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传奇之烈焰红颜 作者:管名仙 文案 月焰公主何时才嫁得出去? 让她的母妃伤透了脑筋, 不过, 不知为何她的桃花一朵接一朵的来了, 是该选门当户对的邻国王子, 还是该选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嗯…… 咱们抽签决定如何? 这是管管写完非常久的一本书宝宝, 希望各位亲们多支持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女强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姬月焰,皇甫卫宇 ┃ 配角:姬织雪 ┃ 其它: 烈焰红颜 七月,西宁皇朝,首都西宁。 一大清早,皇宫的侍卫们便人仰马翻地准备西宁皇到别宫双月宫渡暑的安全事宜,虽然双月宫离西宁皇宫不过半天路程,但一同前往渡暑的皇族大臣们不少,所有的侍卫都战战兢兢地唯恐有什么闪失,万一不幸出了事,到时可就惨了! 车队浩浩荡荡地行走,直到最后一辆车进了双月宫的大门,代替侍卫总管执行任务的皇甫卫宇方纔松了口气。 皇甫卫宇是西宁第二公主月焰的护卫,本来保护西宁皇的安全不是他的工作,但本该负责安全的侍卫总管不知怎地,临出发前嘱咐他代为负责西宁皇等一路上的安全后便消失了踪影,现在皇上一行人平安抵达,双月宫的宫门也关起,分派完侍卫们守卫工作,皇甫卫宇心上那块大石才算是落了下来。 一切告一段落,待要看看总管到底到了没时,他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马停下了,那下马之人却有些鬼鬼祟祟,听那脚步声不像是宫内之人,他立时提高警觉,紧盯着宫墙。 不久,一个身穿贵族少女服饰的纤细人影自墙外窜入。 她虽身着贵族服饰,头上却与衣服不相称地罩着一顶帽子,长长的面纱盖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 是刺客!皇甫卫宇提高警觉地望着那人。 那人越过墙,正想往内苑行去之时,皇甫卫宇出声喝住。「站住!妳是什么人?」 没料到会被发现,少女楞了楞,只那犹豫的一剎那,皇甫卫宇的剑已经指向她颈子。 「说!妳是谁?谁派妳来的?」 虽然被剑指着颈子,少女却一丝惧意也无,只用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伸手格开颈边的剑,一个身起,拔起腰际的剑与皇甫卫宇互斗起来。 热斗正酣,忽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少女的帽子,露出束在脑后黑瀑也似的长发,见了那发,皇甫卫宇楞了楞,一瞬间,少女的剑打落了他手上的剑,剑尖直指他的心口。 听到兵刃声 ,侍卫们自各处赶来,团团将那少女围住。 「大胆刺客!」 「不得对护卫大人无理!」 「快放下剑束手就擒!」 少女将剑从皇甫卫宇的心口移开,冷冷地抬起下巴。「叫他们滚,吵死了!」 「你们通通退下吧!」皇甫卫宇照着少女的意思下令。 侍卫们没料到皇甫卫宇会如此下令,面面相觑着。 「大家放心下去吧!我保证没事。」皇甫卫宇再一次命令。 侍卫们犹豫着,不敢就此散去,皇甫卫宇叹了口气,望着少女耸耸肩。「妳瞧,我可没办法啰!」 少女瞪了皇甫卫宇一眼,伸手揭掉脸上的面纱。 资深侍卫长蔚海安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见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双带着英气的眉,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巧挺直的鼻梁,此时那娇艳的红唇微微嘟起,透着嫣红的细致脸蛋挂着少许汗珠子,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望着这脸孔,蔚海安忽然脸色大变。「您……您是……」 少女挥挥手。「免了免了!宇,咱们走吧。」她说完,丢下那群侍卫转身往庭园走去,皇甫卫宇一起走了。 二人就这么走了,楞在当场的侍卫们开始议论纷纷。 「那个女子是谁啊?怎如此大胆?」 「皇甫护卫怎么会轻易饶了她?万一总管大人知道了……」 想起严格的总管大人若知道他们警备不周全,不知会发多大的脾气,侍卫们就吓得发抖。 「笨蛋!刚刚那位是月焰公主,也就是咱们的总管大人啊!」蔚海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什么?原来她是、是总管大人?!」有一个侍卫过于吃惊,忘情地大喊。 「小声一点!别让她听到!」旁边一个侍卫忙提醒同伴,惹毛了月焰,他们可吃不完兜着走! 远处的月焰忽然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侍卫们顿时觉得被一阵冰也似的眼神扫过,全身不寒而栗了起来。 ☆ ☆ ☆ ☆ ☆ ☆ 进入内宫,远离了侍卫们,月焰才停下来,她嘟着唇,一脸老大不高兴。 见月焰的神色不对,皇甫卫宇忙开口。「怎么啦?」 月焰依然不开口,只是瞪着皇甫卫宇。 「到底怎么了,怎么生起气来了?」皇甫卫宇温声问。 听到皇甫卫宇如此说,月焰怒声开口。「还不都是你啦!哼!」 「我?我怎么啦?我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妳吩咐的事情,尽忠职守地守护着妳父皇他们,妳不满意?」皇甫卫宇无辜地说着。 「满意、满意!我满意得不得了啦!」月焰气冲冲地说着。 「既然满意,那妳在气什么?」皇甫卫宇隐约知道月焰生气的原因。 「你干嘛没事揭穿我,讨厌啦!」月焰生气地跺脚。 果然是因为这样!「有人想闯进宫,我当然要负责!如果出了事怎么办?」皇甫卫宇无奈地说着。「守得不严,妳会生气,守得太严,妳还是生气,那妳要我怎么办?」 明知皇甫卫宇是职责所在,但心中的气终究难平。「不管啦!都是你!讨厌鬼!」她嘟着唇的赌气模样,很难想象她就是平常让侍卫们敬畏如天神的侍卫总管。 「是是,是小的讨厌,小的多事,等下小的自请处分,总成了吧?」 「哼!」月焰扭过头不说话。 「别再生气了,这附近有个湖,等下咱们去散散心,好不好?」 听到湖,月焰眼睛一亮,但却又装作不在意。「这样就想算了啊?」 「别这样,风景很美喔!」皇甫卫宇劝诱着,他知道月焰最喜欢玩水了,只不过嘴硬罢了。「真的不去?」 正在此时,一位宫装少女神色匆匆地自前方走来。 「宇,你有没有看见月皇姐啊?」 「幻羽,妳找她?」 幻羽是月焰的表妹,原本是东焰人,因为小时体弱而到了西宁疗养,她偶而会到宫中来作客,和皇甫卫宇他们也熟。 「是啊,她没跟你在一起吗?」幻羽着急地看着皇甫卫宇。 明明人就在眼前嘛!皇甫卫宇憋住笑,饶富深意地望了月焰一眼。 见到皇甫卫宇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月焰瞪他一眼。 「唉呀,你到底知不知道月皇姐在哪嘛!」见皇甫卫宇没回答,幻羽追问着。 「呃,我不知道,」皇甫卫宇清清喉咙,指着身边的月焰。「妳问她,也许她知道。」 他敢揭穿她,就给她试试看!月焰瞪着皇甫卫宇,眼中含着警告。「你都不知道了,我哪会晓得。」 「喔。」幻羽失望地垂下肩。「咦,妳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见过妳?妳也是来参加月夜祭的吗?」她疑惑地打量着月焰。 「我第一次来嘛。」月焰随嘴回答。 「那……抱歉打扰了!如果你们见到月皇姐,说我有事跟她商量,还有皇姨爹跟皇姨娘也正在找她呢!」幻羽说完,匆匆离开了 幻羽走远后,皇甫卫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听见他笑,月焰瞪了他一眼。「死宇、臭宇!你在笑我穿女装很好笑是不是?哼!」 「不是啦!」皇甫卫宇忙敛起神色,唯恐她不快。「我是在笑平常那么聪明的幻羽,居然认不出面前的皇表姊,不是笑妳啦。」 想起幻羽方纔的模样,月焰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皇甫卫宇才放了心开口。「怎么啦?今天想开了?」平常月焰根本不穿女装的! 「哼,你以为我喜欢啊!还不是因为昨儿皇阿爹嫌我老穿男装,一点也不像皇女,还说我再继续扮男装下去,就要帮我招皇妃啦!我只好今儿个穿穿女装,让皇阿爹打消主意呀!」月焰没好气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子!不过妳平常不都把皇上的话当成是耳边风,吹吹就算了,从没当过真,这次怎么会乖乖听话?」光是西宁皇的唠叨,恐怕不足以使月焰就范吧? 月焰瞥瞥嘴。「本来我才不想理皇阿爹的恐吓,招皇妃算什么,谁怕谁嘛!只要别招来一堆吵得宫中不得安宁的妃子就好!本来我还想装死一阵子,哪知昨天皇阿爹唠叨完,今天临出门前我向皇阿娘请安时,讲没两句,皇阿娘就一边哭一边跟我说她生了个不男不女的公主,愧对西宁的列祖列宗,她都哭成那样了,我只好扮成这样,稍微安慰安慰她啦!」她无奈地叹口气。 「原来是这样!不过妳怎么不从正门进来?这样偷偷摸摸地翻墙,害我以为是刺客呢!」 「拜托,我才不要让人家看到我这副德行呢!」月焰怒声尖叫,谁都知道她是不穿女装的。 「这样很好看啊,我看妳以后就干脆……」见到月焰阴暗的脸色,皇甫卫宇及时把下面的句子吞回去。 「好啦,别气啦!那怎不把头发盘起,才更像女孩子!我刚刚还是看到妳的头发才认出是妳的」 「盘起来?」月焰瞪他。「穿这样已经够委屈啦,还要我像是春天招摇的孔雀一样插着满头的珠钗翠钿?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她才不要! 一个宫女在他们两人面前停下。「皇甫护卫,请问您知道月焰公主在哪吗?」 「没有!」两人同声回答,宫女走远后两人相对大笑。 「好啦,我要去惊吓皇阿爹和皇阿娘了,等下我把事情交给小尉,你带我去湖边吧,在这里等我哟!」没人认出她,她心情大好,说完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好。」皇甫卫宇望着月焰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 ☆ ☆ ☆ ☆ ☆ 半个时辰后月焰回来。两人骑马出了双月宫,约莫一刻钟,进入一个林子,林中古木参天,地上散着枯枝落叶,马蹄踏过,彷若踩着悉悉嗦嗦的小铃。 才通过了森林,水光便映入眼,那湖半面依着山壁,阳光在湖面荡漾出绿光,远处一弯瀑布在水面扬起一阵阵水舞,迷迷蒙蒙像笼着一抹轻纱。 两人下了马让马儿自去吃草,月焰蹦蹦跳跳地到了水边脱下鞋,开心地踢着水玩,踢着踢着,水珠儿溅起,落在她的颊她的发,衣摆全湿了,她也不管。 她把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条藕子也似的手臂,她耳上的红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知是那闪光迷了眼睛,还是月焰的笑容太耀眼,皇甫卫宇瞇起了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月焰。 「唉呀!」一个重心不稳,月焰惊叫一声。 皇甫卫宇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她已经掉到水里去了。 月焰善于游泳,区区一湖水根本奈何不了她,皇甫卫宇不忙捞她,只在岸边观望。 隔了很久,却不见动静,虽然月焰谙于水性,但他依然有些紧张,正当要下湖寻她之时,见到湖面水波荡漾,这才放了心。 不久一双纤手向上伸展,黑亮的发儿散成一圈,月焰从水中探出头。 「欸,你很没良心耶!看人家掉下去,也不来捞一下,不怕我溺死啊!」月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瞪着皇甫卫宇,原本她潜在湖底等他下来,却忍不住先浮起。 「妳是福大命大、大水淹不死、大火烧不死的月焰公主!区区一小池水哪困得住妳这尾龙!我才不担心咧。」皇甫卫宇假装轻松地说着,尽管他是真的很担心。 「讨厌!」月焰瞪他一眼,游近了岸边。「很凉快哪!你也来嘛!」她趴在岸边的石上朝他招手。 「不要。」皇甫卫宇笑望着月焰,却冷不防地被她泼了一身水,他伸出手拭去脸上的水,一脸无奈。「妳……」 「哎哟,反正衣服都湿了嘛!干脆下来玩水不是更干脆?」月焰怂恿着。 这个顽皮鬼!「我看妳只是不甘心自己湿淋淋的,想拖我一起下水罢了。」皇甫卫宇望着她摇头叹气。 「嘻嘻!」被揭穿了,月焰笑着转头游走。「好啦,我一个人玩水儿,你就留在岸上吧!」 月焰在湖水中玩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泡得倦了,方爬上岸边,刚爬上来,便打了个喷嚏。「哈啾!」 「瞧妳,叫早点上来又不听,要是伤风了怎么办!」皇甫卫宇为她披上披风,唯恐她着了凉。 「管他呢,晒晒太阳就干了!」月焰回他一个调皮的笑。 「什么?妳不怕生病,我可怕妳传染给我呢!」皇甫卫宇瞪了瞪眼。 月焰耸耸肩,想对他扮鬼脸,但想是在湖里泡得太久,又打了个喷嚏。 皇甫卫宇为难地望着身边的布包,那是临走前月柔皇妃交代给他,要他今天务必要让月焰穿上的,可是…… 月焰又打了个喷嚏,看来她再不换下衣服,肯定会着凉!皇甫卫宇微微叹口气。「果然着凉了吧?妳就是非要弄到生病才高兴!里面有衣服,快去换吧!」他将包袱递给她。 「好啦!宇大保姆,遵命啦!」月焰接过小包,朝他扮个鬼脸,笑着奔到树下。当她打开包袱看清楚里头是什么时,不禁怒声尖叫。「天呀!皇甫卫宇!你居然敢叫我穿这个?」 「呃、那个、妳就将就一下……」皇甫卫宇为难地开口,他就知道月焰绝对不会肯穿的嘛! 「将就一下?」月焰拿起那堆衣服冲到他面前。「你叫我将就一下?」 看到月焰铁青的脸,皇甫卫宇很后悔答应月柔皇妃的诡计,当他打算要出来玩水后就吩咐宫女准备月焰平常穿的衣物,谁知皇妃为了达到目的,硬拿给他这套衣服不说,还将他准备好的衣物取走,他也只好屈服。 「哈啾!」月焰又打了个喷嚏。 皇甫卫宇连忙取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这是我走前皇妃命人送来要我给妳穿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拿这套衣裳的。」 「哈啾!哈啾!」除了喷嚏声,月焰赌气不讲话。 见她喷嚏连连又没有换衣服的意思,皇甫卫宇真怕她着凉。「大小姐,公主殿下,姑奶奶,咱们一回宫就立刻换下它,我帮妳拿一把火将它烧了,好不好?」他柔声哄她。 月焰依然嘟着嘴呕气,皇甫卫宇真的无计可施了。 早知道月焰会如此生气,就算得罪皇妃娘娘他也不该屈服!他叹了口气,走到湖边。 「等一下!宇,你干嘛?」月焰拉住他。 「妳全身湿淋淋的又不肯更衣,等一会儿就会伤风感冒,公主殿下会伤风,都是小的失职,我不如跳下水去,跟妳一起伤风算了!」皇甫卫宇说着,作势往下跳。 宇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根本就不会准备那种衣服给她,他一定是被逼的!月焰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换啦!下不为例喔!」她抱起那堆衣服到了树下更衣,一边换一边打定了主意,回去后,立刻就这种可怕衣服脱下来烧个精光! ☆ ☆ ☆ ☆ ☆ ☆ 当月焰换好了衣服走到皇甫卫宇面前时,他不禁看傻了眼。 那是套舞衣,低胸的胸口以及到小腿腹的折裙以鹅黄色的轻纱裁成,一条金带从肩上垂到手腕,绣着代表公主身分的凤纹,胸口腰身和裙摆,亦是同样的金带,裙摆缀着红色流苏,以浅黄色轻纱裁成的袖子,隐隐约约映出月焰纤细的手臂,她的面颊有着方纔发怒的红晕,格外显得明艳。 看到皇甫卫宇发呆的模样,月焰瞪着他。「你发什么呆呀!我知道这种衣服只有织雪穿才好看啦!哼。」 「妳穿起来很好看,如果再打扮打扮,一定更美。」皇甫卫宇由衷赞赏。 「管他美不美,反正我不喜欢。」月焰叹口气,这种衣服一点都不符合她口味。 听到月焰叹气,皇甫卫宇愧疚地望着她,看到他歉然的眼神,月焰格地一笑。「算啦算啦,我想睡了,陪我休息一下吧!」 她将方纔换下的衣服捆了捆放在树根下当枕头,皇甫卫宇在她身边躺下,为她盖上披风权充被子。 轻风拂过月焰的面,她望着蔚蓝的晴空浅浅一笑。 「宇,这景色好像塔萨啊!小时后我常骑着马在草原上跑着,天空也是像这么碧蓝蓝的,赛里木湖的湖水比这里还要清还要美,我常下湖子里游泳,到了天晚还不舍得上来,总要琉风来找了,我才肯离开。唉,琉风现在也不知道好不好……」月焰的眼神望着遥远的地方,眸子变得朦胧了。 皇甫卫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月焰望着他笑了笑。「哎呀,我没事的,反正我也不可能回得去……」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好累,等下要叫我啊……」她话声渐渐低了。 皇甫卫宇听见月焰鼻息转匀,知道她已经睡着,望着她熟睡的面容,这些年来她的忙碌,他瞧着很不忍心。 卸下了平时的面具,熟睡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极需人保护的小姑娘,和平常的她完全不同。平时她总是穿着男装,让那身军袍掩盖住她女性的一面,而她是从何时开始,不再穿着女装的呢? 皇甫卫宇的思绪回到了过去,一切的记忆都还很鲜明,只是再也触摸不到的,遥远的过去,那一年,他十一岁…… 阿瓦尔古里的回忆 那年皇甫卫宇十一岁。 他的母亲是塔萨人,父亲是西宁人,他们住在西宁,但父亲却不幸在皇甫卫宇十岁时亡故。依塔萨的族规,女子出嫁后夫亡,可回娘家居住,出嫁时所携之财产归女方,皇甫卫宇的父亲是西宁人,又没有其他亲属,母亲便带了他回塔萨居住。 长年住在热闹都城的皇甫卫宇,塔萨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天空那么蓝那么干净,草原那么宽广那么碧绿,他立刻爱上了这里。 塔萨相当注重教育,族内设有学堂教育下一代,第一天到学堂,同学们都为了皇甫卫宇的到来而骚动,只有一个人睬也不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好奇地打量那个穿着红衣的漂亮孩子,他年纪约莫才八九岁,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微向上扬的眉宇间有股英气,但那小小的嘴唇,微翘的鼻梁,看起来却又带着几分秀气。 夫子要他在一个名叫上官天胤的男孩身边坐下,俗话说物以类聚,同样的羽毛会聚集在一起,二个一样皮的小孩立刻熟了起来。 下课时,上官天胤拉了皇甫卫宇的手冲到塾外,呼朋引伴地玩起骑马打仗。 游戏暂歇,他们坐在树下休息,远处有一群小孩正在玩球,看那球在天空起起落落,皇甫卫宇也好想一起玩! 「阿天,咱们过去一起玩球,好不好?」他指着那漂亮孩子的方向。 上官天胤霎时脸色沈了下来,「你敢去跟那个鬼丫头玩看看,我就和你绝交!」 那个漂亮孩子是女的?皇甫卫宇瞪大了眼,吃惊地望着她的方向。 「你想跟她玩是不是?哼!你去啊!去了咱俩从此一刀二断!」 「我说说而已嘛,我当然比较想跟你一起玩!」皇甫卫宇忙安慰上官天胤。 听他如此说,上官天胤这才转怒为喜。「以后别再说要跟那丫头玩的鬼话啦!咱们爬树去!」 一伙人要走的时候,一颗球滚到皇甫卫宇的脚边,他拾起球。 那漂亮的孩子走到他面前。「还我。」 「不还!」上官天胤抢走皇甫卫宇手中球,对着那漂亮的孩子扮鬼脸。 「我叫你还我,听到没有?」 「能拿就来呀,嘻嘻!」上官天胤将球藏在后面。 她冷冷地瞪着他,拳头紧握着。 她的同伴见她还未回去,跑过来喊着。「上官天胤,把球还给月焰。」 他们人多,上官天胤生气地将球一丢。「还就还,有什么了不起!阿宇,咱们走!哼,不要脸!被人家丢掉的小孩,只不过运气好被族长捡到,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拉着皇甫卫宇气冲冲地走开,一边走一边故意大声说着。 「你再说一次啊!」月焰的眼中燃烧着怒火。 「说就说,怕妳啊!不要的小孩--」 「上官天胤,你说我阿妹是什么?」一个身穿水蓝衣裳,身材高眺的清秀女孩用一双美丽的凤眼冷冷地瞪着上官天胤。 看到她,上官天胤吐吐舌头。「没有,琉风,我什么也没说!」说完他拉着皇甫卫宇一溜烟地走了。 ☆ ☆ ☆ ☆ ☆ ☆ 过了几天,皇甫卫宇总算清楚了月焰的来历。 今年九岁的月焰是族长在河边捡到的,族长见她生得可爱,又寻不着她的家人,便将她取名为月焰,收为义女。 月焰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不论是功课,还是骑马,样样都强,一点也不输给男孩子,和她姊姊琉风同是塾里的风云人物。 这日,天气很好,塾里提早放学。皇甫卫宇和几个同伴约好了去玩耍,一群人吆和着,骑着小马到了草原,他们在草原上玩起了躲迷藏。 皇甫卫宇躲着躲着,不知不觉到了草原深处。那儿有一片雪白的阿瓦尔古里花,阿瓦尔古里在塔萨语里是『纯洁勇敢』的意思。 阿瓦尔古里纯白的花瓣像冬天的雪花凝成的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中间的花心,却又像是燃烧的火焰,红艳艳地充满了生命力。 他望着阿瓦尔古里看入了神,直到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 呀!他正在玩躲迷藏呢!可别被人发现才好!皇甫卫宇忙躲到附近的树后,忐忑不安地望着远处火红的身影逐渐靠近。 是月焰!皇甫卫宇惊喜地望着那个火红的身影。 他想出去跟月焰说话,可是他又怕月焰见着了他会像平常一样扭头就走。 月焰没发现皇甫卫宇就在树后,她坐了下来,翻开书,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 皇甫卫宇楞楞地瞧着月焰,啊,她笑起来好灿烂,就像现在草原上盛开的阿瓦尔古里一样,他想着。 时光静静流逝,忽然,一样东西从树上落了下来,吓了他一跳,他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 吱吱叫的微弱声音传来,月焰拾起那只不小心摔落地的雏鸟,紧张地审视着。 「唉呀,小笨鸟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发现鸟儿没受伤后,月焰才松了口气,怜惜地抚着牠的羽毛。「摔疼了么?乖。」 树上传来阵阵鸟叫声,似乎在呼唤着离巢的雏鸟,那只鸟儿在月焰的手心振着翅膀,月焰叹了口气。「小鸟儿,你想回家了?唉!说得也是,你这样离开了家,你阿爹阿娘会担心的!」 月焰望着高大的树,又望望自己手上的小鸟,眸中满是歉意。「小鸟儿,对不起,我不会爬树,没法子帮你,你回不了家,见不到你的阿爹阿娘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带你回我家,等你大了,我再带你来寻你的阿爹阿娘,好不好?」 月焰站起身,一步一步离开了树下,皇甫卫宇望着她小小的背影逐渐走远,而她哀伤的歌声随着草原的风传入他的耳。 小鸟哟飞离了家乡,去到了遥远的地方,再也见不着他的亲娘,问声亲娘你可会想? 小鸟哟离开了故乡,风吹过孤单的翅膀,摔疼了有谁会怜惜,哪里有温暖的臂膀? 小鸟哟远离了故乡,就像孤单的我一样,娘亲哟你现在何方,可曾把你的孩儿想? 哪个孩子不想给爹妈疼,哪个孩子不想给爹妈养?皇甫卫宇想起了死去的爹,红了眼睛,他母亲虽是将他捧在手里,疼在心里,可是当他想起爹,想起和爹在一起的时光,想起爹强壮的臂膀时,夜里时也会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 剎时他明白了月焰的心情,他追了上去,挡在她面前。「等等!」 月焰擦去脸上的泪珠,警戒地望着他。 「我叫皇甫卫宇,是……」 他没说完,便被月焰打断。「我知道你,你和上官天胤是同伙的!」她说完扭头就走。 「妳不要走嘛!」皇甫卫宇挡住她。 「你到底要干痲!」月焰的脸色比冬天的雪还冷还冰。 「我……我帮妳把鸟儿放回去。」 「不要!你们这些臭男生,一定会把牠的羽毛拔光,再把牠丢掉,就像上官天胤一样!」她抬起下巴,眼睛充满怒意。 「不会的!」皇甫卫宇拼命摇头。「我真的是要把牠放回去!不骗妳的!」 「我不要相信你们!你们都是一、一……」月焰偏着头,一时想不起来昨天夫子教的成语。 「一丘之貉!」皇甫卫宇替她接下去。「不会啦!我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 瞧月焰一脸怀疑地望着他,皇甫卫宇索性把身上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 「这是我的竹蜻蜓,竹鼓儿,如果我骗妳,妳就没收不还我了,好不好?」 「谁希罕!」月焰撇撇嘴,虽然这样说,可是她没有转身就走。 手中的小鸟吱吱地叫了好几声,月焰低头望望小鸟,回头望望高大的树,下定决心伸出手,赌运气似地将鸟儿递给皇甫卫宇。 望着他爬上树把小鸟放到鸟窝里,月焰这才放下了心。「谢谢你!」她微笑地将他所有的抵押品都还给他。 「不客气。」皇甫卫宇手足无措,他好想和她一起玩,好想就这么看着她的笑脸,可话在嘴里,他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阿--宇--」远处传来上官天胤的声音。 月焰一言不发,脸上又是一贯的冰冷表情。 「不要走嘛!」皇甫卫宇想拉住她,她却挣脱了他的手,跑进了那一片阿瓦尔古里花海。 「阿宇,你可真会躲!咱们玩水去!」上官天胤找到了他,拉着皇甫卫宇往另一边行去。 皇甫卫宇转头望着那片花海,月焰火红的身影在花海里伫立,她的头发和衣裳在空中飞扬,那一瞬间,他觉得她看起来就像是天上落下的仙女。 ☆ ☆ ☆ ☆ ☆ ☆ 皇甫卫宇一群人在赛里木湖边玩水。 「光玩水一点也不过瘾,咱们下去游泳吧!」上官天胤提议。 「不要啦!我娘说这湖子里有女妖,那女妖会拉人去当替死鬼的!」皇甫卫宇说着。 「那都是骗人的!我游过这么多回,可啥事也没发生过!」上官天胤冲下水朝他大喊。「来哟!胆小鬼才不敢下水!」 其余的人纷纷冲下水,皇甫卫宇见他们都下了水,也脱了衣裳一起游泳。 过了半个时辰,上官天胤呼唤着同伴。「喂!大伙该回家做功课啦!」 皇甫卫宇正玩得起劲,哪舍得就此离开。「你们先走吧!难得我娘今儿不回来,我要多玩一会儿!」他在湖心向他们喊着。 「你可别太晚回来呀!」 「知道啦!」皇甫卫宇回答。 同伴们走了,剩下皇甫卫宇独自一人在湖子里游泳,他游得倦了,正想上岸时却抽筋了。 脚上的剧痛让他慌乱地挣扎,他的脚被一团冰冰凉凉的东西缠住。 女妖来抓替死鬼了!他又惊又恐。「救命啊!」 越挣扎,脚上的东西就越缠越紧,水自他的鼻他的口没入,呛得他好生难受,身体渐渐没了力气。 娘……娘……眼前掠过了娘的身影,要是他死了,娘不知会有多伤心…… 身子逐渐往下沈了,在皇甫卫宇放弃挣扎的时候,有人在他手臂下塞进一根粗木枝,他感觉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支撑着他浮出水面。 他紧抓住粗木,趴在上面不住地喘息,方才水呛得他整个头都快裂掉了。 有只友善的手在他的背上轻拍,助他把水咳出来,过一会儿,他才好了些。 感觉那扶着他的力量消失,皇甫卫宇惊惶地随手乱抓。「别走!别离开我!」 「啊!放开我,别紧张,没事了呵。」月焰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却又 好像很遥远。「不怕,我在这里。」她围住他的肩抱紧他。 感觉她身上的体温传来,不可思议地,他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好些了么?」他听见月焰柔声问。 他点头,涩痛的眼睛暂时还无法睁开。 「不要慌,在这等我,我去取绳子拉你。」月焰再一次抱紧他,随即游开。 过一会儿,他睁开眼,瞧见月焰正拉着一条粗绳子游向他。 「你抱着树枝,别放开啊!」月焰把绳子紧紧地绑在他的身上。「小红马!靠你啰!」她一声轻啸,皇甫卫宇被一股力量拉着到了岸边。 上了岸,他精疲力尽趴在岸边不停地喘气,风吹过他的身子,他感觉好冷,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阵哆嗦。 月焰帮他把湿淋淋的衣服脱下,为他盖上她温暖干燥的衣服。 「还冷吗?」她柔声问。 他摇摇头,感激地望着月焰,如果没碰到她,他这次一定没命了。 「你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回村子叫人?」月焰的脸充满关心,不再是平常那种冷漠神色。 他疲惫地摇摇头。 「不要跟别人说,好不好?」过了一会儿,他吐出这句话,他不想让娘知道他溺水,娘只剩他一个亲人了,他不能让娘担心。 「嗯,看在你帮我把鸟儿放回去的份上,我不会跟别人提你溺水时狼狈的样子。」月焰的眼睛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看来你没事了,天晚了,早点回家吧。」 她站起身,她的小红马奔到她身边。「来,上来,抱紧我。」月焰扶着他上了马背。 他抱紧了月焰的小身躯,她的身子虽小,却让人感觉很安心。两人的身影映在草原上,即将落下的夕阳余光,将他俩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 ☆ ☆ ☆ ☆ ☆ 回去之后,皇甫卫宇整整病了三天,这天上官天胤来探他,说着学里的事儿给他解闷。 瞧见上官天胤额上有几个伤痕,他关心地问。「咦,你怎么受伤了?」 「还不是那没人要的野丫头干的!」上官天胤抚着伤口忿忿地说着。 月焰和阿天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呢?阿天是率直善良的人,月焰也是,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别提她了!我早想问你,你怎么会突然伤了风?莫非是那天在湖子里玩太久了?」趁皇甫卫宇的娘离开煮饭的当儿,上官天胤小声地问着。 看来,月焰真的遵守诺言,对他溺水的事一个字也没提。「我脚抽筋,溺了水,差点就回不来啦。」皇甫卫宇小声说。 「啊?溺水?」 皇甫卫宇忙摀着他的嘴。「嘘,小声点,别被我娘听到!」 过了一会,上官天胤问。「是谁救了你?」这是他压低了声音。 「是月焰。」皇甫卫宇吐出她的名字。 「是她?我以为她会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而宁愿让你淹死呢!」上官天胤再度惊讶地大喊。 「你又忘了,小声点啦!」皇甫卫宇蒙住他的嘴。「你说这什么意思?难道月焰会因为你而让我淹死吗?」月焰人那么善良,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上官天胤抿紧唇一言不发。 