比如温楠的冷静庄严，比如沈驰的肃穆沉着。 符合他们现有的身份，符合公众对他们的期望，符合能让他们更方便做事的标榜线。 所以温楠不意外私底下的沈驰会有另外一面，他只是意外这样的沈驰。 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眶红通通的，下一秒就会有水雾从里面漫出。 像个孩子一样迷茫无助。 泪水没有从沈驰的眼睛里落下来，男人已经将温楠抱到了一边，然后整个人站了起来，径直走进了卧室。 温楠看着沈驰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张开嘴。 “喵。” 刚吃饱就睡，会消化不良的。 回答温楠的是‘砰’一声响，男人将卧室门关上了。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背倚着墙，闭上双眼，无声地哭。 男人的眼泪不容外人所见，他知道。 不过以沈将军宁可流血不愿流泪的性子，大概也只是红了眼眶。 收回视线，温楠舔了舔爪子，将被沈驰揉乱的脸颊毛梳理了一下，然后盘成小小的一团，也闭上了眼。 这一晚上，他突然梦到了一个月前的星际大爆炸。 银河浩瀚，星光散碎，一点利芒摇曳在视线的尽头，无边无际。 正是这个时候，漫天火光卷浪直冲而来，数不清的星辰湮没在刺眼的血光中，警报声如蜂鸣一般穿刺进所有人的耳里，本还在争锋相对的两军战士蓦然回头，面露惊恐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危机。 “警告！电离负荷波动剧烈，辐射聚能化，已突破五维临界值，空间即将碎裂，黑洞雏形正在形成......警告！事态紧急，请迅速撤离！” 温楠淡然的脸上崩裂出一个偌大的口子，心跳阈值直逼人类的极限，也就是这个时候，敌方将领突然请求通讯。 温楠接受了，没有犹豫一秒，现在也容不得他犹豫，黑洞一旦形成，牵连的是数万星辰，在自然的威力下，人类渺小如蜉蝣，根本没有抗击的余力。 但在温楠提出协作撤退之前，男人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疯了？！” 这是温楠的第一反应。 “理论上可行。” “如果失败怎么办？” “我记得元帅曾经有个至理名言，在你的字典里，没有万一，也没有如果。” 温楠面色暗沉得可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沈驰争辩什么，下令让全军即刻撤退。 就在温楠准备垫后的那一刻，沈驰又说了一句话。 “就算失败了又能怎么样？” 温楠没想回答，只是在看到沈驰眼睛的时候突然一顿。 求生的欲|望谁都有，但他第一次见到像沈驰那样强烈到纯粹的求生欲。 仿佛对方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在那之前，死亡是最大的奢侈。 “3S机甲有自爆防御装置，被摧毁时自发生成保护罩足够支撑到两军撤离到安全的位置。”沈驰抬了眼，视线漠然如冰，“大不了就是你死，我亡。” “选择撤退，时间不够导致两军全军覆没的几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但我的方法，会让我们死亡的几率低至百分之九十八。” 温楠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他们存活的几率也不过百分之几。” 沈驰:“以你我的操作水平，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 “那是多少？” “百分之十。” 温楠一笑，准备就绪:“真高啊。” 两架3S机甲在同一时间升起，默契得仿佛是多年作战的搭档，机甲的速率波直蹿顶峰，螺旋行驶借动力波，黯淡的夜幕下划过两簇璀璨的尾焰，快到肉眼难及，在与黑洞相临的一刻猛然冲撞在了一起！ 嘭——！ 温楠兀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手下是柔软的床，窗外蓝天白云。 时钟在元帅的愣神中滴滴答答指向九点，一只雀鸟飞来，停在楼外的树梢上，偏着头，乌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温楠动了动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体，他低下头，正是惺忪睁眼的小家伙。 第20章 【重修】 小家伙小幅度抬起头，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湿漉漉水蒙蒙地来回张望了一下，茫然地喵呜了一声，最后看向了温楠。 温楠与它对视，神色平淡如常，没一会儿，重重吁出一口气，冷不丁伸出魔掌，小心且轻柔地将小家伙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臭小子，终于舍得醒了啊？嗯？” 小家伙的眼睛眨巴眨巴，突然就愣住了，凝视着温楠近在咫尺的笑脸，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温楠看着小家伙震惊呆愣的小表情，无奈地揉了一把自家猫儿的小脑袋:“怎么睡醒之后还是这么傻愣愣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你爹的儿子。” 小家伙:“......” 大概还没适应自己一觉起来就从亲昵的‘小驰’变成了亲密的‘儿’。 许是小家伙的目光太过匪夷所思，温楠破天荒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义正言辞地说:“干儿子怎么不是儿子了。” 团子与他对看片刻，懒得理自己神经质的爹，晃了几下小短腿，示意自己要下来。 比起初来当天的各种抗拒不适应，小家伙现在的反应算是很自然了。 自家猫儿昏睡了几乎两天，好不容易醒过来温楠也没舍得继续折腾，轻轻将团子放在了床上。 不过他也有两天没上手，没克制住用手掌揉搓了一下小家伙的下巴，又顺势用手指轻挠了几下:“饿了吗，爹去给你准备吃的。” 小猫儿闻声抬了头，看着他:“喵。” 声音稚嫩，听起来还有点软绵绵的奶味。 温楠宛若受到了会心一击。 据很早之前的一位动物行为学家所说，猫儿在幼猫时期，猫妈妈会不断舔舐它们的身体和毛发，人类手掌抚摸时的触感和猫妈妈用舌头舔舐毛发的触感十分相似，所以不少猫咪会喜欢被人抚摸。 如果猫儿在被抚摸时翘起后半身，尾巴僵硬竖起，这也是幼猫请求母猫检查肛.门时的典型动作，一旦心爱的猫儿对你做出这样的行为，代表它已经把你当成妈妈一样值得信赖的存在。 看着小家伙在手掌下舒服地回蹭，小屁股蜷在床单上半抬不抬的样子，温楠立马决定将此作为目标。 他用手指勾起小家伙的下巴，露出一抹痴汉般的笑容。 “早晚让你自己乖乖露出来。” 沈驰:...... 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来袭。 抱着小家伙来到楼下客厅，小家伙明显呆愣了一下，因为客厅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 阳光透窗遍撒，房子里好像镶上了一层柔光:被软垫子包裹的尖角，铺在地面上的自适温式薄毯，整齐堆砌的猫咪玩具，立在大厅正中的大型猫爬架...... 这个家好像在它没有察觉的不经意间，俨然换了一个崭新的模样。 注意到沈驰的愣神，温楠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喜欢吗？” 沈驰:“......”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按销售员推荐的买了。” 将自家猫儿放在猫爬架上，温.无条件宠溺.楠当即上线，掌着小团子的身体，额头与它油光顺滑的毛发蹭了蹭。 十多秒后，手底下才迟迟传来了喵呜的一声。 猫爬架上有护栏，下面还铺着安全垫，温楠不怕小家伙折腾下去，拿了给沈驰买的专用食碗，转身去厨房消毒。 身后的小团子满眼复杂地目视着温楠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拐角。 在吃食方面小家伙还是比较令人省心，虽然温楠记住了猫咪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但根据养猫人士过往的经验来看，最好的选择还是干猫粮，再适当加点营养膏。 当然，如果不怕麻烦的话，可以找科学食谱自行准备猫饭，营养又健康，但温楠怕小家伙饿了太久，就直接准备了猫粮拌上营养膏，又端了一碗温水过来。 转身发现小团子正试图往下爬，爪子小小的，扒拉在捆绳上有点吃力，下落的速度稍微快点就忍不住地往回缩，有点小怂。 温楠在一边看得有趣，没准备帮忙，等到小团子安全落地才奖励地挠了下它的毛发。 沈驰喵呜了几声，脚步还有些不稳，没走几步就贴着温楠的手臂作支撑，绕起了圈圈。 然后轻轻噗的一声，一屁股墩坐在了软垫子上，乌黑眼睛澄澈清亮，看看四周，小小的猫脸上尽是茫然。 温楠下意识捂鼻，又淡定地放了下去。 还好，没留鼻血。 闹了一小会儿，小家伙显然也饿惨了，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趴在食碗旁边，小心地看看四周，似乎是觉得很安全，将尾巴甩在一边，埋头开吃。 小脑袋上下起伏，似是吃得欢畅，猫粮的味道怎么样温楠不知道，不过看团子吃起来的架势，可以考虑再买一些当储备。 “真是奇怪。”就在碗里的猫粮已经过了大半的时候，温楠单手支起下颚，似是不经意地笑道，“之前我为什么会有一种你能听懂人话的错觉？” 小家伙头也不抬，又往嘴里塞了几口，吃饱了后舔舔爪子，仔仔细细地清理自己的小嘴巴。 温楠静静地等到小家伙吃完，扬了下嘴角，将剩下的猫粮拿去处理。 大概真的只是个错觉。 只是当温楠的脚步声渐远时，本来专心致志舔毛的小家伙突然将爪子一放，毫无波澜起伏的眼睛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停留在面前的猫爬架上。 它顿了顿，又舔起了爪子上的毛。 第21章 【重修】 收拾好了之后，温楠拿起干毛巾，边擦着手上的水边走了出来，眼角余光瞄见了买回来的那些玩具。 想起买玩具时的介绍视频，温楠立马有了兴致，将毛巾随手搭在一边，扭头去把互动相关的玩具都找了出来，左右一看，挑中了根逗猫棒。 逗猫棒顶端有颗毛绒绒的小球，球外挂着根粉红的羽毛，一看就很符合小家伙软萌可爱的形象。 温楠拿着逗猫棒，悄咪咪地凑到了沈驰的面前。 沈驰小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是很在意，继续悠哉地舔毛。 直到温楠将手里的逗猫棒对着它晃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小家伙像是僵住了一般，直直地盯着逗猫棒上的圆球不做动弹，小爪子抬在半空中，似乎想要去抓，不过很快克制住欲.望放了下去，扭过身，对逗猫棒视之不理。 温楠摸了摸下巴，逗猫棒绕了个弯放在沈驰的面前，锲而不舍地左右一晃。 沈驰眼睛发直，小爪子几不可闻地颤动了一下，明显处于挣扎的边缘，终于还是没忍住，举爪朝逗猫棒上的羽毛抓了过去。 一看沈驰上了勾，温楠拿着逗猫棒往上一抬，爪子直接和逗猫棒擦边而过，沈驰见状，也顾不得继续冷漠脸，立起身子去够头顶上的逗猫棒。 温楠当然不可能让它抓中。 手里的逗猫棒向左偏，沈驰的眼睛也往左移，手里的逗猫棒向右偏，沈驰的眼睛也往右移，好不容易逗猫棒停在了半空中，沈驰刚刚伸出爪子还没来得及往回勾，温楠就已经将逗猫棒摇到了另一边，绕得沈驰晕头转向。 它用力摇了一下小脑袋，抬头看见逗猫棒正停在自己的面前，想都没想地去抓，不过逗猫棒的突然上抬没让它扑到目标，反而扑到了温楠结实的小腿上。 沈驰整只猫都抱住了温楠，晃着一只毛爪子，看着逗猫棒的眼神满是渴望，喵呜喵呜地叫。 小腿上被一片温软覆盖，简直不舍得沈驰松开，温楠心满意足地揉把自家猫儿小脑袋，将逗猫棒给了它。 得到逗猫棒，沈驰迫不及待下嘴咬，小嘴巴还没啃上几口，突然像是睡梦中猛然清醒一般僵住。 它傻愣愣地松口，动作缓慢而充满不可思议，最后盯着上面属于自己的口水，尾巴一下子耷拉了下去，羞愤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对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温楠一拍手掌，扭头又从角落里拖出来了一个小箱子，兀自忧郁不已的沈驰被他一把抱起，慌乱蹬腿间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进一步说，是一堆给猫穿的，而且还是五颜六色的衣服。 沈驰的表情瞬间惊悚了起来。 温楠嘿嘿一笑:“这是动物保护协会送来的，他们说这次收到的反响好到出乎意料，想要跟我商量商量，拍几部续集，最好拍的时候再把你装扮得可爱一点......” 仿佛知道了温楠下一句话是什么，毛团子拼命蹬腿以图反抗，却被笑得一脸邪恶的温楠无情镇压。 “连你爹都逃不过被人打扮的命，你居然还想反抗？” “喵喵喵！” 许是求生意志的强烈，居然让团子在温楠手底下小小地挣动了一下，小爪子弹踢到了温楠手中的通讯器，通讯器‘滴’一声亮起红光，一道光线透射在半空中，很快交叠成了三维投影。 “上午好，元......” “乖乖从了吧宝贝。” “喵，喵呜！” 列维斯中将:“......” 温楠:“......” 沈驰:“......” 虽然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元帅好歹是元帅，没过几秒就反应了过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下午好，荒海星球的实地考察做得怎么样？” 列维斯有些恍恍然，满脑子都是那句‘乖乖从了吧宝贝’，好半天才把自己的思维板回正轨，一脸正色地道:“探查队发现了一些东西。” 忘记反抗的小团子被温楠乘机捉进了怀里，很是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闻言耳朵一竖，很快安静了下来。 “发现了什么？” “磁场出现异常紊乱，导致降落时产生了一些偏差，离以前标记的降落地点大概有三十英里的距离。”列维斯顿了一下，“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新的降落点发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说明这里在不久前曾被人侦查过，并且按照痕迹的扩展范围来看，对方至少有三百来人。” 变成猫的事是真的，那么沈驰曾经带领侦查队进入荒海星球的事自然也是真的，温楠对此并不意外:“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什么？” “一个奇怪的地下洞穴。” 似是认为口头不好描述，列维斯直接将通讯器取了下来，镜头对准了二十米之外的洞穴。 那是一个地下洞穴，同时也是一个风口，风力比较强劲，肉眼便能看见急速的直流从中蹿出。这个洞穴直径不大，目测大概有两米，相当于一个半井盖的距离。 放在平时，这样的风口并不会引人注意。 列维斯说道:“里面似乎被装上了阻断网，探测信号无法深入抵达，我们又往里面扔下了几块石头，能够听到回声，但比较细微，不排除风力阻隔的因素。” “你们没法确认这个洞穴的具体深度？” “是这样的......”列维斯道，“因为这次带上的设备仪器比较简陋......” 温楠笑了笑，不说话。 大概没人能在温楠的视线下坚持过三分钟，列维斯放弃了为自己辩白，垂下头，十分懊恼的模样。 “......抱歉元帅，是我考虑不周。” 温楠反倒摇了摇头，双手交握于面前，没有为难属下的意思:“也不能全怪你，谁都知道荒海星球四面皆海，球面无凹陷，地势几近平坦，陆地有半数是沼泽，小半数是浮石，剩下的即使累积成了峡谷山壁，也因为碱性过重，多都脆弱不堪，时不时断裂个几次。” ——所以常理来说，荒海星球并不具有地下洞穴形成的条件。 不是天然形成，那便是人工建造。 温楠说着，自己也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难道是帝国？ 温楠有理由第一个怀疑帝国，因为荒海星球与帝国所在的第一银河并不是很远，如果要建造地下洞穴，需要搬运材料，派遣施工队，并且不让人发现......无疑帝国是最合适的人选。 也许正是帝国反皇派为了研究什么机密武器而建造了这个洞穴，沈驰来这里调查也只是奉行军令。 嗯......理由上说得通，但也不能否认其他可能。 温楠抬起头，看向列维斯:“在洞穴附近留下几个隐藏标记，你们先回来吧。” 列维斯很是疑惑，这就让他回去了？ “元帅，那这里......” “既然没法进一步调查，那就先放着吧。”似是看出了列维斯的纠结，温楠接着道，“或者让你的人下去看看？” 列维斯摸了摸鼻子:“这个风口太小，机甲下不去，并且风力太强，还是变速风，我们最重的侦查员只能进到往下十三米的位置，增加负重又怕风向突变，救生索承不住力。” 他说着就没再说了，看温楠并不意外的样子，列维斯强烈怀疑温楠事先就知道这一切。 列维斯不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但大概是上司积压甚重，让他的情绪直接溢于言表。 温楠很是坦然地笑了笑:“我要是事先知道有这个洞穴，怎么会不让你带地下探测装置？” 列维斯没发现这句话里的巧妙之处，听到这话他就没有再去深究，因为温楠确实不是会莫名折腾下属的人。 ——如果要折腾，那也是有理由的。 “好的，那么我们即刻返程。”列维斯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元帅，我们还在洞穴口找到了一个小物件。” 他拿出一个塑料口袋来，袋子里封闭着一块弧形玻璃片，上面似乎写着什么文字。 “只是些简单的字母。”列维斯照着文字念了出来，“T—H—E—S—E—V—E—N，the seven，可惜到这里就断了，不然就知道整句话......元帅？” 温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脸上如阴云密布，暗沉至极。 他凝视着列维斯，或者应该说是凝视着列维斯手中的玻璃碎片，那一刻，神情陌生到连列维斯都不寒而栗。 “元帅......？” 好半天，温楠才深吸一口气，看向惴惴不安的列维斯:“不用回来了，留在那等我。” 列维斯傻眼了:“您的意思是？” “原地待命！” 第22章 【重修】 屏幕唰的一下息影，温楠临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一手捞起了沈驰，又往门外急急走去。 小团子任由他抱着，但心情却比温楠还要来得不平静，前爪配着后腿蹬踢，完全一副全力奔跑的姿势，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验证。 这事情已经重要到让它忘了伪装。 团子在手中乱扭乱动，不可能没引起温楠的注意，但他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忌，脚步未停，径直迈出了大门。 走出门的刹那间，空间钮从白衬衫下飘出，亮红的光顷刻绽放，锋利的机甲碎片随主人的意志飞快分解、相错、再重叠，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温楠身边，像是一个急速旋转的球体。 光芒散去，一架威风凛凛的赤红机甲赫然屹立在了草坪之上，温楠站在观测台前，接受了亲昵靠近的神经带。 “一个月未见，元帅。”机甲的声音平淡而低沉，“很高兴您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温楠微微颔首，视线正对电子屏幕，这一刻神情波澜无痕。 赤红机甲逐渐隐匿至透明化，速率波达到最高阈值，如一道利芒击破长空，避过首都星高空上的飞行探测器，直达动物保护协会。 彼时女主管正在哄慰庄园里闹脾气的小动物。 温楠的降落没有任何提醒，猛然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面前，正享受着爱抚的布咕兽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毛发炸开，忙不迭地扭头跑走了。 女主管甚至来不及惊讶，就看到驾驶舱打开，温楠怀抱着什么稳稳地跳了下来。 “帮我照顾它一段时间。” 下意识接过小团子，女主管茫然回视:“一段时间？你......” 温楠转身朝机甲走去，机甲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了阳光，在草地上落下一片斑驳的阴影，他攀着机甲手臂，如猫儿般灵活地跃入了驾驶舱。 舱门关闭前一秒，温楠侧过头，胸膛以上陷入了无边黑暗，半边身子又在光亮中，重重光影模糊开，脸上的神情令人看不分明。 半响后，他缓缓道:“如果我没主动来找你，希望你能收养它，或者给他找个好饲主，就当还曾经那个人情，饲养费也会定期打到协会的账户上。” 女主管张了张嘴，想问的事情太多，反而一个都没有问出口。 而赤红机甲已然拔地而起，化作闪烁的光点消失在了苍穹之上。 庄园敲响午时的钟声，像柔和的水波，一圈圈地朝外荡漾开来。 女主管回过神，低下了头，怀中的小家伙紧闭着双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安睡了过去。 同一时间，赤红机甲往外传出的讯号波递送到了温楠别墅的地下室。 无数飘渺的光点在昏暗中闪烁，逐渐凝结成偌大的一个光团，光团越来越大，照亮了整个房间，停靠在墙边的机器人蓦然睁眼，一步一顿地走到了最中央的位置。 它的步伐最开始十分怪异，但在最后逐渐变得流畅，简直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人有五官皮肤，它的表面只是一层金属外壳。 电力设备自行开始运转，荧蓝的电子光线在光脑大屏上构建出崭新的文字，又一字不落地投放到了机器人的眼睛里。 ——从它口中发出一句冰冷的机械音。 “指令已接收，外观模板调整完毕，正在构成。” 话音未落，两只机械臂从旁边升了出来，圈成了一个机械环，物质生成射线同时从孔洞中放出。 机械环缓缓向下移动，而机器人也全然换了一个模样:散碎精炼的黑色短发，修长挺拔的身姿，削瘦清秀的面颊——俨然就是另一个温楠。 “声音模板已确定，正在模拟，人物关系网模板已载入，正在记忆......” “预备完成，正在加载计划内容。” 模式化的电子音被平静而温和的男声所代替，机器人眼中的空洞麻木渐渐消失，足以乱真的灵动光泽倒映其中。 “临时替身模式启动成功，预备完全替身计划。” “完全替身计划生效倒计时:120小时，119小时59分59秒，119小时59分58秒......” 光脑屏幕上的文字就此停止，指引符号在将完未完的地方闪烁，像是被人从中截断，空白着，等待落下一个崭新的句点。 两天后，第一银河外系，K3星云沙化带，荒海星球。 终年被阴云笼罩的天空拉开一道裂口，赤红线条宛如雷霆，直直劈入暗黑的土地，震荡波碎开方圆五十米的岩石，噼里啪啦溅落到海浪中，扑通直响。 温楠没有找到列维斯。 在与列维斯通讯的一天前，讯号波还较为稳定，五个小时前却突然暴动掀杆起义，紊乱得像是北原极地。 温楠与列维斯的通讯直接中断，因为磁场干扰失去了之前标记的坐标，空间波动也很不正常，条件有限，温楠只能判断这里是荒海星球的北面。 荒海星球的雷雨风暴百年一度，一度九十年，和晴天错乱在一起，没有可供察觉的征兆，温楠也没那么好运遇上晴天。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高空行驶。 赤红机甲贴着地面飞行，于陆地的乱石中进行搜查，温楠同时向列维斯的队伍发出通讯信号，但信号仿佛遭到了阻断，半天没收到回应。 温楠眉宇轻蹙，按压下内心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间不远处爆咆哮声乍响，赤红机甲迅速转身，躲开了庞然大物的偷袭。 那怪物全身乌蓝，恶臭的口水淌落地面，体格比温楠之前见到的还要壮上三分。 温楠没想到自己一落地就碰见了这个熟悉的大家伙。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与对方缠斗的闲工夫。 赤红机甲拔升高度，正准备转身离开，安静得像是坏掉了的通讯器却在现在突然响起——有人在向温楠请求救援。 附近有人？ 温楠拉低视角，目光定在左下角杂乱的石堆旁边，那里确实有一个向上耸动的人影。 救援讯号得到回应，对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亮光，甚至还朝赤红机甲招了下手。 笨蛋！ 温楠怒骂一声。 偷袭温楠的海兽发现了这个新的猎物，并且对方明显比温楠更容易捕捉。 海兽已经张开了利爪，这一瞬间来不及思量，温楠一炮轰到了海兽身上！ 求救者立时惊叫了一声。 这边动静还没完全消去，起伏的乱石间十几只海兽齐刷刷冒出头来，诡异得像是凭空出现。赤红机甲压低高度，火箭般快速上前将求救者一把捞起，驶向高空。 远离海兽群之后，温楠将人放在了地面上，那人坐在地面上，仰着头不断道谢，带着劫后余生的诚恳。 温楠打量着他的脸，片刻后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名星际旅行者，被空间隧道卷到了这个星球。”那人长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笑起来的样子有点憨厚，“飞舰坏了，食物也快吃完了，我就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遇到了那些怪物，还好遇到了你。” “你手里的通讯器是从哪来的？” “这个？”老实男子没怎么停顿，“我捡来的。” “你运气挺好。”温楠笑了一下，“只有这种通讯器能直接传入到我的信号频道。” 老实男子啊了一声，好像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看向温楠:“对不起，请问你那里有没有绷带之类的东西，我的腿受伤了。” 说着，老实男子身体朝侧边扭动了一下，将染血的大腿露了出来。 温楠点头:“我这有。” “那你能拿下来给我吗？”老实男子垂下头，好像更不好意思了，“我......伤很重，实在是动不了了。” “当然可以。”温楠笑笑，“为什么不呢？”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老实男子激动地立起身子，又好像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势，疼痛难忍地坐了回去，朝温楠抱歉地笑了笑。 接着赤红机甲静默了一会，像是温楠真的在寻找医疗用品，半响后驾驶舱门露出一个狭小的缝隙，逐渐朝上打开。 温楠手里提着一个医疗箱，正准备往下跳。 在温楠半只脚露在外面的那一刻，老实男子像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张开双手，整个上半身向上挺起，笑声尖锐刺耳—— “真是太谢谢你了！” ‘嘭！’ 舱门猛地关闭，站在门口的温楠也倒步回到了驾驶舱内，赤红机甲一个迅猛的打滚翻身，偷袭海兽直接扑了个空。 一发准备待续的高能粒子炮随即射出，将海兽炸了个底朝天！ 第23章 【重修】 浓烟滚滚漫天而起，又缓慢地散开。 海兽的尸体沉寂在咸湿海风中，周遭一时悄然无言，半响，男子方才收回了浮夸的兴奋，脸上再不见浑厚老实的模样。 他站起身，阴骛地盯着赤红机甲_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海兽视觉不行，但它们的嗅觉很灵敏，听力也是超群。你这样聒噪的人，身上还带了血，近在咫尺的海兽却对你视而不见。”温楠看也不看，将医疗箱扔去了一边，“当我傻吗？” 男子捂着嘴，不知道是感到有趣还是什么，笑出了声:“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揭穿我？” 温楠叹出一口气:“我总得确认通讯器的主人是否还活着......你想要什么？” “他是你的熟人？” “那倒不。”只是见过几次面。 温楠在心里道，顺便也得感谢对方突发奇想，半夜三更跑去动物救助中心，将‘濒死’的它交给了沈驰。 “哦——这样么。”男子手指捏着通讯器，摊开手耸了耸肩，“不过很不幸，这东西确实是我捡到的，不过是在另一个家伙的地盘上，那家伙......可就没我这么温柔了。” 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温楠见状，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看向四周，突然说了一句:“这就是你能召集来的全部了吗？” 海风呼啸而过，潜伏着的乌蓝色巨兽于阴影中展露身影，体型本该造就它们行动上的笨拙，却没有一只发出丝毫声响。 它们像是有组织地被人操控在一起，将赤红机甲给团团围住，亮出利爪和尖牙，迫不及待要将猎物撕成碎片。 但眼下的情势很是诡异。 海兽明显听从于男子的召唤，却像是温楠牢牢把握住了上风。 男子紧盯着温楠:“你不跑？” “为什么要跑？”温楠收回了视线，听不出话里的情绪，“小喽啰来得再多也只是喽啰。” 下一秒，赤红机甲动力全开拔地而起，风驰电掣间突进到男子的身边，高能粒子流浓缩汇集，在炮口凝成一个灼热的火点！ 从一开始他就旨在擒贼擒王！ 两只海兽同时蹿出，一只舍身挡住了粒子炮，一只将男子飞快掳走，然而它还没跑出去两米，就被赤红机甲卡住脖颈狠掼入地。 全体海兽停止动作，男子被机甲抓在手中，骤然惊讶了一下。 不过他像是有恃无恐，即使身体被牢牢禁锢，眼里讽笑意味依旧。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一僵。 驾驶舱被打开，像是看不见四周叫嚣的海兽，温楠踏上凹凸不平的机械臂，如履平地般，轻松地走到了男子的面前。 温楠静静地俯视着只有半截身体露在外面的男子:“发现了吗？” “你做了什么？！”男子睁大了眼，脸色反复变化，趋于一种近乎惊慌的苍白，怒吼道，“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挣脱不开！” 低着头说话太累，容易脖子酸，温楠干脆坐了下来，看着兀自枉然挣扎的男子:“几天前帝国军队来过一次，那时候负责追击的也是你？” 男子脸色发青:“我凭什么——” 针孔抵在男子的脖颈，掐断了对方未尽的脏话，温楠好以整暇地道:“现在是拷问时间，想清楚了再说话。”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股诡异的甜味，是男子以来最为惧怕的气息，他死盯着针筒里晃荡的液体，霎时间脸色惨白如雪，完全无法压抑住恐惧:“你你你你怎么会有——” “安心，这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男子下意识反驳:“胡说，这明明就——” “我是说，那些稀释过多的次液可没法和初代原液相提并论。”温楠把玩着针筒，笑容有些漫不经心，“当初注射过这玩意的，一万‘人’中只存活下来了一个，你猜自己能不能成为那幸运的万分之一？” 男子:“......” 他像是失去了片刻的神智，口中不断呢喃着:“能制造出这种东西的只有他们....只有那些禽.兽....初代原液，你有初代原液，你，你是——” 男子双眼眦裂，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温楠，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的皮肤陡然膨胀了起来，鼓起一颗颗爆满的小肉球，爆炸般朝外扩张，肤色变为乌蓝，嘶哑的咆哮压在喉咙间—— 温楠飞快出手，一手按在了他的眉心。 变化中的男子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命脉，如同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很快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模样。 最后的杀手锏就这么被轻易化解，这个人简直对他，不对，是对他们这些‘人’了如指掌！ 他失力握住温楠的手腕，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啊啊乱叫着，眼中充满了怯怕与渴求。 “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温楠厉喝道，“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男子咽了一口口水:“我，我这几天都在沉睡，没有见到过什么军队，应该是其他‘人’做的。” “隐藏在这个星球的‘造物’一共有多少？” “......五百多吧，我也不知道。” 至少五百......！ 温楠的心瞬间沉下去了一分，但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笑道:“谢了，合作愉快。” 合金机械臂突然松手，男子掉到地上，痛得哎哟了一声，来不及松口气，抬头时正对上赤红机甲无基质的机械眼，压力感甚重。 “接下来就麻烦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带我去他们的‘巢穴’做做客，如何？” ———————————— 男子走在前面，或者把它叫做波利亚海兽更为妥帖——当男子跟不上赤红机甲的脚步时，温楠十分干脆地同意对方变成了这个模样。 它不禁有点汗颜，但温楠好像真的不在意它的外形，交谈问话都很随心。 愤恨转瞬间充斥满海兽的内心。 可那有什么？这样才正常！对方本来就是刽子手之一，所有的悲剧和丑陋都是由他们亲手造成，他们—— 温楠却在此刻突然问道:“你既然已经逃出来了，怎么不离开这个星球，挟持一驾航游飞舰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吧。” 海兽刹住脑子里的愤懑，闻言又嘴角抽搐。 如果它没记错这种高级机甲只有军部才有的吧，作为军人说这种话真的好吗？真的不是在给它下套吗？ 不过小命都被人捏在手里，海兽没有拒绝回答的勇气:“现在到处都是人类的地盘，没有身份.证明，我哪都去不了。” 温楠顿了一下:“你就不怕他们抓你回去？” 海兽还是想了想才明白温楠指代的什么人，它嗤笑道:“他们早就死了！” 笑声里含着痛快、憎恨、疯狂，绝对是真实的情感，不容作假。 温楠蓦然停了下来:“死了？” 怎么可能？ 这四个大字在他的脑海中足足过了两三遍，海兽已然再次开口，恶狠狠地道:“就是死了，死无葬身之地，放心，那一定也会是你今后的下场！” 温楠稳了稳心神，无所谓地道:“死就死了吧。”反正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取他们的性命。 完全从温楠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痛惜惋惜悲伤的情绪，打击的海兽分外不甘:“难道你不是他们的同伙......”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炸出一声巨响，温楠迅速扭头—— 轰！ 整个天空都仿佛颤动了一下，巨浪直冲云霄，雨幕中庞大的身躯若隐若现，大到已经不能用目测的数字来形容，那是铺天盖地，是翻山倒海，仿佛遮盖住了整个天地！ “呼——呼——” 庞然大物煽动巨鳍，发出呜啸，顷刻间风暴骤成，天崩地裂！ “该死，波塞冬生气了，谁惹怒了它？！”海兽惊吼道。 温楠怒吼:“还看什么跑啊——！” 巨兽掀起的海啸覆压而下，轰隆隆，震耳欲聋，海兽逃跑不及，被无情而汹涌的海浪卷入其中，赤红色机甲没有犹豫，扎猛进入海潮之中，好不容易才把海兽给拖到了高处。 海兽喷出几口水，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 它很是别扭地不想跟温楠道谢，但转眼就看到赤红机甲迎着风雨，居然又奋不顾身地跑了回去。 “你干什么？！” 它都要被吓傻了！ 温楠不干什么，他只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同样他也很想拽住对方的衣领恨声质问:你特么想干什么？！ 天地骤雨急降，海浪翻滚，墨黑线条划破长空，与巨物相比简直和沙砾一样渺小。 正是帝国将军沈驰的机甲，睚眦！ 第24章 他失力握住温楠的手腕，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 “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温楠厉喝道，“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男子咽了一口口水:“我，我这几天都在沉睡，没有见到过什么军队，应该是其他‘人’做的。” “隐藏在这个星球的‘造物’一共有多少？” “……五百多吧，我也不知道。” 至少五百。 温楠的心瞬间沉下去了一分，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笑道:“谢了，合作愉快。” 合金机械臂突然松手，男子掉到地上，痛得哎哟了一声，来不及松口气，抬头时正对上赤红机甲冰凉泛光的机械眼，压力感甚重。 “接着就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带我去他们的‘巢穴’做做客，如何？” ———————————— 男子走在前面，或者把它叫做波利亚海兽更为妥帖——因为对方跟不上赤红机甲的脚步，温楠十分干脆地同意对方变成了这个模样。 它不禁有点汗颜，因为温楠好像真的不在意它的外形，交谈问话都很随心。 ……可那有什么？这样才正常！ 愤恨转瞬间充斥满海兽的内心。 对方本来就是刽子手之一，所有的悲剧和丑陋都是由他们亲手造成，他们—— 温楠却在此刻突然问道:“既然已经逃出来了，怎么还不离开？挟持一驾航游飞舰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吧。” 海兽刹住脑子里的愤懑，闻言又嘴角抽搐。 这话问得，真的不是在给它下套？ 不过小命都被人捏在手里，海兽没有拒绝回答的勇气:“没有了身份.证明，我哪都去不了。” 温楠顿了一下:“你就不怕他们再抓你回去？” 海兽还是想了一想才明白温楠指代的什么人，它嗤笑道:“他们早就死了！” 这笑声里含着痛快、憎恨、疯狂，绝对是真实的情感，不容作假。 温楠蓦然停下：“死了？” 不会吧？ 这四个大字在他的脑海中足足过了两三遍，海兽已然再次开口，恶狠狠地道:“就是死了，死无葬身之地！放心，那一定也会是你今后的下场！” 温楠很快回过神来。 “死就死了吧。” 完全无法从温楠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悲伤的情绪，打击得海兽分外不甘:“难道你不是他们的同伙......”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炸出一声巨响，温楠迅速扭头—— 轰！ 整个天空都仿佛颤动了一下，荒海汹涌，巨浪直冲云霄，雨幕中庞大的身躯若隐若现，已经不能用目测的数字来形容他的庞大。 那是铺天盖地，是翻山倒海，仿佛遮盖住了整个天地！ “呼——呼——” 庞然大物煽动巨鳍，发出呜啸，顷刻间风暴骤成，天崩地裂！ “该死，波塞冬生气了，谁惹怒了它？！”海兽在风雨中惊吼道。 温楠怒吼:“还看什么，跑——！” 巨兽掀起的海啸覆压而下，轰隆隆，震耳欲聋，海兽逃跑不及，被无情而汹涌的海浪卷入其中。 赤红色机甲扎猛进入海潮，好不容易才把海兽给拖到了高处。 海兽喷出几口水，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 没想到自己能得救，它很是别扭地不想跟温楠道谢，但转眼就看到赤红机甲迎着风雨，居然又跑了回去。 “你干什么？！” 它都要被吓傻了！ 温楠不干什么，这只巨兽有古怪，带起的浪潮居然形成了离子风暴，空间出现异动，但同时也破开了一些人精心布置的伪装！ 探测器上红点闪烁不断，温楠呼吸微窒。 这片海域下面正是他要寻找的东西，并且因为巨兽的搅局，入口已被撑出一道缝隙！ ——温楠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天地骤雨急降，海浪翻滚，墨黑线条划破长空，与巨物相比简直和沙砾一样渺小。 正是帝国将军沈驰的专属机甲，睚眦！ 就在此刻，庞然大物的身体于半空中重重落下，骤然间天空雷鸣急转，海面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崩裂断层，拉开偌大的长口。 海口紧接着迅速扩大，压力剧增的海浪席卷成新的风暴，顷刻间吞没了浮石岸口，正中央漩涡陡成，就像一张巨大的兽口！ 在风压与海压的双重侵蚀下，赤红机甲的能量槽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向下滑落，警示器接连发出不堪承受的警报。 温楠整个视野一片漆黑，仿佛回归了混沌之初的晦暗—— “元帅，现在怎么办？”赤红机甲急切道。 “往漩涡下面走！”温楠片刻没有犹豫，喝声下令。 “可是太冒险了元帅。” 情况急迫来不及细论，温楠只得道:“走！” 赤红机甲动力全开，朝着漩涡中央全速前进，浪潮拍击上机甲壁，即使是3S机甲也没能抵抗住海浪高压，机体已然开始分离—— 温楠鹰眸如刃，一抹利光闪烁其间，赤红机甲竟迎着海浪开始变化！ 合金机甲碎片不留间隙地贴合，赤红机甲越化越小，形成一个偌大的保护罩，将温楠牢牢实实地保护在内。 然而温楠要面对的不止是海浪，还有不甚稳固的空间异动！ “元帅，有人请求机甲合罩......” 会是谁——这附近就沈驰一个人，温楠脑子里当然不会出现这样弱智的问题。 他只是顿了一下，就选择了同意。 机甲碎片朝外散开，露出一个接收的口子，同时墨黑机甲如闪电驶来，与赤红机甲罩紧密契合！ 男人被弹出驾驶舱，直直投射.进赤红保护罩内，黑色机甲碎片迅速补贴了他身后的漏洞。 一赤一墨两道光芒在雨水中交错不止，将风声、雨声、浪潮声尽数摒退。 保护罩外风雨交加，海浪汹涌声不断，罩内反而出奇的寂静。 为了加大密度，保护罩凝合得很小，所以两人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彼此都能感触到对方身上淡暖的气息。 温楠看起来神色自若，其实内心早已不稳，倒不是因为突然和人接触，而是...... “劳烦这位将军。”温楠尽量心平气和地道，“能往后挪几步么？” 沈驰一只脚别在温楠的两脚间，整个身体覆压下来，在温楠鼻尖一厘米处将将止住，手也没处放，只能搁在温楠的头顶上。 乍一看就是曾经流行但现在已经过时的搭讪方式——壁咚。 温楠小年轻时命途多舛，哪有机会去社会交际圈施展这项技能，更没想到功成名就受人尊濡的时候被一个后辈来上这么一出—— 哪怕对方是无意的，场景是巧合的，那也是一个不自在。 沈驰面上倒是和温楠一样淡然，只是内心具体是什么想法就没人知道了。 他偏开脸，示意温楠看向两人身边不断收缩的空间。 照理说抵挡这样的风浪，两台3S机甲合撑出来的保护罩强度应该已经足够。温楠拧眉，当即问道:“毕方，怎么回事？” 毕方声音断断续续:“元帅...嘶...空间异动过巨....嘶咔...探测到海底.....隧道...正在进.....” 话音未落，保护罩猛一个前倾，又随浪潮翻滚不停，罩内两人剧烈地摇晃了几下。 温楠后脑勺磕在合金壁上，嘴一合拢，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他抬起手，刚想护住自己的头颅，另一只手却快他一步，将温楠牢牢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 空间狭小，沈驰的位置又方便，温楠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对方得逞，当即出声质问道。 沈驰只是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这时又一个浪潮拍来，保护罩直接压入深海。 相拥的两人随保护罩翻转不停。 男人有力的手掌将温楠后脑护住，所以温楠只感受到了眩晕，但这点眩晕都足够医院给他判个轻微脑震荡，准备推开沈驰的力道也不知觉地泄了。 连被护着的他都这样，沈驰肯定更不好受。 此时此刻，温楠很想抓住对方的衣襟大吼:你特么半大的毛头小子逞什么强？！ 但他终是没能说出口，只感觉抱住他的两只手臂很紧，很紧。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眼他与沈驰凝视，然后时间被拉得悠长渐远，合金保护罩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湮没在无边无际的海底深处。 第25章 深海，人造玻璃环形隧道。 巨量海水疯狂涌入，将玻璃冲出一个裂口，蜘蛛网一般的纹路从裂口处散开，玻璃轰然破碎，赤墨相间的保护罩混杂在海水里，随冲击进入旁边的隧道口。 紧急信号铃拉响，隧道闸门应声开始闭合，眼看着快要被挡在门外，保护罩加大行进功率，在门闭合的前一瞬间将将冲了进去。 随后两台3S机甲终于支撑不住，在半空中四分五裂，两道人影混着海水飞射出来。 '嘭嘭'两声，将帅二人分开，重重摔落地上。 不过两人战斗本能极强，哪怕头晕目眩，身体都能在半空中下意识陡然扭转，用臂脊碰地卸去冲击的力道。 "咳咳咳......" 温楠喉咙里呛出几口水沫，又缓缓呼出一口气，他闭着眼睛平躺了一秒不到，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撑起身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是一个机甲停靠站，只是停靠点上亮光黯淡，破损的光检仪器也没人修理，不知道荒废了多久。 漫进站点的海水不一会就从管道口流了出去，明明满地残骸，排水系统竟然还没有报废——这里的动力装置应该还能与主系统连通。 在他的身旁不到三米的位置，帝国将军同样站起身来。明明都是肉体人身，都经历了一番过山车式冲撞，从沈驰的脸上就看不出任何不适。 温楠起身时都有点晃悠，而沈驰居然站得笔直若白杨。他见温楠看了过来，将手里的一个小瓶子扔了过去。 “什么东西？”温楠抬手接过。 “体能胶囊。” 前几天温楠还在帝国晨报上看到过相关报道，什么新技术改革，什么空间与医|药技术上的一大跨越，写这篇新闻的人大概也收了点份子钱，言辞词藻恨不得把这玩意吹上天。 那些含水量明显的夸耀温楠没记住几条，单就为价格抽搐了一下嘴角。 仅是一小瓶就价值不菲，相当于一幢黄金地段的小宅楼。 狐疑地看了著名穷将军沈驰一眼，温楠让毕方扫描了一下成分，没发现问题，倒出一颗来吃了。 半响后感觉精力恢复了一些，比一般的恢复药|剂生效迅速，还方便了不少。 帝国的推广产品居然也有名副其实的一次。 温楠拿着瓶子看了几眼，将它抛给了沈驰:“帝国有没有销售配方的打算？” 沈驰看也没看，将瓶子收回机甲空间:“我只是实验产品的小白鼠，做不了主。” 他淡淡的话音一转:“不过，如果联盟元帅能够长期来帝国做客，兴许陛下一高兴，免费把配方送给联盟了也说不定。” “元帅要是停驻得久一些，帝国内部各个产品的中枢技术也好商量。” 温楠:“......” 光明正大挖敌国领导人的墙角？ 这么刺激的吗？ 以往也不少这样的玩笑话，但都掌握了一个度，两人抱着一种探究敌视的态度，没有谁会蠢到将这些闲言散语当真。 但今天的沈驰不一样—— 温楠能感觉得到，沈驰说这话时的认真。 他的思绪千回百转，已然看向沈驰笑着反问:“没记错的话，帝国的3S机甲设计还是借鉴了联盟这边，要论科研技术水平，恐怕帝国还比不上联盟吧？” 话外之音:失败品也敢拿出来显摆？ 将军神色自若:“联盟曾属帝国的分支，智能中枢依旧沿用帝国最初的设定。” “你不能否认是联盟这边先一步研究出了3S机甲。” 元帅慢条斯理地道:“不过自那以后帝国科研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没准当初走的正是最优秀的那一批，导致帝国如今也只能逞一下当年勇了。” 将帅二人的视线再次触碰到了一起。 一个笑得优雅从容，一个笑得沉着冷静，空气中仿佛迸溅出一丝激烈的火花。 就在此刻，沈驰手腕上墨色空间纽一闪，低沉的机器音从中传来:“刚才多亏毕方前辈及时反应，加大行进功率，不然我们可能会冲撞到闸门上。” “保护元帅是我的职责。”毕方淡然答道。 没想到两台机甲会突然发声，将帅二人:“......” 温楠挑起一边眉梢，抬步走到中间的操控站台上，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沈彻低下头，冷淡的视线直指手腕墨黑空间钮，睚眦仿佛也知道给帝国将军落了面子，乖巧且迅速地说明了原因。 半空中浮现出一排小字:小少爷说，如果有一天将军和联盟元帅同时遇难，最好保证元帅的心情舒畅，能加大将军获救的可能性。 沈驰没说话，但那冷冰冰的眼里明显写着:撒旦认为我需要靠他人得救？ 睚眦分辩道:不是将军的问题，而是元帅他...... 这行小字还没敲完，停靠站倏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站点焕然一新，闭得死紧好像被焊枪焊在一起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 沈驰:“......” 他一眼看向站点内的操作台，只见温楠有一搭没一搭地按摩着手指，神色很是轻松，仿佛几秒之内恢复一个站点动力系统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时睚眦也敲完了整句话:是个超一流的技术人员。 沈驰:“......” 好吧，无论是两军对战还是剿匪行动，联盟不可能没有指派随行技师，作为指挥战争的核心人物，温楠元帅当然更不可能跑到后方去修机甲。 沈驰也就错过了知道温楠科研技能满点的机会。 睚眦为确保说服性，无意给帝国将军补上了一刀:另外元帅大人还是野战派大师，他曾用过的许多荒野求生知识至今还被冒险者协会收录在案，联盟甚至计划以此编绘成一本教科书。 睚眦道:小少年曾经给将军出过一张考卷，就是以那些理论知识为模板。 沈驰隐约有点印象，那张考卷没记错的话，他第一次模拟考还拿了个一百分。 然而满分一百五。 帝国将军的脸皮一抽动。 “怎么了？”见沈驰表情很是怪异，温楠问道。 “没事。” 沈驰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道:“元帅什么时候学会的？”他指向温楠刚才的操作。 “印象中挺久远了。”温楠陷入回忆，“十多岁左右捡了一本书，看了之后觉得挺有意思......那时候差不多就会开一些设计简易的封闭式机械结构，挺基础的。” 虽然温楠说的是真话，但要是搞科研的人听到这番言论，估计都得被气到吐血三升。 沈驰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他只在意一件事—— 那个人和他们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展露过类似的能力？ 答案是没有，沈驰对此没有一点印象。 尽管很多言论比较惊世骇俗，也只有现在的沈驰能够了解并深有感悟，但那个人一贯善力而不用智。 沈驰只见过那人操控着低级机甲疯狂揍人，机甲坏了拆掉零件当武器继续疯狂揍人，从没见过那人亲自动手修过机甲。 沈驰能造就现在这样简单蛮横的作战方式，一是符合他的本性，二还有大一部分是受到了那个人的影响。 温楠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直觉上已经确定，但就是有证据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否认他的猜想，沈驰坚不可摧的信念在此刻产生了一丝动摇。 身后温楠一拍他的肩:“将军大人难道想留在这等待支援？” 沈驰回神，淡漠地道:“走吧。” 他率先向门外走去，温楠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疑惑地轻蹙一下眉头，随后耸耸肩，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深海基地内部。 “防御系统遭到损坏，无法进行修复，海水正涌入基地内部，探测屏蔽外阻网失效，动力能源泄露......” 观测台前，一众白衣人站立着，有些冷笑，有些撇嘴，有些面无表情。 当他们看着光幕里的庞然大物，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可惜，更多的是一种趋于轻蔑的漠然。 高大男人一拳砸到了操控台上，非人的力量竟将合金机械面砸出一个大洞来，愤恨道:“我早说过这畜生无法控制，早弄死不就完事了吗？！” “波塞冬是唯一一个‘近神’造物，弄死了去哪里找样本？”身边的鹰鼻男人冷笑了一声，“不过我们等会就要走了，没有人给它注射初代原液，放任下去也活不了多久。” 身后人群七嘴八舌地道:“幸好帝国军部前不久来了一次，让我们下定决心转移基地，不然波塞冬今天突然暴动一定会给我们造成相当惨重的损失。” “那剩下的造物怎么办？”有人提到。 “进化完成了的就带走，来不及的直接击毙，只要有样本，等到了新基地想培养多少就有多少。” “这么绝情啊~好歹我们帮忙杀死了那群残忍狠毒的研究人员，还是它们的‘同伴’呢~” “同伴？”鹰鼻男人微侧脸，满眼讥讽，“也只有那群愚蠢的怪物会这么认为罢了。” “如果它们想要反抗——” “呵，你以为这所基地能够屹立至今，光靠这种程度的防御系统就够了吗？” 男人道:“对那些怪物来说，坚硬的合金，光子屏障.....都无法抵挡它们的尖牙利爪。” “那些研究人员能够镇住它们，当然是靠一种更危险，且只对它们有用的东西。” —————— 走在路上的温楠突然一个不稳，但只是很轻微的程度。 身旁沈驰也感觉到了:“什么声音？” 第26章 震动没一会就停了，快得仿佛只是两人的错觉。 沈驰将手从地板上拿开, 道:“从基地底面传来的。” “......” 温楠过后才开口:“对了, 沈将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话应该我来问元帅才对。” 沈驰站起身, 拍掉灰尘:“荒海星球早在上个世纪就被列为帝国国境, 元帅事先不予告知，在帝国的领土里做什么？” 乱扯吧就。 温楠道:“将军说荒海星球是帝国国境，那我怎么没在帝国对外发放的宇宙版图里看到过？” “那段时间战事紧凑, 还没来得及列上去。”沈驰道, “荒海星球不结矿石，无法种植，和联盟离得远, 而且背对帝国——元帅难不成连这小小的贫瘠之地都要和帝国争吗？” 温楠义正言辞地道:“领土属于人民，不存在个人的相争, 我只是代表联盟群众发言, 愿意和帝国进行一次公平性竞争。” 谈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第三条走廊，依旧是空无人影。 这个基地很奇怪，从帝国军部探测了这么久却毫无所获就能看出, 它的建造人在如何隐匿基地上花了很大的功夫。 按理来说, 这里应该戒备森严。 但温楠两人一路走来, 居然没有看见一个守卫。 探测器的位置倒是布置得很好, 配套激光放射装置, 过道十字路口, 顶上, 三角状, 不存在任何死角，只要有东西通过就绝对会被湮灭成一地灰烬。 可是探测器没开。 两人相视一眼，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转角又是一个空房间，桌子椅子都摆得很乱，地面散落着无数渣滓，仿佛被人给洗劫一空。 温楠在角落瞄到一个小物件，走了过去。 这一刻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沈驰抬步跟了过去:“有什么发现？” 温楠将那东西捡起，弹掉上面的灰，神色自若地道:“看上去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顺着他的视线，沈驰看到了一个电子芯片，进一步说是嵌入门禁卡里的电子芯片。 门禁卡不知道怎么折掉了一小半，里面的电子芯片露出一角。 凡是有秩序的基地，哪怕坏掉的门禁卡也会统一收回，以防被有心人利用。 至于什么时候基地人员会将门禁卡乱丢——那就是这个基地即将荒废，全体人员准备撤离的时候。 或者早已撤离的时候。 看温楠利落地拆出芯片，沈驰不禁好奇:“这东西还能用？” 温楠顺手收了起来，眸光一掉转:“等会就知道了。” 沈驰总觉得温楠这话别有深意。 等会也没等一会，这个房间出去后是单行道，对直走就是一扇需要验证身份的金属大门。 空有一身蛮劲的沈驰侯在一边，等待专业人士上线。只见温楠拿出芯片，同时颈项上的空间钮弹出一颗赤红小球——那是毕方的智脑中枢。 温楠将芯片放在小球表面，下一刻芯片就像融化了一样，如水流一般渐渐渗入小球内部。小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逐渐变成了门禁卡的模样。 温楠拿着毕方变出来的门禁卡，放在验证仪上，滴的一声，门开了。 沈驰：“……” 整个过程简单到不可思议。 术业有专攻，而且明摆着是机甲设备高级，帝国上将认为自己不应该为此大惊小怪。 他紧接着就看到赤红小球末端伸出几根神经线，从验证仪的缝隙里探了进去，然后整颗小球变成了一个小键盘，温楠伸出手，面色淡然，眼也不眨地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很快验证仪闪烁出几道蓝光，基地全部关卡的投影图缩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温楠快速扫了一眼，找到主路线，对着沈驰道：“一会我们从这走……你怎么了？” 沈驰：“……” 墨黑空间钮闪烁了一下，暗搓搓地问：“将军，帝国科研院以后也能给我装上这种入侵设备吗？” 沈驰：“……” 温楠了然，将毕方收回空间钮，嘴角往上一勾：“那可以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你来联盟，我亲自给你设计。” 在这方面机甲睚眦还是很忠心耿耿的，哪怕诱惑在前也没有丝毫动容，坚决推却道：“不必了元帅，我属于帝国。”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改变阵营？”温楠负手，笑眼吟吟地道，“只是我个人对帝国3S机甲的反作用引擎很感兴趣，而联盟在这方面一直有所欠缺。” 睚眦：“……” 见一人一机甲都呆在了原地，不作任何回应，联盟元帅温楠耸耸肩，抬步走进了金属门内。 睚眦这时慢悠悠地道：“将军，元帅刚才的意思是他想要解剖我吗？” “……” “绝对是吧，每次你们一打架我就觉得元帅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你现在很安全。” “真的吗？”睚眦对沈驰还是很信任的，闻言充满期颐感地问。 帝国将军顿了顿，将墨黑空间钮拨进了衣袖里，牢牢实实地藏好。 睚眦：“……” 这举动完全不能让机甲安心啊喂！ 哪怕知道自己所在的可能是个无人基地，将帅两人照样没有放松警惕，只是一路走来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基地电梯显示有二十五层，只不过上十层按钮黯淡，分辨不出是被人为破坏还是自然损坏。 两人乘坐电梯到了深海基地第十五层，地方也不再像底层那样只是过道和小房间，区域逐渐扩大，房间门被激光栅栏所替代。 没有能源，激光装置已经熄火，温楠走进去，捏起地面上的一撮毛发。 灰褐色，发质坚硬，只有大型凶兽才会生出这样的毛发。 有什么东西曾被关押在这里。 将帅二人心思各异，但均是一皱眉头，眼睛里充斥着某种冰凉。 然后他两转身相视的瞬间又纷纷恢复了常态，完美错过发现对方异常的机会。 “这层楼应该是关押室，顶层才是基地的核心地区，我们再往上看看。” 沈驰默而不语，在温楠快要走出去的前一瞬间才开口：“温楠元帅认为这里关押的是什么？” 温楠停下脚步，自然平常地道：“野兽吧……这里一看就是那种秘密实验基地，资料信息太少，能猜的方向不多。” “那元帅猜一猜，这里隶属于哪方势力？” “……” 温楠转过身来，轻轻地笑了：“总归是和我两无关的势力。” 既然电梯坏了，两人只好一层一层地爬楼梯。 这个基地的楼层建得格外高，不知道是为了防备些什么，不过将帅二人常年征战在外，这样的体力运动并不难——在这之前沈驰是这样想的。 直到五层之后。 只是因为离得近所以能够注意到身边人微微不稳的气息，面上来看温楠仍旧是神色如常。 沈驰脚步一顿，愈发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 记忆中那人可是能扛着他一口气爬二十楼的彪悍人士。 ——从房子外面走的那种爬。 “怎么不走了？”看沈驰停了下来，温楠匀出一口气，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我听到了声音。”沈驰道，“在这一层看看吧。” 温楠凝眉细听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不过也同意了沈驰的话，两人进入基地二十层，意料之内，除却空荡荡的桌椅和仪器，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样效率太低，我们应该分开行动。”末了半响，温楠突然提议道，“机甲能源不足，无法形成保护罩，这个基地的一些动力设备还能用，能源应该还剩下不少，我们先去找能源启动室，其次再去找救生艇。” 沈驰看他一眼：“那一会怎么联系？” “通讯频道了解一下。” 语毕温楠已经出了过道，沿着楼梯往上走。 睚眦问：“将军？” 沈驰摇了摇头，看着温楠离开的方向，神色莫名。 七分钟后。 两人在基地十六层的男厕门口碰面。 温楠事先给沈驰的个人端网发了一份基地全景图，见状没怀疑是沈驰迷路了的关系，抬手打了下招呼：“巧啊，将军也内急？” 沈驰指尖抽动一下，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径直迈入男厕。 身后的温楠扯扯嘴角，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十三分钟后。 两人在基地十九层的员工更衣室门口碰面。 温楠站在室内，双手并用翻出一堆干净衣服，顺手往沈驰那边丢了一件：“刚才浸过海水，身上怪不舒服的，你也换上吧。” 沈驰下意识接过，看着衣服嘴角抽动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尺码？” “嗯，目测过。” “……” 二十五分钟后。 看到那抹一脚从拐角处露出，沈驰压低了脚步声，还没等他走进，温楠已然转过身，手里拿着个纸杯。 “还是这么巧。”温楠似是稀奇地笑了一下，纸杯往沈驰这边举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还把咖啡机留了下来，要不要来一杯？” 沈驰只看了一眼，视线往上对上温楠的眼睛：“元帅大人不做正事吗？” “这不正在找么，毕竟每一个房间都不能放过，得一个一个去搜，只是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找到罢了。”温楠手掌一摊，笑着反问道，“将军大人专心致志找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收获？” 沈驰眉宇微蹙，转身走开：“找到了再通知你。” 温楠绅士万分地朝他挥手示意。 沈驰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过道外。 在温楠的背后，红色小球的神经带探入墙壁上的机械孔，屏幕上的指向标快速旋转，很快定格在一个方向。 “元帅，找到了，有暗门。” 温楠将咖啡一扔，眉眼转瞬变得凝重：“走。” —————— 和沈驰同行的过程中温楠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只是坚信一点，这个基地绝对不会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小。 当温楠根据毕方的提示找到暗门的时候，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道暗门的位置不算隐蔽，但很容易忽略过去，因为它有个双重机关，并且里外都是铁墙，一扇朝内打开，另一扇也要朝外同时打开，最后暗门才会打开。 温楠和沈驰在搜查的时候是一间一间开的，错过了‘同时’这个条件，也就错过了这道暗门。 这次有毕方帮忙。 两扇门被同时朝相反方向打开，墙壁吱咔一声，凸出了一个暗板，暗板缓慢滑动，将入口露了出来。 温楠将毕方收回，从机甲空间取出粒子枪，脚步放缓，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机械合金设计，但光线很暗，就像游戏里碰巧触发到机关，突然进入了里世界。 这个世界也远比外面要阴暗。 并且闷得喘不过气。 没走几步，温楠的脚就蹭到了一滩水，他清晰地嗅到了一股铁锈味，很快反应过来那可能不止是水。 ——是血。 古地球人曾经提出过一个定理，墨菲定理，内容是世界上往往是你最怕什么，老天爷就会想方设法给你来上个什么，温楠曾经不信现在却深以为然。 他认为自己应该尽快制止住脑海里的浮想联翩，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仿佛应了温楠的想法，就在他头顶上方，偌大的亮光猛然乍现，四周环境被照得通明，隐藏暗处的大家伙们被光亮吸引，慢慢踏步过来。 温楠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跳仿佛在此刻骤停。 尸体堆砌，鲜血横流，腐臭味从其中散开，这里是一个斗兽场。 ——为了检验造物攻击性和能力而建造出来的斗兽场。 场上场下都是怪物，动力系统损毁，封闭着它们的激光栅栏再不具有威胁性，怪物们破笼而出，四处寻找出口，但它们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抛弃。 ——抛弃在这个注定在不久后沉没的深海基地。 看见温楠出现，怪物们俯下身子，喉咙中溢出一声嘶吼，眼睛里满是刻骨的憎恨与杀意。 温楠静默地看着它们，随后缓缓张口。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回答温楠的是怪物们的步步逼近。 “记得自己人类时候的身份？” ‘人类’两字显然激怒了这帮被仇恨蒙蔽内心的怪物，它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张开锐利巨爪，朝温楠猛然扑了过去！ 准备登上飞舰的白衣人脚步一停，朝后看：“走了，还看什么？” 后面的人盯着光子显示屏，饶有兴味：“虽然不是它们的制造者，但好歹共处过一段时间，我还挺喜欢这几个大家伙的，打起架来足够拼命，不知道等下好玩成什么样，可惜没时间看到了……你看看，我还保留了照片呢，憨头憨脑的样子多可爱——” 白衣人冷看他一眼，登上了飞舰。 那人见状觉得无趣，按下红色按钮，两根手指撑在控制板上，遥遥凝视着：“可惜咯。” 他说完，手下松了力，控制板从他的面前滑落，扑通一声，顷刻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除了漾起个微小的浪花外，再无踪迹。 所有人登舰完毕，飞舰缓缓升空，动力系统顷刻全开，没一会儿，飞舰化为光点，消失在宇宙不知名的地方。 —————— 就在利爪将要接触到温楠的前一刻，一个身影若离弦利箭从旁冲出，温楠被其一把揽倒，将将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在这种时候走神，你不想活了！？”沈驰怒声叱骂。 温楠脸上的恍惚一闪而逝，撑着额头坐了起来，又揉了揉自己的耳侧：“别吵，耳朵疼。” 沈驰：“……” 他脸色暗沉，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头顶突然传出阵阵嗡鸣声。 一波连着一波，声音不响却不间断，让人听了发自心底地感到厌烦，仿佛其中混杂着不祥的气息。 温楠反应不到瞬息，霎时间神色一变，站起身扯过男人的手臂，声音比沈驰刚才还大了三分：“走！” 沈驰却没动。 他的两条腿就像被牢牢焊死在地面上一样，任温楠怎么拉扯都不动弹一下。 “沈驰？” 男人以往挺拔的脊背此刻向下弯曲，全身上下不停发抖。 温楠看着这样的沈驰，拽住对方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带着不稳的颤抖。 他半蹲下身，手掌想要触碰上沈驰的脸颊，轻声呢喃：“不可能吧……怎么可能……？” “为什么你会是……” “吼——！” 观众席上的座椅被利爪大力掀翻，怪物仿佛齐齐失去了理智，暴躁着、怒吼着、咆哮着，它们的身体猛然胀大，骨节间发出不堪负重的巨响，肌肉仿佛要突破骨骼所能承受的极限！ 沈驰猛地抬起了头！ 温楠手指停驻在沈驰脸颊一厘米外的位置，眸眼颤动不止，呆呆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不似人类所有的眼睛，腥红充血，野兽的凶光在期间隐隐乍现，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温楠伸出去的手掌在半空中掉转，缓缓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在看到沈驰这副样子之前，他猜想过很多次对方暗地里的身份。 曾经逃脱的研究人员，研究人员的家眷，或者对方只是个无关人士，听到一些风言秘辛想要贪一勺羹…… 唯独没有想到，唯独没有想到——！ 沈驰……居然会是‘造物’。 这特么开什么国际玩笑！ 远处怪物不分敌我，完全杀红了眼，逮到身边的活物就开始厮杀，它们都被迫进行了强化，却因为凶性大发而比平常更加疯狂。 血与惨嚎混杂在这片小天地，宛若人间地狱！ 温楠急促地喘出几口气，双手捏住沈驰的肩膀，放低声音柔和地开口—— “你没有发生异化，应该是二代或者三代造物，抵抗这种促反应波动对你来说很容易……很好，你做得很好，就是这样，绷紧神经知道吗，千万不要放松，我们先出去，我现在就带你离开……一切等出去了再说。” 他一边细声哄慰，伸手就要挽住沈驰的脊背，一头怪物却在此刻被击飞，正落在温楠二人的面前。 那怪物浑身是血，落地时有几滴飞溅到了沈驰的脸上。 温楠瞳孔猛然凝缩成一个小点。 沈驰渐渐抬起了头，跟四周吼叫不断的怪物相比，他称得上是乖巧和安静的，然而在血液溅射上去的一瞬间，这头沉睡中的猛兽，苏醒了。 ‘唰——’ 很轻的一声。 昏暗的视线里，漫天血雨纷纷洒洒，沈驰站在尸体的断口处，手掌分抓两边，再轻轻一放。 ‘嘭’ 怪物尸身落地。 沈驰静静伫立着，腥红的眼睛从温楠身上扫过，转身朝更加喧闹的怪物群中冲去。 “您不能过去！” “毕方，让开。” 温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站起时，不稳地趔趄了一下。 赤红小球坚持挡在温楠的身前：“以您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它们，这里最弱小的怪物都能将您撕成碎片！” 温楠死抓住颈项上的空间钮：“我说让开！” 话音未落，整个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震感强烈非常，怪物们被冲得东倒西歪，温楠也朝外挪出了几步，靠住墙壁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座基地在摇晃！ 沈驰一只手扒紧座椅，身体微微倾斜，就这么转瞬之间，他的身边已经堆砌了三四具怪物尸体。 冰冷的眸子仍旧不断扫视着可以捕捉的猎物，他就像这个地狱里的至高君王，漠然地屹立在高处。 沈驰的存在吸引了其他怪物的注意，这场战斗没有理智之分，只有杀，和死亡这一个结局！它们畏惧沈驰身上隐而不发的气势，却在凶性的压制上，叫嚣着扑了上去。 狂风呼啸而至，沈驰身体向后一仰，锋利的爪尖从他的颈项擦过，没有划破皮肤，却勾断了绳子。 ‘哐啷’ 很清脆的落地声，一柄匕首从沈驰内衫里滑落，掉在地上，间接弹跳了几下，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没有引起任何怪物的注意。 沈驰的时间却仿佛在此刻暂停。 他死死盯住地上的匕首，双眼睁得大大的，手背青筋暴起，全身骨骼咔嚓作响，正准备弯身去捡，地面又在此刻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这次阵仗有点剧烈，整个地面都形成了一个倾斜的坡度。 匕首一路向着陡坡滑下去，沈驰发直的目光也跟着匕首快速移动，直到匕首停在了一只怪物的脚边。 那只怪物莫名发着呆，看到有东西滑了过来，伸爪子捡起，左右看看，往自己嘴巴里一丢。 沈驰：“……” 温楠捂着太阳穴抬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还、给、我！” 挺拔的人影突然暴起，若一道锋锐的利芒陡然冲进温楠的视野！ 声音凄厉得令人心碎。 “把它、还给我——！” —————— “唉哟，小七，别急着走嘛。”两道身影挡在黑衣男孩的面前，笑得不怀好意，“说说，面具这次又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黑衣男孩眸光颤动，默而不言，抱着匕首的手紧了一分。 脸带面具的男子站立天台，淡然往下看。在他的视野所及之处，两个少年将黑衣男孩围拥起来，摩拳擦掌的驾驶明显是准备干一架，只是男子没有下去一帮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 红色格子衫小男孩爬上天台，蹦蹦跳跳地跑到男子的身边，见男子又在看着那个黑衣男孩，不由得撇撇嘴，拉住面具男子衣角：“喂，你送给我的那本书我有些地方不懂，快来教我啦——” 面具男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转过去：“四个月前你已经全部记熟了，现在来跟我说不会？” 一见被戳穿，格子衫小孩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因为面具男的无视有些愤恨：“那也有其他的知识我不会，快来教我！” 无奈他怎么拉拽，面具男都没有动弹一下，格子衫小孩咬紧后槽牙，双手攀上铁栅栏，抬脚就要往下跳。 还没来得及跳就被身后的大手一把拽了回来。 “你已经十六岁了。”面具男将他揽抱怀中，“我不想再用打屁股的方式教育你。” 格子衫小孩满不在乎地哼哼几声：“反正造物的缺陷在，我又长不大。” 面具男拍拍他的背部。 格子衫蹭蹭面具男的颈项，像是满足了，见对方目不转睛，不由得探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送他一把未开刃的匕首啊，难不成是在告诫他遇事需要隐忍？这有点难欸，要知道他的缺陷可是‘暴怒’……” “我告诉过你，有时候事情不用想太多。”面具男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他下次出手能轻点，别再见血。”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场下已经分出了胜负，黑衣男孩撑着双膝，气喘不止，身上没什么伤痕，反倒是另外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瘫在地面上装尸体。 格子衫咦了一声：“没想他真的忍住了。” 面具男扬了扬嘴角，突然脚尖往提坎上一踏，抱着格子衫小孩跃上空中，再稳稳落在地面上。 注意到急徐过来的风声，黑衣男孩警惕抬头，下一刻眼神突然软化，仿佛从一只凶残傲然的狼崽子转瞬变成了温软无害的小羊羔。 当他看到被面具男抱在怀里的格子衫时，嘴巴瞬间抿紧，挺起身，快步走了过去，似乎嫌走的速度不够快，拼命飞跑。 差点撞到了面具男的身上。 面具男一手将他稳住，黑衣男孩抬起头，急切地道：“我……” “嗯，我看到了。”男子揉揉他的头发，不吝啬夸赞地道，“做得不错。” 黑衣男孩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反应一般垂下头，双手抱紧那把匕首，耳根子红了个透彻。 地下的两具‘尸体’不甘就这样平躺着，大喊埋怨：“面具，你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啊，自打小七一来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换我们就自由放养。” 面具男将格子衫放在了地上：“你两比较让我省心。” “明明就是偏心——” 格子衫落了地，第一时间哒哒地跑过去，往两人身上踹了一脚。 两人被转移了注意，立马蹦跳起来：“我靠死小孩，你皮痒了是不是！别跑，给我站住！” 那边吵吵囔囔闹成一团，这边黑衣小孩明显怔愣了一下，直直地望着面具男：“我让你不省心了吗？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拐回来一个医生，你刚来第一天就把五个人打成重残，医生差点撂担子，确实让我有些恼火。” 黑衣男孩捏紧匕首，咬了下唇，要哭了一样，焦急地辩解道。 “我不知道，他们，他们喜欢我打人，越用力打越好，打得越红越——” 面具男食指竖在黑衣男孩嘴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人，你不痛吗？”他不信那些人准备的‘陪练’不会还手。 黑衣男孩沉默半响，道：“也痛，但我不打，他们会打我，更痛。” “凑，早知道那帮人是什么尿.性……” 这句话面具男说得很小声，男孩没听见，啊了声，很是不解地望着他。 “没关系，虽然克制缺陷很难，但你这次不就做到了么？”男子说罢微微一笑，“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男孩眨巴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清澈眼睛里明显带着惊喜，仿佛在说：还有奖励的吗？ “当然有。”男子道，“只要你想，只要我能做到。” 被猜中自己在想什么，男孩心里的崇拜更重了一分，他抬起头，格外认真地道：“抱我。” 男子微愣，像是没想到：“嗯？” “抱抱我。”男孩抿着嘴，强烈的期许让他克服住内心羞赧，“抱一下就好。” “就想要这个奖励？”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冷不丁将男孩一把抱起，还抱着转了个圈。 男孩将头埋下，心脏砰砰直跳，视线余光扫着飞速后退的风景，小脸激动得涨红，他拿手抓住男子衣服，迫切想要告知对方自己现在的心情，张开嘴，却无法用语言完整地表述出来。 “喜欢吗？”面具男读懂他的开心，大笑了一声，腾出手来揉搓他的头发，“突然发现你的手感也不错，再让我多抱一会怎么样？” 当然可以！ 然而黑衣男孩支吾话语，羞得怎么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反手抱住面具男，眼睛亮亮的，用行动表示自己求之不得。 旁边的格子衫见状不乐意了，挣脱包围圈跑过去，扯住男子直喊：“等会等会，这家伙瘦得像根骨头一样能有什么手感！” 面具男斜他一眼：“至少比你轻。” “什么啊！”格子衫抓狂，“我刚来的时候也瘦啊，是你把我喂成这样的，再说我现在这样才正常，你这样惯着他以后没准得吃成个大胖子！” “不会的。”黑衣男孩这时立起身，看着男子保证道，“我吃很少，会锻炼，不会长胖。” “好了，担心什么，你吃成什么样我都抱得动，瘦点只不过抱得轻松一些。” 男子抚了几下男孩后背，又是一笑：“不过现在可就瘦太多了，必须好好养养。” 男孩闭上眼，感受着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温暖，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这个人真的好温柔。 男子突然顿了下，笑道：“反正往后，我们的时间还长……” —————— 沈驰急红了眼，配上本就腥红的眼睛可怖至极，直到有人把沾着秽物的匕首硬塞进了他的掌心。 他已经顾不得脏，抱着匕首往自己心口紧贴，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几近窒息的人刚刚死里逃生，急促而贪.婪地摄取着新鲜空气。 “元帅，这把匕首里含有的抑制性物质，好像和您当初制造我时，添加的物质成分一样……” 温楠没有说话，伸手将赤红空间钮摘下，戴在了沈驰的脖颈上。 “元帅……”毕方惊讶了一下，因为温楠从将它制造出来时起，就从来没有让它离过身。 就好像奇迹降临了一般，沈驰眸眼里的腥红消融，开始恢复原有的乌黑，喘息逐渐平缓，他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吃力地抬了下眼。 眼前的一切还很模糊，逐渐清晰了许多。 沈驰睁大眼，喘出口气，手掌撑起额角：“温楠，元帅……” “嗯，是我。”温楠道，“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不记得了。” 温楠闭上眼：“不记得了也好……也不是什么能够让人愉悦的事。” “什么？” 沈驰努力睁了下眼，终于看清了场景中的全貌。 他霎时间就愣住了—— “别看了，那些都不是你做的。”温楠反射性地抬手，要挡住沈驰的眼睛，“促反应波照射过头了，低级造物的身体承受不住，引发了自爆……” “元帅？”沈驰接住温楠滑落的手臂，将倒下来的人一把拥入怀里，“元帅！” 第27章 哗啦啦。 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 温楠睁不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很沉, 冰冷的水流悄然漫过每一寸肌肤, 带去身上仅存的余温。 这是哪。 有人吗, 这里好冷, 周围好冷。 我好难受，无法呼吸，谁来帮帮我。 他试图挣扎。 一点亮光模模糊糊, 隐现在难以触碰到的天边, 光幕里人影重重，在温楠面前不断地徘徊。 有人在温楠的眼前站定，朝着他缓缓地伸出了手。 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窒闷感接踵而至，无尽黑暗朝着温楠袭涌而来,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们都会后悔的。 ———————— 百八十年没怎么做梦, 温楠总觉得最近做梦的次数有点频繁。 而且梦的内容还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黑暗，什么水流，什么人影, 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事一样, 真实得温楠在准备睁眼的时候还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不过梦和现实到底是不一样的, 温楠很轻易就睁开了眼。 光能白炽板散发着淡淡的暖光, 空气干燥而又舒适, 这里不是荒海星球。 想起昏迷前发生过的事, 温楠的脑子突兀一疼, 又逐渐缓解下来, 抬起头，看向四周。 所以他和沈驰现在是得救了？ 为什么他对逃脱的事没什么印象？ 还有沈彻他...... 反射性去找沈驰的身影，下一刻，温楠的心灵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震得他甚至没压得住声音。 “喵呜——” 充斥着古典气息的豪华图书室内，几本古书垒在一起，橘黄色灯光柔和舒适。 被关在铁笼里的小小猫儿嘴巴微张，环顾这陌生的一切，彻底地傻了眼。 “小少爷，新入生命体一号好像苏醒了。” 小少年捧着本至少有二十斤重的理论书，好像正看得兴起，听到家务机器人的话头也不抬道:“那就把它弄晕，别来吵我看书。” 家务机器人迅速在自己的资料库里运转了一圈，没找到对象目标:“请主人布置方案。” “麻醉针控制最低剂量。” 