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双生 作者:稻恩 文案: 双胞胎 这辈子从来没有高兴过。 他们人生多么无奈, 总是在不停地互相比较, 谁比谁优秀, 谁又拖累了谁。 世界上伟大的角色, 向来只能让一人独享。 ——by几米 常乐乐和常一洺是一对龙凤胎,刚出生的时候他们就为谁能活下来而争斗,结果呢?常乐乐输了,刚一呼吸到这个世界的空气,就被放到了急救室里,而常一洺呢?他在妈妈和爸爸的眼皮子底下,无所事事地等着自己的眼睛可以睁开...无法永远脱离这血脉,那就占有对方的生存空间...破镜重圆是别人的,相爱相杀是自己的?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乐乐,常一洺 ┃ 配角:孙晓曼,齐恒 ┃ 其它:季楠,周洁,吴越 第1章 赤 贫瘠的想象力压垮了匮乏的语言,妄图赖以生存的低能儿,被他人拯救于水火之中的胆小鬼,囚禁在岁月中的泥潭中。 青紫的皮肤,真舍得委屈自己。 板凳抡下来的时候,是没有痛觉的,恐惧一如既往占着可怕的上峰,当你下意识地开始躲避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时机,即使不密集的撞击,也依旧让你明白,人有时候真不是东西! 跪地求饶的时候,无耻的像丢了魂的死尸。那是你活下去的证据,过去十年,被侮辱,被蔑视,被迫练就丢尽脸面的言行,无关的人多么高尚,他踏着你的血泪成河,去看那疯狂的人世,一边逼着你承认他才是最无辜的,一边撕破可笑的嘴脸埋怨时间对错,丑陋的留得了什么? 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这恶心的存在,阻挡我走向一马平川,阻挡我看向灿烂千阳,你无耻地把我对你使用暴力的责任全都赖在我身上,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这样对你,为什么你还呆在这个世界,好死不死地活着?”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如了他的意,我只有这一种对抗他的方法,好好活着。” 齐恒看着常乐乐食指与中指间夹的女士香烟,燃尽的灰自由的掉落,那星星点点的光辉,在常乐乐的瞳孔中,像极了自己看见云山之巅时,那种得偿所愿的眼神,齐恒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常乐乐很亲近了,齐恒回想起他在认识这个世界之后的十年里,颓废过,挣扎过,像条叫声很低分贝的鲸鱼,在荒芜的大海,毫无目的的求生,他的孤独,那么大,大到呼吸的空气都填不满,他以为自己会惶惶不得中日,或者他以为自己会下一秒永无宁日,可他偏偏就是空空如也按部就班地生存了,他身躯的庞大,带给他独一无二的命,顽强却又空洞,匮乏又桎梏的一条命。 齐恒很庆幸自己曾经的努力让他有足够的物质资本去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他目前在外企的汽车公司的智能研发部门,高强度的工作量以及超越的工作思想让他在大部分时候都像拧紧的发条,他们部门的负责人是一位能力极强的海归常一洺,思想有些超前,同时也是自己的同门师兄,齐恒是在校园招聘的时候碰巧进了师兄的面试,因为齐恒在研一的时候跟着常一洺的研究小组,当时是知道自己的导师带了两位很厉害的博士,专攻车辆工程,当时齐恒挤破了头进了他们的汽车安全与节能国家重点实验室,后来常一洺去了国外一所著名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在国外一家很有名的汽车公司实习转正然后待了没有很久,回国创立了新的研发小组,就是齐恒现在面试的,齐恒知道是常一洺负责的,不过在投简历时两人都没有通过消息,因为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他们由曾经的合作伙伴,变成了现在很直接的利益关系。 齐恒28岁之前未曾对某个同年龄段的女生关心过,一是高中在理科实验班的时候一心扑在学业上,后来进了大学,深知形象也是一门学问的齐恒开始把自身当作实验对象,开始反复推敲,可奈何周围一群学神,学术氛围实在太浓了,齐恒再一次放弃了攻克自身外表这一课题。 由于大学期间要经常呆在实验室,衣服也就白大褂,每天累的不想捯饬自己,后来跟了常一洺,某方面影响了自己对直男的认知,参加过几次比赛之后,在比赛现场闲聊时,发现所在的和尚专业的女生,在学识这一相同层面,更加看重外表,尤其在大一下学期,自己暑假参加的一次省级竞技比赛的时候,小组在答辩的时候,着装不统一,印象分拉低了总体成绩,无缘一等奖之后,齐恒开始抽空打理自己,渐渐的有了自己的风格,体貌特征就稍微偏上了。虽然他知道,那次比赛,其实根本不会涉及形象分如此大差距的拉低名次的现象,只是主办单位,为了自己学校组织的队伍能拿名次,而拿出来的幌子,齐恒的指导老师告诉齐恒这些的时候,当时他是一言不发,但老师有句话,让齐恒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古人在妥协这方面的智慧其实也是“贯穿古今了”,不过齐恒那时候好像忘了还有一条准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齐恒是那种宽肩窄腰又吃不胖,虽然身高179,但看起来比179高多了。在高中的时候他喜欢上了足球,平时自己学不下去的时候也会去操场踢球,所以齐恒的腿部肌肉特别紧实,另外虽然他没有八块腹肌,但他在研一的时候,每天会坐仰卧起坐,自己又是操作型的学生,平时更注意肢体的强健,虽然没有很帅了,但至少符合大众审美了,自从上了大学之后,自己平时做家教的兼职费用还可以分出部分,买些新的衣服,桃树在得到滋润之后,终于开了花,21岁的齐恒开始收到女生的关注眼光,在那荒芜的人海里,齐恒在那之后面临了考研还是就业两个问题,踌躇了一番,衡量了自己的资本优劣,跟家里人商量了之后,在实习期间就着手准备考研的事宜了。恰好那时候国家的一批实验室批下来了,他所在专业的热能与动力学专业在其中,齐恒卯足了劲儿,成功进了。 齐恒是那种很严谨但又不主动的一个人,说白了就是有点儿自我,或者矫情点儿说,就是因缺少关爱没有安全感导致的成年自闭。 尽管齐恒尽可能的在其他方面让自己伪装的像是做什么事儿都底气十足的样子,可那个缺失是学习上取得的成绩弥补不了的,有时候他就是个十分拧巴的人,他在学习上死磕的牛角尖终于有一天,冲破次元世界到达了情感层面,并危及到了他的人际交往,权衡利弊过后,于是乎,他选择了跟随党的号召,以及□□他老人家的警示名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成为一名学霸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高中班主任起初还劝解一下,让齐恒多和同学交流交流,多运动运动,齐恒还是很配合的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跟班里前后左右的同学唠两句,后来就在班主任觉得自己的劝解起到了很好的成效的时候,齐恒的成绩下降了,说是下降了,其实也就是齐恒的英语成绩降了几分,然后成功掉出年级前五。 每次考完试的齐恒: 永远对自己前进路上出现的失误自我安慰:齐恒同学,你真可以,就这也能做错,佩服佩服;对进步可劲儿鼓励:齐恒同学,这次干的不错。 毕竟对于成绩,除了任课老师,只有少数的人可以真正“爱屋及乌”。 修罗场上,谁都在为出人头地,而厮杀。只不过阵营好几拨而已。 齐恒自认为自己是正常的生活,正常六三三小初高,正常读书吃饭,经常个人,偶尔成群。朋友不多不少,日子也还算和谐。 齐恒进了理科班,到了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某一天他照常踢完球吃完饭回到教室的时候,高三楼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冷冷清清的在那儿,没有什么人,那天的夕阳红很热烈。 晚上的时候,班主任进班之后,先是让班里所有的同学停下手中的所有事儿,然后义正言辞地说,“今天下午的救护车大家都看到了吧,它呢是这么个回事儿,普通班有位同学呢,因为压力过大,加上中午下午都没吃饭,就在下楼梯的时候一恍惚倒下去晕了。”班主任这时候因为下面吱吱呀呀地讨论声,不得已先停止了他的叙述,班长这时候很配合地让大家别说话,先让班主任把话说完,班主任面不改色地先强调了一声“同学们”,然后开始“发鸡汤”。“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是铁饭是钢”“营养□□动学心理学”轮番喂,齐恒当时很不理解地想,“这才刚开始呢,那他们往后该怎么走呢?”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跟某些人不在一条路上,看不到相同的风景。 高二下学期也是只有日常,周围还是一样的人,一成不变之下却又暗藏汹涌,变幻莫测。自习课周末节假日被压缩占用,讲台墙缝的粉笔灰本来堆得像是墙漆脱了皮,什么都在更迭,齐恒也是,他每天花费大量的事间精力去消化那些被擦掉的粉状物质,以及印在白纸上的油墨,知识它们啊,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些像个狗一样的学习上的奴隶,去建造自我的金字塔,所以奴隶不说话。 