「快说!你如果不坦白跟我说,以后我再也不帮你做功课,让你去挨夫子骂好了!」 自从皇甫卫宇来了之后,同伴们讨厌的功课,有大半都是皇甫卫宇代劳,不知不觉之中,他在同伴当中的地位,等于和上官天胤差不多了。 一听到皇甫卫宇说不帮他做功课,又那么严厉地瞪着他,上官天胤只好嗫嚅着开口,把他跟月焰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 一年前月焰刚来学里,聪明可爱的她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上官天胤想引起月焰的注意,想多和她说话,便联合了附近的孩子欺负她,偏偏月焰不是省油的灯,哪容得下别人欺负她?但当她发现上官天胤特别爱找她的碴之后,渐渐地便懒得搭理,上官天胤不能引起月焰的注意,自是气得半死。 有一天,上官天胤无意中知道了月焰是族长的养女这回事,就在一次争吵当中,上官天胤骂她:「妳真以为妳是千金大小姐?不知是哪捡来的、爹娘不要的孩子,有什么好跩的!」 望见月焰惨白着脸瞪着他,他知道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终于让她多瞧了他一眼,但同时,也深深地伤害了她。 他想跟她道歉,告诉他他不是故意的,但月焰扭过身,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是让他们决裂的关键。 月焰的娘送了她一只鸟,她开心地带到了学堂,却被上官天胤抢走,要她求他才肯还她,月焰不肯,他便在她面前拔光了鸟的羽毛,月焰冷着一张脸,见那鸟在她眼前哀鸣着被拔光了羽毛丢在地上,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理他了。 怪不得那时月焰不肯相信他!皇甫卫宇叹了口气。「唉,你做得太过份了!」 「只不过是一只鸟,我哪知她会生那么大的气嘛!从此之后她看到我就活像看到鬼似地,不论我怎么想跟她道歉,她都不肯再听了,后来……后来就变成这样了。」上官天胤其实也很后悔。 皇甫卫宇叹口气。「等我好了以后,我找个机会让你们和好,以后可别再这样了。」他疲惫地对上官天胤说道。 「嗯。」上官天胤点点头。 解除了心上的迷团,皇甫卫宇放下了心,沉沉地睡着了。 经过皇甫卫宇居中调和,以及上官天胤的诚心道歉,月焰原谅了上官天胤。之后,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春天他们一同骑着马,在青翠的草原间驰骋游玩;夏季,在漫声蝉叫中,他们愉快地渡过;秋季结满了果实的山野,少不了他们的踪迹;冬天,他们一同数着纷飞的白雪,等待春天的来临。 他们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孩子,直到那一天,那个雷声隆隆的夜晚…… ☆ ☆ ☆ ☆ ☆ ☆ 回想到这里,他听见月焰惊惶的喊叫。 「好可怕!好可怕!打雷了,他们来了……不要,我的小红马,阿娘!火……呀!」 她又做恶梦了吗? 「月焰,月焰!」他摇着她的肩膀。「醒醒啊!」 月焰扇动着长长的睫毛睁开眼,泪珠滚落,睁着的眼藏着惊恐。 「怎么了?别怕,别怕,没事的!」皇甫卫宇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宇……」月焰呜咽着抓紧了皇甫卫宇,即使已经过了这许多年,那可怕的景象仍不时出现在梦中,是挥也挥不去的梦魇呵! 他们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雷声隆隆的夏夜,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飞掠着。 「琉风、月焰,妳们快逃吧!带着他们一起逃到山里,快!再迟就来不及了!」阿娘将包袱系在她跟琉风的背上。 「不,阿娘!我们是塔萨的勇士,我们不走,我们一起跟他们拼了!」月焰和琉风同时喊着。 「傻孩子!妳们不能留下,将来有一天,妳们要领着同伴们回来啊!」阿娘为她和琉风穿上蓑衣。 「听着,琉风,从今开始,妳就是塔萨的少族长,月焰,妳是副族长,尽管妳不是咱塔萨人,但阿娘早把妳当成是亲生孩儿了,这仇妳们要牢牢记在心里,不要忘记……」 泪眼中,阿娘将族长的信物交给了琉风,阿娘要她们成为领导者,坚强勇敢的领导者…… 「族长,北扬军要攻过来了,请您快出来吧!」长老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着,在雷声隆隆的夜里听起来更觉凄厉。 「走吧,琉风,月焰!」 阿娘逼着她们上了马,枣红马奔出门。 雷声轰隆,雨声凄厉,月焰回头望着她生长的地方,闪电映着地上鲜红的水,映得她的眼,好痛…… ☆ ☆ ☆ ☆ ☆ ☆ 他们逃进了深山,躲进了山洞里。 转眼间,冬天了,冰冷的空气,即使是点燃了柴枝,微弱的一点火也温暖不了失去家园的孩子们凄冷的心。 早先他们曾冒险下山偷了些衣物与粮食,今年的冬天特别冷,那一点衣物怎么够御寒呢?但再出去太危险!他们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他们不能让族人的血白流啊!忍耐吧!能够活着,就有希望,熬过了冬天,就会有春天。 这晚轮到皇甫卫宇守夜,因为怕北扬军发现,他们不能生火,他拉紧了衣服,搓着手,怎样也温暖不起来,「好冷。」 白色的雾气在空气里凝成冷团。 娘,妳在哪里?我好想妳,好想妳…… 泪水在眼中打转,可他要忍住,他不能哭,哭了,会吵醒同伴们,大家听了哭声,又要悲泣作一团…… 忽然,他察觉一件毯子盖在身上,接着,一个身子钻了进来,那人身上的体温传来,让他感觉好温暖。 「阿天?」皇甫卫宇问。 「嘘,不是。」月焰低低的声音传来,她拉紧了毯子,让毯子密密围着他俩。 「女孩子不必守夜的。」他哽咽着。 「我们是同伴。」月焰抓住皇甫卫宇冰冷的手掌,努力地想温暖他。 忍住的泪水决堤,在脸上化成了冰。 月焰擦去他面上的冰泪。「不哭,我们在一起。」 她的面颊,也滑下了泪水,那是她在白天不能轻易落下的泪,逃出来后,她与琉风成了领导者,要比别人坚强,要比别人能够忍住随时会掉下的眼泪。 皇甫卫宇无言地抱紧了月焰纤细的身躯。 踏着雪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几乎要与飘落的雪花和在一起的白色身影出现。 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谁会在山区行走?是鬼魂吗?鬼不可怕,那些北扬的军队,比恶鬼还可怖!他们握紧手里的武器警戒地盯着那个雪白的身影。 一转眼,那白衣女子来到他们面前,他俩望着那个心型脸儿,身穿素色轻纱,头绾双髻的美丽少女。 那白衣少女朝他俩盈盈一笑。「别怕,我是朝颜。」 她的声音好温柔,在她说话的时候,一阵暖雾漫上了皇甫卫宇与月焰的身,一股安心的感觉盈上他俩心头。 「月焰,卫宇,你们想打败北扬,为族人报仇,对不对?」 他们彷佛认识了好久,那熟悉感让他们忘了问她是谁,忘了问她来的目的,也忘了问在这样下雪的日子里,她穿着轻纱踏雪而来,会不会冷。 「妳怎么知道?」他们楞楞地望着她。 「我什么都知道。」朝颜轻笑。「别怕,我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 朝颜点头。「叫醒同伴们,跟我走吧!」 ☆ ☆ ☆ ☆ ☆ ☆ 朝颜带着他们到了远离北扬的另一座山上,孩子们在那里安全地生活着。 他们狩猎、耕田,自立自强,闲暇时,朝颜会教他们读书、教他们兵法,教他们剑术,教他们布阵。 很快地,一年过去了,这日,朝颜将月焰与皇甫卫宇叫来。 「是啊。月焰,妳想复仇吗?」她问。 「我不是想!」月焰的眼中燃烧着憎恨,「而是一定要!」 「卫宇,你呢?」朝颜问他。 「当然!」皇甫卫宇的表情跟月焰一样坚定。 「杀杀打打,打打杀杀,你伤我夫,我杀你妻;你夺我财产,我毁你家国;因因果果,冤冤相报,何必呢。」朝颜低叹。 罢了,这是天意,她只能照着天命行事。「既然想报仇,你们就要先取得火灵石。」 「火灵石?」月焰与皇甫卫宇楞了楞。「那是什么?」 「女娲娘娘的补天之石。」朝颜微笑,拉着他们坐下。 「当年水神共工因为输了火神祝融,因此撞上西方的不周山,支撑天地大柱因此断裂,天倒了下来,女娲娘娘用各种彩色石子练成石浆,将天补好。」 「这不是神话么?」 「不,这是真的。」朝颜微笑,眼前浮起女娲慈蔼的面容。「当年娘娘补天,共取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二颗石头,娘娘用去了三万六千五百颗,最后剩下了二颗。一颗因为久吸取日月精华,成了人形,后来他下了凡,跟天宫的某棵小草,谱出了一段凄美恋曲……」想起那段轰动天界的恋情,朝颜停了下来。 透过月焰清澈的眼眸,朝颜看到了那遥远的却终将来临的未来,火红的业火无情地烧着,那残酷,而她却无力变改的未来…… 「然后呢?然后呢?朝颜姊姊,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听到他俩追问的声音,朝颜微笑。「呵,这不是重点,下次再告诉你们吧!」 「喔。」月焰失望地叹口气。「一定喔!」 朝颜轻轻点了点她的额。「乖,听我说,另一颗石头,被女娲娘娘放在灵隐山下,同样吸取日月精华,某一天,因为吸取到的力量太过庞大,石头本身无法负荷,便依着力量不同而散成许多碎石。娘娘见到这许多由灵石化成的小灵石,知道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影响到下界,为了安全起见,便将它们移到非想非非非想天的灵石宫里,并让天女们守护着灵石。」 「火灵石在灵石宫?我们只是凡人,怎么能到天界去呢?」皇甫卫宇问, 「不,现在灵石们都在这个世界了,而找到火灵石,就是妳的责任,月焰。」 「为什么?」 「因为火灵石是妳弄丢的……不,正确地说,是妳们弄丢的。」朝颜严肃地说着,奇异的景象掠过了月焰眼前。 ☆ ☆ ☆ ☆ ☆ ☆ 一群美丽的少女在环绕着云雾的庭园里摘着花朵。 「织雪姊姊,妳看这花好美啊!」 「真的呢,花瓣那么白那么美,却有像火一般红艳艳的花心,啊,这模样跟月焰真像呢!」 「妳们别拐弯骂我啦!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啦!哼。」 「妳误会啦!我们是说妳外表冷静内心很热情呢」 「少来了啦!织雪就爱笑我!」 「啊……」 「依湄妳怎么了?」 「没事,只是胸口微微发疼……」 「怎么会这样呢?要不要紧?」 「不要紧……」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昨□□颜姊姊才交代我们,今天该将灵石们取出来用仙水洗一洗呢。」 「说的也是,今天咱们全出来赏花,灵石殿里没人,总让人觉得怪不放心。」 少女们走进了一个巍峨的宫殿,几乎要没入云端的顶上,写着「灵石宫」三个大字。 「呀!」尖叫声此起彼落。 「怎么会这样!灵石呢?全部都不见了!」 「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 「水灵石前的香炉打翻了,是不是有人来过?」 「怎么办?怎么办?弄丢了灵石,我们全部会遭殃的!」 「对了!去问问看白石仙翁吧!」 她们来到了云雾环绕的幻池边。 「仙翁,怎么办?灵石怎么会不见了?」 「帮我们想想办法!」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只是出去赏个花,回来时就发现灵石全不见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天女们,灵石到下界去了,妳们得去把它们找回来。」 「怎么找?」 「到下界去找。」 「啊!不要啊!」「我不想到下界去呀!」 「来不及了!这是既定的转轮,弄丢了灵石,妳们是非去找回不可了。」 天女们跳入幻池里,剩下最后一个红衣天女,她回头望着遥远的远方低声叹息。 「我还没来得及向他道别呢……」她轻声说着,火红的身影落入幻池里。 ☆ ☆ ☆ ☆ ☆ ☆ 景象消失了。 「那是什么?」月焰问。 「妳的前世。」朝颜笑笑。「所以,妳要负责找出火灵石,它会带给妳足够的力量。」 「好吧!那我们就去找那个叫火灵石的东西吧……咦,宇,你怎么啦?」月焰摇着一动也不动的皇甫卫宇。 在月焰看到景象的同时,皇甫卫宇眼前也掠过一些景象,美丽的天女,他伸手构不到的天女,捻花微笑的天女…… 听到月焰的呼唤,皇甫卫宇这才清醒。 『别忘了你的誓言!』一个冷漠不带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朝颜显然也听见了那个冰冷的声音,他知道方才他所见的,朝颜都知道,因为她望着他的眼里,充满了悲悯的温柔。 「呃,没有,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拿到火灵石,为大家报仇。」皇甫卫宇回答。 「那么,去拿火灵石吧!但是记得,拿到火灵石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 ☆ ☆ ☆ ☆ 经过千辛万苦,月焰与皇甫卫宇取得了火灵石,也获得了勇气的力量。 机会到了,经过艰苦的战役,他们将征服者赶离了家乡,重新回到了梦想已久的家园。 但是,塔萨已经完全不是昔日那个安乐的地方了,他们所有的财产,几乎被北扬军掠夺一空,草原和山陵,也被破坏得完全失去往昔的美丽。 望着满目疮痍的家园,一股无奈由心底升起,但是他们要振作!好不容易才将卑劣的偷袭者赶跑,他们绝不能放弃,他们一定要将家园恢复从前的样子! 「怎么办呢?」月焰与琉风面面相觑。 「我们要重建房屋、重建田园、买粮种、买牲畜,而这笔钱,不是小数目……」琉风叹气。 可恶,北扬实在害惨了他们,总有一天,他们要让北扬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痛苦!月焰握紧了拳头发誓。 「这笔钱数目这么庞大,我们那该怎么办?」 「去借啊。」月焰指着地图分析。「可是东焰离我们太远,南诏虽然就在邻近,但上次北扬攻打我们,他们却不敢伸出援手,想来现在也绝不会帮我们,那么只剩下西宁可以试试看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去西宁吧!」 四人下了决定。 拂晓月 西宁,春季技艺大会。 为了获得各种人才,西宁皇朝每年会由礼部主办技艺比赛,比赛项目包括骑马、射箭、球技、投壶、剑术、棋艺、摔跤等等,年纪十四到十八的少年,不论平民贵族均能参加,得到第一的人不但能获得丰厚的赏金,还能被授予官职,因此大家都非常重视这个比赛。 但是,现在在技艺大会会场,有人正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着。 「讨厌,为什么我们还要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游戏大会?」月焰嘟着唇,对长年在马上奔驰的塔萨族人而言,这些根本就是小孩子无聊的游戏。 「没办法啊,本来以为见西宁皇是简单的事,没想到那些大臣见我们年纪小,压根不相信我们,我们又没钱……唉。」琉风也很无奈。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四人好不容易来到了西宁,却见不着西宁皇,他们年纪小,又没有钱,那些大臣没人肯替他们引见。 「若不是那个好心侍卫告诉我们还有这法子能见到西宁皇,我们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我们很幸运了,还有法子能见到西宁皇,总比无计可施来的好!」皇甫卫宇安慰同伴们。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不如别来。」月焰哼了哼。「要是让我见到西宁皇,我非好好告一状不可!」想到那些大臣的嘴脸,她就生气。 为了参加比赛,月焰与琉风都扮成了少年模样,经过之前的战役,她们的脸上没有少女的娇羞与弱不禁风,她们扮起男装看起来就像两名俊秀的少年。 「月焰,妳的剑术在叫人了!」琉风拍拍月焰的肩膀。「加油!」 琉风参加射箭,皇甫卫宇比赛骑马,上官天胤是摔跤,只要他们四人任何一人得到第一,他们就能见到西宁皇了! 月焰轻松地取胜,她开心地奔出场,想把消息告诉同伴们。 琉风和上官天胤比赛的场地在竞技场的另一头,皇甫卫宇和她在同一边比赛,难掩兴奋的心情,月焰便到马场瞧正准备超越障碍马术比赛的皇甫卫宇。 马场很大,为了看得清楚,马场前有个看台供人观看比赛,台子的两侧用栏杆围了两块地,供人骑马观看用。 ☆ ☆ ☆ ☆ ☆ ☆ 看台上挤满了人,月焰便到看台下。左边的地有五六个人,月焰便选择另一边只有一个少女的空地看比赛。 月焰正想进去,却被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阻止。 「这里不许进来,你到其他地方吧!」 「为什么?这里这么空,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不许就是不许,没什么原因。」少年坚持着。 「宙,没关系,让他进来吧!」场内的少女争吵的声音回头说着。那少女有一张瓜子脸和弯弯的月眉,柔媚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红色的樱唇向上弯,盈着甜甜的微笑。 「可是……」 「不会有问题的。」那少女表情和蔼,声音里却隐隐有股威严。「帮他找匹马,让他能看清楚些。」 那叫宙的少年拗不过少女,只好瞪了月焰一眼让她进去。 「谢谢。」月焰到了少女身边向她道谢。 「不客气,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你陪陪我吧。」少女嫣然一笑,那和煦的微笑可以融化最寒冷的冰。「你叫什么名字呢?」 「月焰。」月焰回答。 「月亮里燃烧的火焰?好有活力的名字。」织雪微笑。 「妳呢?」月焰问。 「我……我叫姬织雪,」织雪偷瞄了瞄月焰。「你叫我织雪好了。」织雪开心地说着,难得碰到一个不敬畏她的人,她好高兴。 织雪?好熟的名字,她在哪听过呢?月焰想。 「你的马来了,快上来吧,比赛开始了呢。」织雪提醒她。 月焰不再想了,她跳上马和织雪一同观看比试。 皇甫卫宇跟一个少年一路领先,正要跳过最后一个栏杆时,后面的少年策马紧追,一个不小心少年的马撞倒了栏杆,同时也吓着了皇甫卫宇的马,牠长嘶一声奔离了跑道,朝着织雪直直奔去,织雪的马跟着狂奔。 「救命啊!」织雪惊恐地抱住马背。「我不会骑马呀!」 「拉紧缰绳啊!织雪!」月焰大喊。 「救救我呀!我快要抓不住了!」织雪在马上无助地哭泣。 没有办法了!月焰咬咬牙,加快了速度赶上前。 「织雪,抓紧我!」月焰喊着,扑向马上的织雪,两人滚下马。 「啊!」月焰的肩膀撞上了地上的大石,痛得她几乎昏厥,她努力地想将昏在她怀里的织雪扶起,却没有力气。 从后面赶来,目睹一切经过的轩辕鸿宙脸色惨白地喊着。「公主!织雪公主!」 他将尚未清醒的织雪抱到一旁的树下,见织雪呼吸尚匀,只是面色苍白,应是惊吓过度,才稍微安心。 皇甫卫宇也赶过来,他方才趁着马跑过树下之时抓紧垂下的树枝离开马,见月焰在地上不动,他不顾疼痛的手臂,抱起倒在地上的她。 「月焰!月焰!」他轻拍她的面颊。 「宇……你没事,太好了。」月焰虚弱地微笑,她的胸口和左肩好痛,可是她不想让宇知道,知道她受了伤,宇一定会自责的。 「我没事,妳伤了哪里?」皇甫卫宇同样不想让月焰知道他的手受了伤,他很担心月焰,她倔强又爱逞强,几次在战场上受了伤,总是硬撑着说没事,从马上坠下又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可是月焰是女孩子,他怎能硬打开她的衣服呢? 「我、我没事嘛,让我、让我休息一下,睡一下就好了。」月焰吃力地吐出这些话,胸口刺痛得像要撕裂一般让人无法好好呼吸,睡一觉会好一点吧?睡醒了她就能走了吧?她没事的,不要让琉风他们也跟着操心。 「好。」皇甫卫宇在树下静静地抱着月焰,就像是从前在山洞相依为命时一般。 此时一顶黄色大轿飞速而来,后面跟着一堆人,那轿子才刚落地,轿里三个人便急急下了轿。 见到下轿之人,轩辕鸿宙立即跪下。「参见皇上,参见月柔皇妃、容琳皇妃!」 见到在树下一动也不动的织雪,容琳皇妃立刻冲上前。「雪儿,妳醒醒啊!」 听到呼唤声,织雪悠悠醒转。「阿娘!好可怕!好可怕!我以后再也不要骑马了,呜呜……」 「皇阿娘的心肝宝贝啊!」容琳皇妃心疼地搂紧爱女。「啊,妳受伤了!」瞧见织雪娇嫩的面颊有些许血痕,她紧张地大喊。 「雪儿受伤了?」月柔皇妃紧张地上前,但自她的爱女失踪后,她一直将织雪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织雪受了伤,她也很着急。「快,快传御医!」 这边两位皇妃忙着心疼织雪,那边西宁皇也没闲着。 「轩辕护卫,这是怎么回事?」西宁皇质问。「公主不是好好待在宫里,怎会在这里受了伤?」 「禀告皇上,公主坚持要来参加游艺大会,臣拗不过公主,便带公主来,没想到在看赛马之时,场内的马儿受了惊吓,吓着了公主的马,所以,所以……」轩辕鸿宙低着头。 「轩辕护卫,你明知公主不善骑马,还带她来看危险的赛马,当初朕看你谨慎小心,才将公主交给你,没想到你……」西宁皇气得说不出话。「回去看朕怎么处罚你!告诉朕,是谁如此大胆,敢惊吓了朕的公主?」 「是他。」轩辕鸿宙指着在树下的皇甫卫宇。 西宁皇瞪着皇甫卫宇。「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将他押去刑部大牢,重责五十大板后问斩!」 听到皇上下令,一旁的护卫忙上前要将皇甫卫宇押下。 「等一下。」月焰挣扎着走到西宁皇面前跪下。「不是他的错,马……受了惊吓,才、才会跑出场外,他不是故意的,让公主受伤的,是、是我……」 月焰忍住胸口烦闷欲呕的感觉,刚才勉强行走,震得她的胸口更痛,啊,她好想吐啊!可是她一定要说清楚,如果宇被带走,那是再救不了他了。 「哦,让雪儿受伤,你也有份?」西宁皇打量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年。 「对、对……」月焰的眼睛直直望着西宁皇。「他的马受了惊吓,停不、停不下来,当时情况……危急,唔。」她硬是咽下喉咙的那股腥甜。「是我……抱着织雪公主滚下马的,所以、所以要罚的话,就、就一起处罚我们吧……」月焰不想揽功,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赌一睹运气。看在她救了织雪一命的份上,也许西宁皇会从轻发落, 「那就各打二十大板再押下去吧。」西宁皇哼了哼,至少他不再说要处死皇甫卫宇了。 「月焰,妳……」皇甫卫宇着急地望着月焰,跟月焰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怎会不明白月焰的心思? 月焰朝他展开一个虚弱的微笑「咱们、咱们赌一睹,至少,死罪可免。」她无声地说着。 「皇上,别这么凶嘛。」见到斗大的汗珠不停从月焰额上掉落,他的脸色又那么苍白,月柔皇妃不忍地说着。「您吓坏这孩子了,瞧他抖个不停,模样怪可怜的,再说,雪儿不过受了点轻伤,您就开恩饶过他们吧!」 织雪在后头听到西宁皇要问斩皇甫卫宇,忙到西宁皇面前软语哀求。「皇阿爹,这是意外啊!如果不是他的朋友舍命救我,孩儿连小命都没了,您就放了他们吧!」 「是不是故意的是一回事,妳受了伤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啊。」西宁皇叹口气。「好吧,这个救了织雪的少年朕不处罚,至于另一个就先押下去再说,这总行了吧?」连打都不打了,他已经做了最后让步了! 不!不能让他们带走宇!月焰用最后的力气扑到想带走皇甫卫宇的侍卫身上。「不要带走他……」她拉着皇甫卫宇的衣角不肯松手。 月柔皇妃望着脸色苍白的月焰,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少年好面善,她的胸口为什么会微微地发闷呢?那种感觉好像她的月儿离开她时一样难过…… 「皇上,看在这少年救了雪儿的份上,您饶了他们两人,好不?」月柔皇妃柔声说着。 「算了,随便妳们!」西宁皇叹口气,他就是拿他的爱妃跟爱女没辄。「织雪,妳现在就给朕回去好好躺着,还有未来三个月不许妳出宫,听到没?」 这就表示皇阿爹饶过他们了!织雪松了一口气。「谢谢皇阿爹!」 「还不快上轿回宫?」西宁皇瞪着织雪。 「月柔皇姨,帮我跟他们道个谢跟道歉好吗?我差点害了他们,还有,帮我看看他们俩有没有受伤好不好?」织雪跟月柔皇妃悄声说着,刚才因为月焰护着,她才没受什么重伤,即使如此,她浑身还是酸疼不已,那月焰一定更惨。 见月柔皇妃点了头,织雪这才放心上轿。 「柔儿,妳不上来吗?」西宁皇在轿里问月柔皇妃。 「这轿坐四人太挤了,雪儿又受了伤,让她躺在轿里比较舒服,臣妾就坐另一顶吧。」月柔皇妃回答。 等轿子走远了,月柔皇妃来到月焰面前。 「孩子,谢谢你救了织雪,她要我代她向你道谢,啊,你没事么?」她关切地问着在皇甫卫宇怀里喘气的月焰。 「我、我、我没事……」月焰模糊的眼映入皇甫卫宇和月柔关切焦急的脸。 啊,不要用那么着急的眼光望着我,不要那么担心,我真的没事的!她想这样安慰宇,安慰面前这个和蔼美丽的皇妃娘娘,可是她不能开口,一开口她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你真的没事吗?可不要逞强啊!啊,你叫什么名字呢?」月柔皇妃抚着月焰的头发,她喜欢这个漂亮的孩子,他的眉宇依稀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让她想起了月儿。这孩子十三还是十四呢?若是她的月儿长大,也该是这般年纪吧?可是这男孩子不是她的月儿,她的月儿是公主,是个美丽可爱的公主…… 「我、我叫月、月……」喉咙一阵腥甜,月焰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呀!」月柔皇妃花容失色地望着不断自口中呕出泡沫血的月焰。「孩子,你受伤不轻啊!别动,我找御医帮你瞧瞧。」不知为何,见这孩子痛苦,她的心也莫名地难受。 「谢、谢谢……」月焰皱紧眉头,冷汗自头上涔涔落下。 「月焰!月焰!」皇甫卫宇着急地呼唤着。 「我没事……」月焰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一吸气,胸口像是燃烧的剧烈痛苦就像要撕裂她一般。「我只是想吐,唔,没、没事。」 「没事才怪!」皇甫卫宇焦急地想抱起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越来越紫的月焰。 「啊,让我瞧瞧罢!」等不及御医,月柔皇妃伸手欲解开月焰的衣领检查。 「不要、不要在这里……」虽然这些年来她都将自己当成男孩子,可是日益变化的身子,提醒她必须承认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 「月焰!」「孩子!」 听到皇甫卫宇跟月柔的惊呼,月焰想睁眼。啊,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她只是累了而已。可是,她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 ☆ ☆ ☆ ☆ ☆ 「曹太医,快瞧瞧这孩子怎么了!」看见御医曹为霖终于到了,月柔皇妃着急地说。 「娘娘请您先一边稍待。」曹为霖请月柔皇妃一旁等待。 「来,让他躺下,我给他瞧瞧。」曹为霖吩咐皇甫卫宇。 让月焰躺下后皇甫卫宇站起身来想离开,却被曹为霖唤住。「喂,少年,别跑,快来帮忙吧!长那么大个,难道还怕看到血?怎忒地没胆!」曹为霖一边动手解开月焰的衣襟一边朝皇甫卫宇大喊。 皇甫卫宇迟疑地望着月柔皇妃。「娘娘,能不能请您派个宫女帮忙……」 「你害怕血吗?」月柔皇妃凝望皇甫卫宇。 「不,我不怕血,只是不方便,因为月焰她是、她是……」 没等皇甫卫宇说完,曹为霖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娘娘,快!您快来啊!」 难道那孩子没救了?月柔皇妃跟皇甫卫宇急忙冲过去。 月焰的上衣已被脱下,皇甫卫宇闭起眼睛不敢看。 「曹太医,怎么了?这孩子怎么了?」月柔皇妃急问。 曹为霖指着月焰。「娘娘,快看啊!」她缠胸的布条已被取下,露出少女尚未发育完全的柔软丘陵,她左肩青紫了一大块,雪白的右胸口有一个红色的月型胎记。 「这、这胎记……」月柔皇妃激动地望着月焰。「月儿!是我的月儿呀!」 「没错,娘娘,这女孩绝对是早月公主!」曹为霖点头,当初是他为娘娘接生的。「这胎记我绝不会认错!」 「月儿!月儿!阿娘终于再见到妳了!」月柔皇妃一阵激动,昏了过去。 ☆ ☆ ☆ ☆ ☆ ☆ 整整半个月,月焰都在垂死边缘挣扎。 迷蒙中,她昏了、又醒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模糊的片段,记不清是真的,还是梦境。 「月焰!月焰!」 是谁在叫她呢?啊,是宇、琉风、还有阿天,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月儿……月儿……」 这温柔的声音好像是那位美丽的皇妃娘娘,她为什么这样着急?又为什么叫她月儿呢?那让她想起小时候常常在梦中听到的温柔声音,那个声音也是这般温柔地唤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妳要快好起来呀!」 啊,这是织雪,不要哭,不是妳的错,妳不要伤心呀,我没事的! 「娘的宝贝,妳快醒醒啊!」 是阿娘吗?不,阿娘早在那年就被北扬军杀死了,秋天的风好冷好冷,阿娘的尸首在村口摇晃着,而她和琉风却不能为阿娘收尸,只能躲在一旁暗恨地咬紧牙…… 好热、为什么这么热呢?她的胸口好疼啊,疼得她想尖叫、想大喊,想哭泣,可是她不能哭,她是塔萨的烈焰,善于奇袭的烈焰,北扬军听了她的名字便要害怕,她不哭,不能哭! 是谁的手为她擦去汗水?是谁在她干燥的唇沾上水?脸上滴落了几滴温热的液体,咸咸的,是眼泪吗?又是谁的眼泪? 月焰努力的睁开眼。 「月儿,妳醒了?」月柔正为了月焰尚未清醒而发愁,失而复得的爱女终于醒了,月柔激动得频频掉泪。「妳病了好久,可让我担心死了……」 「不要哭……」月焰想伸手擦去月柔的眼泪,可是她的手只能稍微动一动,压根抬不起来。 「妳要什么?告诉我,嗯?」月柔忙抓住月焰的手。 「宇、宇在哪里?还有琉风……」 「他们很好,妳想见他们是不是?」月焰挣扎着想坐起,月柔忙按住她。「妳还不能下床,我马上派人去带他们过来,乖,先躺着喔。」 「这是哪里?」月焰微倾着头打量四周。 「这是我的寝宫,记得吗?那天妳受了重伤,我把妳带回来养伤的。」想到差点失去爱女,月柔不禁又红了眼,她慌忙擦去眼泪。「妳昏迷了这么久,我真怕妳……」 想起受伤那天月柔望着她的眼光是多么的关切,她又是如何为她向西宁皇求情的,心中盈满了感动,她朝月柔展开一个虚弱的微笑。