这时候小少年满脸都是不耐烦，翻书的时候差点撕开一个口。 “讨厌猫，讨厌猫，我讨厌猫！沈驰那混蛋居然还把这玩意丢给我！我这又不是流浪宠物收养站！” 家务机器人已经习惯了小少年时不时的抱怨，没什么反应地道:“是，主人。 温楠:“......”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两所说的新入生命体一号，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温楠瘫着张猫脸，心头宛如有一千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猫醒了嫌吵直接打麻醉......沈驰你养宠物能再靠谱一些么？ 看你托付的都是些什么人！ 家务机器人很快准备好麻醉针走了过来，手指伸进铁笼，打算按住毛团，却没想到小小的一团像是突然成精了一般，飞快闪身躲了过去。 温楠并不担心，就像他想的那样，铁杆间距不大，家务机器人的整只手伸不进来，只能在外面动动手指，再加上动作不够灵活，就算对方要调转方向，空出来的间隙也足够自己移动到新的方位。 明明猫就在自己的手边，但好几次都抓不到，家务机器人感到很困惑，求助于自己的主人:“小少爷......” “怎么了？” “抓不到任务目标，无法进行注.射。” “在笼子里你都......” 小少年话语一停，显然是看到了机器人伸出手指时的笨拙样子。 他以手撑额，露出一个郁闷至极的表情:“抓不到就打开笼子啊，把猫抱出来。” 这时的小少年万万没想到自己下出了一个错误至极的指令。 然而家务机器人只会认真服从命令，打开铁笼。 就在铁笼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本来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小猫儿突然暴起，飞一般冲了过去。 机器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踩了一爪子。 似乎知道自己的爪子对这铁疙瘩没什么攻击力，团子丝毫没有停顿，借着机器人的脑袋当踏板，几下爬上了书架。 “小少爷......” 小少年猛地将书往脸上一扣:“又怎么了？” “任务目标跑掉了。” “跑了就跑......跑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个小小的黑影就从上往下扑了过来，四只爪子并拢，正踩在小少年的脸上。 一人一猫同时倒在地上，不过有小少年当肉垫，猫没受到什么影响，转瞬就跑没了影。 那一声惊天动地，连外面的守卫都被惊动了。 以为来了刺客，警报声霎时间拉响整个图书馆，几队守卫同时涌了进来。 人群混乱中，小少年捂着通红的鼻梁站起，水汽弥漫的眼睛里满是恼怒。 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影，卫队长上前询问:“小少爷？” “......去抓猫。” 卫队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小少年怒吼道:“把猫抓回来！就我今天带进来的那只！” 守卫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急急忙忙去找猫。 结果周围人刚转过身去没多久，卫队长还在小少年的身边呢，一个黑影再次从天而降，并且轻车熟路地，踩在了小少年的脸上。 小少年这一次是真正的猝不及防，豆大的泪花直接给摔了出来。 他微抬起头，正巧看见毛团子蹲在他的脸颊边，碧绿眼睛里满是好以整暇的戏谑。 作为一只猫，简直嚣张到欠扁。 “小少爷！” 卫队长没有管温楠，踏步上去要扶起小少年，少年一把挥开他的手，身子都没站起，直接抢过了卫队长腰间的粒子枪。 他转过头时眼眶微红，泪水已经糊了满脸，里面的愤怒几乎快溢出来。一看刺激过头了，温楠嘴角一抽，想都没想就往外跑。 枪口对准奔跑着的小小身影，错过人群，越过书桌，最后小少年一咬牙，将枪狠狠扔了过去。 不过没扔中，砸到了温楠跑出去的拐角。 “你们都是木头吗？啊！”小少年恼羞成怒地吼道，“抓猫啊！” 几队人立马反应过来，鱼贯而出，结果出去时发现猫没跑，小脑袋扭来扭去，站在过道走廊状似在分析着方向。 转头一见守卫，团子特乖巧可爱地喵呜了一声，然后撒腿就跑。 守卫们:“......” 皇家图书室一共有三楼，占地面积有一个鸟巢那么大，分普通馆和贵宾室。 能在贵宾室呆着的都不是普通人，皇室、将领、贵族、或是贵族将领的家眷，对这些这些或大或小的骚动他们只会比常人更为警觉。 而今天恰好是休息日，来图书馆的人很多，还有文事官来查资料，可谓是难得一次贵宾室满座的情况，其中就有一位陪家眷来的中将。 中将走出门询问情况，门刚打开，还没踏出几步，一道黑影倏地跃来，直直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位中将也算反应极快，神色一狠，抓住黑影就将其对方甩向了一边。 团子嘭一声摔到地上，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没几下抖擞身子就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跑。 “在前面，我看到它了，快追！” 看着小团子跑走的背影，还有后面跟着的几队守卫，甚至还看到了一名少将两名上校，中将没有去追，捂着胸口反而有点莫名其妙。 没几秒后中将脸色一变。 他胸口的军勋章不见了。 温楠一路跑到了列将纪念馆。 很早以前温楠就知道帝国图书馆底层楼有这么一个地方，美曰其名要让人民在读书识字的同时饮水思源，记住先烈们的英勇，真实却是那些军.阀知道自己做的事太混账，怕人民怀恨在心，干脆给自己竖了个牌坊。 那上面列着个人毕生的赫赫功勋......咳咳跑远了，总之为帝国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人，基本都能在上面露个脸。 沈驰的待遇比较不一般，作为帮沙尔曼家族巩固皇权的一大肱骨功臣，他多了个被摆在大厅的雕像。 这里只有节假日才会人满人患，平时的周末也就零星几个学生在拍照，留做论文素材。 听到喊叫声，那几个学生忍不住回头去看，见是一只猫跑了进来，不仅有点惊异，又见后面涌进来一大帮守卫，惊得下巴都差点合不拢。 温楠找准沈驰的雕像，抬步跑了过去，站在雕像面前，将嘴里的军勋章全部吐了出来。 磕得嘴疼。 瞄见身后跟来的一大帮子人，温楠深吸口气，不着痕迹打量四周—— 群众到位，演员(自己)到位，道具(雕像)准备...... 得快点了，谁知道现在过了多久，沈彻那家伙到底坚不坚持得住。 后来的守卫齐齐在纪念馆内停下脚步，只看到那让他们无可奈何的小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立在一个雕像面前，仰起小脑袋，认真注视着。 随后毛团子走过去，看到守卫来了也不再跑，身体贴近，顺在雕像的脚边开始绕圈圈。 “喵呜，喵呜~” 叫声颇为眷恋。 中将等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分外复杂，虽然前几天刚知道沈驰养了一只猫，但都没现在看到的景象要直观。 “我说这畜生怎么会偷人东西。”少校讥讽道，“原来是跟那穷小子学的！” 帝国将领十成有七成都和沈驰有仇，这话确实不假。 卫队长汗颜:“少校大人。” 中将瞥一眼自己的副将，副将意会，走过去，刚准备捡起地上的军勋章，前边的猫儿就像炸了毛，猛地扑过来叼起军勋章，没几下爬到了雕像上。 “中将，这......”副将也没了辙。 “还看什么，一只畜生而已，什么东西都敢抢，以后还得了！”少校掏出粒子枪，扯出一抹冷笑，“现在杀了不就完了！” “你试试。” 小少年姗姗来迟，从守卫急急退出来的过道间走进来，呼吸还有点喘，话音却是不急不慢:“这里是帝国军事纪念馆，坐镇的是威上将，你只是一个少校，我看你哪来的胆子生事。” 少校脸色一僵，不是因为小少年冠冕堂皇的话，而是他的家族和威上将的家族是世敌。 无论他在不在理，只要他敢在这闹，绝对落不到好处。 他皮笑肉不笑:“什么叫生事，这只畜生居然扰乱秩序，引起了骚乱......” 小少年打断他:“卫队长是我叫来的，猫是我让他们抓的，要说扰乱公秩序也是我在扰乱，怎么，少校也准备给我来一枪？” “......” 虽然屈辱，但少校还是选择将枪收了回去:“那我的军勋章，撒旦大校准备怎么交代？” “不就沾了些猫口水么，又没弄丢，待会洗干净了会给你送回去的。” 小少年说着又看向中将等人，特别诚恳的模样:“沈上将的猫给各位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 沈上将都出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不管众人是什么表情，转头看向雕塑上的猫，小少年也不禁沉了面色，说道:“卫队长，麻烦你了。” 小团子的走位堪称风骚，卫队长领人抓了半天没抓到，这次再上去，心中也不免带了些阴影。 这么多人居然还抓不住一只猫，简直丢人，要是他上去抓没抓着，会不会更丢人。 然而毛团子这次居然没跑。 禁不住忐忑，卫队长试着将它抱离雕像。 就在要离开雕像的那一刻—— “喵！” 手中的毛团子开始拼命挣扎，死死扒拉住雕像，嘴中更是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 第28章 卫队长手下一咯噔, 让团子挣脱了束缚。 团子瞬间爆发出飞一般的速度，扒着雕像肩膀又爬了上去，看看那些人, 又看看雕像的脸，叫声陡然转了个音, 一声比一声哀伤。 “这......是猫？”士兵之外的学生喧哗道, “它怎么了？” 卫队长顿时有了种无从下手的窘迫，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小少年。 看他干什么, 他又没养过猫。 小少年撒旦冷冷淡淡，很想掉头就走，但无论怎么样,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想着, 按压了一下涨疼的额头:“直接抓过来, 尽量别弄伤。” 上级发话了，抓猫大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不过卫队长这次没有只身上前。 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只猫，更何况亲自上手，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队长, 怎么能不和下属们有福同享！ 于是一队人大眼瞪小眼，步伐龟速地向雕像挪动。 虽然队伍里清一色都是大老粗, 但也不乏有一些爱心满满的小秀才。 一士兵站在最前面, 看着温楠目露疑惑, 见有人撸袖子准备动手, 想都没想, 将人往后扯了一下:“注意手劲，你没发现这猫状态不对劲吗？” 废话，是人都看得出来。 几名重量级人物在场，被扯的人还是忍了忍没回嘴，瞪了他一眼:“成吧，我轻点。” 不过他刚一走近，手还将伸未伸的，就看到那团子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本以为是错觉，转瞬那人就被一声猫叫魔音穿耳。 不提这猫是保护动物，更重要的还是沈将军的猫。卫队长瞬间心惊胆战，连忙拉住那人的手:“你干什么？” “不是说轻点吗！”那士兵也忍不住，抢前一步，将团子抱入了怀里。 “我连它的毛都没碰到。” 抓猫的人同样很委屈，突然就回了神，看着士兵怀里的猫，惊奇打个手势:抓到了？ 和头两次比起来，团子在士兵怀里算不上折腾，只是扭动了几下，小爪子虚弱地搭住雕像，伤心满满委屈巴巴叫了两声。 “喵呜......” 毛团子耳朵耷拉着，小眼神里迷蒙着绝望的气息，好似要哭出来了一样，看到这一幕，在场哪怕是对萌物不感冒的人，恐怕都无法再无动于衷。 最后它看向士兵，湿漉漉的眼睛眨也不眨，在对方颤动的目光下心满意足地昏了过去。 士兵摸了摸团子的身体，手抖着:“它的身体很虚弱，为什么要拼命跑来这个地方......”也许是温楠的最后一眼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很这一个字带了重音。 “也许是想念将军了？”卫队长猜测。 身后学生被这一幕吸引，没来得及走，小小声嘀咕着:“那还是猫吗？” 撒旦回过神，这一句话提醒了他。 他不喜欢猫，就是因为猫不黏人，身为宠物还性子高傲，所以刚才那一幕没让他感动，只让他觉得怪异。 况且他也不认为只和沈驰相处了一天的猫能想念对方到这种程度。 “会不会是心灵感应？”那士兵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据说猫类很有灵性，能感应到主人的安危，会不会是将......” 他的猜测还没说完，就被卫队长牢牢捂住了嘴，中将等人眼中意味一变，不约而同地转头，只看向场中的一个人。 那人当然就是小少年撒旦。 撒旦神态自若，谁也没看:“将军重伤初愈，这一个月行程都排得比较满，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回到首都星，不过可以请诸位放心。” 少校不满这样书面化的解释，咄咄逼人:“也就是说沈驰不在帝国境内？为什么军部通讯台没有发起通告？” “那说明将军在进行帝国的秘密任务。”撒旦眼中深意一闪而过，“怎么，少校莫不是想逾权窥伺军部机密？” 少校莫名有点发怵。 “撒旦大校，虽然我们无权得知将军的行程，但沈将军作为帝国一大上将，他的安危一贯与帝国息息相关，我们只是担心沈上将。”比起沉不住气的少校，中将的话就比较得体，但话里的意思都是换汤不换药。 撒旦道:“中将难道也信了？宠物能感应主人安危的事向来只在网络杂谈里，你们谁在现实中看到过......那边那个，把猫关里面。” 卫队长终于松手，士兵还在那剧烈咳嗽着，有人从他手里取过了猫，装回铁笼里，递给小少年。 撒旦揭过猫，视线定在忐忑的士兵身上:“辛苦了。” 士兵也知道自己刚才可能说错了话，这会稍微安了点心，卫队长鼓励地拍了下那人的背，招呼守卫们散开。 小少年提着猫走了，身后各将领面面相觑。中将负手想着事情，少校表情阴郁:“他们一定有事瞒着。” 副将上去将军勋章捡起，中将接过，看了几眼上面的印子:“瞒着又怎样？没有证据，没有线索，沈驰就是去了联盟也与我们无关。” 他说着也转身走了。 图书馆的走廊上，少年步伐不紧不慢，略带嫌弃地看着铁笼里的猫，引得旁人侧目，不过很快撒旦就进了贵宾室，将众人好奇的目光隔绝到了门外。 门内小少年依旧盯着铁笼里微微起伏的毛团，眼睛里面虽然没有了嫌弃，但眉头却纠成了一道深壑。 “主人。”家务机器人走了过来。 “扫描一下这家伙的身体状况。” 家务机器人照做，向小少年报告:“主人，生命体受到了一些皮外伤，软组织轻微挫伤，体质较差，接近虚弱态，短期内无法活动，状态呈现饥饿，是否注射猫咪用营养剂？” 越听下去，小少年面色越沉，摆摆手:“给它注射。” 他看也不看被家务机器人拿过去的猫，向书柜那边走，心里一股不详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撒旦想起这只猫反常的举止，无论是叼走军勋章还是四处乱跑，似乎都只是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也想起了它对着雕像一声声的呼唤，陡然转变成凄厉无比的惨叫，到最后归于一种让人动容的绝望。 ——撒旦原本是不信邪的。 终于他停了脚步，拨了一个通讯。 “什么事，小少爷？” “即刻联系荒海星球联络员，让他们接到沈驰的通讯频道。” ———————— 除了时不时倒头就晕，来一场怪梦以外，温楠也发现自己总是能醒来得恰到好处。 比如现在。 沈驰的手正放在温楠的腰上，具体在裤腰带的位置，指尖还陷进去了一截。 他像是没意料到温楠会突然醒来，手停顿了一下，在温楠考虑着是把对方一枪崩了还是乱刀砍死的时候，快速地将手给收了回去:“你受伤了，伤在大腿，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温楠感受了一下，的确腿侧的部位隐约传来一阵痛感。 昏迷前他完好无损，醒来伤到这个微妙的地方，温楠没法不多想。 当然他不是认为沈驰会乘机对他做什么无法言喻的事。 腿腹贴侧，是一般攻击伤不到的位置，不会让他失去全部行动力，但是会行动受阻，姑且只能依靠沈驰，等到沈驰那边的救援到来，这就是帝国挟持联盟元帅的大好时机。 站在将帅立场的角度，如果沈驰真这么做，温楠不会意外，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温楠对着沈驰，皮笑肉不笑。 沈驰错开温楠的视线，眉宇间难得带上了一丝狼狈，将温楠放在墙上靠着，单膝半蹲，转过身子，背对着温楠:“吃东西么？” 温楠:“......” 他盯着沈驰渗出一大片鲜红的衣服，皱了下眉头:“你的背怎么了？” 沈驰将一瓶营养液递给了他:“没事。” 睚眦本来默不出声，此刻忍不住说出口:“楼层突然塌陷，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将军为了不让元帅受伤，只好用身体抗下了落石。” “睚眦。”冷淡的声音。 墨黑手环不甘不愿地噤了声。 沈驰不再看睚眦，只是对温楠道:“落石划在旁边的时候反应慢了，抱歉，没将你护好。” 他代指是温楠大腿的伤。 但那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看沈驰后背的出血量，完全无法想象重伤下的对方是怎么将温楠从废墟中拉出来的。 温楠沉默着，接过营养液，抬了下眼，突然问道:“不是客套话？” 总觉得这句话语气略怪，他接着又说了一句:“你没义务用生命保证我的绝对安全，事实上你救我这条命，没把我当累赘给扔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不是。” 沈驰果断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沉默了很久。 温楠以为对方在想事，没有打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这里看起来像个会议室。 “温楠。”沈驰突然发声。 “什么事？”温楠边回应着，边看过去。 他发现沈驰凝视着他的眼睛，神色淡然，然而目光如炬:“我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和我说话，那人是你吗？” 第29章 冷汗浸透衣衫, 顺着皮肤滑落指尖, 和粒子枪同时落地, 接连发出嘭的两声轻响。 枪口发热过度，散发着缕缕黑烟，怪物尸体在两人周围倒成一片，又在促生长波动的催化下急剧膨胀，再爆炸。 结束了眼前的危机，男子不顾已经无力的身体，从那一片血肉模糊中扒出匕首，将眼睛赤红的男人一举揽拥。 【没事了, 看着我, 已经没事了。】 —————— 那阵沈驰太狂躁, 所以温楠才用言语进行了适当性安抚, 这会也隐约记得那些安慰的话。 温楠认为很正常，但他发现沈驰显然不这么认为。 ——那眼睛都快发光了。 难道他真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温楠内心纠结, 但是面上挺淡定的, 对着沈驰点了点头。 沈驰的喉咙鼓动了一下, 好似很紧张，他抓住胸前垂挂的毕方，慢吞吞地说:“毕方说, 我匕首里的抑制物成分，和建造它的物质成分一样。” 沈驰说着就想给自己一道粒子炮, 纠结了半天居然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明明想说的不止这些。 温楠知道什么是‘造物’。 温楠知道他是造物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嫌恶或歧视。 温楠在不经意间和那个人相似的温柔。 沈驰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满脑子都是眼前的温楠。 他的心跳快速而剧烈, 简直要蹦出胸腔，几乎已经断定了，温楠就是那个人。 然而面对沈驰火热的注视，温楠却有些回避，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怕过什么事的他，此刻还有点难以开口。 温楠的手摸上腰间的粒子枪，几下后又不留痕迹地松开，叹了口气。 大不了被多揍几拳。 他刻意不去看沈驰几乎能灼伤他的眼神，拇指搭着指节，摩挲几下，随后才选择了开门见山:“虽然能确定这个基地的相关人员与联盟无关，但十多年前，联盟曾秘密进行过造神计划。” 很多时候，当人的语气发生转折时，躲闪的态度就可以说明一切。 沈驰目光一滞，宛如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从头冷到了脚。 他果不其然听到温楠接着说:“我是那的研究人员。” 那人将自己的信息一贯掩藏得很好，沈驰知道得不多，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条一直被他记在心上。 比如那人是个武力爆表的彪悍人士，比如那人是个级别未知的造物。 但温楠是研究人员。 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诛心了，沈驰心里想。 他意识不到自己的拳已经攥紧，呼吸急促眼睛发红，濒临崩溃的样子和刚才受到促生长波影响时有得一拼，温楠也做好了自己被暴揍一顿的打算，甚至可能不止是挨几拳那么简单。 然而沈驰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突然站起身，步伐不稳，向门外径直走。 过会后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震响，温楠没怎么想就知道沈驰是在拿建筑物出气。 这个时候出去劝，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又叹出一口气，打开营养液喝了几口。 味道比平时还难吃，大概过了期。 沈驰没离开很久，一会儿后就回来了，就像是出去抽根烟，上个厕所那么悠闲。 ——如果忽略沈驰看过来时的冰冷，温楠也许会这么认为。 看沈驰走过来，温楠立马腾出了位置，比在军校期间上课还要乖巧。 在他眼中的沈驰，不亚于当时老喜欢揪着他不放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没有坐下:“你是造神计划的研究人员？” 温楠莫名感受到了压力，他斟酌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问:“如果我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你会不会揍我？” 沈驰冷眼，毫不犹豫:“会。” 于是温楠识时务为俊杰，选择了嘴上沉默，眼神告知。 将帅两人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那是何等的默契，一个面部的小小变换就知道对方脑子里想的是歪瓜裂枣还是南北东西。 沈驰没压抑住自己的一声冷笑，他对敌人从来不会客气，随手拿了药过来:“劳驾元帅把裤子脱了，擦药。” 研究人员和造物之间的仇恨大概和杀父仇人没什么差别，何况温楠刚还被沈驰拿命保护，对方被砸了个满背血花，自己只受了个外伤，现在没什么气势反驳沈驰的粗俗:“......不用劳烦，我自己就好。” 沈驰:“你自己够得到？” 伤处靠后，又在腿侧，眼睛看不到，只能乱抹一通，但也比在死对头面前走光要好，温楠万分坚持:“这个还是没问题的。” 沈驰更没坚持，药直接抛给了温楠。 温楠接过，看了沈驰一眼，沈驰意会，转过了身。 他听见温楠问:“你背上的伤处理过没有？” 温楠以为沈驰不会回答，然而那人背对着他，还是传来一声冷淡的话:“一会就好了。” 高级造物的能力虽然五花八门，不过恢复能力都是杠杠好，仿佛开了挂。 这种能力都是用痛苦换来的，温楠羡慕不来，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挺深挺大，不过现在结了疤，血已经止住了。 什么时候他的恢复能力也这么迅速了？ 温楠皱了下眉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和机甲加入物质是为了方便捕抓造物？”沈驰问。 回神后的温楠有点心不在焉:“是啊。” “刚才为什么不趁乱解决我？”这是沈驰不解的地方，他皱了皱眉头，“又为什么要如实告诉我，你是个研究人员？” 温楠随手抹去药膏，拍了拍手:“我说是因为良心不安，你信么。” 沈彻扯直了嘴角:“温元帅在开玩笑？” “当然没。”温楠叹了口气，“造神计划是一个错误，从我知道这个计划之后就没改变过想法。” 沈驰这次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朝温楠看了一眼。 你知道那是一件惨绝人寰的事。 你知道被研究的造物有多么痛苦。 ——那为什么还要参、与、其、中？ “因为我那时只是一个小卒，一个毫无背景的低等军校生。”温楠说这话时没有对自己进行辩白，只是语气平淡地陈述，“进行造物计划的是军部上级，我别无选择。” “军校生能参与到造神计划？还是低等军校？”沈驰没忍住，一把拽住温楠的前襟，将人抵在墙上，“当我好糊弄？” 沈驰这次用了劲，温楠几乎整个身体都甩到了墙上，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被沈驰察觉。 沈驰抿了抿唇。 “只能说那是一个意外。” 温楠的手抚在沈驰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沈驰怔愣了一下，拽紧的手竟然在这微不足道的力道下松了一点。 “当时的联盟乱得很，和现在的帝国不相上下，哪怕是军校，里面的老师教授以及军官，几乎都有各自的派系，每天动不动就出训练任务，然后动不动就因为‘意外’死几个人，而我们那时被入校时的宣言所感染，满脑子都是为国效命和豪情壮志，一时间居然没人发现不对。” 温楠闭了闭眼，像是再回忆，再睁眼时，明显染上了几分难过。 沈驰看着这样的温楠，不知怎么的，自己的心居然也揪了起来。 生疼生疼的。 “也不能说没发现一些端倪，只是我那时忙于......居然没有放在心上。室友和我不同班，他临时出了个训练任务，要去格蒙星采集某种矿石，刚巧我需要格蒙星当地的一种材料，就和他商量了一下，由我代替他去。” 沈驰:“......” 温楠笑了笑:“不用这个表情，当时的看管就是有这么松懈。” “说起来为了让他同意，我还狠了狠心，答应帮他洗两个月袜子，你大概想不到他的脚有多味。” 沈驰:“......”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会做一些简单的伪装仪器，领头的队长一看模样对得上，直接就放我进了队伍，接下来一路顺畅，队长给我指点注意事项，队员们虽然暗地里对采矿这种苦力活怨声载道，但更多的是轻松，毕竟采个矿而已，能有多危险？” 说到这里，温楠霎时间话音一停，接着慢悠悠地道。 “然而等我们抵达了格蒙星，下了飞舰，还没来得及走到目的地，意外发生了。” 第30章 沈驰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等着温楠的下文, 然而当事人耸了耸肩, 本来很沉重严谨的事却没用沉重严谨的语气，话里轻快了不少。 “故事太长，想来你也没兴趣听，总之就是我们被一支无名军队攻击，醒来就是实验基地，一堆研究人员排着队给我们注|射不明液体，我指出一人注|射手法不过关，又说出液体中的一种药|物成分, 唬他们说药性过烈, 而我会制造缓冲剂, 成功逃过了一劫, 不过也被迫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沈驰沉着脸听完，丝毫没有给人面子:“温元帅, 有没有发现你的话里漏洞百出？” “是啊, 漏洞百出。” 参与到造神计划的研究人员, 每一个都由专人精挑细选，怎么可能注|射手法有问题。 液体装在注|射器，泄出来的味道相当轻微, 温楠如何得知其中的药物成分。 唬人两字说得轻巧，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很难, 更何况在场都是专业人士, 温楠能成为其中一员, 就说明他真的制造出了那劳什子的缓冲液。 温楠却神色坦然:“不过这确实是实话，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想给你解释清楚细节。” 他突然发力，抓住沈驰的手腕，双腿屈力一蹬，将人给直接踹开。 一块碎石轰然落下，正砸在沈驰刚才的位置，温楠的面前。 沈驰站定，还没来得及说谢，抬头时眼睛一凝，一拳朝温楠的背后挥了过去。 拳风带出可怕的力道，即将倒塌的墙壁顷刻被砸成碎片，温楠刚咳嗽了两声，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沈驰带入了怀中。 温楠颇为无语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虽然没受到碎石灰尘的摧残，但他好歹也被誉为军中一朵食人花，三番五次被人小女生一样护在怀里，面子还要不要了？ 得亏面前的是沈驰，沈驰还是只造物，不然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灰尘散去沈驰才松开温楠，温楠拍开身上的灰:“扯平了。” “没有扯平。”沈驰道，“你还欠我一个详细的解释。” 温楠看一眼他的表情，没忍住笑:“成吧，能活着出去再说。” 天花板上空了一大片，细碎的裂痕从中蔓延开来，碎石越落越多，从门口的方向开始崩塌，两人不约而同地往观测台方向撤退。 “这是最高一层？” “是。” “没找到救生舱？” “找到了，但里面没能源。” “机甲的能源恢复了多少？” “二十四楼找到一个能源库，睚眦百分之四十二，毕方百分之四十五。” “不够。”温楠言简意赅。 说话间两人的腰同时抵到操作台边，身后已经退无可退，海水涌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情势迫在眉睫！ 温楠迅速转身，手指在操作台上以肉眼难及的速度飞快律动，沈驰注意着头顶和脚下的动向:“你在干什么？” “基地建在海底，虽然隐蔽但也不安全，一旦防护罩出事光是海压就能毁了这里，这基地不可能没有紧急移动装置！”温楠头也不抬。 “最后的能源已经被我们搬空了，就算有装置也启动不了！” “还有主机能源，动力系统没有全部瘫痪！” 进度条在温楠的操作下一滑到底，确认键出现的瞬间，温楠半点没犹豫，一指头点了下去。 整个基地紧跟着剧烈摇晃了一下，动力波卷起新的风暴，海浪潮涌，似一头野兽凶猛至极，撕咬上早已摇摇欲坠的基地。 “基地移动会加快它的崩塌——” “能升多高升多高，剩下的用机甲跑，跑不出去那就自认倒霉。” 温楠食指竖在沈驰的嘴边，堵住对方未完的话。 “还有，一个月前准备玩自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婆婆妈妈？” 对方半边眉梢一挑，极其标志性的戏谑笑容，沈驰定定地看着温楠，随后淡着脸将人的手指抓了下来。 “睚眦在我这，毕方也在我这。”沈驰缓缓道，“温元帅是不是该审时度势，稍微对我客气一点？” 温楠:“......” 温楠诚诚恳恳地道:“敢问这位沈将军，你想让我怎么客气？” 生死关头，一切节操化为浮云，难得一次光明正大地骑在温楠的头上，沈上将果断抛开了以往的羞耻心，淡着脸嗯了一声:“夸我两句。” 温楠:“......” 联盟元帅的脑子里飘过一连串可以夸人的话，但对上沈驰状似不在意实则暗暗有些期待的目光，到底没能昧着良心说出口。 他想了又想，最后拍着对方肩榜，略带欣慰地道:“有传闻说你是个大老粗，文化考试没一次及格，我觉得那些全是污蔑，至少你成语就用得不错。” 沈驰:“......” 深海基地拔升到一定高度，残破的防护罩终于不堪重压，直接破碎，海水仿佛脱缰野马，大量涌入基地内部，承重墙遭到冲击，尚且残存的楼层瞬间崩溃！ 落石堵住了两人的路，裂痕从地板扩散，温楠退无可退，手撑着操作台准备往上一跃—— 被沈驰给拉了回来。 “睚眦！” 黑色机甲碎片顷刻间汇聚成一个保护罩，赶在地板裂开的最后一秒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下一刻基地头顶破碎，黑色保护罩迎着海水往上直冲！ 保护罩内，温楠再次毫无保留地撞在了沈驰的胸口，鼻子都红了，差点没蹦出两滴泪花。 乘现在罩内空间还大，他退开一步，揉着鼻子没好气地道:“沈将军，麻烦你下次准备行动时能不能提前给队友发个信号？” 沈驰看着温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总觉得沈驰目光怪怪的，温楠皱了下眉头:“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是。”沈驰道，“只是突然觉得，温元帅刚才的样子有点像我家的猫。” “......” “元帅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听到将军的话，也想起了我家的猫。”温楠想着皱了下眉头，不经意地露出一点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驰:“......” 虽然话题转得突然，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缓和了一下，隐藏的矛盾与锋利渐渐有所消融。 “将军，快要支撑不住了。”睚眦突然开口。 沈驰点点头，握住胸前的毕方，赤红光点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又在半空中化为一块块机甲碎片，补上墨黑机甲的缝隙。 “你可以吗？”看见沈驰额上渗出的汗水，温楠皱眉，“别逞强。” 沈驰没回话，突然脑袋向下，额头磕在温楠的肩膀上。 温楠接住了他，耳边传来男人隐约带有祈盼的问话。 “面具，是你么？” 温楠疑惑:“什么面具？” “......” 那嗓音变得更加沙哑:“温楠。”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说，别忘了，你还差我一个解释。” 温楠叹出一口气:“你真的很在意这个解释？”阵营不同，他两的矛盾就会一直存在，既然不可调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 “是，我很在意。”沈驰道，“我不想让这件事成为扎根在心底的一根刺，以后要是再有合作的机会，我没法不受到影响。” “......”温楠笑了，“说的好像你不受到影响就会全心全意帮我一样。” 温楠最终还是没有对沈驰进行详细的解释。 沈驰的精神力不足以撑起两台3S机甲，他得临时代班，毕方由温楠接手，保护罩的速度瞬间就拔升了一个高度。 睚眦默默跟自家将军敲着悄悄话:温元帅的精神力阈值一直都处于五大银河的最高峰，将军，不服不行的。 沈驰:“......” ———————— 清晨，终年的乌云消散，荒海星球迎来久违的明媚天气，金灿灿的阳光在海面上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彩。 半空中搜救队终于检测到了机甲的信号波，顿时欣喜若狂，往信号波的位置靠近。 没等上一会儿，海面绽开一道水花，两个人影同时从中冒了出来，两人互相搀扶着，被信号灯猝不及防地闪了眼睛。 “将军！是将军！找到将军了！快放救生梯！” 沈驰抹了一把脸，朝温楠看了过去，露出个笑容来:“欢迎元帅来帝国作客。” 温楠同样抹去了脸上的海水:“将军盛情，不过联盟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就不过去叨扰了。” 沈驰状似关心地问:“元帅难道打算在这海面上飘着等待联盟的救援？” “当然不。”温楠一笑。 沈驰立升警惕，但终究还是温楠快了一步。 沈驰胸口突然红光大作，机甲碎片快速重组，在众人的惊讶声中，赤红色机甲赫然屹立在海面之上，冲着沈驰优雅地略一颔首。 沈彻万万没想到温楠居然还保留了一部分的机甲能源。 几近快被榨干的睚眦此时饿得快要自动关机，瞅了一眼高空中威风凛凛的赤红机甲，忍不住委屈地道:“将军，和敌方阵营合作，正常情况不是都要保留一部分能源以防万一的吗，为什么您要这么实诚啊。” 沈彻:“......” “那是毕方？” “不会看错的就是毕方，前方是联盟元帅温楠？” “温楠元帅？！为什么元帅会和将军一起出现......” “元帅——！” 远方一声急切的呼叫，磁场在不久前恢复正常，探测到信号波的列维斯也率领着联盟军赶了过来。 沈驰爬上了救生梯，温楠没有再看，动身朝着联盟军迎了过去，行到半空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元帅？” “......不，没什么。”温楠道，“也许是我听错了。” 海面上两队人马不作告别，默契地朝着反方向离开，远在比深海基地更深的海底，庞然巨物波塞冬刚结束它生命的最后一程。 它缓缓闭上死寂的眼，无声的鸣音贯彻了整个海域。 无名的......你身上......有和他们......同样的气息...... 你终究会...... 第31章 。 回到联盟之后, 虽说温楠一再表示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不需要任何治疗, 但还是被固执的下属扭去了医院。 “温楠元帅，格雷医师请您去特区诊治室内等他。” “好的，谢谢。” 从等候椅上站起身，温楠瞥了一眼旁边紧张兮兮的列维斯，随手拿来的杂志卷起，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好了，我不正完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吗，成天担心什么？” “元帅。”列维斯捂住额头, 担忧道, “可您返程路上......” 那道声音模模糊糊, 仿佛从海底深处传来, 对直切入温楠的脑域，温楠没法不去在意。 下属面前他还是一贯的谑然:“还不允许我有个心不在焉的时候？” 列维斯默默地想, 心不在焉这个词安在您身上就已经很古怪了。 “对了还有。”温楠道, “等会将你在荒海星球调查到的资料信息准备一份发给我, 原件即时损毁，不必报备给档案部。” 看温楠一副不准备调查下去了的架势，列维斯怔愣了一下:“元帅不是对荒海星球的事很在意吗？” “哟呵, 还会揣测上司心理了嘛，不错不错有进步。”温楠看着列维斯, 笑容中不掩欣慰。 “元、帅。”列维斯字字停顿, 满脑子黑线。 “好好好, 不说笑了，沈驰那边估计会横插一脚，到时候对上了也麻烦。”温楠道。 列维斯想起自己问了一路，温楠也没有确切解答的问题来:“荒海星球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元帅和沈驰怎么会......呃。” 随手又给了人脑门一下，温楠晃晃手中的杂志:“我可是忙着要去检查身体的预备患者，要是让格雷医师给等久了，不给我检查，你帮我哄回来？” 联盟元帅突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列维斯只好悻悻然放弃了询问，皱着眉头肯定道:“您不会有事的。” 先前说他有事的是这人，现在说他没事的还是这人，温楠在心底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是。 “是，我不会有事的。”温楠随手将杂志扔给了列维斯，往特区诊治室走，摆了摆手，“十七页第三段开始的地方记一下，对你几天后要去参加的舞会有帮助。” “啊？哦，哦......是，元帅。” 做几个小检查不需要多少时间，温楠赶着回去接猫，一进门就飞快站到了检测仪器面前:“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格雷医师。” 格雷医师是一个资历颇深的老医师，也是上次星际大爆炸负责救治温楠的主治医师，为了救治温楠，格雷医师也承担住了多放方压力，单就想起上次对方见到他时快要黑得滴下墨汁的脸色，温楠这会是相当配合。 “不急。” 格雷医师摇了摇头，意料之外没有对温楠继续板着恶人脸，他将门关紧，打开了隔音系统，然后从加密的保险箱里拿出一个小点的保险箱出来，然后才取出一份文件。 有一瞬间温楠以为格雷医师拿着的是国家机|密。 “这是什么？”接过格雷医师递来的文件，温楠略带疑惑。 “您上一次的体检报告。” 上一次？上一次是出院不久后，列维斯不是已经帮忙拿给他了吗？ 温楠看着文件，皱了下眉头，格雷医师误会了温楠的想法:“元帅，需不需要我回避？” 这有什么好回避的。 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温楠心中带着点狐疑，瞄一眼格雷面上的表情，很自然地笑道:“如果我对你有所怀疑，又怎么会来这做检查？” 格雷没意识到温楠是在套话，叹了口气:“您忘了吗，除了常规检查以外，您还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测验，那些都是您亲自操作的，没有任何人协助在旁。” 这句话的信息量貌似有点大。 大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温楠发现自己对这件事的记忆很模糊。 他将文件打开，看向上面附加的测验数据:精神力阈值增减频率，肌理活性变换时速，脑域神经的控制集中...... 眼睛依次扫过这些数据，才隐隐约约有了个印象。 格雷医师接着道:“您甚至让我瞒着列维斯中将......冒昧问一句，元帅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当然没有，我只是以防万一。”温楠微微一笑，将文件放进了机甲空间，捏紧的拳头很快松开。 虽然真正的体检报告由格雷医师保管，但对方不会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内容——附加的测试内容分别用了不下数十种密码进行混合编写，甚至还涉及了古老的部族密码。 温楠没被那一大串绕晕，就说明这样的密码排列组合，他事先已经看过很多次。 更代表着他经常会来找格雷医师做这样的秘密体检，并且无论什么时候，这些格外的测试内容都会，且只由他独自完成。 ——他不希望自己的体检数据被他人看到，也不信任其他人。 内心世界的小温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头疼至极，现实里的温楠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让人瞧不出什么端倪:“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大概没时间进行这些测试。” 格雷医师很快帮温楠检查完了身体，除了轻微劳累以外，没发现其他的问题，他也只好干脆的放人。 温楠走出诊治室，来到等候区，列维斯还在那极其艰难地记着杂志上的内容，温楠走过去拍拍对方肩膀:“回去记也一样。” 列维斯死死盯着书上的绯闻乐事，单手扶着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真羡慕您。”列维斯叹道，“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很快。” “还没到过目不忘那么夸张的程度。”温楠道，“再说了，过目不忘可不是一件好事，脑子就这么一个，东西太多了的话，可是会被挤爆的。” 列维斯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 到动物保护协会的时候，温楠毫不意外受到了女主管的一连串批|斗，全程陪着笑脸，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对方。 毕竟以后养猫还需要这位专业人士的指点，哪怕为了小团子也不能得罪对方。 女主管一声叹:“知道吗，你走之前的那语气真的让我有点害怕。” 劫后余生再看到毛绒绒的小团子，温楠心里别提多喜欢了，只是好巧不巧猫儿又在沉睡，温楠将猫抱紧怀里，没舍得唤醒，轻轻拍了拍。 温楠心情不错:“什么样的语气？我以后一定注意。” 女主管瞪他一眼，她能说那是遗书般的语气么，多不吉利。 温楠像是没放在心上，一腔心思全在小团子的身上，路上还与列维斯说说笑笑。 下车，进屋，关门。 简单三个步骤做完，回到家的温楠在顷刻间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房间里称得上安静，只有一个机械声连贯而不停歇地回荡在空气里。 从容优雅的联盟元帅挥之而去，温楠抿紧唇，眸色微沉。 计数声戛然而止，坐在沙发上待机的‘人’转过头，和温楠视线相对。 “指令取消，即刻归位。”温楠道。 “是，主人。” 机器人温楠说着褪去那一身伪装，又变成了铁疙瘩的模样，放在机器人遍地的大街上都不会惹人注意。 房间里咔嚓一声轻响，大厅中央的地板上打开了一道暗门，机器人脚步迟缓地走了进去。 温楠一手抱着猫，一手攥着体检报告，脚底生风一样，跟着走进地下室。 进入之后，他没怎么停顿，径直走到了中央屏幕面前，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站定。那一刻昏暗的地下室里光芒四射，温楠却只是浅阖上眼睛，再睁眼时眨也不眨，里面仿佛沉寂了一汪死水。 数不清的神经带从控制中枢里伸了出来，包裹住温楠，似乎在确认进入者的身份，不一会后变得乖顺无比，蹭了蹭温楠的掌心，仿佛知道进来的人就是温楠。 其中的一条赤红色的神经带比较特殊，它在确认来人身份之后，没有加入向温楠撒娇的行列，而是调皮地打了个圈，在半空中敲出一段虚拟文字来。 ——你发现了什么？ “我的身体出了状况，我的记忆有问题。”温楠道。 赤红色神经带晃了晃，好像陷入了思绪，突然它破碎成无数个闪烁的光点，然后重新汇集在了一起，组建成一个虚拟人影。 虚拟人影负着手，上半身凑到温楠的面前，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谑然，那分明就是温楠。 比现在的温楠看上去年轻了两三岁，一个早已模拟好了的三维智能投影。 ‘他’对着温楠微微一笑:“怎么发现的？” 第32章 地下室内的东西逐渐淡化, 一切实物在温楠的眼里化为虚无, 他置身于仿若混沌未开的无边黑暗里, 满眼皆是平静。 视线的尽头划开一抹亮光，刺眼夺目，一轮巨大无比的圆月从远处的地平线悄然升起，刹那间银河璀璨，星光万丈。 虚拟人影与温楠伫立在星河浩瀚之间，乍一看就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两边都没什么不同，但凑近了细看, 却能发现他们气质上的微妙改变。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 却像隔了远方彼岸那么大的间距。 看到虚拟人影的那一刻, 脑子里仿佛有一片遮蔽已久的迷雾被风吹开, 温楠立刻融入了更清晰的记忆。 这个虚拟人影是他早年制造出来的。 温楠扬了一下手中的体检报告:“我的个体素质称不上优秀，为什么要给自己进行战斗本能的测试, 甚至要对外隐瞒？” ‘温楠’扫描了一下里面的内容, 半响后摇摇头, 笑了一声:“我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在空中打了个转，就像是一个闲不住的小孩，语气里带着生动活泼:“那里面可不止是战斗本能, 还测定了你的生长细胞活性，各器官发育及蜕化, 以及精神力变化增幅, 脑域异化程度。” 温楠看起来仍旧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但拿着文件手指却有些不稳的颤抖。 他早就发现了这些项目测试的是什么，但却潜意识选择忽略，而现在，虚拟人影毫无所谓，将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他轻声道:“听起来像是对一个造物的基础测试。” “你就是只造物。” 虚拟人影抱臂环胸，他的笑容一贯温和，如今面对作为自己真身的温楠，却还带上了几分理智性的残忍:“自欺欺人是小孩子不成熟的表现，换算古地球人的年龄，你都快奔三了，还用为自己掩饰些什么呢？” 虽然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温楠的呼吸还是免不了一滞。 他顿了顿，掩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上是什么神情，谁也看不清。 片刻后温楠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声:“是吗？” 温楠这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虚拟人影像是觉得无趣:“你接受得这么快可就不好玩了啊，还以为能刺激你一阵子呢。” “......你是我制造出来的，对吧。 ” 虚拟人影坦然道:“对啊，百分百模拟你当时的思维和想法，相当于一个曾经的你。” “过去的我会这么希望自己倒霉？” “谁知道，反正你抽风起来连自己都坑。” 虚拟人影一言一语皆是轻佻，是温楠熟悉的模样，虽然拉萨曾多方面暗喻以前的温楠有多么气人，但温楠也只是往训练太狠的方向上想。 现在间接性面对曾经的自己，除了有种新鲜感，还有种看破红尘的了然。 ——真挺气人的，没法否认。 “你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想揍我。”虚拟人影在温楠的身边飘来飘去，模样欠揍得很，“不过你揍不到的，死心吧，也别想着逞一时痛快把我销毁，我在这一共准备了二十多个备份，除非你有耐心将地下室翻一个底朝天——” 温楠神色淡淡:“关闭主电力源能让你闭嘴么？” “智能程序绑定信息源，完全中断会导致部分信息丢失。”虚拟人影摊手，神色悠哉，“你要是皮这一下，以前千辛万苦搞出来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温楠:“哦。” 温楠眼也不抬，痛快地在电子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将电力启动的控制界面拖到了半空中，并且没有犹豫，伸手点击确认。 虚拟人影简直惊了，他能看出温楠不是在欲擒故纵:“等等，你没听见我的话是不是，快住手！” ‘他’急切地伸出手来，忘记了自己只是个投影，想要制止温楠的行动，那只手却从温楠的身体直接穿过。 那一瞬间虚拟人影瞳孔紧缩，真真是又气又怒，很想拽着温楠的衣襟破口大骂:皮这一下你真的开心吗？！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消失，同样也动弹不了。 “我只是想调个节能模式。”温楠挑起半边眉梢，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系统会自动关闭一些不必要的耗能程序，比如多方位立体投影。” 光团:“......” “看你飘来飘去的实在烦。” 光团:“......” “生气吗？”温楠偏了偏头，“可惜你对我无可奈何。” 他做出这个小动作，和虚拟人影刚才嘚瑟的样子竟然有了一丝诡异的重合。 光团:“......” 事实证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温楠都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哪怕在面前飘了的是他自己。 “还有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中断主程序么？” 温楠立起身子，淡淡地道:“无意义的恶作剧只会耽误时间，我将你做出来一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你清楚地知道我会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但是有一点你忘了。” “火灾了怎么办，地震了怎么办，动力系统出故障了怎么办，有敌人暗中潜入了怎么办，同事家的熊孩子来作客不小心触碰了机关怎么办——”温楠拖长了声音，低低笑了一声，“我是个多疑到连自己都不会完全相信的人，单是地下室里就能准备二十几个备份，难道在其他地方就不会留下十几二十个备份？” 光团默然。 “如果我没猜错，哪怕我现在中断了主程序，立刻就会有应急装置弹出来，告诉我其他备份所在的线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不过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备份而已。” “所以乖，别在我面前抖威风。”温楠眯眼，“小心我灭了你。” “......” 光团知道温楠不是在开玩笑。 半响后它叹了口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谈话语调:“是，在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备份，但备份准备得越多，被人知道的风险就越大，以防万一，那些备份开启的条件极其苛刻，你要是去找得花不少功夫。” 温楠不置可否。 “这里是最轻松的，只要系统检测到你的情绪出现异常就会自动开启，所以为了省时省力，我们各退一步，你也别想着把我灭了。”光团无奈地道。 温楠点点头，单手在控制面板上一点，光团闪烁了一下，虚拟人影再次出现在了温楠的面前。 [温楠]揉了下脖颈，眉宇轻蹙，没掩饰自己的不爽:“说实话，虽然有那个必要，但我真的挺烦一件事要考虑得面面俱到，又累又麻烦。” 温楠颔首:“在这方面我两可以达成共识。” [温楠]看着他，顿了顿，突然就笑了:“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联盟元帅，统领三军。” “哦，那就是了，难怪我看到你就浑身不自在。” [温楠]叹口气，突然问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话说你后悔过吗，走上这条路，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时时刻刻要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 温楠没有跟他继续唠嗑。 “闲暇时我会考虑这个问题，但不会是现在。”温楠看着‘他’，“告诉我，除了忘记自己是只造物，我还损失了什么记忆？” 看着态度强硬的温楠，[温楠]眼中闪过一抹更为无奈的叹息，不过转瞬即逝。 ‘他’刚准备说话，声音却是一滞，刹那间眉峰凝成一团，锐利的眼刀刺向温楠的胸前。 温楠狐疑地皱了皱眉头，低头时发现小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团子僵立着，小小的嘴巴张开，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极大，隐隐还有震惊的水波在里面颤动。 它突然用两只爪子紧紧扒住温楠的衣服，不怎么稳妥地立起了小身子，只为了能看到温楠的眼睛。 ——看清里面到底掩藏了什么东西。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麻烦这位元帅大人，能不能先把你手中的小生命体带出去？”[温楠]揉着额头，“现在珍惜动物走|私还没有得到禁止吗？身为元帅居然还知法犯法，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还有你到底弄来了一个什么鬼东西，沉睡的时侯精神力小到忽略不计，醒来之后精神力直接飙升到一个顶级机甲战士的峰值，还差点触发了自卫系统......我真谢谢你啊，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差点就毁了一整个地下室，到时候要真的去东奔西跑寻找线索，我可不会同情你。” 温楠状似在听着[温楠]的絮絮叨叨，但嘴中却喃喃着:“足够和顶级战士媲美的精神力？” 他低下头，不确定地问了一声:“沈驰？” “沈驰？”小团子还没有什么反应，[温楠]却随口接上了话。 虚拟人影单手撑着下颚，颇为好笑地飘在半空中:“你怎么给它取这么一个名字，不怕小七不高兴吗？他可是一直想要这个名字啊。” 温楠:“......” [温楠]:“怎么这个表情，我说错话了？” “......喵呜。” 声音温楠的手中传来，又萌又软，奶声奶气，[温楠]感觉自己的心肝仿佛颤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团子立在温楠的胸口，对直了眼看向‘他’，那里面灌满了水汽，喜悦激动狂喜，盛放出让人动容的光芒。 时间被拖曳得漫长，像是过了一会儿、好半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很久又很久。 小团子再次开了口。 叫声软腻腻，甜乎乎，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带着如获珍宝的虔诚。 “喵呜~” 第33章 【不抚壮而弃秽兮, 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 来吾道夫先路！(注①)】 男人已经看着古诗书沉默了很久, 一群小孩等的不耐烦，忍不住探头去看，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 “面具——说好为我们选名字的，不许开小差！” 男人回过神来，将凑到面前的小萝卜头们纷纷按了下去:“好了好了，都挡着书了，让我怎么帮你们选？” 小孩子们撇撇嘴，不甘不愿地让开。 只有一个除外。 看着贴在自己身边的小沈驰, 男人笑了下:“怎么了？” 小沈驰迟疑了一下, 显得有些局促, 鼓起勇气, 指向让男人出神的那两句话:“上面讲的，什么意思？” 一向不耐烦看书的小孩突然问起自己诗词的意思来, 男人有些意外, 揉搓他的脑袋:“你感兴趣？” “唔嗯。”小沈驰揉搓着衣摆, 呐呐不语。 旁边的小伙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他能有什么兴趣，每次看书睡得最死，凡是跟文化沾边的课逃得最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沈驰往他这看了一眼。 明明那张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如坠寒渊, 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一般。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小伙伴咽了咽口水, 往旁边的人身后躲，兀自逞强道:“仗，仗着基因等级欺负人，算什么好汉嘛。” 面具摇了摇头，揉了一把小沈驰的头发，眼中带着笑意，并不像是斥责:“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既然有了条件，为什么不改掉那些坏的东西，骑上千里马去尽情驰骋吧，由我在前开路。” “马是什么？” “在古地球是一种擅长奔跑的生物，被人们驯服后用作交通工具，就像我们现在的悬浮汽车。” 小萝卜头们齐齐哦了一声，还是没懂。 面具男失笑，拿出卡片，用激光刀刻了个驰字，标上音标后放进了面前的一堆卡片里。 小沈驰往前伸了一下手，想把那张卡片拿过来，被人抢了先。 那小孩念着上面的字，抬起头:“驰？面具，驰是什么意思？” “字面含义是奔跑。” “就这意思啊。”扔回卡片堆里，颇有种不屑的意思。 “这个字有什么好的？” “是啊是啊，你给我们挑的其他字，不是象征美好就是代表杰出，比这个好多了。” 面具男翻了一页:“虽然本意上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组词驰骋之后可以寓意:自由自在，潇洒快活，尽情地奔跑，如果你们以后的生活能达到这个标准，那我也就放心了。” 最主要是这一句诗中，也就这个字当名字时能好听点。 “哦......”小萝卜头们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面具男合上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来:“这么多字够你们随便乱组了，自己选吧。” “那姓氏呢，姓氏选什么？” “当然是拣一个和名相配的。”面具道，“最重要是好听。” “面具，你姓什么？”有小孩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话。 小沈驰眼睛闪烁了一下，揉搓衣摆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分力。 “我的姓氏可没什么参考价值。”面具笑了一下。 “说说呗。” “对，说嘛说嘛。”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实在被小萝卜头们吵的没办法，面具揉了揉额角，眼角余光随意瞥了一个姓氏，轻咳一声，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姓沈。” “啊，姓沈吗？” “好普通的姓氏。” “对啊，还以为会姓‘东方’，‘慕容’，‘君’这样的。” 没能圆了你们的猜想还真是抱歉啊。 面具看得好笑:“我们都是造物，没有家族和血缘上的家人，姓什么并不重要，和名相配才是主要的，比如我刚才说的那个，沈驰，念起来就是个不错的名字。” 小沈驰刹那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像是有繁星藏在其中。 “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时间了，商量好了再告诉我，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面具男严肃地强调道:“不、许、太、过。” “是——”答应得无比乖巧。 面具男前脚刚踏出铁炉厂，后面就炸开了锅。 兽化钢化机械化，火球冰锥风刃，小造物们为争抢姓名而使用自己的能力，一时间铁炉厂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僵持之中，一道拳风破开了重重攻击，落在地面上，强烈的波动将周围的造物直接震开了十多米，还是小沈驰听话，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力气。 铁炉房内陷入死寂。 很久之后，才有人颤颤巍巍地说:“你，你又进化了？怎么可能——” 由基因等级带来的威压强烈而不可撼动，小沈驰没有答话，只一个眼神就让问话的人重新匍匐在地。 他伫立在小造物们恐惧的视线里，带着无法睥睨的气势，像是君王走向自己的王座，一步一步走到了卡片堆前。 以防这帮小造物手下没个轻重，把卡片直接损坏，面具还专门去挑选了足够坚硬的合金材料。 小沈驰将那两张卡片挑了出来，光滑的合金卡片迎着灯光，倒映出黑衣少年眼中的极致冰凉。 虽然面具事先说过名字可以重复，但是—— “沈字，只能我姓，驰字，只能我用。”小沈驰环顾四周，“有意见么？” 那人说好的一切，那人中意的全部。 他只想独自占有。 小沈驰释放出来的威压一直蔓延到了铁炉厂外，小少年摸摸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面具男站在旁边，只是挑了下眉梢，压在小少年身上的威压就如轻风般消散，再无痕迹。 那威压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小少年心有余悸，还是觉得冷，瞪了一眼神色自若的面具男:“你都不管管么？” “比起一言不合就动手，只放个威压可让我省心多了。”面具男偏了偏头，笑道，“你不觉得他进步了很多么？” 小少年翻了个白眼:“早晚你要宠出个纨绔来。” 面具男哈哈一笑，大力揉搓他的头发:“我啊，没能力宠出个纨绔，宠个优雅尊贵的小少爷出来还差不多。” 面具男的笑声里意有所指，小少年抱紧手中的书，扭开头，哼哼着，脸红了个透彻。 “我说，撒旦。”面具男收回手，“不进去挑个名字么？” “我还需要么。”小少年晃了晃两条腿，“如果他们能成功活过成熟期的基因暴动，就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名字——你用这个方法来增加他们对世界的归属感，提高他们的生存欲|望。” “可我不一样，我知道基因暴动有多么恐怖，单纯有个名字什么的，安慰不了我。” 面具男沉默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那也可以选一个，反正不费什么事。” “我不习惯用中氏名。”小少年嘟囔。 “那没法了，我只会起中氏的。” “起得还不怎么样。” “反正是他们自己选。” “不负责任。” “嗯，多谢夸奖？” 小少年又翻了个白眼，成功惹来面具男的大笑和一阵揉头。 “而且比起我来，你该担心的是另一个人。”小少年道，“基因越强大，成熟期受到的反噬就越可怕......他最近是不是又完成了一次进化？” 面具男又沉默了，半响后抬头看向天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他能活过成熟期么。” “没准吧。”面具男单臂抱胸，以手遮面，“我也不确定。” 小少年想了想，道:“要让他撑过去，我有个办法。” “嗯？什么办法。” “你只要告诉他，如果他能熬过成熟期，你就答应单独给他讲一次睡前故事，并且附赠一个晚安吻。” 面具男:“......” 他给了小少年脑门一个钢镚:“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小少年捂着脑门，死鱼眼看过去:“我没说笑，不信你试试，那小子每次看你的眼神就跟濡沫神明一样，你要是格外给他一个奖励，他估计能高兴得找不着北。” 面具男揉了下额头，还是觉得不真实:“那跟睡前故事和晚安吻有什么关系？” “上次圣诞节他许了这个愿望。” “不是想要一个训练机器人？” “这是第二个，他第一次写的是睡前故事和晚安吻，并注明了只有你和他两个人，没写完就被他快速撕碎了，还好我的侦查蜜蜂可以回放监控。” “撒旦。”面具男叹口气:“我说了多少遍，不要试图窥伺同伴们的隐私。” 小少年笑了，咧出洁白好看的八颗牙齿:“跟你学的。” 面具男:“......” “面具，面具——” 远方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面具男闻声看了过去，张开手接住扑了过来的黑衣少年。 “想好名字了？” 黑衣少年对上面具男温和的眉眼，一瞬间又扭捏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想，想好了。” “叫什么？” “......沈驰。”跟蚊子声一样小，羞赧得不行。 想起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又看着面前眼露祈盼的黑衣少年，面具男怔愣了一下。 ——他看你就像在看神明一样。 面具男突然明白了小少年的这句话。 “怎么了......”面具男没说话，黑衣少年紧张了，“我叫这个名字不好吗？” “不，你叫这个名字很好。”面具男说着蹲下了身，揉揉他的头发，和黑衣少年平视，“还记得怎么做才有资格得到名字吗？” “嗯，我知道。”黑衣少年郑重地点头，“成功度过成熟期。” “对，只有度过了成熟期的人才能有名字。”面具男笑道，“你可得加油啊，别让这个名字被人抢走了。” “......” 面具男以为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却没想到自己差一点又引发了这颗不稳定的人体炸|弹。 “不会有人抢走它。” 黑衣少年抬了下眼，一字一顿，阴鹜与暴怒几乎在里面凝成实质:“谁也不行。” 面具男:“......” 威压之下，小少年几乎抖成了个筛子，他瞪了一眼向他求助的始作俑者，表示信仰为毒，已经侵入此人的五脏六腑，无药可医。 面具男无奈地拍了一下黑衣少年的背，对方反应过来，连忙收起快要怒涨的威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忐忑不安，咬唇道:“对不起。” “没事啊，小傻瓜。”面具男捏了一下他的鼻梁，“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总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可能出了点问题，但只要能熬过成熟期，怎样都可以。 被捏过的地方仿佛热到不行，黑衣少年的脸又红了。 “这样吧，如果你能度过，我这还有一个奖励。”面具男道，“一个专属于你的睡前故事，一个晚安吻。” “......” 黑衣少年愣愣地看着面具男，空气中猝不及防炸开嘭的一声巨响，耳根子红到透彻，层层蘑菇云从黑衣少年的脑袋上直蹿云霄。 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怎么样，愿不愿意？”面具男还在那笑着。 “我......”黑衣少年咽了口唾沫，“我愿意。” “声音怎么这么小？” 黑衣少年猛地将面具男一把抱住，眼里的光芒甚至可以照亮整个黑夜。 “我——愿——意！” 第34章 小毛团力气出奇的大, 温楠一时间居然没有抓稳, 让它挣脱了出去。 眼看着对方就要撞上地板, 温楠连忙伸出双手，把这只脱缰的猫儿抱进怀里，但平时一直很安静的小团子现在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四肢拼命扑腾，叫个不停。 这么一闹腾，温楠立马就把刚才的猜想丢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温楠略带狼狈地安抚怀中的小团子，[温楠]也不禁有了几分好奇，凑过去点评道:“挺活泼的小家伙。” 没想到等‘他’一凑近, 小团子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乌黑的眼睛睁得极大, 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温楠]:“嗯......这是比较喜欢我？” 温楠:“......” 温楠看了一眼虚拟人影, 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猫儿，将抱着猫儿的手往前虚拟人影的位置递送了一下。 一看与[温楠]的位置接近了, 小团子果不其然抬起了小爪子, 朝着虚拟人影伸了过去。 那一刻它的眼中充斥着渴慕与祈盼, 却在透过虚拟人影之后，猛一下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小家伙没看过三维投影吗？”[温楠]问。 温楠压下心中的疑惑，将小团子抱了回来, 淡淡地道:“它还小。” 好似真的受到了什么刺激，小团子也不挣扎了, 只是任温楠抱着, 呆呆地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虚拟人影, 回不过神来。 “可惜我已经不在了。”[温楠]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不然真想抱一抱它。” 不在了？ 三个字刚一出口，小团子又猛地抬起了头，略带急促的样子刚巧被温楠收入眼底。 温楠总觉得自家猫儿的颜艺技能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柔软温热的小身子停驻在自己的掌中，仿佛驱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温楠面色缓和:“你迟早能抱到。” [温楠]:“......” 因为温楠先前的急切和不耐烦，所以现在的[温楠]才不掩讶然。 ‘他’看向温楠手中的小团子，仿佛找到了让对方产生变化的源头，一时间，脸上神情复杂无比。 或许还有着那么几分庆幸。 [温楠]吸气，又轻缓地吁出，笑着说:“表面来说我模拟了你的性格和部分记忆，可以代表过去的你，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智能程序，没有迟早，也没有未来。” 温楠抚摸小团子的手一顿，听到了这话的小团子身子也是一僵。 从一开始就没有忽略角落里静置不动的替身机器人，[温楠]轻声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温楠，不是什么都可以替代的。” 不是自恋也不是走错了片场，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温楠半响才笑了一下:“头一次有人给我灌鸡汤。” 他突然感觉到怀中的细小颤动，原来是小团子扒拉着他的衣服，立起了身。 毛绒绒的小脑袋刚好蹭到温楠脖颈的皮肤，撒娇一般蹭个不停。 “喵呜，喵呜......” 温楠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掉了。 将要成型的猜测直接被打入冷宫，就沈驰那阴阳怪气的棺材脸，怎么可能有自家猫儿这么可爱。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错觉？ 温楠揉揉小团子的脑袋，得到更加卖力的回蹭，掌腹痒痒的:“我先离开一下。” 地下室里到处都是机关，以防小家伙再次挣脱，触发什么不得了的装置，温楠抱着小家伙走出了地下室。 全程小团子都很配合，只是当温楠刚把它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小团子突然暴起，两只爪子死命地扒拉住了温楠的胳膊。 宛如一只披着猫皮的小树袋熊。 温楠:“......” 他试着将小团子轻轻拉开，很轻易就拉动了，然后又试着将小团子轻轻地放在沙发上，很好，并没有受到阻碍。 于是温楠转过身，抬脚没走几步，大腿上却突然一沉。 他低下头，正看见垂挂在大腿上的毛团子，小团子正巧抬起头，眼睛乌亮乌亮的，乖巧地喵呜了一声。 温楠:“......” 如果小团子像刚才那样撒泼闹腾，温楠的态度可能会强硬一点，但小团子现在不吵不闹，只是异常地黏糊着他，温楠一下子就没了辙。 他将小团子拽起来，重新放在沙发上。小团子乖乖蹲坐着，长尾巴却不安分地甩来甩去，似乎就等着温楠离开的那一瞬间再次扑上去。 温楠心里无奈，郑重其事地道:“沈小驰同学，我们能商量个事么？” “喵。” “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喵呜。” “但你得留在这。”温楠道，“地下室里有很多防卫机关，我不能带你进去。” “喵呜！”小团子猛地站了起来，完全无法接受的样子。 虽然不懂自家猫儿为什么这么激动，但防卫机关的危险程度不是一只猫能抵抗的。 “沈驰。”温楠板着脸，佯装生气地道，“你想惹我生气么？” 小团子浑身一震，两只尖耳朵立马就耷拉了下去，尾巴也焉哒哒地垂在了一边。 温楠不禁心软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最终还是没有松口:“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好么？” “喵呜......” 小团子往前走了几步，脑袋贴着温楠靠在沙发边上的大腿，蹭了蹭，然后退开几步，趴在沙发上，拿眼睛瞅着温楠，示意自己会乖乖的。 看着这一幕，温楠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字，萌。 他忍不住再次凑近，狠狠亲了一口小团子的额头，笑着道:“宝贝真乖。” 团子剧烈颤抖了一下，浑身毛发微微炸开。 它慢腾腾地垂下了小脑袋，尾巴却甩得异常欢快，两只猫耳朵高高竖起，空气中仿佛点满了活泼雀跃的粉红泡泡。 温楠连忙拉住自己的手，差点沉迷吸猫无可自拔。 他揉揉小团子，转身进了地下室，地下室的暗门也在他进入的一刹那关了起来。 小团子定定地看着温楠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它的视线中，它突然跳下沙发，跑到暗门的旁边，将自己盘成一团。 那双眼里沉淀了春日里初融的冰雪，仰着脖子认真看，静静地等待。 虚拟人影飘在半空中，看见温楠来了，先是一笑:“安抚好了？” 温楠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我到底损失了什么记忆。”他还要赶着回去陪猫。 “我只有你设置这个程序时的记忆，你具体损失了哪些记忆，我怎么会知道。”虚拟人影耸耸肩，又问道，“不过你难道不好奇吗？记忆损失不像遗忘那么简单，相当于思维出现间接性空白，以你的警觉性不可能察觉不到一丝端倪，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温楠似乎并无意外，言简意赅四个字:“心理暗示。” 一旦思维上触及那些损失掉的记忆，他就会下意识选择避而不想、不谈，并且主观意识上没有发现任何不对，除了心理暗示，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虚拟人影眨眨眼，真的惊了一下:“你知道？”他顿了顿，“那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心理暗示？” 温楠这次也没有犹疑:“我自己。” 在精神力十分强大的人面前，再高超的催眠手法也只会变成浮云，而温楠的精神力阈值一直处于人类所知的最大值。 也就是说，除了温楠自己，没有谁可以对他成功下达心理暗示，但也因为下达心理暗示的就是他自己，所以温楠也可以很轻易化解心理暗示。 最主要是‘他是造物’这个刺激太大，一下子就打翻了温楠给自己暗示出来的认知。 虚拟人影沉默了一下，突然叹口气:“以前的你可没法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多。” 温楠没有应这个话题:“我为什么会给自己下心理暗示？” “因为你想要丢掉一些记忆，不想将它们找回来。”虚拟人影双手环胸，“这么跟你说吧，记忆丢失对你来说是一件很正常也很频繁的事，因为那就是你身为造物的缺陷。” “不过你会将记忆缩放成投影进行记录，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所以一般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温楠:“......” 他首先是觉得奇怪，眉头拧紧在了一起，最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无论痛苦还是不堪，我不会逃避自己的任何记忆。” 虚拟人影笑了，叹口气，也是无奈:“话别说得太满啊。” “那段记忆你也留了记录，不过我并不知道你到底锁在了什么地点，毕竟你那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线索。” “我不想记起什么？”温楠直觉虚拟人影会知道。 “一堆爱闹事的小崽子。”虚拟人影轻声道，“准确来说，你不想记起在枪林弹雨中孤立无援的自己，手里其实还拿捏着无数足以让你称霸全宇宙的杀|人工具。” 第35章 “不......” 温楠抬眼, 目光似死水一般波澜无痕。 “如果有谁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那么我会亲手将其扼杀。” 哪怕那个人, 是他自己。 “好吧。”像是被温楠眼中的冷意刺了一下, 虚拟人影轻咳道, “是我用词夸张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实际上, 你封存那部分记忆是在此之后的事。” “唬我的？”温楠紧贴身侧的手微微放松, 眯眼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要那一段记忆？” 感受到无形弥漫的危险气息，虚拟人影打了个颤，往后退了几米:“你交给我的记忆并不全面......” 温楠微微一笑, 干脆地调出了控制面板。 “等下——” 话音未落, 温楠已经开启了节能模式，虚拟人影身体一闪, 再一次变成了装饰品光球。 光球怔愣着, 委屈地缩成了一团。 温楠走近，将光团捏在手心, 冷声道:“擅自传播误导信息，我可不记得自己以前是这样的人。” “误导么？”声音微带喘息, “那个时候没人看得起你, 议会处心积虑要你死, 属下对你更是百般排挤, 就连统帅也只把你当成......” 它的话戛然而止, 差点被温楠一个精神力震到死机。 温楠道:“你的话是真的多。” 光团:“......” 它瞄着温楠的表情, 慢慢地焉了下来。 看着光团萎靡不振的样子，温楠心软了下来，松开它，顺道用精神力帮忙梳理了一下微微紊乱的电波频率。 “以前的我给你输入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温楠道。 “没有回忆是不好的。”光团没有拒绝，轻叹道，“不过你确实没给我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导致我现在也帮不了你什么。” 温楠点头:“是我以前考虑不周。” 光团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次是对温楠的纯无奈:“你也太好说话了一点吧，没人觉得你好欺负么？” 温楠笑了一声:“曾经也有人这么想。” “然后？” “他的坟头草已经三丈高了，我亲手埋进去的。” “......”光团不确定地问:“这是个玩笑？” 温楠眨眼:“你猜？” 温楠笑得温和，光团却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恶寒，再次想要仰天长叹:“可怜我曾经的梦想，现在只能夭折了。” “曾经的梦想？” “成为享誉整个黑市的机甲制造师，你连这也忘了？” “不是。”温楠嘴角抽搐，“为什么是机甲制造师？”还享誉整个黑市。 光团道:“因为来钱快。” 温楠一时竟觉得很有道理。 “格蒙星那么远的地方，如果不贪那点钱，直接找人购买材料，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足，不会被人察觉和抓捕，不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进行着造物实验。” 光团笑道:“也会圆了原本的梦想，成为一个杰出的机甲制造师，再变成一个大富翁，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想买多少买多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着这肆意飞扬的话，温楠脑子里似乎真的构想出了那一副美好的蓝图，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想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那个矿石材料极其稀有，就算是在交通发达的今天也值十万星币。” 对当时的温楠来说，绝对不是一点小钱。 光团话音一僵，认命道:“是啊，买不起。”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会为珍贵的矿石材料而心动，和室友交换训练任务，也会去往格蒙星，遭遇研究基地的抓捕，最后为了活命，制造缓冲液。 那天真的是温楠的幸运日，碰巧有一名研究人员吃坏了肚子，注|射过程中难免出现了偏差，立马就被温楠给点了出来，成功达成唬人的前提。 温楠是造物，对针筒里的东西极其敏感，不用细闻就能得知里面的药|物成分。同样因为自己是造物，为了缓解基因进化时带给身体的压力，温楠专门研究过缓解类试剂，碰巧就在这上面有了作用。 这就是沈驰想要的解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虚与委蛇，一直都很简单。 