齐恒所在的理科班有几对连老师都隐隐约约知道的情侣,两对异性恋,一对同性恋,嗯,女同。后来拧巴的齐恒上了大学才理解,世界是真的丰富多彩。 第2章 橙 两个女生中有一个学习可以与齐恒比拟,名字很好听,叫孙澈,嗯,很好听的一个像男生的名字,高二下学期的时候,长得比齐恒还高,那时候,齐恒像是停止生长了似的,身高仅一米六六,而孙澈那时候已经一米七了,孙澈的眉目很好看,眉型很饱满,咖色的衬得本身就白的皮肤更白了,眼睛是很自然的双眼皮,可能由于戴眼镜,眼睛有稍微的变形,但孙澈的变形不像齐恒的那种变形,人家显得眼睛有神,而齐恒稍微有些死鱼眼了,好在齐恒上了大学之后,眼睛的视力有些许的改善,加上自己平时有注意保护,慢慢眼睛变得正常些了。但两人中中的另一个不好评价,赵伊身高一米五九,比孙澈还大一岁,模样是那种很普通的可爱型,身型稍微有些娇小,尤其是跟孙澈走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两个就是跟其他男女情侣差不多的相处模式。活泼却又过于夸张,爱撒娇但又又有些偏执,对比孙澈来讲,赵伊有些不太稳重了,在旁人看起来实在是不搭,赵伊总给人一种闹着玩的样子,可不知道内幕的人却觉得孙澈和赵伊两个女生关系是真好。齐恒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虽然起初自己也以为她们呢,是很好很好的同学,后来晚上回到宿舍,男生们的话匣子也开始打开,进行夜谈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觉得她们不对劲儿,但大家都不敢随便给她们下定义。 齐恒平时作为语文课代表跟同学接触的也比较多,但自从那个晚上之后,注意她们两个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别扭了。慢慢觉得人家作为当事人都没有避讳什么,那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又有什么可膈应的,大概班里其他同学都是这样慢慢习惯然后变成自然而然的吧,又或者大家只是明面上的尊重,私底下议论纷纷的肯定不在少数,当然包括班里那些对孙澈和赵伊有意思的男生们。 齐恒有一阵子发神经,看到旁边儿同学的桌上有本杂志,齐衡直到那是言情的,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看了,好巧不巧翻到一篇,有一段描写两个女生的感情戏,神经大条的齐衡当时立即联想到孙澈和赵伊,顿时有种恍然大悟地感觉。 班里有一位成绩不好但人缘很好的女汉子黎梦,有一天拉着另一位课代表去语文老师办公室,回来后偷偷摸摸坐在她们朋友旁边说了一件很私密的事儿,关于赵伊的,齐衡那几天是真的稍微有些浮躁了,他的座位离她们的地方不远,况且黎梦的嗓门太大,齐恒不想听见都难。黎梦说,赵伊家里是重组家庭,赵伊的妈妈带着她再嫁给了赵伊的后爸,而且又生了一个女儿。赵伊跟她现在的爸妈关系不是很好,而且赵伊很讨厌她的小妹妹。 黎梦说的时候,还提了一下孙澈,她说孙澈家里也是两个女儿,只不过孙澈不是重组家庭,而且她又一个姐姐。齐恒的下铺张扬早先在刚分班的时候,跟赵伊是前后桌,因为离得近嘛,他平常会让赵伊帮她带饭什么的,平时跟赵伊也会有些无聊的小动作,赵伊也会跟他打闹,但自从赵伊跟孙澈的关系,在他看来也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两个人就开始避嫌了,是那种可以看出来的刻意的避闲。齐恒虽然那时候对感情的事情不怎么感冒,可到底是青春期的生物,荷尔蒙窜动,所以他迫不得已把自己的激情全部奉献给了祖国青年的足球事业,以及课本因为那时候的齐恒不是小说里的学霸男主的标配,颜值高又多金什么的,这些他都没有。齐恒那时候致力于以笔耕耘,开拓半亩方塘,收获十年精神硕果,滋养求知若渴的躯壳。以脚踢出国足新辉煌,新希望。咳咳,那时候,少年轻狂,有志敢当。夸大了的想法,但努力从不作假。 真正到了高三,齐恒除了学习和足球其他都算是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庆幸身边有两三个个性鲜明的人类,他们在某方面成就了齐恒如今的性格。高考前几个星期的时候,班主任在某个下午上晚自习之前,叫住了齐恒。他让齐恒做的事,令齐恒有种被欺骗了感觉,而且还是一个长达两年的局。班主任的儿子和自己同班,和自己关系吧,说不上很好,但也不算差,不过他的学习不是很好,而且班主任的儿子,眼睛远视。高考前几天,班主任的儿子,配了一副新的眼镜,为什么呢?因为班主任和齐恒招呼好了,要在高考的时候,照顾一下,同一个考场且是斜对角的自己的儿子。真想知道普希金被生活欺骗了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存在于他的生活中啊? 齐恒记得高考结束后,班主任说是要请他吃饭,齐恒没去,以要急着打工推脱了,班主任听完之后,要给齐恒钱,齐恒也没要。那之后,齐恒除了报志愿,就再也没跟班主任和班主任的儿子有过联系。偶尔听见也是从跟自己一起踢球的人那儿听说的。 齐恒那天给厂子里请了假,回校拿自己的档案,正好碰见了张扬,张扬跟他一起弄完之后,随口跟他一提。“恒啊,你知道班主任的儿子,进了某某医学院吗?”张扬说完,齐恒就惊了,“班主任的儿子到底是能抄啊,医学院今年一本线不过的话,根本进不去!”齐恒刚想接话,就被张扬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嘴,“你知道班主任的妻子是咱市里的红十字医院的护士长吗?听说那个某某医学院啊,每年有定期的实习生在咱市医院,而且班主任的妻子家超有钱的,说不定班主任是拿钱把他儿子砸进了医学院,听说,班主任的儿子,离一本线差两三分。“齐恒看着张扬的嘴巴,说出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话,有些发愣。直到张扬一句“傻了?”才把他拉回现实。 齐恒笑了笑,看着没带眼睛的张扬,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有些人,注定一出生,就要努力奋斗,求取所谓的社会公平。 常乐乐是齐恒进了研发小组之后认识的,常乐乐是常一洺的姐姐,常乐乐和常一洺是双胞胎姐弟。 常乐乐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自己的名字是乐乐,听起来起的好随便,而弟弟的名字却是一洺。爸爸当时说,起初啊,给你起的名字是一倩,上户口之前,你突然大病住院,当时家里面的人都说,别管你了,这要是治不好,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但你啊,命大。过了四个月好了,为了图吉利,就改了名,你妈妈希望你啊,好好长大就行了。 那天常乐乐说是给常一洺送要签字的资料,正巧那天齐恒也在公司的办公室,要去给齐恒实验数据,在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些争吵,正准备掉头回去的时候,从门里跑出来一个人影,撞到了齐恒的肩膀,常乐乐跑的很快,齐恒当时以为她是常一茗的女朋友,但那时候从背影看有些莫名的熟悉。所以当齐恒知道那个人是常乐乐的时候,齐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齐恒早先跟常一洺研究生的时候,见过常乐乐,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常乐乐是常一洺的女友,毕竟他两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常乐乐那时候束着长长的马尾,光洁的额头,很有精气神,衣着比较普通,但那双眼睛给齐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它们看向旁人的时候,很冷,有种云里雾里的冷。所以齐恒见到常一洺身边的她的时候,本能的保持着距离。 研究生的时候,常乐乐来了常一洺的学校,常一茗带她并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那天常乐乐走后,常一茗在实验室里待了一个晚上没回宿舍,自那以后常一洺再也没提过常乐乐。 再见到常乐乐的时候,她已剪断了头发,不再是自然的发色,而是烫过的红色波浪,妆容精致的像是个假人,身形比印象中的瘦削多了。 齐恒并不知道常乐乐在过去几年内经历过什么,连常乐乐自己也不敢回忆自己那荒唐的日子。所以常乐乐选择另一种方式终结它。 “疼吗?”他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瞳孔正在散射的人的脸,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又是怎样的狰狞。“我这十几年因为你的无耻受过的痛苦比这更深刻,你这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常乐乐抬高了声音,双手像失去控制,不住的发抖。 “鲜血不流出来,你永远不知道那也叫杀戮”她看着那个人胳膊不深不浅的红色割痕,嗓子发紧的苦涩一涌而出,她转身把那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收好,然后对着欲将板凳砸向自己的人的胸口一脚,顺便将板凳踹开,那人想要防身,结果扯裂了左手手腕的伤口,“啊~”闷沉的呼吸声,从她的脚下传出来,“废物!“那个人听见这两字,想要挣脱,脸部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形了,眼睛充血,瞳孔放大,嘴巴不停地抽搐着她见状,快速将手中的小刀抵在那人的眼睛正上方,威胁到“再动一下,流血的地方就不是胳膊了。”那人脸上的青筋爆出,她可以看见他那紧闭的牙关下,凹凸的脸部骨肉,以及那张令她呕吐的脸。 第3章 黄 她的脚从他的胸口移开的时候,故意虚踩了一下那人的左手手臂,他反应地倒是快,在躲避的过程中蹭到了她的脚尖儿,躲开了。她这次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屋,并关上了门。 那人的尖声嚎叫在整个房里环绕。 齐恒很识时务地在常乐乐跑出去撞到自己的时候,没有出声。在房门没有禁闭的办公室看见了常一茗握紧的拳头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声音很低沉的碰撞声,齐恒将手握成了拳头,放进裤子口袋,下了楼梯,果不其然,齐恒看见了在楼梯口的卫生间门口的常乐乐,常乐乐的双手伏在洗手台上,她的头上还有很多的水珠在向下蔓延着,齐恒看不见她的表情,可齐恒知道自己又一次不小心撞到了常乐乐那歇斯底里的“平静“了。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冬天的夜晚一般,不同的是,当时的齐恒是个看不见现实的傻子白痴。 常乐乐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了掩盖自己的黑眼圈,她涂了很厚的粉底,左眼的内双眼皮向眼睛外部延申出的微小的细纹,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每次见常一茗的时候,她都是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像刚认识他一样的陌生人,她尊敬,她冷漠,她只想着赶紧把和她有关的事儿办完,然后离开这个与他有关的地方。 常乐乐觉得自己就像呆在一个叫常一茗的沼泽里,越挣扎陷得越深,慢慢移动反而能尽快逃离。 一想到刚才常一茗把文件袋摔在自己脸上的瞬间,常乐乐就觉得大脑充血,不自觉得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想把刚才受过的屈辱一把火全烧掉,让一切化为灰烬。 常乐乐拿着房产权转让证明,让早先父母和她合资给他在家那边儿买的一栋三室一厅的房子房产权回归父母,常一茗不同意,因为这事儿她和常一茗开始翻旧账,数落彼此的现在,贬低未曾有的未来,争执不下之时,常乐乐觉察常一茗又开始像从前一样狂躁了,在她想要逃掉的时候,常一茗将她给他的文件袋猛力甩向常乐乐,常乐乐没躲及,那结实的一下,打的常乐乐的心更凉了。 常乐乐在给他们爸妈钱的时候,她爸妈一直说是想要再买个房子养老,结果某一天常乐乐回家准备申请材料的时候,在家里的抽屉里翻到了两份儿属于常一茗的房产证明,随即去问她爸妈,她爸妈先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明,后来耐不住常乐乐的质问,就给她摊牌了。常乐乐当时一急,就跟父母起了争执。 常乐乐在走出家门的时候,苦笑着,想起了自己也曾下过决心不再关心这个,曾经伤她千万遍的是非地。 大三寝室重组的时候,常乐乐买了纹身贴,一条鲸鱼,刺在了脚踝上。穿的衣服没遮住,混寝的某人看见了惊呼,“你刺青了!”是那种轻蔑的评论。 常乐乐抿嘴不说话,点了点头。“这是一条鱼吗?”“鲸鱼”常乐乐重复。 “哦”。那人走了,“疼吗?”到了门口的地方,她又回过头看着正在换睡衣的常乐乐,问她,随意且漫不经心,像刷卡机的机器女音。 “不知道。”那女生耸了耸肩,不说话看着常乐乐,常乐乐也看着她笑,故意很放荡地说“这是假的,水洗的,哈哈哈。” 两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骂了起来。 “傻X!”以装作故意让人听见的窃窃私语。 尽可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生活方式,随意又恣意地过。 第二天早上,常乐乐起的很早,她穿过四四方方的军训场地,准备从后门进机器人社团的教室拿东西,结果在拐角处看见一个新生躲在人后,远离队伍,自己一个人练习打拳。常乐乐看着如此晴朗的天空,想,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一样啊,有着相同自信的目的,想要开辟新天地。她从自拍镜头里瞄见那个小孩儿还在人后,然后观察了一下自己今天的面容,艰难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有些东西真心回忆不得,见不得,说不得。各有故事,莫论人。 常乐乐大学混到最后一年的时候,突然从四面八方得知,班里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的同学,原来家里都有足够撑得起他们未来的关系,在这个没有什么前景数据的专业。 那天常乐乐走之后,常一洺在座位上吸了一根有一根的烟,他想不到他们竟然走到这一步了。自己不惜贷款也要出国,原本就是想要这个给自己带来无尽绝望的家。妈妈给那个女的说,帮自己还贷款的时候,自己是不知晓的。 以至于后来反反复复的争吵与绝交,删除掉彼此的联系方式,避开一起回家的日子,唯一想要知晓对方的信息只有可能回家的日子,通过两人的父母,很久不直呼其名了。刻意向父母强调不在乎对方的存在,实在有些可笑得无聊。 齐恒将在厕所门口失了魂的常乐乐带走了,常乐乐很听话,他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常乐乐的悲伤,他很自私地感谢常一洺的口不择言和自傲,让齐恒有机会偷窥到常乐乐的脆弱。 齐恒拉着常乐乐的手腕,没说一句话,他带着这位让他很是揪心的女生,走到了灿烂的阳光底下,他扶着常乐乐的肩膀,让她在公司下面的梧桐树下站定,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让她抬头看,常乐乐被齐恒的举动弄愣了,她擦了擦她有些酸胀的眼泡,看向那棵自己每次来都会忽视的树。没有感情的,转了身,看向这个自己每次来都只会看一眼然后决定远离的人。 “绿色会使人心情好。“齐衡掰过常乐乐的肩膀,迫使她转身,“再看一会儿吧,我陪你。”常乐乐不知道是被那一句话劝诱住了,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她跟着齐衡在树前面的长凳坐下,两个人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常乐乐拍拍自己的大腿,向这个自己决定远离的人发出了邀请。 第4章 绿 “常乐乐。”常乐乐向齐恒伸出右手,齐恒突然笑得很开心,他也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常乐乐的,常乐乐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男生,有种很伤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穿越了未来,告诫常乐乐。 那天认识之后,常乐乐带着齐恒去了一家四川火锅店,坐了二十分钟的地铁,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因为是周末,所以店里面人有点多,齐恒想劝常乐乐换一家,但看见常乐乐有些期待的意思,齐恒就没吭声,陪她在附近转了一圈,正好不远处有家书店,在齐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常乐乐就拉着齐恒的胳膊把他拐进去了,齐恒跟在常乐乐的身后,看着常乐乐像个小孩儿子一样,在一排绘本间,翻得津津有味儿,他也就没顾及什么,在这两排书架中间,随便看看,不时地瞅向常乐乐,看见常乐乐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本封面是橘黄色的书,他顿时有种很放心的感觉,过了将近十几分钟,常乐乐还是拿着那本书,只不过换了一个姿势,她直接靠着书架坐了下去,盘着腿。齐恒其实并不打算打扰她,但双腿不受控制地靠向这个穿着橘黄色风衣的短发女生。常乐乐坐着的时候,感觉到齐恒的靠近,她揉了揉眼,笑着看向他,然后向上伸出胳膊,将书递给了齐恒,齐恒本来看着她就有些出神,所以他还没有注意到常乐乐的动作。那一时的空气有点儿过分安静了,齐恒先是注意到常乐乐转过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期待,他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才发觉常乐乐递给了自己一本书,在他想要接住的时候,常乐乐嗖的一下站起来,她看着自己对面这个脸红的男人,差点儿笑出了声。齐恒接过那本书,先是翻了几页,低着头所以没发现常乐乐有一瞬间望向了书店的窗外,常乐乐在他看向一页插画的时候,开口道,像是准备好了似的。 “季诺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漫画家,他的这本《玛法达》是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的漫画。三毛还给他译本作了序。”常乐乐靠近齐恒,在他的正前方,伸出左手翻着那本书,将三毛写的序指给他看,“你看!”齐恒看向她手指的那部分时,也看见了常乐乐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和她稍微蔓延出来的伤疤,齐恒能注意到是因为那个疤已经长好了,很突兀地证明着什么,即使当事人早已经不在意了。 齐恒看着书,他像真得看书一样,将那些没有感情的方块字消化,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常乐乐这一天的心理变化怎么能跨度这么大。但在他开始对常乐乐的一些东西好奇时,他开始规划一些事情了,并且他认为那一刻,曾经强迫自己忘掉的一些东西开始蹿蹿欲动,告诉自己,机会一旦错过,就永远也抓不住了。 《又见娃娃》 《玛法达》是谁,我为什么冒着被人瞧不起的危险,拼了命也要去念念她呢? 她,是一个阿根廷士生土长的小女孩。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开始上幼稚园去念书。创造《玛法达》的画家,是一个叫季诺的先生。这位季先生从来不肯告诉人他的真名叫什么,甚至在他出版的书上,他的笔名都印得好像蚂蚁一样小。起初,《玛法达》只刊在一份阿根廷的报纸上,后来西班牙本土的人也知道她了,就请季诺先生带她到西班牙的报纸上来说说话。几年下来,季诺先生已经被人遗忘了,而他的替身《玛法达》却成了全世界西班牙语系国家里家喻户晓的风头人物。季诺先生,从此乐得躲在幕后,借着《玛法达》和她的一群小朋友,说出了他个人对这个世界、社会,甚而特别针对他居住的国家阿根廷的嬉笑怒骂。 齐恒那天没能和常乐乐一起吃成火锅,常乐乐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常乐乐接电话的时候,很果断,最后齐恒只听见常乐乐对电话里说,“好,我马上回去改。”就挂了电话。常乐乐挂完电话,转过身,看到齐恒一直在看着她。常乐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或早或晚,或悲或喜。 常乐乐对齐恒说了句抱歉,然后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约定下次一定请他吃饭,就去赶地铁了,齐恒说要陪她一起去地铁,常乐乐没有拒绝。送她走之后,齐恒从口袋里拿出常乐乐给的名片,在地铁到站的时候,看了一眼,随手丢尽了垃圾桶里,然后快速地挤进了人流里。 “XX悦悦图书有限公司 插画设计师常乐乐 联系方式 XXXXXXXXXXX” 齐恒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他回到住所之后,先是洗了把脸,然后,拿出手机翻出常乐乐的微信,想了一会儿,开始给她发信息。“说好了,我等你的一顿饭。”啪啪打完字之后,随手将手机扔到了床上,自己走向阳台,昨天晚上洗过的衣服,已经干了,早上浇过的吊兰和芦荟,稍微有些蔫了,他从水管接了些水,浇在了上面,才顺手收了衣服,拉上阳台窗帘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提示音响起。 “不好意思,刚开完会。” “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等我忙完这个项目,就请你。” 常乐乐发给齐恒的都是文字消息,齐恒打开语音,清了清嗓子说,“加油,美女设计师。”那边先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一会儿却没有新消息进来,齐恒就顺手点进了常乐乐的相册,前几条清一色的公司广告推销,慢慢翻下去,发现有了不一样的内容。齐恒很有效地及时分析了自己可利用的内容,他躺在床上,看着常乐乐的头像,鬼使神差地打开浏览器,搜索常乐乐说的《玛法达》。 百科上人物介绍: 玛法达关心时事,常常听收音机,酷爱披头士,最恨喝汤,。她问题很多,喜欢思考,有正义感,有时代性,忧愁人类所有遭遇到的问题。老气横秋的脸孔,表情变化生动而夸张,令人一见钟情,无法不去疼爱她。玛法达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比她大一点点,已经会写字了的菲利普,菲利普是个武侠迷,他老在看《孤独大侠》的连环漫画,他也有正义感,但不爱上学,总是将作业留在最后完成。以上这两个小孩,是理想主义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对话,都是自说自话,而细想之下,的确有他们的道理。马诺林,是商人的孩子,他因为受到他爸爸杂货店的教育,满脑子都是生意经,这是不谈理想而只关心发财的小家伙,他,是资本主义的代表人物。全世界上的问题,他都可以用铜板来解释,也是个极有趣的孩子。苏姗娜是一个虚荣的小女人,也不关心世局,不提出任何问题,她的将来,在她的幻想里已经成就了,她梦想嫁一个有钱人,梦想做一个有地位名义的妈妈,她的世界是甜蜜的、贵族的,她看不起穷人,也绝不做穷人。她是这个大社会里部分腐化人物的代表,也是最受玛法达攻击的一个可怜小孩,自然,她个人是自大得很,并不知道她的欲望有什么不对劲。吉也:玛法达的弟弟,总是喜欢含着奶嘴,喜欢叫父母为“老家伙“,和玛法达几个稍大的孩子比起来,俨然是一个新新人类了,更为叛逆,思维奇特。自由:小不点一个却非常具有自我意识,自尊心强烈。米盖:游离于现实之外,用自己的方式去对付世界。这几个小东西,长年累月地生活在一条街上,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主张,所以他们凑在一起时,真是热闹得一塌糊涂,笑料百出。 很全面地让齐恒不用阅读完,就了解到这本漫画大致讲了什么。 常一洺十五岁中考前一天的时候,想要清除掉家里的一些在他看来很多余的东西,常乐乐开始阻挠他。常一洺在那儿大刀阔斧地往外扔的时候,常乐乐开始和他对着干,他有一会儿偷偷瞄着在他门外收拾着那些垃圾的常乐乐,觉得整个家都是一个悲剧,自己的母亲一直低声下气地跟自己商量,明明知道泼出去的水回收不回来的,可还是在那儿做无用功。常一洺受不了了,他开始和常乐乐相互捅刀,当着两人的亲身母亲,互相愤恨着,谁给谁的刀子多。 常一洺喝下那些杀虫药之前,把自己写过心事的笔记本全烧掉了,他把那些心事再过一遍的时候,越发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很是不值。他所有的挣扎,终究改变不了任何卑微的现状,如同那些丑陋的家具一样,只会一步步占据他的生存空间,直到将他吞灭。 所以他决心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一切都是无法预料的,包括生死。 第5章 青 常一洺感受那些药在自己的食道里如火烧般激起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他的本能开始畏惧自己刚刚做出的事情,他面如死灰,疯狂地跑向厕所,用劲地捶着自己的胃和食管,他的妈妈看到他,很有预感的问他,是不是喝药了。与此同时,常一洺朝在厨房的常乐乐咆哮,你不是要我死吗?这下你满意了! 常母开始吼常乐乐,让她找门诊的医生,然后喂自己的儿子喝肥皂水,常乐乐哆哆嗦嗦跟医生说了之后,医生直接打120。去往常乐乐家里的时候,医生在路上一直责骂常乐乐,为什么不直接打120!然后冲进家里直接将常一洺带走了。他们都走了,留下被称为罪魁祸首的常乐乐,在左邻右舍之间,麻木地收拾一堆残余,以及那个时候的常乐乐,已经失去了一点活着的欲望的精神。 究竟要怎样?活着的时候,彼此折磨,彼此厌恶,相互鄙夷,相互伤害,你看不起我的孤独,我瞧不上你的自傲。 君埋泉下泥销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落得一身的荒芜 却仍从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常乐乐他们组设计的绘本,画家本人突然说要改一些东西,火急火燎地开会,然后开始打鸡血地熬夜刷灵感。 故事是一个很抽象的故事,常乐乐看了几遍努力去理解它。 一个女孩 一个密封的黑白色的空间,一个四处寻找出路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每个楼梯拐角都树立着他自己的生死的黑白映画,每换一个台阶就一个年龄阶段。女生必须看完所有的视频,下一个阶梯才会打开。 女孩儿走到一半的时候,不敢再走下去了。 这时候,在监控中心的人对着空间的麦说,自此你以后的人生将不会继续。 女孩儿惊醒,捶着酸痛的小腿,继续向上爬。她看完所有的人生,画外音又响起,这样的人生你还要吗?女孩儿握着最后的门的把手,低着自己稍微苍老的眉目,靠着门坐了下来。你陪我走了这一路,觉得我这一生是不是很浪费,无论是活着还是死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但当我看到的时候,我想的是,我要走出去,哪怕一点儿点儿,我也想要改变它。