「谢谢妳。」 「傻孩子,道什么谢呢!」月柔伸手抚着月焰的前额,忽听到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月焰胀红了小脸。 「啊,瞧我胡涂的,这些天净靠参汤给妳吊命,妳一定饿坏了,我马上拿东西给妳吃呵。」 宫女端来燕窝粥,月柔用小银匙舀起,仔细吹凉了,一口口送到月焰嘴里。 「来,别急,慢慢吃呵。」她柔声说着。 「谢谢。」月焰小口小口地咽下,这粥好香,好好吃,她多希望能跟琉风他们一起吃,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呢?月焰的眼框红了起来。 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月柔顿时慌了。「月儿,妳怎么哭了?哪里疼么?来人啊,快传曹太医呀!」 「我没事,不用叫太医。」月焰朝着月柔展开一个虚弱的微笑。「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阿姊跟同伴能和我一起吃,该有多好。」 「他们马上就来了,妳先吃,燕窝粥还有很多,等等请他们也一块儿吃,啊?」月柔哄着月焰。「来,把它吃完,好不好?」 「嗯。」月焰一边吃粥,疑惑慢慢涌上心底。 她只不过是救了织雪公主而已,为什么待她这般好呢?又为什么叫她月儿呢? 就要问出口的当儿,门打了开,两个宫女进来。「禀告娘娘,塔萨族少族长及两名贵客已经来了。」 「快请。」月柔站起身。 琉风扑上前紧紧揽住她的颈子。「阿妹,月焰阿妹,妳终于醒了!」 「让我们担心死了!」见她醒来,上官天胤也好高兴。 「妳就是爱逞强,那时受了伤怎不说呢?」琉风擦擦眼泪,捏捏月焰的面颊。「坏阿妹,妳可让阿姊急死了!」 「对不起。」月焰露出无辜的眼神。「我也不是故意让妳们担心的嘛。」 没听到皇甫卫宇的声音,月焰转头搜寻。「宇呢?」 「他在那里。宇,你过来啊。」琉风招手唤他。 「宇,不是你的错,别记在心上嘛。」月焰向一脸愧疚的皇甫卫宇伸出手。「哪,跟我击个掌,我们永远、永远是好朋友……」 皇甫卫宇带泪伸出手与月焰的相击,月焰醒了,她终于醒了,可是这代表他们也要分离了。 「宇,你不要哭嘛,我真的没怪你呀!不哭的。」她想擦去皇甫卫宇的眼泪,却抬不起来。「好嘛,你要真挂在心上,等咱们回去了,你把你那匹枣红马给我,咱们这就扯平了,好不好?」她想要他那匹马很久了! 「月、月焰……」琉风迟疑地说着。「族里长老来了信,要我们尽快回去……」 「这样啊,那么,西宁皇可答应借给我们银子?」月焰没忘了他们上西宁的目的。 「嗯。他答应给咱们黄金十万两,白银二十万两,粮种五千石,马一千匹,牛羊一千头跟镇守士兵一万名。」琉风垂着眼幽幽地回答。 月焰啊,我最亲爱的阿妹呀,若不是真的无路可走,阿姊绝不会答应西宁皇的条件让妳留在这儿的,月焰阿妹,阿姊心爱的阿妹,妳能明白吗?阿姊绝不是不要妳,可是,阿姊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妳跟着阿姊一起受苦呢? 听到西宁皇愿意资助的消息,月焰笑逐颜开。「真的,那太好了!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呜……」因为过度兴奋,牵痛了胸口,月焰皱紧了眉,以致没注意到琉风泫然欲泣的表情。 「月儿,妳没事吧?」见月焰难受,月柔皇妃忙冲过来。见月焰抬起头说没事,月柔这才稍稍安心。 「啊,等我好了,咱们就动身回去吧!」月焰欣喜地说着。啊,再不久就可以回去了,回到家乡时应当已是盛夏了罢?盛夏的草原,盛开的阿瓦尔古里,她是多么思念着故乡的一切呀! 「月焰,恐怕……咱们不能一起走了。」琉风迟疑地说着。 「为什么?」月焰望着红着眼眶的琉风,不祥的感觉在心中升起。「妳们要先走吗?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绝不会拖累妳们的!」 「不是他们先走,而是妳要留下来。」西宁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听到月焰清醒的消息,他便丢下一堆大臣,匆匆结束朝务赶来。 「为、为什么?要留我在这里当人质吗?」月焰问西宁皇。「那些钱,我们会想办法还的!」不要留她当人质呵,她要回去和琉风一起将家乡恢复成原先的旧模样呀! 「不,那些是我送给塔萨的,压根不必人质留在这。」西宁皇说着。 「那、那为什么不许我回去我的故乡?」月焰的眼色变得苍白。 「故乡?月儿,妳不是塔萨人,塔萨自然不是妳的故乡,妳是西宁人啊!」 「不,从我被丢弃让阿娘捡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塔萨人了啊!」不管她的亲生父母是哪里人,她早就认为自己是塔萨的一份子了! 「月儿,妳不是被丢弃的。」 「那么我是什么人?我的爹娘又在哪里?」月焰望着西宁皇,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亲生的爹娘又在哪? 西宁皇凝望着爱女,过了片刻,方才缓缓出声。「听我说,月儿啊,妳是我的女儿,西宁皇朝的第二公主早月,而她,」西宁皇指着早已泪流满面的月柔。「她是妳的皇阿娘啊!」 「我、我是公主?你们是我的爹娘?」月焰脑袋混乱无比。「我、我不相信,我、我……」 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月焰昏了过去。 ☆ ☆ ☆ ☆ ☆ ☆ 「月焰公主殿下,您还是留在西宁的好,我们告辞了!」 「我们高攀不起尊贵的公主,咱们走吧!」 「小的们告辞,请回吧,您金枝玉叶的身子有了万一,我们可担待不起。」 「不、不要!琉风,宇,阿天,等等我啊!」月焰哭喊着。 「月儿!月儿!醒醒啊,月儿!」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月柔着急的脸,月焰啜泣着将头蒙在被子里。 「月儿,不要再哭了。」见月焰哭泣,月柔的心像刀割一般疼痛。「如果妳喜欢,阿娘将妳的同伴们都留下来陪妳好不好?乖,来,吃点东西,啊?」 「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吃,让我回塔萨去,让我跟他们一起回去!」月焰在棉被里哭喊。 瞧她如此,月柔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焰断断续续的抽咽声忽然停止,她终于不哭了吗?还是哭累了睡着了?月柔疑惑地掀开棉被,却见月焰一张小脸涨得紫红,胸口已经停止起伏。 「月儿!月儿!」月柔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边给月焰按摩心口,一边忙叫一直随侍在附近的太医曹为霖。他给月焰下了针,她才慢慢恢复了呼吸。 月焰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惨白着,她躺在床上不肯睁眼。 她听到西宁皇的声音在问着。「柔儿,这是怎么回事?」 「月儿求我给她回去,我不肯,她在棉被里哭……她哭得太厉害,棉被里又闷,一口气吸不上来,差点、差点就没气了……」月柔抽泣的声音传来。 「唉,不论我们怎么做,月儿总是不开心,柔儿,我瞧这些年来,妳是白为她操心了。」西宁皇沉默了一下。「柔儿,我看,就当作咱们没生过这不认爹妈的不肖孩子,让她回去罢!」他的声音好沈痛。 「不,皇上!臣妾求您,千万不要!月儿只是因为刚回来还没办法适应,听琉风说,月儿是很乖、很听话的孩子的,皇上,求您不要送走月儿,她小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疼她、爱她,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我、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怎舍得让她回去受苦?」 「柔儿,要让月儿走,朕心里也难过,可是这些天来,月儿不肯吃饭、不肯吃药,每次总要她的同伴来又哄又骗,她才肯吃,她的同伴是朕硬留下来的陪月儿的,他们还得复兴家园,总不能老留着人家不走啊,月儿的性子如此刚烈,等她的同伴走了,妳瞧她会如何?唉,朕不多说了,妳自己好好想想吧!」 月焰听到门开的声音,西宁皇走了。 「月儿,阿娘真的错了吗?阿娘真的不该将妳留在身边吗?」 月柔的手轻拍着爱女的身躯。「月儿,阿娘的心头肉啊,刚认出妳是阿娘的月儿时,阿娘多想紧紧抱住妳,好好疼妳、宠妳,把这十一年没能给妳的全部补偿给妳,可是听说妳性子烈,阿娘怕妳太激动,本想等妳身子好了再找机会告诉妳,可妳阿爹见阿娘每天哭泣担心,忍不住先说了出来。唉。早知妳反应如此激烈,就算被妳阿爹责罚,阿娘也要阻止他的。」 窗外的月光映上月焰的发,月柔伸手轻抚。「月儿乖,妳只有睡着时才会这般听话。现在天晚了,月光好明亮,妳出生的那天,月光也是这么明晃晃的,生妳的时候,阿娘梦见了一个好大的月亮撞在怀里,妳身上又有这月型胎记,所以妳阿爹给妳封作早月,唉,妳可一点也不像名字般文静呢。」月柔宠溺地叹口气。 「妳唤琉风为姊姊,可是织雪才是妳的亲姊姊呀!她早妳几天出生,妳们就像双生姊妹般玉雪可爱。记得妳刚学走时,总爱趁着阿娘不注意的时候躲起来,等阿娘急了,妳才跑出来扑到阿娘脚前,每次想骂妳,妳就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瞅着阿娘,阿娘再凶一点,妳就开始哇哇大哭,让阿娘怎么也骂不下去,只能抱着妳哭笑不得。」 泪水悄悄地自月焰眼里掉下,她假装翻身,不肯让月柔瞧见她在哭。 想起女儿过去可爱的模样,月柔擦去眼泪,噙着微笑。 「我顽皮可爱的月儿,阿娘还记得,每次阿娘心情不好,妳就会蹒蹒跚跚地晃到阿娘身边,用小手搂着阿娘的脖子,小脸埋在阿娘怀里蹭着说『阿娘,笑笑,酒涡!』妳阿爹下了朝,妳就会直扑到妳阿爹怀里,嚷着『阿爹,抱!』月儿,这些事妳恐怕都不记得了,阿娘却是每天都想着、记在心里……」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月焰的眼泪越掉越厉害。 月柔的声音继续传来。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妳该是跟雪儿一般,是个被宠着、爱着、保护着的小公主。那年妳还不满三岁,阿娘和妳容琳皇姨带着妳上祖庙祭祖,哪知后来雪儿着了风寒,咱们便在山下的清凉寺住下,那里的住持见了妳,说妳眉长过目,面带英气,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可惜一生多难。他还给了妳一首诗:红颜将军几多劫,原是天女落人间,自小骨肉失离散,茫茫岁月不知年,何时重归西宁国?月圆一二三月天……」月柔低吟着那首谒诗。 「阿娘当时还不在意,过了半个月,雪儿好了,先回宫里去,反倒是妳被雪儿传染上风寒,等到妳也好了,又过了半个月了,妳阿爹见连日大雨,便派人保护咱们回宫,哪知刚下了山,银川河水淹过提防,马车被大水困在水中动弹不得,妳奶娘出去求援,一去不回,阿娘眼见水不停从车窗漫进,车里是不能再待了,车子里又冷,阿娘怕妳着了凉,便将妳放到衣箱里,谁知才开车门,水就冲了过来。」想起那场水患,月柔余悸犹存。 「阿娘紧紧抱着放着妳的衣箱不肯松手,但那水来势汹汹,没多久阿娘便被呛得昏去,醒来时,妳已经不见了,当时阿娘伤心得几乎死去,是妳容琳皇姨请了清凉寺的住持来,他跟阿娘说妳没死,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月儿,阿娘等了妳十一年,这十一年来,妳知道阿娘有多思念妳吗?每次阿娘见到了雪儿,就忍不住思念起我的月儿,如果当初阿娘紧紧抱住那箱子,是不是妳就不会根跟阿娘分开这么久?月儿,月儿呀!」月柔呼唤着爱女的名字,再也说不下去。 「不要说了,阿娘,不要再说了--」月焰哭着坐起,阿娘是多么爱她啊,她真不该这么伤阿娘的心呀。 「月儿,妳肯认阿娘了?」月柔含泪望着月焰,迟疑着不敢伸手抱她。「阿娘的心肝宝贝啊!妳终于叫我阿娘了,阿娘心里好欢喜,阿娘想通了,阿娘不再阻止妳回塔萨,只要妳过得好、过得平安,偶而会想起阿娘,来瞧瞧阿娘,阿娘就就心满意足了……」 「不,阿娘!是月儿不好,月儿哪也不去!」月焰哭着投进月柔的怀里。「月儿要陪在阿娘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真的?」 「嗯,阿娘。」 ☆ ☆ ☆ ☆ ☆ ☆ 「月焰!月焰!」 皇甫卫宇的呼唤让月焰回到现实,她睁开眼,瞧见他黝黑的眼正凝望着她。「妳怎么了?又做了恶梦?」他伸手擦去她眼上的泪珠,她又想起那个夏夜的事情了吗? 「嗯。」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哭醒,肉体上的伤痕会随着时光过去,受了伤的过往,她无法轻易遗忘,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月焰微笑,眼睛望着遥远的天际。「我梦到那天的事,在山里的事,还有回到这里的事……」 「时间过得真快,妳回来三年了,我也当了妳两年的护卫……」皇甫卫宇轻轻地叹口气,因为在技艺大会上夺得第一,月焰回到西宁的来年,西宁皇让她当了侍卫总管,同时他成了她的护卫。 「别说了,宇,我从没把你当护卫看,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啊!」月焰从地上坐起,伸手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虽然回到了西宁,她心底依旧记挂着她长大的地方,不论如何装扮,她总是像塔萨少年般将发束在脑后绑成马尾巴,这是她纪念塔萨的方法。 「是啊,好朋友……」皇甫卫宇喃喃念着。 用缨绳束好发,月焰回头朝着皇甫卫宇嫣然一笑。 「天要晚了呢,我们该回去了!」她说着,朝着马儿走去。 彤色霞云映着月焰逐渐离去的背影,衬得她好耀眼,皇甫卫宇望着她,脑海里盘旋着她方才的话。 他们永远是好朋友,好朋友…… 捻花 回到双月宫,月焰先回观月楼更衣,皇甫卫宇换好衣裳也到了观月楼,他才刚到楼下,铿锵声、摔东西声、器物碎裂声,宫女们的惨叫声,再加上月焰的怒吼声便传进了皇甫卫宇的耳朵。 「哇啊!这是什么?妳们不准靠近,啊!」 「月焰!」有刺客吗?月焰怎么叫得这么凄厉呀?皇甫卫宇紧张得就要冲上去楼。 一个宫女挡住了他。「皇甫护卫您别紧张,只是大伙在帮月焰公主化妆而已,没事的。」还好她幸运没被派上楼,不然现在惨的就是她啦!宫女窃笑。 皇甫卫宇瞪大着眼睛。「什么?妳说月焰在化妆?」 「是啊,皇妃娘娘交代,公主化好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上楼。」 「宇!」听见月焰在唤他,皇甫卫宇忍住冲进去的冲动。 忍耐、忍耐,化个妆而已,她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有任何损伤,还有他也很好奇她会被扮成什么样子,那、那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吧!皇甫卫宇摀住耳朵说服自己。 可是,月焰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论怎么想象,从没瞧过月焰化妆的他也只想得出月焰像面前的宫女一般 ,搽着红红的胭脂和厚厚的水粉活像殭尸一般的可怕模样。 天呀!如果月焰也被化成那样……皇甫卫宇不敢继续想,他不自觉地抱着双臂起了阵恶寒。 门砰一声地被踢开,月焰从楼上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的宫女团。 「皇甫卫宇!我刚刚叫你,你干嘛不进来?」月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果然来兴师问罪啦!「回禀公主,公主殿下在更衣,小的怎么能进去呢?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可是会得火眼的,小的不敢轻易冒险!」他不敢跟月焰说刚刚他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只好装作开开玩笑,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且照情况看来,公主殿下一点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小的只好乖乖守在外面啦。」 「你很欠揍喔!」月焰气得七窍冒烟,每次皇甫卫宇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就会这样『公主殿下』跟『小的』叫个没完,他爱玩,她就陪他!「混蛋,我会叫你,当然就是要你帮我挡住这一堆恐怖的宫女呀!你玩忽职守,我要扣你薪水啦!」她插着腰瞪他。 皇甫卫宇微笑地望着月焰因生气而潮红的脸颊。「啊,我这小小护卫好可怜,不陪公主殿下玩水会被泼水,公主殿下落水不捞起会被骂,连公主殿下更衣不进去都要被扣钱,呜,这年头护卫好难当啊!」他故意摇头叹气。 「你是公主护卫耶,看到公主殿下有危险还不出手,有失职的嫌疑喔!」看着他夸张的表情,月焰明明很想笑,不过还是假装嘟着嘴瞪他。 「喔,我怎么也看不出公主殿下哪里有危险,反而这些可怜的宫女个个看起来都比妳惨!我觉得她们好像才需要保护喔!」皇甫卫宇笑道。 可怜的宫女们不约而同地点头,她们只不过是奉命来帮公主化妆而已,哪知下场如此悲惨,幸好有个帅哥帮她们讲话,总算不枉费她们如此受罪呀! 「……」月焰无话可说,只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 ☆ ☆ ☆ ☆ ☆ 正当此时,大门打了开来,一阵幽幽香气伴随着一阵叮咚铃声,一个雪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月,宇,晚安。」织雪微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她穿着和月焰相同样式的白色舞衣。 「雪,有事吗?」月焰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问道。 「月,别这样嘛。」织雪对于月焰冷淡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今天晚上的月夜祭不是由妳当主祭者吗?我来瞧瞧妳准备好了没呀!哎呀,舞衣换好啦?看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织雪满意地微笑,她就知道皇甫卫宇会有办法让月焰穿上那套舞衣。 「什么?主祭者?」月焰一听,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嗯?」她一想,便知道这是一件不少人一起策划的阴谋。 「皇、甫、卫、宇!难怪你在湖边时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哼!原来你跟她们是串通好的!还说要帮我把这套衣服烧掉哩!大骗子!」月焰瞪着他。 「我、我、呃……」皇甫卫宇承认自己是共犯,他早知道月焰一穿上舞衣就不可能顺利换下,却偏偏不去提醒她别进观月楼。 「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不然就给我走着瞧!」一想到被她们联合摆了一道,宇又和她们站在同一阵线,月焰就更加生气。 织雪微笑着等着看好戏,不过门外已经来了好几个前导宫女,再不快点,可能会赶不上月夜祭,她只好牺牲看戏的乐趣。 「好了,月,宇也是被胁迫的嘛,妳别怪他了,我们走吧?」 「这种无聊宴会我才不要去!」月焰不屑地撇撇嘴。「说穿了也不过是皇家集体相亲大会,妳自己去就好,别拉我下水!」 看来,只有使出激将法了! 「就当去跳个舞嘛,别给人家说妳不去月夜祭,是因为妳不会跳舞的关系呀!」织雪吟吟笑道。 「想激我呀!哼。」月焰冷哼了声。「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哟,被揭穿啦?织雪耸耸肩。「别这样嘛,这次的月夜祭很好玩的,来,听我说嘛。」接着,她拉着月焰到角落唧唧咕咕地说话。 月焰的眼睛发出惊人的亮光。「真的?」 「当然啰!骗妳干嘛,来,这给妳!」织雪将几张纸塞进月焰手里。 月焰打开纸一边看一边笑。「哈哈!不错不错,亏幻羽想得出来!」 「亲爱的月儿,要不要去呀?」织雪甜甜地对着月焰眨眼。 「去,去!这种好戏怎么能错过呢?」月焰笑靥吟吟地转过头。「宇,我要去准备参加月夜祭了,等下见喔!」 月焰和织雪快乐地手牵着手上楼去了,那堆宫女也急忙跟了上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皇甫卫宇。 ☆ ☆ ☆ ☆ ☆ ☆ 当月焰下楼时,皇甫卫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头发整整齐齐绾着髻,头上一顶小金冠,长长的半透明金色头纱垂到腰际,周围系着一串串银铃、宝石与琉璃玉,映得她的脸更是娇美动人,而当她走动时,银铃与琉璃轻轻碰撞,便发出细小的声响。 画了妆后的月焰是那么明艳动人,皇甫卫宇不禁看痴了。 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月焰嘟着嘴。「你干嘛像见了鬼似的,不好看吗?」 听到月焰的声音,皇甫卫宇如梦初醒。「早上我就说,妳把发挽起来,会更像个女孩子的。」 「别提啦,以后我绝对不再扮成这样!」月焰耸耸肩。「唉呀,我们该走了,宇,一起去吧!」 ☆ ☆ ☆ ☆ ☆ ☆ 双月宫,摘星湖畔。 西宁的古老传说,月神掌管了人世间的爱情,所以祭祀月神,便是祈求月神赐给世间男女美丽的恋情与婚姻。月夜祭是祭祀月神的祭礼,在夏季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举行,西宁各地均把这当作是一项重要的活动。 月夜祭一开始由主祭者献祭,参加宴会的少女们与少年们则在祭台下分开举行夜宴,他们中央隔了一层布幔,不到夜宴完无法看到另一边参加者的面孔,少年和少女们则借机连络同伴之间的感情。吃饱喝足后,主祭者会将布幔掀起,举行重头戏跳月。 跳月是由男女双方各选出一位领导者,大家一同对唱情歌,并且借机看看对方阵营中有没有合意的对象,最后大家一同在月光下跳舞歌唱,若是相互看对眼,少女便取下头纱给少年当作定情物。 夜宴结束,月焰掀开了布幔,将手中的玫瑰花往上一丢,乐司轻快的乐声响起,开场歌的旋律在湖畔回荡。 月高高挂在深蓝的天上,苒火点燃在清澈的湖旁,大家快把笙儿吹响,一同跳舞歌唱! 月光光照在英俊的少年郎,火光映着年轻的美貌姑娘,大家一同跳舞歌唱。如同影子俩相依,生生世世永成双! 接下来,是男方的求爱歌。 半个月亮爬上来,爬上来,照着姑娘的梳妆台, 姑娘呀梳着长发乌溜溜地亮,问声姑娘梳妆可为谁家儿郎? 请妳打开那纱窗,再把玫瑰摘呀摘一朵,轻飘飘香入我心房! 少女们咯咯笑着,依着夜宴上的约定唱着。 半个月亮爬上来,爬上来,照着我的梳妆台哟梳妆台, 我的长发乌溜溜的亮,只为高兴不为了谁家儿郎! 玫瑰清呀清开放,只香入有情人心上,唉呀呀,薄情的人儿可是想都别想! 「咦?」「怎么会这样?」 少年的阵营起了阵大骚动。 历年来的跳月程序都是拟妥的,礼司拟出今年对唱的情歌,再公告给参加的贵族子女,他们只要依序唱出对歌,便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融入情境,接着在跳舞时寻找对象、交换信物,最后大功告成只等提亲了。此时,少女们唱出不同的对歌,顿时使他们不知所措。 「太棒了,哈哈!」月焰望着少年那方的领导者兵部尚书家公子的脸青白交错着,而其他的少年们则因着事出突然一阵骚动的模样,心里一阵得意,哈哈,那些家伙,她倒要看他们要怎么办! 皇甫卫宇望见月焰面上调皮的笑,想起她平常总是说那些贵族少年缺乏训练,一点体力与智慧都没有,早想恶整他们一顿,也不帮着少年这方,只在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喂!宇,这一定是你家月公主的杰作吧?」轩辕鸿宙憋住笑,戳戳皇甫卫宇。 「那你就错了,这是幻羽的主意,织雪同意,月焰附议的。」皇甫卫宇也憋着笑。「若不是雪公主同意,她们也没得胡闹啊。」 「还不是因为你太纵容你家月公主了,才累得我家雪公主跟着变坏,她以前可不会同意这种恶作剧的!」轩辕鸿宙瞪了皇甫卫宇一眼。「唉,从前她是个多么文静的公主呀!」他深深叹了口气。 「是谁纵容谁啊?从前不知道是哪位公主护卫,他家公主说要去看赛马,他就连吭也不敢吭地乖乖带她出门去了,还不知是谁宠坏了谁哩!」 「喔,那上次是谁带着两位公主出去游泳又没带更换衣物,害我家雪公主回来后感冒了好几天哪!」 「唉呀,那位护卫不跟在一旁好好照顾他家公主,还敢怪到别人头上?」 在皇甫卫宇跟轩辕鸿宙这二位公主护卫忙着五十步笑百步的当儿,少年们唱着: 三月桃花开花,六月桃树结果,姑娘呀我和妳配成双,那水中的水鸳鸯,生生世世不分离,甜甜蜜蜜永成双! 少女们嘻笑了一阵回唱: 桃花花美呀美在春风里,桃果果甜呀甜在嘴里,小鸟儿飞东飞西,水里鱼游来游去,我与姑娘们作伴得意又有趣,就如同舞在春风里!你呀你,就请到一边去!谁、要、理、你! 参加月夜祭的少年们中,其实有些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少女出乎意外的行动,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兴致——越是难追,到手时的愉悦也越高呀! 他们卯足了劲接受少女们的挑战,双方你来我往地对唱情歌,祭典进行热烈的时候,还有人自动上前献歌献舞,随着月夜祭的进行,少年少女们也敞开心扉,不再拘束。 月焰瞧瞧时间差不多了,她总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唱完最后一只歌,月焰将手中的玫瑰花向上一丢,看见开舞信号,少年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和少女们开开心心地跳舞去了。 ☆ ☆ ☆ ☆ ☆ ☆ 皇甫卫宇靠在树下,望着月夜祭里月焰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不论多远,他总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邀她跳舞的人一个接一个,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美丽的脸上不像平常一般严肃,她笑着,那笑容比天上的星星还灿烂耀眼。 可是她离他越来越远了,如果可以,时光能不能永远停留在童年?他们在草原上奔跑,在山林里追逐,无忧无虑,不识情愁的童年…… 他想着,不知不觉入了神,连那轻轻的、带着铃声的脚步声接近也未察觉。 眼前一黑,一双手蒙上了他的眼。 「嗯哼,猜猜我是谁?」月焰刻意装粗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如果猜不出来,就罚你今天收拾场地!」 他不用猜就知道是月焰,只有她会这么蒙住他的眼睛和他玩这种游戏。 故意漠视狂跳的心,他的手覆上了那双小小的手。「嗯……小尉?」 「不对啦!小尉有妻子啦!哪敢来这里相亲呀!」 「喔,是宙?」 「乱讲,他的手那么粗,我哪像他!」 「织雪?」 「不是啦,再猜猜!」月焰得意的声音传来。 「好、好,我猜着了,手指这么短的人,只有总管大人没有别人!」 「讨厌,我手哪里短了?」听到他说她手短,月焰气得用力捶他的背。 皇甫卫宇转身想抓住她的小拳头,没料到他会转身,月焰没站稳,整个人扑跌在他身上。 「太好了,我跳舞跳得好累,借我躺躺。」她干脆赖在他身上不起来,双手环住皇甫卫宇的腰,就像从前在山洞一样靠在他宽阔的胸前,在宇的怀里,感觉好安心。 她身上的幽香自鼻间传来,皇甫卫宇身子一僵,心跳越来越快。 「妳把我当枕头吗?快起来。」他扶她站起。「被人瞧见了,不好。」 「谁叫你害我跌倒!」要点赔偿费都不行喔!月焰嘟着嘴一脸不悦地瞪着他,早就已经忘记他说她手短的事了。 「是是,下次我乖乖让妳打,总成了吧?」皇甫卫宇无奈地说着,轩辕鸿宙说对了,是他宠坏她的。 月焰跟他并肩坐在树下。 「找我有事?」皇甫卫宇问。 「哼!你不提我倒忘了。」月焰原本忘了找他的目的,这下子她想起来了。「开舞的时候你跑哪去啦?害我找不到你,不是说好第一支舞一起跳的吗?害我不能玩失踪记,你是故意的是吧?」月焰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哪里不想跟她跳了?他是被织雪恐吓的!要是月焰真的逃跑成功,织雪还不知会怎么对付他呢!但皇甫卫宇不敢告诉月焰,要是知道她被彻底陷害,她绝不会放过他。 「唉呀,冤枉啊,妳还不是和兵部尚书的公子跳得好好的?找妳跳舞的人那么多,看来月夜祭后妳很快就会有一大堆求婚者了!」 「有你的大头!你以为我真是来相亲的啊?我啊,把那堆瞎了眼的家伙,一个一个全部转到适合他们的姑娘那去啦!」月焰瞪着他。 「我还真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那堆瞎眼家伙之一呢……」皇甫卫宇自嘲着。 「你在嘀咕什么呀?」月焰瞪着喃喃自语的皇甫卫宇。 「我说妳可真是好粗鲁的公主红娘啊!妳刚刚在场内可没这样骂吧?」 「哼,主祭者怎么可以这么没形象?这种话留着教训那堆侍卫就好了。」 「那堆来邀妳跳舞的青年要是看到妳现在凶悍的样子,恐怕就没人敢靠近跟妳啦!」 「管他的,反正我早就凶名在外啦!」她才不希罕呢!「喂,那你怎么不去跳?你看,那么多美丽的姑娘,错过了这次就要等明年了耶!」 「平常对我乱抛媚眼的宫女就已经够多了,如果月夜祭再下海,我以后日子恐怕难过了,所以我才不去跳。」皇甫卫宇苦笑,这都是借口,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位姑娘,那个笨姑娘一点也不知道,而且还很天真地要将他推给别的姑娘。 「是没错啦,不过难得我空前一次、唯一一次当主祭者,却有人连一只舞也没跳,万一传出去,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来,我牺牲一下陪你跳。」月焰拉着皇甫卫宇的手,走到场里。 刚要准备跳舞,一个身穿红衣,约莫二十一二岁的俊美青年走向月焰。「美丽的姑娘,我有荣幸请妳跳只舞吗?」那俊美青年浑身带着一股高贵气质,有一股天生的王者风范。 「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他了,所以这只舞属于他。」月焰拉着皇甫卫宇的手向场中央行去。 