只不过沈驰不信，心理暗示下的温楠也有意忽略漏洞，不去进行解释，反而让当时的两人错过了真相。 “不过现在应该比那时候好点了吧。”光团庆幸道，“毕竟你都混成元帅了。” 温楠细想了一下自己的财政情况，觉得还是不要打击对方为好，然而没用，看到他迟疑的样子，光团已经猜了出来。 “不....会....吧.....”每一个字都是拖长的音节，光团濒临抓狂的边缘，“工资呢？福利补贴呢？你都成为元帅了！” “元帅只是一个高级点的军职，工资依旧在联盟工薪段的正常水平，除非军需，福利补贴不会转化为现金，至少我现在不用自己交五险一金。”现在的生活温楠已经挺满足了，“在财政收入方面，我应该能达到联盟人民的中上水平。” 光团狐疑地打量着温楠，突然问:“存款够买房了么？够买车了么？在以上的基础下，够给温萌准备嫁妆么？” 温楠:“这个你不用担......” 光团:“够给猫咪做绝育了么？” 温楠:“......” 光团叹气道:“看来联盟是真穷，当初为什么我没有偷渡去帝国......话说，帝国现在的福利财政怎么样？” 温楠:“......” 看着温楠的表情，光团瞬间明白，一时间只剩下了惋惜。 温楠嘴角抽搐，不是因为联盟比帝国穷，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纠结了也没有用。 他只是突然想到猫咪还需要做绝育。 由于现在的猫咪十分稀少，大部分宠物医院都不提倡给猫咪做绝育，如果猫咪闹得不行，主人们也会送去专门的看护店，等发情期结束再接回去。 喂熟了的宠物都有恋家情节，温楠当然不忍心将自家猫儿送去陌生的环境，但要是小团子真的在家里四处尿尿，一大晚上就发春尖叫，他可能...... 但真要给小团子做绝育，他似乎也下不去手，还是看情况再说吧。 “你被迫成为研究人员之后，借用自己的权限，寻找管理漏洞，制造出造物不堪非人实验的假死现象，帮助他们逃离基地，年幼的造物最容易夭折，所以你也救得最多，后来将他们安置在了废弃的工业园区。” 提起这一段记忆，光团的语气不自禁柔和了下来，温楠心灵所至，似乎能感觉到那段记忆里的轻松自在，随心所欲。 那大概是一段美好的记忆，温楠想。 “小崽子们都聪明，知识学得很快，但是皮得很，一不注意就能给你惹出点事。”光团陷入那为数不多的回忆与念想里，“撒旦还比较乖，其他人也能慢慢教，就是小七让我有点放心不下。” “撒旦？”温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驰的左右手兼帝国第一军师，大校撒旦。 他紧接着又听到光团说:“对了，你还是给猫换一个名字吧，要是小七知道自己中意已久的名字被猫抢了，还是你起的，估计得闹翻天。” 温楠:“......冒昧问一句，我以前在造物们之间的代号是？” 光团答道:“嗯？你没有给自己取代号，不过因为你常带着面具，所以他们都习惯性叫你面具。” 【面具，是你么？】 【什么面具？】 沈驰轻声呢喃的问话仿佛还响在耳边，温楠以手扶额。 话里的信息都剖析得这么明显了，再弄不清楚状况他就是个蠢。 “再冒昧问一句。”温楠顿了顿，道，“我和沈，和小七以前的关系怎么样？” 光团想了想，道:“类似于师徒兄弟吧，小七挺黏人的，而且怕黑，他初来乍到，没什么安全感，晚上你两都睡在一起，除了必要时回基地一次，其他时间也没怎么分开过，要论造物之中和你最亲近的是谁，大概就是小七了吧。” 温楠点点头:“挺好的。”虽然前几天他两还在互相伤害来着。 一道指引光线从光团的身体内部延伸出去，一直抵达角落里不起眼的杂物箱，温楠顺势看了过去。 “那些就是你记录过的记忆，你可以找时间看看，填充记忆里的空白。”光团耸了耸肩道，“好了，我的使命已经结束，剩下的谜团得由你自己解决了。” 温楠转回头，道了一声谢。 “我最担心的就是小七，没有记忆就没有相应的情感，也许有一天你见到了小七，就算知道他是谁，情绪上也只是陌生的空白。”光团的身体渐渐淡去，面上不止是笑容，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但还是竭尽所能对他好一些罢。” “毕竟那孩子曾为你拥有过死亡的勇气。” 第36章 这一声过后虚拟人影彻底消失, 地下室里除了空气流通的声音, 再无其他的声响, 温楠在原地停留了一会，转身走到杂物箱旁边。 杂物箱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一旦闯入个什么人也不会比保险箱更加吸引火力，不过就这么光明正大摆在外面，温楠也是佩服自己的勇气，拇指按在指纹锁上，咔哒一声开了箱。 里面摆满了旧书，还有几个探照灯, 并没有记录仪之类的东西, 温楠的手在排开的书本上拂过, 随手挑了一本出来, 大致翻看了一下。 他没怎么犹疑，将探照灯拿起, 打开灯光, 往书上一照, 本来平凡无奇的书页竟在灯光的投射下荡开一层细微的莹蓝色纹路。 瞄了一眼后温楠将书合上，空气中的虚拟影像也随之消失，他将书放回原位, 又将杂物箱合上，拍拍手站了起来。 还是陪猫要紧。 温楠走出地下室, 脚下正好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他低头看过去, 发现小团子爪子搭在暗门上，正睡得直打呼噜，一颗迫不及待的心立马被浇了个透心凉。 半天纹丝不动，直盯着小肚子打鼓的团子，温楠面无表情蹲下身，指尖点上自家猫儿的鼻。 似乎不满睡梦中被打扰，团子无意识地拿爪子往前一挠，将温楠的手指拍了出去，温楠挑挑眉头，将团子胆大妄为的爪子抓住，到底没舍得用力，只是轻轻捏了一下肉垫。 他将团子抱了起来，亲了口额头:“小没良心的。” 是夜，等不到爱猫醒来的温楠还是搬出了那一箱子记忆书，坐在床上孤零零地看。 明明有了猫，猫却沉迷于睡觉，这日子别提有多心酸了。 又狠狠摸了几把猫毛才罢休，他几眼略过影像中展示出来的内容，虽然虚拟人影说失忆是他的常事，但一本看完后的温楠却发现，留下来的记忆并没有他想象的多。 虽然面前的记忆书是挺多的，垒得一摞一摞，但人的大脑无穷容量，哪怕一天时间都可以塞下很多东西，何况童年经历能拍一整部悲惨人生的温楠。 再看记忆书中的内容。 头几年都是和温萌的摸爬滚打，那小丫头野惯了，永远不打整的鸡窝头，白衬衫牛仔裤，半天出去准能蹭出一身灰，一颦一笑都像是抽象派油画，温楠实在没狠得下心去回味，打算以后找时间再继续自|虐。 他往后翻了翻近几年，副将列维斯的庆功宴，西里格的联盟微操大赛，拉萨的太空躲避训练，和将领们偶尔的丛林游玩活动......如果不是每人的戏份都差不多，3D视觉的温楠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自己暗恋部下中的哪个人。 温楠总算明白这些记忆书为什么会被自己锁杂物箱里了。 不巧看到庆功宴上东倒西歪醉倒了一片，由于第一视觉拉长，细节遭到放大，拉萨妖娆至极的笑容直直投射进温楠的视野，浓眉大眼往上一挑，情意款款地放了个电。 温楠‘啪’的一声将书合上。 接下来要做的事应该是总结规律，推出自己为什么要记录下这些记忆，或许寻找端倪，回想在荒海星球得到的线索——如果不是差点被拉萨的笑容闪瞎了眼，温楠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能让终年快把自己忙成个机器人的温楠首次自我罢工，拉萨这动人一笑的威力也是没谁了。 虽然不否认是最近得到的信息量太大，温楠大脑转速快要跟不上事件更新的原因。 他躺了下来，关上灯，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突然想到刚才记忆书里看到的片段。 那只是一个小片段，放出来不足一分钟。小温萌想要去早市买一种限时糖果，但又不想一个人去，于是就缠着还在被窝里的温楠，可惜任由温萌使出浑身解数，卖萌打滚撒泼一套连招也没让温楠起来，反而被自家无情的哥捂嘴按在一旁动弹不得。 温楠看的时候，感触颇少，感慨良多，暗叹岁月不饶人，自个儿一个无可救药的赖床分子都能被硬生生逼成作息规范楷模。 自哀自怨了一会，没多久体内时刻表准时运转，温楠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整个世界还能再变了个样。 简洁干练的家具，没多大的一室一厅，窗外天蓝的清晰透彻，白云悠悠飘过，风儿吹起轻柔的声音，还有旁边被子里隆起的身影。 温楠看着面前的毛爪子，眨眨眼，又眨了眨眼，长久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 十一点。 反正不可能是晚上十一点。 温楠目光诡异地盯了钟一会儿，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家猫儿咋办。 虽然以防自己再动不动离开，温楠吩咐了家务机器人每天定时准备猫粮，猫儿的吃食不成问题，但自家猫儿这么黏人，身为主人的自己明明答应好了出来后陪它，现在又要爽约无极限，也不知道猫儿会不会伤心失落。 温楠想着就忍不住叹出一口气，决定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猫以及如何解决时不时转化物种的问题提到当前行程，但是首先，他还得解决一个更重要的困境。 这幅身体又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品种的猫天生容易饥饿，还是温楠运气不好，每次变猫都能赶在猫等不到投喂的悲催关头，总之温楠现在饿得是肚子直打鼓，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 他瞅了一眼外面阳光高照的天，再瞅一眼到现在居然还没醒的沈大将军，要不是变成了猫，绝对能让人看到抽搐不止的嘴角。 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三次体会到饿肚子的滋味了，而且三次都是因为变成了猫，还是沈驰的猫，温楠很无奈。 有虚拟人影最后一句话打底，无奈姑且还没转化为愤怒，对于不靠谱的沈饲养员，温楠猫异常宽容，四肢一展往前一跳，越过被子来到沈驰的面前，身子半探，将脑袋凑到了沈驰的耳边。 温楠这边吸了口气正准备做唤醒服务，戏剧化的一幕就发生了，只见下一刻沈驰睁开了眼，一手没带劲，将温楠的脑袋拨去了一边。 “去一边玩。” 略有些惊讶地转回头，沈驰却生怕温楠再打扰他睡觉一样，伸手将被子往上一提，一丝不漏地遮住耳廓，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温楠:“......” 那双冷淡的眸子里哪有睡意不足带来的迷蒙，满满都是清明，温楠唤醒服务没来得及开头，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感情这位将军你没睡呢啊？！ 换做平时，沈彻赖床的消息一定被温楠当成趣闻记入内心里的小本本，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对着将军本人调侃一番，但现在温楠实在是饿得心力憔悴。 他不死心地拿爪子挠了挠被子，却见沈驰把被子又往上提了一提，脑袋都快淹没在枕头之下了，就留个发旋在外，温楠哪还不明白对方是真的想要一赖到底。 这是那个传闻中遵规守纪、公正廉明的沈驰？假的吧？ 他瞪着床上鼓起的一大团，瞪得眼睛发酸，最后在心里无奈地长叹一声，跳下床打算自行觅食。 可惜天不遂人愿，温楠走到卧室门前，纵身一跃，在门把手上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门有丝毫的松动，最后温楠绝望地得出结论，沈驰居然把主卧门给锁了。 他丫锁书房也就算了，一个人在家睡，睡觉还锁主卧门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温楠气得想磨牙。 哪怕本意不想打扰沈将军的美梦，温楠也必须采取点措施了。 他再次回到沈驰的脑袋，不管不顾，放声就叫:“喵~” 沈驰没理。 于是温楠毫不留情地提高了音量:“喵呜！” 被子下终于传来闷闷的冷声:“安静。” 温楠不懂沈将军睡不着还打算装睡的情趣，眯了眯眼，声音更高了一分:“喵呜——！” 先前就说了，我们的沈将军是个易怒体质，听到叫声后直接掀了被，面无表情和温楠对视，温楠不甘示弱，自认在理一方，回过去的视线也是异常的平静。 这么看了好半会，沈驰还没败下阵来，温楠先一步眼酸了。 对眼胜利者没有丝毫的自得，伸手揉搓了一下温楠的脑袋，下一刻居然干脆地转了个身，扯着被子把自己一裹，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温楠:“......” 要现在还没发现沈驰的不对，温楠这些年也算白活了。 但是—— 沈驰你丫最近到底受什么刺激了不要害羞告诉哥，哥哄你疼你爱你，别饿猫啊！ 第37章 ‘咕——’ 只是很小的一声，但在场听到的一人一猫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楠闹了个大红脸, 皮毛微微炸开, 身子蜷缩成一团, 忍着咕噜直叫的肚子, 无意识地喵了一声。 他都已经认命了，被子里的人却在听到这声喵叫后猛然掀开了被子，嘴角抿紧，脸黑了一半，状似不虞地看着他。 “饿了？”沈将军毫无自觉地道, “怎么不说？” 温楠:“......” 他脑子里蹿出一系列‘沈驰饿了猫居然还敢倒打一耙’的不敢置信, 没忍住，一爪子拍到了沈驰的手背上。 沈驰只当猫在发泄没吃饭的不满，将小爪子轻巧拨开, 道:“下次直接叫我。” 温楠:“......”讲道理沈将军，我这次没叫你？ 沈驰并不指望能等到猫的回复, 干脆利落地下了床, 衣衫微乱也没有打理，打开主卧门走了进去。 温楠突然注意到沈驰身上穿着的是正装, 并不是睡衣或者便服, 看上去没有洗漱就睡了。 太累了的关系？ 结束荒海之旅不过三四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牵绊住了沈驰, 温楠皱着眉头想, 难道是为了调查造物实验？ 深海基地的主动力源还没有彻底瘫痪, 明摆着基地里的人刚迁走不久，是他去晚了。不过那些人走时也留下了一些隐晦的痕迹，即使两人碰面时一字不提，但温楠不信沈驰没有找到可供追踪的线索。 深海基地的调查，不会像温楠对列维斯说的那样，置之不理或者抛之脑后，在看到操控台时他已经打上了主意，除了启动能源让基地上升，他还偷取了其中的资料备份，相关内容已经交给西里格去解码。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能成为温楠的逆鳞，其一就是造物。 等了一会没等到沈驰回来，反倒是厨房传来了乒铃乓啷的嘈杂声，温楠抖了下耳朵，生怕没睡醒的沈驰一个不爽把厨房掀了，拖着身体往地上一跳，慢悠悠地晃去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的男人没像上次那样给温楠煮面。 水烧开了，沈驰半边脸都没入了氤氲水雾中，嘴角弧度微显柔和，化开了冰寒。他用筷子搅拌几下锅里的，撕开几个包装袋，将里面的东西依次倒入沸腾的锅，再慢慢搅拌。 不一会温楠的午饭新鲜出炉，他居然久违地闻到了一丝饭香，沈驰用锅兜了一半冷水，将装着食物的碗放进去，搅拌到再没有热气才端到温楠的面前。 “吃吧。” 温楠瞄一眼菜板边还没有丢开的包装袋，又看看不知道混入了什么奇怪东西的糊糊，凑近细嗅了几下。 沈驰看到了，将还没洗完的锅丢去一边，冷水冲去污渍，简单用毛巾擦擦，伸手就揉上了温楠的脑袋。 温楠下意识回蹭。 不能否认，当这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在掌下扭来扭去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松缓了一些，沈驰认真地揉，揉过之后松了口。 “速食猫饭，知道我屋里没有准备猫粮，底下人送过来的，撒旦检查过了，成分没有问题，可以放心吃。” 语气平淡，解释得一本正经，似乎沈驰并不介意面前是不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猫。 温楠转回头，又嗅了一下碗里的糊糊，香味是挺浓烈的，他纠结了一下，将纠结丢开，伸舌头舔了一下。 甜味和香味萦绕在舌苔间，温楠瞬间眼前一亮。 自家猫儿虽然饿着，吃相上也是优雅无比，就是快速减少的猫饭暴露了猫儿不矜持的身体。沈驰在旁边看着，莫名想起了温楠来。 等到温楠抬起头，想对沈驰道一声谢时，正巧就捕捉到了将军大人难得的柔色。 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转眼沈将军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刚准备说什么，却被毛绒团子扑了个满怀。 “喵呜~” 毛团子欺身上前，碧绿色眼睛亮亮的，像星空，美丽而又剔透澄澈。 接住温楠的沈驰叹了口气，那抹柔和终是定格在了不怎么合宜的面瘫脸上，被柔软的小肉垫东捏西拍，完完全全地渗入了骨子里。 他反手轻拍了一下温楠的臀部，难抑宠溺:“别闹了。” “......！！！” 温楠千算万算没想到沈驰会动手，虽然沈驰没用力，看起来也是顺手一拍，但他也:“......” 被沈驰壁咚都没怎么样的温楠猫脸涨红，羞愤地磨了磨牙，一口咬上沈驰的肩膀。 ‘咖嚓’ 被肩章搁到了牙。 猫儿似乎在抖，沈驰眉头一皱，碗也丢那不洗了，将猫儿举到自己的面前。 温楠那一口还是下了力，现在反震回自己的牙龈，眼睛里仿佛进了沙，直接蹦出两颗豆大的生理性盐水。沈驰感受得到肩上微弱的力道，刚才也听到了那声响，见自家猫儿咧嘴嘶气，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责骂，掰着温楠的牙看了半天。 反抗无力的温楠也只能任由沈驰细致地检查，那股羞劲没能消下去，就被沈驰又一下轻轻的巴掌拍回顶峰。 “还好没磕坏牙。” 温楠思想上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然张开了嘴。 这次沈驰眼疾手快，温楠张嘴的时候就把胳膊递了过去，那块肉多。 然而沈驰多想了，温楠看也不看他伸到面前的手，仇意满满，盯着最嫩的下巴尖咬了过去。 沈驰立马扬了脖颈，又怕把温楠给扯下去，边嘶着声，边揉猫脑袋。 “温楠....温小楠！松口！” 沈驰的音调都快急转弯了，温楠才松口，松口的瞬间也没闲着，蹦下了沈驰的怀抱。 忙着揉下巴，沈驰也没来得及接住猫，揉完下巴又蹭了一手的猫口水，脸再次黑了一半。 罪魁祸首却轻巧落地，解气一般喵呜了一声，抖着耳朵，得意洋洋的胜利者姿态。 沈彻放下手，转过头，凝视地上的白色小身影，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温楠一看闹大发了，转身就跑，沈驰边冷笑着边撸起了袖子，屋子里立马上演了一番人猫大战，其中以沙发和桌子上的摆设物伤亡较惨。 “温小楠你给我站住！” “喵呜喵呜。” 站住找抽吗我？ “还敢咬人了，惯的你！” “喵！” 明明是你动手在先！ 温楠猫反驳未果，被沈驰堵在了衣柜上，和上次同样的位置，顶上的抓痕还相当新鲜。 下有沈驰，后有白墙，命运似乎已经唱道呜呼哀哉。 不过衣柜贴着墙三角，多的是狭隘缝隙，猫挤得过去，人拦不住，一时半会沈驰应该拿他没办法，温楠这边还没思忖完毕，突然感到整个衣柜一阵摇晃，然后地面倾斜—— 他几乎控制不住，往一边倒了过去，情急之下弹出爪子，慌忙地挂上了衣柜边，往下一望，差点没停掉半口气。 深知温楠没有主动自首的自觉，行动派沈驰直接动手，两边抱着衣柜，轻轻松松让衣柜挪了个地，然后手臂微微一倾，衣柜就有了个斜立的角度。 他见温楠往下看，一只手直接松开，衣柜更加不稳，也更加倾斜，温楠连蹬了三四次腿儿都没爬上衣柜顶。 温楠咬牙切齿，突然怀疑那天单手攀在衣柜上，耐心等自己主动过去的沈驰和现在的暴力分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简直绅士变无赖，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这时候沈驰问:“下不下来？” 他说话时还是那么个淡淡腔调，温楠拿捏不定主意，猛一下衣柜剧烈抖动，整只猫就掉了下去。 瞄见沈彻不瘟不火的脸，温楠还想在半空中玩一个乾坤大挪移，表现极限逃生，然而身体素质虽有，敌方速度更快，两只结实的手臂闪电般伸出，如铜墙铁壁一般将温楠猫圈入怀中。 温楠深知此刻反抗那就是找死的前奏，还没待他软软地叫几声服软，沈驰已然凑近，亲了口温楠的额头:“谢谢。” 温楠僵硬了一下。 沈驰的吻和他本人一样内敛，像是点到即止，但隔着层皮毛都能感觉到喷涂在上面的热息。 风水轮流转，他亲自家猫儿时都是怎么顺心所欲怎么来，轮到沈驰自然而然地亲他一口，确实不怎么自在。 更别提刚才还...... 温楠暗中皱眉，被调戏什么的都可以往边扔，关键他居然为此产生了动摇，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沈驰抱着温楠坐上了沙发，见自家猫儿满脸沉思状，僵直的嘴角敞开，是一抹轻笑:“听撒旦说，我能得救都是你的功劳。” 温楠抬起头，沈驰和他对视，顺着那瞳膜里清晰明了的纹路，一笔连着一笔地勾画:“人宠情深，心灵感应，帝国已经传遍了，下午我带你去动物保护协会登记，还有，领个奖章，再拍记录片。” 第38章 一提到纪录片温楠就忍不住想起和自家猫儿拍片的那些动作。 再替代上他和沈驰...... 简直羞耻的好吗！ 温楠挣脱沈驰的怀抱, 准备做长期抗战, 沈驰瞄了他一眼, 冷淡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看不出来是不是带着点无奈。 “温小楠。”他说，“很多时候，我真怀疑你就是温楠变的。” 温楠:“......” 沈驰的试探虽然比温楠要直白, 但里面不确信的成分居多, 温楠问出口时, 语气就要比这笃定一点，像沈驰这样轻巧地问，温楠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压迫感。 他打了个哈欠, 舔舔爪子，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 下一刻温楠就被一只手臂捞了过去。 黑曜石般深邃暗沉的眼依旧带着点点凉意, 却在看向自家猫儿的时候出现一丝软化。 温楠双腿蹬踢了一下, 顺着沈驰的动作重新缩在对方怀里，表面虽然乖顺，心中却是不掩讶然的。 平常沈驰对他好，可能只是碍于一种对弱小动物的怜悯, 这份喜欢虽然纯粹，但是也微乎其微，比不上其他东西在沈驰心里占上的地位。 所以按照以前变成猫后的相处模式，沈驰不会主动找他, 他有需要(吃饭)就找上沈驰, 解决问题后闹个一下, 然后自顾自的，谁也不搭理。 所以说，抛开温楠，继续去做回笼觉的沈驰才应该是正常的。 一反常态的沈大将军又坐回了沙发，让猫儿趴俯自己的大腿，一下接一下的顺着。 力道适中，暖暖的，温楠觉得很舒服。 他放任自己溺在这温柔种，扬起脖子呼噜了一声，沈驰立马领会自家猫儿的需求，伸手顺着摸。 暖绒在沈驰的手中拂过，心痒的又何止温楠一个人。 沈驰看着在自己怀中有一搭没一搭甩尾巴的猫儿，突然轻声道:“我不喜欢说话。” 温楠诧异地看了沈驰一眼，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认同地在心里附和。 可不是么，两人合作的时候，哪怕是指挥战场，就没见沈驰一天多说过超三十句话。 除了和他互损的时候。 “但却想跟你说话。” 温楠:“......” 这话什么意思？试探还是暗号？ 可能受喵星人脑回路的影响，温楠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他仰着脖子去看时，沈驰正巧抬了头，神情没入了温楠视线的死角。 那只大手又覆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你很神奇。” 夸奖词？貌似...... 两句话似有关联，不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温楠姑且把这当成是夸奖了。 沈驰站起身，温楠顺势跳到了沙发上，拿爪子整理自己被揉乱了的毛发，他这边悠哉得可以，结果抬头就看见沈将军半蹲下身，拉出柜子，从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瓶。 舔毛的动作还在继续，随着温楠的凝神，猫视野也在拉开，他从第一个字母看过去，逐渐拼出了瓶子上整串单词的意思。 安、眠、药。 安眠药？！ 沈驰连倒五六个小药片不眨眼，那一刻温楠什么都没想，等他有意识时，整个身体已经化成离弦炮弹飞跃了出去，将沈驰手里的药片一爪子掀翻。 ‘唰啦啦’ 一个没注意，整个瓶子里的药都糟了殃，小白片撒了一地。 温楠落在地上，垂头时鼻尖嗅到那令他不舒服的药味，心头凝重感更重。 药性很强烈。 他转过头，凝视着沈驰，不叫也不动。 房子里陷入一片死寂，沈驰没想到温楠会突然发难，他看着自家猫儿的眼，碧绿微波流转，似包含着某种控诉。 良久，沈驰将剩了药|片的瓶子捡了起来:“忘了。” 他不说忘了什么，单膝磕地，将小药|瓶放在温楠的面前，摇了摇:“不喜欢里面的东西？” 岂止是不喜欢。 有一段时间温楠常用这玩意，现在乍一看都能自然生成排斥反应。 温楠用爪子将小瓶子推开，又看了沈驰一眼，充分用言行表示自己的不满。 猫儿的视线分明是恶狠狠的，沈驰的嘴角却又上扬了两分，他伸出手，想顺一把温楠的毛，却被温楠扭着脑袋躲了过去。 沈大将军想了一想，决定坦白从宽。 “想休息一下。” 你不是想休息，你是想安息。 “这东西对我无害。” 特效强制安眠|药，一片顶五片，见效非一般的快，五片下去我能直接找人给你收尸的信不信？ “我的身体特殊，对这些东西有强烈的抗药性。” 是，你是造物，造物壮了，可以随便糟蹋自己？ 温楠猫转过身，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恨铁不成钢的一爪子拍到沈驰小腿上。 沈驰没感觉到痛，温楠的力道对他不值一提，但看着小团子气鼓鼓的样子，嘴角竟不自觉抿紧。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听过那套心灵感应论，能明白小家伙现在的心情。 “听不懂么？” 这冷淡的三个字要单独放个场景，没准就因为挑衅意味十分而引发一场血案，但男人将小团子重新抱起，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轻柔，成功让温楠的火气消下去半分。 猝不及防一人一猫拉近了距离，沈驰看着这双美丽的碧绿色眼睛，没有敷衍:“抱歉，让你担心了。” 温楠皱皱眉头，不自在地扭开头。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沈驰的话音在这里停顿，轻声道，“只有睡着之后，我才有机会见到他。” 这语气，这论调，难不成是梦中情人？ 温楠抖擞耳朵，原来沈驰也到这种血气方刚的年龄了。 “昨晚上我又见到他了，只是我醒得太早。” 沈驰举起那个药瓶来:“到现在也没能睡着。” 小白片在瓶子中晃出轻微的响动，温楠看着沈驰的眼，那里面沉淀着的东西太闷，让人喘不过气。 “喵。” 可你说好了下午带我去拍片的。 猫儿下颚微抬，脑袋蹭上男人紧绷的脸，一点点将其蹭软。 “喵呜。” 不能毁约。 第39章 男人将头偏了一点, 那幽深痛孔中暗涌的一缕波动清晰可见。 长久, 他将小药瓶放回了柜子里, 一手抱着温楠，走进卧室, 又躺了下来。 温楠轻巧落下，床的柔软度很轻易地抚慰了猫咪的内心, 虽然没等他蹲下来, 沈大将军就将他一把揽入了怀中。 总感觉沈驰这动作越来越熟练了是他的错觉？ 电子光屏在温楠的视野中闪烁，男人抓着他的小爪子，抵在闹钟的数字键上:“和协会商议的时间是四点，一个小时足够过去，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小时数我调了一点, 分钟数由你来决定。” 温楠:“......”你确定要让猫来做决定？你确定猫能听得懂？ 显然沈驰也不认为温楠能听懂他的话，见自家猫儿迟迟未动，手指抵着粉嫩肉垫, 在电子光屏上轻轻滑动。 数字键随之向下翻滚, 映衬在温楠祖母绿般光泽耀人的眼睛里，沈驰没去看数字键，只是将下颚搭在猫儿柔软的脑袋上，微垂了头, 静静地注视着自家猫儿。 爪子被沈驰握着, 身子被沈驰搂着, 脑袋被沈驰搭着, 温楠耳朵向上微竖，就近听着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忍不住挣动了一下。 意料之中没有挣脱，反而让男人抱得更紧，温楠很为对方庆幸，庆幸自己不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猫，不然沈驰的脸肯定得挨上几爪子。 “帮我决定。” 男人低沉的声调从上方传来，因为放松而带着几分慵懒，伸出手挠了一下温楠的下巴。 虽然不怎么想搭理，温楠还是挑了一下眼皮，扬起下巴算是回应了沈驰的爱抚，他瞄了一眼手中的电子光屏，像是不经意地往上面一拍又一划，数字键快速翻阅，最终固定在‘十三’这个分钟数上。 沈驰似乎并不在意睡多或是睡少，更或者他隐约有预感，就算此时睡着也不会见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于是见温楠已经帮他‘选’了好一个数字，没怎么停顿地伸出手，准备点击确认。 但猫儿的爪子却快他一步，又是一拍加往下一拉，这次出现的是‘三十四’。 沈驰顿了一下，看向怀中的猫儿，小家伙似乎玩不够一样，又用爪子挥舞了几下，数字键在猫爪子下不停翻页，走了一个接一个的轮回，最后定格在了‘五十九’这个数字上。 一点五十九，‘巧’得恰到好处。 既然昨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多睡一会吧。 温楠又小小地挥动了几下爪子，没接触到电子光屏，将脑袋埋在沈驰的臂弯，再也不去看电子光屏一眼。 像是猫儿对新奇玩具突然产生了厌倦。 沈驰看着那数字，说不出是讶然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只是觉得太巧了一些，不过他也没多想，伸手确认了时间。 三维闹钟在半空中悬浮着，指针转动，开始倒时，沈驰收回视线，搂紧了温楠:“睡吧。” 温楠挣动了一下，还是不习惯被人搂得这么紧。 他扬起头，端详着闭眼之后的沈驰，试图从那锋利眉眼之间找出往日熟悉的痕迹。 不过看了没几眼，抱着他的男人身子往前一缩，几乎将他整个圈住了。 那个往日里冷肃的声音轻轻地念着:“面具，别走，等等我。” 温楠猫顿了顿，不再动了。 “温楠......” 这两个字成了沈驰睡前最后的呓语，温楠反射性想问:叫我干什么？ 出口还是细细软软的叫声:“喵？” 没有得到回应。 耳旁缓缓回荡着男人均匀的喘息声，意外沈驰这么快就睡着了，温楠转过头。 如果忽略沈驰本身的气质，单看年龄和资历，对方充其量不过是个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毕业生，现在却担任起了帝国上将的重担。 很累吧，应该。 他伸出爪子，搭在沈驰的手背上，跟着闭上了眼。 “喵。” 好梦。 —————— 温楠是被身上的动静闹醒的。 这一觉他睡得很熟，醒来那一刻，反射性以为自己已经变回了人，睡着之后有几率变猫，醒来之后变回人，是他之前就总结出来的规律。 但这次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 嗯......床单的花纹没那么素，床小，房间也小，天花板太高。 还没来得及细纠身型上的不对，面无表情的男人就将他一把捞去，微略急促地往外走。 脑子还没转回弯的温楠:“喵呜？” 一直上了车，沈驰才将他放开，目的地调到动物保护协会，自动导航行驶，揉着眉心，略带郁气的模样。 温楠正奇怪着，突然看到车内显示的时间，一下子明白了。 三点四十七，和沈驰与动物协会相商的时间不过十三分钟。 居然快要迟到了？ 十几年的字典里没再出现这个词，温楠挺惊奇的，不过他现在是猫，习性嗜睡，睡过头了也无可厚非。 不过沈驰居然也能睡过头，神奇，神奇。 沈大将军凝视前方的道路，心里同样是波浪翻滚不止，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不止睡得很好，还睡过了头。 半响后，棺材脸男人皱了下眉头，一本正经地道:“闹钟该拿去修了。” 温楠猫打了个哈欠，附议般喵呜了两声，脑袋搭上两只爪子，补眠。 一车驶向动物协会，沈驰将微操技巧飚到了极致，终于赶在约定的最后几分钟到达目的地。 将昏昏沉沉的温楠小心抱起，沈驰顺了几把毛发，温楠回应了一声，顺势将下巴搭在了沈驰的肩榜上，用脸颊蹭蹭对方的脖颈。 沈驰关上车门的动作一顿，忍不住轻扬了嘴角。 锋利凌凌的眉宇仿佛被这一笑化开了柔和，阳光沐浴而下，在一人一猫身上映下一层灿烂的金黄，风和日丽，岁月静好，像是一副美极了的画。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快门声，温楠正惺忪着眼，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沈驰速度比他更快，手掌将猫儿的身体护着，冰冷的眼刀直接刺了过去。 偷拍者直接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相机，他与沈驰的视线对上，下意识挺胸收腹抬头，紧张巴巴地道:“见过将军，我是本次负责的主摄影师，听从您的指挥！” 确认不是敌人，沈驰微微颔首。 温楠:“......”这两到底打仗还是拍猫片。 “等会别乱跑。”沈驰摸着温楠的耳朵尖，低声道。 温楠耳朵一颤，算是答应了。 眼见沈驰走过来，在自己面前停下，摄影师反射性将照相机往身后藏，却听见沈驰不咸不淡地问道:“拍下来了？” “是....是的。”突然结巴。 倒是温楠有些狐疑地看了沈驰一眼。 难道是怕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但也不是什么不雅的照片，对方是协会找来的人，好歹会有点分寸。 “洗好了之后，准备一个备份，传给我的副将。” 温楠:......诶？ 主摄影师猛然愣住了，见沈驰看了过来，连忙应是。 温楠嘴角一抽，原来你只是想自己收藏的么。 被沈驰抱着走进动物协会的大道，帝国不愧它近千年的财富累积，协会的庄园几乎比联盟大了三倍，看着路旁华丽奢侈的建设，温楠拿爪子揉了揉眼。 闪瞎真不是个夸张词。 沈驰脚步很稳，没让温楠感觉到颠簸，远远看见庄园内屋敞开，门边站着几个身着军装的人，温楠眨了眨眼。 其中就有那日见过的小少年。 对于这位撒旦大校，温楠仅限于书面了解，对方并不常出现在公众面前，即使是剿匪行动，也没有亲自出现在战场，而是远程协助，即使是这样，对方也很快破解了星盗联络的暗号，在行动中间接帮了他很大一个忙。 如果小七就是沈驰，那么撒旦......也是他以前认识的造物？ 几人对着沈彻恭恭敬敬地行礼:“将军。” 沈驰:“嗯。” 除了小少年，其他几个人均退到了一边，严阵以待。 温楠看向小少年，小少年同时也看向了他，那眼里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想起出事那天，为了引起注意，温楠往小少年脸上踹了几脚，这阵虽然脚印没了，也是小少年让机器人给他打安眠针在先，但想想小少年被逼得双眼通红的一幕，温楠心里升起一点几不可闻的歉意。 撒旦收回视线，手里一杯不知道从哪拿来的草莓奶昔，无所谓地吮吸着:“难得沈大将军也会踩点。” “地点在哪？” “里面左拐第三间，放心，防署工作已经搞定，真要有点其他的问题，一把粒子枪足够了。”撒旦将吸管咬出了几个牙印，“话说回来，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答应来拍爱猫纪录片，单纯地跟温楠置气？” 沈驰看了他一眼。 小少年一看沈驰的表情，忙闭了嘴，似乎觉得不甘，拖长了音量，意味深长地笑着:“你告诉我为什么，作为交换，我就把收集来的温楠照片送给你，军服诱惑，成长日记，另外还有泳装play哟。” 温楠:“......” 泳装play什么鬼，他怎么不知道？！ 第40章 【捉虫】 温楠控制住上去挠一把的冲动, 转头去看沈驰, 心想对方应该不会和撒旦一样疯。 然而本该一走了之的沈大将军居然停顿了一下, 分不清话里的情绪:“你有？” 温楠:...... 小少年双手背后，身子前倾, 没有回答，只是笑眼弯弯, 一脸的意味深长。 沈驰的眼睛几不可闻地闪烁了一下。 温楠:...... 他默默亮出了爪子, 绕后贴在沈驰的脊背上，狠狠往下一抓。 正准备继续问的沈驰话音戛然而止，脸皮猛地抽搐了一下，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猫儿。 温楠偏过头，抖抖耳朵, 蹭上沈驰的脖颈，再颇为无辜地喵呜了一声，男人极具威慑力的凝视没坚持十秒就破了功。 他微微叹口气, 揉搓着温楠的后颈:“等久了？” 温楠眯眼, 哼出两声舒服的呼噜声。 小少年眨眨眼，没看见温楠刚才的小动作，奇怪沈驰突然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了？” 所幸沈驰的制服是特殊纤维制成，猫爪子抓不出痕迹, 也穿透不过去, 温楠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下力。 不然要让众人看到沈驰背后新增的抓痕, 那画面别提有多美了。 “没事。” 正巧屋里有人走了出来, 似乎是专门等待沈驰的负责人，沈驰抬步走了过去，面色平静:“一会再谈。” 温楠爪子又痒了起来。 “好啊，我就不进去了，等会搞定之后外面见。” “嗯。” 撒旦吮着奶昔，笑着挥了挥手，待到沈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脸上突然就没了笑意。 他背抵着墙壁，眉头紧蹙，牙齿将吸管咬得嘎吱响，扬起下巴来，闭眼轻叹了一声:“现在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小七。” 沈驰径直走进了拐角第一间。 屋内设备齐全，灯光道具准备完毕，人员全部到齐，就等着一人一猫两主角，眼见沈驰走进来，单手搂抱着一只猫，虽然早就知道了，第一眼还是免不了有些好奇。 “将军。” “见过将军。” “沈将军。” 策划人忙上前将剧本递给了沈驰。 沈驰嗯了一声，将那剧本拿了过来，就第一页上的内容看了几眼。 这是温楠第一次见到沈驰在公众下的样子。 也不能说是第一次，只是不在战场，现场也没有其他帝国将领，此刻的沈驰少有的平易近人。 温楠这几天和沈驰亲密相处，见过对方很多样子，瞅几眼就习惯了，其他人的表情却足够惊异，特别是递上剧本的策划人，头一次被沈驰温柔以待，满脸都是受宠若惊。 在场的人齐刷刷看向沈驰手中的小团子，难道将军的转变都是因为它？ 温楠总觉得背后微冷。 怀中的猫儿抖了一下，沈驰即时低下了头，轻声问:“怎么了？” 众人:......妈呀这温柔语气说话的人真的是他们的将军？！ 两个小助理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神，小声咬着耳朵。 “将军真的喜欢猫？我原先一直以为那只是炒作。” “是啊，将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小动物的人，更别提这么温柔了。” “你说网上传出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将军遇险，家猫拼命吸引众将注意的那件事？” “就是那件事，听说要不是撒旦大校由此察觉到问题，即时派遣支援，将军很有可能会......” “你难道也信人宠之间会有心灵感应那句话？” “有一点信吧，不然将军为什么会对猫这么好......样子完全不搭啊。” “你这么说确实，将军平时都冷冰冰的样子，要说人和萌宠的最佳组合，果然还是温楠元帅和他家的猫更配一点吧。” “对的对的，诶诶诶你看联盟动物保护协会放出的那个纪录片没有？萌出血啊真的，我这几天看了不下五十遍。” “哈哈哈我没这么多，也就三十来遍，温楠元帅真的好温柔——” “咳咳！” 背后人一阵重重的咳嗽，还在兴奋讨论中的两个小助理连忙噤声。 瞄见小家伙两只绒耳朵竖起，似乎正在偷听，沈驰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温楠的脑袋，温楠收回注意力，还没怎么反应，屏幕上突然投放了一个影片。 入幕是开门声，其次才有了人的影像，影片中的男人身着居家白衬衫，袖子向上挽起，露出白皙削瘦的臂膀，领口敞开，锁骨条理清晰，双眼若水般柔和，又带着一点岁月沉淀下来的淡然冷静。 人们的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男人顶好的颜值，而是他浑身无与伦比的优雅气质，若不是这张脸已经人尽皆知，恐怕没人会将他认作为睥睨沙场数十载的联盟军神，温楠。 影片继续放映，温和男人静静地走在前方，突然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团子。 团子通体雪白，只有两只耳朵和眼睛四周带着点微微的褐色，其他地方色泽纯正，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布偶猫。 小小的身影蹒跚地走着，没走几下扭扭身子，却又倔强地跟在身后，见男人突然看向了它，立马收回踏出去的爪子，好似有些忐忑，乌黑眼睛湿漉漉的，眨了又眨。 男人却轻笑一声，慢慢蹲下身，尽可能和小家伙平视。 “刚到家还不习惯吧？” 团子咪呜了一声，往后退出几步，突然没站稳，跌了一个屁股蹲，满目皆是茫然。 看团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男人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做了一个很寻常但却暖意十足的动作，将团子抱了起来，举过头顶，在屋子中央，悠哉悠哉地转了个圈。 镜头跟随移动，简简单单的曲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欢喜。 阳光透窗洒落，整间屋子一片光泽灿烂，清风柔和，吹动卷帘漾漾，伴奏突然变得轻快，踏着男人移动的节拍，似乎是在欢庆着这个家新成员的到来。 男人停下脚步，看着呆乎乎还没反应过来状况的小团子，笑道:“看清楚了吗，这是你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喵？” “宝贝。” 这一刻男人的语气格外轻，那浅显的弧度终于上挑，眉眼弯弯，道不尽的温柔回转其中，快要让人溺进去了一般。 他张开口，格外真挚也异常柔和，轻声念着:“欢迎回家。” 团子前倾着身子，与温润如玉的男人对视，久久，像是回应一般，软乎乎甜腻腻地叫了一声。 “喵——” 屏幕一亮一闪，息了影像。 这只是一个开场片头，很快就没了，在场所有人脸上表情不一，却是展望的意味居多，似乎耳边还环绕着温楠那一声富有磁性的低语。 温楠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自己演技在线。 拍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之后没看效果也不知道具体拍成了什么样，现在看了成品，虽然不能说是完美，但至少还看的过眼。 温楠挺满足了，毕竟影片中根本不是他家猫儿。 那阵小团子陷入了昏迷，但宣传片又不可能让团子从头睡到尾，总得有点互动环节，于是协会的人立马做出决定，用电脑模拟温楠对团子的性格记忆，再根据数据制造一个虚拟影像出来。 整个片头，七八个动作，除了最后一幕温楠将小家伙小心托高，其他全是温楠跟虚拟影像的互动。 用虚影替换实物废了温楠好大一番功夫，但也不可能将小家伙放在一边，毕竟家这个字的含义比较重，温楠不希望自己做出承诺的一方仅仅是个虚拟影像。 话说伪装用的虚拟影像程序还是他指点编纂的，希望帝国这边没人能看出来。 温楠这么想着，却发现沈驰的表情有点不对。 他第一念头是沈驰发现了什么，但看着又不像，沈驰脸皮紧绷，分明是愤怒无比，但很快又化为了一种温楠无法解读的情绪。 前一种转瞬即逝，另一种被沈驰压在了很深很暗的内心彼岸，很难再轻易触碰。 “需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温楠的错觉，总感觉沈驰身边的温度又降低了不少。 “咳，剧本中的内容要先缓缓，将军平时对自己的，嗯，爱宠，是怎么称呼的？” 沈驰想了一下:“温楠算不算。” 策划人:“......那个先不算。” “沈将军，我们协议的第一幕，就是将军你能够抱着爱宠，看着它，尽量温柔地叫出一声宝贝，越温柔越好，越深情越好，总之一定一定要把那种爱体现出来，就像温楠元帅一样。” 第41章 温楠:“......” 沈驰:“......” 脸皮立马就绷成了冰川。 作为坐镇沙场的铁血标杆, 让他自然亲切地对一种生物喊出昵称, 那简 直就是为难。 然而沈驰根本没有犹豫:“换一个。” “这个......” 在场人员面面相觑, 似乎不明白沈驰为什么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 那可是猫，还是曼格拉沙岩猫，无法被人类饲养，全宇宙仅剩三百只不到！ 将军能养活它，并让猫儿保持健康，不知道其中耗费了多大的心力，虽然取出来的名字有点一言难尽, 但足以代表将军对猫的宠爱。 何况还是这么小小一只, 软软的，毛绒绒的, 看上去就手感极好！ 如果不是迫于将军就在现场, 他们已经忍耐不住伸出魔爪肆意揉揉揉摸摸摸了好吗？ 温楠果不其然地笑叹了口气, 爪子抱住沈驰的身体，安慰性地蹭了蹭:“喵。” 沈驰刚才沉默了几秒，估计在做着心理建设，虽然结果失败, 不过还是努力了的。 况且早知道这家伙不会轻易开口, 温楠反倒没有了羞耻心。 只要一想到沈驰喊出宝贝时情绪微动, 呈现在那张万年不动的冷漠脸上会是怎样一副扭捏的样子，温楠哪还顾得上去不好意思。 欣赏沈将军的窘态才好玩。 温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并没有通过猫脸展现出来。 在众人的眼中, 就是沈驰皱了下眉头, 以为主人不开心的猫儿眨了眨眼, 乖巧又体贴地蹭了上去，似是安慰。 在场之人的心灵仿佛在怒嚎。 多乖啊这猫！ 多可爱啊这猫！ 还会安慰主人，简直是别人家的猫！ 所以将军你为什么连叫句宝贝都不愿意叫，你要是不来放着我(们)来啊！ 沈驰顺势挠了挠温楠的下巴，眉头却越皱越紧，似乎无法接受连亲昵一点称呼小家伙，这样微乎其微的小事都能成为横贯在心里的一道坎。 对方是将军，偷猫的危险想法也只能暗暗忍下，助理照剧本办事:“那么请将军将爱宠放在头顶，用指尖轻轻勾住猫的下颚，视线向上，满脸宠溺地笑着说:真是爱闹的小家伙。” 瞄着沈驰毫无波动的脸，温楠忍住要笑。 哪位人才写的剧本，完全是为折磨沈驰而创作。 这人你别说让他表现出宠溺，就是让他笑，都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照帝国新闻报上对沈驰的描述，他这个见到沈驰不过二十多次笑容的人都足以自豪。 嗯，让他自豪会。 策划人似有所觉，忙打手势让助理念下面一条，助理愣了一下，换了下面的内容念。 “请将军侧躺下来，尽量表现出居家将脸埋进猫儿的腹部，小声而坚定地说: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沈驰:“......” 温楠:这话好耳熟，好像是情话来着？ “请将军双手将猫儿托起，向上高举，轻吻猫儿的嘴，目含虔诚温柔，念:感谢上帝赐予你到来，我的珍宝。” 沈驰:“......” 温楠:哟呵。 “请将军单膝磕地，对着猫儿做出一个骑士礼，嘴角拉出小半弧度，念:从今以后，无论生老病死或是贫贱，我就是你的唯一。” 沈彻:“......” 温楠:噗呲哈哈哈哈哈。 “请将军——” “够了。”沈驰沉着脸打断，“这剧本谁写的？” 气氛微微凝滞了一下，小助理怯怯弱弱地说:“网上找的，因为被列为帝国宠物榜上十大爱宠誓语......” 温楠已经快要笑岔了气。 怀中的小团子全身抖动，压都压不住，沈驰先是无奈，随后像是察觉了什么，看着温楠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策划人此时的心情不亚于泰山压顶，沉重得不行。 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因为光顾着激动沈驰会答应拍纪录片，想到把节目效果做得最好，他居然忘了沈大将军不苟言笑的特性！ 简直失职有没有，简直绝望有没有！ 沈将军不会生气吧？ 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据说将军一生气血流成河伏尸百万他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啊嘤嘤嘤—— 沈驰转过了头:“都是作为片头来用？” 策划人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有转机！ 连忙收拾好心情，半秒没犹豫，恭敬回答:“是的将军。” “第一个有什么动作要求？” 第一个？ 策划人想了下，也就只有‘宝贝’那个没提到动作要求:“双手环抱就可以了，尽量——” 忍了又忍才把深情这个词给压回去:“柔和一点。” 沈驰听完点点头，将温楠环抱，在众人微微期许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喊道:“宝贝。” 声线平稳，目光沉着，气质浑然天成，一看就是战场上率领全军的存在！ 众人:......还有比这更冷冰冰干巴巴的爱称吗摔！ 小团子甩了下毛尾巴，倒是很给面子地喵呜了一声。 不过沈驰没被这一声糊弄过去，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众人，知道自己刚才那样子可能不合格，皱了下眉头，将温楠托高了几分:“宝贝。” 温楠偏偏小脑袋，碧绿眼睛水灵灵地闪着波光:“喵。” 众人再一次:...... 猫都这么可爱了将军你为什么还能把情话喊得这么平淡啊！ 咦他们刚才是不是默认了挑出来的剧本昵称是情话？ 沈驰作为帝国将军，驰骋沙场身上的杀伐气挥之不去，与之同时那些浮躁的感情早已内敛，所以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寒。 温楠对这一点倒是很了解，曾经的他也有一阵子让下属都不敢轻易接近。 不过那时候需要温楠表现出内外兼顾的完美形象，于是他就去学了包括插花、园艺、钢琴、舞蹈等各项技艺，直到能让记者接近他三米内而不发抖为止。 所以才养成现在这样一副优雅贵公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的温楠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还不都是生活所迫。 “还是不行？”沈驰道。 当然不行！肯定不行！绝对不行！ 众人内心发出咆哮。 要是把这一段发出去，效果负增长没跑的了！ 策划人鼓起勇气，拿着临时赶出来的训练方案，两股战战地来到了沈驰的面前:“将军。” 沈驰接了过来，第一眼看到上面‘与亲亲宝贝相处的正确方式’几个硕大的字。 那一瞬间，沈驰的表情微裂。 温楠探头去看，感觉有些眼熟。 咦，之前他是不是让拉萨帮忙打印过一份类似的资料？ 事实证明，爱猫人士不分国界，吸猫之心不分彼此，与爱宠的相处经验值得全星网人民友好共享且交流。 由于沈大将军需要时间来培养学习，纪录片的事延后了三个多月，策划方表示他们完全等得起。 实际上他们的心在滴血。 原本计划赶在五天内结束拍摄，蹭上一波爱猫热潮，现在却不得不等到热度可能丧失的三个月后。 不求沈将军在表演的时候像温楠元帅一样无懈可击，但求放出去的时候不会被联盟人民群嘲。 一切都是为了挽回帝国的外在形象。 简直一把辛酸泪，不能更虐了。 屋外的小少年正打着游戏，突然听见开门声响，抬头时不免诧异了一下:“这么快？” 沈驰没说话，脸上像是布满了阴云。 撒旦瞄了眼沈驰手中多出来的一份资料，同样看到了标题，知趣的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他将游戏机收回，跟着沈驰往外走:“下个月十七号有一件好玩的事，你要不要参加？” “什么事？” “夺旗战咯。” 军校一直都有外出训练，夺旗日算是帝国第一军校和联盟第一军校一个约定俗成的训练比赛，双方军校各派遣出一支队伍，再由老师教官或外邀嘉宾领队，选一处带有山林星球，进行夺旗占点的比赛。 能参加夺旗战的学生无一不是校内精英，能带领队伍的人无一不是享有尊高衔位的将领！ 无论是新闻媒体，还是帝国和联盟的上级人员，都对这次的夺旗战表现出了高度的重视。 沈驰对带孩子没兴趣，哪怕那些学生已经长成了一株祖国未来的食人花。 撒旦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等等啊等等，先别忙着拒绝，上次从荒海星球打捞出来的讯号发射器得到破译，最后一个信号波就在本次夺旗战选出来的星球，所以我们必须去。” 温楠目光一凝。 沈驰皱眉，停了脚步:“预选星球的时候怎么不制止？” 小少年翻了个白眼:“拜托，夺旗战在三个月前就开始策划了，一个月前正好在星球周围拉完警戒线，那时候你还没在荒海星球出事呢吧。” “现在不可能改地点了，毕竟是两国协商，联盟那边不好给出解释。”小少年道，“再说只是很微弱的一个信号，说不定只是他们的临时跃迁点，我们得过去，探测他们的跃迁目的地。” 走到外面之后，两人同时息声，对相关信息缄口不言。 沈驰道:“我知道了。” 小少年顿了一下，似乎看出沈驰现在的心思不在正事上，咬着吸管哼哼:“再抛给你一个重磅消息，本次联盟军校的领队人，很有可能是温楠元帅哦。” 温楠猫:嗯？ 第42章 这回沈驰有了点反应，目光丢过去:“属实？” 撒旦看着前方, 两只手臂背上后脑勺, 回避了直接回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时候小少年刚好扬起来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在温楠看来十足是奸商般的笑容。 沈驰扭开头, 面部曲线显而易见地敞开了, 变得柔和。 应该是他看错了。 温楠想, 他参不参加夺旗战, 对沈驰能有什么影响？ 沈驰道:“我知道了。” 语调变了个音，显然是信了。 温楠额头挂上了几道黑线, 这位将军你还真好糊弄。 虽然无语，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与以前单纯的敌对立场不同, 他知道沈驰是造物，曾经认识并与他相处了很久, 甚至沈驰连睡梦中都念念不忘着他的马甲。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隐秘, 但只要简单地想一想, 温楠的心立马就软了。 和平年代, 将帅二人已经没有了兵戎相见的理由, 即使以前再怎么战得不可开交，那也只是以前。 个人私怨不利于两国和谐相处。 想到这里, 温楠仿佛给自己找了一个顺坡下的理由，对沈驰的最后一点拘束也抛开了, 在对方怀里动得可欢畅, 蹭啊蹭的, 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沈驰不会抱猫, 浑身上下硬邦邦的，硌得他身体疼。 “这猫怎么了？”撒旦注意到了沈驰怀里的动静。 沈驰扬扬嘴角，道:“也许是在外面玩得无聊，想回去了。” 撒旦瞄见沈驰露出来的浅笑，虽然不是很惊奇，但也偏过头，若有所思了那么几秒。 而后他皱了下眉头，咬着那根已经布满牙印的吸管，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头。 “话说沈驰，你有没有想过带它去进行精神力测试？” 精神力测试？ 温楠正伸爪子准备试试沈大将军肉身的坚硬程度，闻言心中微起不好，警备感腾升而上。 沈驰顺势揉了把温楠的毛发，看向小少年:“怎么了？” “我记得你有给它进行过一次精神力测试吧？就你刚把它带回来的那一天。”撒旦放开吸管，平平淡淡地道，“这个小东西居然能越过你抢夺睚眦的操控权，本来我不信，但睚眦没必要说谎，后来也出了测试结果，一切显示正常。” “那次我们都以为是睚眦受到磁场干扰，错误解析了现场状况，但这几天我不怎么能确信了。” 撒旦说着侧过脸，视线看向沈驰怀中的猫，眼睛像混入了泥泞一般黑沉昏暗:“你不觉得这东西太聪明点了么？” 一言直击温楠的心脏。 和温楠试探沈驰，沈驰怀疑温楠时说的话都不同，这句问话里只剩下笃定。 小少年一定看出来了点什么，温楠毫不怀疑。 他不留声色地看着小少年，毛发微竖，全身肌肉紧绷，尖牙利爪在备战的边缘—— 沈驰用手挡住了撒旦探究的视线，道:“你想说什么？” “......”撒旦先是一怔，对上沈驰的视线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郁闷不已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是啊，你也不傻，我瞎操心这些做什么。” “精神力测试结果并无异样。”沈驰只这淡淡的一句话。 “是，是，是。” 小少年挥了挥手，看似无意地瞄了温楠一眼，手往旁边挥动，将奶昔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温楠自然没有错过那眼里闪过的一道暗光，在心里皱了下眉头。 威胁么？看上去又不像。 “知道你一向不爱管战场之外的事，夺旗战的相关信息我帮你整理了，一会回去后别忘了看。” 沈驰微点头，由始至终脸色没有变过:“照片？” 撒旦:“什么照片？噢......你是说温楠元帅的......” 温楠:“......” 本来他都要忘了，为什么这两还要提起这事？！ 撒旦转过身，悠长地干咳了一声，食指向上竖起，晃了晃:“我这虽然有，但好歹是我费心收藏，你都不知道要搞到一张温楠元帅的私下生活照需要费多少功夫，所以——” “想要我帮你带些什么？”沈驰一针见血地道。 撒旦未说完的话噎进了喉咙里，无奈地挥了挥手:“夺旗战的时候再说。” 小少年眨眼就没了踪影，将一人一猫留在原地，沈驰没来得及反应，被手中的小团子挣脱开。 温楠在空中翻了个转，稳稳落在地面上，后腿前蹬向上一跃，转瞬间和沈驰拉开了距离。 而后他看了沈驰一眼，不准备寒暄什么，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 意料到沈驰会叫住他，温楠脚步没停。 沈驰接着又问，这次声音略大:“真的要走？” 暴露身份了还不走，找死么那不死？ 先前有一个撒旦站面前，温楠被沈驰用双臂束缚得紧，等到撒旦没影了沈驰才松了点力道，大概沈驰也没想到温楠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逃跑。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 实实在在的一声喊，音量可见的大，几乎压过了整条大道。 还没离开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转过头去看是什么人，一见开口的是沈驰，脸上的神色霎时间五彩缤纷，想要装作没看见，又好奇沈将军是在向什么人道谢。 五六个人侧头张望，原处还有三队巡逻机器人，四周空旷，没地方躲藏，在这里逃跑，怎么看都不会像上次在图书馆那么轻松。 温楠停下脚步，蹿到树丛旁边，借着视野死角挡住其他人探寻的视线。 不过也不可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只能面对着沈驰。 温楠默默地朝沈驰瞪了一眼。 沈驰摸了下鼻子，示意自己纯属无意。 温楠做不出微笑的表情，于是龇了龇牙。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无辜的样子做给谁看？ 沈驰没有动作，其他人又找不到人影，不好意思再这么打量下去，只好转身离开。 等到大道上彻底没了人，沈驰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温楠的面前，半蹲下身。 “这里是动物保护协会，每天每时，都会有一些不服管的野兽出逃，所以这里的巡逻机器人经过了特殊改造，专门用来对付野兽。” 温楠眯眼，爪子已经弹了出来。 沈驰却像是没看到温楠全身上下迸发而出的敌意，只是淡淡地道:“如果你单独出去，一定会被巡逻机器人定为目标，先让我带你出去，等出去了，是走是留，我不会干预。” 其实温楠心里有数，之所以刚才没有贸然行动，就是为了避开巡逻机器人的探查轨道线。 没有沈驰，他同样能卡着巡逻的漏洞逃出去，但现在有沈驰，他也只能选择沈驰。 不是因为信任，而是这混蛋要是再嚎一嗓子，哪怕是协会的会长都得被引来。 那时候估计全庄园的巡逻机器人都会过来围观。 温楠侧过头，看了看逐渐飞近的巡逻机器人，又转过头，看了看沈驰。 沈大将军从善如流地将双臂相捧，圈出一个可供搭乘的台阶。 温楠淡然地看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爪子将要搭上去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停顿在了原地。 沈驰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就像那次在衣柜上耐心等着他的接近一样，没有出手来抓他。 温楠将爪子放了上去，四肢同时用力，跃进了沈大将军的臂弯。 沈驰将小团子抱住，站起身来，他顺势低下头，看向小家伙的眼睛。 仿若琉璃般剔透纯净的碧绿色，就连里面的纹路也清晰可见。 小团子却将视线收回，不再看他。 如果温楠可以说话，他会问沈驰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现在他说不了话，干脆留点力气，一会好跑路。 沈驰知道小团子并没有放弃逃走的念头。 温楠突然对他表现冷淡，沈驰能理解，但也免不了有点淡淡的失落。 他试着顺了把小家伙的脑袋，温楠却偏头多了过去，沈驰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道:“荒海星球的时候多谢了。” 温楠抬抬眼，没答话。 沈驰走得不快，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温楠眼角余光下缓慢倒退，一个接一个，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庄园大门也在不知不觉中接近。 温楠感觉放在他身上的手紧了几分，心不免下沉，几近九分确信神赐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他的爪子朝后，接触到沈驰的脊背中心，还没等抓下去，紧紧锢住他的力道又突兀地松了。 不过沈彻并没有彻底放手。 “你才三个月大，离荒海星球这么远，找得到回家的路吗？”沈驰道，“你们族群虽然在野外生存享有优势，但曼格拉沙岩猫体质偏弱，易感染人类社会的病菌，如果你不介意，等到纪录片拍完，我送你回去。” 温楠动作一僵，转过头来略带惊异地看着沈驰。 这话听着，怎么像沈驰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 第43章 沈驰选择性将温楠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 他将车门打开, 将温楠放在前座，然后关上车门，整个动作流程一气呵成, 快速迅捷且精准。 眼睁睁看着沈驰给车门上锁的温楠:“......” 他这边还处于一头雾水之中，转眼就看到沈大将军正襟危坐的模样, 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难道沈驰舍不得他走？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温楠挺起身，爪子搭上沈驰的手臂，没掩饰眼中的兴味, 仔仔细细打量着。 沈驰一位坐镇万军之前面色自若的人，在小团子的注视下竟有些不自在。 他想了想, 伸出手, 顺着温楠颊边挠了挠。 温楠抖了两下耳朵, 没有拒绝。 沈彻像是松了一口气, 又在那手感极好的柔软毛发里顺了两下:“虽然之前也有几次怀疑，但我是在今天才确认你是智慧生物，并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温楠想起那些科幻电视剧里, 每次男主救了女主都会来上一句: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和沈大将军的这句简直神契合。 等等, 他又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温楠猛地甩了甩头。 沈驰说今天才确认, 那应该是在拍片过程中露出的马脚，不过现在事情已成定局, 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也没用。 温楠猫是一只放眼于当下的猫, 很快就接受了沈驰给他脑补出的新设定。 小团子目光一变, 像是半信半疑。 “我的话或许不可信, 但你暂时也找不到其他的容身之所。” 沈驰面色冷硬，但对上那双祖母绿的眼，没忍住又揉了一下温楠的小脑袋:“当初是我将你带到这来的，我会对你的安全负责。” 温楠看着沈驰，突然跃上车背，借着身体的优势，灵活而轻巧地停靠在了沈驰的肩膀上。 如果你拍片时也能有这个语气，也不至于苦逼到要拿着攻略回家练习了。 沈驰察觉到了温楠态度上的未变转变，侧头问:“心情好点了？” 温楠猫眨巴眼，不置可否地喵呜了一声。 “那就好。”沈驰嘴角一勾。 古有语，美人一笑倾人城，温楠却觉得自己如今要被沈驰这硬汉一笑给化了心。 可惜面瘫了太长时间，几次昙花一现的笑都很快消去，沈驰声线平平淡淡:“我不怎么懂得和猫相处，以后，望体谅。” 没事，你不懂我懂。 没有调|教不成功的铲屎官，只有不会调|教的懒主子。 温楠猫落下决断，只要他还是猫一日，沈驰这养猫护猫爱猫的命运就绝对跑不了！ 到了家门口，沈驰将车停靠路边。 沈驰家在一个普通的小区，居民不多，很多时候温楠都比较好奇，帝国皇帝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忠臣住进居民区。 就算不给分配住所，至少也得分配十几二十队巡逻兵过来吧。 温楠绝不承认自己在替沈驰打抱不平。 沈驰将车门打开，下意识去抱身边的小团子，手又是一顿。 他像是突然醒悟一样，将手收了回去，站在一边。 小团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不能像对待宠物那样随便抱了。 看沈驰面露犹疑，温楠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不过—— 他才做好被抱的准备你就把手收回去是几个意思？ 智慧生物怎么了，智慧生物就不是你的猫了？ 刚才对他揉来揉去的时候怎么不别扭？ 阻碍主子享受他应有的特权你怕不是想体验一下猫爪子的尖锐程度哦？ 小团子没有动弹，蹲坐着，那根蓬松柔软的尾巴突然又甩了起来，嫣然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沈驰问:“怎么了？” 温楠用尾巴狠狠拍打着座椅，眯眼看向沈驰。 沈驰想了一会，还是不明白自家猫儿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导致温楠都快把自己的尾巴拍麻了，一人一猫还在僵持状态。 温楠彻底泄了气。 敌不动他得动，不然沈驰能跟他在这玩一晚上的木头人。 谁让他是一只宽容的主子呢。 温楠猫丢开羞耻心，将两只爪子摊开，半立起身子，软软地喵呜了一声，俨然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沈驰刹那间没有任何反应，等他有反应的时候，已经将温楠整只猫抱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感受了一下，身体各部位一切正常。 除了心跳有点快以外。 温楠熟练地将下巴搭在沈驰的肩膀上，硌不硌猫已经无所谓了。 “喵。” 还没傻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沈驰却理解错了意思，单纯地以为猫儿在跟自己撒娇，反手却没舍得拍，揉了揉猫儿的后颈:“懒猫。” 小团子往沈驰额头上拍了一爪子，被沈驰握住，爱不释手地揉捏了几下肉垫。 温楠哼唧两声，将爪子缩了回去，瘫在沈驰怀里，懒得理直气壮。 沈驰眼带遗憾，似是没有揉捏够，看着小猫儿一副慵懒的姿态，又笑了一声:“懒猫。” 温楠高举爪子。 有意见？ 沈驰不仅没意见，还满含着对主子的尊崇之情，亲了那嫩白爪子一口。 温楠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将爪子收了回去，碧绿眼睛里满满都是对饲养者胆大行为的震惊。 然而沈大将军毫无冒犯了主子的自觉，变本加厉，将脸埋入那软毛之中，紧跟着蹭了蹭，一本正经地道:“你好软。” 他本以为曼格拉沙岩猫的毛发会比较粗糙。 温楠:“......” 又被蹭来蹭去又被言语调戏，小团子全身毛发如触电一般炸起，干脆利落地赏了沈大将军一爪子！ —————— 三维投影里的小少年若有所思了片刻:“我们才分开了不到两小时？” 沈驰道:“嗯。” 小少年摸着下巴，又用手指了一下脸，询问:“那你这......” 脸上清晰印着五条白杠杠的沈驰道:“不该问的别问。” 撒旦有所悟地哦了一声，又摸起了下巴:“不过你们这算是谈好了还是没谈好？” 沈驰瞄了眼身后拿屁股对着他的小团子，帮忙回答了:“他会留在这。” “是吗，真是可惜了。”撒旦揉揉脑袋，笑得极其浪漫天真，“曼格拉沙岩猫一直不可被人类饲养，没想到居然是智慧生物，刚还想着你两要是谈崩了，就把他送去动物研究所来着，要是能由此——” 温楠正舔着毛，没把小少年的话当回事，不过他听到了粒子流汇聚的声响。 转过头，正看见沈大将军双臂闲闲地抵着大腿，手中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粒子枪，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很冷。 撒旦连忙摆摆手:“开玩笑的小七你冷静，冷静。” 小少年偏头时正好看到温楠，但温小猫只是瞅了瞅沈驰手中的枪，又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继续舔毛。 撒旦:“......” 他总觉得猫在笑。 沈驰将枪收了回去:“夺旗战的资料我已经收到了。” 撒旦木然道:“你的猫在笑我。” 沈驰:“还有什么事？” 撒旦不可思议地道:“你的猫在笑我！” 沈驰瞥了他一眼，觉得撒旦太过大惊小怪:“有时候他也笑我。” 撒旦:“......你确定自己养的是只猫？”不是个祖宗么。 新晋猫奴沈大将军完全没意识到不对:“温小楠不一样。” 温楠舔完了毛，几下跳到沙发背上，借着沈驰肩上凹凸不平的徽章挠痒，沈驰直接将他抱在了怀里，用手尽心伺候。 撒旦:“......”这货算是没救了。 他以手扶额，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关闭通讯了事，沈驰却又开口，问了一个在这个时间段让小少年有些意想不到的问题。 “撒旦，面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少年掩盖不住地一僵。 温楠悄悄竖起了耳朵。 三维投影里的小少年很久之后才抬起头，一贯死寂的眼睛里混了点别的东西，他转头看向小团子，意有所指:“你确定要我在这回答？” 沈驰看了温楠一眼，犹豫的时间并不长，答应得很快:“他在这里，没关系。” 撒旦耸了耸肩，长叹一声:“五年了，一听到这两个字，你就像是一点即爆的炮仗，我们谁也不敢在你面前提起，没想到你反而先提起了。” “有关面具的一切你肯定不会忘，所以你问的应该是我们对他的印象吧？”撒旦咧嘴一笑，似讽又非讽，“也就你这家伙会把他当成完美无缺。” “其他的看法我不知道，不过我的评价应该能得到他们的共鸣。” “那个男人，吊儿郎当，花里胡哨，言而无信，吝啬鬼，懒得没边还爱戏弄人——” 他掷地有声地道:“是一个对我们很好的大混蛋！” 第44章 温楠:“......” 原来人在怨念深的时候真的可以每一个字都飚上重音。 多少年没听到人这么骂过自己了, 即使有，也少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然而作为被指责的当事人, 他居然都没有太大的触动，仿佛只是在听着对一个陌生人的评价。 ......记忆缺失真不是一件好事。 温楠猫摇着尾巴,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不过这‘评价’他姑且先收下了, 只要小少年还在这儿，以后有的是‘板正’的机会。 小少年扯了扯红色领结，有些气喘, 抬头看了眼沈驰的表情，稍微恢复了正经严肃的模样:“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沈驰道:“说。” 撒旦警惕道:“说了你不会揍我？” 沈驰抬眼:“难说。” 撒旦:“......” 撒旦不意外地摊手:“你想知道他的事, 又不准别人说他的坏话, 那要我怎么说？” 沈驰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我要听的是客观评价, 不是抱怨。” 撒旦冷哼道:“唯独那个人, 我这儿没什么客观评价，爱听不听。” 唰的一下屏幕息影，小少年直接挂断了通讯。 沈驰:“......” “喵。” 难得看见撒旦在沈驰面前硬气一回, 温楠有点好奇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的勇气。 “被惯坏了。”沈驰像是知道温楠的疑惑, 揉了揉他的额头, “如果他之前有得罪你的地方......” 要他体谅的意思吗？没事没事，反正他当场反踹回去了两脚。 温楠是这么想的, 哪知沈大将军眼也不抬:“我来解决。” 听这语气里相当霸气的冷调调, 不亚于大哥对小弟的宣言: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温楠眨巴眼, 又喵呜了一声。 所以撒旦到底是怎么‘被惯坏’的, 他很费解。 沈驰将温楠放在了沙发上，顺势想伸手揉上一把，却在中途顿住。 温楠将脸颊凑了过去。 沈驰微愣，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将猫主子捞入怀里，挠了挠:“几岁了？” “喵。”不清楚，比你大是肯定的。 温楠将下巴搭上沈驰手臂，很想知道‘自己’在沈驰这儿的评价是什么。 看到自家猫儿还是愿意和自己亲近，即使沈驰说不上激动，心里也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点轻微的喜悦。 不过应该不大吧，这么容易就相信人。 沈驰揉搓温楠的耳后:“: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不怕我害你么？” 小团子抖动了一下耳朵，痒。 他跳下沈驰的怀抱，又在对方的注视下，几个跃动攀上沈驰的肩膀，蹭着沈驰的颊，轻轻喵呜了一声，声音绵长轻柔。 沈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都被萌化了。 既然团子用行动向自己表示出了信任，沈驰定会保他此生平安。 沈驰没有注意到，肩膀上搭着的小团子视线微微向下，似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他的脖颈。 那只小爪子搭在他的颈项三厘米处，只要轻轻一挥动就能靠近致命部位。 以沈驰的警觉性，温楠不认为对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只能说潜意识的，沈驰没有拒绝。 温楠慢腾腾移开了视线，一爪子将沈大将军又一次伸了过来的手拍开。 拍片摸，一路摸，回家摸，摸猫还上瘾了？ 毛给摸秃了怎么办？ 猫是嗜睡的动物，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上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所以闹过之后，温楠毫无疑问又困了。 四周很安全，他放任自己睡了过去，也很轻松的，温楠进入了纷杂的梦乡。 梦里色彩朦胧，形形色色的景物从温楠的眼前恍如流水般淌过，一群小孩朝他围了过来，看得见他们张开，但温楠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 一个黑色小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抱住了他。 小孩的神情隐蔽在额发遮住的阴影里，抬起头，嘴唇缓慢张合，声音像是烙在了温楠的脑子里。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温楠睁开了眼，感觉自己是被吓醒的。 梦里的小孩披头散发，没有露脸，四周气压甚重，仿佛浑身都弥漫着一股子黑气，说出的话更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哑，明明是在梦中，他却感觉自己要被那小孩狠狠揉进了身体里。 怎么想都是个噩梦。 温楠甩甩脑袋，抬头看着前方:嗯，有点熟悉的天花板，有点熟悉的房子，有点熟悉的人......怎么和沈驰长得一模一样。 等会，沈驰？ 蜷缩沙发上的小团子突然蹦跳而起，忙不迭张望四周，满眼都是惊诧，沈驰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担忧问:“做噩梦了？” 温楠浑身僵直，机械一般转过了身体，躲开沈驰安慰的抚摸。 别摸猫，猫需要冷静。 冷静冷静......冷静不下来怎么办？ 变不回去了！ 刚醒过来的猫神志不清，温楠满脑子充斥着一个虚幻的画面，自己生死未卜地躺在病床上，列维斯等人在旁边哭天抢地，议会成员一手拿着暂代通知书，向列维斯诸将伸出了邪恶的利爪—— 温楠一个激灵，猛然挺起身，伸爪子去勾沈驰的胸口。 沈驰眼尖地捏住毛团子作怪的小爪子，没怎么用力:“怎么了？” “喵！”借一下睚眦！ 沈驰顺着温楠的视线低头，正看见自己露在外面的绳索，以为温楠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犹豫了一下，将匕首拿出:“这个不能给你，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我知道，我送的。 温楠这才想起沈驰脖子上挂着的不是空间钮，扭头去盯沈驰的手腕。 团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沈驰反倒松了一口气，将匕首快速收回去，眼中闪过一抹思虑，掌心覆盖上手腕:“找睚眦？” 爪子被沈驰手挡住，温楠猫急了:“喵呜！” “几天前出了故障，拿去修了。”沈驰眼也不眨。 温楠:“......” 唬猫呢！ 几天前还看见你在用！ 沈驰用手臂将温楠按压住，平平淡淡地道:“我会送你回去的，耐心点。” 温楠猫完全没有被安抚，在魔爪的禁锢下左扭右扭，无法动弹下终是被迫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的猫咪情况回去后也做不了什么。 看温楠不再动弹，以为说服了对方的沈驰将手松开，顺势一揉:“宝贝乖。” 温楠:“......” 猫一脸懵逼，刚刚冷静下来的心瞬间爆炸。 啥？ 沈彻刚才叫他啥？ 沈驰起身走进里屋走廊，也不知道去做什么，独留温楠一只猫在沙发上呆愣着，怀疑人生。 突然看到沈驰刚才坐过的地方叠着几张纸，温楠想了想，迈步子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是保护协会送给沈驰的‘秘籍’。 ......他就说，沈驰那家伙怎么可能自觉性唤任何一种生物‘宝贝’？ 等等这不是关键。 温楠突然想起了这档子事，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淋下。 这样的秘籍他那也有一份，里面的内容可不止叫宝贝这一件小事，称呼只是入门，之后的人宠相处要多羞耻就有多羞耻。 他之前乐意见沈驰被‘指导’，是喜欢看沈木头窘迫的样子——但从不代表他喜欢被沈驰‘那样’对待。 私底下没人看见，窘迫还不知道是谁啊喂。 没一会后沈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温楠耳朵竖起，退后几步决定和沈驰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怎么了？” 团子摇了摇头，盯着沈驰的手，原来沈驰刚才只是进去拿微端手表。 沈驰虽然感情迟钝，但对猫儿的变化很敏锐，他看了眼小团子，像平常一样地坐在了旁边，却发现小团子又默默后缩了一步。 沈驰:“......” 他情不自禁开始反省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沈将军自省技能满点，很快找到问题关键:“不喜欢我叫你宝贝？” 温楠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沈驰咳了一声，也意识到这样的叫法没问题，不过温楠预想中的礼节性退步没出现，沈驰打开微端，点出一个猫爬架的页面。 “宝贝。”现在宝贝两字念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无机质的干涩，现在居然自然而然，沈驰道，“选一个？” 温楠:“......” 沈将军你的矜持哪去了，说好的情话废怎么又突然改人设。 显然猫爬架无法成功贿赂猫，沈驰停顿一下，将军勋章取了下来。 之前温楠为了吸引其他将领注意，所以才去抢了军勋章，但沈驰不知道，单纯以为温楠是喜欢这东西。 当沈驰将这玩意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温楠却迟疑了一下。 军勋章内镶嵌了身份芯片，拥有机密开启权限，而沈驰的将军地位仅次于帝国皇帝。 这枚军勋章相当于一张明晃晃的通行证！ 第45章 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送人？ 温楠狐疑地看向沈驰。 即使是帝国将军, 再办一张也很麻烦吧？ 沈驰静静地看着温楠, 出其不意地蹦出两个字:“宝贝。” 温楠:“......” 原来还是刚才那岔。 小团子瞥他一眼, 也不打算应声, 跳下沙发跑到窗台边晒太阳。 反正军勋章给他也用不了，难道他还能含在嘴里带回联盟, 等到以后入侵帝国怎么的？ 温楠懒懒散散地摇着尾巴。 阳光暖洋洋, 透过栏杆往外看, 平坦的道路上空荡荡的, 没有一个人，这个小区还是一贯的冷清，就好像只有沈驰一个人住在这一样。 遭到冷落的沈彻也没恼，看着那军勋章想了一会, 走进了里屋。 想着小家伙超强的弹跳能力, 至少要买三米高的才够温楠折腾。 但这个屋子太小，放不下。 温楠猫听到走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被沈将军抱起, 动了动没挣扎, 只是喵了声表示疑问。 沈将军秋风扫落叶般干脆的两个字:“去看新家。” 温楠:“......” ？？？ 你不是在看猫爬架？ 事实证明沈将军为人一言九鼎，也绝对不会出现一时兴起，当即抱着温楠猫出门，风风火火地奔向了对面的街道。 温楠两兄妹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的还建房，每个房子都差不多大, 统一建造, 之前他也以为沈驰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整整一条街的别墅，复古典雅，雍容豪华，各类型都有，高纤维粒子合金制的晶片案板闪的温楠目不暇接。 谁能告诉猫为什么居民楼会和豪华区建在一起。 沈驰的眼睛一扫而过，心平气和，面对这些造价极高的房屋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寻常。 见温楠猫目不转睛盯着一幢红色的豪华楼阁，沈驰低头询问道:“喜欢这个？” 温楠回神，看了看他:“喵？” 