我就想知道,是否那无可奈何是真正的无可奈何,总有一些办法的,让我自己好一点儿。女生没有表情,她用了很久思考出去该怎样避免一步走错步步错。画外音劝她,你没有时间了,你做不到的,还是留在这里陪着我吧。 女孩儿拍拍膝盖,转身拧开了门把,在重力作用下,跌落至深渊,下落的过程中,她用尽所有念想,嚎叫给这空空如也的空间,“你为什么不救我?” 女孩儿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房间里布满阳光,女孩儿可以听见自己的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她今天已经十八岁了。 这是二改之后的版本。 原来的画家给的版本是,女孩儿从病床上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双腿了。她在巨大的悲伤与恐惧中,想起来自己被失控的车撞到无意识。她有点儿想安慰自己是在做噩梦,她的身体不能动弹,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视力十分模糊,全身都被禁锢,只有意识和听觉陪着她,这是她度过的最漫长的夜晚。虽然它才刚刚开始。 下一个场景,女孩的的家人发现女孩儿醒来了,高兴地流出了眼泪。女孩儿也流泪了。她很努力地看清坐在自己旁边的母亲,发现她穿着秋天的外套。 女孩儿记得自己当时还是穿着白色的裙子,虽然已经快入秋了,但她还是固执的换上了自己的裙子。 女孩儿扭头不想再看母亲,那一刻她明白,自己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作家将这一段删掉了,改成了现在常乐乐看到的版本。 这个绘本故事的灵感是,画家晚上回到家,发现电故障,于是走楼梯,爬了好几层才到自己家门,又发现自己,自己没有带钥匙,家里的门再也叫不开了。 画家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画家回家之前,其实刚刚忙完自己父亲的后事,画家父亲辛苦工作了大半生,处处忍让包容,老实认真,听了画家爷爷的要求进了XX铁路总公司,从机务段司机到段长,几十年奔波到最后,却被疾病困在了狭窄的床上。他在死前对画家说“如果我知道我这一生以这种方式结束,我想我也会跟你一样尽我最大的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爱你想爱的人去吧,即使那很艰难。对不起,父亲没能照顾好你,又留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父亲对不起你。” 画家有一位想爱却不能爱的人,和画家有着一样的性格,有着一样的梦想,有着一样的,性别。 画家一个人承受着所有,他一直保护着他所爱的人——他的父亲,以及许久才被他的父亲接受的人。画家的母亲据说在画家刚刚出名的时候,突然去世。那时候画家刚刚认识他的爱人。 画家说要改一下最后的结局,画家的爱人也支持他这样做,也就是现在常乐乐看到的开放式的结局。画家告诉图书编辑,我的爱人告诉我,也许并不是每个人的过渡都那么恰如其分,有的承前太长,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够了;有的启后太长,还有大把的机会去认清楚。但每个人都需要勇气去改变,才能自由而且灿烂地活。 常乐乐的小组里有位美编是个男的,常乐乐喜欢叫他阿乙,因为他总是比甲等差那么一点儿。 阿乙比常乐乐早来这个城市小一年,他之前在更南方的城市里一个著名的中日合资的内衣品牌公司里做宣传。他以前的生活有些枯燥,枯燥的连看见那些自己真正想要的都不再有兴趣。所以他离开了那个公司,原本只是临时性的在这个城市歇脚,但某一天自己收到那个人即将结婚的消息时,他挪不动脚步了,就在常乐乐现在的图书公司驻扎了起来,一晃快一年了。 他偶尔想起那之前的自己,笑得有些傻逼。 去年十月末,阿乙和自己的男友其实已经快分手了,那段日子,记忆稀疏的有些假。 十一月初,阿乙拿着单反,正苦恼没有灵感之时,乌云过境,短暂的荫凉,给了这个孤孤单单在旅游工业园区的人,一种被稀释的倦怠,杂事如草疯狂屠戮,很久之前,缓慢而寂静的生命,惊鸿一瞥。而路边的观赏花木,略显虚无。 还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人曾说:望眼欲穿,爱上心头。少有的平凡,难得的自由,可现在呢? 蹲在角落里对着狗尾巴草讲讲冷笑话,给这脚下再添几个烟头。失眠的他,不着边际地和同事说说打打。即使自己想要的都还在假设,没有验证或许也不错。 每个人都在这世上,拼命地活。安于现状,像样的诱惑。 阿乙一米七五,这样的身高在公司里普普通通。他带着自己那副黑边的旧眼镜,简单的穿搭掩盖了他那稍微有些胖的身形,表面上人畜无害,永远干干净净。 阿乙习惯在上午九点半左右,下午三点半左右抽十分钟左右的烟。他每天准点开着他的四环奥迪从市区开到郊区来上班,在这个生产女性内衣的工厂店,拿着不菲的工资,工作时间尤其规律,调休的时候,就去泡酒吧,逛商场买衣服,美其名曰促进国家生产力。阿乙有个哥哥名牌大学毕业,就职于央行的金融高管。他父亲是高中特级优秀数学教师,母亲是省医院的妇产科医生。阿乙出生的时候,身体有些虚弱,因此成就了他的易胖体质,而阿乙的哥哥运动神经虽然没有很发达吧,但比阿乙强多了,而且他比阿乙聪明,阿乙是知道的。 阿乙没有太多的压力,从小到大做了许多自己喜欢做的事,包括喜欢什么样的人,阿乙的父母不反对也不支持,父母只给阿乙留了一句话,“玩够了就好好找个好姑娘过日子。” 阿乙的前男友是公司请的模特,一次拍摄任务,缘分降临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惬意的像是南方最晴朗的天,隐秘而伟大,阿乙以为是这样的。 阿乙换到新公司后,依旧每天定点去抽烟区吸烟,常乐乐每天坐在工位上为改稿掉大巴的头发的时候,人家在享受尼古丁带给他的云雾环绕的安逸。 阿乙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经过常乐乐。她闻着阿乙身上那还没消散的烟味儿,不止一次劝他少抽点儿,初来乍到,十分讨好。 一来而去,常乐乐就和阿乙熟悉了,阿乙教常乐乐吸烟,每次常乐乐开玩笑跟他要烟的时候,阿乙总是捂紧自己的口袋,十分快速地将正要点燃的收回去。很不耐烦地将常乐乐轰走,还吩咐常乐乐给自己倒杯咖啡放到位上儿,等他来取。 第6章 蓝 常乐乐发现阿乙的吸烟规律后,好奇地找他说话了,但她找他的时候一直刻意保持距离,过了两天,常乐乐竟然开始带着口罩出现在阿乙的私人时间,阿乙其实一开始也不在意常乐乐吸二手烟,后来她戴着口罩,靠近自己的时候。阿乙问常乐乐,“至于吗?”常乐乐笑得很是无辜,圣母般地看着阿乙说,我在拯救你啊! 阿乙告诉常乐乐自己的事情,原来只是出于尊重,结果他时不时就拿这个跟常乐乐开玩笑,“你个没人要的,要不本宫收了你得了。”常乐乐就怼他,“你没男人要,老娘我可有,而且还是个年下。” 其实那个时候,齐恒才刚和常乐乐换过联系方式。常乐乐这样想齐恒的时候,其实她没什么把握,但女人的直觉让她不要脸的说了出去,常乐乐还没有跟阿乙说过自己以前的事,她拒绝过往,期盼着能有一个未来,她以为这个未来会在这里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 阿乙注意到常乐乐在提到齐恒的时候,有那么几分钟的低沉失落,但他没有询问什么。他单单只去八卦常乐乐遇到的那个人,常乐乐没有说。 阿乙邀请她去喝酒,顺便想要跟常乐乐继续聊聊,这个自从认识之后第一次听她提到的男人。常乐乐不想拒绝,她也缺一个发泄的机会。 阿乙第一次带常乐乐去酒吧的时候,是常乐乐入职之后的第三个周末,他们组做完了一个大任务。常乐乐不想去聚餐,齐恒从不参加聚会,于是齐恒就撺掇常乐乐去酒吧,结果常乐乐呆了没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其实阿乙对常乐乐很照顾,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而且常乐乐现在住的房子还是阿乙帮忙找的。 常乐乐也是找房子的那个时候,知道阿乙家境不错。所以常乐乐很纳闷,阿乙会真的把自己当做朋友。常乐乐会在阿乙喝醉的时候,带着阿乙离开,虽然每次都是阿乙付账,先送自己回家,然后阿乙一个人身体摇摇欲坠,头脑却清醒地回到他自己的住处。 阿乙总是在常乐乐突然想要认真问他一些事情的时候打马虎眼儿,没多久,常乐乐也懒得听他的胡言乱语了。 常乐乐知道常一洺的新公司之前,经常性地以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会马上消失,所以她很小心翼翼地保护她现在精心维护起来的现状。常乐乐没有想要将阿乙这个人一探究竟的欲望,常乐乐自己只是一个被脚链拴住的人,她走不远,离不开她的囚笼,主动靠近她身边的,她才有机会接触到。 常乐乐那天开完会,回到住所之后,其实先收到了常一洺的电话,常乐乐没有接,过了一会儿常乐乐就看到了常一洺的短信: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命令我,你知道你多可笑吗?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你知道你那蝼蚁般的存在只是在降低我对这个世界的好感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就靠你那厚脸皮吗?