「好吧,反正妳的未来将会是属于我的……」那俊美男子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到皇甫卫宇耳里。 ☆ ☆ ☆ ☆ ☆ ☆ 天上挂着白月亮,月光照进你家房,千言万语心中话,何时才能对你讲?天边牛郎会织女,地下小妹会情郎,星星跟着月亮走,我与妹妹配成双,星星跟着月亮走,我与妹妹配成双! 最后一支舞了,皇甫卫宇揽住月焰的肩头,那平常总是包裹在男装之下的纤细香肩此时显得格外瘦小。 千言万语心中话,何时才能对你讲……月焰,我心里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对妳讲呢?妳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的心意呢?妳要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呢?皇甫卫宇无声地拥紧了月焰。 「宇,你抱得太紧了!我快不能呼吸了……」月焰低声提醒他。 「抱歉!」皇甫卫宇红了脸松开她。 「没关系。」月焰笑了笑,继续和皇甫卫宇跳着,这舞本来就是慢舞,拥抱是很正常的。 回旋着回旋着,她的头纱轻飘飘地飞扬,在风中撞击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她的裙摆像花一般散开,好像草原上盛放的阿瓦尔古里。 时间停住吧,让他永远拥着怀里的人儿,直到天荒,直到地老,可是时间是残酷的,曲终了,人也该散了…… 月焰松了一口气。「呼!总算结束啦!」 「辛苦了,难为妳今天乖乖穿裙子穿了一整晚。」 「是啊,我得赶快去换下这身可怕衣服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我要去快雪殿找织雪呢!」幻羽就要回东焰了,她们有很多话要聊。 月焰跑向快雪殿的方向,树枝勾住了月焰飞扬在空中的头纱。「哎哟!讨厌死了!」她将头纱抓下,她可没耐心跟它纠缠不清。 髻散了开来,月焰乌亮的秀发披泻在肩上,在月光下散着朦胧的光晕。 头纱挂在树枝上,轻飘飘地飞着。 「月焰,妳的头纱……」 「我讨厌那个叮叮咚咚的东西,你要的话,就给你好啦!」月焰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月焰,妳知不知道头纱代表什么意思呢……」皇甫卫宇轻轻叹口气,小心地将头纱自树枝上取下。 皇甫卫宇握紧了手中的头纱,将它拿至嘴前轻吻,上面犹残留着月焰的发香,轻轻淡淡的芬芳。 「月焰,我能抱着一丝希望吗?还是妳仍然是灵石宫里,那个我伸手构不到的天女……」 前世的记忆,那么遥远,却又那么鲜明。 ☆ ☆ ☆ ☆ ☆ ☆ 美丽的天女们住在灵石宫里,他是守着灵石宫的天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着灵石,守着天女。 那一天,早晨的月亮还没有消失,清晨的风拂着天女的衣裳,天女手中的花掉下,风吹得漫天花飞舞。 天女手忙脚乱地拾着四散的花朵,她火红的石榴裙在空中轻飘飘地飞扬。 风将花吹得远了,花瓣碎了,天女望着花叹着气,他到了园子里,摘了一大束花递给她。 天女接过花,比花娇美的面容有一丝红晕,天女捻了一朵花对他微笑。「天将大哥,谢谢你。」 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止,他痴痴地望着她美丽的容颜。 火红的身影转身走远了,那笑颜却从此印在他心里,无法忘记。 是那笑颜让他甘愿苦苦等候,每个月他等着月圆的那一天,那一天天女会在清晨时分经过天门,那一天她会抱着满怀的花,每次经过时她会捻花对他微笑。 千年过去了,千年的相思,千年的孤寂,为了她,他情愿永远守着天门,守着夜,在深深的夜里让夜露冻着他的盔甲,让夜风吹着他的身躯,只为了不在那天早晨错过她的身影,她的微笑。 直到那一天,他让孔雀精和麒麟精进了灵石宫,灵石的结界被毁,灵石们到了下界,天女们也跟着被贬下凡。 他的错,他的疏失,女娲娘娘没有怪他,但是,再也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他再也瞧不见那个美丽的火红色身影,她再也不会捻着花对他微笑…… 站在不再有她经过的天门,他掉下眼泪,花树落下了片片花泪。 女娲娘娘经过了天门,用着洞悉一切的眼眸慈蔼地望着他。 「别伤心了,你和天女有缘无份,难强求呵!」 「有缘也罢,无缘也罢,千年相思,永生牵挂,我只愿与她相守,再无所求。」 「罢!你可愿用千年道行,换她一世相伴,即使你俩没有夫妻情份?」 「只要能与她为伴,为她魂消魄灭,我亦不悔。」 「痴儿女!」女娲轻叹。「她欠你一束花,欠你千年牵挂,因着这一点,你赢得与命定的转轮一赌的机会,若她爱上你,你可赢得一世姻缘,若她不爱你,你只能默默守着她,但在她爱上你之前,你不能表白、不能暗示、不能明示,倘你违反规定,全盘皆输,你可愿冒险?」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愿一赌。」 「那么,去吧,别忘了你的誓言。」 于是他喝下了忘仙水,心甘情愿跳进了幻池…… ☆ ☆ ☆ ☆ ☆ ☆ 他愿一睹,但是命运的转轮对他却是那么残酷,这场赌局从一开始他就处于劣势。 前世她是他无法触碰的天女,今生她是他伸手构不到的星星,她是公主,是西宁的皇女,也是皇太女人选,他和她的关系是公主与护卫,长官与部下,就算他和她再接近,她也从没把他当作异性看待。 前世他只能默默凝望她,今世他依然只能默默守护她,看着她活跃在众人之中,像是繁星之中最皎洁的闪亮之月。 与命运的赌局,他有胜算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夜风吹过他的脸,他却一点也不觉冷,而天边的云朵掩盖了月,夜,也越来越深了。 心与心的挣扎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傍晚的霞云掩没了晴空,在南三所办公的月焰阖上面前的公文。「宇,天要黑了,咱们走吧。」 「这么早?」埋首于公文堆理的皇甫卫宇讶异地抬头。「平常妳都非得酉时才走的。」 「今天是皇阿娘生日,我得去给阿娘祝寿才行。」月焰伸了伸懒腰,叹了口气,自从成了御前亲军都指挥使兼御前侍卫总管后,工作多得让她忙不完。 皇甫卫宇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叹了口气。「那妳去吧,我得把这堆文件处理完,有几件急件要赶,我先处理完再给妳过目,好吗?」 「好,夜宴完我来找你。」 回到寝宫,月焰难得穿上皇女的衣裳,到了举行夜宴的翠微宫。 她到了西宁皇及月柔皇妃面前跪下,文文静静地行礼。「孩儿请皇阿爹、皇阿娘安!」 「好好,快起来吧!」西宁皇笑道。 月焰到了月柔身边坐下,自袖里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着递给了月柔。 「今儿是皇阿娘生日,孩儿祝皇阿娘生辰快乐,永远年轻美丽,身体康健。这是送给皇阿娘的!」 月柔伸手接过,捏了捏月焰透着粉红的娇嫩面颊。「看到阿娘的月儿长大了,快快乐乐的模样,阿娘就满足了,还送什么礼!」 月柔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对镶着新月型宝石的精致玉环,那雕工精致,确是上品,她欢喜地取出,戴在手上,将盒子阖上。 「皇姨娘,这不是重点,里头还藏了一份大礼喔!」正要将盒子交给一旁的宫女时,织雪在旁笑着开口。 「雪,妳讨厌啦!」月焰瞪了织雪一眼。「我本要等回去后才送阿娘的哩!」 「什么大礼?我的月儿要招驸马了?」月柔语带玄机地望着月焰。 「才不是!」 织雪取过锦盒,打了开来。「皇姨娘,您瞧。」 「什么也没有呀!」月柔狐疑地望着织雪。「难不成,是这锦帕……」 月柔取出起锦帕,上面绣着一幅月色,题着: 月明山色静无声,柔情万千拢西宁。右下角一行小字,绣着:月焰庆母后芳辰。 「这、这是月儿绣的?」月柔的眼眶红了,虽然然那山歪歪斜斜的活像地牛翻身后,一轮明月变成三角形,湖上的鸳鸯看来就像水鸭,但一想到男人婆一般的女儿总算做了点像女孩儿家会做的事,谁忍心计较这么多? 见到月柔皇妃红了眼,月焰慌了手脚,忙问道道:「皇阿娘怎么了?不喜欢么?」 月柔皇妃摇摇头,将帕子仔细迭好,置入怀里,温柔地摸着月焰的脸。「阿娘是太高兴啦!这幅帕子一定花了妳不少时间,也让妳的手刺出不少洞吧!」 「何止是不少洞,她札出的血都快把帕子染红啦。」织雪笑道。 「雪别乱讲,哪有那么夸张!」月焰瞪了织雪一眼。 「月儿乖,阿娘好欢喜。」月柔怜惜地将女儿揽入怀里。「阿娘的月儿十九啦,什么时候月儿要招个驸马,生个胖娃娃给阿爹阿娘抱?」 「阿娘!」月焰嘟起唇。「月儿不嫁,月儿要一辈子陪着阿娘的!」 「说什么傻话。」月柔抚抚爱女的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月儿总不能留在宫里,当个一辈子的老公主呀!」 「阿娘!」月焰嘟着唇。「就算要嫁,也得有人敢娶我才成啊!」 正在此时,一个宫女上前。 「禀告皇上、娘娘、公主,东焰使者求见。」 「快请。」 一个是身穿红衣,约莫二十二、三岁的俊美青年,他穿着一身红衣,浑身是一股高贵气质,面容有一股天生王者风范。 「在下东焰赫连耀星,参见西宁皇、皇妃娘娘,恭祝娘娘金安。」 「快请坐!」西宁皇呵呵笑着。 赫连耀星在身旁坐下,西宁皇向他举起酒杯。「耀星皇子果真人如其名,有如天上耀眼的星星,如此灿烂夺目啊,可将旁人也给比下去了。来,我给耀星皇子介绍介绍,这是朕的大公主织雪,这是朕的二公主月焰,雪儿、月儿,这位是东焰的三皇子耀星。」 月焰冷冷地打量着赫连耀星,那张脸很面熟,却记不得在哪见过。 「皇上过奖了,小王这一点微末的光辉,怎能与西宁光若明月、皎洁照人的雪公主、月公主相比呢?」赫连耀星说着,微笑地望着月焰。「只盼哪日能够在光亮照人的月旁,做一颗拱月的星星,小王就心满意足了。」 「哼。」听出赫连耀星的弦外之音,月焰冷冷哼了一声。「想当一颗拱月之星?未免太没志气了吧!」 「自古云英雄配佳人,小王自认已有事业,自也有家室之想,小王自认,小王的才貌皆堪与公主匹配,绝不辱没了公主。」 听到如此坦率的回答,月焰反倒愣了一愣,她望着他,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笑意。 「喔?那么,殿下是为了本宫的才貌而来啰?」 赫连耀星微笑。 「公主好伶俐心思!若小王回答为公主的美貌而来,公主必会说小王乃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若小王说是为公主的才而来,公主必会问是为哪种才而来,若合公主之意也就罢了,若回答得不是,公主便说小王视人未深,是也不是?」 「殿下果然聪明!那么本宫可以请殿下回答吗?」月焰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赫连耀星。 赫连耀星望着这位难缠的公主叹了口气。「小王老实招了!其实早在二年前,小王便已对公主一见钟情。后来知道公主便是小王仰慕已久的『塔萨烈焰』时,对公主更是倾慕不已,想慕公主的心,实在难以克制,是以才斗胆向公主的父皇提出求婚之意,公主可能嫌小王冒昧,但小王绝非是只见外表不看内在的肤浅之徒,对公主的求婚,更是小王深思之后的决定,望公主念在小王一片真心,答应小王的请求!」 「两年前?」月焰望着赫连耀星,她可不记得两年前见过他。 「公主将小王忘了,在月夜祭里,小王曾向公主邀舞。」赫连耀星温文微笑。 去,原来还是月夜祭惹的祸!当初还真不该下海,现在也不会惹来这挥之不去的大麻烦!月焰恍然大悟。 事情既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月焰耸耸肩。「耀星殿下,本宫曾答应母后要一辈子陪着母后,若是结婚,也必招驸马入赘,绝不出嫁至外国!殿下乃东焰皇子,贵国国王怎肯让您降尊纾贵入赘呢?请王子三思。再则婚姻乃百年之事,本宫对王子也仅有一面之缘,请容本宫深思之后,再答复此事。」 月焰向西宁皇及月柔皇妃行礼。「皇阿爹,皇阿娘,孩儿尚有公事要处理,请恕孩儿先行告退了。」 说完,月焰不管三七二十一,出了翠微殿。 ☆ ☆ ☆ ☆ ☆ ☆ 月焰气冲冲地到了南三所。 「怎么了?夜宴结束了吗?」埋首于文件堆里的皇甫卫宇抬起头,现在才酉时,平常这种宴会都亥时才结束的。 「还没结束。」月焰闷声说着。 「那怎么这么快回来?咦,妳怎么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又是谁让妳生气了?」皇甫卫宇温声问。 「没事,别提了。」月焰噘着嘴,想到明天一定又会被叫去应付赫连耀星,她就觉得累。 「肚子好饿……」她托着腮帮子叹气,可恶,都是那家伙,害她在夜宴上什么也没吃! 「妳还没吃?」皇甫卫宇惊讶地说着,。「我也还没用晚膳,一起吃吧。」他将晚膳端来,他也忙得忘记吃了。 「嗯。」月焰沉默地吃着饭。 皇甫卫宇望着埋头苦吃的月焰沈思,她心里有事,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她这般气恼,必定有原因,他等着月焰自己开口告诉他。 吃饱后,月焰叹了口气。「宇,明天你和我还要去校尉场呢,今天就早点回去吧,你也够辛苦了。」 他俩走出南三所,明媚的月光映在他俩身上。 「宇,为什么人一定要结婚不可?」走到一半,月焰忽然开口。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不结婚不行吗?唉。」月焰叹气。「我只想和雪一起治理这个国家,让西宁人民的幸福安康、不再有战争,不再有灾荒,为什么没有人明白呢?」 「我明白。」皇甫卫宇握紧她的手,没有人比他们明白战争的恐怖、战争的痛苦。 月焰沉默不语了,两人无话地回了寝宫。 ☆ ☆ ☆ ☆ ☆ ☆ 月焰才刚沐浴更衣完,便听到一阵琴声响起。 「是妳啊。」月焰望着在她房里就好像在自个儿寝宫一样的织雪皱眉。「没事怎么会来弹琴给我听?妳该不会是来当说客的吧?」 「说客?唉呀,讲这么难听呀!我哪是那种人呢。」织雪自顾自弹她的凤求凰,一会而才出口。「妳放心,皇阿爹没有答应。」 「没有我亲口允许,皇阿爹才不会答应哩。」听到西宁皇没答应,月焰心情大好。 「可是皇阿爹也没拒绝。」织雪慢条斯理地出口。 「那到底是怎样?」月焰瞪着织雪。「快说清楚啦,这样吊人家胃口,真讨厌!」 「皇阿爹说呀,妳要嫁给谁,由妳自己决定,如果他有办法让妳点头,他就把妳嫁到东焰去,就这样。」织雪望着月焰微笑。 「什么?」月焰尖叫。「把我嫁到东焰?」 「对啊,人家是皇子殿下,难不成真的招赘到咱西宁?」织雪微笑。 「雪,妳怎么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月焰瞪着织雪。「妳和我说过,不论我们哪一个当了西宁的女皇,我们都要帮助另外一个,一起让西宁人民过得的幸福安康的,妳都忘了?」 「月,我没忘啊。」织雪依然笑着。 「妳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说没忘?」 「妳又不一定会嫁过去,急什么。」 「说的也是喔。」没错,八字都没一撇呢,她干嘛这么激动? 「先不管嫁不嫁过去的问题,那些以后再谈,月,我想问妳,有人求婚是正常的事,妳怎么这么激动?」 「哼,被暗算的对象又不是妳,对妳而言当然无所谓!」月焰怒声说着。「如果求婚的对象是妳,我还会赞他一声眼光好,像这种没眼光看上我的家伙,我怎能不怀疑他是眼光怪异的怪胎?」月焰怒声道。 「暗算?怪胎?这是哪门子的形容词呀!」织雪忍笑望着失控的月焰。「月呀,除了脾气火爆了点,无论才貌,妳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向妳求婚才真是没眼光哩!」 「哼。」月焰转过头去。「只看皮相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月,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的王子,人家模样又好,又能干,别瞧他是三皇子,将来也有可能继承东焰帝位的,妳就考虑一下嘛!嗯?」 「说来说去,妳还不是想劝我答应?那为什么妳自己不去嫁?」 「人家求婚的对象可不是我呀!」织雪微笑。「月,妳从来没想到要嫁给心爱的男人,过着幸福的日子吗?」 「嫁给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听了月焰的话,织雪努力控制抽搐的面部肌肉。「月,妳从来就没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吗?比方说,呃,妳的部下里,总有几个长得不错,家世好,条件又不差的吧?」比方说皇甫卫宇就是不错的人选嘛,她看得出他喜欢月焰的,织雪心想着,只不过不敢跟月焰说。 月焰没好气地瞪着织雪。「雪,妳今天吃错药了喔,我那堆部下有哪个敢把脑筋动到我头上?再说,我觉得我跟他们一样,没什么不同啊!」 「那之前在塔萨的时候呢?族里的女伴,没有跟妳说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吗?」 月焰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女伴?我和琉风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来养的,我又不觉得男的跟女的有什么不同!」 「呃……」织雪翻翻白眼继续问。「那……妳回寝宫后,总有宫女在吧?每天晚上,快雪殿的宫女们总是叽叽喳喳谈着那个侍卫帅、那个统领好之类的话,听到我耳朵快长茧了,妳……妳都没有跟霁月宫里的宫女们聊天过?」 月焰耸耸肩。「那是妳太闲才有时间聊天!我除了刚回来时因为受了伤躺在床上几个月,乖乖待在宫里的时间比较长,之后我就忙着上皇子的课程、练武等等,加上现在我又兼了都指挥使,每天忙到很晚,回来后只知道倒头大睡,哪来的时间聊天呀!」 织雪快要口吐白沫了!「可怜的月,怪不得妳这么迟钝。」她同情地摸摸月焰的头。「从小在那种环境生长,到了该对异性有那么一点兴趣时又忙着打仗,回到了西宁又扮成男人样东奔西跑,接触的男性全是妳的部下,唉,放眼天下,恐怕没有一个女孩子跟妳一样吧!」 「有啊,琉风应该跟我差不多吧!」月焰咧嘴一笑。 呜呜……谁叫月焰和她在一起时,她都在谈二人未来的理想与抱负,没跟她谈这方面的事,妹妹会变成这样,她这姊姊该负责!望着月焰漠不在乎的样子,织雪在心中忏悔。她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以后要逼迫月焰看一些小说,以免再这么下去,月焰会变成老姑婆公主! 「好吧,话说回来,这件事妳要怎么解决?东焰和咱们交情不错,若是太强硬拒绝,恐怕不好吧?」 「那就想个办法把他吓跑吧!」月焰无所谓地耸肩,倒在床上。 「啊,我好累,我要睡了。」 「哟,下逐客令啦?」 「我哪敢?妳不是已经把这里当成妳的寝宫啦?」 见月焰倒在床上眼睛已经快瞇上的模样,织雪知道她真累了,只好耸耸肩,带着宫女回自己寝宫去了。 ☆ ☆ ☆ ☆ ☆ ☆ 第二天,月焰出了霁月宫预备到校尉场,一如平常,皇甫卫宇在宫门外等着她。 他俩先到南三所交代了一些事,正预备到校尉场时,一位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什么事啊?」月焰问。 「启禀公主,月柔皇妃请公主到宣德门,今天要请公主和东焰的耀星皇子一同出游。」 皇阿娘以为她很闲吗?月焰冷冷哼了一声。「告诉皇阿娘,本宫今天要去校阅卫兵,没空!皇阿娘要是有意见,妳就说在本宫心目中,国家大事远比儿女私情重要,听到没?」 「可是……可是娘娘说……说……」宫女望着月焰阴得像随时会打雷的脸,吞吞吐吐地说着。 「什么可三可四的!现在是我的办公时间,没空就是没空!妳就这么对娘娘回话吧!快去!」 「公主既要妳这么答,就照说无妨,娘娘不会怪妳的!」见月焰的眼睛都快喷火了,皇甫卫宇忙道。 「是。」可怜的宫女快步逃离。 「宇,走吧!」宫女走后,月焰一脸冰霜地对皇甫卫宇说着。 「东焰的王子来,妳怎么不去呢?这样似乎有点失礼啊!」皇甫卫宇问着。 月焰冷冷哼了声。「我就是要他认为我失礼、不知礼数,印象越差越好!」他最好知道自己讨厌他,然后改变目标去娶一个温柔多情的公主吧! 月焰转过身大踏步而行,发觉皇甫卫宇没跟上,回头瞪了他一眼。「喂!你不去啊!快一点!」 「好。」皇甫卫宇忙跟了上去。 她到底在气什么?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她就一副生气的模样呢?虽然心中藏着疑问,但他不多问,月焰要想说,她就会说,若她不愿开口,怎么问她也不会说。 今天要检阅侍卫的练习和阵法是早已排定的,倒不是月焰故意不理赫连耀星。西宁的京城宿卫部队总共有十万人,能值宫禁的三万人编为御前侍卫,这三万侍卫遇到战争则组成御前军,共分为左右羽林军、左右神武军,以及左右鹰扬军,都是菁英中的菁英。 月焰和其他将军指挥着御前军,他们分成二部操练。 短兵相接后,月焰指挥的羽林军以锥形之阵突破了车骑将军王琨指挥的神武军获胜。 下了战车,王琨走向月焰。 「不愧是姬将军!将军身经百战,阵法了得,兵法厉害,我极是佩服呢!说出来不怕姬将军生气,当初我见将军受封,一来将军年幼,二兼将军是女性之身,虽说咱西宁不是没有女将军的前例,但心中难免微词,以为皇上偏袒公主,不过后来知道将军就是打败北扬的『烈焰』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皇上会将御前亲军交给您呢!」 武官之间都以官职互称,所以王琨不称月焰『公主』,而称呼她为姬将军。 「哪里,王将军的阵法以及兵法亦极为高明!这只是操练,若是正式上了沙场,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听到王琨夸她,月焰笑了。「不过我当然希望他们永远没有上场的机会!」 「当然,天下太平是每个人的愿望啊!可是还是不能疏忽了演练,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王琨呵呵地笑了。「姬将军还要带羽林军演练阵法吧?老夫就带着神武军先行离开了。」 「王将军慢走!」月焰望着王琨离去,很难想象,她刚接管御前军时,是王琨反对得最厉害呢! ☆ ☆ ☆ ☆ ☆ ☆ 月焰站在演练台上,指挥侍卫军们操练阵法,今天演练「钩行之阵」,这是一种左右弯曲如钩,钩处士兵可以见机行事迂回包抄的队伍。 羽林军井然有序地操练,变换着队形,演练结束,月焰听到一阵拍手的声音,在演练军队时,有闲杂人等是大忌。 「谁?」她立刻不悦地朝向声音来源。 一转头,望见织雪和赫连耀星、轩辕鸿宙正站在阶梯旁的台子上。 她瞪了织雪一眼,吩咐一旁的尉海安。「小尉,今天练习到此为止,解散!」「是,将军。」尉海安领命,下台去了。 下完命令,月焰一脸不悦。「雪,妳怎么带陌生人来校尉场看军队演习?」她在工作时一向是公事公办,即使是亲姊妹,她也毫不容情。 织雪早就习惯月焰工作时的脸,丝毫不以为意。「月,谁要妳没空陪耀星殿下,我只好带他啰。」 「谁叫早上妳不肯来,我总不能说妳拒绝见他啊!皇阿爹交代,务必要让他见到妳,不许妳逃跑的。」织雪扮了个鬼脸,依照月焰的性格,如果她不带赫连耀星来,他在西宁的期间恐怕甭想再见她一面了。 可恶,被识破了!月焰气得咬牙切齿,原本她打算操练完侍卫军,便跟皇甫卫宇躲回南三所去的。 人后可以失礼,人前可不能太过分,既然人来了,她总不能不理,月焰在心中暗暗叹口气,走向赫连耀星。 「赫连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望祈恕罪。」虽如此说,她口气却是冷冷淡淡的,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 赫连耀星不是笨蛋,月焰不欢迎他,他岂有不知之理?「公主勤于国事,让人好生敬佩,见怪二字,从何说起?小王冒味打扰军事演练,是小王的不是,实在是因为小王久闻公主精于军事兵法,早想向公主讨教,是以恳求织雪公主让小王前来见识,一见之下,果真名不虚传!是以才忘情鼓掌。打扰了公主操练,还望公主莫怪!」 他这一番话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加上话语中对月焰又捧又褒的,俗语说,伸手不打笑面人,月焰脸上的表情略略和缓。 「哦,敢情殿下精通兵法?」 「哪里,小王自幼在怡平老人门下学习武艺,精通一字不敢提,略知一二倒是真的。」 怡平老人是有名的武术及军法专家,而且不随便收徒弟,一听赫连耀星是怡平老人的徒弟,对他的观感稍稍改变。「原来殿下是怡平老人的高徒?」 「哪里,在师父门下十年,高徒二字不敢提,但师傅所授,耀星无不日日勤练。」 「名师出高徒,本宫倒要好好好向殿下请教了。」 月焰说着,一边和赫连耀星谈起了兵法。 ☆ ☆ ☆ ☆ ☆ ☆ 无疑地,赫连耀星引起了月焰的兴趣。 夜,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满天星斗闪烁,翠光殿正举行热闹的夜宴。 当月焰穿着一身夜宴礼服和赫连耀星一同出场时,周围响起了一阵赞叹声。 「啊,月焰公主和耀星皇子真是一对!男的俊俏,女的美丽,看起来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啊!」 「月焰公主真是美!从前只看她穿过军服,从没见她穿女装过,没想到她打扮起来,和人称绝世美人的织雪公主可说是难分轩轾啊!」 「听说东焰皇子是来求亲的,俩人站在一起真是登对极了,看来好事可能不远了!」 月焰今天不若往常,不但和大家一起笑闹,还难得地应大家要求,在筵席上跳了舞。 相对于夜宴的热闹,翠光殿外的园子,皇甫卫宇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星星是耀眼的,月光是明亮的,可是映在皇甫卫宇的眼中,却那么黯淡,一点也没有光芒。 他看着月焰和赫连耀星二人双双对对的身影,心犹如刀割一般,看见赫连耀星牵着月焰的手,他差一点就想上前分开,他好想冲到月焰面前将她拥在怀里,不让别的男人碰她一下,可是他不行。 她爱上你之前,你不能表白、不能暗示、不能明示,倘你违反规定,全盘皆输。女娲娘娘的话在脑中盘桓。 「月焰,我喜欢的天女,我守护的公主,我以为我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妳身边,我以为我可以安于这样默默地守护着妳,不要求妳的回报,可是,我错了……」 远处的翠光殿传来阵阵笑语,他的心情也越发痛苦。 一想到月焰和别人在一起的模样,他的心就像千万把刀同时刺入般淌着血。 「我该怎么办呢?女娲娘娘,我该怎么办?」 你和天女有缘无份,难强求呵! 他知道,他都知道,这种结果他该想象得到,可是他没有办法不爱她,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爱越来越无法克制。 越爱她,他就越痛楚,明知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恋,明知他和她不可能在一起,可是他无法放弃。 前世是飘渺而遥不可及的,但在能把握的今生,他依然无能为力。 「我不应该留下来的,我应该听朝颜的话,复族后就离开的……」 那年打完仗,朝颜的劝告犹仍在耳。 「卫宇,趁着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回去做你的天将。」 「我愿意在她身边守护她,即使她对我无情。」 这是当时他的回答,是啊,他早该知道这是一场无结果的爱恋,他早知道天女与他无缘,但是为什么在看到她与别人在一起时,还是会这般心痛如绞? 「为什么妳不明白呢?为什么我不能告诉妳呢?如果我能告诉妳,妳是不是也会爱上我?」他低叹。 「你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呀?皇甫护卫?」一个女性声音响起。 「谁?」皇甫卫宇心一紧,回头一望,瞧见织雪带着一脸笑意站在他身后。 完了,被听到了?「呃……雪公主怎不在宴会跳舞,反倒出来吹风?小心妳的凤体啊!」 「里头太吵太闷,我出来纳凉啊!」织雪微笑着打量他。「倒是你,为什么宴会才到一半就溜出来?」 「雪公主没事那么注意我干嘛?」皇甫卫宇瞪了织雪一眼。 「不是我啊,是我那傻妹妹找不到你十分担心,她有事出不来,才托我找你。」织雪望着皇甫卫宇,调侃道。 月焰还是有注意我的!皇甫卫宇心中一阵宽慰,不过随即想到她是为了陪赫连耀星才没出来,心里一阵抽痛,脸色黯了下来。 他的表情没逃过织雪的眼睛。「我说宇啊,你最近是怎么啦?每天老是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忧郁的样子快把我快雪殿的宫女全迷倒了,我每天听着宫女们谈论你,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呢。」织雪慢条斯理地说着。 「没这回事,我最近很好啊。」皇甫卫宇强打起笑脸。 「真的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喔!你一脸为情所困的样子,白痴才会看不出来呢!我说宇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直说吧,是哪个姑娘让你如此魂牵梦萦,连宴会都无心参加呀?」 「只不过是不想参加宴会,妳也太会联想了吧!」皇甫卫宇装作轻松的样子。 织雪转转眼珠子。「喔,真的吗?我可不相信,嗯,我来猜猜,能让宇大护卫如此魂牵梦萦、魂不守舍的姑娘会是哪位……」织雪一脸带笑地打量他。「嗯,你该不会是爱上我那个傻妹妹了吧?」织雪猜着,以皇甫卫宇的身分,会觉得攀不上的花儿,除了月焰外再没有别人了!更何况,她早就觉得他对月焰,早就超过了青梅竹马、公主与护卫的关系。 看到皇甫卫宇变了脸色,织雪知道自己说中了。 「宇,我不是想刺探你的秘密,我是月的姊姊,你是月的护卫,我们平时的交情也不错,你不要把我当成外人,好不好?」织雪敛起笑容,认真地望着皇甫卫宇。「我说对了,是不是?」 皇甫卫宇无言以对,织雪何等聪明,他再辩解也是没有用了。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对她说呢?」织雪凝视着皇甫卫宇。「我一直觉得你很适合月焰,至少,比那位皇子适合。」 「不行,我绝不能告诉她!」皇甫卫宇猛烈地摇头。 「为什么?我那个傻瓜妹妹对感情比别的姑娘迟钝,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不行的,她没有把我当作异性,从来没有对我有过男女之情!我宁愿维持现在的关系,至少我能守着她,看着她……」 「可怜的宇,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接受你?