沈驰抬头:“那就这间吧。” 楼阁层数多，适合猫儿跑上跑下。 温楠:“......” 你认真的？ 行动派沈将军直接播出一个通讯，快得温楠连说等一等都来不及，一大帮子人像是凭空出现在了一人一猫的面前，清一色搬家公司的打扮。 温楠连思考的时间都省了，直接震惊了。 也许是沈驰一个人住的原因，小房子里的家具不多，搬家工人条理有序地忙前忙后，很快搬完了所有的东西，向沈驰请示。 沈驰淡淡颔首，走近屋子里，环顾四周，表示还算满意，又低头看着小家伙:“这个小区大概五十四所房屋，不喜欢再换，如果看腻了猎狼星，汐蓝星的风景也不错。” 温楠:“......” 猫闭上了眼。 冲击力太大，先让他缓缓。 “这片地方要是玩腻了，我们再换一个。” 继受到猛一下的持续伤害后，温楠猫又遭受了会心一击。 别人壕是轮房子大小多少，沈大将军论星球美景风.骚。 ......以后谁再跟他说沈驰是个穷将军，他绝对一脚踹过去。 想想也是，没听说谁让大亨曼奇给面子，沈驰一句话就让对方将一座含能源晶石的矿脉送人，这样的家伙能够穷到哪去。 人力，物资，权利，金钱。 是他以前低看沈驰了。 温楠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一边想到沈驰是他以前认识的造物，一边想到沈驰与他是敌对双方，载着两边重物的天平不断摇晃，不知道该往哪边倾斜。 但仔细一想，他和沈驰造物时的记忆早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能不能找回来还难说，而他现在，依旧和沈驰是敌对的将领。 布着薄茧的指腹触上温楠的额头，打断了小团子心中隐约的沉重，温楠抬起头，正对上一个缩小了两倍有余的军勋章。 沈驰将军勋章戴上温楠的脖颈，又捏着铁链道，声线平淡，却犹带着一分浅显的笑意:“专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铁链，戴着不重吧？” 温楠下意识用爪子挠了军勋章，勋章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铁链系得不紧，留出来的空隙刚刚好。 原来沈驰刚才进去那一小会儿是倒腾这东西去了。 “小区里多有警备，这东西能让你在这里畅通无阻，到外面同样适用，只是一般情况最好不要出小区，毕竟人类社会很复杂......”沈驰挠挠温楠的下巴，“曼格拉沙岩猫里也有坏猫的对不对？” 温楠不语，只是脸颊莫名有些发热。 他不太习惯沈驰这样哄小孩的语气。 这人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估计能成为个好爸爸。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但就是情不自禁往那方面遐想。 整只猫心不在焉地看着沈驰。 沈驰知道小家伙是听进去了，突然想起了资料上交代过的一条。 ——如果爱宠做对了事，应该即时给予一些奖励，比如亲吻和抚摸。 既然拿来当奖励，肯定不能是经常会做的抚摸，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 沈驰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蹲下身，很认真地吻了吻温楠的额头:“宝贝乖。” 这一个动作对温楠来说简直是猝不及防。 他只看见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三四秒的时间后，脑门有点痒，有点热，还有点润。 “！” 小团子怔愣着，全身毛发炸开蓬松，碧绿的翡翠眼瞪得大大的，头顶‘噌’地冒起一团蘑菇云。 沈将军迎面挨了一爪子。 爪子在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收了回去，柔软的肉垫扑腾脸上，对沈驰来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阵痒过去，又在心底留下了一片涟漪，说不清道不明。 沈驰心里有异，再去看小家伙的时候，毛团子已经扑腾没了影。 ———————— 挂断了沈驰的通讯后，冷静了三四秒，撒旦径直走到冰箱前，颤抖着手拿出来一盒巧克力牛奶。 开始后怕。 他回想战场上被沈驰一击劈成两瓣的敌方，感觉脖子有点凉。 想到唯一可以补救的方法，撒旦连忙联系了外交官，私密接入联盟元帅的个人通讯频道。 温楠变回来的时间很是时候，准确地说，他刚一睁眼，手边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下午好啊，尊敬的温楠元帅。” 温楠微微一笑，很不给面子地道:“下午不好，有话快说。” 撒旦要说的话因这一句全咽回了肚子里。 就算是联盟帝国关系最紧张的时期，温楠也没这么不客气过。 他细细打量温楠脸上的神情:眉头下撇，脸皮紧绷，微微恼意参杂其中，大概就是有人惹了联盟元帅不高兴，而温楠还没办法尽情报复回去。 这可奇了，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沈驰一直没出外务，撒旦自然没能想到自己老大的头上，近段时间也没接收到联盟议会闹出岔子的密报......总之想了半天也没猜出那罪魁祸首。 不过他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态度，换上尊敬的语气，右手搭上左胸，微微行礼:“温楠元帅不必担心，我只是找您谈一笔您一定会感兴趣的交易。” 温楠没说话，双手交握，右手食指敲击手背，缓慢思考着，良久才道:“上次你对我用敬语的时候，我方三小分队被困在陨石圈晕头转向了整整两个星期。” 撒旦接话:“然后温楠元帅顺藤摸瓜，占领了我军不下五个小型要塞，一个中型要塞，至要根据地受到重创，休整了很长一段时间。” 温楠耸耸肩，不置可否地一笑，意思是:既然知道，你依旧打算找我谈生意？ 如果不是沈驰在那压着，撒旦也不想来招惹这只食人花，他顿了一下，直奔主题:“不知道温楠元帅可听说过一个夭折了的研究计划，关于造物......” “那个计划名叫，The seven deadly sins。” 温楠脸上的懒散消失不见，如猎鹰般锐利的视线微微上抬，扫过撒旦的表情，显得肃穆，且意味不明。 “温楠元帅自很早以前就在追寻着造物的踪迹。” 五年前，温楠率领联盟最强军团破晓，剿灭议会私密实验基地，揭破那个骇人听闻的丑恶之事，斩杀造物数万众，那一场战役让如日中天的议会元气大伤，此后风云变化，权为定局，再也掀不起风雨，也让温楠浴血恶煞的形象深深刻入了军士们的眼底。 那天的温楠一改往日和风细雨的模样，只要见过温楠当时的模样，没人能不胆寒，众人当温楠与造物有着深仇大恨，而温楠缄默不言的样子也像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而如今撒旦却只用了‘追寻’这个词。 气定神闲的小少年优雅一笑，笑容如同得了温楠的几分真传:“所以我想，温楠元帅一定会对这一笔交易感兴趣。” 第46章 【捉虫】 两国交战, 当然免不了敌我将领能力的互相攀比, 撒旦神似温楠的作战手段也曾有一段遭到人们的诸多议论, 如果不是温楠和撒旦长相上的风马牛不相及, 议会可能还会借这一件事趁机发难。 温楠以为是巧合，但现在想想, 虽然不是亲生的, 没准还真是自己教出来的。 “撒旦大校这话有点耐人寻味。” 温楠笑笑, 管家机器人端来一杯咖啡, 他顺势接过:“造物实验作为当时的一大丑闻，丧失人性，人神共愤，即使我身为联盟一员也绝不会姑息。” “所以不是我对造物实验感兴趣, 我只对胆敢做出这种事的人, 感、兴、趣。” 最后三个字声线压低，含着莫名令人胆寒的杀气。 然而撒旦听到这话, 表情却是逐渐松缓了下来, 轻轻吁出一口气:“......温楠元帅, 身为沈将军旗下一员，我想我们能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哦？” 撒旦顿了下，语气郑重了许多:“恕我之前用词不当，不是交易，是合作。” “......”视线流转, 温楠喝了一口咖啡, 没接话, “撒旦大校，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撒旦心头一颤:“温楠元帅为什么会这么问？” 温楠笑道:“刚才看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总觉得是在向我表述....嗯......‘还好你没变’，是这么个意思么？” 撒旦额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知道温楠是一个善于观察细节的人，因为知道那不为人知的真相，所以一直避免与对方产生过多接触。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的剿匪行动损失过重，两军主帅双双至残，需要身为行动第二负责人的他出来主持大局，撒旦仍旧会蜗居在那一个小小的隔间，与书为伴。 温楠为什么会说出这话？ “怎么了，撒旦大校。” 温楠知道了什么？温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撒旦大校？” 温楠他，又是怎么想的？ “撒旦。” 这样的称呼语气太熟悉，撒旦快速回神，轻微无神的瞳孔再次聚焦，心怀警惕道:“什么？” 温楠看着撒旦无意识紧缩的手指，将咖啡放下，像是之前无意说了一句惊骇人心的话，又将话题偏了回来:“撒旦大校所说的合作内容是什么？” 撒旦:“......” 撒旦一腔忐忑紧张和祈盼全部喂了狗。 “温楠元帅也知道，再过三个月就是夺旗战，原本地点定在阿尔法星，但三天前我们从荒海星球带回来的信号仪却显示，最后一次通信讯息就是从阿尔法星传来。” “如果真的检测到那帮人的踪迹，我建议直接改地点。”温楠双手交握，不紧不慢地道，“那些东西还不能让学生们来承担。” “阿尔法星属于边际星球，周遭是黑暗人士往来的地带，派遣大部队只会打草惊蛇，另外，虽然联盟与帝国签署了和平协议，但导致我们陷入战乱的真正敌人是谁，温楠元帅心里不是有数么？”撒旦同样分毫不让，“那些人已经显露踪迹，预料不错的话，不出五年联盟与帝国就会再次迎来一场恶战，既然他们迟早要接受战争的洗礼，元帅又何必将雄狮当猫养，早打好预防针不好吗？” 虽然温楠表面上没有同意，实际上他极其赞同撒旦的这番话，但有一点出现了错误。 不是‘不出五年’，而是‘再过不久’。 能研究出波塞冬那样的怪物，那帮人的研究进度究竟进行到了哪一种地步，想想就让人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想...... “建议温楠元帅不要有一力承担的想法。”撒旦道，“很明显这不切实际。” 想法被突然打断，温楠却没怎么生气，笑了笑:“既然是联盟搅出来的乱子，当然要由联盟来出手解决。” 撒旦:“......” 他听出温楠语气决绝，是打定主意要和帝国撇清关系。 撒旦面无表情地盯着温楠看了一会，突然道:“温楠元帅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温楠疑惑地挑了下眉头，不懂撒旦的怒气从哪来的，淡笑道:“大校难道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不，我相信温楠元帅一向言出必行。”撒旦道，“不过协议拟定在先，如要更改地点，联盟是否应该作为违约方承担所有损失。” 温楠:“......”对了，还有这茬。 撒旦笑得一脸嘚瑟:“封闭一整个星球所需的强磁围栏能量，迁移星球内准备用仪器，大致一亿五千万星币。” 温楠:哇哦。 “重新拟定地点所耗费的时间损失，宁外还要和地区商人进行提前交涉及相关补偿，初步估计七千万星币。” 温楠:哇噻。 “除开这些，还有交给帝国的违约费、精神损失费及我们将军的青春损害赔偿费......” “嗯，撒旦。”温楠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抬眸视线温润如水，唇齿轻启，简单易懂几个字，“你皮痒了么？” 撒旦:“......咳。” 见到黑脸温楠他下意识想怂，过后又觉得不对劲，阵营不同温楠凭什么揍他。 他仿佛找回了底气，却看见温楠拿出了一个录音装置。 “精神损失费及我们将军的青春损失赔偿费......” 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撒旦，温楠笑笑:“漫天要价也别太过了吧，什么叫你们将军的青春损失赔偿费？” 撒旦咳嗽不止:“毕竟将军为了参加这次夺旗战推开了近三个月内的星球巡视和其他行程。” 扯什么鬼淡呢。 温楠笑而不语。 几小时前还听你们将军亲口承认三个月时间闲得发慌，要陪猫在家里增进感情，还特么列了一长串的感情培养方案。 不止是动物协会给的那一些，沈驰自己在网上翻出了三十多页的可行方案。 缩角落听沈驰一条一条念出来的时候他简直能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温楠的笑，撒旦莫名觉得有些冷，回想自己的话里也没说什么，硬着头皮道:“难道温楠元帅想要毁约？” 在两人谈话的时间，温楠已经慢悠慢悠调出了一个虚拟键盘，有一搭没一搭地拖动数据:“当然不，想要赔偿也行，让你们将军亲自和我商谈。” 让沈驰来和温楠商谈还了得，铁定点头如小鸡啄米，答应得比谁都迅速。 撒旦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个就不了，沈将军一向对这些琐事没什么兴致，温楠元帅只管与我商量就是。” 敲下最后一个按键，温楠单手托腮，意味盎然地哦了一声:“那撒旦大校来听听这个？” 撒旦不知温楠在卖什么关子，只是直觉不好，温楠手指向上，将播放器的音量拉大。 “既然有正当理由，帝国会配合更改地点，希望温楠元帅能履行协议里的违约条款，不过想来联盟也赔不起，还请温楠元帅三思......” 撒旦满脑子疑惑在瞬间僵住，这不是他的声音么？ 等等不对，他怎么敢对温楠用这种语气，沈驰还不撕了他！ “这种小事何必劳烦将军，温楠元帅只管和我商量......将军么，他不会管的。” 温楠敲了一下暂停键，懒散地甩甩手，对着脸色发青的撒旦道:“如何？” 撒旦声音发颤，是气的:“我可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这种话。” “你话里不就是这么个意思么，我只是稍加更改，变得直白了一些。”温楠笑吟吟地道。 “温楠元帅。”撒旦咬牙切齿，“难道你认为将军会信这明显带有造假成分的音频？” “不要怀疑我的技术啊。”在撒旦的注视下，温楠将手指移到发送键上，“要不直接听听你们将军的判断？” 撒旦连忙阻止:“等等！” 还用听什么判断，照沈驰最近这几天的反应，只要不涉及军事项目，温楠说什么他都会信！ 温楠手恰到好处地停下:“撒旦大校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撒旦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像是恨不得将温楠咬碎，“关于刚才协商的赔偿事项，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还要商量？” 温楠摇了摇头，再伸手...... 撒旦的心在爆炸:“全、部，由帝国承担。” 见好就收，温楠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当着撒旦的面将那段音频删除。 小少年瞪着他，气不顺到了极点，脸颊都是涨红的。 温楠本打算截屏下来欣赏一段时间，见状也有些不忍心，笑道:“好了，刚才只是说笑，我并不打算更换地点。” 撒旦一愣。 “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和野兽搏斗，和星盗对抗，与敌人征战，有哪一件事能称得上是安全，只是辛苦这一届军校生，提前毕业的日子要到了。”温楠笑道，“再者，我的能力有限，联盟也经受不住打击，所以我需要帝国的助力。” "......" 撒旦仍旧是怔愣着的，没有回过神来。 “话说我也很期待呢，三年一度的夺旗战，联盟帝国争了这么久，似乎比分一直没有拉得太开？”温楠坦然道，“帮我转告沈将军，我会作为联盟第一军校特邀嘉宾出场，望他在夺旗战上不要手下留情。” 第47章 结束了通讯, 温楠重新打量自己的房子, 松了口气。 差点以为真的变不回来了, 吓死他了都。 还有沈驰那个吻...... 温楠拍拍脑门, 将浮躁的情绪压下去。 当猫时情绪变得起伏不定，怎么变回来了还会受影响。 先去洗个澡吧。 这次变猫的时间有点长, 洗完澡后的温楠擦着头发出来, 边划拉微端, 还好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 议会很安静, 星盗那边也没传来什么动向，军队休整得差不多，即将返回所处要塞岗位。 也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能再从长计议，现在起就要开始加强防署工作。 但愿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径直走到床边, 温楠有点内心不宁, 突然听到床脚处喵的一声轻叫，想着应该是小家伙, 有点喜悦。 接着他被毛绒绒迎面扑了一脸。 ———————— 看着温楠手臂上牢牢挂住的小团子, 拉萨有些迟疑地将文件递了过去。 手刚伸过去的时候团子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认为没什么威胁力，又将头给转了回去，还顺势蹭了蹭温楠的肩膀。 拉萨的手几乎是颤着的。 为什么他能从一只猫的眼睛里看出明晃晃的冷意？ “元帅。”西里格看着那只猫，“您将它带到这里来，不怕？” 西里格没有别的意思, 单纯是猫太珍惜, 军事基地又多是利器, 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温楠抬起头，看向手臂上牢牢紧扒的挂件，也是头疼地揉额:“出门前它突然扑上来，抱得很紧。” 西里格:“......”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了，看温楠那隐隐宠溺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舍得狠拽下去。 说着温楠也感慨，抬了抬手臂，结果小家伙像是牢牢粘在了上面一样，反而凑得更紧了。 “我本来以为它抱了一会儿，累了就会松开，没想到小家伙意志力还挺强，抱了一路不撒手。” 将这么个团子单手举起，体弱的联盟元帅丝毫不觉得劳累，语气欣慰且自豪无比。 西里格:“......” 拉萨喜欢小动物，一开始见到小家伙的时候还高兴伸手去摸，结果猫没摸着，差点被毛团子挠了满手花。 虽然小团子也被温楠皱眉斥责了几句，但拉萨回想小家伙当时看过来的眼神，就是有点莫名想跑。 绝不承认自己被一只猫吓出了阴影，拉萨暗搓搓拿胳膊顶了一下自己的兄弟。 西里格回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示意拉萨去看守卫们的反应。 拉萨不明所以，片刻后猛然‘醒悟’了过来。 曾经也是有宠物闯入了军事基地寻找主人，在基地里引起了很大一阵骚乱，从那以后，再出现宠物千里寻亲的情况，一律捕捉了扔看管处，等主人自己去领，严禁扰乱基地秩序。 如果将士们表现出反感，即使是元帅也不能违例吧？ 拉萨悄悄蹭到门口，打开门，结果刚探出视线就看到了无数耸动的人头。 全都是精神抖擞，翘首以盼的模样，就差没有直接冲进来了！ 一双双眼睛闪亮不已。 能亲眼看到宇宙级国宝的毛团子，还有元帅与猫的唯美组合，想想都按捺不住的好吗！ 拉萨嘭一声将门关上。 这破基地迟早要完。 西里格仿佛明白拉萨误解了什么，一时间更加无奈了。 上次闯进基地的是一只孟加河湾小型象，立起来比两个成人还高，稍不注意就会造成伤亡，这次元帅带进来的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团子，除了萌没有其他危害，待遇能一样么。 “好了，下次我不会再带它来基地。” 温楠叹口气，带小家伙来之前也没想到拉萨会怕猫，明明上次带小家伙去兽医远时拉萨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 一句话出口，反应最大的却是猫。 “喵呜！” 小家伙仿佛知道自己将要被温楠扔回家中，瞬间就变得暴躁不安了起来，毛发全部耷拉了下来，眼睛湿润，冲着温楠不停地哀声叫着。 温楠扶额，又来了。 从昨晚开始就是这样，一旦自己表现出一点要离开的趋势，小家伙就会是这么一副被全世界遗弃的绝望和无助。 温楠甚至都怀疑小家伙是不是人变的，但想想也不对，哪个人会这么黏着他？ “不不，元帅，属下没关系。” 拉萨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大男人，实在没必要和一只猫计较，更关键的是，这事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在下属们面前混了。 “拉萨，不必勉强。”温楠语气温和地道，“我明白。” 您到底明白了什么元帅！ 拉萨试图为自己辩解:“元帅，这种团起来还没他半个脑袋大的动物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地方......” 温楠只是微笑且慈祥地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怜悯。 拉萨:“......” 宛如有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满满都是内伤。 日常调戏下属结束，无良元帅心满意足。 军事基地还是不太安全，如果不是小家伙缠得紧，温楠也不会将它带出家门，伸出手指勾着小家伙的肉垫:“中午我会派人将它送回去。” 小家伙颤了一下，但却不像昨晚那样顺从温楠的动作，小肉垫往旁边移了移，将温楠抱得更紧。 也许是知道哀叫已经没有用，小家伙不再吭声，好似在瑟瑟发抖，连软软细细的毛都颤个不停。 拉萨:“......” 西里格:“......” 简直不忍心去看。 温楠同样不忍心，但原则问题上他从来不会姑息，如果小家伙因为自己的无意而受伤他才是真的不会原谅自己，当下板着脸:“沈驰，听话。” 在场的另外两人:“......” 无论他两听过多少次沈驰的名字，心里都是满满的违和感，而温楠居然能眼不红心不跳自然而然地叫出来。 元帅果然厉害。 温楠再次将团子的两只前爪挪开。 “咪呜......” 小团子乖乖地没有动，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连西里格都不免动容，两人不相信温楠能忍得下心。 温楠果然叹了口气，没把团子放在太远的地方，提拎到自己的大腿上，顺着毛发轻揉。 小团子仿佛在瞬间活了过来，欢天喜地蹭上温楠的手，黏糊得不行。 温楠的指尖都在颤。 拉萨:“......”元帅要化了要化了！ 西里格:“......”这是猫是狗。 “元帅，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阿尔法星四周检测到星盗活动的迹象，而且就在最近几天。”列维斯推开门走了进来。 “最近几天？”拉萨诧异道。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说多不多，只有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就是帝国从荒海星球的海底打捞出了一座废弃不久的实验基地。 虽然里面关于进行造物实验的研究没有被公开，但隐约得到消息的将领无一不为此感到震惊。 更别论联盟元帅与帝国上将同一时间在深海基地的海面上获救。 列维斯郑重地道:“阿尔法星球在一个月前就被选为两国军校夺旗战的地点，并在三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磁场，星盗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星盗一向唯利是图。”西里格跟着分析:“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能驱使他们不顾两国的警备前往阿尔法星？” 三个人冥思苦想，齐齐看向正在调出银河星图的温楠。 温楠:“看我干什么，分析得不错，继续。” 三人面面相觑，话语里隐约带着桎梏，西里格问道:“难道联盟以前真的与星盗有过勾结？”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参与荒海星球造物实验的那些人现如今很有可能停驻在阿尔法星，星盗却在这个时候，在阿尔法星周围日渐活跃。 造物实验源于前联盟议会，在温楠剿灭实验基地的时候也曾遇到过星盗的阻挠，所以人们一直怀疑前议会和星盗进行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注意用词，前议会，联盟总人数十亿众，干什么把他们都拉上。”温楠晃了晃红外线笔，收回去后又道，“我曾经也这样怀疑过，但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我的想法属实，在结果落定之前，该有的警惕不能松。” 三人齐道:“是。” 今天的谈话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 团子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温楠的腹部，往上扒，温楠的肚子被绒毛搔得痒，也不顾在场三人的目光，双手抱起小家伙来，‘报复’性地用脸颊左右磨蹭小家伙的肚子。 “小东西怎么这么坏，嗯？” 毛团子两只尖耳朵高高炸起，尾巴僵直竖立，整只猫都红了。 第48章 “暂定在这些标记的敌方加强防守，召集校级以上军官,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元帅。” 拉萨欲言又止地瞅了一眼温楠小腿上的团子挂件。 温楠顺势往那看了一眼, 伸出手去摸。 团子浑黑灵动的眼睛望着他，不仅没有凑上去，还往后缩了一下。 温楠的手微僵, 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转而将矛头指向了在场三人:“没事了已经, 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平白遭受波及的三人:“......” 明明是元帅您太肆无忌惮所以猫才会嫌弃的好不好，关他们什么事！ 三人有胆子腹诽没胆子说出口, 灰溜溜离开了。 指挥室里没了人, 温楠彻底放开身段，蹲下身, 好言好语地哄劝道:“小家伙......小家伙，别生气了, 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不好？” 如果让人看到温楠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估计得跌破下巴。 团子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没几秒咪呜了一声，像是答应了。 温楠试着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团子没动，所以很顺利就抱住了。 怀抱这小小的一团, 温楠的心也像得到了满足, 同样也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真好哄啊。 就算被调戏到恼怒也只是往下缩, 不抱手臂抱脚踝，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哪像变猫时的他。 如果沈驰敢蹭他的肚子，铁定两爪子没跑。 温楠抱着团子往外走，想着今晚给小家伙做什么好吃的，突然腿一软，跌到了地上。 黑暗来得很快，几乎在不经意间侵袭了温楠的全部视野，冰凉淌过他的耳边，四周陡然变得寂静，沉闷，且密不透风。 他在纷杂的流水中听到一个古老的声音，来自深海海底，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但当时却没有注意，导致听得断断续续。 这一次他也没能听得清晰，只是莫名哀伤着，那宛若预言般的喃语。 无名的....你身上有着....和他们相同的气息..... 你终究会...... 如果温楠能动，能抓到那声音的主人，他绝对会将那家伙摁地上，先来个夺命连环十八摔要他把话交代清楚再说。 可惜他在琢磨不清的流水声中游荡了很久，醒来还要面对主治医生比墨砚还要黑的脸。 在格雷医师开口之前，温楠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默默从旁边的药柜里拿出两个耳塞。 一时间医师的脸色更黑了，看起来就在濒临狂暴的边缘。 随后温楠将耳塞放在旁边，端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 格雷医师的火气是消下去了，现在只想叹气。 温楠张望四周:"对了，我的猫在哪" "......"又升上去了，连带血压一起。 同样的长篇大论连说五年，换谁都会腻，更何况是格雷医师。温楠可以说是格雷遇到过的最配合的病人，但同样也是最不配合的病人，他就没见过能乖乖接受治疗还能三天两头将自己整进医院的病人。 "虽然这话很唐突，但温楠元帅，您的身体从来不属于您自己。" 所以闲得没事求你一定做到好好珍惜! 温楠这次是真的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突然陷入了昏迷，不过也能猜到几分大概，估计和他频繁变猫有关。 温楠侧头，笑看了格雷医师一眼，道:"联盟七届元帅，我并不是功勋最显赫的那一个，况且现在战争结束，和平年代需要统帅去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没关系。" “温楠元帅......”格雷医师的脸皮颤抖了起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看好西里格的处世方式，列维斯的率性，还有拉萨，他们三个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很放心，议员会现如今不成气候，我会找时间重新整顿，联盟不设虚职，无论如何不堪也得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温楠最后的话像是落定尘埃，“无论少了谁，联盟都会继续存在下去。” 在格雷医师近似眦裂的目光中，温楠食指竖起，比上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他已经看到了门口晃动的人头。 ‘扣扣’ “进来。”温楠道。 “元帅，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会突然昏迷？”拉萨冲了进来，几步来到床边，担忧的话机关枪一样抖了出来。 “元帅。”“元帅。”“见过元帅。” 列维斯和西里格及其他数十位将领就跟在后面，温楠一个资料板挡在拉萨的嘴上，阻止了某话唠的喋喋不休，气定神闲地道:“我没事，拉萨，西里格，列维斯留下，其余人先回到岗位上去。” 那些人显然有些迟疑，但对温楠的信服让他们选择了无条件服从，简单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温楠还没接着开口，瞧着三名下属像护犊的老母鸡一样围在床边，不禁笑笑:“都怎么了，这儿可没犯人让你们三堂会审。” 西里格从进门之后就没吭声，现在才道:“监控显示，您昏倒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人。” 排除外部因素，就是潜在问题。 “元帅，您的身体真的没事？”列维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都来问我？我只是个病人好不好。”温楠笑笑。 一招祸水东引，三人齐齐将集火目标转到了格雷身上，格雷医师:“......” 他看着温楠那张人畜无害的笑颜，实在很想将手中的资料板摔过去。 拉萨已经迫不及待抢过了温楠的诊断书，着急翻看，却只找到平平常常的八个字:“......过于操劳，气血不足？” 比起温楠动不动就把自己整出个三级残废的曾经，这样的小病甚至称不上的病。 温楠笑道:“说了我没事，怎么都没人信。” “真的只是这样？”拉萨不确定地看向格雷医师，还是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 “怎么了，还盼着我不好？”温楠道，“病也探过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想着到我这来偷懒。” “元帅......”拉萨嘴唇蠕动，不肯动。 西里格静默了一会，跟着列维斯行礼，将人生硬地拽了出去，拉萨还想着挣扎，听西里格在他耳边悄悄说:别打扰元帅休息，立马就消停了。 “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温楠挥了挥手，等到人影没了，立马笑道:“明天我没准就出院了，还来看什么看。” “温、楠、元、帅。”格雷医师道。 温楠立马转头，格雷医师年近花甲还为他辛苦操劳了五年，他不说其实是很为敬重的。 只是他们两人都知道，温楠的身体就像是个摇摇欲坠的高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塌了下来。 格雷医师将报告翻了两页，又将一层木板移开，底面压着的薄薄一层才是他为温楠做的诊断内容。 给温楠做了五年的主治医师，老顽固如格雷都在隐藏方面愈发轻车熟路。 “精神力出现异动。”格雷医师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五年间我们担心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没我会变成植物人？” “不......我也不确定。”格雷医师道，“也许是精神力......彻底消弥。” 会死吗？虽说是在意料之中。 温楠叹口气：“真不想是现在啊。” “我一直说过，您的细胞活性远强于正常人，这让您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力量，但与此同时，您的细胞中含有一种非癌的吞噬因子，这些因子现在医学不可控制，所以您一定要避免受伤，可是为什么您五年前还会......” “必须由我去处理猎食者。”温楠摇了摇头，“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行。” ”就因为传闻猎食者里有九成都是从联盟逃出去的造物？”格雷医师实在没法理解，“是，您是做到了，仅凭一舰之力，斩杀猎食者数万造物，战损比降到了当时估算的百分之一，震撼全宇宙的一大壮举，可是您至于吗？” “少几千万人牺牲，你说至不至于。”温楠叹气道，“还有格雷，你看我像是一个会无私奉献的人吗？” 格雷话音一滞。 “我会自荐，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个健全的身体，这代价我承担得起。”温楠看着自己的手，轻笑，“说不定还赚了呢。” 格雷还是忍不住想问:“到底因为什么？” 只是上尉的温楠可以全权率领三军舰队，而前任元帅居然力排众议，允许了这个在当时看来荒谬至极的事情。 “这个啊。”温楠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无辜地耸耸肩，“好像是和谁做了个交易，记不太清了。” 格雷:“......” 心脏疼。 第49章 以免血压持续升高, 格雷医师摸着小心脏，颤颤悠悠地走了。 “格雷，我的猫——” 格雷临走还要被刺激一下，吼道:“看护室！” 是人都听得出来格雷在生气，温楠咳嗽了两声，他是真忘了，只是用习惯性的语气说出来有点气人罢了。 好吧, 也许不止是‘有点’气人。 下了病床, 活动四肢，身体没异样, 温楠换回旁边搁置的便服, 戴上口罩，去看护室找猫。 路上还是有医生认出了他:“元——” 温楠笑着摆了摆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是医院的常客，但知道他在医院的人并不多, 走廊里还有很多病人，他可不想引起骚乱。 顶楼往下有三间看护室, 温楠找了一间没有，正准备向这个医生询问, 猛然听到前方爆出一道尖锐的猫叫声。 温楠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跟前的医生正诧异哪来的猫叫，眼前一阵风带过, 元帅已经没了影。 看护室此刻乱得不行, 刺耳的猫叫, 喧闹的人声，起起扬扬就没消下去过，温楠隐约听到谁谈到镇定剂，皱紧眉头，加快脚步，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接着温楠的身子定住了，视线的尽头是两只染红了一片的猫爪。 场面比较混乱，温楠进来的时候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唯独挣扎中的小团子将目光转了过去，下一刻挣动得更加疯狂，两个医生合力都抓不住它。 天知道一只猫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快点，压不住了，给它注射镇定剂！” “马上，马上！” 另一个医生手忙脚乱地拿着注|射器，刚伸过去，却被另一只手压住了手背。 那只手修长且精瘦，苍白得不像人的手，看起来就没有多少力量，却让拿着注|射器的医生如被千斤压顶，没法再动弹一下。 外面的风吹不进看护室内，空气陡然沉重了起来，就像被人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寂静得连地面落了一根针也能听见。 两名医生在注意到温楠的那一刻就情不自禁地松了手，没被禁锢的小团子却奇迹般地变得安静。温楠走过去，将小团子抱进怀里，团子乖乖地任了，蹭着温楠的脖颈，软软喵呜了一声。 温楠细看了小家伙的伤口，爪尖断裂，爪根的部位轻微撕裂，原本毛绒绒软绵绵的小爪子被一团糟糕的艳红糊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怎么回事？” 温楠很久没有语气过重的时候，即使现在也一样，但和平时谈笑相比，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为之一颤，沉默不下去了，只得上前答话:“元帅，您昏迷之后，这只猫一直守在您的身边不走，我们怕影响您的治疗，就用了......镇定剂，之后猫醒了，可能是因为没看见您，就有点......我们怕它伤了其他的病人，只好把它关进笼子里，它爪子上的伤是因为拼命抓笼子，我们没来得及阻止......” 他的声音在温楠暗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有监控在，小家伙伤的来源能够得到证实，医院的人没必要骗他。 温楠顺了把小家伙的毛发，感受轻微的起伏在自己的手掌跃动，心下稍安，但温楠没有答话，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 温楠问道:“人的镇定剂能给猫用么？” 医生们支吾:“这个......当时情况太急，也没想这么多......” 温楠闭了闭眼:“我知道了，小家伙给你们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医生们怔愣了一下:“没有，没有，元帅，您客气了。” 当时的情况应当比较紧急，一只猫和联盟元帅的安危比起来，医院会选择哪一方，毋庸置疑。 但他还是怒火满满，气不了医生也气不了猫，所以气上了自己。 如果格雷医师站在这，估计会幸灾乐祸地说出一句风水轮流转。 给拉萨发了一封简讯，没多久就丢下工作风风火火地来了，还捎上了两只尾巴。三名下属对他们家元帅刚进医院就要出院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但面对温楠沉沉的眼色，和小家伙的两只伤爪，还是同时保持了缄默。 一车四个座位，温楠占了一个，现在的情况也没人敢坐在他的旁边，三人着急赶来的时候也没空留意这个问题，于是列维斯被留了下来，打车跟上。 一名中将没有专车接送，还要自己打车，温楠的怒火消了下去，道:“这阵子我出了很多状况，都是你们在忙前忙后地处理。” 感受不到温楠的低气压，拉萨不禁松了口气，一听这话，难得安静了下来，抿抿唇道:“元帅您不必自责......” “是谁聚众斗殴被教令抓了正着通知我大半夜去提人，是谁被骗得一穷二白拐到星盗窝还要我去救，我自责什么？”温楠想到以前跟在三人后头收拾乱摊子的辛酸岁月，皮笑肉不笑地道。 两位名声在外的将领齐齐老脸一红，呐呐不说话了。 怀中安安稳稳的小团子却又不安分了起来，两只前爪被温楠握住，避免擦到伤口，它便蹬着两只后腿，往温楠怀里蹭，毛绒绒的小身子一拱一拱的，看上去煞是可爱。 温楠实在怕这小东西，软得不成样子还爱折腾，如果不小心照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碰出什么伤，他捏着两只猫手臂，避开爪子，将猫拎成站立的姿势:“沈驰同志，告诉我你是不是傻？” 前面坐着的两人耳朵一动，该开车的开车，该看风景的看风景，当自己没听到。 团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着他:“喵呜。” “作为一只猫，看到笼子了不会跑，非等人来抓你是不是？” “喵喵。” “还有，都被关进笼子里了你还乱折腾什么，上次带你去打疫苗，只是留下个红点我都心疼得不行，现在你把自己的爪子折腾成了这样，是想让我多心疼，啊？” “喵......”翘立的猫耳朵终究是耷拉了下去，只是尾巴上挺了起来，好像还为温楠的这番斥责感到高兴。 拉萨还是忍不住拿眼神询问西里格:那只猫听得懂人话？ 西里格摇了摇头。 拉萨眼里的疑惑更甚了:那元帅这是？ 西里格比了个他两都懂的手势，大致意思是元帅高兴就好。 拉萨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深深的渺茫。 见小团子焉儿吧唧的样子，温楠的气劲也下去了，猫虽然听不懂人言，但它们聪明敏感，能感受到人类语气里的微妙情绪。温楠抱住猫，手掌一下连着一下地抚顺那软软的毛，极其宠溺地说道:“傻猫。” 小家伙颤颤耳朵，又羞成了红色的毛团子，眯了眯眼睛，很舒服地享受着温楠的抚摸:“咪呜~” 后视镜里看着人宠互动的两人瞬间不渺茫了。 两两相对，都是默默无言，好似人生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 为什么他们没有猫。 为什么他们不是温楠怀里的猫。 到了宠物医院，给小团子的伤口消毒，简单包扎，检查了镇定剂的药物残留情况，温楠听完了医生嘱咐的注意事项，三人又回了温楠的住所，临走前对上三人隐而不发的担忧，再三保证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才勉强打发了三人。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而是温楠这阵子发生的状况太多了，要是再来个几次，保不齐他们要英年秃顶。 温楠笑着挥手送别，直到没了人影，脸上才挂上一抹浅显的疲惫。 小团子看到了，心尖跟着疼了起来，伸出舌头舔舔温楠的下巴。 温楠痒得发笑，垂头回亲了一口小家伙的额，小团子不怎么习惯地撇开脑袋，甩甩尾巴，眼睛却是亮堂堂的。 “这个身体越来越不堪用了。” 怀中的小团子身体一僵，转会头盯住温楠。 温楠没注意，站在窗台，目光远眺，注视着悬浮车离去的方向:“虽然有能力和担当，但他们对我有些过于依赖了，真怕有一天我撒手人世，他们会挺不过来。” 小团子不发一言，身体却逐渐紧绷起来，打量着温楠的表情，视线更是阴沉沉的。 温楠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那一天也不会远了。” 一听这话，小团子立马像点燃了的炮仗，身子蹦跳而起。 温楠对自家猫不设防，也没想到小家伙会突然动作，他本来能躲开，但估计着小家伙被团成粽子的两只爪子，没躲。 接着，温楠的嘴巴被猫狠狠地啃了一口。 第50章 温楠:“......” 场面一度十分失控。 虽然家具没有遭到破坏, 做了坏事的小团子不动不逃，但还是压不下温楠的火气。 猫牙齿带尖, 一口下去, 那感觉跟人能比么！ 重点好像不对。 凑。 温楠觉得自己是气迷糊了, 将团子给拎了起来，一人一猫大眼对小眼, 温楠冷笑道:“沈驰同志, 你是不是要上天？” 沈驰猫高贵冷艳地看他一眼，眼皮都不垂一下，似是对温楠的质问颇为不屑一顾。 温楠:“......” 温楠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 “行啊, 小家伙气性挺大。”温楠拎着猫后颈, “今晚别想上我的床, 在你的窝到之前老老实实滚去睡沙发。” “喵呜！” 一人一猫的冷战延续了整个下午, 直到晚饭的点还没和好，准确来说是温楠单方面火气未消，而小家伙一直跟在温楠的身后看着，黑眼睛深沉如古潭, 沉重得令人猜不透里面的内容，让温楠情不自禁想避开。 温楠将团子的专用碗放在一边, 也不管小家伙会不会去吃, 转身回了房。 傍晚，温楠坐在床上看书, 团子踏着小碎步来到温楠的床边, 就靠着床脚也不上去, 蹲坐下来，用尾巴将身体盘成一圈。 早就瞄到小家伙偷偷摸摸的身影，温楠合上书，看不下去了。 “沈驰。” 团子耳朵一动。 温楠无奈，只得又唤了一声，拍拍身边的床铺:“沈驰同志，上来吧。” 猫囫囵一下立起身，高高蹲坐地上，看他。 温楠挑眉，眼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得我请你上来？” 小团子半秒都没犹豫，倏地一下跳上了床，几下碎步奔到温楠身旁，温楠将猫搂进怀里，检查两只前爪，不甚解气地捏了捏猫耳朵:“你大概是偷错了胎，不是猫，是狗才对。” 沈驰猫抖耳朵，绒毛搔得温楠掌心痒，又忍不住按着脑袋揉搓了几把:“老子的初吻被一只猫抢了，你居然还一副无辜至极的小模样，突然的发什么疯......” 小团子看着温楠，两只耳朵抖得更欢畅了，猫身朝着温楠胸口一挺，软在了温楠的怀里:“喵呜~” 温楠:“......” 完全拿猫没有办法。 温楠躺下来，小团子很上道地缩在了温楠可以够到的手边，温楠的手掌陷入一片柔软之中，满心满足地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小家伙，怎么办，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温楠似是轻叹，“今天格雷问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没法解释，一个什么记忆也没有的人能够解释什么，只是隐隐有种感觉，我不曾后悔。” ”据说我那时候还受了重伤，为了稳定军心所以没有公之于众......这还是他告诉我的。” 五年前？ 小团子的视线透过温楠的指缝，打量着瘦弱男人面上的神情，心跳快速，起伏不定。 五年前，温楠得到前任元帅的推举，率领三军舰队与猎食者在浩瀚银河展开旷世一战。 五年前，面具不告而别，彻底消失在星河彼岸。 据说温楠在那一场战争中遭受重创，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及时回来接他们。 不是不告而别，而是来不及？ 小团子心乱如麻，温楠却也在现在闭了口，也只是因为小团子他才会显露自己的疲惫，也只是因为只有一只猫，他才会说这么多。 本以为造物的事已经结束，没想到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了一伙人，身上就差没披上反派两个大字。议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又老又硬。西里格三人的性格如果能相互弥补，他也能比现在安心一些。温萌都走了多久了，到现在也没给他回个信...... 大风大浪过来，温楠未曾畏惧，打不垮的韧性不知让多少军士折服。而如今身躺在温暖的被窝，手边一只人人想要的萌物，不愁吃穿住，人生赢家的生活模式，他反而颓了。 人性通病，不能怪他。 是有点累了。 温楠的眼皮一点一点地往下磕，竟然在小团子的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沈驰退后两步，从上往下打量着温楠，从脸颊到手臂，从胸口到脚踝，好好地看着，认真地看着，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 他又凑近到温楠的颊边，猫的嘴太小，被啃过的地方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子，没破皮，有点泛肿。 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吻。 沈驰有点可惜，朝着那痕迹大力地舔了几下，温楠动了动，猫舌头上有倒钩，不是很舒服。 幸好没醒。 小团子又回到了温楠的手边，两只缠着绷带的爪子相并，将温楠的左手夹住，从外看起来就像是紧紧握住了温楠的手。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这么累，因为有我。 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 从今以后，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 前几次都是稀奇古怪的梦，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比起之前动不动就被小孩子扑个满怀，这次反显得平常。 他身边坐着的不再是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背影带着几分熟悉，想不起在哪见过。 感受到他的注视，那人便把脸转了过来，虚晃的光影里看不清面貌，只听见低沉的笑。 那人牵起他的手，道:“找到你了。” 温楠睁眼看着天花板。 凭感觉来说，这是一个好梦，只是醒来之后有点略微的惊悚和麻木。 温楠叹口气，用爪子拍男人的脸:“喵呜。” 铲屎的该起来了，快去做饭。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已经醒了，眼皮都在动。 想赖床让猫吃饱了先。 沈驰没动，温楠就加快了拍打的频率，沈大将军兴许是被猫骚扰得没办法，漠着脸坐了起来，提着温楠的后颈，下床:“中午吃猫肉火锅。” 温楠:？？？ 不是，你哪来的脾气？ “喵——！” 惹猫生气的后果很严重，至少在沈驰家这会是个恒古不变的定理。 十分钟过去，沈驰的手背上多了三道鲜红的抓痕，温楠蹲在书柜上，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沈驰转身走了。 眼巴巴看着人消失的温楠:“......” 真生气了？ 没听说过沈驰有起床气啊。 温楠猫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有了种自己可能真的要自己觅食了的悲凉，伤春悲秋了好一会儿，抖擞精神从衣柜跳了下来，正赶上沈驰返回了房间。 猫儿瞬间跳开几米远，就怕沈驰突然发难。 沈驰往温楠身上淡淡地瞄了一眼:“你们族群都这么活泼？” 温楠:“......”拿不定这人是不是在反讽。 他看沈驰换上了一身军装，还以为对方要出趟会议，哪知沈驰蹲下身，向他伸出一只手:“走吧，今天去给你买玩具。” 温楠:“......喵。” 成吧，穿军装去买猫咪玩具，没大问题。 但重点是猫现在没吃饭！ 沈大将军还是有良心的，上了车递给温楠一袋小鱼干，温楠干巴巴地嚼着鱼干，着实想换一个铲屎官。 “别吃太多，到地方了有猫咪餐厅。”沈驰把持方向盘，打了个漂移，“留着肚子享受美食。” 天啊，这是沈驰会说出的话？ 温楠嚼着小鱼干，也不觉得干涩了，仿佛看见前座的沈驰身上盛放着古传说里观音临世的光芒。 沈驰挺好的，嗯，姑且还是别换了。 爱宠天堂的本部在第二银河，是广受好评的宠物聚集地，帝国和联盟也开有多家分店。 沈驰开往的目的地是帝国最豪华的商业街，道路两旁闪亮的建筑又差点晃了猫的眼，沈驰在一栋商业大楼下停了车，没走正门，迎面就有专人接送，为沈驰做着讲解。 电梯墙壁由透明晶体制成，往上的途中温楠就能看到里面的所有设施建筑，往下十二楼是普通用品区，十二楼之后就是天差地别。 他们一直到了十六楼，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在发光，落在温楠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天文数字。 温楠忍不住拿爪子挠挠沈驰的胸口。 沈彻低头:“怎么？” “喵。” 仇富。 “沈将军与爱宠的感情真好啊。”旁边的侍者笑道。 这话沈驰受用，不过没表现出来，温楠趴椅子上摇尾巴，感情一般一般，也就见面枪对枪而已。 “想吃什么自己点。”沈驰将菜谱摊开在温楠的面前。 侍者眼神怪异，欲言又止。 温楠大致一打量，理智地没有去看价格。菜谱上都是按照猫咪的健康和喜好来，所以倒不用担心会不会难吃的问题。 反正他都没吃过。 温楠将爪子放在图片上:“喵。”这个。 沈驰道:“灵水鳕鱼来一份。” 又把爪子移到另一张图片上:“喵。”还有这个。 沈驰道:“这也是。” 第一页上就四道菜，温楠用爪子拍拍页角，又看向沈驰。 沈驰帮他翻了一页。 温楠继续挑。 侍者在旁边记菜，记得手都抖了:“将军，您的猫？” 沈驰接口:“比较聪明。” 侍者:“哦，哦......” 第51章 等菜的途中, 售卖经理得到沈驰大驾的消息，忙不迭来了一趟, 先是恭维了一番沈驰的猫漂亮, 再是面带讨好地推荐店内各种精品。 曼格拉沙岩猫以优雅矫健著称, 不过温楠透过被打磨得光亮的地板观察着，没发现这具还没长开的壳子有多漂亮。 他抖擞身子，顶天了也是可爱嘛。 沈驰淡淡地应了一两句。 见对方不太热络的样子, 经理也不好再上赶着找不痛快，陪着笑脸，让侍者拿来了解闷的玩具, 兴起介绍。 “我们店里的这款斑纹皮球一向卖得很好, 表皮结实，耐抓耐挠, 没几只猫咪不喜欢的......” 沈驰接过球, 撕开塑料, 递到温楠的面前:“玩么？” 温楠很没兴致地拿爪子一拍, 又收回去趴下不动了, 瞬也不眨地盯着送餐的方向。 懒得玩, 只想吃饭。 经理:“......” 沈驰扬了扬嘴角, 将球放在了一边。 正说着，第一道菜上来了，爱宠天堂的鳕鱼产自吉利湾, 地态富裕赐予了水生动物良好的生存环境, 而鳕鱼正是那里的一大特色, 灵水是一种特殊调制的酱水，没有过重的味道，更含着一种可以勾勒猫咪嗅觉的香气，为了提高猫咪的食欲。 侍者把盘子放在温楠的面前，温楠没动嘴，抬头看着沈驰:“喵。” 沈驰懂他什么想法，心底一暖，揉揉团子的毛脑袋:“我不饿。” 不饿是真的，不喜欢吃东西也是真的。 他在沈驰家呆久了也发现，沈驰不常饮食，水也喝得很少。 造物身体的强悍让沈驰极少会感觉到饿，只靠一点食物就能维持生存，早几年温楠也时不时忘了吃饭。 虽然不需要，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现在就后悔前几年没多享受几天美味。 温楠伸出爪子，坚持把盘子往沈驰那推动了几分。 他点的几道菜，宠物和主人都能食用，好评率也高。 这里没有其他餐厅，将就一点吧。 沈驰拗不过猫，实际上也不认为对自家猫这点小小的关心自己还能有拒绝的理由。 当即找侍者拿来餐盘，分了两份，餐盘里的大份推给温楠，自己慢条斯理地吃。 温楠瞄瞄自己盘子里的一大块鳕鱼肉，再看看沈驰盘子里的，有时候真搞不懂到底谁是猫。 还没吃完，另外的菜也一道道送上来了，这次沈驰没有给猫分出大份，因为温楠吃不完。 没吃几口就饱了，剩下的全进了沈驰的肚子。 自家猫儿往哪个盘子一盯，沈驰便心领神会地去吃那盘菜，没别的原因，只为攻略上写的一点:爱宠为了表达自己对伺养者的爱，也会兴起投喂伺养者，如果将‘食物’扔掉或置之不理，猫咪将极有可能感到伤心。 他想象不出自家猫儿伤心的样子，因为温楠也不像一只会这么容易伤心的猫，生气倒有可能是真的。 温楠猫生气=不好哄=不配合=一个月后他可能还要面对动物保护协会一堆人愁大苦深的脸。 沈驰揉额。 解决了一餐，一人一猫被侍者领去看玩具，温楠猫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他又不是真的猫，自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有些玩具或许能唤起他猫的本能，比如那只万恶的逗猫棒，但侍者把东西拿过来的时候，温楠差点没忍住扑上去，被沈驰捞了回去。 无法控制本能的不可抗力，所以温楠从没像现在这么庆幸是沈驰捡到了变成猫的自己。 还好没做出什么丢猫的事。 沈驰怀抱着他，拍拍生气的小家伙，目光扫一眼那挂了圆球的逗猫棒，竟有些浅显的不自在，耳根泛起微红。 温楠瞧着也不恼了，只剩下了惊讶，还有那么几分有趣。 恰是被沈驰发现温楠好以整暇的眼神，沈驰恢复常态，屈指敲了上去:“想什么呢？” “喵呜。”想你。 现如今科技高速发达，已经很少再有人出来购物，但来爱宠天堂是主人与爱宠间的情趣，是以来这的顾客反而多。 吃饭的时候在贵宾室，所以避免了人员打扰，买东西的时候可没法隔离出一个安全带出来，更何况沈驰身着标志性的军装。 联盟军装以白色为准，寓意黎明的光芒，帝国军装以黑色为准，没别的寓意，单纯是为了和联盟对着干。 早年帝国的军装色彩也是五花八门，自从联盟分出去之后，帝国三军就被要求统一黑色装，大抵就是是黑即白、老死也不相往来。 不懂真相的围观群众大概会赞扬帝国军装赋色厚实，有万军巍峨之态，懂其中小九九的人则嘴角抽搐不已，万分不肯说出这军服颜色的由来。 只是不说别的，沈驰穿黑色军服是比白色要显目得多，看着就有一股沉着冷静的风范。 他挺喜欢。 只是周围不要围着这么多人就更好了。 温楠将脑袋缩进沈驰的怀里，感觉周围的目光都快把自己的毛被刮秃了。 当元帅的时候不得不微笑面对，既然变猫了还是先让他躲躲吧。 沈驰摸着温楠的毛发，挺喜欢小家伙缩他怀里的样子。 “那就是曼格拉沙岩猫？好可爱的小家伙。” “旁边的是沈将军吧，就是感觉和小猫有点不搭......” “啊啊啊啊啊脑袋缩到主人的怀里去了，是害羞了吗，好想摸啊！” “冷静冷静！你要是敢过去的话沈将军绝对会杀了你的。” “可是沈将军对自己的猫很好啊，应该是心底很好的人吧？” 喜欢动物的男生一定心地善良，不知道这话是哪传出来的，却被大多数人奉为真理，人们再看冷着脸的沈驰，仿佛对方身上散发的不是能冻伤人的寒气，而是春暖花开阴云里绽开的一抹柔光，顿时脑袋也不缩了，身子也不抖了。 “沈将军，你好......”少女看着沈驰转过来时眼中的柔色，怔愣了一下，“您是沈将军吗？” 沈驰今天有个失策，就是没带人出来。 眼下被顾客们重重包围，连侍者都阻止不了。 虽然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不敢开口但沈驰同样不想让小家伙觉得自己太粗鲁，道:“嗯。” “这样吗？”少女兴高采烈，语无伦次地道，“我，我仰慕您很久了，没想到今天可以见到真人......” 温楠立马不藏着了，将脑袋探出来，眼睛闪闪的，看戏。 沈驰将猫脑袋按了回去，凑在猫耳边低声道:“幸灾乐祸的小家伙。” 温楠:“......” 真不习惯沈驰用低沉浑然的声音讲柔和的话，总让猫耳朵发痒。 不过你能专心点不，妹子还在跟前告白呢。 沈将军在帝国的人气有多高，温楠的粉丝会曾经统计过，为了估算以后双方粉丝掐架时的战斗力，老实说温楠当时有点哭笑不得，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那个统计结果。 结果让他意外。 不怎么夸张地说，如果说帝国女性有百分之八十的花季少女，那么就有百分之七十二的人想嫁给沈驰。 剩下百分之一不喜欢，百分之七是想压倒他。 温楠用爪子摸了摸下巴。 压倒沈驰，这画面一定很美。 “所以，所以......”少女话语打搅了半天，终于道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所以我想将自己养宠物的心得告诉给将军！” 其他人:“......” 温楠:“......”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少女脸颊羞红，不好意思地解释:“将军太厉害了，无论是战术谋略，我都没法超过将军，也和将军没有共同的话题，唯独在和宠物相处方面......”她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像灵动的雀鸟，话音里外都是自豪，“将军是第一次养猫吧，我对养猫很有心得的，家里就有两只挪威和一只英短。” 哦，这是赶巧遇到了一位想压倒沈驰的妹子。 温楠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唯恐沈驰不乱的心情不知不觉地丢开了。 这妹子段数太高，他怕沈驰应付不了。 不对，沈驰应付不了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照往常温楠对沈驰的理解，如果沈驰愿意，那会干脆地说好，如果沈驰不愿意，那么连说都不会说，直接转身走开。 然而沈驰现在却站在原地，看了妹子好一会儿。 到底在想什么？ 沈驰的眼里渐渐透出一抹明悟，看着妹子，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走了，像温楠预想的那样，动步的一瞬间仿佛与周围人隔出了两个世界。 人们目视着沈驰离开，只得看到他越走越远，在巍峨高山，冰川雪顶，永远无法望其项背。 那是温楠才懂得的孤寂和强大。 他细细品味沈驰的那两句话，心里的滋味，酸苦辣。 第一句话是谢谢，这个无从得知来源。 第二句话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正在追他。 第52章 【捉虫】 自那次逛宠物天堂以后, 温楠隔了整整两天才变回去。 对沈驰的复杂感情立马被温楠丢了个九霄云外，解决自己时不时变猫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偶尔变一下还可以当生活给他的小情趣，时间一长那就是大爆炸了。 幸好这几天拉萨他们被温楠委派去阿尔法星，不然被三人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昏迷’，估计又是一番折腾。 温楠摘下脑部感应器，询问屏幕前一脸沉重的老人:“怎么样？” 他难得没有嬉笑脸, 格雷医师也说不出任何私心所愿的话，不提温楠做出抉择的初衷, 对于这个用双肩撑起摇摇欲坠的联盟并使他发展日益繁荣的男人而言, 他不需要任何怜惜和同情。 “不太好。”格雷医师簇紧眉头, “您说您经常会感到疲倦并陷入昏迷, 是发生在精神力异动之前的事？” “差不多, 不会相差太长时间，之前只会昏迷一小会儿，我以为是疲倦过度就没有当回事，直到近段时期。”温楠顿了一下，“我昏迷了两天。” 格雷医师猛地转过头，瞪着温楠的脸，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斥责。 温楠:“......嗯, 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 好吧！”格雷面色难看, 脸皮有些轻微的扭曲, “希望前任元帅将这个担子扔在您身上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也许他没有想到, 他以为我至少可以撑起联盟往后的一百二十年。”温楠耸耸肩，“不过你也知道，某些时候他称赞我的能力，会带我去舞会，各种宴会，教我人际关系，让深受他信任的你成为我的主治医生，某些时候又对我警惕至极，搞得我好像下一刻就会谋权篡位一样......” 说到这里温楠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毕方。 毕方是前任元帅暂借给温楠的机甲。 前任元帅在世时，毕方每年都会被送去检修，那时候温楠已经在里面加入了造物基因抑制类物质。检修站将文件直接呈送给前任元帅，然而前任元帅看过后什么都没问，并下令让检修站以后销毁关于毕方的检修信息，不允许留下任何资料。 联系前任元帅对他若即若离的冷漠态度，温楠突然感到脊背发寒。 格雷医师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要有个学生敢时不时对我动粗，早将他一棍子打死了！” 温楠:“......您说谁，我？” “不是你是谁？”格雷医师甩脸色可没固定时长，将一盒药剂拍到了桌子上，“每日一次，一次一支，完了再来复查，规矩你知道。” “是，是，不许私自加大剂量。”温楠拿了药盒，又探身去问，“我和前任元帅动粗的事......” 只是普通的师生切磋，只不过被格雷夸大了事实，但看着温楠分外在意的样子，格雷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不可能连这件事也不记得。” 温楠心跳一滞，笑笑:“都过去这么久了，记不清也是应该的吧。” “别跟我打幌子，你连拉萨那小子几岁尿床都记得清。”格雷医师盯住温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元帅，请告诉我，精神力异动是不是影响了你的记忆。” “格雷，我向你保证，没那么严重。”他的记忆损失确实和精神力异动没关系，那是身为造物的缺陷，温楠同样将话放得缓慢，语气柔和且沉稳，“这种事我不会隐瞒，你应该相信我。” 格雷似乎还想崩紧脸皮，最终叹气道:“......好吧，元帅。” “谢了格雷。” 温楠拿起药剂，临出门前格雷道:“前任元帅一直对您留有期待。” “或许吧。”温楠头也不回地道，“毕竟我只来得及当他一个月的学生。” 温楠回家，给自己打了一针后，感觉脑子是清醒了很多，从格雷那突然生出的倦意也不知觉消退。 先是上楼看了下陷入熟睡的小家伙，又回书房，翻看近日堆积的文件，忙完了之后，又看了一会联盟时事新闻。 突然来信息询问温楠是否要领取快件。 温楠看着微端停顿了好一会儿，发觉不是自己眼花。 不是政务用频道，是私人消息，就在他以为是谁发错了消息的时候，界面又探出了一条信息。 ——因超时回复，系统自动判认为确定领取，三秒后请于门口接收。 一秒、两秒、三秒...... 门口突然炸开一声巨响，透过窗户能够看见一个重物轰然落地，连大地似乎都抖了三抖。 铁制箱，高一米五，周遭扬起被震开的灰尘，颇有经典反派人物登场的画面感。 温楠面无表情盯着挡在门口的巨大箱子，又转眼，看了一下尾端批注的文字。 ——星航速达竭诚为您服务。 不存在拒收，也不存在退货，专供他人寻仇，传说中的流氓快递，果然民不虚传。 温楠虽然招惹的人挺多，但他的住址隐蔽，星航速达接收订单的条件又极其苛刻，所以收到这种流氓快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警报装置发出嗡鸣，镭射激光炮已经准备就绪，温楠抬手关闭。 星航速达虽然挺有背景，但只是一个快递站，标准的賺钱营生，没胆子光明正大地往联盟元帅家里扔东西，他们敢这么做，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或许是寄件人的身份非凡，让一向警惕的快递站不去细纠收件人的身份。 所以温楠比较好奇给他寄东西的人是谁。 调出别墅防卫设施的控制面板，天空湛蓝，乍一看没有什么异样，温楠轻车熟路地动动手指，一股波动荡开，远处一架正欲离开的小型宇宙飞船在反隐形装置的控制下立刻显现了身形。 飞船里的人还在悠闲谈笑，冷不丁警报响起，一个个从坐位上跳了起来，惊慌至极。 温楠戏谑的声音从广播器中传出:“下午好，朋友们。” 飞船里的人严阵以待:“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请不要倒打一耙，我都没有投诉你们乱往我家扔东西。”显示航线的星图一黑，画面里变成了落在温楠家门口的铁箱子，“谁让你们把东西送这儿来的。” 飞船里的人对视一眼，这人他们得罪不起。 常年做得罪人的活计，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立场也如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于是没怎么犹豫就把寄件人卖了:“是帝国的沈驰上将。” 温楠:“......”这回答是不是太迅速了点。 似乎是怕温楠不信，飞船里的人又道:“沈将军事先吩咐过，如果您问起寄件人是谁，如实回答就行，我们还有他的寄件视频，如果先生想看，现在就可以调出来向您证实。” 温楠思考近段时间对沈驰是不是太客气了一点。 毕竟这些人只是个快递员，得到答复后温楠就把人给放了，而星航速递的人为了表示歉意，以及对温楠的结交之心，特地留下了联系方式，并承诺，如果温楠日后需要寄件，一律五折优惠。 温楠这才想起，星航速递除了潜规则是给仇人寄威胁物，偶尔也会接普通的单。 认识的都在联盟，他能给谁寄东西？ 身边的亲信直接送就行。 议会吗简直浪费感情。 沈驰......还是打住吧。 温楠揉揉额角，也搞不懂沈驰这次是唱的哪一出，他调了一个小机器人出来，让它先去开门，通过和小机器人的跟踪视频，看到铁箱子上贴着的标签。 ——你会喜欢的。 温楠看着那标签。 新的挑衅方式？ 让小机器人将箱子搬到草坪上，虽然系统智能并没有检测到什么危害物，但温楠还是认为防范于未然。 接着小机器人将箱子打开。 温楠眼睛瞬也不眨，视线聚焦，凝视着里面慢慢露了出来的玩具......玩具？ 这次温楠比确认消息的时间用得还长，最后发现那确实是一堆玩具，准确来说是猫咪玩具。 温楠皱皱眉头，将控制器放下，来到草坪上，看着铁箱子里的猫咪玩具，都还没有拆封。 玩具中间还有一张便签:温楠元帅也是不久前才开始养猫，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同探讨一下养猫相关的经验。 措辞忒长，又很工整，认真。 但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楠宛如头顶蒙上了一圈雾水，纸条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为什么拼到一起就那么陌生。 不，也不是陌生，是怪异，好像在那听过类似的话。 对了，逛宠物天堂时那少女不就对沈驰说过类似的话吗。 ......所以？ 温楠感觉自己又一次大脑当机，他将纸张拿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恍惚，突然智商上线，对小机器人道:“检查一下箱子里有没有摄像装置。” 小机器人道:“有，就在元帅的手中，来自帝国新研究出的纳米微摄技术，现已载入资料库。” 温楠:“......” 与此同时，帝国首都星。 屏幕突然闪过一连串火花，接着显示摄像已中断的标识，沈驰遗憾地关闭了录像机，牵扯着几乎不笑的嘴角，凝视定格在画面中的温楠的面容。 再晚一点发现就好了。 第53章 那些玩具终究还是被温楠扔进了垃圾箱。 格雷的药确实有效, 在服用了之后的七小时内温楠都没有感受到与之前相当的疲倦，他睡了相当惬意的一觉。 只是同时心里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似的, 有些淡淡的空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几天过去, 温楠因银河外系的某星内乱出了一趟差，回来就发现小家伙精神头萎靡, 望夫石一样端端正正地守在门口。 “怎么了宝贝？” 一听见温楠的声音，小家伙像打了鸡血一样扑腾起来，一把上前抱住了温楠的大腿, 温楠嘴角抽搐, 将团子抱起:“你是猫, 不是狗。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团子盯着他, 乐滋滋地喵呜了一声。 温楠一笑，将团子放在了沙发上, 这时管家机器人过来，交给了温楠一份团子的观察日记。 温楠接过翻看着, 脸上的笑容却在不知觉散去，他看了一眼重新围上身边的小家伙，拨通了协会的通讯。 “阿玛施，对，是我，温楠, 我想问一问, 猫最多能连续睡上多久？大概十个月, 会比较嗜睡是么......” 小团贴着温楠的动作稍显停顿，像是陷入了某项愁虑，情绪也没刚才欢快了。 温楠结束通讯，看了自家猫儿一眼，以为对方是被自己凝重的表情吓到了，安抚地一笑，蹲下身揉了揉它，将衣服脱下，上楼换了便服下来。 “抱歉小家伙。”温楠说着将沈驰抱起，“今天不能陪你玩了。” 沈驰将下巴搭在温楠的肩膀上，神色郁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温楠摸了下沈驰的毛发，暗斥自己不是一个好主人。 如果不是自己疏忽大意，怎么会连自家猫儿身体出了状况都没看出来。 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嗜睡。 在宠物医院呆了半天，有温楠在旁边守着，沈驰猫相当配合，所以诊断过程很顺利，其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只是温楠在最后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医生单手搭着嘴，不知道怎么措辞，好半天像是做了一番心里建设似的，将单子递给了温楠，“但小猫的精神力时高时低，在低的时候，接近于涣散。” 温楠接过诊断单，除了最初的一顿，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他的指尖在几不可闻地颤抖着。 所有人都知道精神力涣散意味着什么。 温楠深吸一口气，快速且仔细地扫视单子上的所有内容，平静道:“然后？” “在得出这个结果后我们进行过不下三次复查，结果不变，仪器显示运作正常......一般情况下，小猫现在应该在昏睡状态，可是它没有，所以......我也无法给元帅一个确切的答复。” “但它昏睡了三天。”温楠用指尖蹭抚着小家伙的后颈，“有什么解决办法？” “这个......元帅可以暂时将小猫留在这里，我们会安排专人......” 话音未落，只听喵的一声叫，温楠胳膊一沉，眨眼间多了只手部挂件。 兽医瞪大了眼，在猫和观查台上来回看，满脸不可思议。 这么小一只猫怎么能一蹦三米远。 温楠摸摸它，眼中不掩心疼，小家伙还这么小，就被他扔在家中几天不闻不问，他怎么舍得接着让小家伙待在医院这样陌生的环境里。 以他现在的身份，忙里抽闲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 “如果不留在这，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温楠道。 兽医语涩:“联盟至今还没有哪位学者专攻宠物脑域方面，倒听说帝国有过类似的研究......” 温楠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近段时间他与帝国的接触格外多，巧合得像是上天注定。 大多数好像都是跟沈驰息息相关。 兽医吞吞吐吐，为自己没法帮上忙而惭愧，温楠倒是毫无怨意地一笑，抱起小家伙，眼底只剩下了忧色。 “对了元帅，小猫的精神力虽然存在涣散的危险，但在它精神力较高时，完全可以媲美一个S级机甲师。” 温楠和沈驰同时一僵。 兽医完全是好心安慰，加上温楠已经转过了身，没看到这一点，无意中补刀:“人类里达到S级精神力的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宇宙中威名远传的人物，小猫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一定可以克服任何难关。” 温楠:“......” 沈驰:“............” 如果不是沈驰被温楠牢牢抱住，估计现在就会上去给这个多嘴的兽医来上一爪子。 意识到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连沈驰向温楠撒娇的喵喵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兽医闭上嘴，惴惴道:“元帅......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 沈驰感觉环抱自己的双手紧了几分，像是一种无声的禁锢。 温楠语气缓慢，眼皮下垂，看着神赐的眼中充斥让人动容的爱怜。 就是将小家伙瞧得浑身发冷发颤。 “有一件事我比较担心，精神力一贯是人类无法深及的领域，至今提升精神力的武器也深受世人疯狂追抢，如果让他人知道我家猫儿拥有这么高的精神力，可能会引起一些危险分子的注意。” “我知道的元帅。”兽医咽了一口口水，立马表态，“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一件事。” 温楠笑笑:“那好，你能将那张单子递给我，我想再仔细看一下。” “当然可以，元帅......” 一整句话没来得及说完，温楠突然掏出一个手柄来，强光过后，兽医的眸色变得黯淡无神，瞳孔更是涣散。 温楠单手接住兽医倒下的身体，将人放在座椅上，轻说了一声抱歉。 沈驰侧头看着温楠手中的手柄。 记忆消除器，只能消除短期记忆，对精神力强大的人无效。 也许是知道这东西对沈驰没作用，温楠没用手柄抵着沈驰，然而对于联盟元帅而言，只是一个微小的举止，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成为迫势他人的威胁物。 温楠将沈驰放在台上，微笑:“还要装么？” 沈驰往上抬头，没看到温楠眼底的笑意。 “我曾游历星际，见过一个种族，它们很聪明，我教它们用火，教它们搭建房屋，教它们狩猎，等过了一个月哦再去看时，那个种族已经建成了小规模的村落，文明形成在即。”温楠嘴角蕴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还有三分厉色掺杂其间，“而它们的精神力仅仅达到B级。” 温楠是在生气么？是，要谁知道自己养的宠物居然是一个智力极高的智慧生物，整天扮演一副蠢萌的姿态愚弄自己，谁能不生气。 猫是温萌送给他的，过程也是偶然，他不认为小猫是蓄意接近，或许也是因为谨慎所以才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小猫被送到之后一系列奇怪的反应，现在想想也能得到解释了。 但是—— 温楠想养的是猫，不是一只内心小九九比人还多的智慧生物。 沈驰仰望着温楠，没出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好半天，软乎乎地喵呜了一声。 叫声不见退缩，在温楠听来就是理直气壮，丝毫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他没忍住将小家伙捏着后颈提了起来:“选择性失忆？好，前几天在我嘴巴上咬出一个口子的人......猫，是不是你？” 沈驰腾空后也不折腾，纯黑的眸子里掺了水润的柔波，毛绒的尖耳轻轻地动:“喵呜~” 温楠:“......”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手一扬，到底没舍得扔，把沈驰放在了观测台上，然后转了身。 沈驰微愣，猫脸上陡然染上几分急切，从观测台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啪嗒一声。 温楠脚步停止，又迈步，比之前的速度还快。 猫几下爬起，在身后快速地追，它不像曼格拉沙岩猫那样善于狩猎的种族，身体不甚矫健，小短腿勉强迈开，却在追温楠的时候迸发出一股慑人的劲。 温楠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脚踝上牵绊的力道。 “喵呜，喵呜......”用尽全力地抱住温楠，一声声悲惨兮兮，可怜巴巴，无助又凄凉。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弯身将小家伙抱起来，好好爱抚。 这么想着，温楠便不受控制地弯了身，手刚来得及伸出去，挂在脚踝上的力道却突然变得松软起来。 猫儿闭着眼，爪子死死抓住温楠的裤脚，也没了声。 温楠:“......” 清醒之后的兽医挠了挠头，迷茫地看着四周，还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看见门没关，起身向门口走去。 他被猛然冒出来的温楠吓了一跳。 几次诊断过后，沈驰还是被留在了宠物医院里，温楠走出医院，捏着鼻梁，脸色隐隐含着铁青的迹象。 温楠毫不犹豫地打开微端，拨通了沈驰的通讯频道。 第54章 屏幕上, 蓝色光辉的电磁频率上下起伏，最后趋于一条平静的直线。 通讯没有接通。 温楠看了好几眼微端, 又往宠物医院的位置看了一眼，揉额叹气。 兽医说到S级精神力的时候, 排除诸多因素，单从直觉判断,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沈驰。 但要他相信那只整天宠着他喵呜直叫，黏糊得不行的小家伙是冰山脸沈驰......不行，得让他缓缓。 温楠揉额直叹, 眼底那一抹忧色始终未散。 清醒之后的兽医将刚才的诊断重做了一遍, 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小家伙的精神力濒临涣散, 只是由于一个未知的原因，一直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徘徊。 ......不管小家伙是谁, 总归，是他的小家伙。 帝国那边能第一时间联系到的人, 温楠只想到沈驰，然而这次沈驰不给面子，温楠只好找了第二联络人，小少年撒旦。 要说为什么不使用军备设施，或者让自己的副手帮忙联系......说不定一会儿有xxxx的交易，要和公事搭边还怎么谈。 这次温楠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小少年得知温楠请求内容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猫也出了问题？” 温楠:“......” 他花了几秒时间来琢磨这一句信息量略大的话, 冷静地道:“沈驰的猫也是？” 除了沈驰, 他还不知道有谁值得传言中天性凉薄的小少爷去注意。 撒旦的脸色也不太好, 眉宇带着倦色，没有搪塞地道:“帝国有这种就技术，只是正在研发中，轻易交给元帅那就是不负责的表现，对两国......” 温楠道:“说人话。” 撒旦一翻白眼:“技术不外传，带猫来帝国，不然免谈。” 温楠打量了撒旦好几眼。 几天不见，胆子明显见长。 撒旦直接将通讯挂断，漆黑的屏幕倒映着温楠的面容，温楠愣了一会儿神。 通讯画面跳出来的时候，撒旦似乎正在和什么人交谈，背影很熟悉，温楠认为自己没有认错的可能。 那是沈驰。 撒旦让他去帝国之前，转眼朝旁边请示了一眼，温楠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沈驰的示意。 如果坐在远隔了两条银河系外的人是沈驰，那么刚才抱着自己撒娇的小家伙又是谁？ 他突然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是不是异想天开，自己的小家伙......又究竟是不是沈驰。 路边两位少年已经看着他窃窃私语了很久，温楠将微端关闭，冲着那两位青年礼节性地笑了笑。 一个青年松了口气，紧张的表情缓和下来，大大咧咧地笑着:“你看，我就说吧，怎么可能这么巧，随便压个马路就能碰见温楠元帅。” 另一个青年稍显沉稳，不过看起来也只是个学生，面露狐疑，见温楠冲他温和地笑，连忙将视线收了回去。 两人站在一起，身形高挑，温楠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标准的军人站姿，和比例协调的身躯。 是操控机甲的好手。 “请问一下。”沉稳脸上前道，眼里带着温楠很轻易就能看出的探究，“您的腕表是从哪买的？” 