你信不信你再来找我说一次,我打死你? 我爸我妈愿意这样做,碍着你什么了你终究会成为一个外人,不如花点儿时间多管管你自己吧,看看你那不上档次的模样,你怎么不去死啊?活在这世界上,恶心谁呢… 剩下的常乐乐没看,直接删掉,并拉黑了常一洺。常乐乐和常一洺的联系方式只有电话和短信,还有两个家族微信群,常一洺删过好几次常乐乐的联系方式。 常一洺第一次删除常乐乐的QQ,是在常乐乐高四的时候,常一洺从他的学校赶过来,和常乐乐一起吃饭,常乐乐叮嘱常一洺好好打算自己的未来,快高考了连以后想学的专业都没有,一直抱怨他现在的学校制度有多么的傻逼,老师讲课有多么弱智,自己却一成不变,常一洺跟他犟,丝毫不理会常乐乐苦口婆心的劝诫。常一洺吃完饭就直接扭头走了,常乐乐在他后面喊他,常一洺不管不顾。 那天是他们生日。 常乐乐也很生气,她给常一洺发信息,“我不是广场上算卦的,唠不出那么多你喜欢的嗑。“常乐乐不知从哪儿看的这么一句话,直接给常一洺发过去了,常一洺回的很快,”那你可以闭嘴。“常乐乐猜测这时候常一洺还没有走远,常乐乐一个人坐到学校的长廊下,其他人刚开始午休,那儿安静的,让常乐乐觉得自己孤独地不适合走进去,会打扰到他们。红色的条幅在阳光底下像是封印,感觉撕掉它们,那栋楼就会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常乐乐看见常一洺改了签名:我会死于我所在的城市,身边空无一人,你永远不会收到讯息。 常乐乐编辑了好久的信息,还没发送过去,常一洺就已经发了一连串的文字: 我想好好在学校啊 我不能应对人与人的交流,我看不起中国的雇佣态度,他并没有好好的兼顾工人的隐私和时间,我不需要被希冀的改变,我只需要被引导的延申,我有我的道理和困难。 我在路上走,路上会有人,熟人,不认识的人,但不重要,我在寻找我,并不是寻找别人。 我只想一个人走,用的是我的眼睛,看到的是我喜欢的,走的是一条我的路,我走过了它才称之为路程。我先行,脚下的才叫路。 这条路上,窄的只能有一个人,否则会坍塌。 我们每个人所走的路都是一个人在走,不同的是别的人是重叠,我会看到相近的,这就是社会对少数人的不宽容了,我们的社会只会挤兑那些人的位置。 对话框有那么几秒没有更新,常乐乐以为常一洺不说话了,于是常乐乐捡最后一句回: 那是因为在社会,人的观点一致了,才有可能走在一起。 常一洺反驳她: 那是因为这片土地从来不会看到个人,我们国家只会在乎整体共同拥有的世界,又屠杀个人的自我世界,它尊重人以外的创造价值,不尊重人本身。 就在常乐乐还在思考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常一洺接下来的信息,直接让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常乐乐气的头晕,她想发飙骂他“滚“的时候,对话框已经显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待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常一洺只是他一个人的常一洺。 常乐乐和常一洺的生日在五月六日,离高考仅剩一个月的时候,所以常乐乐很庆幸,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消化被常一洺影响的情绪,即使她知道自己很难再走出去了。 常乐乐自己因为复习一年,心态其实崩坏的很厉害。常一洺那一年中考没有参加,重新复读一年,很幸运考到了市里面的高中,结果快到高三了,他不想在学校呆了,让他们的妈妈找家里在医院工作的小婶,帮忙开了一份休学证明,然后就到外面打工去了,先是在一个连锁餐厅后厨帮忙,后来跟着一个堂哥做贷款,高三下半学期快到期中的时候,他才回去准备了高考。 那天吵完架,常一洺再也没有跟常乐乐说过话。直到常一洺选完专业被一所不好也不坏的外省本科录取的时候,他们才联系。常乐乐高考一结束,就和同学去外省打工去了,一起出去的四个人,都是一起复读的过的同班同学,但只有常乐乐高考的结果最差,常乐乐没有和家里任何人商量直接填报了一所省内大专,常一洺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好久了,常乐乐的还没有来。常乐乐打工回到家等待的那些日子,像是等待庭审结果的犯人,怕它来更怕它不来。 结果常乐乐的通知书在开学的前三天下来了,常一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常乐乐才知道自己的脚该往哪儿走。 常乐乐专科三年结束后就直接就业了,常一洺进了大学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学的是他感兴趣的新能源汽车专业,之后一路读研读博,最后下定决心去日本留学。 常一洺第二次删常乐乐微信,就是在常一洺出国前的那个夏天,常乐乐的公司放假。中午她做好了饭,吃完之后。常一洺给常乐乐说,你吃完之后把碗刷了哈!然后蹭蹭蹭回他屋里了,常乐乐当时就追了过去,结果常一洺把门给堵着,常乐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给挤开了。常一洺蹭蹭蹭爬床上去了,常乐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手机都给拿走了。 他吹胡子瞪眼儿地给常乐乐说,“我晚上做饭!“ “我不吃”常乐乐回。 “那我睡觉!” 常乐乐看着他躺在床上假寐,常乐乐就在他旁边儿看手机,没过一会儿他就准备刷碗去了,边走还边说,“我回来你把手机给我放我床边儿哈。“ 第二天下午常一洺因为常乐乐中午做的饭卖相不好,特意打电话质问已经出去的常乐乐,给自己留的那是啥,常乐乐一气给他发信息让他别给她说话了还拉黑了他,后来快回到家的时候,常乐乐想问常一洺中午什么时间回来吃饭,结果,常一洺把她,删了~ 第7章 紫 常一洺其实小时候很喜欢日本的,因为他一根筋。而且受日本动漫的影响,常一洺从小就觉得日本人什么都敢说,天马行空的空想家与实践家并存。常一洺初二的时候,从很早就辍学的表哥那里,要来了他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一部翻盖的杂牌手机。常一洺早先只是用这部手机听听歌什么的,后来他嫌弃手机性能太低,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常一洺就把他拆了,常乐乐当时气坏了,她跟常一洺抱怨,“你不要的话给我啊!我还什么都没有呢!“ 常一洺将那部手机捣鼓了几天。 第一天常乐乐去看,依旧是七零八散的在常一洺桌上,第二天常一洺就将组装好的手机放在了常乐乐的书桌上,只不过手机的后盖壳被常一洺捆了一个妈妈快用坏的黑色皮筋绑在了上面。正当常乐乐高兴的直接将皮筋解开的时候,那个白色的壳竟然直接掉了!常乐乐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安好,于是她拿着手机去找常一洺,常一洺昨天晚上为了收拾手机的一个小毛病,熬到凌晨一点才睡觉。常乐乐叫了他好久他才将趴着睡的脑袋露出来,“那个壳安不上了,我昨天弄的时候,不小心将那个卡槽弄坏了,你就先这样用吧”。常乐乐”哦”了一声,就回自己屋里面去了,常一洺到快吃中午饭的时候才醒,常乐乐很笨她其实只会用手机听歌,她对电子产品丝毫不了解。但常一洺喜欢这些。 常乐乐和常一洺跟着妈妈去姥姥家的时候,他们三舅的儿子送了常一洺一部他淘汰下来的HTC,常乐乐的二舅家的大儿子看见她眼馋,就将二舅淘汰下来的触屏手机给了常乐乐。常乐乐一回到家,就把常一洺给自己那个绑皮筋的翻盖手机还给常一洺了。 常一洺看见常乐乐将手机给他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又教了常乐乐怎么使用那个杂牌的触屏手机。常一洺在那儿给常乐乐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常乐乐还是一有问题就过来找他。常一洺从来没对常乐乐说过,他觉得常乐乐会被时代抛弃的。因为太笨,太不会用脑子。 常乐乐记得他们俩小时候,有一次常乐乐跟他吵架,打得热烈的时候,常乐乐突然害怕起来,躲进了屋里,然后把门从里面插上了,谁知常一洺从外面把门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把屋子的门把手和防盗门的门把手系在了一起,常乐乐想要出去上厕所,才发现打不开门的时候,急得在屋里骂他,他也骂常乐乐,还很过分地把常乐乐刚洗的裙子扔在地上踩过来踩过去,那还是妈妈刚给常乐乐买的,常乐乐很生气,干脆也把他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小时候他们俩一间屋子睡觉,衣柜公用,放在地上踩,不过常乐乐挑了几件他不怎么穿的,常乐乐怕他再打她,一边踩一边哭,一边儿还喊他,“我也踩你的!踩你的!”后来常乐乐发现她弟出去了,门也可以打开了。 一出门,就气哭了。常乐乐把她的裙子捡起来放在水里洗了好几遍才算干净了。常乐乐怕他回来看见他衣服的惨状,把他的衣服也洗了,不过没洗常乐乐的衣服时那么认真罢了。 常一洺真的给常乐乐了很多东西,那些多的让常乐乐以为,自己以后可以靠常一洺生存,又或者死亡。 