你将你的心意说了出来,就算她不接受,也不致空遗恨啊!」 「不,雪公主,我真的不能说……」皇甫卫宇咬紧了唇。 「有什么原因吗?这里头一定有内情,对不对?」 皇甫卫宇握紧了拳头。「雪公主,妳相信有前世吗?妳相信有神仙吗?」 「相信啊。」织雪微笑。「老实说,我也常梦见我是个天女呢,就怕你不信。」 「那么,我告诉妳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天将与天女的故事。」 在夏夜星空下,皇甫卫宇说出了他千年的相思,千年的牵挂。 「天哪!」织雪不可思议地望着皇甫卫宇。「没想到你如此爱着她……」 「就这样守着她,对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雪公主,不要告诉她,这样至少我还能抱着一丝希望,奢望着她也许有一天会爱上我,但如果妳告诉了他,我就连那一丝希望也失去了……」皇甫卫宇苦涩地说道。 「我答应你。」她能不答应吗?织雪望着皇甫卫宇,眼中满是同情。 「啊,我该回去了。」织雪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过身走回翠光殿去了。 织雪走后,只剩皇甫卫宇在夜风中独自伫立。 昨夜星辰昨夜风,青山绿水亦相同,莫道只有痴情女,古今相思一样浓。 望着传来一阵笑声,他回头一看,正是微尔和赫连耀星,他本能地躲在树后,望见赫连耀星低头不知跟月焰说什么,而月焰笑靥吟吟,点着头…… 他的心被撕裂了。 他回头望着他心上的人儿,他爱了千年的天女,月焰,小天女啊,妳要幸福喔!一定要幸福喔! 闭上了眼睛,有一行泪,从他紧闭的眼帘滴下。 月映冰心 第二天清早,月焰一如往常出了霁月宫,却没见到皇甫卫宇的身影在往常的地方出现。 「咦,宇呢?」等了一刻钟依然未见到皇甫卫宇的身影,月焰疑惑地问守夜的侍卫。 「禀告大人,皇甫护卫今天还没有来。」 「奇怪……」听到侍卫回答,月焰皱着眉。「宇从来不会迟到的!」 这些年来,无论风雨,宇总会在霁月宫外等她一起出门,从来没有一天例外。 想到他也许睡过了头,月焰到了皇甫卫宇的住所找他,里面却空无一人。 「奇怪,会不会先去办公了呢?」 月焰带着满心疑惑到了南三所,见到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熟悉的位置,她方才松了口气。「宇,你睡过头了吗?」 皇甫卫宇沉默地摇头,脸色异常沉重。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哪!」望着皇甫卫宇憔悴的神色,月焰关心地问。 「还好,好像没发烧呢。」月焰伸手探着皇甫卫宇的额头。「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回去休息吧。」 「我很好,也没有不舒服。」皇甫卫宇咬咬牙,将在手中捏皱的信封交给月焰。「给妳。」 他沉默着等她的回答,若她答应了,那将是死刑的宣判,同时也是解放…… 他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月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握着信的小手越来越用力,她答应吗?还是不答应?他不想听她亲口答应他离职,那无异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可是能这样凝视她的机会又剩下几回?他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月焰终于抬起了头,望着他的眼睛弥漫着雾气,那表情他很熟悉,每次她受委屈又不允许自己哭泣的时候,总是会露出这种表情。 「宇,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月焰咬紧唇,捏着辞呈的手那么用力。 「我累了,想辞官回乡。」他低声说着违心之论。 月焰,对不起,我想在妳身边永远守护着妳,可是我无法看着别的男人和妳在一起,只好用这种理由离开妳…… 「我不准。你要累了,我放你一个月假好好休息好不好?」 他默默摇头。 让我走吧,我心爱的天女,妳已经不需要我了,妳的身边将会有另一个深爱妳的人陪着妳,妳何苦让我在妳身边伤心? 「那给你三个月假回去一趟?」 他依然摇头,凝视着月焰漫了水、湮了雾气的眼睛。 不要哭,我的天女,我不是故意让妳伤心,我不是故意让妳哭泣,只是我不想再受这无穷无尽的痛楚,我会在远方默默地祝妳幸福…… 「那你要我怎么办?」 「让我走。」他瘖哑着声音开口。 「我不准。」月焰哽咽地说着。 「那么明天我会写另外一封辞呈,直到妳批准为止。」 她冰冷的掌心紧紧握着他的辞呈。 又有人要离开她了吗?那种感觉宛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痛楚像是利刃在心中划下一道道淌血的血痕。 眼前又掠过了她回到西宁后,琉风跟上官天胤走时的情景。 她躺在床上,琉风进来跟她道别、阿天来跟她道别,没有人知道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时,她有多么伤心。 好想开口唤住琉风,好想开口留下阿天,她好想跟他们回去,回去充满阳光的地方与充满生命力的草原,可是不行,她不能伸手拉住琉风,她不能开口要他们不要走,塔萨需要他们,她不能因为不舍而牺牲了塔萨的未来。 皇甫卫宇是最后离开的,望着他走向门的背影,她终于忍不住床上啜泣。 『不要走……宇,不要走……』 『啊?妳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走,你陪我好不好?』 『……好。』 『真的吗?』 『真的!』 『那你要发誓!』 『皇天在上,我发誓我皇甫卫宇会永远陪着姬月焰,不论她在哪里,我永远不离开她!』 誓言她还牢牢记得,可是他已经忘记了。 「你骗我,宇,你骗我……大骗子宇,王八蛋宇,我没有忘记过去的约定,可是你忘记了!」 不,月焰,我没有忘,我一直都记得,可是请妳体谅我的苦衷,我爱妳,我真的好爱妳,可是我不能在这看着妳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我只能看着妳哭泣,无能为力…… 他沉默着听她哽咽的声音传来。 「你想家,你想草原,那我呢?你以为我不想走?你以为我不想念草原?很好,既然要走,你们就全部都一起走好了!」忍不住的眼泪眼眶掉下,月焰将皇甫卫宇的辞呈扔给他,冲到马厩骑上她的马,快马加鞭地冲出了宫门。 ☆ ☆ ☆ ☆ ☆ ☆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吹痛了耳朵,吹痛她的心。 「月焰!妳等等我!」 我不要等你!是你要背叛我离开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月焰!妳骑慢点啊!妳下来,我和妳慢慢说!」 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走了,我会永远陪着妳,求求妳不要骑那么快呀!」皇甫卫宇在她后方大喊。 听到这句话,月焰停了下来。 「月焰!」他跳下了马,着急地望着在马上一动也不动的月焰。 「月焰,妳下来啊!」 她别过头去不理他。 「妳……唉。」皇甫卫宇无奈地将月焰抱下马。 沉默的空气笼罩着,他该怎么办呢?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月焰抓紧了他的胸口。「你不要走,不要走!你说过要陪我的,你说过的!」 她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裳,烙疼了他的心。 「对不起。」他抬起她的小脸,不舍地擦去她面上的眼泪,她哭得这么伤心,他发誓过要守护她让她快乐欢喜,而现在他竟让她掉了这么多伤心的泪滴。 「我不走,妳不要哭了好不好?」 月焰抬起泪眼望着他。「那年你也是这样子说。」 「我发誓。」 「那年你也发过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月焰嘟着唇。 「那怎么办?妳不要我发誓,那么……打勾勾,倘若违反誓言,我就是小狗,总行了吧?」他拉着她的手指打了个勾。 「唬我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月焰带泪笑嗔他一眼。 「妳笑了,又哭又笑,好不害臊!」 「是谁害的嘛,你还敢说呢!以后不准说要辞职这种话喔!」 「再也不敢了,公主殿下。」他微笑。 「哼,你害我掉了几颗眼泪,你要赔我啦!」确定皇甫卫宇不会再离开他,月焰终于放心了。 「是是!是小的不对,害公主殿下掉了几颗比珍珠还贵重的泪珠,得买几斛珍珠才能赔偿公主殿下的损失,不过小的薪水少买不起,先欠着成不成?」 「嘻嘻!」很久没听他公主殿下跟小的叫个没完了,月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回去了吗?」见她笑了,他这才放了心。 「不,既然出来了,我就放自己一天假吧!」月焰一边跑一边笑,她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呢?又有多久没有在草原上尽情奔跑了呢? ☆ ☆ ☆ ☆ ☆ ☆ 月焰跑得倦了,喘息着到皇甫卫宇的身边躺下。 「啊,好舒服喔!」她闭着眼,闻着青草的芳香,翻过身,一本册子自她怀里落下。 「情到深处无怨尤?」皇甫卫宇饶副兴味地拿起那本册子。「这不是小说吗?我还以为妳只对兵法有兴趣呢!」 「喔,我拿错了,我居然带成这个!」月焰翻翻白眼。「那是雪硬塞给我的,她还规定我看完要写心得呢!开玩笑,我哪来那种闲工夫!」她不高兴地嘟起唇。 「原来是雪公主给妳的,很像她会做的事。」他就觉得奇怪,月焰怎么会有这种书呢。 「唉,我本来也不要,可是如果我不看,她一定又会唠叨个没完。」月焰叹口气。「这样好了,宇,你念给我听?」 皇甫卫宇愕然地望着月焰。「叫我念?」有没有搞错啊? 「好嘛,你就念给我听啦,拜托啦!」月焰对着皇甫卫宇哀求。「想到每天工作累得要死,回去以后雪又会来霁月宫对着我啰唆个没完,我就觉得好烦呀!」 「唉,我是妳的护卫,又不是妳的褓母,还要负责说故事哄妳,唉。」皇甫卫宇叹了口气,牢骚归牢骚,他还是依照她的要求开始念小说给她听。 「……她在花园里等着,等他来,怕他不来……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莫不是定幽期错记了茶蘼架?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万种千条,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停停!」月焰翻白眼。「搞什么嘛,来就来,不来就拉倒,想那么多干什么!」 皇甫卫宇凝视她。「恋爱中的心情就是这样的,既期待,又怕受了伤害……」 「你好像很了解嘛。」月焰轻笑。「你谈过恋爱啊?」 皇甫卫宇望着月焰默然不语。 「快告诉我嘛!」月焰的眼睛发亮地望着他。 「唉,要我念就别打岔,不然不念了。」 「好嘛。」 她听着皇甫卫宇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继续念着。 「『只要她能幸福,为她死去也是甘愿……』」为她死去也是甘愿……皇甫卫宇的声音渐渐低了。 「搞什么,我才不相信。」她低声嘀咕着,眼睛渐渐阖上。 「月焰……」他伸出手抚着她睡着的娇嫩面庞。 我的阿瓦尔古里,美丽的阿瓦尔古里,只要妳永远快乐,我情愿折磨自己,即使妳永远也不知道我爱妳…… ☆ ☆ ☆ ☆ ☆ ☆ 转眼,赫连耀星要回东焰了。 在送别的宴会结束后,织雪回到快雪殿,刚换好衣服,将宫女们全当作不在的月焰便闯了进来。 「月,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呢?」织雪诧异地望着月焰。「这么晚还想来找我聊天呀?」 「唉,雪,我很烦!」月焰叹了一口深深的气。 「妳在烦什么?」 「他们都说我和耀星很相配,可是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相配,我好烦。」月焰闷着声音说。 「哟,别再烦了。」织雪拉着月焰坐在床上。「妳说,耀星对妳不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啊。」月焰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那妳说,他哪里好?」 「家世好,人品好,长的好,对我体贴,人又聪明……」月焰板着手指头一项一项数着。 「那妳还烦?这么好的人向妳求婚,不好吗?不要的话,送给我好了!」织雪的声音带着三分认真。 「别开玩笑了!」月焰瞪了织雪一眼。「说正经的,我烦,因为耀星今天又跟我求婚啊!」 「那不是很好?」织雪微笑望着月焰,「在被三番二次拒绝后依然不死心的话,证明他对妳是真心真意的啊!那妳的回答呢?」 「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刚开始,我觉得这男人好霸道,说想娶我就想娶,好狂妄自大,我不喜欢,可是后来觉得和他还蛮谈得来,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还不知道?妳自己说,喜欢他吗?」织雪问道。 月焰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喜欢是喜欢,可是那就像和朋友在一起一样,雪,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他?雪,告诉我,爱情真的是这样吗?妳硬塞给我看的小说里,当主角见到意中人时,是那么甜蜜欢喜,心跳不已,当爱人要离开时是那么伤心,好像快要活不下去,可是对着他我没有那种感觉,他要回东焰了,我难过归难过,不过那就好像是一个好朋友要离别一样,雪,告诉我,我真的爱他吗?」 「亲爱的月,爱有很多种,」织雪微笑。「有的爱炽热而狂烈,好像要燃尽所有生命般生死相许;有的爱像细水长流,虽然无味了一点,却能够长久久久;有的爱是默默相守,天长地久……我不是妳,也不知道妳对他是哪种感觉,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妳要想清楚,况且他明天就要回东焰了,妳更要慎重回答,月,告诉我,妳是怎么回答他的?」 月焰皱着眉,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我对他说,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不过我不讨厌他,如果一年后他还是喜欢我,我对他的感觉也没有变的话,我就会考虑嫁给他。」 「这不就等于答应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呢?」织雪轻叹,看来,有个人要伤心了。 「雪,我还是很疑惑……」月焰的眼里依旧满是困惑。 「不论从哪方面想,妳都没吃亏啊。」 「哦。」月焰淡淡地应了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她真的说不上来。「可是……可是……」 织雪轻轻抚着月焰的头。「别可是了,这么犹豫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妳啰!爱着一个人时,总是会东想西想,怕这个怕那个,这才是恋爱嘛。」织雪拍拍身旁。「别烦了,好好睡一觉,嗯?」 月焰点点头,换了衣裳,在快雪殿和织雪一同休憩了。 ☆ ☆ ☆ ☆ ☆ ☆ 赫连耀星走后,月焰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霁月宫。 月焰在灯下批改公文,面前的文件堆积如山,看来不到半夜,她是甭想休息。 「月焰,子时了,妳该就寝了。」在旁陪着她的皇甫卫宇轻声提醒。 「喔,这么晚啦?」月焰抬起头。「宇,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我还要批几件公文再睡。」 「别批了,妳的眼睛都快阖上了,拜托妳休息好不好?」皇甫卫宇心疼地望着她。 「可是,不把它批完,我睡不着啊。」月焰望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叹气,取过文件想继续工作。 皇甫卫宇将月焰手中的文件抢过。「妳的脸色好差,再不休息是不行了,月焰,算我求妳,好不好?」 那望着她的眼光是那样担心,月焰叹了口气。「好,好,宇大褓母,我去休息就是了。」她无奈地起身。 「啊……」月焰眼睛一黑,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摇晃着。 「月焰!」皇甫卫宇紧张地抱着几乎昏倒的月焰。 听见他的呼唤,月焰睁眼。「唔,我没事。」 他这才放下了心。「妳看,果真累倒了,妳就是非把自己弄到这样才高兴?」 「别啰唆,好吵……」月焰朝他扮了个鬼脸。「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模糊地说着。 在他怀里的月焰,面容是那样苍白,皇甫卫宇好难过,明知这是她的宿命,而他却无能为力,他只能在背后默默地帮着她,让她少一份顾忌,多一份安心。 月焰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 ☆ ☆ ☆ ☆ ☆ 皇甫卫宇走出月焰的房间,却听到一阵交谈的声音传来,声音虽小,但他还是怕她们吵到月焰。 「深更半夜,妳们也该安歇了吧?」皇甫卫宇边下楼边说着。 「皇甫护卫!」见他下楼,蔚海安忙迎上前。 「啊,小尉,怎么了?」皇甫卫宇忙问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皇甫护卫,公主呢?」尉海安一脸着急地问道。 「月焰已经睡了。」皇甫卫宇道。「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告诉我就好了。」 「有您出面当然很好,可是我怕秋挽娘娘……」 蔚海安话未说完,一个侍卫又匆匆地跑进来。「报告蔚大人,秋挽娘娘还在大吵大闹呢!」 「唉!看来公主不出面是不行了,」 「她上次也是大吵大闹非找月焰不可,结果月焰在百忙之中抽空过去,才发现她只是为了东西遗失而已,如果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非找月焰不可,就告诉她月焰很忙,可不像她整天只要在宫里打扮好等皇上来就行了。」皇甫卫宇颇不以为然。 「皇甫护卫,这次事情严重啦!所以我才斗胆来吵公主啊!」蔚海安低声说着。「今天是秋挽娘娘生日,庆宴结束后有刺客假扮成侍卫闯入,将娘娘刺伤了!」 「有这等事?」的确是大事!皇甫卫宇忙问。「娘娘还好吗?受伤严不严重?」 「就是小伤才会有精力在那吵闹,她大哭大闹着说公主治下松散,嚷着要告到刑部哩!」 「没那么严重吧?」皇甫卫宇叹口气。 「不不,这可严重了,秋挽娘娘才刚进宫又正得宠,她又是左贤王送进宫的,你也知道左贤王一直反对公主,正巴不得生几件事让公主难堪,刑部的长官又是他那挂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我看还是请公主出面吧!」 皇甫卫宇叹了一口气。「不能等到天亮吗?月焰最近太过操劳,刚刚还昏倒了,她好不容易才休息的,我真的不想吵她。」 「如果不是事情棘手,我也不想劳驾公主啊!要不皇甫护卫您跟我先去一趟,看到你出了面,秋挽娘娘也许会稍微好些。」 「嗯。」皇甫卫宇点点头。 「宇,小蔚,我和你们一块去。」月焰边走下楼边说着。 「月焰,妳醒了?」 「嗯,我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秋挽娘娘的,就下来了。」 「月焰,妳还是休息吧,我跟小蔚去就好。」皇甫卫宇望着月焰疲惫的面容说着。 「不,如果是秋挽娘娘个人的问题我还可以不理,但宫里有刺客就关系到侍卫们的职责了,我是负责的侍卫总管,怎么可以不出面呢?咱们快去吧。」 皇甫卫宇为她披上披风,月焰朝他笑笑,转过头对尉海安交代。「小尉,查清楚事情发生经过,还有传我口谕,各宫的值班人员一半留守原地,另一半人员转为机动,再调动今天的守夜人员开始搜查,如果没有内应,刺客应该走不远,现在开始任何人皆不得进出,直到捉到刺客为止!」 ☆ ☆ ☆ ☆ ☆ ☆ 刚靠近秋挽住的寝宫,秋挽歇斯底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们这群饭桶!连个刺客都抓不到,啊,我要告诉皇上!」秋挽怒骂着侍卫们。 月焰皱皱眉。「秋挽娘娘,请问妳是在骂谁啊?」她冷冷地望着秋挽。「就算我的部属做错事,也该是由我这个总管来责备他们吧?」 「好疼啊,疼死我啦!」秋挽一见到月焰,马上摀着伤口惨叫。「总管大人,妳的部下护卫不周,怎能让人不生气?饭桶饭桶,全是饭桶!」她指着面前的侍卫继续怒骂。 「秋挽娘娘,让妳受伤是他们疏失,我代他们向妳道歉,但是在我面前,我不允许妳侮辱我的部下。」月焰忍住怒气说着。 「开玩笑,我可是贵妃呢!嫁到皇室,我也就是西宁皇族的一份子了,我记得让皇族受伤可是不小的罪啊。啊,啊,要是明天皇上见到我的冰肌玉肤受了伤,我可不知要如何回答啊,我就说嘛,深闺里娇生惯养的公主怎能担当这种警备的大任呢?咱西宁是没人啦?」秋挽讥刺地说着。 「深闺公主?」月焰插着腰瞪着秋挽。「妳说谁是深闺里的公主?」 「不就是妳吗?『皇家有女初长成,长在深闺强出头』,明明是妳的部下失职,还死不认错呢!明儿我就告到刑部去,呜……」 「月焰,不要生气!」皇甫卫宇拉住眼中冒火的月焰。 「皇族的生命就比较值钱吗?百姓的生命就不重要吗?为什么我们要拼命保护皇族呢?不是他们的命比较值钱,而是他们的安危会直接影响到天下百姓,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所以才要好好保护他们,如果皇族都像妳这样不可理喻,我可是羞于跟妳一样。」 「妳……」秋挽气得说不出话。 「秋挽娘娘,妳才入宫三个月而已,我不知道妳对我的事了解多少,可是我告诉妳,我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会当上侍卫总管,也是我在技艺大会得到剑术冠军父皇才让我担任这职位的,并不是我靠关系向父皇要来的。」 「那又如何?女人就该乖乖待在房里,我还没看过哪家的公主像妳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泡在男人堆里的,真是不象话!人家都说妳治下严谨,今天一瞧也不过尔尔,我看是妳八成是用美色引得这许多男人拜在妳的裙下,让他们服服贴贴的吧!」 「住口,不许妳侮辱公主!」连皇甫卫宇也生气了。 「哟,被我说中了,生气了?」秋挽冷笑。 「如果妳认为在房里等着男人来临幸便是一种幸福,那么妳才是深闺里备受娇宠的千金小姐。还有我劝告妳,身在复杂的后宫,后宫的一切要调查要清楚一点,以免弄不清状况,惹来一堆笑话,让人以为咱西宁的妃子们个个都如此不明事理。」月焰讥刺地说。 秋挽脸色大变。 「夜已深了,我不多说了,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给妳一个交代。」月焰已经气得不想再跟她多说了。 「妳最好查清楚,否则我不会善罢干休的!」秋挽仍然不甘愿。 走出门之前,月焰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对了,这给妳。这药能生肌美容,既然妳如此担心会因为肌肤有疤而失宠,那妳一定要用,放心,绝对无毒。」月焰嘴边带着淡淡的微笑将瓶子递给秋挽的宫女,这药是月柔给她的,每天她都要擦免得手变粗,月柔会对她啰唆不停。 ☆ ☆ ☆ ☆ ☆ ☆ 离开后,月焰将当时守卫秋挽宫前殿的八名侍卫叫入南三所。 她望着面前的八名侍卫。「你们怎么会让刺客扮成侍卫样子进来?若是认真值勤,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啊!」 那八名侍卫默不吭气。 「你们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了好半晌,依然没人开口,月焰失去了耐心。「算了,小尉,交给你吧!」她挥挥手,尉海安带着他们到另一间小厅去了。 「妳的脸色好苍白,妳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皇甫卫宇望着 月焰摇头。「不行,现在不问清楚,等到他们串供之后,我就查不出原因了!我答应过秋挽要查清楚的。」 隐隐约约从小厅传来激烈吵杂的声音,一会儿,尉海安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小尉,怎么了?」月焰问。 「呃,他们什么也不愿意说,只说等下便会领罪辞职。」 「辞职?要辞职也要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不迟,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我也没怪罪他们,辞什么职啊?」月焰皱着眉。 「总管大人,我们早就想辞职了。」一名侍卫开口。 「哦?为什么?」月焰问。 「妳又不知道大家的痛苦,只是一味地要求我们这、要求我们那,要不是靠着公主的身份,凭妳这不知世事的女人也想管我们?我们不愿意再做了,我们要辞职!」 「不许对总管无礼!」皇甫卫宇怒斥着,怎么搞的,今天他们专门跟月焰作对吗? 「宇,不要紧。」月焰不想再生气了。「怎么?你们也觉得我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深闺公主?」 她的眼睛环视他们,看着她眼眸扫过,有几个侍卫低下了头。 「我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天真公主,我十三岁的时候就上了战场,战争的可怕与残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们还认为女人没有资格担任御前侍卫总管这职务,你们就错了!我会受封为都指挥使,是凭我自己的力量,完全与我的公主身份无关,如果你们光以年龄外表来决定够不够格当总管,那么,你们无疑地比我还要天真幼稚。」 她停了停。「你们要怎么看待我,那是你们的事,但是一旦担任了侍卫的职务,你们就要做好分内的工作,皇宫的安危是天下安定的指标,如果连宫里的安全都有问题,怎能让人放心天下的安全?保护皇族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安定,也等于保护了你们自己的家园,知道吗?我言尽于此了。」 月焰叹口气,起身走了。 ☆ ☆ ☆ ☆ ☆ ☆ 皇甫卫宇跟着月焰回到霁月宫,才刚回房,月焰便倒在床上。 「月焰,妳还好吗?」皇甫卫宇望着一言不发的她。 「我好累,宇,我真的好累……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少女的话,会不会好一点?」她眨眼,泪从她的眼中掉下。 皇甫卫宇抱住她的肩,无言地安慰她,今天晚上她真的是饱受委曲。 她疲倦的声音继续说着。「宇,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完所有的事情,所以我一手挑下所有的事情,可是这样真的太累,宇,你能明白吗?在复杂的后宫工作好辛苦好辛苦,我真的、真的……」她咬紧了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我懂的,我都懂的。」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柔声安为她。「撑下去,我永远在妳身边。」 「谢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靠在皇甫卫宇怀里,月焰闭上了眼睛。 「傻瓜,道什么谢呢。」他抱紧了她。 在唯一可以依靠的胸膛上,不被了解的悲哀渐渐淡去,她不孤单,不寂寞,有人懂她的。 握紧皇甫卫宇的手,月焰安心地沉沉入睡。 皇甫卫宇将她放在床上,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奇怪,秋挽的态度很奇怪,侍卫们也是,他们明明看到月焰是如何维护他们,为何又用那种态度对月焰?他必须调查清楚。 望着她熟睡的脸孔,轻抚她惹人爱怜的面容,皇甫卫宇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吻上她的唇。 我……我做了什么?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事,皇甫卫宇霎时清醒,望着仍熟睡的她,才松了口气。 「放心吧,我会查清楚这件事,妳安心睡吧。」 皇甫卫宇伸手替她拉上被子,转过身走出了门。 ☆ ☆ ☆ ☆ ☆ ☆ 月焰醒来,已是夜晚。 昨夜的事她越想越奇怪,昨天那几个侍卫面孔颇为陌生,那种态度与口吻,根本就是在挑衅,这整个事件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想到这里,月焰下床换了衣服到了南三所找皇甫卫宇,蔚海安说他到下午才走,此时大约是在休息了,可是这件事很重要,她一定要找宇商量。 到了皇甫卫宇的住所,月焰敲门。「宇,你在吗?」 没有听到皇甫卫宇的回音,她推门走进,瞧见皇甫卫宇正趴在桌上。 「宇……」刚想伸手唤醒他,瞧见他带着倦意的睡脸,最近她忙,他也跟着忙,便打消了叫他起来的主意。 月焰伸出手,轻轻抚着皇甫卫宇的颊。「辛苦了,宇。」 窗户未关,夜风吹得窗子呀呀作响,她伸手将窗关上,帮他披上外衣。 桌上摊着几份文件,她拿起一瞧。「哦,侍卫名单,宇也觉得不对劲哪!」 「啊,月焰,妳几时来的?」皇甫卫宇揉揉眼,察觉身上多了一件外衣,心中顿觉一阵暖意。「怎不叫醒我?」 「你睡得好熟,我不忍心吵你。」月焰望着他微笑。「不过既然你醒了,咱们就谈点事情吧!你也发现不对了?」 皇甫卫宇点点头,自桌下的暗屉取出文件。「这是我们布出去的桩脚来的密函,左贤王府最近的出入的人特别多,恐怕近日就会开始行动了。」他将密函递给月焰。 看完密函,月焰叹口气。「嗯,谢谢你,多盯着左贤王和秋挽,这件事不单纯。」 「嗯,我已经派人去打听秋挽娘娘的事情了,另外我要小尉多盯着那几个可疑人物,也多布了不少桩脚出去。」 「谢谢你。」月焰幽幽说着。「还有凝花姊姊,我不愿意让她也卷进来,可是事关左贤王,我怕她也……」凝花是上任西宁太子所出的公主,年纪比织雪和月焰大一岁,而上任太子妃正是左贤王之女。 