他看起来就要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摸上温楠的腕表，却迫于某种顾忌强忍着不动。 温楠勾起一边眉梢，笑道:“从一位老朋友那赢来的，如果你想买，我大概没法向你们推荐会卖这玩意的店家。” “赢来的？实不相瞒，我曾在一个拍卖场上看见过和这类似的腕表，它可不是一个普通的——” 当然不是普通的腕表，除了拿来看时间外，偶尔还能探测地形充当导航哟，并且携带一个小型储物空间。 活泼青年大概觉得沉稳脸问话很唐突，连忙将人拉走，一边哈哈哈地道歉:“抱歉抱歉，这小子一直很仰慕温楠元帅，见您长得像，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沉稳脸似乎还有点不甘心，任凭活泼青年东拉西拽，怡然不动地站立着，固执地看向温楠。 温楠笑道:“我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如果你实在喜欢，我改天试试联系那个老朋友，也送你一个？” 活泼青年挠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去你拽我干什么？” 沉稳脸眼中的疑惑没了，扫了温楠一眼，还是留有几分不确定，但很快反应过来，抓着同伴掉头就走。 活泼青年也只是埋怨了一下，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我说你啊，平时多冷静的一个人，不就是一个和元帅同款的腕表吗？至于大老远看见还把我拖了一条街给拖过来。” 沉稳脸沉声道:“那是真货，上面带着空间波幅。” “还不允许其他人伪造一个啊？还有，元帅怎么可能穿一身休闲服出来乱晃，身边不带任何副官。” 活泼青年双手背后，抱着后脑勺:“要我说，除了长相差不多以外，其他哪点像，比元帅瘦，比元帅矮，仔细看还比元帅难看......当然样子也不赖，但真正的元帅明显更帅的好吗......” 两人越走越远，以为温楠听不到，也没刻意压制音量，身后的温楠表示:“......” 路上貌似遇到了自己的小迷弟，但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怎么破？ 这个时候尤其想抱着毛球狠揉几把，以解心头郁气。 只是有点想自己的猫。 温楠向撒旦发去一封简讯，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是不是沈驰又怎么样，总归不能丢了，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如果小家伙真是沈驰的话，他才得考虑要不要将对方丢进宠物保护协会严加看管。 小家伙最好能庆幸自己不是沈驰，不然......呵。 远在帝国首都星的沈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最近你真的变弱了很多。”小少年偏了偏头，以一种完全不惋惜的语气说道，“身带近神的造物基因，居然还能感冒？” 沈驰端起水，淡淡地瞄了一眼撒旦背在身后的手:“那也不代表你能偷袭成功——将匕首收回去。” “我身上的基因可不比你差。” “是么？” 见沈驰朝他看了过来，小少年几乎秒怂:“用威压是犯规的！” 然而他说晚了一步，难以估测的重压直坠在他的身上，撒旦扑腾一下匍匐在了地上，脸颊惨白，呼吸滞涩，几乎动弹不得。 沈驰从床上下来，将小少年拎起，扔到床上，下一刻解了威压，小少年立马挺起身，将腰后的匕首扔了过去:“这不公平！明明你是人类改造出来的造物，为什么基因等级会比我还高！” “虽然猜不透联盟研究造物的原因是什么。”沈驰抬手，轻松地接住了匕首，“但你觉得他们只为创造出一种能够威胁到人类生存的怪物？” 撒旦气得不行，拎起拳头就挥了上来:“你说谁是怪物？！” “你是。”沈驰接住他的拳头，冷淡地道，“我也是。” 撒旦的手抖了一下，收了回来:“他从来不会说我们是怪物......还有，我们偏题了，明明是同一个计划中产出的造物，为什么你的基因等级会比我高出几个层次，仅仅因为你之前是个人类？” 沈驰道:“你想说什么。” 撒旦笑了:“你就不好奇温楠的基因等级吗？” 大概有多快？一秒，一毫秒，一微秒——那是撒旦也无法捕捉到的速度。 他被沈驰大力掼在墙上，背撞上坚硬的墙壁，听声音他很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已经被震裂，却还是忍住颤抖笑出了声。 沈驰的脸色很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面具就是温楠？！” “不，我不知道。”撒旦止住笑，抓住沈驰的手腕，急喘一口气，“我只是猜测而已。” 他停顿，不掩恶意:“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想一只逮谁咬谁的疯狗。” 沈驰看着撒旦，沉寂的眼里仿佛燃烧着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足以毁灭一切。 下一刻却将小少年给松开，像是懒得计较一样，淡淡询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撒旦捂着脖颈，神情怔松，不敢相信沈驰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在你还没开始怀疑之前。” “是么。”沈驰面色如常，将匕首扔到小少年的面前，“我确信了他的身份，在你还没确信之前。” 撒旦:“......” ？？？ 为这种小事自豪？ 沈驰你幼不幼稚？ 第55章 得幸于地下室还藏着个机器人替身, 元帅温楠秘密去往帝国星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然, 等他接见沈驰后, 这件事的知情人就从0变成了2。 ‘轰’的一声, 像是炮火落到了身旁, 听到动静的沈驰先是一皱眉, 而后迈腿, 短短几步蹿上了楼阁。 窗外树叶和羽毛纷飞, 鸟雀在半空中惊慌地扑腾翅膀, 一个人影在漫天泥土中翻窗跃进, 正对上沈驰的视线。 两人短暂对视一眼，温楠快速错步，就近贴在墙边, 同时沈驰上前一步，挡住了旁边温楠的身影。 窗外没多久飞来了几个巡逻队, 在半空中停滞, 不断张望, 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 见到沈驰, 连忙行礼:“沈上将。” 沈驰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 “禀告上将，卫星探测到有外人入侵住宅区。” 就在巡逻队长快要注意到地上掉落的半截树枝时, 沈驰打断了他:“我刚从外面回来，没在这里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你们去西区看看。” “是。” 等到巡逻队离开, 周围重新恢复平静, 温楠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随手拍掉身上的灰:“离开用时一分四十九秒，那小队长对你的话存有疑虑，过会儿应该会再来检查一次。” 从温楠现身后，沈驰的眼神就变了，现在更加肆无忌惮，直接盯着不放。 那种压抑着什么的目光，在温楠看来有点像是打量，但他也没错过沈驰面上的柔和。 温楠诧异，挑眉道:“沈将军今日心情不错？” 沈驰几乎秒回，嘴角还扬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温楠:嗯，看来心情真的不错。 小家伙的事应该有着落了。 他笑了下:“若是平时的沈将军，一定会压沉了声音:你认为会怀疑我的人还有机会留在我身边吗？” 温楠模仿的是沈驰亲口对他说出的一句话，虽是少年足轻狂，但也表现了沈驰领军的气势和威慑。 也是那时，温楠的视线中多了一个叫沈驰的小小帝国将领。 照以往的相处模式，将帅二人免不了迂回性地寒暄一场，然而温楠这开了个头，沈驰却只是—— “嗯。” 没有任何修辞，简单平常的一个字，‘嗯’，直接断了话题。 温楠:“......嗯？” 沈驰半秒后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将视线从温楠身上移开，平静地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我的人。” “怎么？” “前段时间混进来的，以为我不知道。”沈驰道，“三言两语解释起来很复杂，应该是为造物实验而来。” 这一番话让温楠不免在意，又往窗外打量了几眼，沈驰却错开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沈驰轻声道:“温楠......” 绕是温楠再不懂沈驰这个人的心思，现在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更别提沈驰目光如炬。 他只在沈驰战场上嗜血杀敌时看过这样的眼神，但现在没了凶狠的意味，更像猫遇到了妙鲜包。 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 来之前已经勘测过地形，这里是最佳着陆地点，但温楠却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缓慢笑道:“沈将军，是不是我的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确实。” 沈驰话落出手，动作十分迅速，拇指摩挲着温楠的脸颊探往耳后，片刻又收了回来，温楠定睛一看，是片树叶。 这一个小插曲好像让沈驰恢复了正常，他拇指捻着那片绿叶，收拢掌心，抬步往楼梯口走。 “如果是宠物的事，在这里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先跟我来吧。” 温楠:“......” 颊边还停留着沈驰手指触上的感觉，淡热淡暖，有些粗糙。温楠皱了下眉头，拎紧手中的保温箱，跟上沈驰身后。 没多久，听到动静的小少年也过来了，准确地说他正站在大厅里，像是早有预料。 撒旦道:“还以为温元帅会从窗台翻进来，没想到是‘走’楼阁。” 温楠满脸淡定地走下楼梯，过后才笑着道:“如果不是小少爷送给了观测站一份大礼的话，我其实是想走正门的。” 撒旦:“......” 沈驰:“......” 温楠有意无意地又扎上一刀:“反侦查装置改得不错，比上次有进步。” 撒旦:“......” 沈驰:“............” 撒旦四肢僵硬，看着沈驰边说边往后退:“沈驰你知道帝国联盟立场不同我不可能眼睁睁看到联盟的机甲侵入帝国毫不作为而且我并没有为难温楠元帅的打算只是向防卫部提个醒好歹加强戒备以防日后被敌人——” 沈驰道:“说完了？” 撒旦全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你把枪放下！” 撒旦不住后退，背部已经触到了墙壁，就在他要哀悼吾命休矣的时候，温楠突然发了话:“沈驰。” 撒旦立马转过去看着温楠，眼含期颐，沈驰也停了动作。 “你要训人可以，等救完了我的猫再说。” 撒旦:“......” 沈驰果真将枪收了回去，还道了声好。 那一刻仿佛寒天飘雪，特别温楠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撒旦感觉全身上下都冷飕飕的，写满了凄凉。 帝国科研部设在西郊，总归是探测器也找不出来的地方，温楠花点力气或许能找到，但没什么必要。 现在沈驰是盟友，他不太想搞出什么乱子来。 温楠来帝国的事当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于是沈驰充当起了司机。 沈驰在前面开车，温楠谢绝了对方让他坐副驾驶的提议，假装没看到沈驰眼中的遗憾，和小少年撒旦坐在了后座。 撒旦看了他一眼，就差没像刺猬一样炸出一身刺来。 “温楠元帅一个人手也不带，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帝国，难道就不怕出现什么万一？” 沈驰警告道:“撒旦。” 温楠笑笑，将保温盒搁在大腿上，没把撒旦话中的敌意当回事:“带了人才麻烦，况且我也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来。” 撒旦闭上嘴，眼睛却开始闪烁，温楠淡定地指了下自己的胸口:“毕方也在。” 毕方意思意思亮了一下指示灯:“很高兴见到您，撒旦大校。” 撒旦:“......” 撒旦道:“机甲也算人？” 温楠一笑:“不，算我可信赖的同伴。” 毕方乖顺地应答:“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认可，温楠元帅，不过我好像感应了来自外部的杀意和敌意，是否需要进入警戒状态。” 温楠道:“放心不会对你构成威胁，忽略就好。” 撒旦:“......” 前座驾驶位上的沈驰:“......” 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两位武装兵走了过来，沈驰摇下了车窗，两人确认了沈驰的身份，却没急着走，朝后座看了几眼。 沈驰道:“怀疑我是不是带了不该带的人来？” 两人连忙解释:“抱歉沈上将，只是列行公事，还请见谅。” 撒旦摇下后车窗，咧着嘴笑看过去，眼里一点寒芒:“什么时候医研基地的职权足够对上将例行公事了？” “不，不敢！” 两人匆忙扫了眼后座，没发现可疑的人，立马打开了大门。 车缓缓驶进医研基地，车窗关上后，温楠撤销了隐身装置，不等他说话，沈驰已然发问:“撒旦。” “抱歉，我会处理。”撒旦以手揉额，紧皱的眉头表示他已经开始冒火，“我没想到他们敢把手伸到这里来，但我们要去的地方绝对安全。” 温楠聪明地没有插入话题，以免引火烧身，帝国内部比他想象中还能折腾。 沈驰却没想让温楠一直沉默下去似的:“刚才惊扰了元帅，不好意思。” “倒不至于惊扰。”温楠想了一下，“沈将军刚才说，这些人可能与造物实验有关？” “叫我沈驰。” 温楠:“......？” 如果不是沈驰的声音确确实实映在自己的脑子里，他还会以为刚才那一声只是幻听。 撒旦脸颊微动，单手托腮，散漫地看着窗外:“百分之九十能确定，最近我们加大了搜查力度，某些人可能站不住脚，急着来盗取一些东西。” 温楠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那些人除了和星盗有勾搭，现如今可能还和帝国的一些人有点联系。” 撒旦轻轻哼了一声:“也不排除其中还有联盟‘老友’的赞助。” 温楠笑得从容，也没否认，只是道:“知错就改是联盟的美好品德，如果遇到的是蛀虫，那就另当别论了。” 车子停下，沈驰先下了车。 温楠一手拎着箱子，打开车门，身子却突然倾压过去，撒旦猝不及防地后仰，声音惊慌:“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猜想撒旦大校可能对我存在什么误会，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在彻底根绝造物实验的事情上，至少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温楠将手伸了出去，笑道，“合作愉快。” 撒旦看着温楠的手，那一刻，目光却渐渐变得悠长而渐远，有很多东西包裹在里面，只是没等温楠看清，小少年已然拍开他的手，下车走了。 温楠甩了甩手，暗叹小孩子还真不好哄。 第56章 医研基地的人比温楠想象的要多，他们见到沈驰时并不像普通下属一样敬礼, 而是退后一边, 让开道路, 比起正轨军统里的规矩，倒像是猛兽遇到更强者时下意识的臣服。 其中有几个身影步伐诡秘, 有种熟悉的感觉参杂其中, 温楠不免多看了几眼。 走在前面的小少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从来不知道温楠元帅有窥伺他人机密的癖好。” “能毫不设防展露给别人的东西难道也分为机密？”温楠收回视线，淡笑，“况且我也不是窥伺, 是正大光明地看。” 撒旦往后一瞪，眼神里仿佛述说着‘狡辩’‘伶牙俐齿’等多种谴责词。 温楠耸了下肩膀, 和沈驰同道步入中心区，刚一进去, 差点被一声咆哮震破了耳膜。 中心区也乱，人群拥挤，白大褂来来去去, 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 “十三号病床上的病人陷入狂暴状态, 建议使用镇定剂！” “不行了, 病人基因等级太高，我们压制不住！” “人呢！沈驰他们不是来了吗，他们在哪！” 罕见至极, 这是温楠生平第一次碰见敢高声直呼沈驰姓名的人, 嗯......除了温楠本人以外的第一次。 沈驰表现得并不意外, 但也不是特别淡定, 走过去，没等那疯狂找人的白大褂露出什么表情，径直进入了一下标号13的房间。 临走前也没忘记多看温楠一眼。 温楠正怪异着沈驰为什么要回头看这一眼，旁边的小少年却伸手拉住了他，温楠低头，话还没问出口，撒旦已经站在他身后，语气沉沉地道:“你能帮上忙。” 大意就是让他跟沈驰一起进去。 温楠抬抬半边眉毛，却是更加奇怪了。 一是他只是个科研人员不是医生，能帮上什么忙？ 二是一看这场面就知道事情不一般，撒旦却好似很放心地让他去帮忙？ 到底身处别人的地盘，还是有求于人，温楠也就没拒绝，抬步走进了房间，他一进去，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索性温楠脸皮堪比城墙要厚，轻咳一声，在纷多疑惑的目光里走到了沈驰的旁边。 不过房间里的人能腾出注意，也就证明情况得到了控制，但温楠和沈驰前后脚接踵也不过一分多钟的间隙。 所以温楠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驰看着他，身体微微晃动，与温楠视线交接的时候，停下了挡住温楠的动作。停顿这一下，他偏过头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沈驰，十三号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即使你的基因......”话要说到关键处时突然停滞，那人瞧着温楠的眼神慢慢复杂起来。 温楠早有预料，识趣地准备离开。 接触隐秘需要的不止是好奇心，还得承担得知隐秘之后的责任。 不过温楠没走成，他被人拉住了，这次拉住他的是沈驰。 攥住他的人堪称大力迅猛，以温楠的反应竟一时没能躲过，沈驰拽住温楠之后就没再松手，他向其他人看了一眼，凌厉的眼神竟让所有人不自觉退后半步。 于是温楠就顺势挤到了病床前。 在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时，温楠觉得自己出门前大抵是没看黄历，不然怎么能遇到这么多状况之外的事。 虽然状况很被动，温楠却没怎么生气，只是视线垂下，往沈驰拽着他的手上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沈驰一僵，随即扯扯嘴角，不甚在意地笑着，缓慢松开了手。 温楠揉着手腕，酸麻了一片，沈驰这暴力分子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我能做些什么？”温楠问向身后的撒旦。 “你只要站在这就行了。” 温楠:“......” 明明半个小时前撒旦还向帝国国防处透露了温楠的行踪一副恨不得让他死的样子，现在又对他含着无比的信任仿佛他两已经共事多年。 年纪轻轻就精神分裂，可怜的孩子。 撒旦被温楠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注视着病床上的人，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担心，慢腾腾地道:“你要是能触碰他，他感觉会好一点。” 温楠差点就信了撒旦这煞有其事的样子。 他再次观察起病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唇齿发颤，身体不住痉挛，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出于人道考虑，温楠道:“你们或许可以考虑先给他一针止痛或者麻醉。” “效用不大，加大剂量也只是浪费。”撒旦双手撑着床尾的栏杆，“反正也死不了人，只是怕他乱砸东西才没有放着不管。” 撒旦话音刚落，病人仰面大吼一声，窗帘都被震得晃动了几下。 温楠:“.......” 撒旦说不出什么意味地笑着:“这种痛苦我们每‘人’都会经历无数次，你莫名其妙地在不忍什么？” 病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想动弹却动弹不了，挣扎中病人的皮肤表面暴起青紫色纹痕，淤痕将原有的肤色遮盖，衬得他愈发像个非人的怪物。 ......怪物？ 结合撒旦的话，温楠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同时间一只手擦过他的手臂，按在了‘病人’的眉心。 房间里响起几声低低的喧哗声，分析语气中的情绪，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撒旦的表情很是怪异:“你好像说过，从今以后只会对他一个人进行精神抚慰？” 沈驰的双眼深如古潭，沉寂又黑暗:“那不代表其他人可以触碰他。” 温楠没注意他两的对话，他注视着病人身上的狰狞纹痕在沈驰触碰之后变得浅淡，一脸的痛苦挣扎也逐渐化为祥和，刚才发狂的迹象全然不见，留在病床上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看起来有几分羸弱的身影。 就算是毒发后解毒都不会有这么快的恢复速度。 还有什么情况的恢复能让人暴起的肌肉生生缩短两圈。 现实陡然变成了科幻片，温楠回神，转向身边针锋相对的两人，挥手拍开仿佛在空气中迸裂的火花:“现在事情解决了，能帮忙解决我家猫的问题了吗？” “猫？”旁边有人出了声。 温楠看过去，那人看向了沈驰，温楠注意到沈驰眸色微黯，随即向那人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温楠手中的保温箱，道:“他会帮忙治疗你的猫。” 那人礼数得当地行礼:“请您跟我来。” 温楠用了伪装仪，眼神神态动作都做了细节上的处理，在外人看来就是平凡无奇的一个人，对方会对他用敬语，看的也是沈驰的面子。 温楠跟着那个人出去，沈驰的脸色终是变得暗沉，房间里气压骤降，恐怖的窒闷感在四周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撒旦用手捂住脖颈，双膝颤软，几乎贴着地面跪下，恶狠狠地咬住下唇，却又不敢直视沈驰一眼。 “撒旦，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只说最后一次，收起你的小心思，停止试探。”沈驰道，“没人可以碰他。” 另一个房间里，温楠一眼就注意到了被搁置在柔软小床上的小小身影。 小床外装了隔离罩，温楠走进，视线透过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呼吸浅显的雪白团子，胸腔好似压着一口气将出不出，许是温楠的视线过于直接，带温楠过来的人道:“这是沈将军的猫。” 温楠当然知道这是沈驰的猫，印象中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再变成猫，也就表示...... “它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因为温楠是沈驰带来的人，所以医生没有隐瞒，又或许是没必要隐瞒:“昏迷不醒，症状是精神力涣散，却找不出病因，我们多次探测它的精神力状况，得出的结论是，早在将军将它带回来时，它就应该死了。” 说到这里，医生停顿了下来，语气忧郁:“但它挺了过来，当时我们都以为它就是个奇迹，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应该死了却没死，因为有了温楠。 一直以来，当他变成猫后，身为人类的躯体就会陷入休眠的状态，是温楠自己想得太单纯，他原以为猫早就已经死了，变成猫只是个偶然，当自己恢复正常不变成猫之后就能杜绝一切麻烦，却没考虑到猫可能还没死，或许还会因为自己的决定再一次陷入死亡。 还活着吗？ 温楠内心波澜不止，不由自主地将手撑到玻璃上，恍惚中他凝目看去，好似看见雪白团子睁开了眼，雪白的朦胧影子从躯体里浮现，隔着玻璃蹭到他的掌心，那双绿眼睛里染着兽类纯粹的光芒，美丽而干净。 再一眨眼，瘦瘦小小的团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旁边的医生得了温楠的首肯，正将保温箱打开，简单检查之后，似惊似诧:“这位先生，您的猫，怎么，和沈将军的猫......怎么会，症状一样？” 温楠指尖微颤。 他转头，正看到推门走进的沈驰。 第57章 沈驰听完医生惊奇的述说之后, 那一刻，眸里一点亮光飞快闪过, 温楠好巧不巧地没有错过，以手扶额, 回忆自己变猫之后做过哪些愚蠢的事。 没到半响他收回手, 满心凄凉, 做的都是蠢事，完全反省不过来。 沈驰一贯声色不露, 这次也不免低皱了眉头, 朝温楠投来略微惊疑的视线，还有其他不明的东西参杂其中。 温楠用指尖掐了一下指腹，略带慌乱地从那灼热的视线中挣脱，让沈驰只看到他沉静平淡的侧脸。 最后猫被留在了沈驰那, 医生给温楠看了医疗记录, 证明他们的治疗确实对兽类的精神力涣散有效，只是条件有限，见效略慢。温楠不可能在帝国停留太久，事实上他为一只猫私访帝国的事已经算得上是骇人听闻。 温楠登上机甲前回头看了一眼:“沈将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会让我误以为你并不舍得我离开。” 沈驰眼神深邃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是, 元帅会留下来么？” 温楠的心瞬间一咯噔, 一种奇怪的感觉腾升而起, 差点在瞬间侵占了他的整个思绪。 但失神只是一小会儿, 温楠摇摇头, 笑道:“沈将军盛情难却, 可惜我那事多，没福气享受了。” 不管是不是玩笑话，在没有公众接受的正当理由下，他都不可能留在帝国，哪怕是多一分钟都是麻烦。 沈驰显然知道这个道理，被温楠拒绝了也没见意外，只是低垂的修长睫毛下，眸子里染上了一抹失落。 温楠扭头进了机甲，看似没有注意，其实是不愿去理会心里隐约的波澜。 那样的想法太过荒谬，乃至于见多识广的温楠也开始慌乱。好在他的慌乱没人能够看出来，回到联盟之后，他仍旧是无所不能的联盟统帅。 温楠看着手里的药瓶发了会呆。 这几天他一直在服用格雷给他的这种药，见效甚强，温楠已经有几天没有再陷入那种昏昏沉沉的迷糊感。 只是昨天和今天他都没有服用，现在那种感觉又来了，比之前几次强烈得多，温楠有些不适，揉捏眉头，习惯性要打开药瓶，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沈驰的脸，手指停在了瓶盖上。 他等着熟悉的晕眩感逐渐包围了自己，却许久没有动作，眼前彻底昏暗前，温楠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只剩下了翻白眼的力气。 手中的药瓶滑落无力的掌心，和温楠一起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闭眼再睁眼，熟悉的人站在温楠的面前，看他醒了，眸光跃动，好像是意外。 温楠更加意外，转头看看四周，是在医研基地没错。 “嗯，我一直等在这。” 团子的小脑袋僵住，磨磨蹭蹭地扭了回来，暗自郁闷这该死的默契。 连他都不用询问沈驰为什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医生还留在这观察情况，以为沈彻在和他说话:“将军是知道温......”还是叫不出那个名字，改口道，“小家伙会醒，所以才等在这的吗？” 小家伙出事前几天沈驰也时常过来看望，不过因为公事繁忙，每天至多停留两小时，今天却是整晚都在。 “嗯，他会醒的。”沈驰的手伸进隔离罩，将温楠猫抱了起来，“他不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对吧，温楠？” 温楠没控制住自己，干脆地给了沈驰一爪子，沈驰挨了这一下，并没感到疼痛，将猫爪子按住，捏了捏。 温楠不自在地收回了爪子，旁边的医生直叹神奇。 沈驰揉了揉毛绒绒的小脑袋，温楠颤着耳尖，有点想躲，被沈驰温柔的掌心轻轻按住。 沈驰低头，温楠抬头，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先移开的视线，沈驰调整位置，没让坚硬的勋章磕碰温楠柔软的皮毛，温楠也慢腾腾地挣动两下，舔舔爪子，将下巴磕在沈驰的手臂上。 当许多东西有迹可循之后，真相似乎就摆在眼前，只是聪明的人从不会轻易揭破。 两个月后。 拉萨扯着领结抱怨:“为什么我要穿着这一身看起来蠢到爆炸的衣服去参加什么活动开幕式！” 西里格简单梳理仪容，列维斯调试配枪，温楠慢条斯理地将袖口系上，摸着下巴打量道:“看着挺帅的。” 各做各事的两个人瞬间看过去，不约而同地抽搐了嘴角，拉萨被礼服的衣扣弄得难以呼吸，对着镜子办了个苦脸。 虽然镜子里的人经过简单打整后看起来有了几分仪态，但对习惯了懒散的拉萨来说简直别扭至极，他又看了几眼，不怎么苟同地道:“您真这么认为？” 温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拉萨半信半疑地转回去看镜子，镜面反射出西里格隐笑的嘴角，脑子一怒，转过头去，西里格没刹住，被拉萨看了个正着。 拉萨不耐烦地扯开扣子:“这破衣服，我不穿了！” 温楠单手环胸，手抵着下唇，语气中透露着欣赏，不紧不慢地道:“挺配你的气质，不穿可惜了。” 拉萨半脱的动作霎然僵住，慢吞吞地穿了回去，不过嘴里还是在不忿地嘟囔:“这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要去和帝国的人交涉，西里格和列维斯都可以当夺旗战的考官。” 西里格向温楠暗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两个战点对应四个考官，帝国联盟各两人，这是早已定好了的人数限制。”温楠接过列维斯递来的配枪，顺手装在腰间，“再说你们不是抽签决定的吗？” 拉萨撇撇嘴:“只是运气不好......” 列维斯冲他摇了摇手指:“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拉萨:“......” 总觉得抽中成为温楠的主考官后这家伙拽了不少。 温楠拍拍拉萨的肩膀，抬步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走出中庭大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架宇宙星舰停在空地上，舰前的学员们整齐战列一排，精神抖擞，气质昂扬，在温楠走出来的一刻，眼神却不免微微移动，侧着头悄悄打量。 旁边的教官暗斥几声，学员们连忙将视线收了回去，虽然有些不和规矩，但温楠并不讨厌那一双双眼睛里绽放着的朝气蓬勃的光辉。 他一时间有些感概，走近时突然发现两个略眼熟的身影，两个身影都站在前排，当温楠走出来时，这两人也是盯得最紧，目光更是密切火热的两个，只是温楠走近之后，两束目光又陡然变得错愕。 沉稳脸少年还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温楠的腕表。 温楠冲两人几不可闻地一笑，两名学员均都红了脸，埋下脑袋，偷偷摸摸地打量温楠。 几名军官对温楠行礼，温楠颔首，为了调动学员的情绪，一名军官简单进行了几句军事演讲，看温楠走上台前，联盟递上话筒，温楠摆了摆手，没接，只身站在演讲台上，目视着下方的一千名学员。 他站得笔直，就像是用铁尺比出来的线条，看上去不高不瘦，但没人会怀疑那副普通躯体下所蕴藏的力量，温楠面色坚毅，又杂糅了道不明的柔和，一双眼睛更是受无数战事洗礼，沉淀了岁月，变得宁静而悠长。 所有人仰望着他，仰望联盟军神，目光熠熠生辉。 没有过多的言语，旗帜飘扬下温楠环视众学员，声音不大，却仿佛贯彻了蓝天下的每一寸土地，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告诉我，本次夺旗战的胜利将属于谁？” “我们！” “大声点，属于谁？” “属于我们！属于联盟！” “很好。”温楠眼含欣慰，掷地有声，“出发！” 简单两个字，全场近乎暴动，脚跟接踵，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是——！” 联盟和帝国的身影接连进入夺旗战所选的星球，停靠站点后，学员们被通知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给他们自由活动，这在以往是件史无前例的事。 不过想想也并不意外，夺旗战虽然事关联盟帝国，但终究只是学生活动，从古至今还没有过将级及以上的将领参与过。而现如今，不止处于帝国权力漩涡中心的沈驰答应策划人参与出场嘉宾，连温楠元帅也在百忙中抽出空，笑言和沈驰一战。 这可是一件宇宙级大新闻！ 如果说有幸被选为‘士兵’的学员们会为此兴奋不已的话，那么全银河的新闻社都会为这场夺旗战沸腾，两国群众更是从倒计时起就开始盯着实况转播，不肯眨一下眼睛。 “嗯，打扰一下。” 温楠在众人瞪大的瞳孔中走近，学员们讨论的话音被掐死在了半空中，没人料到温楠会突然过来，手足无措地行礼，温楠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发现在这围着的都是站列前排的十几个人，笑问道:“抱歉打扰了你们休息......我想借几个人，有谁愿意来的？” 第58章 最后关于帝国军校的简易制敌策略没谈成, 变成了学员为争夺出门机会的纯竞争。 虽然都是熟悉的同学, 相互知道实力也懂得分寸，但能参与到这次夺旗战中的学员都是学校公认的精英，自信于自身实力且踌躇满志，现在就有一个能跟联盟元帅就近相处的宝贵机会放在眼前，怎么可能会甘心错过。 学员们一个个都拼红了眼，倚身门口的温楠不得不出言提醒，甚至废了点力气才拉住这群好战的小狼狗们:“好了好了, 再打下去主办方得找我谈话了，你们破坏的可是公共设施。” 幸好房子的隔音效果不错, 不然其他房里的学员都得被引过来, 到时候肯定会变成大型混战现场。 活泼小子被温楠拉住了手腕，差一点他的手就扼中了另一名学员的咽喉,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打得这么忘我，这阵回过神来，看着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的大家, 抿了抿唇。 温楠道:“这没什么好自责的。” 活泼小子身形微颤，将手臂抽了回来, 一手握住温楠刚才拉过的地方, 嚅嗫的话语不像是质问:“为什么您会让我们自己选人, 您是故意的吗？” “安卡！”大家忍不住出声。 沉稳脸拽了自己的同伴一把:“你这是什么语气, 对元帅？” 温楠没怎么生气地笑了笑:“我是故意的啊。” 其他学员:“......” “带你们出去当然不是无缘无故, 这是一项秘密任务, 我需要你们的帮忙。”温楠道, “在此之前我也看过你们的学员资料，还有以往赛事的视频，不过那都在有着充足准备的情况下。” 温楠之前遇到的二人组合，活泼小子安卡挠了挠头:“所以您只是想看看我们对突然事件的应变能力？” “回答正确，可惜没奖。”温楠拍了拍手，“现在去收拾一下，我可不会带着一只小花猫出门。” 安卡脸颊瞬间涨红无比，飞快地冲进了浴室。 “对了该带的东西也收拾一下。” 少年瞬间又冲了出来，朝自己的住房奔去。 其他人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干瞪眼。 温楠收回视线，对着站在旁边的沉稳脸道:“你叫唐毅？” 沉稳脸瞬间抬头，脚跟接踵:“是的元帅。” “不用这么拘束，收拾一下，和他一起在门口等着。” 少年眼睛发亮:“是。”话音未落就跑了出去，跟之前老气横秋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楠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温楠又找了三个人，交代其他人为这件事保密。五个军校学员齐排站在门口，眼神熠熠地看着温楠，眼里的激动几乎都压不住，其他学员没法参与，挤在窗子边不停往温楠这张望，温楠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 温楠率先踏上飞船，安卡紧跟其后，只不过一只脚刚踏上去，另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脚旁，背光的阴影笼罩了安卡的全部视线。 安卡不明所以地抬头:“元帅......” 温楠一根手指抵在嘴边，笑眯眯地道:“同学们务必记住，如果一会儿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把他从飞舰里踹下去。” 安卡等人:“......” 有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联盟元帅脸上的面具破裂，暴露身形的恶魔正朝他们不怀好意地狞笑。 元帅原来是那种表里不一的抖s吗？！ 五名学员齐齐打了个哆嗦:“是，元帅！” 温楠已经进了飞舰，其他学员只看到安卡他们状似斗志昂扬地应答，一时间更加羡慕嫉妒恨了，踹桌子摔背包以头抢地悔不当初。 五名学员依次登上飞舰，飞舰启动，在隐形装置下化为空中的一阵风，越过大气层，向旁边的星云驶去。 与本次要做的事情相比，飞舰里此时安静得过了头，温楠调了自动导航模式，回头发现五名少年都低垂了头，脸上神情恍然迷茫，头上笼罩漫漫乌云，兴奋和激动也差不多消弥了干净。 温楠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自己暴露性格之后会给这群小少年们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都怎么了。”温楠转过椅子，手肘支着椅臂，“这一趟可不是去奔丧的航班。” 唐毅张了张嘴，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温楠元帅，我们这是去哪？” “格尔瓦斯星球的中转站。”温楠道，“都还记得夺旗战的规则吧？” 学员们点头。 夺旗战分AB两个夺旗点，一个点上两名考官计分，为了形成竞争力，攻占两个点的分数不一致，难度也进行了适当调整，A点分低，容易找到，B点分高，但想要攻占极具难度。 两个夺旗点道路交错，期间设置二十来个隐藏点，隐藏点内藏有物资道具以及找到己方旗帜和敌方旗帜的重要线索。学员和领队军官在初期只有一柄匕首，一瓶水和一个面包，之后的一个星期内率先找到己方旗帜，并把旗帜在夺旗点升上高空的一队将获得分数。 除了夺旗有加分，击杀敌方人员也有相应的分数加成，但这样的加成分只在双方都没有攻占夺旗点或双方旗帜遭到损坏时才有作用，夺旗战最终只看夺旗点，也就是说，哪怕己方全灭，只要攻占了B点，那一队就是最终胜利者。 “那么说说你们对夺旗战的看法。” 唐毅道:“物资是关键。” 每人只有一瓶五百毫升的饮用水和一个面包，要想撑过一个星期，那么获得物资必不可少。 温楠点头，转头看向其他人:“嗯，还有呢？” 安卡踌躇片刻，举手道:“嗯......旗帜也是关键？” “下次回答问题的时候可以更自信一点。”温楠打了个响指，“没错，旗帜也很重要，应该说，由于夺旗战取得胜利的多种可能，导致每一个我们能想到的东西都成了关键，但是，我们只能走一条路，有人知道为什么吗？” 另一名学员试探地道:“因为时间不够？” “很好的问答。”温楠拍了下手掌，五名学员在巴掌声里精神一振，“时间不够，人数有限，精力不足，物资稀缺，对手和我们势均力敌，所以我们得在短暂的时间里取得先机，这就是我即将要带你们去做的事。” 唐毅等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再度燃起的跃跃欲试。 温楠看着他笑了一下，双手交握:“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要去探查‘情报’。” “情报？” “格尔瓦斯星球，一个典型的中转星球，没有长期住民，来者是客也是主，旅客，星盗，狩猎者，以及能力极强的非人种。”对着学员们神色各异的脸，温楠摇摇手指，“当然我不是带你们去围观别人的，那样不礼貌，虽然我也曾好奇过他们的长相。” 众学员不住咳嗽。 “每一个中转星球都是一个鱼龙混杂的聚集地，特别当中转星球旁边就是一个土地肥沃且对外开放的星球时，龙鱼比列可以高达九十九比一。”温楠道，“这是一道阅读理解题，抢答开始。” “他们为了星球的物资而来！” “竞争激烈，所以来的都是强者！” “都不错嘛，反应很快。”温楠笑道，“再给你们一个提示，也是星际旅行中的潜.规则，强者有不遵循秩序的资格。” 五名学员因这话冥思苦想了几分钟，唐毅率先反应过来:“您是说，中转站已经有人暗中潜入了我们夺旗战的赛点？” “里面的紫蔓藤可是制作朗姆特伦酒的必备材料。”温楠笑道，“一瓶两万星币，而紫蔓藤的货源也是出了名的短缺，这一月刚好是成熟季。” “就算那些人企图无视两国通告，赛点也早在三个月前就进行了全面封锁......” “高手在民间，不要小看了那群星际游徒的能力。”温楠道，“宇宙中尚有灰色地带，无论是联盟还是帝国，都不能代表绝对的权威，毕竟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人，所以，只要他们不破坏赛点，我们一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毅等人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敏感问题，稍微有点背景的，每天都能听父辈提及讲述这些事，但这和直接听到温楠的述说以及亲身体验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我们即将接触的不是正规军人，是一群亡命之徒，市井商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迫不及待和兴奋的感觉要多一点吧。 众学员等着温楠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们得换一身不太正常点的装扮，衣服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脱吧都。” 唐毅等人:“......” 欸？ 第59章 安卡将衣襟往外扯扯, 一侧的领子半边是内折, 半边是外翻, 硬是扭出了一个奇异的无限循环符号，加上单边形状怪异的耳环，布满黑色斑驳脏得像是几个月没洗的衣裤，以及被改造得完全可以趿拉着走的鞋，原本的青春活泼好少年已经不复存在，全盘充斥着让人见上一眼就恨不得绕道走的小混子气息。 扯着扯着，实在受不了其他人宛如在打量观赏性动物的眼神, 安卡道：“元帅——” 温楠：“叫我什么？” 怒吼的声调在安卡嘴巴里回转了几转, 愣是一丁点火星都没胆子冒出来，安卡道：“温, 温叔, 凭什么他们不用打扮成这样？” 他边说着话, 语气还带上了委屈巴巴的控诉，手指的方向正是在换衣服的唐毅。 瞄了安卡一眼，唐毅转过身去将衣服套上，熟视无睹的样子差点没让安卡满脸笑容崩开一个口子。 “因为我有个特殊任务要交给你。”温楠没回头, “别急着动, 让旁边的同学给你补个‘妆’。” 女同学依言将东西拿了过来。 看着那一团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配置出来的乌黑泥泞, 安卡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唐毅问：“温叔，这次的任务内容是什么？” 温楠凝视着得到的地图, 只是语气显得不紧不慢：“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虽然安卡等人和温楠相处不多, 了解很少, 但温大元帅是谁？内里恶劣因子死压偶像包袱，绝对没有在小辈面前掩藏个性一说，所以当温楠露出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时，大家就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称不上轻松。 被特殊对待的安卡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往回一看，以他为中心的一圈人居然默默地往后退开了一步。 安卡：“……” 旁边的唐毅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 位居第三银河边境的格尔瓦斯星球，可以说是几大排列银河中离太阳最远的中转星球，阳光的缺失使得这里的植被难以生长，降落的雨水无法被锁在土壤之下，也就导致了大部分土地沙漠化，避免被砂石腐蚀皮肤，木乃伊一样的装扮成为了这里的一大特色。 一架私人飞艇停留在城镇小路的尽头，安装在飞艇顶上的探测装置咕噜转动，像是在打量四周，过后才下来了三个男人。 他们看起来无比健壮，周身穿着严实，看不见面貌，只眼睛的位置露出一条缝，但那偶尔一闪而过的凶恶目光，也能说明他们是极其不好相与的角色。 三个人的身上都配有枪械，唯独其中一人的枪有着特异的标志，另两人也像是听那人的命令行事，一直与他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跟在身后，不算轻车熟路，却也很有目的性地往城镇的方向走。 大约两小时的脚程，城镇的建筑物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为首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举手示意其他两人停下。 他们望见的街道上正行走着一队人，面向稚嫩，每个人的岁数看起来都不大，穿着也不像当地人严实，但风沙挂过来的时候没有人下意识闪避，挺胸抬头，步伐规律整齐，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老大。”右边的人粗着嗓子说，“那些小子……” 左边的人已然嗤笑着：“假模假样生怕不知道他们是谁一样。” 平日里银河浪人虽然和帝国联盟井水不犯河水，但不代表两者能够友好相处，一个我看你无组织无纪律凶煞恶徒，一个你看我伪君子资本家笑里藏刀，两两见谁都嫌谁。 为首的人看了一会儿，才问：“今年确定是那两人带队？” 夺旗战要提前封锁星球安抚，前骤工作更是搞得阵仗翻天，消息传开了，现在遇到疑是帝国联盟学生的人，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得到的是这个消息，但还没有人去验证过。” 为首的人还在看着那队学生，其他两人也在旁边蹲守着，如果细心点的话还能发现，在三人对话的途中，三个人都没有移开对小队打量的视线。 用着不算友善的眼神。 对于他们这些每天都能招惹十多个仇人的恶徒来说，当然不是为了私怨。 参加夺旗战的都是军校内最精英的学生，不乏有世家弟子名门之后，随身配置的一个小玩意，可能就得他们刀口舔血拼搏数十年才负担得起。 旨在财，任何人都是疯狂的。 “应该不是。”其中一人舔了舔嘴角，不掩贪婪，“如果是那两人带队，这些小兔崽子敢偷偷溜出来？” 每逢夺旗战，总会出现一些好奇心重的学生，就算懂得做伪装，但在那些‘老江湖’眼里却是蹩脚得很，对他们而言，学生就像是勿入了狼圈里的小羊羔，咬下去一口便是鲜美至极。 只要不伤及学生性命，学校不会对作恶的人进行过多的追究，也当成是给学生的一个教训。 这话警醒了为首的人，考虑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他迟疑了，站起身：“我们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另外两个人转过头去看他，表情是惊异的，不敢相信对方这么轻易就罢手了。 “即使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的，静观其变。” 小队的学生不多于十个，走上几步就要东张西望，眼中含着好奇，除却穿了一件当地的厚布衣，伪装并不精明，十分具备‘偷溜’出来的个性。 女学生像是受不了粗布磨砺了皮肤，不时对身上的衣服挑挑拣拣，最后不耐烦地囔囔了一声：“还要走多久啊？” 她的声音不低，好像是蛮横惯了，旁边立马有男同学过去哄劝，其他人也顺势看了过去，好言好语，女同学才撇着嘴消停了下来。 他们像是没注意到背后一个个极其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学生感觉到不自在，飞快地转过了身，目视一圈，街上行人匆匆，摊贩们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 他挠了挠头，对周围的同伴询问：“你们不觉得这里的人太少了一点吗？”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语气里就带着不确定，所以那人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对啊，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少？”好歹也算是个中小型中转星球。 “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回去吧。” 女同学捏着自己的胸口，空间钮欲要的光芒透过布料印了出来，是高等机甲，少说也在A级以上。 一部分‘行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唯独那双掩不住贪欲的眼睛绽着迫切的光芒。 “你干什么！”旁边的同伴没她心大，还知道什么叫财不外露，也知道如果在这里启动机甲引起轰动，回去了准被一顿骂，连忙把女同学的手掩住。 但她赞同女同学的提议，望向其他人：“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回去吧。”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也有。”“我也是。” 其他学生面面相觑，好似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微微的退却，于是便有人不屑地说道：“这样就怕了，还算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吗？” “是啊，更何况我们这次出来什么情报都没有打探到，那出来了有什么意义？” “我们本来就是偷偷出来的……” 争吵的声音传开了几米远，路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它们，不想再过多地争辩引起他人围观，学生们不约而同地闭了嘴，但各自站位却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以不愿意就这么回去的人为首，大概三四名学生，向另外想要离开其他的学生投去了嘲讽的眼神：“你们要回去就回去吧。”再不说其他的话，抬脚便走。 留在原地的人滞留了一会，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注意安全的话，不过前面的人走得快，眨眼就被风沙蒙住了身形，他们只得无奈看看对方，转身回去了。 现在是白日，整个天空却黑沉沉的，一片灰暗，沙土在天地之间漫天飞舞，渐渐有些看不清楚路，继续前行的学生小队硬着头皮往前走，突然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道路分成几个岔路，他们不得已停下，砾石堆砌的楼房高耸而密集，将他们包围其中，这些久经风沙的建筑并不稳固，风一吹扬起一片灰土，几条岔路光线昏暗，像是隐觅着凶狠的恶兽，等着他们松懈的时候伺机猛扑。 刚还硬气的学生终于也有些怯了：“我们回去吧？” “要回去，刚才怎么不说？”轻切了一声，那人往前迈步，没好气地道，“怕了就滚！”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第60章 聚能的散点从暗色狭角里凝成一点, 袭往小队之人的背后, 队长那满脸唾弃瞬间凝固在脸上，话不多说，连忙将那人一脚踹开，自己也就势往旁边一躲，激光射线将将擦着他的衣服边角而过，击中墙壁, 扬起一阵混杂了灰泥的硝火味。 只见一众四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表情被面罩遮住, 光子枪械的聚能声却能表露他们来意不善。 小队学生下意识要启动胸前的空间钮，队长贴墙站立，手臂前伸阻止了：“你想埋了谁？” 那学生抬头看见四面环抱的楼层建筑，如果在这启动机甲，汇集的能量波能直接把地基轰散。 他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也不管自己是什么恭敬不恭敬的态度了：“你怎么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了？” 队长也不是个能忍的，立刻反唇相讥：“那不是你们跟着走的吗？！” 不合时宜的争吵正中那群劫匪的怀，不给几个学生吵完的机会, 一人提起弯刀就冲了过去。锋利的刀锋破空而来，刀面倾斜，反射出利光，直指其中一名学生的身后！ 那名学生忙着躲开, 却被反身一脚踹到了墙上, 后脑勺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 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双眼放空，失去了意识。 队长见状一声怒吼，手中抽出刀柄，激光从刀口射出，一步冲上，与那人的弯刀相碰撞，对刀迸溅的火光瞬间绽满了阴暗中的每一个角落，在队长气势汹汹的攻势下，那出刀的人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是没有对上几刀，又有几道激光射线从不同的方向过来，将队长连连逼退回原地。 大约十数人立在楼房的各角落，站队十分规律，每个人都能保证出场露面，但各队伍谁也不挨着谁。队长撑着墙壁喘出几口气，和尚且还有战斗力的其余两个人慢慢退后。 最先来的四个人停手，抽出余光往攻击的方向一瞄，瞬间沉下目光。 他们与后来者分明是认识的，但也明显不是同一路人，所以当下就有一个问题。 “这怎么算？”弯刀瞬间逼向楼房顶上，“总要分个先来后到吧？” “这可新鲜了，当劫匪还要讲道义？” “%~&%~，老子最听不惯这种蹩脚的通用语，小瘪三地方还管不好手底下养的畜生，随随便便放出来恶心自己还是恶心谁。” “你说什么？！” 几米长的电火花从高空砸下，那威力堪比平地惊雷，几名学生不由得往旁边一躲，又有人堵住了他们的道路，不得已学生们抽出武器，交战起来。 但这边打着，那边也没闲着，小巷道里可视度低，因着打斗中还震荡了楼房，泥灰纷纷扬扬地落下，一时间更看不清谁是谁了，只能在黑暗中捕捉到激烈碰撞的炮光枪影。 队长几下踉跄站稳，受了一枪的手连剑柄都握不紧，更别提抵抗别人的攻击，他捏住空间钮，心一狠做了个决定，但看着混乱的四周，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向四散的学生警示道：“伙计们，我数一二三——” 这一个举动无疑暴露了他所在的方位。 刹那间，众人的枪口对准了队长，队长心知不好，但危机之下只来得及接连闪避，一发激光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将空间钮打落在地。 空间钮极小，落地之后的声音在嘈杂的打斗中显得几不可闻，被来往的人踹踢到角落。等队长好不容易躲开这一轮的攻击，返身途中，却只能捞到空荡荡的胸口时，那倏然一变的脸色映入了所有袭击之人的眼底。 就在此刻，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潜入其中，抓起地上没人注意到的小物件，转身便跑。 天色终是彻底黯淡了下去，夜晚来临。乌云遮住了月亮透过层层风沙的最后一点亮光，万事万物都好像在这一刻沉寂，悄然无声。 那道身影一直往前跑着，生怕身后有谁跟踪一样，拐角进入另一条街，又蹲身钻进了狗洞里，爬出来随便选了一个楼房进去，从窗户中跳出，奔往旁边的街道，如此东拐西绕，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男子蓬头垢面，微微佝偻着，衣服没能遮住的皮肤被晒出了红斑，他张望着四周，将空间钮小心地从紧捂的怀里拿了出来，看着掌心的空间钮，不自禁，嘴角裂开一个贪婪满满的笑容。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半空突然炸开一道尖锐的风声，寒毛直竖的男子就地一滚，一道炮火正落在他刚才呆过的位置，炸开的黑烟寥寥上升，呛得男子咳嗽不止。 待看过炮火炸出来的坑洞，男子张大了嘴巴，这架势完全是要置他于死地！ 顾不得去看是谁在攻击自己，男子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大概使出了吃奶的狠劲儿，没一会儿就跑出了老长的距离，嘴里还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妈呀！杀人啊！” 如果男子能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一队袭击他的人并非刚才出手行驶抢劫的人。 这些便是螳螂捕蝉身后的雀。 身后的人群咦了一声，大概是惊讶跳蚤还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对男子的开火。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混惯了有点小机灵，特地挑了这么一个偏僻不着人的地方查看自己偷来的东西，也方便了他们现在的行动。 男子一路连滚带爬，灰头土脸的样子也变得更加狼狈，但也许是运气好，竟然在接踵的炮火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 但路到底是有尽头的。 男子慌忙中转过头，差点一头撞进了墙壁里，踉跄几步停住，看着面前被挡住的路，像是完全无措地呆愣着，身后追击的人爆出一声冷笑，不紧不慢地落地靠近。 “知道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当初就不要拿，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留你一条活命。” 男子终于开了口：“如果我把东西给你，你真的会放过我吗？” 惊讶于男子的声音居然这么年轻，那人又笑着点了点头，笑声里充满了蛊惑：“当然。” “成吧。”话音未落，男子反手将空间钮扔了过去，“那就给你！” 男子答应得太快也太痛快，那人眉头一皱，疑似有诈，但看到空间钮在月光下反射出的鲜亮色泽，仍旧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就在他快要触及空间钮的时候，旁边竟蹿出了数道身影，前后时距不过毫秒，目标不约而同，就是半空中的空间钮！ 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空间钮，正是此时此刻，荧蓝的光辉照亮夜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所有避之不及的人圈在其中。 情势反转便在这一瞬之间！ 如果这时还有人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的话，那也白瞎了他这么多年的亡命生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雀后便是谋划已久的捕手。 手握空间钮的人转过身，发狠的眼神直直刺向网外的男子，男子都懒得看他，拍着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元……温叔提醒过我要时刻警惕，没准我现在已经见阎王了，还说放过我呢，撒谎也不嫌害臊。” 就在男子抛出空间钮的下一刻，那人身边的随从就朝男子开了火。 大概现在受制于人，那人也怕撕破脸对自己不利，旋即堆出了一个和善的笑脸。还不等他说出什么，男子已经将脸上的泥搓了下来，凉凉地说上一句：“笑得还没我家狗好看。” 对方：“……” 男子身后走出来个人，顺势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次辛苦你了，做得不错。” 男子先是一愣，复又像乐开了怀，捂着肩膀几步跑到之后走出来的唐毅身边，暗搓搓地道：“看到没有，元帅夸我了。” 唐毅瞧着安卡满脸泥泞的傻样，很给面子地丢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 他两讲得极小声，没让其他人听见，但看着围拢过来的这一大群学生，还有谁不明白其中的小九九。 没想到学生在街上出现纠纷是戏，学生分为两队也是戏，学生误入偏僻小巷是戏，有人出面争抢又是戏，包括出现小混混浑水摸鱼的情况还是戏。 由始至终，他们围观的只是一场他人自导自演的陷阱！ 几个人冷眼看着为首的温楠，嗤笑：“阁下还真是喜欢兴师动众。” 能在这世道混得开的人，必是警惕善慎之辈。 温楠要找的就是这一群人。 “是啊，要请你们过来可不容易。”温楠笑了一下，手指向圈住那些人的网，“这个东西造价不低，所以各位最好心里有个底，如果没问出点等价的东西，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61章 一群人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被温楠一点, 不自禁抬头去观察空中的那张网, 齐齐脸色大变, 乃至于本来打算破网逃走的人都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好了, 现在是自主发言时间。”温楠拍了拍手掌, “开始吧。” 询问的前半段时间温楠还留着一众学生杵那吸取经验，到后来便半带嫌弃的将人赶回去睡觉了，安卡不放心地道:“温叔，您一个人......” 温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安卡立马把那未说完的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怎么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怎么一号人物, 别说不需要他们护驾，就是这个星球的全部防卫军过来都不一定打得过温楠。 学生们打着哈欠往回走，也就安卡精力旺盛，喋喋不休地和唐毅谈论自己刚才如何的临危不乱。走了一段路, 唐毅突然站定，似有所感地转过了头。 角落里枯草随风摇曳，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怎么了？”安卡问他。 “没事。”唐毅不确定地又看了几眼，半响，皱着眉头望向了温楠所在的方位。 “大概是......错觉。” 支开了唐毅等人，温楠这才看着底下被圈禁的一众浪人, 现场演绎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我耐心有限, 最近你们和什么人做过交易, 做过哪几笔交易, 时间地点交易物品，希望各位还大致记得整个交易的过程手续。” 前一秒还在讨论星球地形地势和隐蔽路径，气氛友好得像即将组建外交关系，下一秒就转了话题语气态度直逼刑讯，众人有十几秒钟是懵圈的。 沉默了好半会儿，才有人开口:“关乎信誉，我们不能透露客户信息。” “星际七大造物组织曾经也和各位有过交集，倒现在却一个不剩，既然过河拆桥的事你们做得顺手自然，现在就别跟我扯什么信誉。”温楠说着，话音未落，那网已经朝内收缩了三分，“命重要还是信誉重要，你们自己选。” 网上的辐射电流都快戳到眼珠子了，没人会怀疑温楠是不是在故作玄虚。 终究是有人惧怕了，道:“我们也只是给人打杂的小喽啰，知道的不多，但近期上面确实接了几个单子，就是不清楚是什么货物。” 温楠:“送到哪里？” 答:“旁边的野灌木之星。” 野灌木之星，也正是本次夺旗战挑选中的星球，同样是上次造物基地检测出来的最后一次讯号发射地点。 温楠问:“第一次和最近一次的交易是在什么时候。” 答:“第一次不清楚，最近一次是在一个星期之前。” 温楠:“最频繁在什么时间段。” 答:“大概......一个月以前吧。” 时间上也比较吻合。 温楠:“对方只是和你们交易？有没有什么东西让你们运出去过？” 这次回答的是另一个人:“没有，我们也不知道在和什么人交易，只知道对方出钱很大方。” 温楠没接着问下去。 在这之前，关于研究人员藏匿在野灌木之星的事也仅仅只是个猜测，但如果有人便需要用品开支，如果研究就需要各项器材，温楠只不过顺着这个事实诈问而已。 只是商人不是浪客，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市面上，没法钓上来询问完整的交易记录。虽然温楠可以动用特权，但找谁用又是个问题。 造物实验非比寻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还有另一件事，野灌木之星早在三个月前便被封锁，夺旗战不会挑选有智慧生物居住的星球，既然上面没有原住民，那就表示有人临时驻扎在了野灌木之星。 这事温楠管不了，但会有谁大着胆子往两国封锁的星球里面钻，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如果那些人进行造物实验的其中一个基地或是总基地就在野灌木之星，那整个事情无疑会变得更加棘手。 温楠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拐了几个弯，他迟疑了片刻，下移的视线在被网圈住的几个人身上流连了一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谁有野灌木之星近期的地形图？听说三天前便开始在黑市里售卖了。” 话是问的所有人，但温楠的视线太有指向性，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左下方的一队人。 领头的人暗自咬牙，如果不是身边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简直忍不住怀疑温楠是不是事先在他的队伍里安插.了内线。 “给他！” 接过侍从扔过来的地形图，温楠还是很绅士地笑了一下:“那就多谢了。” 话不多说，将地形图收进怀里，温楠转身就走，被困在网中的人急了，忙叫住他:“等会，我们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难道你不放了我们？” “当我傻的么，我就一个人，你们一群人，现在放了你们还得了。”温楠摆了摆手，“放心吧，这东西是改良版的，有时间限制，你们再等个两小时就差不多了。” 还要再等两个小时？！ “什么？等等别走，站住！” 不管身后是如何的叫嚣怒吼，温楠都没当一回事，片刻就没了影。 远到看不见那些人之后，温楠才稍稍放缓了脚步，这阵职业病犯了，忍不住伸手整理了一下仪容。 刚才适时追踪弄得衣服有点凌乱。 出来晃当然不能穿军装，联盟资金有限，历届夺旗战都是穷起兵，温楠也不想搞特殊，所以，学生们伪装用的服装都是地摊上廉价买来的，他也随便找了件换上，心灵手巧的女同学还用金边黑底绣了个雄鹰展翅的图案。 大多数时候都是衣装衬人，但也不否认某些人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管穿什么衣服，只要挺直了腰板杵在那，都活活像是摆出来搞走秀专场的。 于是也就有这么一双眼睛直直地看愣了神。 温楠理着衣服的手往下顺势一划，枪就滑在了他手里，他举起枪对准视线处:“招待不周，把您晾在一边围观了这么久，不如出来一叙？” 隐于暗处的人:“......” 细看之下其实也能发现温楠的枪口不是对得特别准:“嗯？将军大人。” 沈驰:“......” 看人乖乖出来了，还主动体贴地拉开了距离，温楠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将枪给收了回去。 联盟和帝国的表面和平还是得维护一下的，如果不是刚才沈驰的眼神太露骨，他也犯不着点破。 这不，立马作势看了看天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着:“今儿天气不错，将军也出来赏月？” 此时刮来一阵风沙，呼啸声四起，宛如鬼怪在耳畔不住哀嚎，天空黑蒙蒙的，一点月光都看不见，全被乌云给挡了个完全。 沈驰看着睁眼说瞎话的温楠，一时间没说话。 过了大概几分钟，等得温楠的脸都要笑抽筋了，他才缓慢道:“现在的大型商船都是用铱肽合金制造的，你给那几个人安上的追踪器容易被屏蔽讯号。” 温楠没猜出沈驰想说什么，听着也不像是在炫耀，更何况前几天他和沈驰相互揭了马甲，就算不说明不说破也有那层关系在，应该不至于再日常闹红脸。 “所以？”打着要友好相处的想法，温楠谦和地不耻下问。 好在沈驰没有强卖关子的坏习惯，说完就扔给了一个监视用的微操设备，温楠抬手接过，随手给打开。 电网已经散了，不过在场的人似乎因为空间钮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争执，对峙的凝重气氛透过屏幕都能看得出来。 温楠懒得细看，抬手给关了，沈驰向他解释道:“这款监视器可以透过铱肽合金制成的辐射网。” “是么。”温楠垫量着手里的监视仪。 放在以前他会厚着脸皮接收这份礼物，不过最近他却特怕欠人情，特别是沈驰的人情。 毕竟已经知道了他记忆有损，指不定一个没注意又搞出一段过往孽债出来。 沈驰像是知道温楠不打算要:“我已经把你安上的监视器都摘了。” 温楠:“......” “那些人已经对你留有警惕，现在差不多也散了，要重新找齐人也不容易。”沈驰道，“元帅不如再考虑看看？” 温楠是真没料到沈驰的这顿操作。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溜达，又费事又费力，就为了送他一个性能更好的监视器？ 沈驰这事图的什么？ 温楠不禁怀疑手里的监视仪是不是也带着监视功能，虽说经过的刚才的摸索，他并没有在上面找到类似摄像头的东西。 “对了。”温楠又想起一件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驰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 温楠觉得沈驰铁定是说谎了，那眼神里表现的笃定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猜测，但不等他继续问，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看向左边的小道。 沈驰率先撇清关系:“不是我的人。” 温楠抚了抚额头，大致猜到了是谁:“这两小孩，真是。” 岂料这一句话不知道触中了沈驰的那个点，泠然的目光扔了过去:“你的身边一贯不缺人。” 温楠:“......”又是发哪门子疯。 第62章 两小孩‘不可避免’地和某将军打了个照面。 此后两人别过，临走前沈驰什么也没说, 只是深深地看了温楠一眼, 就是这一眼给了温楠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有什么需要, 对方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早前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当初是怀疑自己有自恋过度的嫌疑, 现在则...... 温楠不禁抬手一拍额头，强迫自己从这有的没的中摘出去, 不过绕是淡定如他，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一路上没跟两只小家伙说多余的话, 回到战舰内部后就直奔会议室, 把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安卡两人对视:这可咋整？ 安卡:“刚才我要上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唐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拦着，你准备上去干什么？” 安卡依然义愤填膺:“现场都那种情况了，你能忍得住不上去？一看就知道沈驰他——” 唐毅冷静分析:“你打不过元帅, 更打不过他, 如果元帅与沈将军真的在对峙, 以我们的身手贸然进去只会对元帅产生干扰, 并且沈将军也不会放过挟持人质的机会，元帅还得费心救你。” 安卡:“......” 这种情况安卡当然也考虑到了, 但他克制不住为自己的不作为暗生闷气, 更何况元帅自回来到现在就没离开过会议室, 结合之前他们看到过的场景, 脑补下来就是一场威逼利诱的大戏。 要是沈驰真的对他们元帅做过什么, 他保证全联盟的元帅粉丝团哪怕拼了老命都会去拆了帝国将军府！ 唐毅知道安卡是什么想法，正准备宽慰他几句，没想到旁边突然蹿出来了另外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安卡两人:“......” 眼见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拢了过来，齐齐注视着他们俩，安卡下意识地遮掩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些人面面相觑，女同学双手抱臂，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们一直在大厅门口等，你两回来的时候还跟你们打过招呼的，忘了？” 光顾着在意元帅的情况自发性屏蔽了周遭动静的两人:“......” 他们本是不同班不同系的精英分子，通过学业战绩与实战练习对各自的事略也耳闻，但也止于点头之交的程度，这一次秘密任务倒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了很多，所以其他人也没功夫和他两兜圈子，第一句话直奔主题:“沈驰对元帅做了什么？” 正在措词的安卡两人:“......” 安卡:“不对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一同学道:“元帅回来的时候——” 另一同学接:“步伐匆匆，速度极快。” 其他人再接:“眼神飘忽，面色冷厉，没有理睬任何人，直接挥退了管理机器人。” 女同学最后做出总结:“再结合你们刚才说遇到了沈将军。” 众人接下来没说话，但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温楠和沈驰结怨是相传已久的事，但大多都是舆论所需杜撰出来的，也好在两位国家统帅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大矛盾，至今两国人民尚能够友好往来和平共处。所以要是这件事透露出去，溅落出去的点墨甚广，少说不得引起一场轰动。 还是唐毅率先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坦白实情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说多了反而让人产生一些不真实的遐想: “当时元帅的脸色很平静，我们过去的时候也并没有见到沈将军对元帅做出一些失礼失格的举动。” 其他人并没有轻易消去怀疑:“但是深更半夜，沈将军蓄意接近元帅——” 安卡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也知道这事会带来的影响，连忙帮着打掩护:“也许只是碰巧遇上的。两天后就开赛了，元帅不是另外安排我们去做一些赛前准备吗，大家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先去商量一下基本事宜吧。” 女同学皱着眉头:“你也知道元帅让我们找的地点有多偏，这要多巧才能让沈将军碰巧遇上？再说了，不是蓄意，沈将军会不带副手一个人出门？” 安卡：“你怎么知道沈驰是一个人？” 女同学：“如果沈驰身边带着人，你们还会老老实实在后方看着吗？” 从最开始稍显礼貌的沈将军，到之后直呼其名，称呼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几个学生的样子已经像是在笃定沈驰有侵犯元帅的嫌疑了。 安卡:“我们......” 女同学的眼睛还是冷的:“你们一直躲在后方查看情况。元帅没那么闲，本次带队夺旗战事出突然，很大的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必须要元帅和沈将军这等身段的人才能处理的事，所以元帅才会在最后询查那几个商人的时候选择支开我们。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再偷跑回去的，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元帅面前，怕被元帅发现，寻找了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但你们最终还是被发现了，证明当时场中发生了一些状况，也就是沈驰的突然出现，如果你们出现贸然上前，不会就这么完完整整地回来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表情都像是什么都没发......” 这一番话枪林弹雨一般砸下来，唐毅直接转了身，默默地抚了一下额头。安卡愣愣地看着女同学，感觉自己一张嘴快不够用了，也是这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了轻脆的三下敲门声。 不过他们都在会议室门口杵着，敲门声是哪来的？ 安卡猛然反应过来，一回头，温楠正半倚着门边半举着手，脸上的笑意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其他的什么。 一帮齐齐愣住的学生里面，温楠先点了那个女同学的名:“哪个系的？” 女同学瞬间立正站好，模样比刚才乖顺了不知多少:“报告元帅，侦查系。” 温楠敲了一下会议室门面:“单边声波传导基质，虽然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现在很多正式场所正在启用这种新型技术。” 女同学的脸越来越红，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是怎么在温楠的耳朵底下侃侃而谈。 “不过分析得很不错。”打一棒子警醒当然也得给人发点甜枣，至少人也说对了一大部分。 ——除了沈驰可能对他做了一些不和谐事件的部分。 温楠道:“好了，进来吧，正好我也要给你们做一遍战略汇总。” 夺旗战算是帝国和联盟的老一套竞争比赛，赛后总结年年都有人做，所以温楠也没有去费二心，直接套用资料库里现成的总结，学生们私下当然也去咨询了参与过夺旗战的先辈，所以除了一些特殊的地形需要稍加注意以外，温楠要格外强调的地方当然就是那伙人可能出现的地界。 “我已经把夺旗战的战略传入了你们的微端，这是你们的战争，全程我不会过多干涉什么。这两天我要你们休息好，养精蓄锐迎接之后的挑战，有异议么？” 学生们两两对视了一瞬，安卡举手发问：“那元帅会到场吗？” 温楠低头瞧了一眼腕表：“不会。” 虽然早就猜测到温楠不会亲自参与夺旗战，但从温楠嘴里亲口得知这个消息时，学生们还是出现了小小的失落感。 打发掉这群小家伙后，温楠转身来到会议桌前，投放屏幕上的内容也随着温楠的动作绽出淡淡蓝色荧光，将隐藏的秘辛于温楠面前缓缓展现了出来。 后腰靠着桌沿，却没坐下去，温楠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若是联盟将来出了行为学成就奖，不请自来这一奖项一定非将军莫属。” 也不知道从哪传出的声音回答了温楠的话：“那会是你亲自颁奖吗？” 温楠自然地顺了话问：“是不是我颁奖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温楠就后悔了，果真是变猫时不得已和沈驰日夜互动留下的后遗症，果真听见沈驰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是你颁奖，我一定整装梳理，集合仪仗队隆重到场。” 温楠嘴角一抽，这人有够幼稚的。 调侃过了，该谈的正事还是不能落下，温楠拿着激光笔的手一划，屏幕上的光点就脱落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在会议桌上平铺延伸，几秒时间勾勒出了一份完整具体的三维立体地形图。从地形图的左边至右，一共分布有大约七八个闪烁的红点。 暗处的身影依然没有现身，但似乎温楠的举动并没有妨碍到对方观测地形图：“你想从这几个地方入手？” 构造星子地形图的光点会层层叠加，不靠近观看容易误判全局，虽然这样的构图影响视角，但也不妨为一个恶意侦查的措施。温楠的视线几不可闻地在左右晃了一圈，又稍微往上，看了一眼光洁的天花板，认为沈大将军不顾形象扒拉天花板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没有细看。 找不出对方藏匿的具体方位也无碍，毕竟藏匿是一回事，动手是另一回事，温楠转眼就没去纠结了，回应了沈驰的话：“嗯，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同帮助。” 对面一时没声，温楠拿不准对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但按照沈驰的性子，意愿单枪匹马打个痛快的可能性更大。他想了会劝告的说辞，结果沈驰突然回了声：“嗯。” 温楠没多想：“夺旗战传送门之后，学员会随机分布，虽然我们提前联系了夺旗战负责人，将前往这几个地方的道路实行隐秘封锁，但如果无人看管，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沈驰一瞬间想到了跟在温楠身边的安卡和唐毅：“你好像很在意那些学员？” “是啊。” 沈驰：“......” 温楠拍了拍手：“联盟这边人手不够，所以需要帝国空出点闲人......你在听吗？” 沈驰冷声：“是啊，我们这边什么都缺，也就闲人比较多了。” 温楠：“......” 也不知道沈驰怎么就阴阳怪气了起来，温楠轻咳一声：“算我说错了话。” 沈驰：“你去哪？” 温楠道：“嗯？” “夺旗战开始后。” 温楠笑着反问：“沈将军是怕我破坏你我定下的协同契约吗。” “没有。” 沈驰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心底却是落定了温楠会擅自做主的想法，本性就是本性，就算温楠忘记了前尘往事，那也是改不了的事实。 他也不知道是该叹该气，若是许久之前的沈驰，也许会依着温楠的性子就此作罢，但可惜期年已去，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 第63章 不过这次沈驰是真的误会了温楠, 擅自做主那也是在自我能力能承担的范围内, 没把握的事, 温楠脑抽了才会去逞强。 心里虽是不信，出口却是展现出了信任：“你准备怎么做？” 温楠拿出了沈驰给他的追踪器, 两个都是聪明人，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沈驰问：“你就这么肯定对方会在夺旗战当日动手？” “虽然联盟和帝国对星球进行了封锁，偶尔也挤进去了一些漏网之鱼，但想要获得大的利益还是得等待时机。