常一洺出国走的时候,常乐乐没去送他。常一洺不顾家里的情况找了现在在另一家贷款公司工作的堂哥,商量了一下,贷了些钱,收拾了自己上学那几年打工和学校发的奖金,问了去日本工作过的表姐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又恶补了一下自己的日语,虽然他大三下半年十二月份的时候日语才过N1,但自己也就是偶尔看看日语文献和动漫电影的时候才复习一下自己的第二语言,表姐是学日本语的,他给表姐说自己要去日本,想请她帮忙过一下自己的语言,表姐已经回国两年了,听到常一洺的要求,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常一洺每天和下了班的表姐学习两个小时,回家自己再练习。有时候偶尔碰到表姐有事儿没时间,常一洺也不急,闲来无事在这个亲戚家走走,在那个发小家走走。晃晃荡荡着出国了。 表姐托了在日本认识的同事,一个很爽朗的胖子大叔,名字叫做山口胜平。和自《名侦探柯南》的工藤新一的声优一个发音。表姐托他照顾一下常一洺,碰巧山口新换的工作在神奈川县,离常一洺的大学接壤。这位日本的同事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常一洺在日本认识了同样去留学的一个女孩儿孙晓嫚,一个娇小的像是儿童的女生,身高一米五六,常一洺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春假打工的时候,同为伴游的孙晓嫚跟一群来日本旅游的几个女同胞稍微起了一些争执,常一洺看不惯这种,就上前说了几句。那些女的一看常一洺带的男生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就撺掇孙晓嫚去说服常一洺,让他们跟自己这一队一起。 常一洺起初只是出于好心多管了一下闲事儿,本不想多交集的。所以那个孙晓嫚跑过来说这件事的时候,常一洺看一眼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三个女人两眼放光,却又故作矜持的样子,想直接拒绝的。可自己这边儿男人们,蠢蠢欲动,没等常一洺跟他们商量直接给孙晓嫚“好啊!“在常一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这边儿的三个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跟那些女的唠嗑去了。常一洺耸耸肩,对孙晓嫚说了声,“请多多关照。“孙晓嫚回他,“请多多关照。” 他两用的日语,说完看着对方笑的很大声。在东京都游玩的一路上,孙晓嫚一直跟常一洺聊,他俩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去帮助一下语言不通的祖国同胞解决一下衣食住行和买买买的问题。八个人的小团体行动起来说起来也不是很容易,但三个男人,三个女人的组合,相互之间有了约束,每个成员都想要自我表现,原本做好的攻略无可避免的会有偏差。常一洺和孙晓嫚乐的让他们两拨人自己去商讨,他们只要听从命令,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这些不愁吃不愁喝的祖国同胞那里,拿到可以维持自己基本生活的酬劳。他两同行之前商讨了这次兼职的原则,那就是有钱就是老大!顾客就是上帝!所以接下来的工作,不出意料的结束的很愉快。 送走祖国同胞的时候,常一洺和常乐乐基本上已经很熟了。常一洺从之前的谈话中知道,孙晓嫚在东京外国语大学读研,家里是S市的。日语本科毕业之后,申请的东京外国语大学。原来孙晓嫚已经来日本两年了,怪不得常一洺看她虽然比自己小,但是和祖国同胞一起的时候,比自己好很多。起初刚到这里的时候,常一洺动过回家的念头,但一想起来在自己走之前,那些与常乐乐有关的所有厌恶的事儿,他立刻把它打消了。 孙晓嫚在回去的路上和常一洺讲了好多平时打工的趣事,常一洺发挥了他金牛座的慢热性格,安安静静当倾听者。 孙晓嫚先是说了自己来日本第一年十月末,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周边的一家据说开了很久的寿司店,作为日语专业的学生,而且是日语N1的本科毕业生,她遇到了一位好像日语N5都不像过了的同来面试的中国同胞,当时面试的他们的是一位老人,一位德高望重到平时只在小屋里躺着看电视的寿司师傅。老人感觉前面的同胞似乎是个日语白痴,于是老人直接在纸上写了一些日语汉字,同胞似懂非懂地表达,结果录取名单一出来,竟然他也过了! 常一洺很是不解,问孙晓嫚为什么,孙晓嫚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温柔地对常一洺说:“十月底,年时年末的寿司店会很忙的,他们是个人就要!”常一洺默默在心里拿自己的小本本记下。“还有一次,听说是我们学校里一个研究生的同学家里很有钱,正好有个学长拉了资源,有个小语种的留学生制作了个低成本电影要首映,需要工作人员,就拉着一些经常兼职的学生,做了一天。我前男友就是在那认识的,他呢!因为长相符合日本大众审美,就在门口做人肉看板。看着我在那儿忙活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做他的美男子。” 常一洺没想到她竟然提到这上面去了,常一洺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就等着孙晓嫚继续往下说。就在这时常一洺的地铁来了,孙晓嫚就对常一洺告别了。 常一洺坐上地铁的时候,收到了孙晓嫚的信息,“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可以多联系哦!”常一洺内心雀跃不已,表面波澜不惊,只回了个“好”。 常一洺回到住处,突然想跟家里人开视频,跟爸妈说了近况之后,噔的一下,看见常乐乐入镜,常乐乐没有理会直接回自己屋里了,算是拒绝了。他们母亲告诉常乐乐,常乐乐好像是谈恋爱了,上次回家的时候,对方把常乐乐送到了门口。他们母亲在五楼的阳台收衣服的时候,偶然瞥见自己的女儿,跟一个男生一起从车里出来。 常一洺听见后没说什么,他妈妈感觉到常一洺不怎么想听,就换了个话题,没聊几句,常一洺就让他妈妈挂了。 常乐乐在自己屋里听着他们说话,很是随意地将自己的内容过渡过去,有些想笑,何必呢? 第8章 谁持 送常乐乐回家的是,常乐乐的高中兼初中同学程实,一个现役士官。长得不是常乐乐的喜欢风格,个子还算高,一米七九,因为还在当兵,所以一直留着寸头。脸上还有有因为内分泌激素与皮脂分泌过多引起的,毛囊皮脂腺单位的一种慢性炎症性皮肤病,俗称青春痘儿的印记。在黝黑的脸上,像极了坑坑洼洼的土地,常乐乐跟他视频的时候,很轻易的联想到,“他这块地种出来的庄稼肯定不好。” 常乐乐是从他们共同的朋友那里知道,程实高中一毕业就去新疆当兵了。程实家里有一位早些时候当过兵的爷爷,后来退伍了,自程实一出生,就带着程实了。而且因为爷爷是个军人,所以从小对程实这个长孙要求比较严格。奈何程实成绩不是很好,不能直接考取军校,程实的爷爷和他爸爸当即决定让程实参军,保卫祖国边疆去了。 记得程实当兵第一年给常乐乐发完新年问候,突然来了一句,“你弟弟是不是要结婚了?” 常乐乐看见这句话差点没把一个饺子囫囵着吞下去,她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给程实回,“近年来看来是没有这打算的。”常乐乐笑得合不拢嘴地继续打字,“为啥?我就像跟一个小孩儿在说话呢?”常乐乐其实心里想的是这怕不是个傻子吧!让常乐乐更意外的是,程实接下来竟然跟他撒娇了,那个长相跟性格一点儿也不符合的程实。程实说,“我还是个孩子呢!你家那个‘二傻’(常乐乐家里养的金毛狗)还有钙片吃。”常乐乐之前给他说过,家里养了一只血统不纯的小金毛,不好好吃东西,怕营养不良,常一洺给它买了一瓶钙片。程实说,我要是有他一般的生活,也不至于身高一米七九,离高富帅的高还差一公分。 常乐乐给他开玩笑,孩子啊!姐也想给你寄些钙片儿的,可是你这个年纪,再补,就有些晚了!程实在手机里倔强,我还是个孩子,还有长个子的空间!常乐乐跟他吐槽,“我也想长个,一米六二还是四舍五入约出来的。” “一米六二四舍五入一米六,再入二零零公分。” 常乐乐心里一喜,“孩子啊!你太招姐待见了!姐就喜欢你这种说话经大脑还能说的这么傻正经的人。我就算穿个五公分的高跟鞋,也只有烂大街的份!幸好我是个女的!”程实夸她,“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常乐乐自鸣得意,“也得看跟谁聊呢!” 常乐乐跟这位常年在外的同学,时不时联系一下,转眼常乐乐经历了初恋,分手之后,程实偶尔会跟常乐乐聊一些部队里面的事儿,很大程度上陪伴了常乐乐。常乐乐分手那个周末去找了在医学院上学的闺蜜文婧,她们聊了一些近况以及对未来的规划,提到程实的时候,文婧很是惊讶,她没有想到常乐乐竟然会跟程实有联系,常乐乐那时候天真的以为,不出意外地常乐乐会跟程实在一起,没有将就,没有虚妄的诺言。 但常乐乐和程实最后并没有在一起。 常乐乐升大三的那个暑假,去北方一所电子厂打工。某一天下班回宿舍,常乐乐收到程实给她发的短信,程实告诉她,自己被一所陆军军官学院录取,九月份就要入学了。常乐乐那时候是真的为他高兴,她给他回,“与有荣焉。“可程实那个傻冒儿,问他啥意思?常乐乐不再理睬他,去洗漱后发现,程实给他发了一条很社会的套路信息~“你还缺男朋友吗?”