「我会注意的,倒是妳,真要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像昨晚一样累倒了。」 「嗯。」 尽管两人心中都觉得不安,但谁也不愿说出口,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姬将军 刺客始终没抓到,秋挽一状告上刑部,月焰被罚闭门思过半个月,没抓到刺客是她的过失,她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已是盛夏,西宁皇到别宫渡暑去,他们这次不到西宁城附近的双月宫,而到远离京城的兴庆宫。由于被罚在家闭门思过,月焰不能一同前往,幸好织雪和皇甫卫宇陪在身边,她心情才稍微好些。 闭门思过的日子结束了,月焰如同以往一般忙碌,最近已到了该立皇太女的时候,西宁皇便在渡暑地下了圣旨,让她俩在他渡暑期间担任监国之职。 一个月过去了,接到西宁皇启程回宫的消息,月焰和织雪才刚松了口气,没多久却传来西宁皇和皇妃们失踪的消息。 「他们怎么会失踪呢?」听到这消息,织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经过洺水关时会忽然失去下落?那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处,皇阿爹失踪的前一晚,侍卫亲军也说没任何异常啊!」 「秋挽呢?她也失踪了?」月焰的手握得紧紧的,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成真了。 「不仅是她,柔皇姨、我阿娘也一起失踪了!」织雪急得快哭了。「月,怎么办呢?」 「雪,不要慌。」月焰安慰着织雪。「再多派点人马搜寻,我不相信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而且,我怀疑这是北扬动的手脚。」 「北扬……他们为什么要掳走皇阿爹?」织雪问。 「我也不知道,我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了,北扬与我们国力相当,除非有十足把握,不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月焰沈思着。「雪,我看这样吧,我去找洺水关找皇阿爹他们好不好?」 「不,不行,这太危险了,洺水关是咱两国的边界,倘若真是北扬的阴谋,我怕妳去了不安全啊!」织雪红着眼反对。 「让我去吧,雪。」月焰坚持。 两人正在商议的时候,礼部尚书进来。 「报告二位监国公主,有多位大臣聚集在太和殿要求召开紧急会议,请监国公主示下!」 「知道了,我们立即过去。」 月焰和织雪立刻赶往太和殿。 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力主寻找西宁皇,另一派则力主另立新皇。 「疾风方知劲草,风雨才识人心,现在都未确定父皇驾崩,你们就说要推举新皇,这未免太过分了吧!」月焰压抑着怒气,冷冷地望着大臣们。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也不知能不能回来,我们总要做好准备,以安天下人民之心啊!」礼部尚书启奏。「若是监国公主反对,那就先立皇太女也好,总之不可让朝里一日无君!」 「不不,启奏二位监国,我们一定要找到皇上!」 「启奏二位监国,还是赶紧另立新皇为是!」 朝臣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争辩,月焰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乱。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朝臣们想趁着西宁皇不在的时候趁机拥立和自己有利的人选,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西宁皇回来后也不是想废就能废。 「好了,众位卿家,本宫决定先派遣搜索兵前往寻找父皇,若是三个月内找不着,再商议立皇太女不迟,不知各位卿家意见如何?」月焰环视他们。 「这方法两全其美。」兵部尚书赞成。「但要派谁去找皇上,又要怎么找?」 「本宫拟派遣左右羽林军,左右神武军前往,由凤翔将军担任领军,车骑将军王琨担任监军,众卿有无意见?」 「下官反对!」太常太卿开口。「凤翔将军就是监国公主您自己,现在您乃监国,将来可能便是本朝皇太女、未来的西宁女皇,下官斗胆,还是请监国公主打消念头,另派他人!」 「失踪的是我父皇,本宫做女儿的,难道不该亲身前往?」月焰坚定地说道。「本宫乃御前亲军都指挥使,领兵乃是天份,由本宫领兵,有何不可?」 「月!」织雪吃惊地望着月焰。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月焰低声对织雪说道,她的眼神异常坚定。 「众卿的好意,本宫心领,但此事攸关重大,本宫必需亲自带兵寻找父皇,本宫不在的时候,就由织雪公主和凝花公主担任监国。另,本宫宣布,护卫轩辕鸿宙升为振武将军兼马军都指挥使,本宫不在京城的其间,由他领左右振武军及左右鹰扬军镇守京城;中郎将尉海安升为步军都指挥使,领京都禁兵,协助维持京城安全,不知诸位可有其他意见?」 「谨遵监国公主懿旨。」众朝臣异口同声说着。 「既是如此,即刻下达召集令,三日后出发!」月焰说完,便下令解散大臣会议。 ☆ ☆ ☆ ☆ ☆ ☆ 月焰领着亲军前往西宁与北扬的边界洺水关,半个多月后,大军抵达了洺水关,月焰立刻派出亲军进行搜索,另外也派出探子打探西宁皇等人的下落。 过了几天依然渺无消息,月焰开始急了。 「宇,再找不到皇阿爹该怎么办呢?」经过一天毫无消息的搜索之后,月焰在暂时落脚的军营里叹气。 「别灰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皇甫卫宇也只能如此安慰月焰。 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屋檐的那位朋友,您请下来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皇甫卫宇向上喝斥。 「唉呀,被发现了?别生气,人家这就下来。」一个修长人影伴随着说话声自窗外飞入。 「幻羽?」望着那张熟悉的美丽面容,月焰好惊讶。「妳怎么会来?咦,妳又扮成男装到处跑啦?」她打量着面前的男装美人,幻羽早在两年多前便回东焰去了,怎又会出现在她面前? 「不,他不是幻羽,他是男的!」察觉面前的人不是幻羽,皇甫卫宇挡在月焰面前,手握剑柄瞪着面前的人。「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唉哟,好凶喔,人家怕怕的呢!」那人微笑着打量皇甫卫宇。「你是皇甫护卫吧?」 「没错,我是皇甫卫宇,阁下又是谁?为何深夜来访?」皇甫卫宇收起剑,他感觉得出他是友非敌。 「月焰公主、皇甫护卫,我是端木羽,也就是幻羽的弟弟端木翼,您二位也可以叫我灵羽。对不起,你们的士兵不让我进来,我只好从上面来啰,二位可别生气。」他摆出一副歉疚的笑容。 「守备不严,让你见笑了。」月焰的脸色很难看,警备如此松懈,怪不得皇阿爹他们轻易被掳走。 「皇表姊请别生气,我一向这样神出鬼没惯了,能发现我的踪影,还算皇甫护卫厉害呢,妳就别怪他们了。」端木翼说着。 「你是幻羽的弟弟端木翼?那你现在应该在东焰当你的世子才对呀,怎么会来这里呢?」月焰问。 「我来这,是想跟皇表姊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会让你从东焰来到西宁边境找我借?」月焰问。「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你大可写信知会我,我再派人送去,不是吗?」 「皇表姊好聪明!」端木翼由衷赞叹。「我要向皇表姊借的东西的确很重要,所以我没有把握皇表姊会不会借给我……」 「哦?你说说看吧。」月焰望着端木翼。 「皇表姊,我想借妳的火灵石一用。」端木翼抿抿唇,为难地出口。 「火灵石?你从哪听来的?」月焰警戒地望着他,取火灵石这件事除了琉风和皇甫卫宇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呀! 「是一个叫做朝颜的天女告诉我火灵石在您这的,求求妳,皇表姊,请妳一定要借我火灵石!」端木翼苦苦哀求。「这攸关着一个人的性命啊!」想起命在旦夕的那人,端木翼的脸色黯淡下来。 能说得出朝颜的名字,那就是真的了!「可是我不能随便借人呀!」月焰为难地咬着唇。 「等等,你说你叫灵羽?莫非你是东焰焰都的灵羽?」皇甫卫宇忽然想起探子曾提过这号人物,可是面前俊美得让女人相形失色的少年虽然很美,但他无庸置疑地是男的!他很肯定。 「讨厌,被发现了。」端木翼朝皇甫卫宇眨眼,娇媚的模样像极了青楼花魁。「别怀疑,就是在下我,我只不过是喜欢打扮得美丽一点而已。」 太好了!皇甫卫宇眼睛一亮。「我们的探子说,你的行云阁是东焰首屈一指的情报收集中心,是真还是假的?」 「唉呀,区区贱业竟也上达尊听。」端木翼微笑。「说情报中心愧不敢当,不过我常常在别人嘴里不小心听到了什么有的没的,这点倒是真的。」 「那你有办法查到我皇阿爹的下落吗?」月焰精神为之一振。 「如果查到了皇姨爹的下落,皇表姊就愿意借我火灵石?」端木翼问,西宁皇失踪的消息他略有耳闻。 月焰点头。「当然。」 这太简单了!「那么交给我吧!最迟三天之后给你们消息!」端木翼说着,跃出了窗外。 ☆ ☆ ☆ ☆ ☆ ☆ 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月焰暂时松了口气。 二天后,端木翼带来了西宁皇平安无事的好消息,但他尚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月焰,要他们到北扬境内的朝阳城相会。 为了与端木翼会面,月焰将军队交给王琨,和皇甫卫宇装成一般平民出了洺水关。 到了约好的地点,因为父皇安全无虞,月焰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宇,时间还早,咱们去逛逛吧!也许能多知道一些情报也说不定。」月焰说着,市井最能反映一个国家的状况了。 「好啊。」皇甫卫宇点点头。 他俩进了市集,里头各种用品都有,月焰望着那些小玩意儿,样样都觉得新奇有趣, 「哟,漂亮的阿妹呀,妳长得可真俊,来瞧瞧这些首饰吧!项链、坠子、戒子,应有尽有哟!」卖首饰的老妈妈招呼着月焰和皇甫卫宇。 「谢谢婆婆,不用了!」月焰笑着摇头,她若真要,宫里有整车整库的珠宝等她挑选。 见月焰不买,婆婆立时转移目标。「英俊的阿哥呀,你就买个礼物送给你漂亮的阿妹吧!」老妈妈拉过月焰,将真珠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这珠炼多适合她的,你瞧,多美!」 珠光映着月焰的面容,衬得她更动人,连老妈妈都看得痴了。 「来来,再戴上这珠花,婆婆瞧瞧,啊,阿妹真美,连婆婆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呢!阿哥,你就买下送你的阿妹吧?别嫌贵,当人家阿哥的怎能舍不得花钱哩!」 敢情这阿婆把他们当成情侣了!「婆婆,妳误会了,我们不是……」皇甫卫宇窘着脸,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哎哟,别想瞒婆婆我了!婆婆活了这般大岁数,可不曾看走眼哪!不是我爱说,我看了多少个阿妹,没有比这阿妹更标致的!你可要好好守着她,疼爱她啊!」 再继续纠缠下去,他的心事可都要被说破了!皇甫卫宇忙打断那婆婆,道:「好、好,我买就是了。」 「宇,不用了,我不需要啊!」月焰拉拉皇甫卫宇的衣角。 「没关系!上次我说要买真珠赔妳的泪珠儿,现在刚好买给妳还债。」皇甫卫宇微笑。「老欠着不还也不行!我会变肥的。」 「你还记得呀?」月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还有啊,哪个姑娘家出来身上没戴首饰的?妳就戴着吧,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啊。」他小声说着。 「好吧,那就让你破费了。」月焰笑着答应。 「来。」皇甫卫宇帮月焰套上一个玉镯子。「婆婆,一起算吧。」 「我就知道阿哥最疼阿妹了,阿妹,这俊阿哥待妳可真好!婆婆我看过这么多人,一看就知道这阿哥既体贴又多情,以后一定会疼妳的!」那婆婆满脸堆欢。 拜托,千万不要再说下去了!「总共多少钱啊?」皇甫卫宇忙转移那婆婆的注意力。 「本来是要八十两的,不过这阿妹这么标致,阿哥又这般体贴多情,算七十两就行!」讲到钱,那婆婆眼睛发亮。「要包起来吗,阿哥?」 「不用,我戴着就好!」月焰笑道,新鲜地望着她手上的饰品。 戴上首饰的月焰更加美丽,皇甫卫宇默默望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宇,我脸上有什么吗?」月焰奇怪地问着。 「没有,我们该走了。」皇甫卫宇忙敛起心神。 「好。」月焰挽着皇甫卫宇的手臂,笑得好开心。「咱们今天就当一天的阿哥阿妹吧,宇,人家说你是俊阿哥呢,嘻嘻!」 「是,是,漂亮的阿妹!遵命。」皇甫卫宇压住心中异样的情愫,和月焰手挽着手一起走着。他拉着她的手,心中却涌上了一股甜甜的苦闷,月焰,要到什么时候妳才会爱我呢?又要到什么时候妳才能知道我是这般深爱着妳呢? ☆ ☆ ☆ ☆ ☆ ☆ 到了约好的时间,三人聚在相会场所,端木翼还带了一个麻袋来。 「皇表姊,皇姨爹和皇姨娘他们我已经顺利救出来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此刻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北扬境内了。」端木翼向他们报告。 端木翼不但打听到了皇阿爹下落,还将他们也救了出来,月焰好感激。「灵羽,谢谢你!这是约好要借你的火灵石。」她将耳朵上的一只红耳环取下。 「这是火灵石?」端木翼瞪着那只耳环发楞,他该不会被骗了吧? 「嗯,身边带着大石头总是不方便嘛。」月焰纤手一翻,小耳环立刻变大,成了直径约三四吋的红色圆球,她手再一翻,火灵石变成一个火红的坠子。「我是为了方便才让它挂在耳朵上,你是男孩子,就将它当成项链坠子戴着好了。」她将火灵石交给端木翼。 「谢谢皇表姊。」端木翼谨慎地将火灵石挂在胸口。 「你说有要事要告诉我,就是皇阿爹平安无事这件事吗?」月焰问。 「啊,我差点忘了!请原谅我。」端木翼起身将麻袋解开,露出里面被捆绑住的秋挽,她的嘴巴塞进了布条,愤恨的眼睛瞪着月焰。 「秋挽?」月焰很吃惊。「灵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救皇姨爹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好玩的事情,又怕皇表姊妳不相信,只好带她来亲口说给皇表姊听啰!」端木翼将她口中的麻布取下。「来,乖孩子,把事情说一次给我亲爱的皇表姊听吧!」 「你别想!我……」 秋挽话尚未说完,端木翼凑近她面前,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乖乖的,说啊,把事情都说出来。」 秋挽的眼睛变得朦胧,头轻轻地点下。 「妳是谁?怎么混进皇宫的?」 「我是北扬皇后的侍女,皇后和西宁的左贤王合作,左贤王让我以他的侄女名义送进宫,接近西宁皇……」 「妳怎么陷害月焰表姊的?」 「左贤王为了能让凝花公主当上女皇,派他的心腹入宫当御前侍卫,那天假意刺了我一刀,好让姬月焰那丫头背负治下不严的罪名被罚闭门思过,她就没办法负责西宁皇渡暑的安全,我们就能趁机下手……」 「妳怎么带走我皇姨爹的?」 「我跟西宁皇说要赏月,那个笨蛋,我说什么他都听话,乖的很……我在饭菜里下了药,皇后再派人将他们送到了北扬境内……」 「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宁皇不见了,姬月焰一定会带兵去找他,那丫头不在京城,兵力减弱了一半,他就可以除去阻碍,让他孙女凝花公主登上皇位……」 「他为什么不自己登上皇位?要这么麻烦让凝花公主登基?」 「西宁人民很拥护皇族,他不能冒险,凝花公主是最适合的傀儡,为了那个男人,她一定会乖乖听话……」 「那个男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 「为什么北扬皇后这么恨月焰表姊?」 秋挽的脸变得狰狞。「他们害惨了皇,皇后恨他们,皇后要复仇,那丫头、那丫头和皇琉风毁了皇后的复仇计划,我们的皇,我们定要报仇!」秋挽尖叫着。「我们不会善罢干休!,总有一天我们要让你们也尝尝失去心爱人的滋味,哈哈!」 秋挽的笑声越发凄厉,端木翼用力敲了秋挽的颈子,她便昏过去了。 「皇表姊,妳都听到了?」端木翼问。 「灵羽,谢谢你。」月焰握紧了拳头,好可恶!好阴险的计谋啊! 「我还听到北扬打算出兵的消息,妳可要小心一点。」端木翼提醒月焰。「时间不多了,把她送回去之后,我还有事。」他叹口气,他还必须有另一颗灵石才行。 「我送你。」皇甫卫宇送他到了门外。「祝你一切顺利,为了你所爱的那个人。」 「你知道?」端木翼吃惊地望着他。 「不,我只是感觉你身上有和我一样,为了某人心甘情愿的气息……」 「我也祝你一切顺利。」端木翼握紧了皇甫卫宇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 ☆ ☆ ☆ ☆ ☆ 月焰和皇甫卫宇虽然担心着在西宁城的织雪,但天晚了,城门已关,他们只好等到隔天早上。 月焰和皇甫卫宇叫了早餐,准备一吃完就立刻出城。 吃着吃着,月焰忽然放下筷子,深深叹了口气。 「妳在担心织雪?」皇甫卫宇问。 「嗯。如果灵羽给我们的情报是真的,那么很快就要打仗了,我不想打仗,战争的可怕,你和我最清楚,我不想让无辜的生命葬送在战场上……」 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月焰愣了愣。 往楼下一瞧,到处充满了被召集的士兵,那些士兵有的纪律严谨,应是原本即镇戍的军队,也有些大声喧哗,像是被征召而来的农人,其中还有些像是蕃兵,月焰面色苍白地咬紧了下唇,北扬是认真的! 皇甫卫宇握紧她在桌上颤抖的小手。 「宇,现在不是检阅兵士的季节,可是北扬在招集军队……」她说着,忍不住激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费尽苦心,不想发动战争,那时明知皇阿爹在他们手中,性命危在旦夕,我有的是理由兴师问罪、发动战争,可是我不想殃及无辜的兵士和无辜的百姓,宁愿暗中请人相帮,为什么现在还要逼我出兵,为什么?」 皇甫卫宇无言地握紧她的手。 战火即将点燃了。 ☆ ☆ ☆ ☆ ☆ ☆ 他俩快马加鞭回到洺水关,才刚抵达,便接到了左贤王叛变的消息。 「宇,我们立刻回去!」听到消息,月焰激动地就要冲出门。 「月焰,城里有宙跟小蔚在,不会有问题的。妳一回去,北扬马上就会攻过来,到时整个国家都有危险啊!」皇甫卫宇劝着月焰。 「你说的没错……」月焰的声音低了下来。 月焰压下想立即回去的冲动,可是他们估计错误,过不久织雪兵败被俘,左贤王拥立凝花公主为新皇。 月焰几乎要崩溃了。「不可能!宇,不可能的!我把最精锐的部队留给她了,我把宙和小尉也留给她了,雪怎么会打败仗呢?我不相信!我要立刻回去!」 「月焰!」皇甫卫宇拦住她。「听我说,西宁的人民相当拥护皇朝,左贤王不敢轻易杀雪公主,而且凝花公主很善良,她不会对织雪怎样的,妳要冷静啊!」 他扶着月焰坐下,就在这时,北扬送来了战书。 「可恶!卑鄙的北扬!我若回去救织雪,边境就有危险,若不回去,织雪怎么办?到底我跟他们有什么大仇,他们要这样对付我?」月焰进退两难恨极了。 「宇,下兵符调动洺水关周围几个郡的军队吧,我们拼了!」 整个西宁可以说是四分五裂了,虽然国家动荡不安,局势混乱,但谁也不希望当亡国奴,国都落入左贤王手中,但一些左贤王势力范围的郡还是冒着危险暗中给月焰援助。 北扬的军队虽强,月焰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复兴塔萨的时候,她就以巧计奇袭闻名,北扬的攻击都在洺水关前便吃了败仗。 但是久处僵局依然对月焰十分不利,西宁在内忧外患之中军力分散,北扬的军队只要对付不到一半的西宁军力,而月焰的军队除了要应付北扬,还得注意左贤王的军队会不会随时从西宁城攻过来,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月焰咬着唇,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这日月焰和皇甫卫宇正在商量军事,门口的传令兵报告有客人的消息。 看见走进的客人,月焰心中又惊又喜。「耀星,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妳!我听说织雪大姨子被困在西宁城,未来的妻子苦守边境,所以立刻领着我的军队来了。」 「哦?军队?」月焰望着他问。「在哪里呀?」 赫连耀星笑着。「本来我该亲自领兵前来的,不过我担心妳,所以就先骑马来了。放心,再过几天就会有二十万精兵来支援妳,另一支二十万精兵的亲军也去西宁城支持织雪去了,我未来的妻子,有没有很感动啊?」 听了赫连耀星的话,月焰她瞋着「什么妻子,一年之约还没到呢。」 赫连耀星微微一笑。「不用等一年,我现在就能决定,我要娶妳!」 月焰一愣。「赶快把这场仗打完再说,战争一日不结束,我可没心情谈婚事!」 「这倒也是!不过这次妳非要给我个答复不可喔。」 月焰沉默一会儿。「再说吧!」她抿抿唇回答,她喜欢赫连耀星,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可是,为什么她还要犹豫?为什么她的心会摇摆着不肯答应呢? 虽然月焰未给他肯定的回复,但赫连耀星不以为意,他相信月焰终究会成为他的新娘。 月焰的心全悬在军情上。「太好了,多了这二十万精兵我就可以好好地布阵了!耀星,给我组织结构好吗?咦,宇呢?他到哪里去了?」月焰想和皇甫卫宇商量,却找不到他的踪影。 「皇甫将军方纔有点头痛,所以先回营歇息了!」王琨回答。 「是喔?刚刚他还好好的呀!」听到皇甫卫宇不舒服,月焰皱着眉。「快叫军医去看他!大敌当前,他可别倒了,宇可是我最重要的副将哪!」 ☆ ☆ ☆ ☆ ☆ ☆ 援军来了,大家士气大振。 这阵子北扬经常宣战,月焰忙着应敌跟调度军队,在征战之间的空档,她又不能拒绝给予支持的赫连耀星的邀约,和皇甫卫宇在一起的时间减少了,不再像从前一样形影不离。 转眼已经到了春天,其间赫连耀星因为东焰内乱而带着一部份军队赶回,但内乱结束后,他还是赶回月焰身边,让月焰很感动。 这段期间,北扬攻不过洺水关;织雪在西宁城外牵制着左贤王,各路人马就这样僵持不下。 这日,月焰和皇甫卫宇、赫连耀星骑着马到洺水关外观察地形。 皇甫卫宇望着在前面的月焰,心中一阵酸楚。 他不是早下定决心默默地守护着她?他不是早下定决心,只要她幸福,他甘愿一辈子背负着这个甜蜜的痛楚?可是为什么每当他望见月焰和赫连耀星在一起,心就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每当心却是这么苦、这么涩、这么痛楚? 他望着月焰和赫连耀星骑着马一路谈笑着,笑声随着风送到他的耳边,曾经听见她的声音是多么幸福,此刻那笑语却变成了刀剑,狠狠地戳在他的心。 月焰停了下来,赫连耀星下马去扶她,她扶着他下了马,两人的身影多亲昵…… 不要!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他苦涩地闭上眼,心在淌血。 他掉了马头,催着马疾疾地离开了。 ☆ ☆ ☆ ☆ ☆ ☆ 「皇甫将军……」王琨推门而入,却见皇甫卫宇趴在桌前,桌上凌乱地散落着酒杯,房里充满酒气。 「皇甫将军,快醒醒,营里是禁止喝醉酒的!」王琨摇着他。「若是给人发现了,可是要依军法处置的!」 「王将军,我没有醉。」皇甫卫宇睁开眼睛,缓缓地自桌上坐起。 「哪个喝醉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王琨瞪着他。 「虽然我是喝了几杯,但我、我真的没有……没有喝醉。」皇甫卫宇断断续续地道。 「几杯?你桌上这些恐怕不只几杯吧?」王琨摇摇头,「好吧,你说没醉就没醉,行了吧?」他叹气,皇甫卫宇是仅次于月焰的副将,但若违反了军纪,身为监军的他还是得照罚不误,只是这样可就有伤他们的情份,也有伤月焰的颜面了。 「王将军,若我真醉了也好,至少,我可以暂时忘记她,忘记这些痛苦的、恼人的事情,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忘不掉我身为武官的职责,当我想好好醉一醉忘记全部的时候,理智却叫我不准喝,我真的很想……很想忘记的!王将军……」皇甫卫宇断断续续说着,眼眸蒙上一层迷茫,一层凄楚。 「皇甫将军,你这么有才能,年纪又轻,不知有多少名媛淑女想嫁你为妻,你何苦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王琨婉言地劝慰着,他早就看出他喜欢月焰,援军抵达之后大家都很高兴,只有皇甫卫宇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忧郁。 「王将军,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要不爱她我办不到。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把她忘掉?要怎样我才能蛮不在乎地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笑?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笑着祝她幸福,可是……可是……」皇甫卫宇痛苦地抱着头。 「皇甫将军,你累了,歇息一会吧!」王琨扶着他到床上。 皇甫卫宇倒在床上,面上满是凄苦。「王将军,我是太理智还是不够理智?明知道她不爱我,她只把我当作青梅竹马的朋友,我还是爱她,爱到情愿折磨自己,摧残自己的心,来成全她的幸福……可是你瞧,明知道现在,她也许在别的男人怀里,我还是只想着她……」他闭上了眼,泪水自他的眼角滴落。 王琨同情地望着皇甫卫宇。「皇甫将军,你的深情我了解,可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无法帮你啊!」 王琨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迷蒙中,皇甫卫宇睡了又醒。远处传来了雷声 ,听着淅沥的雨声,隆隆的雷声。 月焰,他那怕打雷的天女,他那需要人呵护的阿瓦尔古里,雷声这么大,闪电这么烈,她会害怕的,他要去她的身边保护她才行! 皇甫卫宇起身冲到月焰的军营。 我的真心 天色阴了,去探查地形的月焰和赫连耀星回到军营,才一回营,隆隆的雷声便响了起来。 「月焰,嫁给我好吗?」赫连耀星再度向月焰求婚。 月焰面色发白。 打雷了,闪电了,那个残酷的夜晚,血流成河,血迹和着雨水成了一条条的血河……呀!她忍住想尖叫的冲动,她不愿意让赫连耀星知道,她凤翔将军姬月焰,居然怕打雷! 望着沉默的月焰,赫连耀星再度开口。「月焰,点头就好了,好不好?」 「点头?」在雷声中,月焰只听到这个词。 「是啊,妳只要点个头就行了。」赫连耀星打铁趁热,听月焰的语气,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闪电映着月焰的脸,这次的闪光好大。 「我、我、好啦,随便你!」月焰随便地敷衍着,赫连耀星在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心绪听。 雷声再度响起,月焰快崩溃了,不要,不要再打了! 「妳是说真的?」赫连耀星好高兴。 「是啊是啊,你说什么都行!」月焰脸色发白地将赫连耀星推出门外。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赫连耀星走出她的房门,欣喜着这个美丽难缠的姑娘终于愿意成为他的新娘,心情大悦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月焰奇怪的态度。 闪电在窗外映下诡谲的闪光,又要打雷了!月焰慌得在房里踱步。「宇呢?宇在哪里?啊!」雷声响起,月焰抱着头在地上蹲着。 好一会,雷声暂歇,她马上冲出去。「来人啊,去把皇甫将军找来!」 把宇找来,只有在宇的怀里她能安心,只有在宇的怀里她能什么都不怕,她想着。可是宇到哪里去了?下午他走得这么快这么急,连她的呼唤都没听见,为什么? 雷又一次打了起来,月焰惨叫着摀住耳朵。 倾盆大雨落下,雨好大好冷,月焰发颤着拿起布,想塞住自窗子漫进的雨和寒意。 窗外有个人影。「是谁?」她警觉地问。 ☆ ☆ ☆ ☆ ☆ ☆ 打开窗户,月焰瞧见皇甫卫宇站在窗外,雨打在他的头他的身,而雨水正滴滴答答地自他的发流下。 「是你!」一瞧见皇甫卫宇,全身彷佛就有了勇气,月焰立刻冲出去把皇甫卫宇拉进门。 「宇,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正要找你呢!你怎么淋得这么厉害?」月焰把一件厚厚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你脸色好难看啊,现在是紧要时候,你绝对不能生病哪!」月焰见了皇甫卫宇便立刻忘记了外面在打雷。 宇为什么动也不动呢?会不会是淋昏头了吧?望着面色发青的皇甫卫宇,月焰慌了手脚。「宇,你说说话啊!」她拍着他的面颊。 月焰温暖的手拍在他冰冷的面颊,让他醒了过来。 「不,不要!」皇甫卫宇终于喊了出来。 他真的被淋昏头了!「宇,你是不是淋太久的雨生了病?去换衣服好不好?」月焰担心地拿毛巾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皇甫卫宇抱紧了月焰。「月焰,不要嫁给他!我求求妳!」 「宇,怎么……」她要嫁谁啊?月焰愣了愣。「你喝醉了?军营里不能喝醉的!」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皱了皱眉想推开他。「别闹了,放开我。」 「我没喝醉,我很清醒。」皇甫卫宇抱紧了月焰,下巴抵住她的发。 「宇,你真的喝醉了!」皇甫卫宇越抱越紧,他身上的男性气息随着湿淋淋的衣裳一阵阵传到她身上,让她心慌意乱。 为什么她推不开他?什么时候宇的胸膛变得这么宽阔?什么时候开始宇的力气变得这么大了?那紧紧箍着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宇他不再是那个和她在草原上奔跑的小男孩了,他长大了,他是个男人了呀! 「放开我,宇,你放开我呀!」月焰挣扎着扭动身躯。 「不,我不放,我就早该紧紧地抱住妳的!」