我相信有不少私贩在等着夺旗战开始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是最混乱，也是最安全的, 无所不贪的生意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温楠的拇指摩挲着追踪器的表面。 沈驰对此没异议，不过这次行动明显要用学生做饵, 他不免好奇温楠居然会放任这样的行为。 从联盟元帅和帝国将军第一次见面的那时候开始, 两人之间就横生出了无法言喻的默契，通过对方的行为表情猜测想法那是一猜一个准，温楠曾经还怀疑过沈驰是不是他遗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 虽然按照长相来判断，双胞胎兄弟这一说法是不切实际的, 不过事实证明, 两人在之前确实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 所以沈驰停顿的这一会儿温楠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同样以他的性子，他可以不作出讲解。 沈驰也以为温楠不会理会。 温楠摆弄着激光笔，漫不经心地道：“如你之前所说的, 夺旗战本就是一场危险至极的野外生存实练, 他们的能力足够, 也快要毕业了，参与这样的事件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连突发事件都应付不了，以后还上什么战场，打什么仗？通通投降算了。” 沈驰信了一半，这个人最为擅长嘴硬心软，现在话放得狠，没准当天出现意外后第一时间就会奔到学员面前。 沈驰心里顿时就有点酸溜溜的，温楠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性，理念里却不知道从哪揣来了母性的仁爱光辉，不说之前在废弃工厂捡来的造物，外出办事时要是遇到一个孤苦伶仃的成年人，最多做到给点食物和钱财，但遇到要是一个小屁孩，别人稍加恳求，绝对二话不说往家里带，要不工厂的百八十个人是怎么凑来的。 温楠是看不到沈驰的表情，即使看到了，以他在情爱方面的浅显了解，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赫赫有名的沈大将军是在为这点小事吃醋。如果他知道了，也只会扶额无奈，在那个联盟帝国打得不可开交还有星盗混迹添乱的糟心年代，他敢放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在自力更生，但他敢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在外面随意晃荡吗？ 而且造物的身份是要保密的，外来的小孩他必定不会留太久，最迟两天就会送往靠谱的保护机构安置，沈驰的醋完全吃得没有道理。 相互变猫的马甲掉了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又变得朦胧了，就因为两人存在默契，沈驰了解温楠的性子，所以他再难以忍耐都会压抑住那份感情。 “沈将军？” “没什么。”沈驰只是静默了一小会儿，便换成了如常的语气，“如果元帅只有这些需要帮忙的小事的话，很难保证我这里余下的闲人不会伺机而动了。” 现成的劳动力，还指望他能放过？温楠笑道：“当然没那么轻松，在这些地方隐秘布置人手，除却是为了学员的安全考虑之外，还是为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对现场进行检测。到这之前我一直有个想法，夺旗战之前会提前封闭星球，那些人如果准备迁徙至此，不会不提前了解这件事，既然这样，他们又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为落脚点？” “大型星舰跨空间传送需要的能量巨大，我们之前探索的基地规模就差不多相当于一架大型星舰的规模，至少这里一定藏匿着什么东西，或者这里有什么条件，足够消弭这之间的损失，并且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藏疑的事情太多，从联盟过来的路上温楠就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沈驰虽然也考虑过这些事，不过却不像温楠这样死脑筋，一涉及重要事件就算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要时时刻刻钻研到底。 沈驰轻描淡写的一句“到时候就知道了”，反而让温楠愣了愣，嘴角往上小扯了一下，笑道：“嗯。” 一阵小小的静默之后，沈驰突然问：“你的心情似乎不错？” 温楠也发现了自己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也没瞒着：“嗯。” 沈驰又问：“因为什么？” 温楠：“......”差点就说出了因为你。 他迅速地转移话题：“那两只猫还好吗？” “你指温小楠它们？” “......嗯。” 提温楠的名字当然是刻意的，沈驰也只有在谈及猫这个前提之后，才能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真实的心情，他想起温楠变成猫后在他怀中酣眠的可爱样子，不自禁地描述了出来：“状况不错，每天会醒那么一两次，跟人亲近之后，睡觉也不会裹成一团了，大大咧咧地摊开四肢仿佛说着我很信任你一样。睡熟了会小小地打起呼噜来，喜欢在人手上蹭毛，要是这时候不顺着摸几把，还会不高兴地甩尾巴。” 沈驰说话的时候是浅笑着的，那低声喃语里的温柔，仿佛一阵清风吹拂，一点不落地灌入温楠的耳中，沿着火热的肺腑，顺着炙烫的血液，一直到达最柔软的心上一点。 心跳仿佛漏了一瞬，温楠久违地慌乱了起来，出声打断了沈驰的话：“等回去了，我去看看它们。” 沈驰点到即止：“嗯，温楠。” 温楠还在平稳自己的心神：“什么？” 沈驰道：“别出事。” 没等温楠勘测到这三个字里的深意，角落的地面上就传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温楠走过去，捡起遗落在地的小装置。 镶嵌在装置上的镜头比较细微，还用了不会反光的材料，声音传导路径智能化到偏侧点扩散，难怪温楠一时没有发现。 细想也是，会议室就这么大点地方，沈驰就算会隐身也逃不过温楠的眼睛，何况温楠还没听说过只专注异化身体素质的造物会产生特异功能这一项。 沈驰刚才在不在现场，意义不大...... 温楠这样想着，突然见黯淡的镜头散出了一道光，光在半空中倒映出一排字：帝国研究中另一类追踪装置，准备运用于刑事中的嫌疑人侦测，算是送给温楠元帅的见面礼。 温楠看着这一句话，直到字完全消散，方才垂下头，端详起手中小小的追踪装置来，如同在自言自语一般：“咱们见面了这么久，现在才想到送礼物，沈将军是不是少了点诚意？” 说话途中温楠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小装置甩进了柜子里，随手关上了。 两天之后。 学员们汇合的场所自然选在了温楠他们前两天到访过的中转星球，传送门是早已备好了的，只不过今天才允许开放，在这之前联盟帝国两方会派人严加把守，以免潜入不相干的人员，妨碍了夺旗战成绩的公正性。 虽然两方的话是放在这里了，措施也做给大家看了，但要是真的有学员以为绝对公正或万无一失，那这个学员最好做足了被淘汰的准备。 完全密闭陌生的环境，四面隐藏着未知的危机，在这样的险境里进行生存斗争也算是夺旗战的一大特色。 到场之后，听从随行老师的号令，联盟的参战学员们集中在了一起，依次进入传送门中。安卡和唐毅被分成了一队，担任队长和副队。 安卡抬头挺胸站立着，眼神却心不在焉地左右乱晃：“元帅真的不会来？” “沈将军也没有到场。” 安卡将视线转向了帝国的最前方，果真没有见到沈驰的身影，一时间泄了气，把郁闷的心情往自己同伴身上撒：“你就不遗憾？”这是唯一一次联盟统帅带队的夺旗战，出发前那些没参战的学长学姐前不知道怎么羡慕嫉妒恨，连学校里那些眼高于顶的教授教官们都逮着他们耳提面令了千八百次。 这一路上，安卡每逢将要睡着，耳旁都仿佛咆哮着教官那震耳欲聋的大嗓门，高低音起伏不断，比让他负重越野跑都要折磨人。 唐毅侧头看了他一眼：“只要能取得胜利，那这次夺旗战就不存在遗憾。” 安卡揪着自己的头，嘿嘿笑了起来，将脊背挺得更直：“那还用说，冠军肯定是我们的。” 然而夺旗战的学员们心怀荣耀严阵以待，却绝对想不到温楠正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着果汁。 帝国内部情况比联盟复杂，沈驰脱身出来废了一点时间，所以要比温楠晚几分钟到达约定地点。 温楠招手示意：“喂，这边——” 沈驰走近，满目复杂地看着一身便装的温楠，以及对方手里的星球日报：“你是不是太悠闲了一点？” 不怪沈驰这么质疑，温楠全身上下就脖子上挂了一个空间钮，干净到连一把小型镭辐射枪都没有准备，身上穿着也不像准备作战的样子。 “一会有人送现成的装备。”温楠神色未变，依然低头看自己的，“在当地挺有名的果汁，帮你也点了一杯。” 沈驰看了一眼那绿幽幽到简直诡异的颜色，十分质疑这玩意的可食用性：“制作材料是什么？” 温楠道：“总之没毒。” 沈驰拿了起来，警惕地喝了一口，瞬间一股刺激的辛辣味从舌尖直达喉咙口，脸色当即就变了，差点没当场喷出来。强咽下去后，沈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你真喝得下去？” 温楠慢条斯理地举起了自己只剩一半果汁的杯子：“好处是比咖啡提神。” 沈驰：“......” 只能肃然起敬。 第64章 坐下来之后, 沈驰留意到码头上停靠的星舰, 问：“哪一艘？” “在里面。”温楠又喝了一口果汁, 放下杯子，“应该和码头的事务人谈好了, 临时起飞并不算违反登舰规则。” “他们真的会选择在今天行动？” “我事先找码头的人询问过，来这之后，里面的人就毫无动作，前几天也很少有人员出动, 错过了今天，对他们来说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温楠道, “当然，如果他们今天也不行动, 或者过几天再行动, 对我们倒是乐得轻松。” 沈驰不置可否，视线不再停留在那一艘艘星舰上，转头看向了温楠，眼神表露得得心应手, 没有太放肆。 温楠的模样他看过很多遍。 卧室里就摆放着照片, 只不过养猫之前都呆在战场上，他怕积灰，就妥善保管在了保险柜里，回来后更是直接住进了医院。 在之后得到造物实验的信息, 马不停蹄赶去现场, 捡到一只变成了猫的温楠, 在此期间，一直没机会将照片拿出来罢了。 在怀疑温楠就是曾经救过自己的面具人之后，沈驰准备了温楠的照片，日日夜夜观摩着，企图从其中找出所爱之人的剪影。 大约五年，看了这么多遍，数不清的这么多遍，依然百看不厌。 “他们准备出发了。”说话间温楠将报纸合上放在了一边，站起身，过去的顺手拍了一把沈驰的肩膀，“跟我来。” 沈驰没迟疑，跟在了温楠的后面。 码头上排排停靠的星舰一发不可收拾，温楠带着沈驰绕了至少十几分钟路才找到他们的目标，此时登舰的暗板已经在缓缓上升了。 沈驰正要出去，被温楠抬手拉住，解释道：“地面上还留有人，现在出去不合适。” 温楠不会故意磨蹭拖延时间，没提前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有看守在，时间长了难免会被发现。 沈驰看着快要关闭的入口微皱起了眉头：“快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暗板与星舰衔接处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进入星舰的入口终是被彻底关上了。地上的守卫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纷纷转身，谈笑风声地往码头后走，没人再去注意身后星舰的情况，温楠便是在此刻，突然出手。 发射的粘钩准确粘在了星舰的表面，绳索以飞一般的速度被牵扯出去，温楠道：“抓紧我！” 分秒的迟疑都无，沈驰抱住了温楠的身体。这么直截了当的接触简直让温楠始料未及，一声惊异的语气词哽在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下一刻手臂上传来牵扯的大力，将两人直接带到了半空中。 沈驰也是当机立断，同时伸出手，抓住连接星舰的极细绳索在手臂上快速缠绕了几圈，一方面另一只手改抱为搂，消去了温楠手臂承重的负担。 他倒打一耙，赶在温楠发话前道：“只握手的话你大概抓不住我。” 温楠的头发被灌入的冷风吹得龙飞凤舞，挡住了看向沈驰的视线，沈驰贴心将身体靠拢，挡住了大部分袭向温楠的风沙。 蓬勃的心脉跃动声离得极近，温楠快速定神，快速道：“最迟两分钟跃离大气层，我们得赶快上去。” 不是背着的姿势，一根绳上要带两个人上去有点困难，沈驰道：“可以吗？” 温楠倒没因受到了质疑而生气，笑了笑：“还没弱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还是让沈驰先行了：“这个拿着，贴在暗板上，可以短时间屏蔽机舱操.控信号。” 沈驰没二话也不含糊，接过后便干脆利落地往上爬。对于沈驰这样特殊强化过的造物而言，即使在磅礴的风沙上，只有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也能如履平地，几秒时间便将温楠甩在了下面。 温楠攀爬中抬头：“......” 同样身为造物，自己的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弱鸡。 两分钟时间很赶，温楠没敢停留，到达顶端之后，看着被打开的暗板入口，喘出一口气，刚准备蓄力，便见眼前伸出了一只手。 温楠看了沈驰一眼，将手放了上去，沈驰握住温楠的手一使劲，轻轻松松将人扯入了星舰内部。 将暗板门拉上，两人站了起来，温楠拍去衣服上残留的沙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腕表，探索信号快速扩散出去。 星舰内部的平面图很快展现了出来，有几处画面模糊，像是受到了严重的信号干扰，沈驰道：“要混进去吗？” 温楠摸着下巴沉吟，将平面图收了：“先去了解一下情况，不过我两这个装扮可不行。” 沈驰的想法和温楠完全契合。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守卫的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位慌忙反应，立刻伸手朝警报器按去，但他没能得手，在那瞬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扑通倒在了地上。 另一位慌忙端起镭射枪，但迎接他的也是和另一位相同的命运，干脆地弄翻这个人后，温楠收起了休眠针，蹲下神，扒起对方的衣服来。 沈驰看着就地脱衣的温楠，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在这换？” 温楠疑惑地看了沈驰一眼，脱去外衣后，直接将守卫的服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边穿边问：“不然？” 想岔了的沈驰：“......”他好像明白温楠为什么要穿一身休闲装了。 守卫真的应了温楠那句送装备的话，该有的东西不少，换好衣服后，温楠拎起被沈驰劈晕的守卫，随手在人脸上一按，那人就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被惊吓的表情宛如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等虹膜扫描仪扫描完守卫的眼睛，指示灯亮起绿灯后，温楠抬手就是一记休眠针，完全没给对方反应出声的机会。 温楠道：“时效两天，防患于未然。” 看着温楠淡然的表情，沈驰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两人将守卫藏在了过道尽头，接着往里走，走了三四步，旁边就有了点动静。 第一反应是这艘星舰果然藏有猫腻，不然守卫不会如此森严。 温楠贴着拐角隐蔽处朝外观察，游走的有七个人，守在门口的有两个人，对于一艘占地不足五万平米的星舰而言，这样紧密守卫算得上奢侈。 “大手笔啊。”温楠放松身体转回来，摸着下巴暗想着，抬头摆弄起了自己的手表。 那小小的手表里囊括的东西可不少，两人尚未熟识的时候，沈驰就对里面的东西赶到好奇，温楠没漏过沈大将军飘过来的小眼神，虽然没大大方方地邀请，但也没有遮遮掩掩。 沈驰快步凑了过去，知趣地没有动手动脚，很快发现了地图上的一大看点：“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坐标？” “为了方便，我将一些特殊物质的组合体设置成了默认选项，可以规避一些人穿戴了电磁干扰的设备后扫描不出来的情况。” 沈驰嗯了一声，指着地图上某个极其明亮的光标：“这是我？” 温楠：“......”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取消特殊标记了。 标记沈驰早在联盟帝国开战时期，标记理由当然是战事需要，当时沈驰对温楠而言是最难缠的敌人，总能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突然攻势。 一来二去，观看沈驰的所在方位也就成了温楠的习惯，没想到这时候被抓了个现行。他只能期望沈大将军没有暗生被窥视的恼怒，没想到沈驰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大致看了一眼地图后就没接着看的兴趣了：“接下来怎么做？” “绕过去。”温楠快速关闭了地图，指向头顶，“这里便是捷径。” 沈驰左右看了一下能登上捷径的路，只发现了一个沿着墙壁建立的导气管，算是深深领会了温楠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 攀爬导气管可比抓着绳子往上爬要困难得多，好在上面铁锈遍布，能够增加摩擦力，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通风管道，透过通风口的栏杆观察到底下严加戒备的守卫。 通风管道里光线自然不是那么明了，洋溢着机油味和轻微的泥灰味，温楠根据人工智能的指示往前行进，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 因为守卫，沈驰压低了声音，但不像是自言自语，温楠顿了下，不回话好像不太礼貌：“将军指得是爬通风口？” 沈驰嗯了一声，好像陷入了某个时期的回忆，下一句话间隔了一分钟左右，说出来时，话里满是缅怀：“小时候不懂事，每天都会在外面玩得忘乎所以，一旦过了宵禁时间，那人就会关门，所以我和其他人就不得不想其他办法进家门，爬通风管道是经常的事。” 温楠沉默着，他知道沈驰所代指的‘那人’是谁。 “就在下面。” “在这下面？”沈驰问。 “通风管道不过信号干扰的地方，在过道后，先从这里下去。”地方掩盖得越是谨慎，就越证明这里藏匿着一些不得不说的东西。 两人正准备离开通风管道，底面突然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沈驰反射性要压身下去，被温楠按住了手背，给对方甩了个静观其变的眼神。 走走停停的声响由远至近，路过两人的身下，直至慢慢远离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沈驰才道：“刚才是落闸声。他们在搬运什么东西。” 温楠看了一眼地图，刚才开过的门依旧敞开，证明他两潜入星舰的事还没有被暴露。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声响离去的方向继续往前。 不一会儿，沿着管道吹来了一股怪异的味道，混杂在灰尘味浓重的通风管道里，这股味道极其细微，难以发觉，巧的是两人的嗅觉都是异于常人。 温楠停下来，仔细嗅了下这里的味道，一开始眼中还只有不解的思索，很快眉目一凝，甚至没用手表，捏住空间钮低声道：“分析空气中的化学物质。” 毕方答道：“需要一点时间。” 沈驰道：“温楠？” 温楠的反应异于往常，没留意沈驰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也没说太多的话：“先下去。” 近处的通风管道口就在眼前。用激光笔打开底面的铁板，温楠双手攀住口子的边缘，蹲起的双腿小跳一下，轻巧地穿过了口子，如猫儿般灵活地落在了地上，没有留下一点声音，随后立刻挺身左拐到另一条道路上。 沈驰紧跟其后，守卫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驻守着，对两人的潜入浑然不觉。 接连躲过几个守卫，呈现在温楠两人面前的，是一个个在舰内运输着的巨大集装箱，箱子外面盖着厚厚的绿褐色遮光布，并排进入一个大的储藏库内，每一个集装箱的旁边都有四名端着机枪的守卫跟随移动，旁边的墙壁上更是无死角地安装了数台激光炮，黑漆漆的炮口对着过道口，杀意森然。 以温楠和沈驰两人的神兽，要硬闯不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也没有必要了。 临近时，那股发散的气味更为清晰，温楠静看着毕方分析出来的数据信息，暗声笑了。 “这次来对了。” 第65章 本来就是附属的中转站星球, 航行消耗不了多少时间, 何况商人有备而来, 大约半个工作日后, 回到门口的两人感应到所站着的地面微微晃动了一下, 同一时间，星舰沿着设定好的空间夹缝，躲开了联盟和帝国的探测守卫，抵达目标星球。 星舰内部响起集合号令, 穿梭于路口道路中的人越来越多, 将帅二人不约而同地往上拉起面罩，借着站位的刁钻，刚巧挡住了藏匿在角落的两位原.倒霉守卫。 没人发现星舰上的同伴已经被掉了包。星舰在地面上落定，舱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喷气声, 缓缓打开。领头的是前两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商人, 配有武器的护送人员先行，紧接着便是‘哐’一声闷响后吱嘎远离的集装箱。 最后的护送队伍缓慢离开舱门口, 留着两人殿后，温楠两人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瞬突然出手，放倒后敌人后，又迅速地伸手接住了对方倒下的身体,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 没让前面行走的队伍发觉异样。 这是一个美丽而原始的星球。 星球的环境可以说几乎完美地复原了千年前的地球, 山、水、动物、植物, 各种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纵横交错如蛟龙盘绕在这广袤的地界，空气恒定潮湿温热，所以同样有许多蚊虫毒物在这里滋生。 在温楠看来，如果要进行试验研究，这样的星球资源丰富，往来的旅客商人不绝，不适合研究对于隐蔽和静谧的需要。其次，研究需要的物资大多是人工制造的半成品，从原材料着手会消耗很多时间。再者，为了保持这颗星球难得的原始森林体系，星球所有者并没有对这里实施商业开发，如果在这里进行研究，来往运输都有着极大的不便。 大概是因为星际流浪者的工作没有固定性，所以人人的脸上都会蒙面，相互之间也没有温楠想的那么熟，两人考虑会被认出来的危险根本没发生。 一路没有停歇，速度还隐隐有加快的驱使，仿佛商人迫不及待要把这批货给交出去一样，温楠默记下沿途的景象，顺带地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那些学员应该已经登入星球了。 旁边走着的沈驰给温楠打了一个手势，温楠抬头，看了过去，杂木和树叶比较密集，只能隐约捕捉到一点残留在灌木上的褐色痕迹。 从喷洒面积来看，像是某种活物的鲜血。 队伍进入山涧，道路变得更加不好走，已经有一些人忍不住低声抱怨了起来。沈驰没忘记上次探索深海基地时温楠展现出来的体能下限，时刻留意着身边人的情况。温楠也不出所料，上山的中途，嘴中就溢出了压抑不住的喘息，虽然眼中依旧透出神采奕奕，但整体形象的削瘦感，让沈驰很有一种将人囊括怀中的冲动。 沈大将军内心活动丰富至极，等着温楠人倒的时候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付诸行动。 不过现实是不会这么理想的，当抵达一个低处的山洞口时，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了？” 就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发话的情况来说，这一批一定不是正规军，但挡在队伍前方的一众部队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显然是事先就在这里等着的，如果是突然到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人视力不错，能看到最前方，将那些神秘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陷入了各自的思索。 和他们想的差不多，交涉过程不足短短两分钟，很快商人就了回头，对着他们甩了甩手，搬运集装箱的人刚将东西放下，那个队伍里就自发走出来了十几个人，将东西接手过去。 这些人表现得很谨慎，直到最后一个集装箱彻底进入他们的包围圈内，人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丝毫的缓和。 神秘人将集装箱卸货，几个人围在旁边，其中一人蹲下，带上手套，拿出箱内装着的东西，放在鼻前轻嗅，复又让人拿来了分析仪，对货物进行严格慎密的检测，最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为首的人接到示意，对着商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商人爽朗一笑，好像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没二话地转身，让大家撤回星舰。 大多数属下都是为钱而来的临时工，对方给钱就是大爷，至于对方是什么态度，私底下又会做什么隐私的事，跟他们毫不相干，很是爽快地转身走了，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在讨要工钱的事上和商人产生了异议。 “回舰上再说，还能少了你们的？”商人没掩饰自己的不虞，转动着留有漆黑污垢的祖母绿戒指，看着那几个临时工，眼中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戏谑，皮笑肉不笑地道，“合约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知道某些人来这里是另有目的，不过好意提醒一下，想要命的话就别试着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 说完，商人就死死闭上了嘴，任不明所以的船员如何询问都不肯再透露一个字，快步离开了。 接手了‘货物’的神秘人中，仍有大部分留在原地，他们似乎并不担心运送部队之后的安危，证明除他们以外，还有自己人在前方接头。 船员们成了散沙，将帅二人也借这个机会脱离。留在将神秘人视线遮挡的巨石后面，观察被守备的山洞口。 温楠道：“商人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危言耸听。”而且从对方的神色判断，对方好像对神秘人的话深信不疑。 “要抓来问问吗？”商人刚离开不久，现在去的话来得及。 “要问的那天晚上已经问干净了，应该是对方给商人的警告，不管这些人的目的是想让商人尽快离开不要露陷，还是这里真的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现在的情况都不适合打草惊蛇。” 这只是一个寻常宽阔的山洞口，没有明显的特征，也就是说，是双方临时定下的交易地点，真正的总部隐藏地也许与这里差之甚远，就算沿着山洞的路径往前也不一定能准确找到。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人守在山洞口，这里又是山涧，路不通路，道不连道，如果有人想越过去追踪搬运货物的人，也得考虑一下绕行之后还能不能看得见目标的影子。 或者直接干掉山洞口以及山洞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守卫——如果不怕引起对方警惕的话。 沈驰问：“毕方能扫描整个星球吗？” 温楠：“技术部能力有限，暂时还做不到让机甲扫描一整颗具有完整体型的大型星球。” 这是肯定的，有雄厚财力支持的帝国也不敢保证能制造出这样的探测装置，只不过沈驰稍微对温楠谜一般神乎其技的能力抱有了一点点的妄想而已。 沈将军神色过于明显，温楠瞥了一眼。 “跟下去么？” “已经确定了这星球上有我们想找的人，跟踪效率过低，而且这星球地形复杂是出了名的，极有可能会跟丢目标。” 看温楠丝毫也不急的样子，沈驰自然也就不慌不忙，不过还是好奇温楠接下来会用什么办法继续追踪下去。等了一会儿后，发现温楠还是在低头摆弄他的腕表，沈驰问：“你不是说无法勘测整颗星球吗？” “所以我勘测的不是星球，而是不属于这个星球的某项物质。” 专注于操作，温楠回答得有一点敷衍，沈驰真实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当即就冷着脸凑了过去。 “集装箱上有信号干扰装置，要实施目标锁定的话得费一番功夫，不过既然要进行试验，就有要放‘失败品’的地界，从这个方面考虑......怎么了”看着摆在眼前的臭脸，温楠先是下意识地回避，其后才是莫名其妙。 当然联盟元帅也没在怂的，抱臂抬眼，神色坦然，目不斜视地和沈驰对上了。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会对‘研究’的内容这么熟悉？”沈驰道，“刚才在星舰内部发现那种物质之后，你的脸色就变了，之前在深海基地也是，当你发现一些相关的线索之后，你总能一眼断定那些东西是不是和造物实验有关。” 沈驰这话有点不太客气，但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不是温楠表现出对造物实验的深层次了解，沈驰也不会在之前将温楠误以为是研究相关人员。 温楠一揣兜：“跟你有关系吗？” 沈驰抿唇，眼睛里蕴含的某种东西暗沉得可怕。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之前的若有若无的亲昵气息也消弭得一干二净。熟料温楠若无其事提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公式化的笑容，模样懒懒散散的，透露着面向沈驰的随意，将远去的距离感瞬间又拉了回来：“如果是几个月前，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不过现在告诉你一些事也没什么所谓。” 沈驰耳朵一动，竖耳聆听。 “我曾经参与过造物实验的一项进程。”温楠道，“如何抑制造物缺陷里的狂暴基因。” 第66章 另一边。 安卡一边留意着地形, 一边跟在唐毅的身后并排跑着：“我去, 这群人疯了是不是, 一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们全家属狗的吧！逮谁咬谁啊？！” 他们进入之后传送的位置是随机不定的, 除了固定几个人走在一起外，剩余的队员都要依靠定位器来查找，而定位器又放在被教官们实现藏匿在这颗星球的各个隐藏地点的资源包里，所以唐毅当下做出决定, 先去寻找附近的水源, 再去搜索资源包。 开局还算顺利，传送到场的时候，附近共有五名同伴，但接下来的霉运就像一匹脱了肛的野马一样朝他们奔涌而来, 拉也拉不住。 先是不小心误入了猛牙虎的巢穴, 初始装备只有一把不足十厘米长的匕首，五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猛牙虎引到沼泽区域, 在以走散了一名队员的代价下，算是解决了初场的危机。 紧接着他们又遇到了本来性子温驯却突然朝着他们集体发疯的蛮平牛群, 逃命过程中四个人又被冲散，安卡和唐毅反应很快地集合到了一起，其余两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是否安然无恙都很难说。 不过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弃权按钮, 使用按钮后机甲的封禁就会解除, 逃离战场不是问题。唐毅两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出师不利到这种地步, 心态有点受到打击，加上体力消耗剧烈，干脆就找地方暂时休整。没想到安卡这次运气不错，一屁股坐下去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抵着，翻开表面的泥土后赫然就是一个资源包。 ——并在翻看资源包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帝国的搜索小队。 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这些事，安卡表示自己真的日了狗了。 他故意说得大声，但身后追击的帝国学员根本没受影响，依旧紧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势不把两人抓到不算完。 唐毅尚且要冷静一些，击败敌方学员也算分，权限越多，分也越多，对方队伍里有人认得他们，知道他们分队长的身份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迷你□□丢给安卡：“只有一发子弹，等会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然情况，省着点用。” 安卡胸口端住枪，眼神往后瞄，追击的有近十个人，只击倒一个根本没什么效用。暗骂一声，安卡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周遭的环境上，企图用复杂的地形甩开对方。 “这样纠缠下去对我们不利。”唐毅头也不回地说。 如果两人现在是平常的状态，或许会选择正面迎击来谋取一丝机会，但此时的他他们先后经历了猛牙虎的缠斗、蛮平牛群的追杀，休息的点末时间根本不够恢复消耗掉的巨大体力。 如果不是这些限制，暴脾气的安卡现在已经和他们打得难舍难分了，都是天之骄子，谁受得了只能被追着逃的命：“你倒是快想想办法！” 小腿肉已经开始酸软，唐毅狠狠地咬了下拇指头：“俯身，往右！” “什么？” 安卡来不及反应，被唐毅一力带跑。逃跑的时候找的是能跑的路，具体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两也不清楚，谁能想到看似平坦的侧路居然是一个斜坡！ “姓唐的你疯了吧？！啊啊啊啊——” 就这么下去不死也要半残。安卡惊出了全身汗，想要脱离，鞋底却蹭上了某种滑溜溜的液体，整个人飞一般地冲了出去，甚至反拉走了拽他过去的唐毅。 唐毅本想接着斜坡的摩擦力停在小半坡的位置，因为那里挂着几根藤蔓，这也是他在上面就看到了的。但安卡现在这突发状况一出，他根本就收不住力，本能反应，反射性地要松开抓住安卡的手，又猛然醒悟般牢牢抓紧。 两人没有悬念地滚下了陡峭的斜坡，身后追踪的帝国学员停在原地，一个个的都看愣了神。 其中一人道：“我们......也没准备把他们怎么样吧，这两个人，至于吗？” 本来也不是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只要将对手抓住或者击败，计分器就会自动计分。 “好家伙，他们就这样跳了下去，我们要不要救人？” “救什么救，这里又没有别的路，跟着他们跳下去送死啊？可惜到嘴的肉就这么没了，这两人可值不少分。” 一人在安卡两人跳下去的位置蹲下身，手掌抚摸地面，朝着两人招了招手：“你们别说了，过来看看。” 几个人凑了过去：“怎么了？” 他们看到地面上遗留了一滩不明液体，无法形容这滩液体具体是什么颜色，总之就是黏糊糊，就像是某种野兽的排泄物一样。 “这什么东西，好特么恶心......你还伸手摸？！” 那人脸色不变，将手指放在面前闻了闻，好像察觉出了某种异常，他站起身来：“我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们没发现这颗星球的生物都比往常要暴躁了许多吗？” 飓风灌入口鼻，下落途中的唐毅艰难地拿出了匕首，朝着陡坡狠狠一扎。匕首立刻被坚硬的石块弹开，一次不成，唐毅集中力量又试了一次，这次碰到的不是石头而是松软的砾石，勉勉强强没入了半截。 接着砾石的缓冲，唐毅终于脱离了直线下落的状态，他不管不顾自己被磨出了血痕的虎口，第一反应拉住了快要旁边的安卡。 “好，好家伙......”安卡惊魂未定，胸口起伏剧烈地喘气道，“真的是兄弟，平常的肉没白让给你。” “......” 唐毅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胳膊更是战栗不已。小小的匕首和砾石根本支撑不了两个人的体重，就这么一两秒的时间，他感觉两人的距离又下落了整整一大截：“快看看周围有什么落脚点。” “好的马上，你坚持住啊！”安卡尽量保持身体静止，以免给唐毅造成多余的负担，两只眼睛飞快地搜寻着周围的事物，“往左看，左边有一个小石台！” 唐毅吃力地往左边看，一瞬间只剩下了哭笑不得，那个小石台离他们大抵有三米远，但唐毅也知道，现在的他们别无选择。 “你先过去。”唐毅道，“还记得以前玩过的‘荡秋千’吗？” 命都是一分一秒争来的，更何况自己还挂在唐毅的身上，整个一大型拖油瓶。安卡没猪队友到问唐毅该怎么办，只是问：“你还有力气么？” “扔你过去没问题。” “那就快点。”唐毅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点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安卡心里揪着疼，“小爷准备好了！” “如果没跳上去，立马使用弃权按钮。”细密的汗珠从额上一点点地渗了出来，唐毅一字一顿地道，“我也会。” 安卡支吾道：“准备了那么久，期待了这么久，还没正式开始，说什么结束。” 唐毅双腿屈上，脚底板斜着撑在陡坡山壁上，猛地蹬起，身体划开一个巨大的圆弧。半秒的摇摆时间，就像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唐毅眼睁睁看着匕首逐渐从砾石中脱落，失重感到达的前一秒，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将安卡给扔了出去：“看准了跳！！！” 就这样甩出的距离当然是不够的，安卡看准了机会，在身体即将下落的时候，伸出右脚往山壁上狠狠一踩，左脚接替往上，竟是短暂地在近乎平面的山壁上实现了一段小跑，稳稳地落在了那一个小石台上。 他落地之后身子后贴，目光已经跟随本心追向了唐毅的位置，但回首之际，看到的只是一个遗留在石壁上的深长划痕。安卡一下子就慌了神，撕心裂肺地喊：“唐毅？唐毅！” 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对安卡而言大概就像经历了世界末日到来一般的绝望，但接着，下面就传来了唐毅微弱的声音：“我没事......” 安卡睁大了眼睛，声源就在附近，但往下只能看见深不见底的山涧：“唐毅？你人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 唐毅的声音这会儿清晰了很多，听上去是真的脱险了：“我没事，我这能看见你，这个地方好像被人设置了某种障眼法，其实下面就是实地。” 安卡一听，二话没说跳了下去。 下落途中，身子在半空中滞留了一瞬，安卡微微凝视，肉眼只能勉强捕捉到从脚底下散开的一阵电磁波动，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隐形的阻碍。然后安卡落在了地面上。 唐毅正复杂地看着他，神色颇显无可奈何：“你还真就这么跳下来了。” 安卡：“你不是说下面是实地吗？” 唐毅：“但我也没说有多高......算了。” 安卡擦去了眼角下的湿润，眼睛还是红红的，几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唐毅的领口，将同伴扯到了自己的面前，：“妈的，下次不干了，要跳就一起跳！” 唐毅任他抓着，顺毛答应了：“好。” 两人对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心底都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切感。安卡后退几步靠在山壁上，仰头望着天空：“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安卡。”唐毅突然叫他，“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放松得太早。” “什么？”安卡看了过去。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密封了的大型‘牧场’，零碎的肉末散落在地面上，围着的栅栏被装上了电磁网。 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凉的金属光泽直直地射入了两名刚刚虎口脱险的学员眼底。 第67章 按照常理来看, 温楠给出的说辞可信度不高。如果真的只负责造物实验的其中一个后期项目，为什么温楠会对制造造物的各种试剂了如指掌？ 先前就提了, 温楠在行的是机械制造技术和智能化系统设计，而不是生物实验研究。 “沈将军, 更多的事情我没法对你作出解释, 但我的脑子里确实只剩下自己参与制造抑制剂的记忆。”温楠无奈, “你也知道过去的事情我大多都想不起来了。” 沈驰的表情出现了些许松动, 却还是死死地凝视着温楠。 温楠叹出口气：“还想我们两将这样尴尬的姿势保持多久？” “......” 沈驰往后退开了几步。 温楠揉了下额头，挺起几乎被沈驰压在山壁上的脊背, 正巧毕方已经搜索到了目标, 温楠低头看了眼，道：“找到了。” “我信你。”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温楠微愣, 转身面向沈驰。 沈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面色如常：“走吧。” 两人不再提刚才的事, 毕方提供的坐标点在很远的地方, 以将帅二人的体力, 徒步走大约要花上两天。就算有现成的代步工具，机甲睚眦和毕方, 在巨木横生的森林里也是相当显目的存在。 温楠在湖边半蹲下身, 兜起一手水来, 泼在自己的脸上, 昏昏沉沉的脑子总算清醒了少。 旁边的沈驰看似不经意地往温楠那边看了一眼, 水珠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肤缓慢滑落, 慢慢没入那隐蔽着的衣襟里, 整个画面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温楠一副没有发现的样子：“沈将军。” 沈驰立马光明正大地将视线转了过去：“什么事？” 温楠扯了下嘴角，蓦地将手指并拢拱起伸入湖面，再用力往旁边一挥，冰凉的湖水从头淋下，滴滴答答地临幸了沈大将军面部的每一寸角落。 沈驰：“......” 温楠若无其事地甩去了手中残留的水珠：“沈将军大概不懂得什么叫尊师.....” 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温楠整个人被沈驰给扑进了湖水，温楠差点没被水流憋岔了气，仰头越出了水面。 水花在半空中散开，朝外四溅洒落，在湖面点缀出点点的波澜，一层接着一层地朝外荡开。温楠抹了一把脸，看着空无一人的岸边和湖面，眯起了眼，语气里含着一股子危险的意味：“出来，在我没有生气之前。” 潜在水底下准备进行新一轮偷袭的沈驰条件反射地钻出了水面，刚一露头，嘴巴都没能彻底离开水面，就被一颗硕大的水球爆了头。 沈驰像是被炸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往后仰，健硕的身体就这么囫囵栽进了湖水里，弄出来的动静宛如往湖里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水面炸开有两米高，冲着正中的温楠扑面而来，温楠想都没想，再次潜入了水下。 协同温楠扔出水球的毕方惊道：“元帅！” “......” 湖水下面比之外界要安静很多。 光线被柔水吞噬，整个水世界都陷入了昏暗，偶尔有一点亮光闪烁在自己的正上方。一切的喧哗与嘈杂都这样远去，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 虽然水质比主星球的要清澈，但湖水中的杂质还是让温楠没能完全地睁开眼睛。 但在温楠的正前方，沈驰却将眼睛睁得很大，仿佛没有感受到水流对眼睛带来的刺激一般，执拗而认真地凝视着温楠。 大约是潜在水中的关系，温楠眯着眼睛，在水流的朦胧中，感受到了出声的困难。 两人相继钻出水面，毕方火急火燎地冲到了温楠的面前：“元帅，您的身体——” 温楠摆手打断了它的话，旁边的沈驰却问了：“温元帅的身体怎么了？” 没有得到温楠的示意，毕方不敢擅自答话。温楠几步上岸，接过毕方递过来的毛巾，如常地笑了笑：“没事。” 像这样肆意的玩闹，将帅二人也想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温楠曾经是爱闹的性子，这样的本性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没落下多少，反倒沈驰从小就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难得放肆一次。 毕方运转系统，朝外散热，两人围在一起烤火，温楠问道：“沈将军说自己小时候很贪玩？” “贪玩？” 温楠仔细端详了一下沈驰眼中的疑惑，提示道：“通风管道。” 沈驰想起来了：“怎么？” 温楠眉尖一挑：“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沈将军看似文文静静，会是个贪玩的性子。” 文静这个词明显不适合身为宇宙第一好战分子的沈驰，但沈驰久违的没有反驳，拿手感应了一下水壶表面，将其递给了温楠。 “谢谢。”温楠接过水壶，拿在手上是正好的温度，看沈驰拿出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没想到是给他准备的。 沈驰沉默了一下：“我小时候确实不算贪玩，严格来说，我喜欢安静。” 温楠对着水壶抿了一口，暖暖的热水下肚，有点意外：“沈将军喜欢看书？” “不。”沈驰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书。” 温楠转移视线，默默喝水，完全忘记这家伙早年是一个文盲了。 “贪玩只是我对那个人一贯的说辞。”沈驰在此时笑了一下，“那个人的观念比较老旧，信奉小孩子性子越活泼对今后的成长就越好。他不喜欢我整天呆在屋子里，我就经常去外面。其实到了外面也不知道玩什么，其他人都怕我，我跟他们混不到一块儿去。” “我愿意呆的，只有他在的地方。他不在的时候，我都会在外面的高台上守着，一守便是三天两夜，多的时候连续一星期都杵在外面，直到他回来。那时候盼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又在他回来的时候，盼望时间能永恒地停留在那一瞬间。” 温楠不自觉放下了手中的水壶。 “这是你第一次问我过去的事。”沈驰对着温楠，没有掩盖眼中的期许，认认真真地问，“还会有下一次吗？” “......” 和以往的无数次明示暗示一样，温楠一时间没有回答，视线埋在额发倒映的阴影里，不在沈驰的身上，也不在周围的任何一个地方。 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沈驰钻牛角尖的严重程度不亚于温楠，就像过去不知疲倦地搜寻着这个人的存在一样。五年时间，每一个人都在劝他放弃，每一个人都告诉他温楠已经不在这世间，就算他穷极宇宙都不可能找得到，但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一意孤行。 执着地想找，便找了。执着地想问，便问了。 沈驰没想过他会从温楠的口中等来答案，然而这次温楠却一反常态地叹出一口气：“沈驰。” 唤的是沈驰，不是阴阳怪气调侃着的沈大将军，也不是礼节性的称呼沈将军。沈驰突然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不自觉收拢双腿，正襟危坐地注视着温楠，一副乖乖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 温楠说出的话是沉重的，但从另一层意味来说，也是释然无比的，就好像这几句话早已在他的心头压了许久：“你就能肯定现在的我真的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沈驰张嘴，温楠抬手打断，细看之下，能发现他的表情相较平日里还要淡然许多：“你先别忙着反驳我，先告诉我，从我们以不同阵营的身份发生第一次冲突的开始到现在，一共几年了？” 沈驰皱了皱眉头，张开的嘴紧紧合上，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温楠。 温楠毫不避讳他的视线，代替沈驰回答了：“多多少少也有三年了，可是这三年你有认出我吗？” 自己和过去相比到底改变了多少。在内忧外患压身，公文堆积成山的百忙之中，温楠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兴趣爱好到饮食日常，从性格习惯到穿着打扮，最后温楠也只能用‘人总是会变’的说法来安慰自己。 人总是会怀念自己最初的模样，温楠是个俗人也不能意外，所以要说他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再也体会不到和当时同样的心境了。 沈驰的眉头紧皱，又松开，好像很是懊悔的模样，明明是贯然睥睨他人的帝国将军，语气却带上了小心翼翼：“你生气了？” “我没有。如果我有过去的记忆，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先去找你。”温楠摇了摇头，“所以除了你没认出我外，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和你相处的记忆。” 如果谈话之前还有点弄混了温楠的意思的话，那么现在沈驰已经大概明白温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但也是因为弄明白了，反倒让沈驰急剧地烦躁不安了起来。 温楠没有就此停下。之所以没有在知道了自己是面具人之后立刻对沈驰坦明，是因为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他不想让沈驰失望。并且温楠也对找回记忆抱有一丝期望，如果真的能找回以前的人，以他现在和沈驰已经缓和了的关系，那么以后就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友好相处也未尝不可。 但是温楠在一件事上失策了。他想了很多东西，唯独没能预料到沈驰对面具人，对以前的那个他怀有的深刻执念。越到后面，沈驰袒露了更多关于两人相处的往事，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温楠就越是胆战心惊。 那是怎样一种深刻的感情？温楠不知道，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感情，对温楠来说也只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而已，顶多对这个故事的代入感要强烈一些。但如果要让温楠用这样残缺的感觉去回应沈驰，温楠做不到。 说白了，现在的温楠不是过去的温楠，不是沈驰喜欢并不知疲倦追寻着的那个人。 —————————— 根据毕方给出的提示，温楠两人来到了一间废弃工厂前。 这个废弃基地藏得极其隐蔽，一面临着悬崖，高处有岩石封顶，山体表面不稳的落石成了这个地方天然的庇护所。温楠从上方目测了一下，比附属星球的中转站要小那么一点，明显有人为改造过的痕迹。 不过比起上次见过的深海基地，这样的庇护所就稍微逊色了一点，沈驰对这里会是大本营的看法产生了怀疑：“是这里么？” “毕方在这附近检查出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质。”温楠目不斜视，寻找可供进入的道路，“追踪器显示，那批货物还在运行之中，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追踪器给你。” 沈驰反问：“那你呢？” 温楠道：“想办法进去。” 沈驰以为是刚才的话刺激到了温楠，温楠准备跟他分道扬镳，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许去！” “......怎么了？”对于沈驰爆发出来的针锋相对，温楠稍有困惑，不过还是给出了邀请，“不然你跟我一块走？”多个帮手也好。 发现自己误会了的沈驰当即应了下来。 关于沈大将军为什么会从一个冷傲不羁的好战分子，演变成一个易燃易爆的青春期叛逆少年，温楠无意深究根本原因，只把对方这种异常的变化归根于延迟多年的青春期躁动。他继续说道：“大门处于完全封闭状态，门上落有灰尘，这扇门应该只是其中一个入口，不常用，也不常有人来。取得大门的操控权不算困难，但我需要你帮我解决门口可能存在的守卫。” 沈驰道：“嗯。” 温楠给毕方下令，几根神经线立马从毕方的接口延升了出去，神经线躲开基地外部的监控摄像头，很轻松地接近了基地大门。紧接着，神经线的线头微微闪烁，在虚影中鼓成了一个小小的吸盘，贴在大门上。 大门上连接的电子线路被毕方的神经线所阻断，许久未曾启动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气，从中间缓慢打开。 沈驰俯身冲了出去，倏地钻入了尚未完全打开的大门，温楠基本上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在视线里留下的一抹残影。接着温楠听到门内传来了几声闷响，沈驰只身站在门口，握着手腕轻轻甩动，朝他看了过来。地上躺着几个破损的守卫机器人残骸，警示的红灯闪烁不断，断裂的地方还在冒着火花，零件什么的更是洒了一地。 在破坏大门开关的时候，温楠顺便将监控摄像头也一起破坏了。走到半路看着明明一脸面无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温楠就是觉得对方在邀功的沈驰，温楠抽动了两下嘴角，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做得不错。” 让沈驰来解决这些机器人，还是他牛刀小用了。 第68章 基地内部不能说大, 里里外外倒是宛如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一路上干掉了留守在内的机器人，将帅二人来到基地的主操控室, 终于看到了一个名义上的活人。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见到温楠两人时的表情很值得深思，好像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进入这里一样, 紧接着一声大叫, 叫声还没彻底地嚎出喉咙口, 就被沈驰卸掉了下巴。 那人的脸疼得扭曲, 不过比起疼痛，脸上更多的是惊魂未定。 温楠蹲下身和这人平视：“接下来我问你答, 你只用说是和不是, 听明白了吗？” 沈驰搁温楠身后站着，甩出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 沈驰将那人的下巴给安了回去，那人抚摸着自己的颞颌骨, 屁股往后蹭了两步, 心有余悸地瞅着温楠两人。 温楠两人在进入主操控室前已经把基地里的其他地方搜寻了个遍, 没翻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基地外面堆积的那些残余化学物不像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基地就能负担得起的, 所以温楠猜测基地内部应该安有机关。 “你是谁？” “我......”研究人员看了沈驰一眼, 咽了一口口水, “我是这个基地的主要负责人。” “临时负责人。”温楠替他更正了用语, 面对研究人员惊异不止的眼神, 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这朋友脾气不好, 劝你不要起什么旁的歪心思，不然一时失手弄死个人也是再所难免的。” 研究人员抖了又抖，就差没把自己抖成个筛子：“别别，别，别杀我，我只是奉命看守这里，什么也没有做！” “看守这里？这里有什么东西？” “这里......有暗道。” “暗道？”倒是和温楠想的差不多，不过刚才翻遍了基地都没找到所谓的暗道，应该就藏在这个主操控室里，“通往哪里的暗道。” 研究人员张着嘴刚想回答，突然浑身一震，眼神闪烁不断地支吾起来，温楠抓住了他的手，他又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甩开温楠，急急忙忙退后几步，抱着脑袋撒了疯般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他怎么了？” 在沈驰询问的时候，研究人员蓦地头朝上翻了个白眼，手脚抽搐不止，温楠反应很快地喊道：“毕方！” 毕方迅速地给研究人员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研究人员身体一咯噔，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知。 沈驰感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和温楠一样半蹲下身。温楠脸色沉重，让毕方检查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很快得出答案：“他的脑子里被植入了芯片，一旦某种特定信息源刺激到了记忆树冠，芯片就会放出高压电流，让这个人短时间休克......甚至于长眠。” 沈驰道：“但是刚才他什么都没说。” 温楠又在研究人员身上翻找了一会，找到了一张钥匙卡。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关键词识别是在脑内。联盟的某些老家伙也曾想用这个方法来制造一批绝对忠诚的死士，但因为死士们想也不能想那些关键词，人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所以经常出师未捷造成误伤，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沈驰难免意外：“联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温楠能忍得下去才怪了。 温楠瞥了沈驰一眼，叹气道：“老元帅管不过来。”前任元帅出身世家，升为元帅也是仰仗了家族的光辉，所以对于世家私底下一些肮脏龌龊的事，就算有心想管也只能是无从下手。 当初前任元帅力排众议要提升温楠为亲信，很大一部分就是出于温楠干干净净的身世家底，不怕得罪任何人，也不用仰仗任何人。 沈驰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关键。他突然就想起了早年和温楠对付的时候，自己派人查探到的关于温楠早年如何登上元帅之位的信息，其中就包括联盟内部怎样对孤身一人的温楠进行了疯狂且充满恶意的打压，可以说，完全没有给温楠喘息的余地。 那时候的联盟腐坏已久，即使前任元帅经手之后一直励志于改善人民的生活和整顿世家盘结的恶俗风气，但局限于自身一直收效甚微。到温楠上任，整个联盟就是一摇摇欲坠的腐朽空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倾倒溃烂。 也就只有温楠，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与整个联盟势力作对，并且将所有世家势力连根拔除。 没怀疑到温楠的身上时，沈驰曾经很欣赏这个人的果断和狠绝，但现在知道了温楠的身份，沈驰却又感到难以想象。 虽然他也是通过肃清帝国不良风气得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但当时的他有‘小少爷’的帮忙，自己也培养了一部分势力，这才轻松地平息了帝国叛乱军。但当时的温楠有什么？无论是钦任了下任元帅名义的列维斯，还是近侍拉萨等人，都是温楠在彻底坐稳了位置后才培养的亲信。 在联盟动荡初期，温楠真真切切只有一个人在对抗，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行进得有多困难，又需要怎样咬牙去克服，沈驰越想越觉得心疼。 “......怎么了？”被沈驰从后抱住的时候，温楠下意识反应自己之前坦明的那些话是不是白说了，但很快就感觉沈驰好像是在为其他的事难过，便将正在研究中的钥匙卡放下，侧身拍了拍沈驰的肩膀。 “......”难得没有遭到温楠的拒绝，沈驰紧了紧手臂，不吭声。 记忆力无所不能的高大身影如今削瘦到一只手就能囊括怀中，就像温楠说的那样，他变了，不再是过去会笑拥着小沈驰，用幼稚的童话故事哄他睡觉的面具男了。 但是...... “那又怎样？” 沈驰的喃语声很小，刚巧能被温楠纳入耳内，只不过不知道沈驰刚才的想法，捕捉这一句只言片语也不能帮助温楠完全了解到沈驰如今在执着什么，又立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和誓言。 毕方在旁边晃着，怎么看怎么像帝国的沈驰在非礼它家元帅，但温楠并没有明确表示出厌恶或不虞，所以毕方只能就这样呆呆看着。如果不是温楠给它安装的硬件设施靠谱，没准现在已经因为cup运行速度过快而发生故障。 睚眦就没有毕方这么听话了。为了预防突发情况，睚眦一直处于半开机的状态，自然将眼前的一幕纳入了它的视野分析系统内，第一反应是询问沈驰：“温楠元帅的照片已保存，需要传送进私人端脑备份文件吗？” 温楠：“......” 沈驰：“......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看样子沈大将军受惊不轻，用语都礼貌了许多。 “将军不是事先吩咐过，只要是元帅的照片——唔！” 用几近把空间钮捏碎的力气关闭了机甲睚眦，沈驰面向温楠意味不明的眼神打了个哈哈，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抱着某元帅的手。 两人回到对这个基地和倒在地上的研究人员的探讨上。明明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只是想到某个关键名词就要一个人的命，连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给，难以想象给研究人员植入芯片的人心思毒辣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也很符合温楠印象中对那群研究人员行事作风的理解。 “毕方，寻找与这张钥匙卡相配的适应性机关。” “好的元帅。” 看着未来对象开锁侵入无所不能的机甲，沈驰对着被迫关机的睚眦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如果将军需要。”温楠也稍微留意了一下沈驰那里的情况，“我可以帮忙为睚眦添加一些技术上的基础功能。” 沈驰自然应了：“好。” 温楠完全是属于职业病地一问：“至于费用方面。” 沈驰也完全是依照本能反应：“只要我有。” 温楠：“......” 成，又没得谈了。 温楠内心三百六十度望天，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和直来直往的人谈生意的原因。 毕方在主操控室的操纵控台上找到了隐藏卡口，温楠插.入钥匙卡，下一刻地板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室内灯光也跟着变得极暗，失重感接连降临在两人的身上，将帅二人迅速抓住了近处物体稳定身形。 整个操纵室竟是陷入了地面。 与外界相连的讯号几乎遭到了隔断，温楠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很快消失不见。他将腕表取了下来，交给了沈驰。 沈驰先是诧异，随后珍重又郑重地收下了腕表。 “这里地形复杂，没有高级点的探测装置可能很难走出去。”考虑到自己制作腕表时设下的许多特殊设置，温楠道，“这个腕表只有我能用，所以砸的时候小心点，取出中枢芯片交给睚眦即可。” 听到之后的使用方法，沈驰瞬间就觉得自己白高兴了一场。温楠不会无意义做出将自己佩戴多年的东西随手送人，既然这么嘱托，一定是考虑到了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就算这样，沈驰还是将腕表仔细收好，牢牢实实地贴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第69章 巨大的星舰在星球外部一排开, 环绕星球一圈一圈地往外扩张，无论是规模还是排面都可以称得上是夺旗战史上最壮观, 不过联盟元帅和帝国将军同场带队的情况，估计放在人类银河史上也是头一次。 星舰之间搭起了空间栈道, 各组织人员拿着资料报告在期间来来往往, 总指挥内部, 列维斯正在指挥舰员调试舰体平衡。 门外传来喧哗声, 那‘噔噔噔’急踏步的声音就算隔了十多米也能清晰入耳，列维斯对着舰员打了一个手势安抚下众人, 转过身迎上风风火火走来的拉萨。 “列维斯！”拉萨不跟他废话, 抓住对方的衣襟，“夺旗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立刻联系总负责人终止这场比赛，派人下去接应！” 列维斯冷静地拉开了拉萨的手：“元帅让我们等待他的指示。” “毕方的信号在三分钟前就断了！”拉萨咆哮了一声, “元帅......” “拉萨。”列维斯沉声喝止。 拉萨看着舰员们朝他两投来的视线, 深吸口气, 总算抑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但也是气性未消地砸了一下控制面板。 调试平衡的舰员往旁边挪, 不敢触及这位的霉头。列维斯轻叹出声, 迈步往休息室走去：“先过来吧。” 休息室的门一关, 拉萨瞬间又恢复了本性, 反正这里隔音最好也不怕人听到：“就算元帅平时藏着掖着, 但你就真的猜不出来？元帅的身体已经——” 列维斯只是道：“元帅的身体如果真的有问题, 他是不会让我们知道的。”以往温楠要对他们隐瞒什么事, 哪一件不是在事后才让他们姗姗得知。 拉萨忿忿不平：“事到如今你还......” “所以他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由此来刺激我们早日学会面对没有他在的时候。”说到这里，列维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地压了下去，再转身看向了拉萨，“你现在这个冲动易怒的样子，只会叫元帅失望。” “你少跟我说教！”拉萨低声唾骂了一句，在列维斯的面前来回走走停停，再站定，一身躁郁的气息终是消散了些许，阴沉着脸，“那我们怎么办？” 列维斯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是那一句话，等待元帅的指示。” “如果元帅没有指示，或者来不及指示怎么办？” “那就等。” “等什么？” “等元帅说的异常。” “异常异常！什么才算异常，猴子下水鳄鱼上树？！” 拉萨显然不认同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一屁股坐到了列维斯的对面，拿手用力地搓着前面的头发，直到一团乱：“你也是，西里格也是，你们怎么沉得住气！” 列维斯一脸专心致志地翻阅着自己的端脑：“如果沉不住气，只能像你这样。” “我这样的怎么了？小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的是人喜欢。”拉萨不屑地撇撇嘴，拿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囫囵灌了下去，站起身来，“行吧，我回去了。” “嗯。” 就在此刻，列维斯的端脑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来电提示响了起来。 列维斯皱了下眉头，没有立刻接通，让人工智能分析了一下对方的讯号源，竟然是在他们的对面。 只不过是隔了一个星球的对面，位于外半球的位置，那是帝国派遣过来的驻扎军。 对方也没设防，轻易就被列维斯查到了讯号地点，不知道是想表示自己无害还是体现交谈诚意什么的。拉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了列维斯一眼。 列维斯对着他点了点头，伸手点击接通。 端脑在半空中投射下三维投影，小少爷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咖啡，十分友好地举起手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贵安，诸位看起来精神不错。” 虽然是面对面打了这么多年仗，但列维斯他们对这位传闻中的小少爷了解得并不多，至少没见过对方这样生活气满满的模样。 更何况对方就是一个小孩的模样，一时间两位联盟将领完全没有如何应对的想法。列维斯率先反应过来，点头回应道：“午好，凯撒中校。” 他比拉萨知道的要多一点点，至少在温楠与沈驰暂时交好的现在还是不应该对这位沈驰的亲信恶脸相向，更何况沈驰不久前还帮温楠拿到了一座资源丰厚的矿山，相当于联盟的半个恩人。 说是半个，还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应有的警惕他们不会放下。 小少年抿了一口咖啡，随后将双手交叉放在面前，十分贵族派的作风看得拉萨眼角酸疼，不过对方也没啰嗦一些场面话，开门见山地说：“大约五分二十三之前，我方完全失去了与沈将军的联系。” 拉萨：“！” 列维斯抬手示意拉萨冷静下来，不过自己的眉头同样压得死紧，打量着小少年的表情，试图从中分出真假：“恕我直言，完全失去联系是指什么意思？” 小少年偏了偏头，一副纯洁无辜的天真模样：“大概就是遭遇不测了吧。” 拉萨：“！！” 列维斯：“......” 小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我说的是我们将军，怎么你们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难道说，你们也失去了和温楠元帅的联系？” 虽然小少年用的是问句，但那一脸笃定的模样仿佛已经猜到了列维斯他们的心中所想。拉萨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了嘴，以免说多说错。 列维斯终是明白凯撒懂得窥探人心的传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搪塞斟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没等出口，就见小少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也不用跟我打掩护，温楠将军和沈驰那家伙一起走的，要出事肯定也是一起出事。我只是来通知这一件事而已。” 拉萨：“！！！” 列维斯：“..........” 小少年说出这样的消息，也不怪列维斯两人如此失态了。小少年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好像是在评估着什么东西，最后拍着胸口神色放松，笑容中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轻蔑，莫名给了列维斯对方在和他两进行着无形的比试最后发现自己能够完全胜出的感觉。 他觉着自己这想法有点奇怪，转眼就看见小少年对他们甜甜地笑了起来，笑容中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蔑。 列维斯：......莫名其妙。 “但他们两不一定是真的遇害了。”小少年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咖啡，“只能说他们进入了什么特殊的地方，那里的磁场干扰了我们的追踪讯号。” 拉萨猛地挺起了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列维斯没来得及拉住人。 他揉额叹了口气，对小少年抱歉道：“我们可能得就此终止这段对话了。” 小少年点头表示了解，不过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通话挂断之前，小少年对列维斯问道：“你们跟了温楠元帅多久。” 列维斯诧异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仔细想想并不涉及军情机密，也就如实回答了：“两年零八个月。” “两年这么多啊......”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没等列维斯做出反应，小少年抬手挂断了通讯。他低下了头，望着液面上自己的倒影，又往咖啡里面添了几勺糖，等喝了一口后，又满脸嫌弃地拿开。 最后小少年端着咖啡去了卫生间，将剩下的大半杯倒进了马桶里。 终究还是喝不惯。 ———————————— 如果今天能重来一次，安卡发誓自己决定不会在那个时间点踏出传送门。 这样一个开阔的空场地，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四面八方传来压实的呼啸声，隐约还能听到困兽的咆哮。 安卡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即使地上散落的玩意已经支离破碎，他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是来自某种大型野兽的一部分，能将巨兽咬杀成这副模样，被饲养在这里的玩意到底有多凶残多可怕，甚至于还是不是人类认知中的生物，安卡无法想象。 骨架上的血肉还很新鲜，是近日留下的，但上面的血液基本已经干涸，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继续留在这里的危险性。 下一次‘放牧’会是什么时候？也许三天后，也许明天，也许就是下一刻。 如果在场只有安卡一个人，这时候早已经爆发了，开场就被各种兽啊人啊的追杀了近一个马拉松的距离，什么装备都没捡到手上就一针麻醉剂，还特么打个屁！ 但是现在有唐毅在，对方冒着生命危险让自己脱困，安卡哪好意思说出放弃的话。 然而唐毅勘察了一下现场环境之后，对安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弃权吧。” 安卡：“......” 安卡惊了。 自己的同伴有多么固执他知道，撞倒南墙不回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现在就这么干脆地弃权了？ 唐毅摇了摇头，边将弃权装置拿了出来，看样子是没开玩笑：“我们要赢，但也要量力而行。无论是暴动的平蛮牛群还是如今看到的这个大型牧场，一切都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我们得先回去向元帅报告情况。” 安卡点了点头，一边哀叹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夺旗战生涯，边将弃权装置拿了出来，按下了按钮。 “......” “......” 两人对视一眼：“......” 安卡瞳孔微缩，又狠狠地按了好几下下，可是弃权装置就跟死了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安静如鸡地在两人的手上挺尸。 唐毅嘴唇带抖，却说不出话来，直接查看机甲的可用情况，得到的答案也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塌了下来的滋味。 ——受到特殊信号干扰，无法召唤机甲。 而在牧场紧闭着的大门背后，践踏地面的声响如雷滚滚而来，不时伴随着野兽凶猛的咆哮。 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第70章 温楠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被前面的沈驰听到了。沈驰径直皱了下眉头，打量四周没能发现可以暂时透气的通风口。两人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现在折回去显然不太现实。 沈驰道：“来的时候应该准备两个防毒面罩。” 温楠摆了摆手, 不想显得太娇气：“哪会带这种东西。”他两又不会未卜先知，再说只是轻微的呼吸障碍, 防毒面罩就太夸张了一点。 掩藏在基地下面的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隧道, 宽达五米, 地面上残留着几道拖曳出来的痕迹, 深半个指头的泥土都被镭射光烤得焦黑。墙壁上也有被刮擦的迹象。 这个隧道的主要用途无疑是运输某种东西, 而温楠两人又在基地外发现了数不清的实验废品，温楠由此推测，这个基地建来应该是专用于处理垃圾废物。 但运输垃圾又是常事, 照理来说, 这个隧道应该经常被打开, 隧道里的空气也不应该如此秽浊。 光是呼吸不顺也还好说, 但越走下去, 温楠竟是感到了一丝冷意。 温楠：“这附近应该有什么东西。” 沈驰看了温楠一眼，将关心的话咽了下去。这个隧道的可视性不强，挂灯间距大概十米远, 以沈驰非人般的目力当然如履平地, 但这样压抑沉闷的氛围到底是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先出去再说。” “一般运输垃圾的隧道都不会太长，不符合所需要的效率性。” 温楠的目力不及沈驰, 不过行动之间并不显得桎梏。一边说着, 一边伸手去触碰墙壁上的挂灯, 触及却是被冰得往回缩了一下。沈驰一眼瞥见，下意识伸手捏住了温楠的手指，指腹的位置已经通红，不禁伸出拇指，在那小小的红印上轻揉。 温楠不自在地抽回了手，负在后侧，即使这样，还是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边让毕方打开了灯光，便于观察。 这个挂灯有古怪。 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没往挂灯的方向去想，温楠兴起的举动算是歪打正着。常封闭的隧道一般都会尽量避免使用明火来照明路段，但这挂灯同样没有连接电线或其他的操控装置。 沈驰同样伸出手去触碰，兴许是体质问题，并不像温楠的反应这么大，只是略微蹙了一下眉宇：“什么材质的天然矿石可以通过吸热来发光？” 温楠却是很笃定：“发光的不是它本身。有一件事我们一开始就想岔了。” 沈驰道：“你是说......” 不再废话，温楠道：“毕方，打碎它。” 毕方立刻使用激光将其击碎。挂灯表面的灯罩随冲击的余波碎裂散开，里面亮堂着的东西立马就像突然焉儿了火一样暗了下去。 再去触碰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凉意。温楠顺势将里面安置的石头给拿了下来，和他预想的一样，这并不是什么天然矿石，而是某种特殊的反射物。温楠不禁低喃道：“灯罩是用来屏蔽能量，让这块石头能够最大限度集中光芒的......应该具有某种保护机制。” 他说着，心底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而现实就像是应下了温楠的判断。漆黑隧道深处突然传开一阵巨响，接着，某种大型物体正在迅速运输的声音就像滚雷一样在将帅二人的耳边轰炸了下来。 温楠看着地面上被辐射光烧焦的痕迹，本来以为这是运输过程中留下的，现在看来怕是没这么简单。隧道深处的也可能不是运输车辆，而是某种阻止外来者进入的死亡机关！ 声音正在以难以企及的速度迅速接近，温楠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是拧在了一起，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允许他有片刻的迟疑。机甲的激光不能短时间大范围，使用镭射炮之类的武器会对近处的他们造成误伤，当机立断，温楠转向了沈驰：“沿着挂灯的地方砸碎这堵墙！” 没有多余的询问，沈驰一拳砸到了挂灯上。 沈驰的行为实在过了头，温楠只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拳头碰撞到余下的碎玻璃。但沈驰的力气确实大，竟是用力气震碎了阻碍。一拳在墙壁上落定，撞出了急剧的震响，一时间居然大过了隧道里持续回响的滚动声。细小的纹路从相接的地方蜘蛛网一般蔓延开来，碎石跟着噼里啪啦地掉落，沈驰一鼓作气再出一拳，直接徒手便轰开了这面墙！ 墙的内部确实藏有其余的道路！ 温楠突然嗅到了隧道深处传来的一股浓郁的□□味，昏暗一片的隧道前方，刺目的光芒突然乍现——危险已然近在咫尺！ 这阵子温楠也顾不上劳什子的保持距离，扑上沈驰的背后，借着惯性，两人一道滚入了未知的墙内。 轰——！ 震耳欲聋的声响擦耳而过，一堵激光墙在仅仅不超过十秒的时间内洗礼了温楠和沈驰刚才走过的土地，刺鼻难闻的焦土味随即扩散，隧道内的空气混浊得近乎凝实。 躺在地上的温楠急喘着气，接着便因为空气质量的严重不过关而猛烈咳嗽了起来，身下两只手环住了温楠的身体。一手扶腰，妄图让温楠永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一手轻拍着温楠的脊背，好似在帮忙顺气。 无论过了多久，沈驰也学不来别人那套调情的手段，他顶多能对温楠体现的温柔就是毫无保留的物质付出，以及对温楠身体上的适时呵护，不多时还会反唇相讥，怎么跟温楠怼着舒服就怎么说话。简直如同蚊香中的钢铁直，教科书一般的追人反面教材。 但他会温柔以待的对象，这世间也只有这唯一的一人。 大概维持了足足有一分钟的相拥，喘过气来的温楠发现他两这情况莫名有种腻歪的意味，拉开了沈驰的手，从容地翻身，坐在了沈驰的旁边，从碎裂的墙壁口望向还未停止的镭射激光。 整片视野一片炫目空白，当真是壮观。 温楠咳嗽一声，喉咙仍旧有些痒痒的，说话声音难免沙哑了些许：“是我疏忽了。” 