皇甫卫宇收紧手臂,他要抱紧他的天女,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开。 「宇,你把我弄痛了!」月焰开始惊慌,那紧紧箍着她的手臂那么用力,她快要窒息了! 「快放开我呀,你喝醉了对不对?看在你醉了的份上我不计较,可是你再不放手,我真的要生气了!」他炽热的体温一阵阵传到他身上,让她的心跳得那么急又那么快,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我不要放开!我等了妳一千年,这一千年妳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娘娘啊,我输了!我彻底输了!」 「你……」什么千年娘娘的,她听不懂呀!「你……你疯了!」 「我没有疯,月焰。」皇甫卫宇捧起她的脸。「月焰!看着我好吗?我爱妳,我真的好爱妳,难道妳都不知道吗?难道妳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月焰,妳看着我啊!」 宇爱她?月焰呆呆地望着他越来越靠近的眼眸。 他炙热的眸子热切地盯着她,她从来没看过宇这样热情的眼光,那眼光几乎要把她融化了,她的心好慌好乱,她该怎么办呢? 他黝黑的瞳眸越靠越近,他的头渐渐低下,终于,他的唇印上了她的。 他吻着她,狂乱又热情地吻她甜美的唇瓣。 脑袋像有雷劈过,月焰的脑袋一片混乱,宇在……吻她? 一片迷惘当中,她本能地出手。「皇甫卫宇,你混蛋!」 她的巴掌打醒了他,他刚刚做了什么呢? 她爱上你之前,你不能表白、不能暗示、不能明示,倘你违反规定,全盘皆输。 脑海里掠过女娲娘娘的警告,这场与命运的赌局,他是彻底的输了! 皇甫卫宇放开了月焰。「对不起!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有了!」 再见了,我的天女!他绝望地凝视了月焰一眼,而后转身冲出了她的房门。 ☆ ☆ ☆ ☆ ☆ ☆ 月焰愣愣地站着。 刚刚发生的事是不是一场梦呢?梦里宇对她说爱她…… 不、不是梦,地面的水痕是他进来时带的雨,她的手臂还隐隐留着他抱住她的微微痛楚,他身上的男性气息还留在身上,她的心脏还跳得这么快这么急…… 宇喜欢她,可是她从来不知道。 闭上眼,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掠过。 这些年,宇一直陪着她,寂寞时他会用他温暖的胸膛让她依靠,生气时他会哄着她,不论在哪里他都在她身边,默默地护着她、守着她,在她心里,她一直把宇当成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宇说他爱她啊! 想起了我那小冤家,千言万语难描画,我的他,风流多情又潇洒,说的话儿让人夸,唉呀呀,想起他,心儿狂跳一百下,脸儿红透似桃花,意乱慌如麻。 耳边好似又听到了宇低低的声音为她念着小说里的词句。 意乱慌如麻…… 窗外的大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可她的心,迷惑了。 ☆ ☆ ☆ ☆ ☆ ☆ 军事会议后,月焰独自坐在桌前沈思。 这几天她一直躲着皇甫卫宇,虽然有大事还是会找他商量,有旁人时对待他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可是私底下她几乎不和他独处。 她不敢面对他,见了他,她又会想起那一天晚上,他炽热的吻、热烈的拥抱,一想起来,她的脑袋就会没有办法思考,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她该怎么办呢? 「主将!主将!」王琨的话打断了月焰的沈思。 「啊?」月焰从沈思中惊醒。「王将军,怎么了?」 「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王琨问,这些天月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情形是从来没有过的。 「没有。」月焰忙回答。「我很好,谢谢。」 「那么恕我冒昧问一句,您和皇甫将军是不是吵架了?」王琨又问。 「呃?」月焰楞了楞。「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问?」 「皇甫将军没有像从前一样随时都在您身旁。」王琨沈思了一会缓缓开口。「主将,说这话或许是僭越了,但是皇甫将军对您一片痴情,赫连王子也是,您可要好好处理。」 月焰睁大了眼,怎么连王琨都知道宇喜欢她呢? 「如果我的话冒犯了您,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只是不忍心看到皇甫将军落落寡欢而已……告退了。」王琨走了。 她趴在桌子上,脑袋混乱不已。 有人取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肩上,是宇吗?她心跳不已,却又不敢抬头,怕瞧见他炽热彷若要将她融化的那双黝黑瞳眸,怕瞧见他的面容,一瞧见他,她又会想起那个吻,想起那紧紧抱着她的有力双臂…… 「月焰,夜深了,妳该休息了。」赫连耀星的声音传来,月焰抬起头。 怎么了?她不是喜欢耀星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在她脑海里环绕的却是宇的面孔,宇的身影? 月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一丝小小的遗憾。 夜,深了。 ☆ ☆ ☆ ☆ ☆ ☆ 隔天月焰接获报告,北扬的皇后柳寒萤亲自领兵朝着洺水关攻来,决战的时候到了,月焰下了决心反守为攻,听到这消息,她立刻下令出动三十万军队迎敌。 向来西宁都是以守为主,甚少向前攻城,这次北扬失算了!月焰之前之所以不攻城,乃是因为当时是冬季,大雪之中,难保埋伏,冰雪之中,又不好行军,攻城有损无益,她才采取守势,养精蓄锐,等着春天的到来。 月焰在战车上指挥着,战斗一开始采方阵格局,五千名善射的弩兵骑着马,担任摧锋,万箭齐发,后面四十二路步兵趁势追击,两翼部队身披重铠,成射出状,后面三排背对着大军,作为「卫」保护军队,让北扬军无法从后面包抄。 以方形之阵奇袭之后,北扬士气大锉,紧接着,月焰改采雁行之阵,包抄北扬军队。 她下令,队形变成了『钩行之阵』,钩处的指挥官皇甫卫宇直直地冲了出去。 「可恶!」柳寒萤气得大喊。「西宁的军队不是比我们人数少?为什么在兵力相差的情况下,西宁还是渐渐逼近来?攻啊!」 柳寒萤下令攻击,但北扬军已渐渐疲软,再怎么攻击都破不了西宁军队。 「皇后,姬月焰的弱点是皇甫卫宇,只要他一除,姬月焰那丫头就等于少了一只手了!」秋挽报告柳寒萤。 「皇后!西宁军队逼近了城墙,朝阳城怕是要失守了!」 「报告皇后!左翼败退!」 「不,我们不会输的!」柳寒萤咬紧牙。「将弓箭手全调来,专攻西宁左翼!」左翼正是皇甫卫宇的那支军队。 「快瞄准!专攻皇甫卫宇!」柳寒萤毫不容情地下令。 「可是皇后,叶将军在那啊!」一旁的军师提醒。「这样叶将军也会一起死的!」 「不管了,死个叶将军算什么!放箭!」柳寒萤冷冷地笑了。 ☆ ☆ ☆ ☆ ☆ ☆ 月焰在前线的战车上。 宇呢?这场战役都快结束了,宇为什么这时还没给她回复?在战场上宇总是第一个向她回报的,为什么这次都三击鼓了,她还没看到他回来? 这场战役她胜了八成,可是心却为什么这么慌这么乱?为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浮起呢? 她好不安,她好想立刻离开战车去找宇,只有看到他才能让她安心,可是她是主将,她不能离开! 宇,你快回来呀!等你回来以后,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快回来呀!月焰在心底默默祈求。 月焰着急地望着远方,好不容易,她终于盼到了那匹熟悉的枣红马,自远方向着她奔来。 宇回来了!她一阵欣喜,但当皇甫卫宇的马越来越靠近,她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不论经过如何惨烈的战役,她的宇永远抬头挺胸,英姿勃发的回到他面前向她报告胜利,为什么今天他伏在马脖子上? 皇甫卫宇的枣红马来到了她的战车前,他的身上满是箭,战衣上染满了鲜艳的红。 「宇……」月焰呆呆地站在战车上无法动弹。 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她这是梦?她的身躯是风中的弱柳,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倒下去。 「月焰,妳小心!」赫连耀星扶住快从战车上摔下来的月焰。 王琨将皇甫卫宇抱下马,他的身上满是刀伤、箭伤,他的身上不停地冒出鲜红夺目的血,映在她的眼帘是那么刺眼。 她摇摇地下了战车,抱起在地上的皇甫卫宇,颤抖的手轻碰着他的鼻。 他还有呼吸!月焰深深吸了口气,抚着皇甫卫宇的面颊。 皇甫卫宇努力地睁开眼望着他心爱的月焰,以细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说 着每一场战役后他会对她说的话。「月焰,我……回来了……」 他说着,血自他嘴角溢出,那样夺目的鲜红。 「宇……」眼泪从月焰眼中落下,落在他的面颊。 「对不起……」皇甫卫宇想抬起手擦去月焰的眼泪。 我的天女,对不起,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妳,可是我输给了命运的转轮,我们依然注定无法在一起…… 「主将!」王琨哽咽着声音唤她。 是什么声音?谁在说话?月焰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听清楚王琨的问话。 「主将,北扬的军队已经开始撤退,我们要乘胜追击吗?」 这是战场!月焰定了定神,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乘胜追击,攻城!」 她不能倒!三十万士兵的生命在她的手中,她不能输! 军医从表情木然的月焰手中接过皇甫卫宇,做了简单的处理将他送到临时医疗所。 一阵风沙扬起,沧茫之中,月焰站了起来,她要快结束这场战争,她要让宇到安全的地方,她要赢! ☆ ☆ ☆ ☆ ☆ ☆ 北扬的军队撤到昭阳城内,西宁□□营的士兵用毒龙神火喷筒,拿到城墙的垛口上乘风点火,随后西宁的军队铺好壕桥通过了护城河。 守城的军队投降,柳寒萤败走后方,这场战争是西宁胜了。 战役暂时告一段落,北扬损失惨重,暂时应该不会再攻击,西宁军营里灯火通明,举行着庆功宴。 月焰没心情庆什么功,她匆匆说了几句话后,便将主持庆功宴的任务交给王琨,冲到皇甫卫宇的床边。 军医正在皇甫卫宇床边,见她来了,站起身对着她摇摇头。「将军,很抱歉,皇甫将军受伤太重,我无能为力,请将军节哀!」 军医退出去,只剩月焰在皇甫卫宇的床边。 月焰面无表情地抚着皇甫卫宇的颊,他的唇没有血色,脸色白得就像是窗外飘落的、逐渐失去了生命的樱花雪。 「宇,你张开眼睛啊!你说过你要一辈子陪我的!你说过一辈子要当我的护卫不离开我!宇,你醒醒啊!」 月焰啜泣着,眼泪一颗一颗地自她的眼眶里滑出,滴在他的脸庞。 「宇,你才说过你喜欢我的,我也才刚刚发现我喜欢你,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准你走,不准啊!」月焰伏在他床边大哭了起来。 ☆ ☆ ☆ ☆ ☆ ☆ 皇甫卫宇已经昏迷了三天了,他的伤势很重,谁也没有把握他能不能活。 月焰守在皇甫卫宇身边没有离开过,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露过伤心的表情,可是皇甫卫宇受重伤后,她再也隐藏不了她哀伤的情绪。 「月焰,妳去歇歇好吗?」赫连耀星望着月焰柔声劝慰。「皇甫将军受了伤之后,妳一天比一天憔悴,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难过的。」 「不,我要在这里陪他,以前我做了恶梦,都是他在我身边陪着我,安慰我,所以,这次我也要他醒来就能看到我……」 赫连耀星望着月焰,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这三天他看着月焰守在皇甫卫宇的床前,她在他的面前一向是聪明冷静一点也不像是十九岁,无论军情再怎么紧急、在多危险的困境,她依然能够冷静地指挥军队、布置救援人马,在皇甫卫宇受伤后,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没见她掉过眼泪,可是她为了哭得这么伤心。 一股不祥的预感掠过赫连耀星的心头,他深深吸了口气。「月焰,虽然现在不是问妳的时候,可是早晚都要问的,妳还愿意嫁给我吗?」 月焰抬起头,她的眼眸含着歉意。 「为什么?我为妳付出了真心真意,为什么妳答应了我要嫁给我,却因为他受了伤而变卦?」赫连耀星忍不住大喊,他好不容易盼到她点头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真的付出我的心,怎能这样说结束就结束?妳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妳知道这对我是多么残忍、多么不公平!」明知不可能,他还是想挽回。「别忘了,妳的军队里还有我的兵马,妳不怕我率兵离开吗?」 「你要走,我也没有办法。」泪珠从月焰的眼角滑落。「他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不能辜负他……」 该死!明知道她的眼泪是为了别的男人而流!可是为什么看到她哭泣,他还是这般心痛? 「月焰,同情和爱妳要分清楚啊!」赫连耀星抱住了她的肩用力摇着。「我是真的爱妳啊!若是交换立场,我同样也愿为妳生、为妳死!」 「耀星,我知道你对我的深情,不然你不会千里迢迢带着军队赶来,也不会陪着我在危险的战场一待就是这么久。可是,对不起,对不起……」月焰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在她无知的时候她伤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而现在,她要辜负另一个了。 「我真的只能说抱歉,如果你要撤退,我不能勉强你留下。」月焰的嘴角扬起一抹悲哀的微笑。「可是你不会,耀星,你不会的,你是那么善良的人,你不会这么做的……」 「妳是吃定我了!」赫连耀星忿忿地瞪着她。「我确实不可能放下妳和妳的军队不管!可是我留下来的条件是要妳嫁给我,如果我开出这条件,妳不可能会拒绝,因为妳不会为了自己而让这么多人死在异乡!」 「如果说要我嫁给你,你才肯留下你的军队的话,我也许会为了这些士兵的性命而嫁给你,可是这对你、对我、对他都不公平。」月焰深深吸一口气。「耀星,你的条件这么好,一定有比我更好的闺秀公主要嫁给你,你何苦硬要娶空有躯壳,心却不在你身上的我呢?」 「如果他死了,妳难道不会考虑嫁给我吗?我可以给妳幸福的!」赫连耀星沈痛地说着,明知道她的心难以挽回,他还是不甘愿放弃呵! 「如果宇死了,我就不可能幸福了……」月焰带着温柔的表情握住皇甫卫宇毫无知觉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颊上抚着。 「从小,宇就在我身边,默默地陪着我,守着我。我生气的时候他会逗我笑;我闹脾气的时候他会包容我,我难过的时候他会陪着我,我早就习惯了有他的日子,没有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如果他走了,我该怎么办……」她闭着眼,唇边噙着微笑,眼泪却从她的眼角一颗颗掉下。 「我之所以能活得像我,是因为他在我的身边,如果说我是冰山,宇就是包容我的那片大海;如果我是火山,他是任我燃烧的大地;如果我是漂流的,不定的云,他是拥住我的那片天空。他从来不想约束我,从来不想改变我,在他面前,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耍赖就耍赖;爱大叫就大叫。和他在一起,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可是就是因为太自然了,所以我一直没发现他对我是多么重要;因为太理所当然了,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他的深情,直到要失去了,才懂得要去珍惜……」才刚擦过的眼泪,又从她眼中一滴滴落下。 「耀星,说我不曾为你心动过,那是骗人的。我喜欢你,那次你要回东焰,我的确有一些难过。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我爱的人是他,如果他走了,我的心也一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够了,不要说了!」赫连耀星怒喊。「我不要再听了!」 「没有他,我也死了,我不能带着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嫁给你,不行的……」月焰低下头,眼泪顺着她的颊,掉在皇甫卫宇的脸颊。 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他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 赫连耀星转过身,大踏步地离去。 「宇,我伤了他的心了……」月焰抚着皇甫卫宇紧闭的眼帘,眼中充满悲伤的柔情。「我从前是不是也这样伤过你的心呢?从前是我太傻,才看不出你对我的深情,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有多爱我,宇,你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我们像从前一样,每天早上我们一起到南三所去办公,每天晚上我们一起走在星空底下,你会陪我看月亮星星,宇……」 一直昏睡的皇甫卫宇脸色变的青紫,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他频频咳嗽,口中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宇!」月焰慌了。「宇!你怎么了?来人啊,快叫军医呀!」 军医默默地摇头。「主将,我看皇甫将军怕是不行了,请您节哀。」他说完退出房门,皇甫卫宇是没救了,就让他们好好的告别。 「不!」月焰跪倒在他床前,颤抖着手擦去不停自他口中涌出的血液。 「宇,宇你醒一醒啊!你说过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的,你说过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你才刚说过爱我的,你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我呢?」 皇甫卫宇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月焰紧紧地握住。「宇,你醒了?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对不对?不要这样,你这样会吓坏我……」 皇甫卫宇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彷佛听到了月焰的呼唤,皇甫卫宇睁开了眼睛望着月焰,嘴唇动着。 「你要说什么?啊?」月焰含泪望着皇甫卫宇。 「对不起……我爱妳。」说完,皇甫卫宇停止了呼吸。 月焰全身冰冷。「宇!宇你醒一醒,你睁开眼睛啊!你怎么可以在抢了我的初吻之后就这样走了?我都还没告诉你我爱你呢!你不可以走,不可以,不可以啊!」 「你们真会给我找麻烦。」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月焰回头,望见一个身穿玄色轻纱,面容绝艳,神色冷漠的少女在她身后,她的身边漫着一阵金雾。 「妳是谁?」月焰问,她不记得有人进来。 「夕雾。」夕雾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着。 「夕雾……」月焰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看来朝颜没让妳知道多少,很好,知道越少,烦恼越少。」夕雾走到皇甫卫宇身前探出手。 「妳要对他做什么?」月焰紧张地问。 「如果妳想要他活,就快让开。」夕雾冷冷说着。「他的元灵快离身了,离身之后要回去很麻烦。」 不知为何,夕雾虽然全身上下没有半分人味,但她感觉她身上有一股和朝颜一样温柔祥和的气息。 夕雾的手拂过,一阵金雾飘上皇甫卫宇的身体,月焰惊喜地看着皇甫卫宇灰白的面容逐渐红润了起来。 「谢谢妳!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妳才好……」感激的眼泪自月焰眼中落下。 「别高兴的太早,我不像朝颜那么爱管闲事,他该受的苦还是不能免,我只负责让他元灵回身。」金雾漫上夕雾的身,她的身影逐渐消逝。「我该走了,这场赌局你赢了,但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 ☆ ☆ ☆ ☆ ☆ 皇甫卫宇昏睡了七天,他的脸色一天一天好,伤也一天比一天复原,月焰心中存着的希望也一天比一天增多。 「宇,你快醒过来,军医说你没问题了,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月焰坐在皇甫卫宇床边,紧握住他依然动也不动的手掉眼泪。 哭得累了,月焰趴在他床前沉沉睡去。 迷蒙中,月焰听见皇甫卫宇在呓语,这是七天来,她第一次听见从他的嘴里吐出的声音。 皇甫卫宇的眼睛慢慢地睁开。「月焰,不要哭……不要哭……」 「宇!」月焰激动地哭泣。「你终于醒了!你害我好担心,好担心……」 「不要哭,不要哭……」皇甫卫宇挣扎地吐出这句话。「看妳哭,我也要哭了,擦干妳的眼泪,笑、笑一个给我看……」他想看她的笑颜,他的天女笑起来是多么美丽。 「嗯,我不哭了!」月焰用手背擦去泪水,执起皇甫卫宇的左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以后不准你再这么让我担心,如果你走了,我要怎么办?」 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明明不想哭的,她明明只想让宇看见她的笑,可是她指挥得了军队,却指挥不了自己的眼泪。 皇甫卫宇吃力地想抬起右手,一见她哭,他连心都跟着疼。 「才说不哭的,又、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吐出,每说一个字,胸口就剧痛得好像要死去,可是他不能忍受看见月焰的泪眼!他好想醒着,他好想继续望着她娇美的容颜,可是他的身体好沉重。 月焰,我的小天女,不要为我担心,不要为我哭泣,我没事,我赢了命运的转轮,这辈子我会永远陪着妳、守护妳,再也不分离…… 「我不会、不会离开妳,妳放心。」千言万语在他心里,可是他无法说出,只能用尽力气吐出这句话,而后他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结发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甫卫宇的伤一天天好转,慢慢地可以下床活动了。 「月焰,妳要出门?」见月焰换了衣裳,皇甫卫宇撑起身子问。 「嗯,攻破朝阳城已经一个月了,我派出去谈和的使者还没有回音,如果北扬不肯放弃,也快是他们重整旗鼓的时候了。」月焰低叹。「我也该开始重整军队了,所以等等要去勘查地形,以防万一。」 「月焰,我也去。」皇甫卫宇站起。 「不要啦,你伤才刚好,还是多休息吧。」月焰不放心地要他坐下。 「我的骨头快生锈了,让我起来活动一下好不好?」他哀怨地望着月焰。 望着那么哀怨的眼神,月焰只好点头。「好吧,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舒服的时候要立刻回来喔。」 二人来到城外的小山丘上,下了马并肩坐着,月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怎么了,在想什么?」皇甫卫宇柔声问道。 「想家。」月焰直接了当地回答。「出来这么久了,我好想念皇阿爹皇阿娘,好想念雪和宙,还有小蔚,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顺利把叛党敉平了……」 「妳想的人好多。」皇甫卫宇微微笑。「里面没有我?」 「你有什么好想的?」月焰瞪了他一眼,轻捶了他一下。 「啊,好凶啊!」皇甫卫宇握住她小小的拳头放在自己胸前。「唉,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悍马呢?」 「啊?」月焰愣了愣。「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啊!」 「我说啊,我怎么会喜欢这么又凶悍、又暴躁,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悍马……」皇甫卫宇低头望着月焰,察觉她的眼神开始有点凶恶,嘴巴也嘟得老高,他立刻改口。「不不,小的是说公主殿下最温柔多情了。」 「讨厌!」月焰扬起小拳头往他的胸口轻搥。「我知道我凶、脾气暴躁、不像女孩子啦!哼!」 「啊!会痛耶。」皇甫卫宇低呼一声。 「对不起。」月焰惊慌地用小手抚着他的胸口。「还痛不痛?」 看见她着急的模样,皇甫卫宇有些歉然。「不痛,我骗妳的。」 「坏蛋!」月焰嘟着唇搥了他一下,很轻、很轻地。 皇甫卫宇抓住她的小手,阳光映得她的手指宛若透明一般,他拿起她的柔夷,放到嘴边轻吻。 月焰羞红了脸抽回手,低下了头,望着她羞红的脸,他一阵情动,脸慢慢低下,唇印上了她的二片嫣红。 第一次是偷吻,第二次是强吻,这一次,是两情相悦的情吻。 轻轻柔柔的吻,满含着浓情蜜意,他一次又一次的吻着他朝思暮想的红唇,她的唇好柔,好甜,他舍不得放开。 月焰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昏昏醉醉的感觉胧上身,这次她的手不再扬起,而是轻轻地围上了皇甫卫宇的颈子。 「不打我了?」察觉她的迟疑,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着。 「那一次你那么突然,我、我被你吓到了嘛。」月焰又红了脸。 「原来要光明正大亲吻妳才行?」皇甫卫宇逗着她,她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皇甫卫宇,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月焰怒瞪了他一眼,饶是如此,她终究没推开他。 皇甫卫宇微微一笑,低下头吻吻她的鼻尖,唇再度印上她的,他的舌尖分开她的贝齿,轻轻钻了进去,缠绕着她灵巧的舌尖,吮着她的每一吋甜蜜。 她又开始头昏了!月焰模糊地想着,抱紧他的颈项回应着。 皇甫卫宇喘息着松开她的唇,再这么吻着吻着,他会忍不住想把她压倒在地,不可以的!虽是放开了她的唇,他的双臂却恋恋不舍地拥着她紧揽在怀,他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盼到和她两情相悦的时刻呵! 月焰总算从头昏昏、脑钝钝的情况清醒了过来,她靠在皇甫卫宇怀里享受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如果早告诉我,也许我就不会伤害了另一个人。」 「唔,那可久了。」皇甫卫宇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她的发香。「一千年前,当妳捻着花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爱上妳了。」 「一千年前?」月焰呆楞着。「我还是天女的时候?」 「嗯。」皇甫卫宇对月焰说出了他俩前世的故事,还有与命运的赌博。 「原来你是那个天将大哥?」 「妳记得我?」他很惊讶。「我以为妳都忘记了。」 「关于那些,我只记得一点点模糊的片段,记不记得都不重要,因为对我来说,能把握的现在远比虚无的前生、来世重要。可是在那一些模糊的记忆里,我记得月圆的那一天我会起得很早,为了那个送了我一束花,我一直记在心里的那位天将大哥。」月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要下来的时候,心底唯一记挂的,是我没有去向他告别……」 「原来我们彼此等了一千年,如果知道妳也喜欢我,我早就向妳表白了,可是妳这么迟钝,恐怕我再怎么明示暗示,妳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爱妳……」 「我哪有迟钝啊!」月焰不服气地瞪着他。 「还说没有,我对妳的心意连卖首饰的婆婆都看得出来了,只有妳始终无动于衷,还说妳不迟钝?」皇甫卫宇凝视着月焰,一阵风吹过来,扬起她的发,他爱怜地为她拂去扬起的发丝。「说实话,如果不是听到妳答应嫁给耀星王子,恐怕永远都不会跟妳表白了。」 「我?我没答应过他啊!」月焰诧异地望着他。「从头到尾我都只说我要考虑而已,什么时候说要嫁他了?」 「那天打雷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他要妳点头嫁给他,妳回答随便都好的。」 「我那时只是很想把他赶走,雷声那么大,我根本没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月焰懂了。「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受了刺激,你根本不会告诉我你爱我,对不对?」 「嗯,若不是受到耀星王子的刺激,也许我就真的会把我的爱永远藏在心里,永远不告诉妳了。因为我爱妳,我愿意为妳做任何事;因为很爱妳,所以我愿意忍受所有的委曲;因为太爱妳,所以我愿意付出一切我所有的,只要能看见妳的笑容,只要能让妳快乐,我什么都愿意。」 「好恶心喔,呵呵!」月焰笑得好开心。「继续嘛!继续嘛!」 「还不够吗?」皇甫卫宇拥紧了怀里的人儿微笑。「从前我念给妳听的时候,妳不是老嫌这种台词很恶心,让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扫也扫不完?」 「那不一样嘛!」