他早就发现隧道左右的墙壁带有刮擦的痕迹，空气也比实际上该有的更加混浊不堪，却是没往机关的方面想，差点就因为自己的大意丢了命。 沈驰摇了摇头。基地门打开后就看到一条路，他同样也没有想到这里其实存在其他道路的可能，要说的话还是温楠的发现让他们两得以逃生。 温楠和沈驰对望着，同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竟是不约而同地笑了。 “走吧。”温楠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这里的光线是比另外一边亮堂了一点，大概是没砸错的，“也不知道这一条是不是正确的道路。” 沈驰也拍了拍灰站起来，避免不必要的能量消耗，睚眦仍在关机状态：“毕方的能量还够么。” “还剩百分之六十三，这里的矿物能源感应稀薄，可能无法通过空气中的矿物质达到有效充能。”温楠说，“如果遇上什么意外，启动机甲一战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下面有多大，一直这么逗留下去不安全。” “如果不行，还有我。” 温楠眼光一闪，不知道沈驰是指的能够用睚眦为他护航，还是适时将睚眦的能量传输一部分给毕方，或者只是在单纯地向他告知，如果温楠不行了，他还在。 沈驰的情话一贯如此直白，但温楠就是诡异地被触动了。说来也好笑，活了这么久，老大不小的心居然还活跃得起来，连温楠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但话已经在之前说得明白，沈驰这个样子，是不介意他的改变？ 温楠明显不想去深究，抬步往里走。 墙壁内部比外面要冷上一些，看来导致挂灯发亮的源头就在这附近。毕方拿出保暖的衣物，温楠递给了沈驰一件，极其熟练地给自己扣上大衣，又从微端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两粒药扔进嘴里。 温楠吃药没有避着沈驰，所以沈驰料想那并不是什么要紧的药物，只是看着温楠将那颗药送进嘴里，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大舒服，问道：“那是什么？” 温楠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表现得自然而然：“提神的东西，沈将军要不要来一两粒。” 沈驰道：“嗯。” 温楠：“......”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也不好收回刚才的话，更别说沈驰还用探寻的眼神注视着他，要是拒绝可能会引起怀疑。无奈，温楠只好给了他一粒。 沈驰将药丸捏在手里，眯着眼睛认真注视着，仿若是与这一粒药有着血海深仇。虽说这是康德医师开给温楠的特效药，但温楠还是谨慎地问沈驰：“沈将军难道吃过这种药？” “没吃过。”知道现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谁叫温楠是他所在意的人，沈驰将这颗药收入微端，等着出去了再找人分析其中的成分。 温楠是感到困乏了才吃这药，他可不想路走到一半又变回了猫。要说骤降的温度也是个问题，这样极冷的环境下是挺叫人犯困的。这么想着，温楠双手合拢，捧在一起揉搓了一下。 肩膀突然落了点重量，温楠侧头，看见沈驰正将他给的那件衣服往他身上披。 沈驰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不怕冷。” 温楠眼神复杂。 沈驰：“怎么了？” “没事。”温楠扭过头，淡定地说道，“我只是想说，毕方准备的厚衣服不止这一两件，微端里还有。” 沈驰：“......” 第71章 即使温楠这么说, 沈驰还是不由分说地将衣服给温楠裹紧，随后发现自己套的这件衣服是件棉衣，温楠里大衣外棉衣的样子着实像颗不伦不类的球, 边又将棉衣和大衣都给温楠脱了下来，首先套了棉衣, 其次才仔细扣上了大衣。 沈驰仔仔细细地拍开皱褶, 做着这些繁琐的事也不觉麻烦。温楠出言想要自己穿, 又不是没手没脚, 却被沈驰给抬了下冷眼打断——原是对方摸到了温楠发凉的指尖。 沈驰问毕方有没有准备手套和围脖, 毕方说没有，沈驰便将毕方给出的衣服撕成几段，简易缠绕成一个可供双手怀揣的套子, 将温楠的两只手放了进去。 温楠：“......” 沈驰道：“过后十倍价钱赔给你。” 他在意的当然不是一件衣服。温楠认为沈驰有点大题小做, 但全程找不到打断沈大将军的时机, 最后衣服的惨烈牺牲已经成了定局, 拒绝也不是, 接受也不是。 没好气地挑起了半边眉梢：“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像谁吗？” 沈驰了解温楠，知道对方现在说这话，定是想要调侃人, 没怎么犹豫, 还是顺了温楠的话：“像谁？” “我妹妹，挺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就是某些时候太啰嗦了。”温楠的目光在沈驰的脸上徘徊, 很期待对方的反应, “索性我今后就叫你驰妹妹了怎么样？” 沈驰脸皮一抽动，随后抬眼：“好啊，楠哥哥。” 温楠：“......” 鸡皮疙瘩瞬间抖落了一地。 他们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了一点开阔的地界，地上安着两个并排的轨道，再往深处，两条轨道错开，不知道通完何处。 温楠试图让毕方进行扫描，但隧道里信号较弱，又受到磁场的严重干扰，毕方的神经线难以延伸出去。两人在交叉路口陷入了两难。 夺旗战进行也有近两日，已经确信那些人现在就在这颗星球，形势耽误不得。温楠在进入基地前就给列维斯他们传去了一封密信。 如果连续两日没能接收到他的下一步指令，那么就不用继续等待，立刻终止夺旗战，寻回两国学员，并且全军出击，对这颗星球进行地毯式搜寻，发现可疑的人员立刻进行抓捕。 只是这个星球通讯信号被阻隔得严重，也不知道密信有没有传到他们的手上，温楠对自己培养的属下放心，相信到时候列维斯会有自己的决断。眼下要解决的，还是找到敌人最后的大本营。 “温楠。” 自刚才起沈驰便不再客客气气地唤他温元帅了，以前虽然也会喊他的名字，但也不想现在这般理直气壮霎是自然。温楠嘴角抽动，管不了，也就由他叫，不过自己还是保留着礼貌的称呼：沈将军。 两条路，要么听天由命要么分道扬镳，沈驰自然不想跟温楠分开，但从效率来讲，两人分开搜索的收获更大。 “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之前说信我的又是谁？”温楠低笑一声，“你不是真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人了吧？” 如果沈驰说是，温楠绝对要当场向沈驰证明这是个多么错误的想法。温楠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如以往，但却富有多年的交战经验，再加上温楠时不时就能从身上摸出来个催眠针电击器什么的，一般人怕是近不了温楠的身。 两个人最终还是分开了，即便沈驰有再多的不同意，最后都湮没在了温楠对他的笑容里。 温楠对他做了个嘴型：放心。 先前便说到温楠在隧道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只是随着两人的行进，寒意又慢慢地消去了。沈驰试图再次砸墙，不过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砸出个道路来，也就是说，通往那传播寒意的地方还需要走别的道路。 步入右边隧道，走了也是将近半小时，温楠再一次遇上了岔路。 这一次他犹豫了一下，便在路口留下了记号。方便沈驰在左边没有收获，折返回来找他又找不到正确的路。 第二个分叉路，温楠同样选了右边，也是近二十分钟走完，眼前豁然出现了三条岔路。 温楠：“......” 他凝神道：“毕方，开启行程记录仪。” “好的元帅。” 也不知道隧道的建立者在想些什么，如果单纯想要隐藏大本营，那么这地方只需备下两条路，一条死路迷惑敌人，一条需要验证身份且布满机关的路来阻隔敌人，这样已经足够，费不着设计这么多盘综错杂的路迷惑人心。 接下来一路往右，拐弯绕道也是没落下，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地底隧道里，温楠也不知道自己拐入了什么地方，靠毕方按步行速度和方向来推算自己大致处于这颗星球的哪一个位置。 确实是在往星球中心靠拢。 温楠倚在墙边，揉捏眉心让自己提神。明明刚服用不久，现在脑子却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甚至不足两个小时。即使这药不会让人产生依赖性，温楠还是在尽量减少服用的次数和数量。到达这个星球两日多，这还是温楠第一次服用这种药，还是当着沈驰的面。 不是温楠不设防，而是若要和沈驰长时间走下去，依照沈驰对他谜一般的紧张程度，早晚温楠也要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服用，到时候被发觉了还要应付对方烦不胜烦的追问，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吃了。 只是在温楠的计算之内，就算过后精神不振需要药.物的帮忙，不会提前这么早的时间。 从踏入这颗星球的土地开始，温楠的心里就不时回荡着一个异样的声音。他曾在深海基地听到过类似的声音，都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要不偶尔就只能听到几个字，听不清楚全部，乃至于温楠对方用的是什么样的语气都只能分辨出个不确定的大概。 同样出现了异样的还有温楠的身体。若说在地面上，温楠只是轻微犯困的话，那么进入隧道之后的温楠就变得极其容易犯困，不止犯困，甚至变得易疲、畏寒、身体酸软，就像是被人榨干了一样。 “元帅，要原路返回吗？”毕方询问。 温楠靠着的右边就是一堵墙，一条道最终还是走到了底，并且这一路上温楠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重的地方。温楠捏着眉心又用力揉动了几下，闭目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将手放开，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拽下沈驰编织的简易手套，想了想，还是让毕方收着。 毕方早前接受过温楠的礼仪训练，所以并没有对这一‘坨’东西表示出嫌弃。 但沈驰的手艺确实是有够糟糕的，还不如直接让他捧着一件衣服。 休整这么些时间，好歹是恢复了一些体力。温楠伸手，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返回什么，路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毕方不明所以。 温楠退后几步，站定：“能量输出强度设定在正常阈值，把这堵墙打通。” 毕方虽然带有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射.出的激光迎上墙壁，丝毫没有受到阻碍一般直接穿透了厚重的石墙，然后往下划了一个半弧，又往上将这个半弧合成整个圆。毕方收起激光装置，嘴巴的部分弹出一个炮弹口，一枚炮火砸到了圆的正中！ ‘嘭——’ 石墙被炮火炸开，飞溅的砾石往地面上蹦跳了几下，最后停在在了温楠的脚边。急蹿的风将温楠的额发吹得纷纷扬扬，温楠却连眼皮都没有抖动一下。 要问温楠为什么知道这堵墙的后面藏有路，感觉。 通过湿气、回响的声音，还有别的什么因素也能分辨出这里有条路，但那些分析判断，都不如温楠在靠近这堵墙之前，突然产生的感觉。 如惊涛拍浪，汹涌咆哮着，一遍又一遍用最凶猛的力道拍击上了温楠的心脏。温楠直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了一瞬，与之接踵而来的心悸感更是让他全身冷汗倏地往下淌，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东西就在这附近，而且那个东西，自己异常熟悉。 等着毕方接着补上一发小型炮弹，将墙口炸出足够人类通行的大小后，温楠轻轻地闭上了眼。眼帘颤动不过三四下，又缓缓地再次睁开，那里面没有任何的茫然或迟疑，只有行动果伐的清明和不容动摇。 温楠接着踱步往前，头也不回地走进新开辟的道路里。 然而道路却不完全是路。 伫立在崖口，底下是呼啸而过的飓风，成股地在各个崖壁上左蹿右跳。温楠往下看不到底，通过对面崖壁的高度判断自己应该是杵在较高的上方。只身的温楠在这样开阔的大环境下变得渺小了起来，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他似乎是走到了外面，可有趣的是，温楠的头顶并非外面的天空，依旧是被石块与泥土完全封闭着的。视野也只在温楠走出隧道后变得豁然开朗，却改变不了依然昏暗的事实。 温楠仍旧处于地底，只不过所处的场景特殊了一些——罕为一见的地下空洞。 第72章 悬崖底下一团黑。 这里说的黑不是单纯的形容词。在温楠目光所及的正下方, 所有的一切都被雾气所包裹，那雾有着墨一般化不开的浓重，更似是有着海水的实体感, 不断地向上翻涌跃动着, 让人无法想象, 若是被卷入其中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少数雾气被崖壁拍散，沿着上升气流漂浮在了半空中，又不会轻易地散开。 “分析这些黑雾的成分。” “主要组成成分和普通的雾没有什么不同，少数成分系统无法从资料库中寻找到类似的构解。” 虽然毕方已经是联盟最高级的机甲了, 但人类现如今从大自然开发出来的秘密还只是冰山一角，温楠并不觉遗憾。 “对人体有无害处？” “报告元帅，数据分析表明，这种雾气对人体无害。”毕方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但是这种雾气里含着一股特殊的辐射元素，会瞬间侵入机甲的主脑系统, 致使程序在短时间内中断。” “是么。” 也就是说不能靠毕方下去。 温楠伸出手，手指轻易穿透了黑色雾气, 黑色雾气从温开始化开, 亦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在被阻断了之后贴着侧边漫开, 接着绕开阻挡物, 又在半空中重新汇成一点, 继续上升。 触碰到黑雾的皮肤不疼也不痒,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些黑雾貌似只是带有颜色且比较凝实的雾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便让人发自心底地感觉到不舒服。 那种莫名的心悸感再次变得强烈，强烈到几乎可以短暂左右他的心智。他有感应，如果他能得到下面的东西，没准就能恢复以往的记忆，获得更多......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蹙紧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温楠抬高视野，放眼望去确实没能看到可供直接抵达下方的道路，只是崖壁与崖壁之间交错牵连着无数条手臂粗细的铁锁链，成不规则的近梯形，一直延升至黑色雾气包裹的世界里。 温楠望着那些铁索，若有所思了片刻时间：“毕方，不直接进入黑雾里，而是在雾气涣散的半空中，你能将机甲的形态维持多久？” “报告元帅，至多十秒。” “如果换成基础的滑翔器形态？” “一分钟零三十二秒。” “那就很充足了。”温楠笑了笑。 大概三分钟之后，一抹朱红色的靓影从崖口出现，又在不足一秒的间隙里迅速地垂直拔高，飞快地抵达了这个地底空洞的最高处。由毕方变化而成的滑翔器接连发出橙黄色的警报，能源关闭的提示音过后，所有显示机能运行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 毕方和温楠从高空中直坠而下！ 借着自由落体引导出最快的下落速度，仿佛被黑雾染得漆黑的铁锁链从温楠的身边刮过，最近的一条甚至就贴着温楠的脸颊擦了过去。 这一下落，竟是直接越过了大半的铁锁链，眼看着就要直达黑雾底部。然而就在快要接近黑雾实体不到七十公分高度的地方，红色滑翔器突然绽放出如焰火一般璀璨耀眼的光芒！ 温楠同一时间握紧操控盘，驾驶着滑翔器迅速往上拔升高度，滑翔器近似艰难地调转了方向，下落的速度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难以控制，开始在黑雾浓郁的空中缓慢下行。 温楠没有耽搁，瞄准下面一条铁锁链；“毕方！” 毕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终究是完完全全变成了无神的黑暗，无数的机甲碎片从毕方的身体上脱离，滑翔器剩余的部分也渐渐有点支撑不住温楠的重量。温楠丝毫没有慌乱，身子压低保持平衡，视线放得长远，双脚稳稳地站立在滑翔器余下不多的部分，就跟用胶水牢牢实实地黏上了一样。 最后两片聚集的机甲碎片散开，依次进入了空间钮里，温楠也再次变成了自由落体的状态。温楠目光一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早已瞄准好了的铁锁链。 ‘刷拉拉！’ 单手快速换上了双手，这才没有在锁链反弹的冲劲中直接掉入深不见底的黑雾。此时的温楠精神力高度集中，万事万物的行迹在他的眼中被放慢了无数倍，眸眼扫过，哪怕微风轻轻吹拂的波纹都没有错漏。 他对这样的感官并不陌生，在温楠的身体衰败之前，他的目力甚至能达到常人的二十七倍！ 就算这些事物在温楠的眼中是径直，实际上铁锁链仍旧是晃荡个不停，就在锁链带起身体弹高的那一瞬，温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了激光剑，同时拇指敲上使用按钮。 处于完全失重的状态下，其实身体是很难得使力的，但温楠却在此时此刻一反众所周知的自然规则，拿着激光剑的手往下猛砍，铁锁链发出一声不堪承受的脆响，应声而断！ 温楠单手抓紧了另外一截铁锁链，在空中实现了小半程的‘人猿泰山’式行进。在铁锁链不受控制地朝着一边快速下坠，自己装上崖壁之前，温楠毅然决然地松开了手，借着惯性又抓住了另外一根铁锁链。 用这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温楠直达黑雾覆盖的近处。最后一根铁锁链被砍断，温楠收回激光剑，双手握紧铁锁链，修长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开一段长弧，直直地撞进了黑雾里。 就在温楠没入黑雾的那一瞬间，黑雾突然就像有了意识和生命，疯狂地涌动了起来，就好像人在欢呼兴奋这一样。以温楠进入的地方为中心点，膨胀发散的黑雾突然快速地往回收缩，雾下鼓动不断，不过瞬息的时间，尽数消失在了深不可测的空洞深处。 崖上陷入难言的沉寂，崖下风声呼啸而至。这里的一切再度恢复了常态，只是少了那些诡异的黑色雾气而已。 —————————— 进入黑雾之后，四周骤然间寂寥无声。 就像是在确认他这个人的存在——浓稠的雾气抚过温楠的脚踝、大腿，顺着腰肢往上，缠绕在了温楠的左右双臂，最后轻轻地拂向了脸颊，好似充满执迷地轻语着：你终于来了。 温楠在黑雾中层层下落，实际上并不处于完全失重的状态，仿佛黑雾托起了他的身体，令他能够安稳地半空中维持自己的身形。温楠无时不在注意着保持自己清醒的状态，但当黑雾消弭，眼前的视野再次变得明亮以后，温楠却不自禁瞳孔一缩。 他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或许该明确地称之草地，又抬头，环顾远方接踵的青山白云，鸟雀高歌，昆虫轻鸣。 刚才还身处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现在就好像掉到了另一个世界彼端似的。温楠下意识地唤着毕方，然而空间钮静悄悄地挂在温楠的脖颈上，没有回应召唤。 温楠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接着看向四周，发现前方伫立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建筑：一所超大型的工业厂。会在这一片让人心仪的青山绿水中建立工业厂，工厂的主人大抵是个不解风情且思路清奇的好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温楠隐隐对那所工厂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熟悉。他走近几步，打量着。铁栅栏上布满着斑驳的锈迹，建设上看起来破旧而又老气，没有正在作业的丝毫痕迹。这个工厂大概已经废弃了很久。 温楠继续走了几步，想要再更仔细地打量一下，只不过刚走动没几步，左手掌突然降下了一个几不可闻的力道。瞄见靠在自己身体旁边的一个黑色小身影，温楠目光一紧，迅速地转开了身，与那道身影拉开距离。 黑色小身影的胳膊半举，看着被甩开的右手，像是愣住了一般停在原地，温楠从那双清亮的混黑眼眸中读出了无辜和茫然的意味，心里突兀腾升出一股说不出的罪恶感。 小身影看了看他，慢腾腾地将手收回，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侧，拿手指攥着衣服上的布料，同时沉默了下来。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之中，温楠不知道小身影是怎么在自己丝毫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接近自己的身边，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小小身影，自己兴不起一点一滴的防备之心。 从小在垃圾环境下生存的温楠不会因为年龄错估一个小孩的危险性，所以没有贸然上前。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身影，是个男孩，模样判断不超过十岁。宽大的白色衣物勉强挂在了肩膀上，衬得小男孩的身体十分娇小。 温楠眉头一动，又看了看自己。 从刚才就感觉到的异样感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无论是布满细茧却白嫩的手掌，还是目测自己视线与地面所及的高度，都无一不在提醒着温楠一个荒谬的事实。 ——眼前这个不是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突然年轻了许多岁。 就在温楠陷入自己的思绪时，站在一边的小男孩也在打量着温楠，眼中的迷茫也越来越深，同时就在此刻，身后废弃工厂的大门‘吱嘎’打开了。 两人同时将视线转了过去，只见一群小萝卜头排排挤成一堆，朝着他们两欣喜跑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 第73章 虽然用的欢迎词是‘你们’, 但小萝卜头们好像并不知道门外具体有几人，眼见门口只有温楠和杵在温楠两米远外的小孩，其中一个惊讶问：“这次怎么只带回来了一个？” 温楠分辨出对方是在问自己, 加上这句话里的语气助词过于微妙, 不由得嘴角一抽。 怎么听着感觉自己像是个诱.拐犯？ 一众小萝卜头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皱眉凝思皆是满脸困惑的样子。只是见温楠没有回答，小萝卜头们便相互对视一眼，果断抛开了他们的疑惑，又跑过去围拥在黑发小孩的身边, 叽叽喳喳地述说个不停。 “你是哪一个分区的，编号是多少？” “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 “他长得好可爱，皮肤嫩嫩的，比我的洋娃娃还要好看！”明显也有关注度不在重点的。 黑发小孩好像从没体会过被当成热情招待的中心区，有人询问他便反射性看过去，只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多，干扰了黑发小孩的分辨力。在一连串热情的询问下小孩不自禁后退, 本就面无表情的小脸现在更是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全身的尖刺。 不断后挪的脚步好似撞上了什么阻隔物, 小孩立刻停步, 充满警惕地朝后飞快看去，一双手却在他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将他高高举起, 手臂托着他的大腿根, 将他自然地环抱在了怀中。 “好了, 都别闹了, 给你们的新伙伴一点适应空间。”温楠道，“临时做一个小测验，就大门口到壁炉房的距离，最先到的那一个人我可以答应他一个要求，不过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刚刚回了神，正致力于挣脱温楠怀抱的小孩愣了一下，没想到温楠会将重要的承诺当成一个小小测试上的奖励。 一众小萝卜头的动作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眨巴眨巴眼，脸上充斥着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纯真：“真的？” 温楠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谁先起的第一个头，接下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场大约七成的人都在顷刻间转了身，往着目的地飞快跑去。当然这一招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有效，他们站在原地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不为所动地看着温楠，像是在说别想这么轻易就将他们给打发了。 温楠淡定地道：“算是欢迎新同伴，今天晚上我来做饭，想吃什么就赶在饭点前到储备库把食材准备好，过时不候。” 一句话直接撼动了小萝卜头们的坚不可摧的意志力。 等到其他人都走干净了之后，温楠这才将忘记挣扎的小孩给放了下来。温楠对如今的状况仍旧是一无所知，只是在小孩被围拥的那一瞬间反射性地靠了上去，并且做出了如此以下的反应。包括应该说的话，应该做的动作，还有与之相应的态度和神情，都是在温楠在看到了某一个事物后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的。 仿佛这副身体在带着他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过这也方便了温楠，至少暂时不会被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在温楠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之前，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落地的小孩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瞬间和温楠拉开了半米远的距离，混黑眸子暗沉得可怖，好像任何光亮投射进去都只会得到被吞噬的命运。温楠半蹲下身，和小孩平视，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怒气，眸眼若波纹漾漾的河流一般澄澈，里面染着温润笑意：“这么记仇么？” 若是他没有记错，在小萝卜头们出现之前，两人的手分明是牵在一起的。小孩之前对这副身体持有些许的依赖，只是突然换了个壳子的温楠不小心打破了这份信任。 小孩静静凝视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说话，眼神冷得可以掉冰渣子。 这样的反应倒让温楠想起了另一个人来，若是有人惹他不爽时也是如此，不光态度会来上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更是吝啬于再开口说一个字。不过吝啬说话可能只是沈驰对温楠的特别关照，如果其他人敢捋沈大将军的老虎胡须，绝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孩的警惕心很重，一时间怕是没办法释怀，也没办法用糊弄其他小萝卜头的方法将人安抚下来。加上外面风大，温楠瞅着对方看起来分外瘦弱的小身板，果断作出了决定。 这次小孩早有防备，但还是架不过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几招之后，温楠轻易地擒住了对方，同时也惊讶于小孩这个年纪就有如此的身手。小孩再度被温楠强行抱起，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完全是气的。温楠看不见小孩的脸，但大抵也能猜到几分，若说刚才小孩对他的态度只是不爽漠视的话，现在大抵已经转换成了充满敌意的仇视。 温楠仍旧是淡然的。或是这副身体的身体素质过强，或是小孩本身就没个几斤几两，一只手抱着竟不显得吃力，他便腾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小孩的手掌。 一直到温楠拉着小孩的手贴到自己的脖颈之前，小孩都处于在一个疯狂挣扎的状态。手背被宽厚且布满薄茧的手掌轻托着，掌下触及柔软，可以感触到皮肤下的颈骨。 小孩明显愣住了。 就这样将自己的致命部位交到了小孩的手下，温楠仍未显出一丝一毫的紧张，轻声道：“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但你看，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坏事，你可以很轻易地杀死我。” 如果面前是正常的小孩，温楠要说出这么一番劝解的话大概要吓哭别人，但小孩明显地......不同凡响。 他的瞳孔霎时间锁紧了三分，眸色不断地变化着，好像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件事。本来已经过度震惊而松开的手鬼使神差地贴了上去，因为某种竭力克制的欲.望而轻微颤抖着。 温楠抱着小孩往前走，对脖颈上逐渐收缩加大的力道置若罔闻，只是偶尔轻拍一下小孩的背部权作安抚。小孩一时间也抖得更加厉害了，看似毫无力量的小手已然将温楠的脖颈捏出红晕，却始终没有真正地用力。 这样充满诡异的相处模式一直到两人抵达壁炉房门口才解除。发现小孩仍旧没有放弃对自己脖颈的关注，温楠轻咳一声，小孩这才像猛然惊醒一般收回了手。 温楠放下他：“能杀死我的机会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如果你想留在这，就得好好遵循我制定下来的规则。当然，你要是不想在这呆下去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尽快送你去相对安全的地方。” 小孩背着手，手指用力地绞在了一起，不吭声。 温楠就当他同意了，揉了揉脖子，细心地将敞开的衣襟扣上，遮挡住脖颈上的印子。温楠的举动明显是在为他掩饰，小孩身体微震，垂下头，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温楠知道小孩心里还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不强求对方能在当下释怀，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鼓励他进去。 一众小萝卜头已经在屋子里集合完毕，温楠留意了一下人数，比刚才多出了近乎一倍的人，稍大一点的大概十五六岁，稍小一点的不过六七岁。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幼儿训导集中营？ 心里暗自思索着，但无论是这些孩子，还是这所屋子的布置设施，都带给温楠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好像他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 第一个到达的人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温楠的面前，得意洋洋地讨要奖励，温楠失笑，将心中的困扰暂时放了下来。小孩在温楠旁边站着，看着温楠对对方露出来嘉奖的笑容，莫名觉得刺目。 和‘冠军’商量好了奖励，温楠对眼神呆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孩道：“你跟我过来......”他回想起在看到小孩的第一眼时脑海中闪过的一个数字，应该就是对方的称呼，“1752号。” “1752？” 这个数字好像有着极重的意义，还没来得及走的‘冠军’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惊讶至极的反应放在小孩子稚嫩的脸上倒是稍显滑稽，但是也不显得夸张和做作，温楠突然发现，这里的小孩似乎都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心智。 惊讶的不止是‘冠军’，还有周围的所有人。连温楠进门也没有丝毫反应的人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惊疑不定地打量起温楠身边的小孩。 这样紧密的关注力度显然不是孤僻寡言的小孩能承受的。温楠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其他人看向小孩的视线，一边伸手，拍了拍不自禁发散敌意的小孩，对着小孩轻轻摇头。 小孩咬住下唇，有些缓慢地举起手，拽住了温楠的衣摆，做出了一个连温楠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主动躲在了他的身后。 和小孩相处时间不长，温楠已经了解到对方本质里拽得千八百万的傲性。张口本想调侃，却发现小孩上半身蜷缩，整个身子又开始不寻常地颤抖了起来。 这次的情况明显不同于刚才，温楠竟在小孩的眼中发现了一抹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深切恐惧。 第74章 无论是对什么事物产生恐惧的心理, 那也必定是有起因, 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恐惧于他人注视的目光, 温楠想象不出小孩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对着其他小孩挥了挥手, 还是挡不住一些人眼中的惊异，温楠无可奈何, 只得尽快将小孩带去人少的地方, 也就是这时，拐角楼梯的位置传来了一个毫无所谓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内犹显突兀。 “难怪这次你只带了一个回来。” 格子衫小孩胳膊顶在栏杆上, 手掌托着下颚，懒洋洋地站在楼梯半道上的位置, 视线自然地落在温楠旁边的小孩身上。望着对方的脸, 温楠几乎要脱口喊出格子衫的名字。 不过还是忍住了，即使面上淡然也无法掩饰温楠在此刻的震惊, 无论是说话时的语气神态还是面向他人时眼中标志性的轻蔑与不屑，都和他所认识的小少爷凯撒完全重叠。 看着踱步走下来的凯撒, 温楠的心里突然腾升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而周围的小萝卜头们似乎与温楠心有灵犀一般，‘抢着’帮他证实了这个猜测。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凯撒你怎么才醒，面具都带着新伙伴回来了。” “反正早晚都得回来。” 凯撒双手揣进裤兜, 慢慢走到温楠的面前, 斜眼向黑发小孩投了个没什么笑意的眼神：“编号一千多？” 小孩果不其然没有理会。凯撒的眼神瞬间变得玩味了起来, 瞄了下小孩拽着温楠的手, 突然踏步上前, 对着温楠就是一个热情的飞扑：“面具，我好想你啊~” 温楠：“......” 小孩：“......” 温楠双臂僵直，接也不行，不接也不行。说实话敌对国军师突然对他做出这样撒娇举动实在有点考验他的抗压能力。特别这还有着敌人身份的家伙还披着小孩纯真无邪的外壳。 凯撒好像没能发现温楠的排斥和不自然，又往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旁边的黑发小孩全程木着脸，只不过拽着温楠的手却是越拽越紧。 温楠没想到自己还有着能让两只小孩为他争风吃醋的魅力，不过他实在没有成为蓝颜祸水的想法，在这场争锋相对的战争彻底开始之前拉开了格子衫少年：“闹完了？” 没能彻底引爆黑发小孩成了凯撒的遗憾，不过温楠已经给出了警告，凯撒也只好作罢，退后两步，抱着双臂不屑地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今天下厨，都这个点了，是想饿死我们吗？” 温楠嘴角微抽，俯身贴在凯撒的耳边说道：“你又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入侵监控系统。” 凯撒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来：“要怪就怪你设计的防火墙漏洞太多了。” 温楠给了他脑门一个钢镚儿：“调皮还有理了。” 凯撒显然不喜欢被当做小孩对待，即使他有着小孩的外貌，皱了下眉头，往后退开几步：“我说过别打我的头。” 温楠摇头笑了笑，心里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但身体还是帮他做出了应答，回道：“是，是。” 黑发小孩围观着温楠与凯撒的互动，一动不动，眸色渐变得黑沉幽深。近处的几人莫名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抱住双臂打了个喷嚏，不禁往壁炉的位置靠近了几分。 只是连黑发小孩自己都没有发觉：以往对视线敏感的他居然没有去在意四面密切关注着他的眼神。 墙壁上有挂钟，温楠抬头看了下，离晚饭的点还有一个小时，刚好可以去准备准备。 ——或者也该说，是当下场景中的‘他’该去准备晚饭了。 关于进入黑雾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系列玄幻的事情，经历过人变猫之后的温楠在知道现状之后也完全冷静了下来。最有说服力的解释是，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区域，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幻境。 出现幻境的可能性原因有很多，不过产生出来的幻境也就两大类，一个就是通过造假的事物来引发人类的原始心情，一个就是通过当事人的记忆和曾经的经历来挖掘掩藏于心的怯懦。 看上去温楠现在经历的幻境很像是造假出来的幻觉，但温楠却不这么认为：能够将这一切真实地表现出来，甚至精致到每一个人的表情神态都惟妙惟俏，完全不像是临时造假下的产物。 不过这可就奇怪了，连温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在身为‘面具’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幻境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连当初温楠失忆前留下的虚影都笃定了温楠失忆的不可逆性。 要么这个幻境本来就跟过去的温楠有关，要么这个幻境的产生另有幕后主使，而这个幕后主使不说亲近，也绝对是熟悉温楠的人。 知道自己碰上幻境的事不是偶然，温楠反倒淡定了下来。现如今无论是幻境本身还是幕后主使都没有对温楠表示出恶意，更像是在引导他体会‘自己’的过去。但无论如何，温楠都准备按照幻境所准备的剧本进行下去，一来可以让暗中的某人放松警惕，二来......这就是他所丢却的记忆。 温楠内心五味杂陈，随着温楠心境的变化，眼前的场景似乎也跟着加快的进程：眨眼时间他便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边，身体侧倚着栏杆，手中一杯温热的咖啡，遥望远方月色茫茫。 门口有声音跟了过来：“明天你又不会走，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 发现来人是小少爷凯撒，温楠只是不言笑了笑，转过头来抿了一口咖啡：“已经习惯了。” 当知道凯撒曾经也是自己照顾过的小萝卜头之后，温楠接受世界观翻新的能力也强了不少，当然，如果这位小少爷不会突然扑上来撒娇求抱么么哒以挑战温楠的神经线，温楠相信自己还是有可能和这位敌对国旧人和谐相处。 幸而凯撒在只有他和温楠两个人的时候是相当正常的，虽然稚嫩脸上显现出来的小大人模样还是让人有那么丁点的出戏。凯撒靠近温楠，皱着眉头将他看了许久，温楠泰然自若地回视，反正让人看看也不会少两块肉。 结果小少年猛不丁地问：“真的不是因为太累了么？” 随着凯撒的问话，温楠本来还没有什么不适反应的身体突然就变得疲惫万分，就好像全身力气在一瞬间被完全抽空了似的，浑身上下更是提不起一点儿劲儿来。 温楠的脑海中闪过一抹念头：并不是小少年的话引起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而是这个时期的他正在经历这样的事。 心中波澜壮阔，面上却波澜不显，温楠端着咖啡往前抬了抬，轻笑出声：“当然没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凯撒不依不饶地又盯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弃了，冷哼一声，走到了旁边，顺着温楠所注视的方向望过去，待发现温楠是在看谁之后，又一次重重地呵出了声。 这声呵呵估计远在底楼都能听见。温楠有点心疼凯撒的嗓子，不过要真的调侃出来凯撒铁定又要跟他闹性子，干脆温楠转过了身，摇晃咖啡杯来当掩饰。 然而放在凯撒的眼里，温楠的举动就是在欲盖拟彰，一瞬间表情就冷了个彻底，冷嘲热讽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谁？ 温楠这才认真看了过去，就在距离二楼大概经过两三个小工厂的位置，黑发小孩独自走在街道上，身边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因为能源不足而不断闪烁的路灯灯光，衬得黑发小孩愈发孤僻的背影。 刚才场景变幻的时候晃了下神，竟没有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关注着这个怪异的小孩。 “他不是个合群的人。”凯撒早过了吃干醋的年龄，让他看不顺眼的不止是温楠对他的特别关注，“而且是个很危险的人。” 温楠低笑：“我曾经也被无数人定义为：危险的人。” 凯撒撇撇嘴：“你不一样，如果说你还是个‘人’，那么他就是野兽、怪物。” “打住打住，凯撒小朋友，也许我们的礼仪课程是时候得重新提上日程了？”温楠道，“我可不记得教过你拐弯抹角地骂人。” “我说的是事实。”凯撒毫不客气，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自禁将眉头拧成了一道，“你的等级比我们高太多，其他人也是心大，或许你感觉不出来，他们感觉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出这个人有多危险，将来又会成长到什么变.态的程度。” 温楠不甚在意地道：“厉害点也好，省得我头疼日后该为他找什么营生了。” “面具——”凯撒快发狂了，“你能不能认真听一下我的话？” “我很认真，凯撒。”温楠将咖啡杯放在旁边的简易架子上，伸出手来，揉了揉凯撒的头发，“从我决心进入基地，将你们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凯撒几乎被温楠澄澈眸眼中的决然给撼动了，半响，极其细微地支吾了一声：“那你也不该冒险救他。只有被确认会存活下来的造物才有编号，各类型一旦成功，就会直接被编入使用之中，到那个时候使用的就不是编号了。我在造物级别中也算高等的了，连我也只有三百多号，甚至在当时已经快接近最后的‘成品’，而这个家伙的类型被研究了一千七百多次——” 温楠道：“我知道。” 凯撒定定地看着温楠，最后妥协了，不甘愿地拿脚尖轻轻踹了一下地上的杂物：“好吧，你都知道，你都清楚，可以了吧？” 也就这个时候凯撒才会露出一点小孩子性情。温楠看得新奇，同时也因刚得到的造物信息陷入了深思。 凯撒又道：“研究类型次数越多的造物越多，越能表现他们有多重视，肯花大代价将实验进行下去。你将他顺出基地一定废了不少功夫，没准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警惕......还不如先顺点‘普通人’出来呢。” 想着事情的温楠下意识发出一声叹息：“也得我能找到机会把他们顺出来。” 凯撒手臂交替，撑着栏杆，看着黑发小孩：“他也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么......” 话音未落，正找到了地方闭目小憩的黑发小孩倏地睁开了眼睛，猛地转头，往凯撒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相距甚远，凯撒却像是被冰锥直射心肺，不自觉连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了？” “面，面具......”凯撒像找到了主心干，一把拽住温楠的衣服，指着黑发小孩的方向，“他在瞪我，他在瞪我！” 温楠看过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攀着栏杆翻出了二楼，同时脚掌在遮雨檐上轻轻一蹬，整个人就如矫健的猎豹一样，从半空中跃了出去。 “你去干什么？喂！” “巡查宵禁，这个点你该回去睡了，记住，别在外面闲逛。” 接连几个跳跃来到小孩的面前，黑发小孩刚阖上眼，这会又不得不睁开，坐在椅子上，曲起双腿抱住，没什么情绪地瞪着温楠。 温楠笑着问：“不习惯在屋子里睡么？” 黑发小孩撇开头，过了一会儿，又轻微地摇了摇头。 温楠一拍脑门，装作为难地说：“那可就没办法了。”他说着，一边在黑发小孩的身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独自霸占了长椅的一大部分。小孩被他不要脸的举动惊呆了，好半天，才冷声冷气地说道：“这是我先找到的。” 温楠笑道，答非所问地道：“这椅子前些天刚被渡鸦的粪便洗礼过，他们玩闹的时候都会自发性避开。” 小孩：“......” 温楠又望了望天：“不过当天就已经洗干净了。”虽然还是没人愿意坐。 小孩：“......” 温楠扯了一下嘴角，临时撑了一下长辈的场面，语重心长地道：“在这里生存是艰苦了点，但谁让我是个穷人呢，委屈你忍耐一下了。” 小孩的脸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如坐针毡，不过更舍不得好不容易发现的休息场地：“你能别跟着我么？” “但我得保证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温楠摇了摇手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也是我在带你出来之前向你做出的承诺。” 小孩顿了一下，转过头来，不看温楠：“你的承诺不值一提。” 温楠挑了下眉头，坐起身来面向小孩，认认真真地问：“为什么我的承诺不值一提？” 对上温楠的眼睛，小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双手将双腿抱得更用力，半张脸都埋在里面，他本可以不答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说出来：“白天的事。” “你是指我拿承诺当奖励的事？”听到小孩淡淡地嗯了声，温楠不自禁发笑，揶揄道，“我原以为你不会在意。”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承诺，只要你能带我离开，我会为你达成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带我离开这里！】 想起当日见到温楠时自己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甚至企图用造物的能力奴役对方还反倒被人识破，小孩就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我当时以为，你和他们是同一类人。” 温楠眨了眨眼睛，盯着小孩红透了的耳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物一般，不自禁又笑了两声，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这也说不定。” 小孩看向他，不太理解温楠是什么意思。 “我两相处时间不到三天，对你来说我终究只是个陌生人。”温楠生了个懒腰，偏过头，嘴角往上轻扬，“不过来日方长，你以后总会有机会认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孩再次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楠以为，这一次谈心虽然不能让小孩放开心扉，至少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充满敌意。岂料小孩沉默了一会抬头后，又拧了下眉头，分外嫌弃地说：“话说完了，你怎么还没走？” 温楠：“......别这么说，我真的得保证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 小孩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会拿承诺当奖励。” 温楠扶额：“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一直围在那......成吧，成吧，算我理亏，满意了吧小祖宗？” 小孩也没表现得有多满意，仍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不过温楠的目力可不同寻常人，马上发现了小孩竭力掩藏的一个事实。 埋入膝弯的嘴角轻轻上扯，竟是笑了。 第75章 幻境之中经历了那一夜之后, 温楠也没想到进程会跳得如此之快, 根本没等他吸收掉刚刚得到的偌大信息量，眨眼瞬间就看到一堆小萝卜头坐在地上, 乖巧地排排围成一圈，手中还各自捧着个礼物盒子。 对于未知的场景温楠还是选择不动声色，边就当下, 仔细观察了下布置。墙壁上多了漂亮的彩带和五颜六色的气球，壁炉烧得正旺，地上放着用油盏盛着的朱红色的蜡烛, 将房间映得通亮照人, 置身其中, 好像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正中间的矮桌上端放着一个三层大蛋糕，没有多余的装饰，仅是奶油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祝福的话, 不少孩子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它流口水，大致能猜出是在为谁庆生。张望了一圈没发现黑发小孩的踪迹, 也发现这次多了人，也少了不少人。少的多都是小萝卜头里排年长的，多了的自然也是一些陌生的孩子。 温楠刚腾升起与此相关的疑惑，一副副过往的画面便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大致都是温楠将那些人安置给其余人家的部分片段。 先前温楠猜测这里是个幼儿训导集中营，仔细一想, 果不是怎么的：混入基地救出部分造物, 将他们安置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隐蔽地方, 等教会他们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技巧之后，再考虑每个人的长处，将送往人类世界，在足够负担日后生活的岗位下安稳度日。 温楠内心摸着下巴，不禁升起了揶揄心，没想到自己过去还是一个大善人来着。 现如今温楠是从客观方面分析事实，对于这里的一切，也许是因为记忆并非深刻在脑子里，所以温楠也体会不到与之相对应的感情。在体会片段的时候，兴许也有些末的感情碎片一闪而过，但还是较为苍白。 动容是有，只是不足感动的地步。 凯撒看上去是温楠的亲近之人，其他人都与温楠离了些间隔，就他堂而皇之地坐在温楠的身边，手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准备。 见温楠发呆出身，凯撒询问：“怎么了，满脸要嫁女儿的失落感。” 这比喻哪儿跟哪儿？ 温楠张了张口，嘴里就自然地蹦出了几个字：“又想挨揍了？” 嗯？原来他还揍过凯撒？ 凯撒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一瞬间涨红了脸，不太像跟温楠强调自己说了多少遍的年龄问题，只是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总有你露出破绽的一天。” 温楠挑起半边眉头，听起来凯撒还在自己手里吃了不小的亏，突然就感兴趣了起来。不过没等他从旁敲击出什么有趣的故事，就听一众小萝卜头纷纷发出呼声。 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十分腼腆的小孩，见伙伴们都被自己所吸引，脸刹那间便红了，小声低喃了一声谢谢。温楠对这个人还留有点印象，很快发现了对方不同于往常的地方：穿着上换了身新衣，又将脸拿护肤的东西好好打整了一些，精神气立马就被衬托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 或许这就是他们独特的庆生方式：改头换面。腼腆小孩来到矮桌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充满期颐地看着温楠。想起自己大家长的身份，温楠笑了笑，正准备起身，门口便又走进来了一个人。同样的新装扮新衣裳，在回应过大家的祝福之后，和先前的腼腆小孩一样来到矮桌前，两人并排坐着。 原来不止是一个人的生日？ 温楠刚这么想着，门口接着又走进来了一个‘小寿星’。温楠对着那个小孩笑了笑，心中大概明白了缘由，同时也不免一叹。这些小孩都是造物，又怎么会有个正常的生日？要是将小造物们的出生时间当成生日来庆贺，估计小造物们只会排斥，而且还得温楠去入侵基地资料库才能知道具体切确的生日信息。 如今过的这个生日，应该是温楠将小造物们接到这个庇护所的当日，意为新生。 周围小萝卜头们为寿星的祝福声不断，温楠虽然遗憾自己忘记了这一切，不过仍旧欣慰于能见识到这样的温暖。想到一会儿该送什么礼物，温楠转过头看向身侧，希望自己别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凯撒手里没东西还好说，他要是不准备，大概得迎接全体造物们充满委屈的眼神攻击。 索性在身后找到了礼物盒，共有五人份，每个盒子上面都用笔写下了寿星的名字和温楠给予对方的祝福。温楠轻力摩挲着那一层遒劲有力的字迹，就是因为是本人准备的，所以温楠能够体会到自己对此有多在意。正愣神间，小萝卜头们突然爆出了一声欢呼。 之前闹声也是断断续续不带停的，但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呼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并且因为惊讶而拖出了几个声调。温楠转头看了过去，发现也有人也在看着他。 温楠坐在主席，和矮桌有着一定的距离，其他人走到矮桌前便停了，唯独这人一刻不停，直至走到温楠的面前。眼前的人赫然是少年，温楠看了两眼，在对方的身上发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他稍微凝神一想，没多久就想到了对方是谁。 和自己处了彻夜的黑发小孩。 那一晚上温楠和黑发小孩各占一边椅子，后半夜小孩沉沉睡去，温楠没忍住去拿了床厚棉被过来，又怕以棉被的重量会惊扰睡眠浅的小孩，改为脱去外套，披在小孩的身上，两人一起相安无事到了天明。 小孩醒时，揉着眼睛神色惺忪，困意满满地砸吧了两下嘴巴，倒让温楠瞧遍了萌态，难得生出几分喜爱之意。只是当小孩发觉自己不仅在温楠的面前睡着了，还连温楠给他披上衣服都没醒过来之后，小脸顿时又绷得死紧，只手拽着温楠的衣服，几近是将眼睛瞪了过来。 小孩性格不显深沉时，眼睛是格外明亮的，宛如繁星般明洁澄澈，瞳孔微微轻颤，似是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温楠猜测对方可能想把衣服直接甩到他的身上，或者恶狠狠地说些‘不要再靠近我’之类警告的话，只不过没等他看清楚，眼一闭一睁，俨然就换成了不同的场景。 少年模样已经长开，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若说之前脸上还有着少许稚嫩的气息，那么现在就连那孩子气的表情都消失不见，已然变成了一个俊逸的美少年。 黑发少年明显好好打理了一番，平常散乱的头发拿绳索一扎，前边特意梳了个清爽的发型，一身劲装勾勒出少年修长健硕的身材，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很多，并不显得过于瘦弱，眼前这一番模样与温楠印象中的阴沉小孩相差甚远，配得上真正的‘脱胎换骨’。 小萝卜头们发出呼声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而对方的气质也足以承下大家的惊叹。 温楠尚将黑发少年放在小祖宗的位置上：有着足够的警惕心，足够的攻击性，对任何事物都保持着难以消除的敌意，有些为难将来该怎么安置对方的角色。没想到对方也是寿星之一，温楠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去看的第五个礼物盒，期望准备的礼物能够达到少年满意的及格线。 少年开了口，小小年纪已经初现沉稳，声线不轻不重：“面具。” 温楠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不少念头，面色还是同以往一样，笑了笑道：“怎么了。” 少年看着温楠的笑脸，瞬间蹙了下眉头，虽说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温楠给收纳到了眼底。从经历了这个幻境开始，就算温楠因为还未融入气氛而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些破绽，幻境中的人也只会对此视而不见，这也是温楠为什么坚定自己所看见的这一切皆为虚幻，而不是自己重生到了过去。 不知道少年是怎么想的，不过温楠的心确确实实咯噔了一下，倒不是怕被少年点出自己的不正常，总归这个幻境也能帮他圆回来，他只是在意自己在看到少年时，那有些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以及熟悉感。 少年收敛了眼中的疑惑，顿了下，竟是不再说话。其他小萝卜头们眼巴巴地在旁边注视着两人，因为造物基因里一种来自等级压制的相当诡秘的服从性，没人敢擅自催促出口。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有人得先动，温楠本着年纪越大承担越多，以及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的先驱责任感，率先站起了身来。 先前温楠坐着少年站着，两人相对的视线被拉开了半个身子的距离。现在温楠站着，少年也站着，视线高度反而没有差出太多。温楠边惊讶于少年的成长迅速，一步贴近少年。 若是有人突然靠近，少年即使未有警惕，也会出于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然而当温楠贴近的时候，少年竟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反应，包括怀着挑逗心理，想要逗趣一下少年的温楠。 少年撞进了温楠的怀中，也仅是抬起头来，充满无辜地朝温楠眨了眨眼。面前的不再是小小孩童，少年的头足以顶到温楠的鼻前，温热鼻息尽数喷洒在温楠的脖颈处，温楠差点没将少年给一把推开。 第76章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及失误,温楠主动伸出了手来,就势抱住少年的身体：“是不是想说,我还没有给你们生日祝福？” 明明身体靠上温楠的时候神态自然，被直接拥入怀中时，少年却显得迟钝了，不止在温楠询问的时候沉默良久,甚至于过后没能说出话，只是脸颊贴着温楠的衣衫,小幅度蹭了蹭。 怪异感可不是一点点,不过被温楠选择性忽视了过去。温楠看着少年的发旋，有种吾家有儿处长成的欣慰感,便将这个念头挥之一边,手掌插进少年柔顺的发里，缓力轻揉：“生日快乐。” “......” 少年开口,极轻的一声回应：“嗯。” 这只是平常无奇的几个字,甚至还算不上一句完整的祝福，但少年却像是满足了。温楠见状,想要松开对方，却发现自己的腰间被一股力道牵扯着,一时间没能松开。 前方同样乖巧等待着的寿星们委屈了：“只有小七有祝福么？” “当然不是，今天都是属于你们的大日子。” 温楠笑了笑，手掌刚搁上少年的肩膀,对方便自觉地退开两步,表现得十分乖觉。温楠左看右看都觉得少年与黑发小孩时的如同两类人,但突然又是一顿，将某个异样的关键词嘴中囫囵了一遍：“小七？” 小七....面具.....沈驰？ 温楠近似惊讶地低下了头，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少年沈驰？ 心中却是直想扶额，难怪他从刚才起就有一种既视感。 这时候还不是沈驰的小七当然不懂温楠眼中的震惊是因为什么，只观察到在对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表情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好像第一次得知自己是叫这名字一样。 毫无疑问未来的沈大将军不爽了。 若鹰目锐利的双眼向下一压，沈驰还未向温楠投以谴责的眼神，就见温楠默默地转过头，规避了他的视线。 小沈驰：“......”果然有鬼！ 生日宴之后，温楠谁也没理，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去了二楼休息室。当下的场景既然没有过去，就说明还有什么情节待触发，温楠想赶在下一批信息量汹涌而来之前先消化掉当前的这一批。 黑发小孩就是少年，少年就是小七，小七就是沈驰。 温楠头疼地揉着额头：“造孽啊。” 沈驰喜欢的是过去的他，温楠一直都这么认为，所以若是日后发生了什么意外，温楠也能保证自己可以抽身而出。但如今身陷幻境，他将再一次变回从前的温楠，也将成为沈驰喜欢的人——温楠就忍不住退缩了。 平心而论，温楠喜欢沈驰么？这可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这几年过得是越来越寡淡如水，温楠本身对那方面的需求就不多，见过的人，无论男男女女或妖艳或天姿国色，都无法让温楠提起一丝的性.趣，温楠也没兴趣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理性点考虑，有没有另一半对温楠的生活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影响，为了今后的爱人考虑，温楠也一定会找一个，自己能对对方产生情感的人，这样才不会辜负别人的感情。 但是纵使温楠千料万想，都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沈驰，一名会对联盟造成威胁的敌对国将领，名副其实的大男人。 两人在性别相配上就会遇到那么一小点的阻碍，也许身处温楠沈驰这样的高位，这点阻碍不是问题，但两人有什么理由在一起？ 因为爱？沈驰单方面是对温楠爱得深沉，但是温楠还达不到爱的程度。 因为身份？没打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还相亲相爱。 因为未来？温楠的身体情况他知道，能过一天都是向上天讨来的，还怎么考虑未来的每一天？ 他实在没法给出回应，也不知道沈驰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喜欢上了他。 众多念头千思百转，温楠揉额的力道加大，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窗外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了？” 温楠的手指几不可闻地一颤，尽量平静地道：“没什么。” 小沈驰偏了偏头，凝眉看了温楠一会儿，疑惑的样子倒带上了几分天真无辜：“你在逃避，看起来不想见我？为什么。” 温楠：“......” 一语中的。 这是幻境吧？这是幻境吧？这是幻境吧？ 幻觉就要有幻觉的自觉，要不要这么敏感，能不能安安静静走剧情！ 温楠内心直想掀桌，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笑道：“怎么会。” 小沈驰毫不给面子地道：“你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更假了。” 温楠：“......” 奇了怪了，留下来的记忆映像满口都像在说小沈驰是个乖巧的小天使，现在这个是谁？被什么东西俯身了的恶魔么？ 小沈驰说话的语气态度神似他认知中心高气傲的沈将军，温楠突然想到了应对方法。单手插入发梢，撑着头作闭目养神的疲惫状，同时扬起个笑容来：“还有什么事么？” 果然小沈驰和沈大将军一样，吃软不吃硬，见温楠好似真的身体不似，抿起了嘴唇，扯来旁边搭在沙发上的毯子，摊开来，披在温楠的身上。 他不等温楠说话，轻车熟路地攀住另一张沙发边缘。那张沙发大概有小沈驰两个人大，被拖动时却像是纸糊一样没有重量。温楠盯着小沈驰纤细得看不出来一丝肌肉的手臂，默默转开了视线。 小沈驰将沙发与温楠所坐的那张合并在一起，而后在沙发上坐下，一只手臂搭上沙发壁，而另一只，则伸出去牵起了温楠的手。 温楠抖起了眼角，下意识将手回缩，大约是感觉这样的行为会伤害到小沈驰的自尊心，便问：“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小沈驰从黑发小孩过度到少年的这个阶段经历了什么，脸皮比城墙厚，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地道：“不靠着你，我睡不着。” 温楠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但瞧着小沈驰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诡异地信了几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大白天的，你又没有身体不适，睡什么？” 小沈驰道：“原来你将昨日答应我的全都给忘了。” 温楠：“什么？” 小沈驰慢慢立起了身子，仿佛心灵上承受了什么巨大的伤害，嘴巴轻抿，眼睛里隐隐有雾气波动，一脸委屈巴拉地注视温楠。等了几秒都没见温楠有什么反应，他像是兀自生起温楠的闷气来，没有解释什么，将那只手收回，双手交叠在沙发壁上，将头埋了下去，一言不发，陷入自闭。 温楠：“......”负疚感油然而生。 现在去纠结是不是真有什么约定大抵是不重要了，关键是如何哄好面前的小祖宗，以温楠对沈驰的了解，如果真有什么事让沈驰个放在了心上，好事坏事对方都能够记一辈子。 此时的温楠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个幻境，而幻境的一切已成定局，不需要勉强算是个影视观光者的他去穷紧张。 或许他早已将沈驰放在了心上，仅仅没有意识到，而已。 “咳。”温楠润了一下嗓子，伸出手，想要抚摸小沈驰的头发，却见小沈驰浑身一动，毫不犹豫地抬手将其拍开。 温楠揉着手背想，看来是真生气了啊。 昨天究竟答应了小沈驰什么约定？温楠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他是没有确切的记忆的，不过幻境却会适时塞给他。温楠翻遍了昨天和小萝卜头们的每一句对话，终于在快要临近一天里的最后一秒的时候，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了小沈驰有些畏畏缩缩的身影。 畏畏缩缩一词不适合形容小沈驰，不过当时的小沈驰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探头张望，对着温楠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不算是大大方方。 那大概是小沈驰难得羞赧的时候，温楠也回想起了小沈驰向他说出的一句请求。 【明天，你能一直陪着我么？】 温楠单手撑额，看着小沈驰头顶的发旋无奈一笑，昨晚的那个时候多可爱多像个孩子啊，现在倒像是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小刺猬。 当即歉意地道：“是我的错，没有立即想起来，不过我也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 小沈驰仍旧没有抬头，只是紧紧交叠的双臂出现了松动。 温楠继续放柔了语气：“这一天我都会陪着你的，需要我现在为你做些什么么，小寿星？” 小沈驰闻言抬起了头，眼里光辉熠熠，摇了摇头道：“既然你的身体不舒服，就算了，不需要做什么。” 温楠刚意外着大多时候蛮不讲理的沈大将军小时候居然这么听话懂事，边见小沈驰跳下了自己的沙发，两步蹦到了自己的怀里。 “......”下意识接住。 小沈驰靠着温楠的胸口，语气十分高贵冷艳，就像是温楠即将得到天大的荣幸一般，不容置喙地道：“只用抱着我睡就可以了。” 对方会这么做，温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果不其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拥着小沈驰相对自己来说瘦瘦小小的身子：“现在是白天。” “白天不能睡了？”听这语气，仿佛温楠要开口说一声不能，他能直接给温楠表演一个爆炸升天。 温楠又在心里落下一声长叹，叹气声里平添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能，能。” 第77章 “面具,面具——” 温楠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藤木椅子上小憩。旁边的小桌上搁置着尚有大半的咖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上的，已然凉透。端脑就放在咖啡杯的旁边，这时候的端脑还只开发出了独字代,富有年代气息的样式让温楠不禁有些怀念。 温楠将端脑拿了起来,仔细打量着,他还从未在幻境里看到藏有自己身份信息的东西。打开端脑,十几年前的密码设置和十几年后并未有什么不同，有人说温楠是一个怀旧的人，但温楠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嫌麻烦。 首先蹦跳出来的是一则关于某地区官.员受到不明袭击,如今身受重伤尚在抢救的信息,温楠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往下翻：帝国新型武器的研究已经步入试用阶段，相信很快可以将新的技术应用到战场之上、帝国贵族在宴会上公开表示对联盟的不屑和挑衅,并且坦然放言对联盟新接手的某商用中转星球感兴趣、联盟上层在xx中尉受封仪式上似乎发生了争执，传言二人有血海深仇的事迹可能属实...... 顺势单手往上揉捏了一下额头,温楠不觉有些头疼和疲倦,他大致能猜测到现在属于哪个时期。联盟和帝国掐，联盟内部和内部掐，各部署分系也是掐得不亦乐乎，整个联盟军处政地就没一块安分的地方。不说上面是如何忙着补缺漏,就连尚未成为前元帅亲信的温楠手里头事情也是一堆。 “面具——！” 一声呼唤如雷贯耳,强制性将温楠从自己的思虑中拉了出来。温楠揉了揉耳朵,也不知道这帮小家伙哪来这么大的嗓门。当即放下端脑,站了起来，门外的声音仍旧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像是催促自己快点出去，温楠失笑回应：“好了，别嚎了，这就来。” 没想到遇上幻境也没法痛快地休息一场，还真是天生劳碌命。 随手戴上了端脑。离开房间前一刻，温楠不经意地顿住，侧身朝房间内部环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似乎是无奈于自己的神经敏感，摇摇头走了出去。 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感受到了异于往常的气息......兴许只是错觉。 所有人都集结在了空场地内，大概四五个为一组，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终于等到温楠的到来，谈话声齐齐一停，无数双眼睛转过来，炯炯有神地盯着温楠。 饶是温楠不知前景也发现了，今天的小萝卜头们明显要比平常兴奋很多。 这种情况，身体没带着温楠做出明确指示，所以温楠第一时间去找凯撒的影子。凯撒就坐在一旁的旧汽油罐，手中捧着一本堪比新华字典还厚的书，也不知道从哪感应到了温楠的视线，合上书，似是早有所觉地瞥了温楠一眼，看着众人道：“参与过的人负责带队，先到第一赛场集合。” 凯撒话音未落，小造物们通通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刺了出去，若是这里有正常人在场，怕是数抹身影都只能在他们的眼里留下一道道残影。若非此时的身体状况尚佳，怕是温楠也只能当个围观过客。 赛场......难不成是什么内部比赛？ 自打进入联盟军校起就大奖小奖不断的温楠自然对各种赛事耳熟能详，所以心中自然少了点期待感。抬头眺望小造物们瞬间远去的身影，温楠嘴角略微抽搐。 不过造物的比赛一定不会寻常的就是了。 小造物们都走了个七七八八，连凯撒也抢先一步上了摩托车——他毕竟非体能强化上的造物，如果不早点走，估计一会开赛后也无法到场。 温楠环顾四周，发现空地上还站着一个人，离温楠隔了十几米远，只站在远方，默默地看着他。若说沈大将军还有怕生的时候，那无异于是让温楠惊奇的了。 然而即使发现了温楠的目光，沈驰也一动未动，双手自然垂在身后，脊背笔挺，那双眼睛如常般深邃混黑，看不出一丝怯弱与退缩。 对温楠而言，他从生日宴到今天也就一晃而过，而真实流逝的时间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以温楠的目力，即使目测出来的数据不大精细，也相差无几。他发现沈驰较上次生日宴高了大约半个头，身姿也更加提拔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初显了日后帝国第一将军的沉稳凛然，眉宇下压的片刻，便能让旁人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对方明显是为着他而来，温楠便率先过去打破了僵局：“怎么还在这站着？” 沈驰转回了头：“测试等你到场后才会开始，你若没到，我提前去也没什么意义。” 话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但温楠这么品读了一下，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味。 他非是自恋的人，少年沈驰会对他另眼相看也是因为造物的基因等级制度。就算温楠对自己的造物等级知晓不多，但看小造物们都会乖乖听命于他，即便是沈驰，某些时候也无法违抗他的命令，温楠就不会错估自己的身份。 即使温楠从未从沈驰他们释放过自己的威压，他们各自心里也都有底。 沈驰对他的情愫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即使温楠很想深究这个问题，但幻境能告诉他的也不多，通常是一转眼一眨眼，事情就已成定局。 包括某一天睁眼的时候看到小沈驰跪坐在他的床上，手中捧着一本儿童读物，清亮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温楠始终保持着泰然自若的脸就险些崩出一丝裂痕出来。 对生人警惕时的沈驰，唯独会躲在他的身后。不安时的沈驰，第一时间拿犹疑的眼神向他投来询问。撒娇时的沈驰，生怕他会拒绝一般，收起一身尖刺，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的身边。对他无可奈何时的沈驰，却也乖乖受下了他的调侃戏弄。以及逐渐长大，对他露出无尽信任时的沈驰...... 而在这些个相处中，温楠也逐渐发现，自己再不能用进入幻境前的理智心，冷眼旁观沈驰对他的爱慕。 如果沈驰现如今出现在他的面对，再对他说出那些示意，温楠还能或委婉或果断地拒绝么？温楠自己也想不清楚了。 这些想法只在脑内一闪而过，温楠笑道：“那跟我一块过去？” 沈驰毫不犹豫地回道：“嗯。” 不需要任何交通工具，徒步在不足三分钟内抵达几里开外的地界，还是放慢了速度悠哉悠哉晃过去的，放在未来的温楠身上大概算是天方夜谭，不过如今却是很轻易地就能实现。 绝对的力量放在哪都是惹人尊崇的。没有错漏转眼时沈驰对他转瞬而逝的孺慕之情，温楠不动声色地转身来到了一众造物的面前。 说起来，也是因为明晓沈驰这样的好战分子不会喜欢病秧子，温楠才一直拿不准沈驰喜欢的究竟是他本身，还是曾经照料过他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影子。 造物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但当温楠走近的时候，所有的喧闹却又不约而同地销声匿迹。小少年骑着摩托车赶到，眼见呆在温楠身后的沈驰，不忿地嘟囔了一句：“也不带一下我。”转而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下了摩托，拍掉裤子上被蹭上的灰，轻咳一声，“按昨天的分组站队。” 唰唰几下已然站好了队，所有人昂首挺胸，双手贴直，充满决然的眼睛熠熠生辉，没人发出异议。也许臣服这一本能早已被刻入了造物们的基因中，温楠看着明明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此时却比初入战场的新生还要规范整齐的队伍，似乎了解联盟老家伙们枉顾人伦研究造物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了解不代表认同，总有一日温楠会将造物实验彻底扼杀，而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 沈驰也进了队伍，就排在第一列，凯撒指挥第一组人上场。温楠倒真应了那一句全程围观的话，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围观的意义。 五人合臂都不一定能抱得住的巨石，只在一个小造物不轻不重的拳头下化为灰烬，而那个小造物捏了捏拳头，意犹未尽地看向了温楠。温楠着实愣了一下，旁边的凯撒已经淡定地挥了挥手，差人搬上其他石头。 青岗石，比普通的石头还要硬上五个度，通常用于搭建防震仓库。小造物一拳锤了下去，入耳皆是炸裂的巨响。温楠定睛一看，快顶上一面承重墙的青岗石居然碎了大半。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撼然，其他小造物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这样的事情十分平常。 凯撒这人的话更是欠揍，见过青岗石的惨状之后，如画勾勒的细眉往下一压，朝那小造物问：“用力了？” 小造物双手揉搓，好像有点紧张：“用了。” 凯撒刚才纸笔没收头没抬，这会儿视线才打量过去：“全力？” 小造物：“......” 凯撒收回视线，赶苍蝇般挥手：“长大点再来吧，下一位。” 小造物：“......” 下一个上场的造物体型稍大点，但也是骨瘦如柴的模样，凯撒质疑道：“打的碎么，别浪费时间。” 那人还未动手就直接气红了脸：“凯撒！” 这一怒效果显著，看着没什么力量的拳头迎风砸在新搬过来的青岗石，轰然一声，比温楠还高的石头瞬间就四分五裂，碎石块朝外四溅飞散。 凯撒这会才算满意了：“合格。” 温楠：“......” 第78章 凯撒这么说话明显是有原因的,温楠细想一下后也是哭笑不得，伸出手来,屈指往对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又何必这么刺激人。” 温楠的动作很快，基本除了站在近处的沈驰,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连感觉到疼痛的凯撒也捂着脑门不明所以了一会。听到这话,恼怒地瞥了温楠一眼，凯撒出口的话却没有不耐烦：“我们定期测试能力是为了帮助他们找到以后的归宿,个个都藏着掖着不愿尽力，那测试出来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就很有钱么？” 温楠斜了凯撒一眼,有权怀疑对方是在质疑他的生活水平。 凯撒转了谈话的方向：“再过不久你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道几个月能回来，到时候这些小孩谁来照顾？我连自己都打整不好，别指望我帮你带这一群麻烦的家伙。再说了,就算他们年龄不达标，但大多数人的能力已经足够自力更生,留在这里干什么？毒蝎那边现在正缺人手，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下一批人就送到他的手下。” 宇宙第一星盗组织,毒蝎。 传言星盗恶贯满盈，这不是假话，但温楠自小生活在小星球的夹缝里,打过交道的星盗没有千八百也有百十来个,见过的星盗更是数不胜数。在星盗手底下吃过亏,也受到过不少的帮助。所以要说星盗全体罪大恶极，在温楠看来，不至于。 但是，即使不像其他人对星盗有着难以消磨的偏见，温楠却不能掩盖住凯撒会将造物送去当星盗的讶然。 凯撒说到这里时停了一下，小幅度偏头，打量了温楠一眼。显然凯撒也知道温楠的想法。温楠对造物的祈盼一直都很简单，不会再经历生死危机，不会再被人当作工具，能够如同正常人一般安安稳稳地过活，这样便够了。 但凯撒却有着更现实的考量。 “你希望他们以后能像正常人一样，给他们找的工作地点也是一些小摊小贩。我尊重你的决定，毕竟是包括我在内的大家，都是你一个人救出来的。”凯撒说着，直面温楠的双眼，“但是面具，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们并非正常人，甚至连人类也算不上，不可能如你所想，过上绝对正常的生活。” 温楠望着底下一众造物们，一言不发。 “人类社会生存需要钱财，我一直不问你的钱是从哪来的，总归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单从开销方面考虑，你没少我们吃，没少我们穿，甚至还不吝于满足我们一些奢侈的需求，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凯撒渐渐露出一点苦笑，“你连给自己换一身制服都不舍得，也不是个富有的人......至于么，为了我们这些麻烦？” 温楠听到这里才低声笑了一下，那笑声好像已经回应了凯撒的话。 凯撒知道温楠还是不赞同，无论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如何对温楠有利，这个人也不会愿意为了自己的事，委屈了他所在意的人或物，这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他还有更多的话想要说，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只是闭了闭眼，叹道：“是他们想去的。” 温楠反问道：“全部？” 当然不是全部。凯撒想要糊弄过去，却被温楠轻易看穿。温楠侧着脸，淡淡地回看着他。 一贯不轻易动怒的人，偶尔沉了面色也是令人发怵，更何况这个人是救他养他的温楠。凯撒本还有点小心思，一见温楠的模样，终究还是半分不甘愿半分忐忑地说了出来：“本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 温楠道：“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凯撒自暴自弃地道：“但我说，成为星盗能够帮你减轻负担，他们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 原本温楠的脸上还有些笑意，这会儿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下一刻，无论是正在比赛还是观战中的小造物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在恐怖的威压中噤若寒蝉。所有人惊疑不定地看向让他们感到浑身发寒的源头，空气凝滞，死一般的沉寂降临。 无数冷汗从毛孔争先恐后地冒出，也是这样，凯撒才能明确感受到温楠有多么......生气。 “好了，没事。”温楠突然轻轻一笑，拍了拍凯撒的肩膀，对着大家道，“继续，这项测试完了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别想着偷懒。” 让人萌生惧意的威压散去，心有余悸的感觉也不会顷刻间消去，注意到其他小造物们打量的视线，温楠也只是如常地温润一笑，回以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算是给凯撒小少爷留面子，温楠错神挡在了凯撒的身前，但并没有撤去自己施加在凯撒身上的威压。凯撒一直憋到脸色青紫，温楠才抬了下眼，凯撒终于喘得过气来，也顾不得被其他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捂着喉咙猛地咳嗽了几声。 回头看温楠双眼不偏不倚，没有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凯撒不出意外地恼了，同时心中更是无限委屈。 温楠接着道：“如果只是开销问题让你为我感到不忿，你不会胆大到擅作主张。” 闻言浑身一震，凯撒立马将心中的委屈全部给憋了回去，转身抬脚一气呵成。 然而他没能走几步，排山倒海般的威压再次气势汹汹地降临在了凯撒的身上，令他根本不能动弹分毫。温楠走到凯撒的面前，渐渐蹲下身，很难分辨他的面上是什么表情，但那眼睛里的幽深意味，却是让凯撒不得不停在了原地，连挣扎的念头都腾升不起来。 温楠轻声问：“你还知道了什么？” 凯撒：“......” 其他人当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但又被少年沈驰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无论是谁的老虎胡须他们都撩不起，只好站在远处有一眼没一眼，扭扭捏捏地观望着。 凯撒嘴唇哆嗦着，倒映着温楠微笑的眼中，瞳孔不断凝缩且轻轻颤动着，然而温楠打量了他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揽着他僵硬的身体入怀，轻拍了两三下：“好了，都几岁了，怕成这样。” 许是刚才的恐惧感还未过，凯撒一时间没有说话，温楠也没有多辩解什么。只不过凯撒这小子一向阴谋论惯了，要和声细语地放过了他，估计人反而心里不踏实。 想到这里便俯下身，在人耳边轻声道：“这里有一个人知道就够了，要是出现了第二个人——你知道后果。” 凯撒好不容易把颤抖的唇齿合拢，语气不大利落地支吾道：“嗯.....嗯.....” 看凯撒的脸色恢复了一些，温楠道：“继续吧。” 凯撒：“嗯，好，好....下，下一个！” 语气听得温楠又想摇头。无论他与这帮小萝卜头交心多久，本质上他们还是禀行着弱肉强食的铁则，哪怕自己偶尔想开开玩笑作势一板脸，都能吓瘫了一片。要真说的话，也就小沈驰不会怕他躲着他了。 接下里的造物们陆续上前进行测试，同样厚度的青岗石，大多数人只用一拳便使其粉碎。如此看来，凯撒之前质疑那孩子‘没长大’的话也是事出有因。 温楠看了一会儿，和凯撒提了声便离开了，说是离开也没走多远，转道来到了山崖的半腰子上，在崖边站立而望。 从这个视角更能轻易地看到造物们的情况，似乎也因为他的离开，小造物们都放开了手脚。虽然温楠知道小造物们只是因为刚才的事而产生了本能上的惧怕，心里还是有一点郁猝。 最明显的就是凯撒，在他走后没几秒，又恢复了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看得温楠直想将那罪魁祸首扔野兽堆里磨练个把月。 只不过是知道了他是联盟将领的身份而已，至于一副自己知道了惊天大秘密不要杀我灭口的模样么？ 我长得就这么可怕？ 温楠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让端脑对着自己开启短时录像，随后打开端脑，观看录像，总算知道了让凯撒谨慎的原因。 脸上戴着半遮面具，遮盖住了真实的表情，唯独一双剑锋般锐利的眉宇不自觉地轻蹙着，转身起步时，双眼都在不偏不倚地平视着前方，全然不将其他事物放在眼里，眼神也不见得和蔼可亲，只是一副近乎淡然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温楠在崖边席地而坐，这装逼气十足的模样连他都看不过眼想要挥拳上去，也不怪凯撒是那样的反应了。 大约是为了迷惑幻境中的人，关乎时间线的信息都被模糊了，只能靠温楠来大致推测，而现在他也推测出了个大概。 能将自己的‘面具’佩戴得炉火纯青，离他第一次因为冲撞高官而被前元帅罚抄写古诗词文至少过去了两年时间。 也是他将要上任的时期。 凯撒的想法他懂。这小子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他在联盟受到众世族世家打压的消息，想要让造物们加入星盗，从而引发□□，不管是牵制帝国那边还是牵制联盟上层，都能给他腾出点喘气的时间。 想法简单粗暴，但可行性不高，先不提毒蝎那阴险毒辣的老家伙会怎么对待似人非人的造物，联盟边境要是被星盗攻破，首先苦得就是邻近的住民。要是那些领兵的世家弟子扛不住了想要撂担子，最后不还是得他派人去收拾。 这些东西也不该让那些还没有自理能力的小萝卜头来为他担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势单力薄。】 好似有人在耳边轻声述说着这三个字，话语如风般缥缈，转瞬盘旋在温楠的脑内，又顺着一股茫然空洞的情绪，牢牢地在温楠的心底扎了根。温楠突然从愣神中反应过来，飞快地转身往后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温楠站在悬崖边，狂风呼啸而至，将他的鬓发刮得微乱。 他看见远处的造物们举起了巨石，完全无法用人力举起的巨石，轻松一抛，就扔到了常人目力难及的地方。一小部分造物还比起了赛跑，飞奔在人类只有靠攀爬工具才能登上的山涧之中。更有一些造物们登上了温楠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简易机甲，相互争斗的高超手法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多小造物们说说笑笑，脸上带着完全不清楚他们的力量有多么惊世骇俗的天真模样。 【势单力薄。】 再一次，这三个字从温楠的内心深处传开，久而挥之不去。 第79章 敲门三声没人响应, 凯撒抬手退开了休息室的大门，果不其然看见温楠靠坐在单人沙发上, 单手支着额角, 眼皮浅浅地阖上，似是在小憩。 凯撒推门的响动惊醒了温楠, 温楠抬头, 拿眼神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又‘被场景切换’了, 不禁有些头疼地揉了下额角：“结束了？” “嗯。”凯撒顿了顿, 将记录的数据交给了温楠，默了两秒，似是不经意却又意有所指地道, “以前的测试你都会看到最后。” 温楠随口应了声, 将记录着造物们身体素质信息的文件放在一边。见对方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翻看, 凯撒的脸色变了变, 眼里闪过数抹厉光，又开始杞人忧天地琢磨起了歪心思。 温楠瞥了他一眼, 抬起了手—— 凯撒眼角一颤, 早有防备地往旁边一闪，没让温楠的手指敲上自己的脑门。他很是得意地瞅了温楠一眼，紧接着不解, 以温楠的能力, 就算他提前躲开, 温楠也能在他行动之前将他的脑仁敲个痛快。 他这么想着, 心里有了点点不祥的预感，语气都弱了下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然而温楠咧嘴一笑，完全没顾忌他的忧虑，找准时机给了他脑门一下，懒散地甩了甩手：“我看起来像不舒服的样子？” 凯撒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立马转忧为怒：“我看你好得很！” 将添乱不够的小家伙赶走以后，温楠往后靠上了沙发背，闭目揉额，确实有了一丝疲惫。他原以为身处幻境后就能偷点闲，如今才发现自己是想太多。 如果现今的凯撒是日后的凯撒，温楠没准会将自己的想法猜测和盘托出，两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要轻松点。但现在的凯撒没有经过历练，思想还没有锻炼成熟，不懂得大多数事物必须面临的弯弯绕绕，告诉这小子也只是让对方白担忧，没准还会整出一堆乱摊子让自己收拾。 温楠想了很多，他好像真实地陷入了这个时期所处的困境里，怎样都走不出去。这样的预感让温楠很是烦躁。 他没有忘记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观望可以，但不能陷进去。 就在这时，温楠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暖。 睁眼抬目，发现少年沈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那张波澜不惊的冰山脸好似重新有了生气，没有掩盖眼中的忧心。 “你有心事。”小沈驰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同于刚才对待凯撒的掩饰，温楠坦然地笑了笑：“是啊。” 沈驰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了，只是眉头越皱越紧。温楠看着又是一阵想发笑，伸出手来帮他把眉头抚平：“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沈驰怔愣着，眉宇跟随着温楠手指的轻柔律动，渐渐松缓了下来。他转过身去将门带上，反锁，又在温楠不解的目光里，坐在了温楠的两腿中间。 温楠被沈大将军意义不明的举动惊得呆在了原地，想要推开又接触到了对方理所当然的眼神。转念反应过来，允许沈驰在他闲暇的时候亲近自己，好像是某一次答应给沈驰的生日礼物？ 没力气再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么不靠谱的要求，温楠连忙回想曾经的自己还留下了哪些坑，结果绝望地发现，他已经细数不过来了。 就在温楠深感人生灰暗的时候，沈驰也自发地后仰，靠上了他的胸膛。 温楠：“......” 他差点现场给沈驰表演一个寒毛直竖。 背靠着僵硬的躯体，感应到温楠的不自在，沈驰眼中深郁，没什么情绪地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温楠扯出个笑容，尽量表现的自然：“你都多大......” 话还没说完，就见前方的小祖宗侧头看过来，目光冷得足够掉冰渣子。 温楠默默将发直上挺的双臂收了回来。 好歹也是联盟一代元帅，温楠头疼地唾弃着自己，就算面对日后雄姿桀骜的沈大将军，他也没有过半分惧色畏色，为什么对上小一号的沈驰他却连说句拒绝的话都不敢了？ 想不通啊。 正想着，怀里的小祖宗又发言了：“冷，有毯子么。” 以沈驰幼时穿着短袖光着小脚丫在雪地里来回瞎蹦跶都没事的体质，说哈士奇怕冷都比说沈驰怕冷要靠谱。 因为不知道沈驰想做什么，所以温楠没有点破，任劳任怨地从微端拿出毯子来，沈驰接过，牵住两端在半空一甩，摊开的毯子将两人都盖了进去。 光盖住了两人还不够，毯子的重量让沈驰自然地贴近温楠，很快温楠特地挪动留出来的间隙也在沈驰不经意的动作下补足了。 要说沈驰没长大的时候，两人这样一靠一抱还能称之为温馨一家人，现在两人身形相差无几，沈驰这么大个人贴在身前，温楠怎么别扭怎么来。 还带着一点连他都没反应过来的别样心思。 奇异的无措感让温楠的警惕心升到了最顶峰，沈驰便是此时握住了温楠的双手。 温楠不怕承认，自己的两只胳膊差点一哆嗦。 幸亏平时强装淡定习惯了，举止没崩，也就没让沈驰觉察出什么端倪。然而出乎温楠的意料，沈驰并没有逮着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将他的手捧到面前，揉搓指节。 哪怕温楠现在包装得人模狗样满身上下的儒雅气息，也改变不了他一生颠沛流离本质上的糙汉子属性，所以当沈驰做出这个举动之后，饶是温楠的脸堪比城墙厚，此时也不知觉地染上了慌乱。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因为沈驰的细致，着实表现得温楠正在被人温柔以待。 他抢在沈驰发觉之前将手给抽了回去，两指相并的时候，又像是无意地擦了一下被沈驰给搓暖了的指节。 心已经乱了。 ———————— 沈驰走了以后，温楠花了足足半小时来思考自己的不应该，可惜反思没怎么成功，顺手抄起了桌上的资料夹。 他的心思神游其外，文件资料看得是随心所欲，但当记录的数字逐渐纳入温楠的眼底时，那些特产于青春期的小心思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温楠皱起了眉头，将记录数据的资料夹合上，转眼瞥向了熊熊燃烧的火炉，眼神暗得深沉。他迈步走过去，微微弯身，伸出了拿着资料夹的手。 猛烈的火舌几乎要舔到纸张的边缘，温楠微叹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他不后悔看了这些资料数据，也不觉得这些东西能够引起什么麻烦，对温楠而言，这算是一个征兆，象征着风雨欲来，大事将要发生。 沈驰在此之后愈发来得勤，哪怕温楠吃个饭他都要守在一边递筷子。以前对方虽然也黏他，但更怕温楠恼怒厌烦，所以一直很有分寸，突然表现得这么肆无忌惮，温楠也拿不准这位叛逆期青年是什么毛病。 午饭之后，凯撒再一次来和温楠商量造物们的去留问题。 凯撒拿着温楠没来得及销毁的资料夹，背板似地将一些特殊分子给单独点了出来，不等温楠露出什么表情，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部分人存在基因缺陷，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暴动，你不能直接将他们交给抚养机构。” 温楠脸上虽然没有露出烦恼，指节却机械地在咖啡杯上敲了几十上百下。 凯撒：“我有个想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温楠摆手打断：“我介意。” 凯撒：“......” 温楠瞥了他一眼：“我可不需要一个只会玩手指的小鬼头替我出谋划策。” 玩手指是凯撒紧张时的习惯小动作，以往他被温楠调侃惯了，顶多松了双手狠狠地反瞪回去，此时却是无动于衷，甚至沉默得有些反常。 半响后，凯撒像是选择放弃，但语气又没有妥协了的意味，一字一句地道：“我真的搞不懂你是什么想法。” 最近几天凯撒明着暗着弯着直着都在体现‘愿意效忠’这一中心主旨，在温楠听来简直执着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现在更甚，直接拉开了商谈的架子。 “造物无法回归人类社会，你知道。” “造物拥有比之人类更强悍的力量，更敏锐的反应力，甚至本能去绝对忠诚的等级基因，你知道。” “造物的精神力可以让他轻松驾驭任何机甲，随便一个最弱的品级都能力敌人类将领，你也知道。” 【所以说，这样好用的大杀器，为什么你不愿意用？】 心底仿佛响起了这样的质问声，温楠抬起了头，接触到凯撒双眼的那一刻，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这一刻，四周很安静。身旁的火炉仍在熊熊燃烧，炭火蹦擦出来的火星在空中相撞，头顶的灯柱轻微摇晃，窗帘随风摇曳出阵阵的波纹。 凯撒定定地看着他，脸上仍旧带着天真的不解，宛如平常地看着他：“到底为什么？” 温楠半响没动，想起去喝咖啡时，周围的场景却倏然变化，自己换了身衣服，手中捧着的杯子也没了。 可惜了大半杯的咖啡，身着上将服饰的温楠转过身，直面不远处泰然而立的老人。 第80章 老人面容平凡，却透着一股岁月沉寂的气息, 旁人乍一看, 绝对不会将其当成一个普通的老人。温楠记忆中关于对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他努力回想, 隐隐约约记起了一抹肃穆而宽容的笑。 没人打破僵局的议事大厅陷入沉寂，半响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竟是很平和地道：“我并不反对你庇护那些可怜的孩子，但总会有人对你频繁的消失产生好奇。” 温楠并未答话。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老人这时转过身, 看着窗外的漫天星辰, 以及星辰下, 广袤无垠的土地，又道，“我知道，将你强推上如今这个尴尬的位置, 你心里是有怨的。我一不能在你所带领的军团遭受世家打压时为你出头，二不能为你和你的军团提供足够的军需, 甚至多次安排你临危受命，去收拾其他军团留下的乱摊子。” 不知为何, 温楠心里突然有了种沉重感。他埋头琢磨着这莫名的感觉, 品味出了一丝深深的伤感。 “但我能够照看这片土地的时间不多了。”老人再次转身回来，与温楠对视, “等我死后, 他们也不会再有所顾忌, 你必须为自己留有后路。” 温楠沉默着, 似是认真在听。老人见状，语气不乏欣慰，接着继续开口，多是嘱托温楠军事政治上的事，又需要与什么人打好关系，一言一语，关切尽显，温楠盯着老人额头布满岁月痕迹的沟壑，唇皮微起，似是有些动容。 便是这个关头，老人道：“以及那些孩子的去处......” 随着老人这一句带有深意的话出口，电离子光束转瞬间穿透了老人的身体，惊散了空气中飘荡的黑色雾气！ 这一刻，老人的脸上充斥着讶然与不敢置信，他转眼，却看到上一刻还对他怀有濡沫之情的温楠，此时眼中只剩下了近乎冷漠的冷静。 “你......” 受到枪击，老人本该倒下，但他却超乎常理屹立在原地。温楠轻轻摩挲着枪口，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没一会儿，老人回神，他想清了一个事实，或许温楠从一开始就看破了他的伪装，这个发现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再不复刚才的慈祥。 温楠抬头看着神色大变的老人，却是满不在乎地道：“抱歉，我没什么耐心。” 温楠渴望得到过去的记忆吗？这是毫无疑问的，追根溯源是人类一贯的本能，所以在他陷入这个幻境的时候，温楠没有第一时间打破，而是近似贪婪地感受着自己的过往经历。 但过去终究只是过去，当幕后主使设下陷阱，想让温楠就此沉陷下去时，温楠甚至没有一瞬的犹疑，选择打破这过去的幻境。 老人的身体逐渐涣散，两人所在的场景也由此崩溃，黑色的迷雾环绕在温楠的四周，黑雾中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为什么？” 温楠将粒子枪收了回去，刚才已经试验出对方没有固定形态，所以枪也就没多大用处了。拍了拍手，没什么诚意地道：“你模拟的场景很真实，我差点就陷进去了。” 黑雾汹涌地翻滚着，好似凶恶的猛兽潜伏其中，冲着温楠咆哮不已。 它并不疑惑温楠能够看出这是个幻境，令它不解令它癫狂的另有其他—— 为什么你没有一丝的动容？为什么面对心心念念的过去，你却能够毫不留恋地挣脱出去？！ 黑雾将温楠视线所及的地方遮挡得密密麻麻，温楠视觉受限，却并不显得慌乱，黑雾从头到尾透露着一种拿他无可奈何的烦躁和憋屈。 果然没过多久，像是明悟了无法动荡温楠的心神，黑雾含恨发出一声嗤声，凝缩成一团，朝着前方飞速而去。环境变得敞亮，七八个洞口通向四面八方，温楠本着将黑雾当成免费向导的想法，跟了上去。 他还在洞穴内，但这里明显有人工改造过的建筑痕迹。让温楠微诧并停下脚步的，不是骤停下来并绕着圈打转的黑雾，而是被黑雾巧言蛊惑着的人。 正是几个小时前和他分开了的沈驰！ 没了黑雾从中作祟隔断信号，省电模式下的毕方投射出一个虚影，懊恼地陈诉自己刚才的‘失职’，但温楠却摇了摇头：“不怪你没有探查出异样，你的主系统毕竟是我制造出来的。” 毕方不解。 温楠没有继续解释，毕方发现他的双眼凝聚在不远处的沈驰身上。沈驰睁着眼，双目冰寒，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稳定，可以排除陷入幻境的可能。 但沈驰并没有走过来和温楠打招呼，哪怕两人的视线已经相对上。 沈驰看上去没有一点的不对劲——这正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深处地底，毕方能够从空气中摄取的可用元素不多，将其转化的能量更是微乎其微，所以设置的探测距离一直在方圆五十米之内，图像灵敏度也调到最低，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沈驰身边的黑雾到凝成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 那似乎就是...... 毕方一哽，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但人工智能辨别某一件事物不仅仅是依靠侦测装置。再回头探测向温楠，哪怕毕方明知道对方是假的，也不免陷入了真假温楠的迷惑中。 “小七。”‘温楠’也看到了追上来的温楠，它露出一个带有深意的笑，似乎温楠此举正中它下怀，“你不打算帮我吗？” ‘温楠’显然想要挑拨将帅二人的关系，温楠对此不置可否。他皱了下眉头，看向沈驰，刚巧对方也看向了他。 ‘温楠’见状只觉得不甘心，伸出手来，从后轻轻拥住了沈驰的身体，在其耳旁暧昧地呼出一口热气。沈驰眼皮一颤，满身的骜沉冰冷缓慢消融，‘温楠’见状大喜，以为沈驰已经动容，但当它凑近时，却发现沈驰眼睛一眨不眨，只死死地盯着温楠，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它。 沈驰不为所动的样子让‘温楠’恼火不已，不复刚才刻意表现出的温柔，它松开沈驰，语气中带上尖锐的嘲讽：“小七，你忘了是谁将你救出那个恶魔的牢笼？是谁在你生病的时候守了两天一夜？又是谁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生辰礼，教授你知识，在你惹出祸端的时候不辞辛劳为你收拾乱摊子，照看了你整整十多年？！” “不是你。”沈驰道。 这三个字冷得不带有一丝人情味，直接将‘温楠’的满腔愤懑浇了个透心凉，温楠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他缓缓吐了一口气，不像‘温楠’那样，亲昵地唤着小七，只是和以往一样喊道：“沈驰。” 沈驰走了过去，毫不迟疑。 “刚才怎么了？”温楠问。 “之前陷入了幻境。”沈驰这么说着，之前他有所反应并不是因为‘温楠’的撩拨，而是发现温楠抚着额头，对着‘温楠’露出了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那才是真正的温楠该有的反应。 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仍旧身处环境中，所以沈驰之前没有贸然走过去。现在知道了温楠就是温楠，沈驰怎么会犹豫。 温楠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拍了拍沈驰的肩膀，略有笨拙地道：“不错。” 小沈驰突然变成了大沈驰，温楠还没将两人间的相处模式扳回正轨，不过沈驰并不介意这哄小孩子的举止，扯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 ‘温楠’忍耐良久，良好的涵养没让它脏话破口而出，但这并不代表它能够将这口恶气硬吞下去，它不再保持‘温楠’的形态，仿若黑雾的实体凝聚成一柄锋利的剑刃，朝着温楠投射而去，黑雾中翻涌着无尽的杀意！ 将帅二人默契十足地闪躲到一边，黑雾一击没能得手，撞上墙后，化为溅射的细针，铺天盖地地刺向两人。沈驰想也没想扑过去抱住了温楠，又一个蹬地转身，背冲着漫天细针。温楠瞳孔微凝，当机立断，朝着沈驰胸口的睚眦拍了一下。 睚眦弹出防护罩，挡住了一波飞溅的细针，眼看着黑雾再次凝聚在一起，准备再来上一击，温楠拍了拍全身绷紧的沈驰，叹气道：“我并没有留下任何攻击装置，是你自己设计出来的？” 黑雾滞在了半空。 “但我不会留下多余的能量，也许你再攻击一下就会就此消散，值得吗？”温楠道。 黑雾并不答话，半响后，它再次凝聚了形态，却依旧是‘温楠’的模样。它是温楠为了某种目的留下的‘备份记忆’，这就是它真实的模样。 那双阴鹜的双眼看着温楠，其中的恶意浓郁得几乎可以化为实质：“我等你等了近三年，你、说、呢？” 第81章 记忆备份虽然是自己留下的, 然而温楠并没有愧疚心。 考虑过记忆装置也许会因为自己留下的备份记忆而转化为人工智能，所以温楠留下了一个机关, 这个机关只有当他本人到来时才会启动, 备份的记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灌输进分析器，再投放出已经设定好的智能影像。 但让温楠没想到的是，即使他这么设定了, 留在这里的智能程序还是因为重金属腐蚀端脑而衍变出了一段错误的程序。这段程序提前开启了温楠过去的记忆，并陷入温楠过去的痛苦与挣扎中, 扭曲成现在这番模样。 要说温楠为什么没什么愧疚感......他记得自己留下了备份记忆的保护措施。 “如果说你是害怕备份记忆遭到损坏而被迫吸收的话，完全可以把备份记忆腾到备用储存芯片里。” “但你想要这份记忆, 你想变成人。虽然你并没做错什么。” 温楠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表情, 从腰后掏出枪来，对准了一个方向, 动作显得慢条斯理：“但你逾越了。” “不要, 等等！”黑雾大惊失色，挡在了温楠枪口前，温楠的举措让它近乎失去理智, 气急败坏地大吼，“你想破坏自己留下的东西？！这可是你的记忆！” 黑雾大概是知道自己这句话的分量撼动不了温楠的决定, 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就转过头：“你就由着他这么不顾后果？那份记忆里带有你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而且是这世上最后一份备份记忆！毁了它，你心中的面具就再也记不起小七这个人！” 黑雾这么说, 温楠还真的顿了一下。能拿回来的才是自己的记忆, 但现在这份记忆‘坏掉’了, 所以，即使再可惜，温楠也只会选择丢弃。然而他能不在意没了过去的记忆，回想沈驰翻遍宇宙找了他整整五年，却不能不在意沈驰的心情。 也许真如黑雾所说，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份记忆。 沈驰这时握住了温楠要放下枪的手腕，摇了摇头：“没关系。” 没关系。 找你的这五年，让我恐惧的不是永无止境地找下去，而是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我找到的只是一个空想出来的幻影，再也找不到你。 知道你活着，知道你在我的身边，纵使你记不起从前会有点小遗憾，但只要你的人还在，这样就够了。 黑雾见状简直不敢置信，焦躁和愤怒几乎灭顶地席卷了它的所有思维光纤：“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我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不是吗！只有我才拥有那份记忆！” 黑雾咆哮着说出这句话，然而它没有等到沈驰的回答，直面它的是一声枪响。黑雾下意识地启动防护模式，温楠看向光屏凝聚的地方，一个箭步跃了过去。 糟了！ 黑雾暗骂一声，他早该想到温楠根本不知道记忆备份储存器的具体位置，刚才的行径直接暴露了自己。也顾不上太多，刚要对温楠发动精神攻击进行阻拦，沈驰挡在了它的面前。 ......为什么？ 黑雾唇皮颤动，沈驰却直面着它，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躲避，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过去。” ‘哐’一声重响，以免突发事故，温楠直接砸碎了智能体留存的端脑，黑雾唰地闪烁起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沈驰没有停留，来到温楠的身边。 温楠的目光冷静而严肃，直视储存器被砸毁后，突兀投影在墙壁上的一个记号。 “这是？”沈驰问。 “我以前留下的笔记中有过记录。我们得快点，时间不多了。”温楠相当果断，抬步往前。身后沈驰的目光变得炙热，温楠顿了顿，微张开的嘴终是紧紧抿起。 过去的温楠会将备份记忆留在这个地方不是没有道理，往前几十米之后，人工制造隧道的痕迹越来越多，大概十几分钟后，路面完全被金属所覆盖。 将帅两人想要一举潜进敌人的大本营，但路上仍旧遭到了许多阻碍，不止是路口看管的守卫数量较初入时翻了几倍，守卫来回巡查的频率也加快了不少。 沈驰收回观察的视线：“三分钟一拨，每拨五个人，拉开的距离有七米半，路口间隔十一米左右。正前方有三个监控器，一个左边，一个右边，拐角可能还有红外线激光设置。” 温楠依靠在墙边，双手抱胸，凝眸深思了一会儿，看向沈驰：“就算这里是中心位置，敌人的防备也太密集了，有可能是外面出了事。” 来到地底之后，将帅两人与外界的联络讯号就被彻底的屏蔽，所以凯撒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沈驰也不清楚。 但这不妨碍他读懂温楠话语中的深意，双目沉下，试图从温楠脸上找出一丝不自在的痕迹：“你又想单独行动？” “什么叫又？”温楠试图反驳。 “所以你真的想单独行动？”沈驰的语气瞬间提高了一个分贝。 大概是两人平时互怼惯了，就算有教导和被教导的身份摆在那，吵起来也是分分钟的事，丝毫没有尊卑礼仪的自觉。沈驰打定态度不想和他好好商量，温楠也很坚决：“我们不是小孩子玩丛林冒险需要成群结队，请你视情况理智行事可以吗将军？” 不过两人吵吵归吵吵，并没有忽略现状，找得隐蔽的地方躲，声音也在克制下压得极其小声，不然准引来一大帮守卫进行围观。 “温楠元帅，请你别总是这么乐观好吗？你从现状的那一点上有十足的保证我们可以在陷入危险时得到及时的救援！” 温楠毫不犹豫地刺了回去：“帝国第一勇猛战将，驰骋沙场的沈大将军，你怕出现危险？” “我怕你出现危险！”沈驰脱口而出。 温楠：“......” 沈驰：“......” 短暂的平静后，将帅二人齐齐忽略了刚才那句话。温楠捏着眉心，有些郁气地叹道：“以前你可听话多了。” “至少你以前还会假装成熟稳重。”沈驰皱着眉头，好半天后像是分析出了这句话里的信息量，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温楠，“你......” 温楠躲不开他隐隐带着点期盼的目光，无奈地将沈驰凑近的脑门推了回去，顿了一秒，慢吞吞地道：“从幻境中看到了一点关于过去的事。” 沈驰心绪涌动，话来不及出口，就见温楠笑着看向他：“小七啊。” “嗯。”沈驰下意识地应道。 “乖。”温楠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件动作他压在心底想做很久了。 “......”沈驰。 沈驰被温楠摸了好几下，也没想着挣脱或挣扎，等温楠收回手后才闷闷地道：“你别想着用以前的身份压我。” 没什么压迫性，声调还很软，这是典型的沈小七式语气——面对面具时的沈小七。他在以前的温楠面前一直是听话至极有求必应，如果温楠强硬要单独行动，沈驰大概会有点无所适从。 阳奉阴违偷偷跟着也好，听话地直接离开也好，都不是沈驰想要的。 看着沈驰的眼睛，温楠早已斟酌好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两人再次陷入僵持之中，好半天温楠叹了一口气，爆裂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远处传开喧哗声，不少守卫都往动静处赶，走廊上空了一片。将帅二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乘乱潜了过去。 “前方出现暴乱，请各分队前往A3区进行增援！” “发生了什么？” “有异常者！各单位谨慎行事！” “A5、A6、B3、4、5区接连响起警报，西南区域信号瘫痪——有人入侵了我们的联络网！” 然而通报的人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不动声色地贴近了他的身后，手刀劈下，守卫连闷哼都没发出，直接倒了下去。 沈驰负责接住对方的身体，环顾四周没有被人发现。温楠将通讯器贴近耳边，凝神听了几句。沈驰道：“帝国这次带了很多技术部的人才。” 温楠当即谦虚道：“联盟也是，不逞多让。” 将帅二人相较是谁攻陷了敌人联络网的较量上擦出了两三秒的火花，接着考虑到了更现实的问题。 “刚才通讯那头警告要小心异常者，有造物失控了？”沈驰道。 “不清楚，但是既然联络网已经被攻陷......”为什么这些人还留在这。 温楠将说未说的话没出口，不远的地方又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与之前的响动仅仅隔了五分钟，而这次也仿佛近在将帅二人咫尺处。明亮的火焰混合着电光爆炸开来，哪怕在光线明亮的基地中心也异常刺目。 四周没有安静下来，更多的守卫奔涌而去，那爆炸仿佛成为了某种信号，空气也被震荡得激烈了起来，弥漫着硝烟味。 温楠扶住额角，突然感到有点难受，数不清嗡嗡的声在他的耳边作响，吵得他头疼。沈驰发现了温楠的异状，从刚才开始温楠就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没法不紧张。 温楠拒绝了沈驰的搀扶，抬起头，凝视爆炸的中心点，表情很难看，不单单是因为身体的虚疲。 “我们必须过去，有学员在那。” 第82章 隐蔽在星球外的联盟军, 留守的列维斯诸将脸色并不能称之为好看，联络网中时不时响起学员各分队失联的通知。 拉萨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拍桌而起, 咬牙沉声：“肯定是出事了，我申请带人进去搜寻失踪学员。” 列维斯双手背后，望着大屏幕上闪烁的星星点点，眼中晦暗不明，但他比拉萨要沉得住气：“学员已经陆续撤离，但里面敌人并没有露出踪迹，现在领军进入只会打草惊蛇。” 列维斯的反应出乎拉萨意料的冷静，但这不正常，拉萨盯着列维斯的脸，好半天, 像是想到了什么：“元帅是不是事先吩咐过你？” 列维斯并不答话。 拉萨却腾升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怒气，指着大屏幕道：“近六分之一的学员失联！这些人全都是军校的精英学生, 没有机甲没有武器, 就这么被丢出来当诱饵？！” “诱饵？”列维斯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看着拉萨，字字重音, “元帅也在里面, 并在十几小时前就消失在了探测卫星的监控下，完全消失！” 拉萨在此时话语一滞, 捏紧双拳：“但那也不能让学生......” “大大小小的模拟训练经历了百多场, 他们是未来的联盟军人, 现在也并非完全的和平年代，这是他们迟早都要面对的。”列维斯再望向大屏幕，眼中闪过一抹沉痛，深吸口气，却还是缓声开口，“拉萨，你我都不愿意看见如今这副局面，难道元帅他就想看见吗？” “......”拉萨攥拳砸了一下会议桌，侧身看向窗外那颗瓦绿色星球，“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道爆炸声后，无数警卫从各个方向冲进了中心区，混乱中没人注意大部队悄然少了几个人。 将帅二人默契十足工作分明，一人负责放倒，一人负责干扰内部信号，很快就见到了爆炸的源头。 这里是一个实验室，同样落定了这座基地在进行某项非法实验，整片场地或许被称为废墟更加恰当。地面疮痍，灰尘遍布，近前一排的守卫在冲击下往后飞起，撞在墙上，呕出几口鲜血。 发现那些守卫确实是被人一巴掌拍飞的没错，沈驰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袭击者甚至算得上他们的熟人。 实力的偌大差异横跨其中，更多的尸体倒下，守卫的眼中带上了惊惧，连激光枪都打不破皮肤的怪物，刀枪不入，嗜血残暴，他们要怎么打！ 安卡头发散乱，身着的训练服在接连的炮火轰击下变得残破不堪，嘴里发出咆哮般的嘶吼，双眼通红，见人就捶，就像一个刚从深山里蹦出来未经驯化的野兽。但对方的形态并没有出现改变，一般注.射了‘那些东西’的生物，不会仅仅这样而已。所以将帅二人均都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萌生了退意，即使这是上面下令要活捉的人。温楠和沈驰默契地退开了几步。沈驰正望着发狂的安卡陷入思索，旁边的温楠顶了一下沈驰的胳膊，倒是一贯的淡定：“你能对付吗？” 沈驰全身一震，整个人为之亢奋，就差撸袖子往上冲了。 温楠这时说：“我怀疑他被注.射了强体药剂。” 沈驰瞳孔紧锁，凌厉的目光直逼被安卡一路强推过来的隧道，不难推断隧道的尽头就是造成安卡失控的源头。 为什么要注.射强体药剂？因为体格不够健壮。 为什么需要体格健壮？因为需要当事人进行某项无法言说的实验。 什么实验？ 造物实验。 所有的线索仿佛都在此刻联系在了一起，曾经疑惑不解的地方现在也拨开云雾见天明。为什么得知这个星球被选定为夺旗战的地点后，整个基地还在照常进行？因为他们需要人，身体健朗的军事学院精英学员就是最好的实验体！ “造物成长需要时间，被发现学员神秘消失，联盟和帝国一定会派人前来搜查。而且造物的培育需要融合一种特定元素，那种元素会和其他生物的DNA互斥，只能培养出一个个不受控制的怪物。”沈驰脸色难看，“他们凭什么这么大胆？” “只要不断稀释原液，最后的基因变异暴动，即使是人体也能承受得住。这样创造出来的造物有不少好处，它们会具有人类的思维和情感，不用特地去设计人类的形体，弱化了造物基因里的狂暴，制造出来的造物只会更长寿。更擅长隐藏，也更便于控制，甚至可以节省不少实验经费。最主要的，只要有实验体和稀释到一定分量的原液，这样的实验就可以永远进行下去。” 沈驰听到最后简直如听天书，温楠紧接着丢下一个重磅大雷，“你就是这样的例子。” “什么？”沈驰张大了嘴巴。 “我曾经找寻过你的双亲，不过之后发生的意外太多，不怎么适合现在来谈。”温楠的目光有点偏移，“你和其他造物是不一样的......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一一告诉给你。” “......” “夺旗战开启到结束至少要一个星期，至多一个月，这段时间足够他们绑架学员再强行控制住‘新型造物’，夺旗战发生意外的情况不在少数，等到联盟和帝国察觉到不对时，他们早已人去楼空——这群人打的好算盘。” 沈驰一把握住了温楠的手腕，将他拽过去，打断了温楠没说完的话，眼睛紧紧盯着温楠面上：“你是什么等级的造物？” 温楠愣了一下，紧紧地抿住嘴。 “以前我以为你仅仅只是力量属性强化的高阶造物，但是不对，力量只是你成为造物后附加的属性，各项能力即使放在以前也是佼佼，而且你的身体虚弱得太快了！这才五年不到......” 温楠挥臂打开了沈驰的手，看着对方，终是转回去瞄向发狂的安卡：“帮我控制住他。” 沈驰阴鹜扫了温楠一眼，渐渐地，缓和下来，他看着温楠，轻声道：“我们还有以后，对吗。” 沈驰用的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温楠久久不能答话，下一秒沈驰冲了出去。他看着沈驰矫健的身影，无声地道—— 对。 安卡现在暴躁得不行，已经认不清面前到底谁是谁，有人接近他就攻击。就在安卡转身踢过去的一瞬间，沈驰猛地抓住了他脚腕。大力拉扯下安卡不受控制地朝沈驰扑去，沈驰就势一个干脆利落的肘击，被击中腹部的安卡惨嚎了一声。 造物实验对实验体的身体素质要求极其苛刻，给安卡注射的东西一定有着很大的副作用，温楠自己就感同身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效果会消散，让守卫继续密集攻明显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电光火石间温楠伸手夺过守卫的激光枪，动作迅猛，如凶悍的猎豹，很多人甚至没回神就迎上了炮击。当即无数人扑通倒地，其他人的目光不再局限在任务目标的安卡身上，特别当看见温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后，全都将枪口转向了温楠。 温楠的身手虽然因为限制而大不如前，但战斗经验还在，看着周围几个人齐齐将枪口对向了他，当机立断俯身向下，若离弦利箭冲到了近前一个人的面前，几枚子弹裹携着厉风擦过温楠的脚边，温楠甚至迎刃有余冲那人笑了一下。 守卫被温楠的笑闪瞎了眼，过后惊悚地急急后退，可惜为时已晚。温楠挟住守卫的脖颈，干脆利落地将其扼断，守卫双眼睁大，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温楠再借着守卫的身体废物利用，挡住几波子弹的同时也解决了不少人。 沈驰因温楠被围而失了下神，他迅速反应，蹬地往后，枪击声接踵响起，子弹在他刚才站着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硝烟寥寥往上弥漫。安卡自异化后第一次感受到疼痛，愤怒恼恨多于惧怕，怒吼着朝沈驰猛扑过去。 当安卡将沈驰扑倒在地时，嘴中不禁发出得意的嚯嚯声，但他发现沈驰并没有将注意力投放在他的身上。相反，因为被安卡扑倒，沈驰看不到温楠的动静，如深夜般黑得纯粹的眸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可怖的腥红。 “滚。” 安卡心神如遭重创，不自觉松开了按住沈驰的手，恍惚地挺直了上身，沈驰将他劈晕再干脆地掀翻，第一眼寻觅温楠的动向。 正巧温楠已经解决了这边的小猫小狗，见沈驰也搞定了，刚想说话，突然地面暴起轰然巨响！ 不再是从某一个方位传出，而是地底——或者说这整个基地！整个空间地动山摇，过往隧道卷来狂暴的气流，温楠站不稳，晃了晃身子，又扶住了额头。 沈驰拽着安卡几个跨步来到温楠的身边，扶住温楠的手臂，温楠借着力道站稳，眼中还闪烁着半是恍惚的茫然。这么剧烈的震荡，直接震醒了安卡。被击晕后再次醒来的他明显恢复了理智，先是扫了一遍周围，最后将颤动的目光定在了温楠的身上，伸手，死命拽住了温楠衣摆。 “元帅，救....救救....唐毅....他，他们......救救.....” 第83章 安卡死死地抓着温楠的衣角, 如同陷入绝境的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一点希望浮木。安卡眼中诡异的红消了下去, 满目血丝将他衬得更加狼狈。温楠眼睛微沉, 握住了安卡的手，看着这只以往的桀骜小雄狮此时完全颓然的模样, 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他龟裂的手背上，道：“放心吧。” 温楠的声音很轻, 但没人会怀疑这三个字中蕴含的份量。安卡心中一松，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就此松弛下去, 叫嚣着的疲惫让他终于支撑不住, 眼一闭, 昏了过去。温楠将他小心放在地板上, 转身从守卫的身上拽下了一个联络器。 “毕方, 与联络器进行连接。” “元帅......”毕方小声道, “我的能源剩余只剩下5%了。” “连接。” “是。” 联络器骤然亮起, 毕方也跟着在温楠投放了一个光子键盘。温楠咔嚓飞速地破解着基地的内部通行暗码，沈驰面前的隧道灯顿时闪开了满目的蓝色电火花。 所有门一扇一扇地失控打开, 温楠点出基地地图的缩放投影, 利落地将毕方收了。他站起来的时候, 身体晃动了一下，不过很轻微：“跟我来。” 沈驰将安卡扛起, 跟了上去。 温楠领着沈驰躲开了大部分守卫，在赶到来到一扇合金镂花的大门前。沈驰暴力掀开了过道的电线接通口, 温楠让毕方将神经线插.入其中, 连通之后, 直接进行破解。 大门一打开，首先惊了满室白大褂。技师还在修补被安卡砸出来的大洞，地上散落着绷断的捆绑带，试管仪器摔了一地，满地狼藉——即使出了安卡这个意外，这些研究人员也没有想着即刻撤离，更是落定了温楠关于幕后主使想要就地制造造物大军的猜测。 “什么人？”有人失声尖叫，然而附近的守卫大都支援主实验室去了，剩下的守卫也被将帅二人放倒，只是身处附属实验室的这批人注定叫天天不应。 温楠冷目一扫发现有十多名学员，身着联盟方训练服和帝国方的，正在等着一针试.剂将他们彻底‘驯服’。 沈驰将安卡放在一边，下一刻跃起，一记鞭腿将一名试图拿起武器的研究人员给踹飞了几米。 能在这所基地待下去的，都不会是无辜的人。被踹飞的人摔到地上，弹跳两下，张着嘴，身体抽搐，没两下就不动了。这个人的惨状就像某个讯号，其他研究人员的脸色唰地惨白，说到底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罢了，当即用手抱头，瑟瑟发抖，生怕沈驰一个不爽给他们也来上一下。 即使不是基地的主系统，附属实验室的通讯系统也够用了。温楠死死地盯着大屏幕，汗水从细微的毛孔争先恐后地用处，到敲完最后一个运行键，温楠的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星球外第三轨道分区，无论是待守已久的联盟军还是不甘等待抢先攻占了实验基地通讯频道的帝国军，此刻都同时接受到了一个指令。 这个指令是单方面联盟或是帝国的特属信号，而是早在五年前，由联盟和帝国协商制定的宇宙盟约。 这个盟约只有一条，合约限制的也只有一件事。 曾经让全宇宙哗然并为之心惊胆战的造物实验！ “这......这......”帝国军队里参与过由造物实验引起的一系列大大小小战役的人都被这一熟悉的信号震得说不出话来。 凯撒手里端着咖啡杯，蹭着杯子罢手的拇指指尖因大力而按压得一片白，身体更是几不可闻地颤抖起来。 他将咖啡杯扣在桌子上，还能冷静地吩咐道：“立马去联系联盟那方，下令全军整装，一会听从命令准备出击，以学员们的安全为第一首要！” “是！” 此时的实验室里很安静，这个基地的守卫也不知道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系统瘫痪也没人来查探情况。 或许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让基地里的人通通自顾不暇。 “沈驰，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沈驰边检查着学员们的情况，眉宇往下一压，显得格外低沉：“你一路上都在拜托我，所以这一次请容我拒绝。” 他不是傻子，眼前的学员全都人事不知，温楠想摆脱他什么不言而喻。 温楠：“......” 倒没想过沈大将军会这么坦荡荡地表达自己的任性，温楠愣了两三秒，随后很是无奈，也很现实：“你拒绝得了吗？” 沈驰的手臂一晃，没留意，抓住了一把碎玻璃，然而玻璃没能割破他的皮肤，只留下浅显的红痕。 轻微的刺痛让他被迫冷静了下来：“你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毕方无法开启，你捎带我回去还会占位置。”温楠心平气和地和他分析现状，“迄今我们并不知道幕后主使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总有人得先探底。” 沈驰摇了摇头：“借口。” 温楠：“......” 有一半确实是借口，但也是事实。首先温楠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基地很大。从刚才他们路经的脚程来看，可能整所基地能大到贯穿这颗星球的半数山脉。所以幕后主使会藏在那，真不好说。 这所基地究竟藏着什么——不说别的，没人比温楠更清楚造物实验必不可缺一种原液，而且那原液无法从现有的任何资源中提取，无法配置，更无法制造。只是原液的获取途径可以说是当初造物实验的最高机密，连温楠都不清楚那些人是从什么地方获得原液。 只要探寻到这个基地的最深处，也许温楠多年的疑惑和心病也能就此得到解决。 不过这要和沈驰怎么说？ 讨论原液的由来没什么问题，但原液是整个造物实验的核心。那时候守卫的人就不会是温楠二人迄今为止遇上的那些杂兵，更何况现在毕方能量殆尽，就算温楠精神力再怎么突破天际，也不能凭借虚疲的肉身在枪林弹雨中横行。 看见温楠沉默，沈驰下意识反应对方又在想办法搪塞自己，立马打起了精神，生怕一个不注意让温楠钻了自己言语的空子，岂料温楠并没有继续让他离开的话题，摆了摆手，让他把学员堆在一起。 温楠从微端中掏出一个小圆盘，圆盘摔在地上，抖出了一张电网，将学员保护在其中。 “走吧。”温楠拍了拍手，“被抓住的不止是他们。”从他们找到实验室到现在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实际只花了五分钟不到。但时间拖得越久，情势只会越危急。 沈驰看了温楠一眼，静静地挪开目光。对方突然这么好说话，让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温楠。 温楠看到了沈驰眼里的复杂和狐疑，没有点破或者解释什么。圆盘可以进行定位，只要联盟或帝国的人捕捉他刚才的通讯信号追踪到这里，等攻进基地，这帮学员就会一时间得到解救。 —————————— 将帅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攻破了不少附属实验室，也救了不少学员。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处于昏迷状态，小部分清醒的，了解到现状，很快将劫后余生的茫然无措扔到一边，收拾好情绪，协同照顾还没有醒来的同伴。 还有些人听见温楠他们还要继续深入，也不管自己的伤，自荐可以继续战斗，话没说完就被沈驰打断了。 这些学员的状态明显不适宜继续前行，幸运的是基地的人还未来得及对他们进行什么非人的实验。 看着少年少女们虽是狼狈却无比坚强的模样，温楠叹了一句，无论是联盟还是帝国，未来有望。 这些实验室就像一个大型工厂，明明是为着同一个目标，但却分工有序，温楠发觉各实验室只会做特定的实验，所以有一些根本就见不到原液的影子。 所以当温楠从某个实验室里第一次搜出来原液时，就证明他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那些研究人员更喜欢给稀释掉的原液分类，对应注.射了原液的造物也会分级分区。虽然仅仅是稀释掉的原液，但这也是原液，且浓度并没有稀薄到可以被人乱丢乱放不值一顾。 受联盟这些年的步步紧逼，造物实验的经营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温楠的手指划过面前摆放的一排针.剂，这些全都是准备注.射给实验体的原液。 这些人什么时候变得财大粗气？ 还是说......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么‘精打细算’了？ 温楠垂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温楠抬头，他的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外露的情绪。 将这些稀释掉的原液损毁之后，两人片刻不停。 沈驰一直在注意着温楠，从温楠变得不对劲了开始，只不过现在更加光明正大罢了。 温楠想和他装哑巴搞左右而言他，沈驰知道，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早些年他被瞒着瞒着也习惯了，他自己不也有一些小秘密无法坦白给身边人么。 甚至哪天温楠要是想跟他坦诚相见，沈驰首先能吓掉下巴。 他只要跟在温楠的身边，紧紧地盯着这个人，谁敢来抢他就把那个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温楠要是对此不满，他也顾左右而言他。 很完美不是吗？这样的想法沈驰在这五年来来去去不知翻想了多少遍，连梦里也是他和温楠并肩的模样。 但沈驰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视线所及的地方跟不上温楠。 那一刻沈驰彻底疯了，以往在温楠强装出来的冷静自持全数崩裂，沈驰张着嘴，声音甚至没能传到温楠的那边。 将帅二人的面前隔着一层空气屏障，明明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此刻就如一道天谴横跨在两人之前。温楠看着拼命拿双拳砸着屏障的沈驰，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等、我。 温楠做着口型，显然对这一切早有所知。 沈驰死咬牙关，双眼发红，温楠的话再也不能轻易地安抚他。 他的皮肤本该比岩石还要坚硬，双拳却因疯狂锤击无法突破的空气墙而鲜血淋漓。 温楠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看着沈驰宛如崩溃一般的模样，像是刀割一般的痛。但他只是打手势强迫沈驰和他对视，眼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沈驰不说又是一拳砸了下去，伤口崩裂得更大。他双手抵着空气墙，血液顺着屏障汩汩地往下流，他突然觉得很累，这种累源于温楠，也源于自己。 身后有什么在呼唤他，并且那东西还在同化他的神智。这件事说起来很惊悚，但温楠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唤全都源于他自身，也就是说，是造物的本能在驱使着温楠靠近这个地方。 所以这一路上，有什么体力活温楠都不得不丢给沈驰，到现在终于也克制不住了。 以前的温楠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留下备份记忆，就是想提醒未来的自己。这是必须温楠去解决的。 他倒很想偷个懒。 温楠心里苦笑不已，自从自己进入军校，不，应该说从他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体验过一刻清闲的日子。 温楠这么想着，脸色突然惨白了三分。身后那东西像是不耐烦了，直接与他的精神力进行了一次激烈的碰撞。 看着不愿与他答话的沈驰，温楠伸出一只手，贴住空气墙，和沈驰的拳头想合。另一只手抬起，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支激光笔。 毕方彻底关机，这个地方的磁场很诡异，微端也不能用了，还好自己还留着一支激光笔。 刺目的光芒晃得沈驰抬起了头，挤满胸腔的悲愤让他根本无法保持住意识清醒。他看着温楠看着他，恍惚只觉得自己回到了温楠主动找上他的那一夜。黑夜的天空上是一条浩瀚的银河，千万群星熠熠生光，温楠就在这一片星光下温柔地注视着他。 激光笔在空气中一笔一划，拖曳出来的尾巴在沈驰眼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记。 乖。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我们成家立业。 你主外，我主内。 怎么样？ 第84章 不再抵抗脑子里那若有若无的召唤指令之后, 针刺般的疼痛立马消去, 虽然从温楠平静如常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这一变化。 不过他的这一次附加旅程并不能算得上愉快。 整条路上空无一人，这虽然是一条隐蔽在暗门内的路, 但却建造得如一条华丽的康庄大道，但是——合金制造的墙壁内不知有什么东西在嗡嗡轰响, 更交杂着野兽的怒吼, 碰撞声与打斗声不绝于耳, 让人难以猜测到这墙壁后面是怎样一副景象。 温楠仿佛是个例外，被同一只未知生物召唤过来, 他可以独享一条路并且不会受到其余的干扰来打断他的行进。 那只召唤生物隐隐对温楠透出了友好相交的意思, 温楠没有回应。 前一秒以着要将温楠脑仁废掉的架势强迫他一个人来到这里, 后一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他抛出友谊的橄榄枝——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这玩意莫不是将他当成水糊的了？ 那东西虽然感觉到了温楠的抗拒,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楠已经踏进了这里，没有中途逃脱的路, 它并没有因为温楠的不敬而生气, 十分好耐心地等着温楠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归宿前行。 等到三四十分钟后，那东西好像突然意识到温楠在拖时间，恼恨地加大了精神胁迫的力道，温楠才稍微提快了一点速度。不过并没有多快, 想要使唤他, 至少要摆出点诚意来。 那东西还不具有成年人的思维, 完全都凭借着自己的心情做事, 见温楠速度不快, 就催使精神力再一次与其进行碰撞。 不过这一次不怎么顶用了。它的精神力虽然高于温楠，但要同时使唤和操控其他的野兽。越深入，温楠能听见的猛兽咆哮就越响亮，在那嘈杂的声响中，他甚至听到了人声。 同样，在他和那玩意的精神力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墙后除了践踏土地的声音，与之一起加重的还有猛兽撕咬的声音。 那玩意的精神力猛地一滞，被温楠逮到了空子。 所有精神力汇成一股凝实的冲击力，气势汹汹地寄予那玩意沉痛一击！ 精神力确实地攻击到了某样东西，一声压得极沉的呜呜囔囔的吼叫从洞穴深处传了出来，本来死死压制着他的精神力更是在这一击下被击得退去了很远。之后那玩意像是后继乏力，没有再冲上来撩拨温楠的神经。但它同样对温楠的不识抬举颇为愤恨。 满路光辉一时间黯淡下去，整个隧道瞬间变得昏暗无比，如果不是温楠能用精神力感应大致的方向，这里也没有分岔路，估计要两眼一捉瞎摔上几个跟头。 那玩意没有再理温楠，大有把他放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感觉。温楠在黑暗中拿拇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意味深长的眼神转瞬即逝。 走了再二十多分钟，大概是那东西安抚好了其他‘人’，终于有精力和温楠变着个花样玩。 温楠于黑暗中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地上艰难地攀爬前行，眼睛不禁闪烁了一下。 待看到那身影的全貌时，温楠顿时呵笑一声，不管那小小人影迎面对上他，露出来惨兮兮的表情如何惹人怜爱，径直走了过去。 小小人影在温楠的脚边发出凄厉的惨叫，并伸出手来，试图让温楠留下，可惜他失算了。 温楠微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小的一团，轻笑着的模样如往常一样温和：“你不打算自己站起来，难道还打算谁来帮你吗？”语毕，再无停留，向前走起。 若是换个人在这，就算身临其境心神动荡，也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 毕竟那是全然真实的，过去的自己。 幻影化作黑色的雾气，又缓缓飘到了温楠的跟前。温楠看着这一抹熟悉的黑雾，微扬了一下嘴角，倒是多谢对方为自己解答了为什么保存备份记忆的智能装置会产生异化智能。 那玩意当然不会这么好心解惑，黑雾‘噗’的一声散开，铺天盖地般笼罩了温楠的身体。温楠下意识闭眼，再睁眼，刚才的小小阴影再次出现在了温楠的面前，影像清晰了不少，还配上了当时的场景。 温楠的脚步不停，这一幕幕的影像也就跟着他移动，强迫温楠看下去，回忆那段残酷而布满伤痛的过去。 小小的温楠身着褴褛，一只眼睛已然睁不开，微喘着气，汗水和血液糊作一团，极致的疼痛下，分不清身体是冷是热——他的实验服早被其他造物撕咬得废碎，裸露出来的皮肤伤痕遍布。那些人将他们关在同一个房间里，每天却只丢下一点点的食物，打着古代培养蛊虫的心思，笑着它们在伤痛中苟延残喘。 有人见小温楠这次仍旧站到了最后，再一看那满地死尸，轻嗤一声。高处有人开枪，小温楠拖着疲惫的身体，极限躲了几发，终于还是被打到了。 麻醉开始生效，守卫将金属屏障打开，小温楠恶狠狠地盯着从楼梯上慢条斯理走下来的研究人员，只恨不得一举扑上去，咬断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咽喉。然而身体却渐渐疲软下去。 研究人员看着他的眼神各异，在上面围观造物群殴时带着轻微的惧怕，更多的则是愉悦。造物的实力越强，他们的研究就离成功更近一步。 但温楠是个例外。 ——你为什么不吃了它们？ 高个儿的研究人员毫不留情地拽起温楠的头发，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像是在探究一件令人遗憾的残次品。 小温楠狠狠地将眼睛闭上，不为所动。 研究人员给了食物，但不够吃，甚至不够填饱任何一个造物的肚子。他们用如此狡诈的方法，来培养造物的原始凶性。造物会为食物而大打出手，乃至于用命拼搏，同样，强烈的饥饿感会激发它们的本能，从而食用同类的身体来维持机能。 可是温楠并不会，他绝对不会去碰那些尸体，同样不会茹毛饮血，但他每次都会活到最后。知情的研究人员纷纷认为这是个奇迹，但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温楠体内原液浓度较高，给予了他超乎寻常的生物活性和身体韧性。 但他们要的是可以驱使的野兽，不是一个会反抗会思考的‘人’。 连手底下被打上嗜血暴虐标签的造物都表现得比他们有人性，温楠坚决的表情宛如在反讽着这些研究人员的所作所为。 看着小温楠仍旧咬死了牙关，高个儿的表情变了，像是厌恶，像是轻蔑，将小温楠给摔在了地上。 ——无论用什么办法，让他吃下去。 几个助手拿来了漏斗和推进器，但无论他们给小温楠灌进去多少，都会被小温楠反射性呕出去。 小温楠是现今的实验进程中唯一最接近于成品的造物，他的身体各项素质是足以令世人为之惊叹的。所以，即使那些研究人员对小温楠的行为再怎么嗤之以鼻，也会保证小温楠能够活下去。 但他们同样会在每日饭点之前，对小温楠强行‘喂食’。 一次、两次、三次，直至数也数不清的次数后，小温楠的身体终于发生了排斥反应。 温楠的眼神毫无温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以前的自己被那些研究人员像丢垃圾一样丢进了处理场，和那些废弃的实验器材没有什么两样。 【你们会后悔的。】 【我会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年幼的小温楠竭尽全力的一次奔逃，不知在死亡的边界徘徊了多少次，终于潜入了一艘残缺了尾翼的小型星舰。 本该枯竭的精神力全面爆发，引起了一番众起哗然的精神力风暴。处理场尚能启动警戒机甲全数失控，连通讯装置都无法使用，小温楠就在这场混乱中艰难逃脱。 画面陡转，依靠着废弃星舰在银河中不知道漂泊了多久的温楠终于找到了一颗偏远的宜居星球。因为太过偏远，运输受限，生产力发展没能跟进人口发展，食物很少。 小温楠几乎是用爬的，一点点地从星舰里挣脱出来。他已经饿到了极致，空荡荡的胃部泛起酸液，烧灼得他不停反呕，身体更是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小温楠抱着自己的身体，不住哆嗦。 ——你需要食物。 ——你得活下去，才能报复他们。 在旁边观摩的温楠回望这一番过去，那时的心魔如同在他耳边亲切地低语，蛊惑着温楠烙印在基因里的暴戾。 两个穿着厚实且规整的人有说有笑地从温楠的面前路过，他们的手里捧着新鲜且热乎的卷饼。温楠看向他们，他们同样也朝温楠这里瞄了一眼。 下一刻，两人眼神未动，从温楠的身边走开。 小温楠死死捂住自己削瘦的手，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慢腾腾地往前方蠕动。 ——最强的造物。 ——多么可悲。 【闭嘴！】 小温楠下意识地张嘴咆哮，没注意抬头看前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你让谁闭嘴？” 是几个地痞流氓。 “对不......” 他们是图一乐呵，当然不会听小温楠的解释。头发被一把抓住，曾经让小温楠几近疯狂的痛楚从头皮密密麻麻的袭来，恍惚中看到研究人员对他露出丑恶而残忍的笑脸，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一刻，小温楠再也无法忍住。 ‘哧——’很轻的一声。 刺目的腥红满地洒落。 第85章 随着那一抹血红占满了温楠的视野，整副场景如湖面水纹一样荡开。愤怒、憎恨、疯狂、怨怼、饥饿与暴虐——这些扭曲的情绪一瞬间席卷上温楠大脑。 然而温楠只是哑着声：“只有这样而已吗？” 像是镜像迷宫被人从内用绝对的蛮力打破, 模糊的扭曲场景顿时破碎, 露出里面真实的容貌。 地痞混混们倒下地上, 但胸前还有起伏。小温楠扯了扯嘴角，仅仅只是废了那个人一只手, 又半是嫌弃不屑地将血擦在对方的脸上，还很好兴致地画了两只乌龟。 见蛊惑不了温楠情绪失控，那东西不满地发出了嘶嘶的咆哮声来威胁，温楠仍旧不为所动, 还能笑着调侃：“其实我挺感激那些混子，要不是他们, 我可能真的要睡大街了。” 从混子的口袋里巴拉出了几张票子，成功解决掉温饱问题。研究人员虽然不会教给他们过多的生活知识，但常识是可以从书本上了解到的。 小温楠对此很满意，为了表示感激, 还特意折回去, 将人事不知的混子们堆到了角落，以免打扰其他人出行。 卖烙饼的人低下头, 瞄一眼脏兮兮递来钱的小手，眼中很是嫌弃。 温楠看着这一幕, 没有半点的不忿，更多的是感怀：“你大概不知道基地里也有良心未泯的人, 在我遭受基因暴动几近发狂失控的时候, 她偷偷给了我一张热毛巾, 以防我咬到自己的舌头，还有温热的饭食。” 小贩到底还是接过了钱，看一眼，在身上擦了一把，放进口袋。又挑了被捂在最下面的饼，热乎劲还没散去，比较烫口，小贩拿纸包了三层才把饼递给他，腾出手找了零钱。 小贩看着他直叹气，又送了小温楠半袋没喝完的豆汁，被包在布袋里，也是热的。 “今天太冷了，再晚点估计要下雪。前面有个废弃教堂，去那躲着点吧。” 小温楠正抱着饼如狼似虎地啃，烫到嘴巴了直哈气，眼见小贩递了豆汁给他，突然就呆住了，表情看起来愣愣的，轻轻地道了句谢，很久没再说话。 “那些人找上我的时候，我确实动了杀意，但将我‘制造’出来的人，不就是想要我变成一个泯灭人性的杀人机器么？”温楠轻轻地笑了，“我怎么能如他们的愿？” 话音未落，那东西构造出来的幻境终于彻底坍陷。 温楠在涣散的黑雾中抬起头，对着正前方一团鼓动的金色光芒神色自若。出于良好的涵养，温楠右手搭着左肩，不怎么走心地行了一个礼：“初次见面，古地球末世的建造者。” 虽然诧异温楠的态度改变之快，但这并不妨碍金色光团对自己被如此高度的受用。 然而下一刻温楠掏出了粒子枪，不急不缓地道—— “请指教。” ——轰！ 整个天空都仿佛震颤了几下，看到联盟军和帝国军的军舰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片天空，幕后者终于后知后觉到不对劲，但此时已经为时未晚。 山地从中间截断，激起尘土飞扬，猛烈的气流像龙卷风一样将周遭植被吹得四散飘零。列维斯从半空中看见一片偌大的环形山林凹陷下去，掩藏在地底的实验基地终于露出了它的主貌。推进器火力齐开，显然是想逃离。 列维斯沉声下令：“击毁机翼。” 刹那间激光炮如箭来袭，联盟军统一指挥，将五个推进器一一击毁。还未升上半空的实验基地又猛地栽了下去，列维斯拿起通讯器：“联盟军听令，首要营救军校生，遇到敌人尽可能击毙，不可擅自行动......还有，一旦发现元帅的踪迹，立刻护卫元帅脱险，一秒都不能耽误！听明白了吗？！” “明白！” 相较联盟，帝国那边就随性惯了，凯撒一下令，一个个犹如脱缰野马蹿了出去。只是基地大门刚被攻陷，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都已经操纵着机甲缓慢走出。 “这是.....沈将军？” 机甲上挂上不少之前没有归队的军校生，凯撒立马遣来机械兵，让它们将昏迷的学生们放进医疗舱，再托送回总舰检查身体情况。 沈驰道：“让全军戒备，不要急着往前冲，里面不知道养着多少只低级造物，随时有失控伤人的可能。” 凯撒根本来不及叫住他：“你回去干什么？” 话音未落，睚眦如雷霆般进入基地，推进器沿路迸溅出刺激的火光，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凯撒气得直咬牙，听到沈驰刚才吩咐的事，只是事情的轻重缓急，同样给列维斯捎去了一个警示的信号。 然而下一刻，地动山摇，面前的实验基地从内部爆发出如雷贯耳的野兽嚎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震碎人的耳朵。 凯撒飞快转头看过去，霎时间瞳孔紧锁，对着通讯器大喊：“所有人回去机甲，立刻备战！” 他等不及其他人反应过来，首当其冲举起机械臂，朝着基地上方开了一炮。电磁炮拖出长长的尾光，轰然炸裂开来，然而烟雾过后，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小怪物从基地上方的开口鱼涌而出。 看着这如同观赏大片的视觉盛宴，所有人都惊了。但小怪物们并不像它体型看上去一样弱不禁风，挥起瘦小的手臂，将机甲狠狠扫飞了出去。 当年一批获救的造物中，有一半人都成了沈驰的亲信下属，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在如此多‘同类’的倾压下保持平常心。 他们出生的时候可没人会飞！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声枪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来镇镇场子还行，但并没有实际上的用处。身旁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还未成形的低级造物，替金色光团挡了这一枪，而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不再动弹了。 温楠只往那只造物尸体上微微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步一步，朝着金色光团走进。 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在地面敲击出规律的轻响，带来一股沉重的压迫力。 金色光团竟有些畏缩。 ——什么为什么？ 两股精神力绞杀在一起，相撞的时候就将心里所想带给了对方。 ——你们人类喜欢讲究血缘关系，你是他们用我的基因创造出来的，是我的直系亲族。我们的利益也是共同的。 ——不，我们一直都处在两个立场。 战火波及到了温楠的头顶，头顶轰然巨响不曾断绝。被震颤的土地微微发抖。哪怕是加了三层防护的承重墙也受不了这样的炮火洗礼，天花板上灯光摇曳，灰尘泥土从金属墙缝隙中散落下来，俨然就是即将坍陷的架势！ 温楠眯着眼睛毫不退让，无法用软话劝服温楠，金色光团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本性。 作为终结了古地球的末世瘟疫的源头，它的本能中只剩下了原始的暴戾与征服欲，只会为了实现自己目的而审时夺度，只要温楠刚才有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柔软，都会被金色光团以此作为凭借反扑咬杀。 精神力之间的对峙，每一秒都是危机四伏。 ——你在试图控制我？简直愚蠢！你的皇族基因就是从我的基因里得来的，你居然妄想对抗自己的神？！ ——你并不是神，只是在耗光了古地球的生机之后不得不再次陷入沉眠的可怜虫。 ——闭嘴！ 狡诈的怪物当空扑下，温楠面上倏然一冷，顺着激烈的风声，轻飘飘地瞥过去一眼，还未来得及出手的怪物竟是硬生生地僵在了温楠的面前！ 温楠双眼漆黑无神，那或许已经不再能称得上人类的眼睛。 ——人类出于贪婪将你唤醒，确实是人类的罪过。你利用了人们的贪欲。如果你不是那么急于求成，在我踏入基地之后就一直拼命地召唤我过来，试图奴役我成为你的手下，或许我还不能发现你的存在。 庞大的精神力倏然暴增，温楠漆黑眸眼一点金光乍现。 金色光团暗恨，唤来无数怪物破墙而入，却在温楠的精神暗示下停滞不前。掀起的螺旋气浪中温楠傲然屹立，衬得他如君王临世般威严。 温楠往前迈了一步，金色光团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你的力量也已经削弱到大不如前，再不能像当初摧毁古地球一样摧毁如今的人类联盟， ——早在古地球那场浩劫之中，你就该死了。 怪物嚣张的叫声贯彻了整片天空，列维斯号召所有军舰一同攻击电磁炮在怪物群中轰然一个偌然大口，被遮挡的阳光终于能尽情地释放，在满山翠绿中映落下一片金灿灿的光泽。 金色光团一点一点地被收纳进温楠的掌心，但终是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嚎，从温楠的手中挣脱出去。 精神力的较量被迫强行中断，金色光团受到冲击，温楠也不好受，晃了晃身子才勉强站住。周围呆滞的怪物失去了双双控制，茫然四顾，最后遵循凶戾的本性，朝着温楠贯力咬去。 温楠刚要抬头—— ‘嘭——’一声炮响，眼前的怪物血花四溅。 温楠在硝烟中不自觉地眯起了狭长的眉眼，看到来的是什么人，大抵觉得是没有声音比这个更动听了。 睚眦瞬间来到温楠的身边，将怪物们全部击飞。还没等火急火燎的沈驰跳下机甲，温楠攀住睚眦的机械臂，纵身跳了上去。 金色光团已经是强弩之弓，跑不快，所以温楠还有闲心对着睚眦温柔地低语：“送我上去。” 沈驰拧着眉头，他隐隐感觉到那东西不同寻常。连他都想要退避，怎么可能将温楠送上去。 “快点，打完这一仗，咱两回家处对象。” 沈驰耳尖唰地蹿上一抹红晕，但视线黑沉沉的，还是面无表情。 沈驰不是傻的，温楠只好继续哄他：“那你说要怎样你才愿意行动？” “......” “回去之后让你在上面？” “...........” 紧要关头，沈驰终于开了口，只有一句话。 “活着回来，不然我陪葬。” 温楠一抽嘴角，张开嘴，还是曾经一样，无声却饱含重量的回答。 好。 万千怪物汇集在一起，朝着地面的睚眦轰然直扑而下，卷起猛烈的飓风。 睚眦亮出电磁炮，丝毫没有迟疑，径直冲入怪物群。怪物抵抗不住睚眦的攻击力，直接被气浪切割成了碎屑泥。 此时此刻，战场中睚眦就像一把死神的镰刀在尽情收割，所有人无不为此侧目失神。 黑色机甲很快脱离了包围圈，气势勇猛，若雷霆万钧，与天空正上方急于逃窜的金色光团相撞！ 那一刻，震荡的气浪从正中一点炸裂开来，众人迎着翻滚的气浪睁不开眼，他们恍然听到耳边响起大海巨浪翻涌的声音，那么汹涌而又壮烈，连绵响彻了几千里，远播星球之外。 最终所有的噪声消弭，一切归于平静。 —————————— 五个月后。 拉萨砸门而出，忍了又忍，没忍住指着身后的房子要破口大骂。 西里格极快地迈步上去，捂住了拉萨的嘴，不知道对他耳语了什么，拉萨瞬间焉哒哒了下去，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同是便服的列维斯和迎送他们出门的机器人管家打了声招呼，稍微整理仪容，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得体的举止简直让人抓不出错处来。 温楠于那一战失踪后，列维斯这个被温楠钦定的代理元帅就顺势荣升了上去，作为从第七任，也就是温楠上任以来就跟着南征北战的‘老’将领来说，他的资历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跟议员会对峙的时候还是受到了一些阻碍。索性列维斯在这方面复刻了温楠能动手就不多BB的优秀品性。上任几周后，谦逊地用相当卓越的政绩呛得议员会没话说。 “难道就这么算了？”拉萨道：“元帅失踪前只和他有联系，他能不知道元帅的踪迹？我不信！” “沈将军已经明确地和我确保过，他并不知道元帅去了哪里。”一字一顿咬音微重，列维斯缓缓道，“他不愿意回答，我们还能做什么？炸了他家还是绑架到联盟进行量刑逼问？” 拉萨：“我又没这么说.......呃。” 西里格：“......” 拉萨：“......” 列维斯：“嗯？”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西里格道：“列维斯，沈驰好歹是帝国上将。” 拉萨点头附议：“是啊，你可别乱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出现情绪外泄，列维斯无辜地摸了下鼻子，以后还是得多练练。也许是两位同仁的表情过于诡异，列维斯为自己正言：“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西里格：“......” 拉萨：“......” 完全看不出来好么！ 窗边目送着列维斯三人离开，凯撒咬着吸管转回头：“我也准备走了。” 他本来是先到的，结果列维斯他们不请自来，凯撒又没有和名义上的师弟们攀亲带故的意思，对这样的应酬当然不耐烦，直接躲到了阁楼上。 沈驰头也没抬，忙着给猫挠下巴。 凯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颊鼓动，猛吸一口饮料，盒子扔进了垃圾桶。他最近爱上了这款帝国附属星特产的水果汁。 他临走之前问：“你真的要继续等下去吗？” 怀中的猫儿懒懒散散地打滚翻了个身，沈驰这次给了点回应，却也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凯撒盯着沈驰，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烦闷不堪的情绪，但沈驰脸上只有平静，以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心满意足？ 凯撒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那一战后温楠失踪，沈驰也跟着消失了四个月。 他差点都要联系人定制坟墓了，结果沈驰再次出现也就几天后的人，同时让睚眦托着装着温楠身体的医疗舱，手中还抱着一只昏睡的猫。 被世人猜道受了重伤的温楠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醒不过来，而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几天，沈驰基本像炮仗一样一点即着。 警觉的凯撒心有所感，老早地避开了，就是苦了军部其他将领，犯是敢对沈驰擅自出军有意见的人纷纷都遭了秧，严重点的，甚至享受到了牢狱之灾。 他们大抵没料到，自以为是三足鼎立，其实早已为沈驰一人霸权，军部大半数都是沈驰的人，只不过沈驰无心权势，当初会走上这条路也是因为动用权利寻找温楠会比较容易。 凯撒乐见其成，刚巧借此机会整顿，一时间整个帝国军事阶级人心惶惶，生怕被抓了错处。 这些暂且不提，只是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周，火药一样见人就炸的沈驰居然毫无征兆地消停了下来。 当时凯撒只是瞅着沈驰一连四天没出现，生怕沈驰想不开他得一个人孤军奋战，所以才来看望一下，结果进门后第一眼就看见沈驰在此后他的猫主子吃东西，那表情温柔的凯撒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既然沈驰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轻生的欲望，凯撒也不打算留在这里继续费时间。 只不过落脚感觉不对，抬起脚来看，好家伙，鞋底板上赫然粘着一搓猫毛。 凯撒额上挂满了黑线，盯着赖在沈驰怀里：“你养着这只不是不掉毛么？” 沈驰：“我又养了一只。”不禁捉摸着也该买台专门处理猫毛的机器了。 “......”凯撒还没有忘记现今猫值千金的常识，沈驰一时半会能去哪弄来一只猫。 想了又想，凯撒不确定：“温楠养的那只你给抱过来了？” 沈驰：“嗯。” 凯撒：“......” 他觉得沈驰真的是魔障了。 终于最后一位外人也走了，沈驰低头，力道极轻地摸了一下猫儿的脑袋。 他的掌腹蹭到了毛绒绒的耳朵，大抵是觉得痒，猫儿不适地抖了抖，软软糯糯地喵呜了一声。 沈驰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近期内你还要回联盟吗？” 猫儿没作声，沉吟了一会儿，沈驰的心都提了起来。 结果猫伸出两只爪子，捧着他手掌，似是带有笑意地又喵了两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联盟正在步入正轨，爱作妖的议员会早已被他架空了实权。造物的事情落了终程，没有什么再能成为他义务上必须去完成的事。而且从列维斯刚才的表现来看，联盟元帅之位后继有往。就算有所不足，相信拉萨和西里格也会竭力辅佐。 他也该退位了。 有一个找了他五年的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那......”沈驰实在是不擅长交谈，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皱着眉头，干巴巴地道，“晚饭吃鱼吗？” 温楠猫懒洋洋地甩了一下尾巴，眯眼：“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