月焰撒娇,她晓得为什么女主角们老是听不厌,因为当宇用低低的声音跟她说情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种甜蜜的幸福。 「还要听?不怕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皇甫卫宇戏谑地望着她说道。 「不怕!我皮很硬的。」月焰笑得很甜,很灿烂。「快说你喜欢我哪里?人家想听你说嘛。」 「公主殿下开始会撒娇了?」皇甫卫宇捧起了月焰的面颊,他的顽皮姑娘,他就是无法拒绝她。「好,我说啰,等会鸡皮掉了一地可别怪我。我喜欢妳的笑、喜欢妳生气的模样、喜欢妳忽晴忽雨的心情、喜欢妳透明澄澈的心。我喜欢妳的所有,不管妳是丑是美,是年轻是老年,因为妳是妳,所以我爱妳,够不够?」 「够了!」月焰望着他深邃温柔,几乎要让她融化的深情眼睛。「对不起,有句话,我应该在你醒来就告诉你的……」 「什么话?」 「我也爱你。」 ☆ ☆ ☆ ☆ ☆ ☆ 两人回到军营后,之前派出的使者已经回来,另外北扬也派出一位使者前来谈判,柳寒萤同意退兵谈和,但要西宁的军队撤回洺水关,在两国各不侵犯的状况下再签正式和平条约。 既然二国谈和,赫连耀星的军队就没有留在洺水关的必要了,月焰和皇甫卫宇的感情已经稳定,再加上即将被立为太子,他留下一支军队给月焰,之后便带着自己的兵马,撤离了朝阳城。 过没多久月焰也率着军队撤离朝阳城,这日大军来到了洺山下,过了洺山就是洺水关,之后他们就能回到自己的国境了。 行经山脚,月焰立刻觉得不对。 「报告主将,前面群鸟乱飞,野兽乱窜,树林没有风却动了!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众树动者,来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北扬背信违约!明明说大家各让一步,却在这里埋伏,可恶!」月焰咬紧牙。「如果他们真心想谈和,早在那时就该派出正式使臣签订和约,哪有要退到洺水关才签之理,不,就算签了和约,他们也还是会违约的吧!」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呢? 「主将,咱们怎么办?」 「咱们可没因为要谈和就松懈了操练,停止行进,准备迎战!」 二击鼓后,月焰站在高处向下望,北扬这次决心要彻底歼灭他们!山前山后,密密麻麻地全是士兵。 「月焰,我估计有八十万士兵,恐怕北扬境内的所有士兵全来了!」皇甫卫宇神色凝重地说着。 「可恶!」月焰咬紧牙龈。「柳寒萤那家伙料定了东焰军会撤离,故意趁假意谈和来拖延我们行军,咱们士兵剩下二十万,加上耀星借给我们的十万,八十万比三十万,我只有四成把握……可恶,如果再多十万人,我就有七成把握会胜了!」 「报告主将,探子来报,前面有二十万伏兵!」王琨报告。 「我们粮食剩下多少?」月焰问。 「报告主将,还有半个月份。」 「好,全军退往洺山山顶!」她下令,希望赫连耀星的军队还没走太远,她要赌一赌! ☆ ☆ ☆ ☆ ☆ ☆ 半个月转眼过去了,月焰站在山顶向下眺望。 「明明洺水关的城墙就在山脚下,可是为什么我们回不去呢?」月焰低叹。 「月焰。」皇甫卫宇扶着她的肩膀。「妳要振作啊。」 振作?她当然想振作啊,可是……月焰望着天空凄楚沧茫地笑了。「刚刚你也听说了,我们的粮食只剩下一天份了……」 「妳……」皇甫卫宇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这种情形下说什么都是多余。 「宇,我不甘心,我不甘愿,我不甘愿被北扬摆了一道,不甘愿二十五万人马就这样死在这里!明明是北扬不守信约,明明是北扬先来攻我西宁,可是老天爷啊,你是要亡我吗?」她悲愤的声音回荡在山里。「天,你太没有道理了!」 皇甫卫宇抱紧了她。 「我没事。」月焰抬头向他微笑,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粮食快没了,我必须尽快决定,这几日探子回报,北扬的军队夜间有喧嚷呼叫,可见是觉得自己有必胜把握,因此军纪散漫了,骄兵必败,如果我们的信有送到那些地方的话,我们突出重围后,就会有人支持。」 「可惜我们被困在这里,收不到回音。」皇甫卫宇叹口气,望着天空。「北扬军密密麻麻围绕着,连鸟都飞不进来,咦,等等,妳看!」皇甫卫宇指着很远很远的山上,那山上有一个移动的小红点,红点后面一堆小黑点正朝着洺水关的方向而来。 「是雪!雪来了!这是我和她约好的标志!」月焰带泪微笑。「看那距离,他们明天就能赶到了!可是她的军队剩下多少呢?」经过长久的内乱,她的兵马应该也很疲累了吧? 「不管怎样,至少我们有了希望,不是吗?」皇甫卫宇揽紧她的肩头。 「嗯,我们绝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在那之前,我们得先下山,突破八十万大军的重围闯下山……」这很难,可是她要试试,月焰下了决心。 「宇,我们该行动了!召开所有将领吧,我要说明我的计划跟阵式,明天出击!」 ☆ ☆ ☆ ☆ ☆ ☆ 皇甫卫宇走出自己的军营,下午开完军事会议后,月焰忽然叫住他,要他晚上来她的军营找她。 明天是决战的关键,大家都早早歇息贮存体力预备明天那场最终也是最后的战役,为什么月焰在这时刻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在这时候商量呢? 走近月焰的军营,守营兵的哨点离她的营账有二十尺之遥,通常这是商量军机要事时才布的哨,可是营外的兵士不多反少,皇甫卫宇更加疑惑。 进了帐,穿着红衣的月焰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玉杯,和一把短刀。 瞧见他进来,月焰抬起头。他给了月焰一个笑容,尽管心情沉重,但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哀伤的表情。 皇甫卫宇走到她旁坐下,柔声问她。「月焰,找我有事?」 「嗯。」月焰回答,桌上的红烛映上她的脸,衬得她的面容宛若红了脸般娇艳动人。 「什么事呢?」他问,等了一会,月焰始终不开口,他指着桌上的酒,故做轻松地问。「啊,妳要找我喝酒?」 「是啊。」月焰甜甜一笑。 出乎他意料的回答,让他更加疑惑,别说平时月焰不喝酒,就算要喝,明天是决战关键,最重军纪的月焰也绝不会在此时找他喝酒。 「那怎不多找点人呢?」他问,她的笑颜让他不用喝就已先醉了一半。 「不行的,这酒只有你能陪我喝。」月焰微微一笑,手臂攀上了他的颈项,主动地献上她柔软嫣红的唇,小舌钻进他的齿间,与他缠绵地交缠。 狂烈炽热的吻,燃起了些许的火苗,他的手沿着她的肩,她的腰游移着。 她在他的热吻下发出诱人的娇吟,皇甫卫宇松开了她的唇,黝黑的眼凝望她泛着红潮的面容。「怎么了,月焰?再这么吻下去,我会忍不住想吃掉妳喔。」 红晕印上月焰的脸颊,她把嘴靠近他耳边小小声说着。「你可以吃,不过 在那之前,宇,你得割了你的发来给我!」 皇甫卫宇愣住了。「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他瘖哑着声音问,怪不得月焰一身的大红衣裳,怪不得她点了红烛在桌上,她、她是说真的吗? 「我知道,我很认真的。」月焰凝望着他,眼中有一丝受伤的表情。「你不要吗?」 瞧见月焰的表情那么认真地等他的回答,皇甫卫宇微微一笑。「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松开她跑出帐外。 难道宇不愿意?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呀,虽然阵前招亲于法不合,可是她想成为宇的妻子,这强烈的意念让她不顾一切,要宇把他的发割了给她,可是宇不想娶她吗?月焰难过地坐在椅子上。 一会儿,皇甫卫宇回来,手中多了一件半透明的金色纱巾,那纱巾周围系着一串串银铃,宝石与琉璃玉。 月焰愣住了,在她发愣的时候,皇甫卫宇温柔地将纱巾盖住了她的头。 「你还留着这个?」月焰眼眶湿了,那是西宁姑娘在月夜祭送给意中人的定情物,结婚时拿来当盖头用的纱巾呵!那次她不在意地给了宇,没想到今天它会变成她的盖头呵! 「我一直等着妳披上它,成为我的新娘。愿意嫁给我吗,月焰?」皇甫卫宇掀起了头纱,深情地凝望着月焰…… 月焰朝着即将要成为她夫君的皇甫卫宇微微一笑。「刚刚我就说过,要你割了你的发来给我呀。」宇对她是何等深情,她好感动呵。 皇甫卫宇取下了纱巾,解下月焰束着马尾的缨绳,发泄下,直直地披在她肩上,她长发披肩的娇柔模样格外楚楚动人。 在她唇边印下一吻,皇甫卫宇拿起桌上的短刀,将自己的发拉着,自肩膀的长度,利落地割断。 割了发给我那心上的姑娘,从今后我发誓只爱着她,我的发代表我的生命,就像给了她的头发,永永远远属于她! 月焰接过了他的发取下两撮,拉住自己的,取过断了皇甫卫宇头发的刀,割下二侧的鬓发,将自己的头发,与他的缠绕在一起。 剪君发,分侬鬓,作成结儿绑一起,长相守,结心意,生生世世不分离。 皇甫卫宇郑重地接过月焰绾成同心结的发,她留着他的发,他也有着她的发,这是他们成为夫妻的信物。 他斟了一杯酒,举起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血一滴一滴落下,在酒中扬起小小的涟漪。 月焰接过刀,划破自己的手腕,滴了血在酒里。 一滴,二滴,无数的爱,无数的情…… 血在酒中渐渐散成一股均匀的红,而后融合,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她的,鲜艳夺目的红,在红烛映照下分外鲜明。 月焰将酒分成二杯,举起一杯,放在皇甫卫宇嘴前,他拿起另一杯,放在月焰的唇前,二人一仰而尽。 誓约成立。 皇甫卫宇放下酒杯执起月焰的手,虔诚地,柔情地吻着她手腕的伤口。 一抹微笑自她唇边漾开,但一行眼泪,却自她的面颊滴落,滴在她的手背,他抬起头,对上了她的泪眼。「怎么了,月焰,伤痛么?还是妳后悔了?」 皇甫卫宇轻声问。 明知道她不是伤痛,明知道她不是后悔,可是他俩谁也不愿说出在心底那最深的遗憾,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也许,也是活着的最后一夜。 月焰摇摇头,神情那样温柔,却又那么坚决。 他吻着她的手腕,吻着她的手臂,吻上她的颈项,将脸埋在她雪白的脖子,移到她的耳旁,轻轻地呢喃。「不要哭,我的新娘,不要哭。」 止不住的泪,一滴滴落下来。「我爱你,宇。」 「我也爱妳,很爱、很爱妳。」他吻去她的泪珠,吻上她的眼帘,吻上她的鼻尖,吻着她的面颊,吻着她的唇。 在他吻上她唇的同时,月焰攀住他的脖子回吻着他,他抱起她纤细的身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伸手解开她的衣襟。 衣裳一件件落下,直到他俩如初生的婴孩般□□。 他吻她,深深地,热烈地。 ☆ ☆ ☆ ☆ ☆ ☆ 激情的时刻结束,皇甫卫宇拥紧了月焰,拥紧他千年的爱恋,唯一的珍爱。 「我的小月焰,对不起,方纔弄痛了妳……」皇甫卫宇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月焰羞涩地摇头,脸上犹带着浅浅红晕。「宇,不痛的。」他有多珍爱她,她知道的。 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凝视着她,他要把她看清楚,深深印在心里、烙在心底。 「宇,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爱我吗?」月焰轻声问着。 「当然爱!」皇甫卫宇毫不迟疑地回答。「妳呢?还愿意嫁给我吗?」 「嗯。我会,不过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们不要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我们当平凡的人就好,我们可以在草原上,静静地放羊、养马……」 「还可以养孩子。」皇甫卫宇望着她,微笑道。 「你……好坏!」月焰瞋了他一眼,脸却是一片驮红。 「结了婚不养孩子,还有什么好养?」皇甫卫宇轻轻捏捏她的鼻尖。「咱俩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只希望孩子别像他娘一样粗暴。」 「你最讨厌了!」月焰瞪了他一眼,可是如果明天败了,养孩子的美梦,就真的要等到下辈子了。「我好想念塔萨,想念那里的天空,想念那里的草原,夏天的草原开满了雪白的阿瓦尔古里,我好想再一次看着那片花海,好想再一次在草原上奔跑……」 「等结束了,我们就回到塔萨一趟,看看那些花、那些草,好吗?」 「一言为定。」 「子时了,我们歇一会吧,等天亮了,有很多很多事要做的……」 「是啊,很多事……」月焰点点头,靠在他的胸膛。呵,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才让他俩在一起,转眼却又可能分离?她咽下想哭的冲动闭起眼,她绝不会输! 察觉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无声地拥紧了她,抱得很紧,很紧。 终章 洺山山谷,藏着二十五万人马。 「月焰,别紧张。」皇甫卫宇握紧了月焰冰凉的小手。 「希望柳寒萤领兵追来,希望她不会看破我的计策,如果她追来了,我们就有希望了。」看见北扬的军队旌旗,月焰精神大振。「太好了,北扬中计了!」 「方将军,你带这支军队去偷袭,偷袭之后假装跟他们对打,抢了粮食以后就逃,如果柳寒萤够聪明,她会判断你们疲累了,见利不欲行动,警戒会松懈,你们趁机下山待命,不用再回来了。」 「是,主将,就交给我吧!」方结麒领命而去,偷袭这门事他最内行。 「王将军,你去杀二十头马,留下一些马皮马肉,让北扬军以为我们已经饿要杀马的地步了。办好这件事,你的军队当作冲锋,冲到洺水关内找织雪公主,请她立即出兵。」 「遵命。」王琨领命而去。 「各路弓箭手听令,等北扬军被诱入山谷时立刻放箭,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月焰下令,她不会那么容易认输!她要努力试试,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北扬人马被诱入了山谷,她点起信号,霎时万箭齐发,北扬人马四处奔逃,西宁军队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月焰微笑,第一步是她胜了,她要一股作气,杀出重围才行! ☆ ☆ ☆ ☆ ☆ ☆ 北扬的军队上了山,发现西宁军队早已营去人空。 「可恶!」柳寒萤愤怒地大吼。「姬月焰那个丫头到哪去了?我们兵马比他们不知多了几倍,而且已经密密麻麻地把洺山包围住,连一只鸟、一只野兽也逃不出去,为什么还会让她逃走了?」 「他们走不远的,他们已经饿到杀马来吃了!」秋挽报告。「皇后,要追吗?」 「追?追那边?」柳寒萤瞪着前方。「快查出他们的方向,别让他们走远了,我要歼灭他们!」 「皇后,探子在西南方发现了西宁军队!」 「很好,老天是公平的,她们害得他那么惨,我要她们给他陪葬!」柳寒萤冷笑。「来人啊,传我命令,看到姬月焰格杀勿论!我倒要看看只剩下几万人马的她还逃不逃得出去,这次妳插翅也难飞了!」 ☆ ☆ ☆ ☆ ☆ ☆ 正午艳阳高照,月焰带着兵马来到了半山腰。 他们在山林里放了火,有一半的北扬军被阻在后,暂时不可能追来,而包围着他们的北扬军却还是密密麻麻。 「咱们已经成功出击了,大家加油,我们快要可以回家了!」月焰激励大家,可是她的手心流着冷汗。 「各将士听令,前锋由东方初晓将军率领,中锋由皇甫卫宇将军率领,我姬月焰做为后卫,只要能下山,就不要再回头!听到吗?」 「是!」 「月焰,」皇甫卫宇望着咬紧下唇的月焰,心中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换我押阵好不好?」 「不,我是主将,由我押阵。」月焰坚持。 「月焰,」皇甫卫宇依然不放心。「探子说,柳寒萤下令要取妳的命,我怕妳押阵不安全。」 「宇,我已经下令了,军令如山啊,别担心,我们可以一起平安回去的。」月焰说服自己,可是他们能不能顺利下山,能不能顺利回家,她实在没有把握。 「一击鼓!」月焰下令。「放箭!前锋部队出击!」 他们放箭,前锋下山了。 「二击鼓!」月焰喊。「放□□!」 他们放□□,中锋下山。 「三击鼓!大家冲吧!」 月焰带着最后押阵的军队向前冲去!冲吧!到了洺水就安全了,到了洺水就等于回到了西宁,她就能安心了。 汗水布满了月焰的额头,她拿着剑档掉一支又一支向她刺来的刀剑。 过了多久呢?山为什么这么高?路为何这么迢遥?为什么怎么走,再怎么向前,眼前都还是北扬的军队呢? 终于月焰望见了洺水关暗红色的城墙,再往前一点,他们就可以突出重围了! 等等我,宇,等等我,我马上就可以到你身边了!月焰向前冲着。 她的部下们都陆续冲出,月焰放了一半的心,但就在她想策马朝洺水关奔去时,一枝箭,二枝箭……数十只箭从她的后方射来。 她惨叫着从马上摔落。 「主将!您快起来,我们一起走!」一个部下想扶起月焰。 「不,你们先走。」月焰催促。「放□□,快啊!再不放,北扬军就追来了!」她吃力地下令。 □□点燃,隆隆的声音响起,一阵山摇地动,北扬军被隔绝在后。 四周烟雾散去,月焰睁开眼,她还活着,那么她就不可以死在这里,她要活着再见宇一面…… 她用尽了仅存的力气爬到了路边,吃力地喘着气,眼前渐渐模糊了。 ☆ ☆ ☆ ☆ ☆ ☆ 皇甫卫宇带着中锋队伍冲出洺山,已经下山的王琨正在山脚下等着他们。 「皇甫将军,你先到一旁裹伤,我见到了主将会立刻派人通知你的。」见皇甫卫宇不顾身上的伤执意等月焰,王琨劝着。 「不,我要在这里等月焰。」 「主将她押阵,你的中锋部队都下山了,押阵的部队应该不久之后也会下来了。」王琨说着。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呢?」皇甫卫宇握紧了昨夜他们结成的发焦躁不安地望着远方。「最后的□□都放好一会了,她的兵马应该已经下山了,为什么她们还没下来?」 「皇甫将军,瞧,那是主将的军旗!押阵的军队开始下来了!」王琨指着前方。 皇甫卫宇紧张地望着一个又一个死里逃生的兵士,可是里面没有月焰。 「皇甫将军,北扬军只是暂时被阻,我已经派人向织雪公主求援,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战场!你要不要先到安全的地方?」 「我要等月焰。」皇甫卫宇坚持,他怎么也见不着月焰的踪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掠过他的心头。 「皇甫将军,如果主将现在下了山,见到夫君这样不顾危险地等她,她一定会不高兴的!」王琨劝着。 「你知道我跟月焰……」皇甫卫宇很吃惊,他们昨晚的婚礼应该没人晓得。 「今早我瞧你和主将的头发,就晓得主将昨晚与你成了夫妻。」王琨叹气。「咦,皇甫将军,你要上哪去?」他惊讶地望着皇甫卫宇策马离去的背影。 「去找我的结发妻!」 ☆ ☆ ☆ ☆ ☆ ☆ 不顾王琨的阻止,皇甫卫宇冲上了洺山。 满路都是凌乱的刀箭和尸体,血迹遍地,他压抑住不安的感觉和即将崩溃的心寻着月焰。 天色渐渐暗了,尽管知道北扬军队很快就会追上,他还是不死心地寻找他的天女,他的阿瓦尔古里。 「月焰!月焰!」回音在山里回荡,可是月焰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她很快就会出现的,就像小时候躲迷藏,就算她躲得再远、再隐密,他总是找得到她,皇甫卫宇努力说服自己,继续呼唤着。「月焰!月焰!」 天黑了,夜寒了,在弥漫着风砂的路边,靠着月光反射她身上的金盔甲,他终于找着了他心爱的妻子。 皇甫卫宇冲过去抱起月焰软软的身子。「月焰,月焰!妳振作点啊!」 月焰头上的头盔早已掉落,血渍凝结在她雪白的容颜,自她的嘴角溢出的血,却仍绵绵不断地涌出。 「宇?」月焰的眼眸闪过一丝欣喜,但是痛楚随即将那抹喜悦蒙住。「呵,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吧……」 「是啊,是我!」皇甫卫宇含泪伸出手抚着她沾了血迹的颊。「振作点!月焰,我马上带妳走!」 月焰微微一笑,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握住他的手。 她在等着他,在孤单的风里,孤单的夜里等着他来,每多过一分一秒,她的生命也跟着一点一滴散去。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没见着他一面就这样死去,她好想再见他一面,好想让他的臂膀再一次紧抱住她,她就靠这最后的一点执念,支撑着随时会散漫的魂灵等着他来呵!可是现在他来了,如她渴切地来了,她却又那么希望他没有来! 「宇,为什么你要来?你快走,我是、我是走不成了……」月焰微喘着,她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弱了。 「月焰,别说傻话,我们可以一起走的!」皇甫卫宇望着逐渐凋零的她,抚着她逐渐失去血色的颊,泪无法控制地涌出。 「宇,不可能了……只是我好不甘心,如果、如果不是北扬背信,我们现在,早就、早就……」月焰连连咳了好几下,血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 「月焰!」皇甫卫宇颤抖着伸出手擦去她的血迹,那血一直不断地涌出。 「宇,你走吧,离……洺水关……不远了,你可以、可以走得了的……」她微微一笑,一双星眸半闭,却又用力地想睁着,她要看清楚宇的脸,她要把他的脸再一次深深地印在心里。「不要管我,好、好不好?」 「不,我们是结过发、立了血誓的夫妻,我怎么能丢下妳?」他凄楚地抱紧了她,抱紧了他的天女紧紧地不肯松去,他怕一松手,他的花朵儿就会跟随瓣上凝结的露珠一起消逝了踪影。 地面开始震动,追兵要来了。 月焰望着皇甫卫宇,她不要他跟她一起死呵!她要他活下去啊! 「宇,别这样……北扬追兵要来了,求求你走吧!我……求你……」月焰望着皇甫卫宇,困难地开口。「别死,你要、你要为我活下去……」 「不!」皇甫卫宇凄楚地狂喊,他美丽的阿瓦尔古里,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未违拗,但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顺从。 「月焰,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啊!妳振作点,振作点月焰!我们一起走啊!」他抱起她,眼眸闪着和她同生共死的决心。 「啊,不要,宇,听我说……」一移动,月焰从口中喷出鲜血。 皇甫卫宇咬紧唇,眼泪掉了下来,月焰吃力地抬起手抚着他的面颊。 「宇,我这辈子唯一遗憾的,是我太晚发现我爱你。如果早一点、早一点知道,我不会、不会辜负你那么久,至少我们可以、可以过几天幸福的日子……」月焰朝皇甫卫宇虚弱地微笑。 「你说过下辈子还爱我的,下辈子我们当平凡的人就好,在草原上,静静地放羊、养马。啊,草原上盛开的花儿好美丽……宇,我好想和你一起再去一次,那开满了阿瓦尔古里的草原……」月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前越来越模糊了。「宇,我好想、好想再瞧你一眼,可是我好累、好累,我想睡了……」 月焰阖上了眼睛。 他颤抖着抚着她雪白冰冷的双颊,她的小巧的鼻,她的无血色的樱唇…… 「月焰?」她的胸口还在微微地喘气,好微弱好微弱的气…… 「不,月焰,妳不会死的,妳不会死的,我要带妳走,我们一起回到开满阿瓦尔古里的草原……」 皇甫卫宇抱紧了月焰的身躯,催着马,一路狂奔。 北扬追兵来了,箭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皇甫卫宇的左手中了箭,他咬紧牙龈苦撑着,加快了马,朝前疾奔。 洺水关的城墙就在前面了,城墙前彷佛有许多人影在那,有几匹马朝着他奔来。 「月焰!宇!」 呵!是在做梦么?梦中他听见了织雪的声音,他听见了琉风的声音,皇甫卫宇抱紧了怀里的月焰,昏在马背上。 ☆ ☆ ☆ ☆ ☆ ☆ 「月焰!宇!」 织雪和琉风奔到他们身边,上官天胤将皇甫卫宇抱下马,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月焰。 「快叫军医。」织雪喊着。 「其他人准备迎战!」琉风下令,这次换她的军队出马。 「阿宇这家伙抱月焰抱得可真紧。」上官天胤喃喃自语着将月焰和皇甫卫宇分开,军医随即将皇甫卫宇带去治伤。 琉风与织雪将月焰带到后方,织雪抱着月焰的身躯呼唤着。「月!」 月焰毫无反应。 「风,妳快来,月好像没气了!」 「阿妹!阿妹!」琉风呼唤着月焰。「月焰阿妹,妳醒来啊!阿姊拼死拼活赶来可不是要看妳的尸体,阿妹,妳醒醒啊!」 无论如何呼唤,月焰都没有再睁开眼睛了。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开口告诉宇?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了……」琉风红着眼,她不想告诉他这个噩耗。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织雪哽咽着,在洺水关前等着他们的同时,王琨已经向她报告两人成婚的消息。 「天女们别伤心,我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朝颜姊姊!」琉风与织雪惊喜地回头,朝颜正在她们后方。 「咦,妳认识她啊?」琉风和织雪同时问对方,随即知道她们都认得她。 「太好了,我们的妹妹有救了!」她俩含着眼泪望着对方。 朝颜手一挥,金雾漫上月焰的身。 过一会,月焰睁开了眼睛。「朝颜姊姊……」 「小妹子,妳的命是捡回来了,这一世妳可要好好把握呵!」朝颜微笑。 「嗯。」月焰欣喜地含着眼泪,明白这是朝颜的保证,宇和她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该走了,还有另一个人我得把他带走,不过别告诉幻羽。」朝颜向织雪吩咐。「千万不能告诉她,就如同妳知道月焰和卫宇的事一样,否则幻羽和他这辈子难再见了,而且,我并没有把握能保得了他……」 「我懂,有很多事是说破了,就再难有结果了……」织雪低叹。 「妳懂就好……那么再见了。」 一阵金雾漫上朝颜的身,转眼间她消逝了踪影。 织雪和琉风将月焰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月,和北扬军很快又要开打了,妳多休息,等下姊姊们还要去迎战呢。」 「我也去。」月焰支起身子。 「不行!」织雪和琉风同时出口。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让朝颜姊姊救活妳,我可不想再麻烦她一次!」琉风瞪着月焰。 「是啊,月乖,听姊姊们的话好好躺着。」 「姊姊们?妳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月焰望着织雪和琉风,怎么她们讲起话来活像亲姊妹一样啊? 「自从打了一架之后。」织雪轻笑。「我好不容易敉平了叛党,接到妳被困的消息后,我立刻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今天傍晚才到这,却在洺水关前碰到风的兵马,我误以为是北扬军,和她打了一点小架后才发现是自己人呢。」 「琉风怎么也来了?」月焰问,她何其有幸能有两个重情重义的姊姊啊! 「听到妳被北扬军困住,阿姊能不快赶过来吗?」琉风微笑着抱住她。「不多说了,妳休息休息,阿姊们去替妳报仇,一会儿就回来。」 「嗯。」月焰答应着,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她心里有种感觉,战争就快结束了。 ☆ ☆ ☆ ☆ ☆ ☆ 八月,草原上盛开着雪白的阿瓦尔古里,晶莹的花瓣映着阳光晶莹得像冰,火红的花心像是燃烧的火焰。 一匹马朝着这片阿瓦尔古里海而来,马蹄轻轻巧巧地踏过了草,在花海前停了下来。马上的男子抱着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下了马。 「月焰,瞧,这是我们一直想回来的草原,一直怀念的阿瓦尔古里!」 他俩在那一片花海中坐了下来,从当初阿瓦尔古里花中的相见,到现在的相伴相依,十年的光阴过去,花依旧剩放,而他与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少女了。皇甫卫宇望着盛放的阿瓦尔古里,心中无限感慨。 月焰仰望着天空,那一片湛蓝可以洗清所有的烦恼和忧伤,她躺下来,尽情闻着草原的芳香。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这个景象了,没想到我们还可以再一次回到草原,再一次看到盛开的阿瓦尔古里。」月焰的眼睛红了。「好开心!活着真好!」 「还说!幸好那时我抵死也不肯放开妳!否则妳和我就再也看不到这片景致了!」皇甫卫宇伸出手指轻轻捏捏她的鼻。 「哎哟,人家是天女嘛,哪那么容易死!」月焰调皮地望着皇甫卫宇,想起过去的战争,那不是梦境,却又无法抹去的残酷真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过去了,过去了!」皇甫卫宇察觉她的颤抖,爱怜地在她的前额轻轻印下一吻。「以后换我来保护妳,我的小天女,再大的重任,我们一起背,妳再也不用一个人承受保护国家的重责大任了!」 月焰微笑着依偎在皇甫卫宇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闭上了眼享受这种宁静的幸福。和北扬谈和之后,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织雪,回西宁之前先让她来塔萨一趟,回去之后她可就没这种好日子了。 一会儿,月焰懒懒地吐出。「唉,不行!你没办法帮我背的。」 皇甫卫宇愣了一下。「为什么不行?我好歹也是个武将啊!」 月焰的嘴角扬起一抹顽皮的笑意。「这么想背啊?好啦,八个半月以后,你是可以背个痛快,我绝对拱手让给你。」她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可是在这期间,这个『重责大任』,恐怕我是得自己背了!」 皇甫卫宇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月焰笑着在他唇上点了一点。「相公,你说过要帮我背的,可不准反悔喔!」 她这个可怜的将军,这辈子恐怕是永远也没办法实现在草原上静静放羊的美梦了!可是,在那些梦想里,至少有一个是快要实现的,那就是——养孩子! 风吹过了草原,吹过了花海,在那一片花海里,有一对幸福相爱的人儿,在阿瓦尔古里之中紧紧相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