时间是十一点半,常乐乐折腾折腾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向宿舍里一起打工的同学求救,可她们八卦的意念比较强大根本没有认认真真给常乐乐建议,但她们让常乐乐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自己现在还不想跟他有什么,就直接回,“不缺。”果断又直接。那边儿回的很快,看起来像是一直等她回复一样。“那你看我怎么样”常乐乐觉得有些可笑,程实像是没有看懂常乐乐那两个汉字一样,“我只想跟你做朋友。”心一横,发完她直接将手机扔在一边儿,向后倒在了床铺上。几分钟之后,手机响了,“那我下次再来。”常乐乐那时候还害怕伤害到他,结果程实一连几条信息,让常乐乐以为自己是被程实耍了。 常乐乐毕业之后,去了北方一所广告公司工作,常乐乐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适应新环境。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在这个世界的姿态,有人喧哗,有人淡然,有人漠视一切,爱着平平淡淡,你记录的一切爱恨苦难,庸碌无奇,还稍有些作呕的奇谭。 吵闹琐碎的哗然,数不清的离开与停留,哪些人疯狂回忆。纠结怎样的交谈才不算尴尬,说一见钟情也不过在夜晚。触景伤情也好,触景伤怀也罢。无非就是恋恋不舍。感情就像是投资,有的长期经营稳赚不赔,有的急功近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曾经常乐乐以为自己也是一个赌徒,她将一些筹码压在程实身上,希望她接下来能有些好运气。贪欲与冒险心理让她的欲望膨胀,投机与侥幸心理让她溃不成军。 常乐乐工作后的第一个年末,程实大三快结束。那时候程实好像有了一个很稳定的恋爱对象了,家里人也在催他在回老单位之前,跟那女孩儿订婚。一切看起来那么顺顺利利。 程实忙忙碌碌一天,回到家准备洗澡的时候。常乐乐的手机响了,那时候她的心跟着咯噔跳个不停,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消息准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家里人要我订婚了” “我马上要回老单位了”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再恋爱,我可以给你那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我不会背叛你。我以后绝不会把你弄丢。我能好好对待你。不让你伤心。天天让你好心情。我想给你一个家。” 没有感情。不用恭喜。 他要她一个答复,一个肯定的答复。 常乐乐有时候在这个从来不属于她的城市里跑来跑去,越发想要自己能有一个家。想要一个固执地不放弃她,会纠缠到底,珍惜她的人,她缺很多东西。她那般怯懦不想连幸福也哆哆嗦嗦错过。 程实知道自己回老单位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跟常乐乐分居两地。所以他给常乐乐足够长的时间去考虑,跟自己的事情。而程实家里面的事情,程实说不让常乐乐操心,他会解决一切的。只要她愿意给程实机会。 常乐乐思考了两天答应了程实,至于程实是怎么解决他前女友的事情,常乐乐从不知晓。 他们没有谈订婚的事情,程实给了常乐乐绝对的自由,可是却没有给常乐乐与之相同程度的爱,这是常乐乐跟程实分手的时候,常乐乐当面对程实说的。 常乐乐一直很想理解他,可是现实让她选择做了一次坏人。她受不了这种看起来太遥远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安全感,无论是从自己身上,还是从别人身上。 程实在常乐乐同意的那天晚上给常乐乐发了很长一段的文字,常乐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的告白,画面感温馨的让自己看到了未来。 程实想给常乐乐最好的生活: 想把所有的菜都炒好吃,想让你安安心心工作,想让你回到家能够卸下所有防备,想给你一间能够看见太阳东升西落的落地窗和阳台,想给你舒服的大床,想给你一切我觉得好的东西,想待在你身边,听你说说一些闲来的话,想见你如沐春风的笑脸,想挽着你的手,想看你穿上婚纱,不敢违背你信仰,想保护你一如既往地善良,想给你最厚实的肩膀,心疼你的努力,期待幸运永远眷顾你,宠爱你的所有,常乐乐,我想和你活的很长很长,怕你被人欺负,永远把你当成小姑娘,我知道你的好,就像我知道我们会永远一起一样。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家,我爱你,像你也会爱我一样。 像是用尽所有词汇,说光了一生的情话。 常父常母在常一洺中考前第一次自杀失败后,对常一洺关怀备至,而忽略了常乐乐,常乐乐看着家里所有亲戚,陆陆续续地看望刚出院的常一洺,将好话全留给常一洺,而在常乐乐在或不在的时候,很玩笑的数落常乐乐的不懂事。常乐乐不止一次怀疑,那个该自杀的人应该是自己。有一次常乐乐和常一洺还有常母在家里看电视,常母不知因为什么开始说起常乐乐的不是,常一洺又是因为什么参与进来的呢?她难过地忘了,常乐乐躲进自己的小屋里,拿刀片划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她渴望一份关爱,她装病她发神经,她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没有人真的在乎了,她知道常一洺作为和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父母比自己更需要他。 常乐乐是个懦弱的人,她怕很多东西,她看着自己的皮肉那浅浅的割痕,疼得脑袋发麻。常乐乐开学的时候,左手一直戴着手表,直到那里长好。 可谁都知道,皮肉之下还有魂灵。 第9章 彩练 常乐乐的妈妈有一次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看见了,常乐乐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腕,她歇斯底里地质问常乐乐,“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啊?”起初常乐乐被吓了一大跳,待她还没有醒悟过来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爆发后,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常乐乐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很想说,妈妈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得。你知道我从来只会心疼你。 但常乐乐没说一句话,她跟她的母亲很像,她知道过一会儿就会没事儿的。所以她去把碗刷了,妈妈好像心情平复了,过来帮她。直到回屋睡觉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常乐乐记得小时候,常一洺闹她让她叫他哥,常乐乐叫了,常一洺却没有把该应允的东西给她。因为常乐乐以前也这样做过。 常一洺从来都没有叫过常乐乐一声姐。能记事儿的时候,没有。不能记事儿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常一洺在常乐乐死后,和齐恒说起这件事情,他说“很奇怪,我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浅,无论我们好的时候,还是坏的时候。有时候我想要从自己身上看到一些他的影子,发现根本无用。自己从来跟她都不一样,即使一奶同胞。我是B型,而她是O型。” 常一洺想起来,常乐乐跟自己说过,“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也没有人比我更恨他。她从来都没有以为常乐乐喜欢过她,他厌恶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们又在为什么争执不下呢?”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常乐乐和程实分手后,一个人又去了乌戍古镇,她在那里答应了程实,自己会等他。退伍之后,常乐乐和程实就结婚。那时候程实和程乐乐已经二十三岁,程实军官学院毕业之后,要在老单位继续服役两年,两年之后,他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退役了。 常乐乐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要吝啬一番。她想和自己的爱人,有很多独一无二的美好回忆,所以她积攒了,很多舍不得一个人单独前往的地方。乌戍古镇是第一个。 乌戍古镇温婉得像是一碗沏好的红糖姜茶,只有到了时候,才觉得让人心安。所以当程实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出去走走的时候,常乐乐脱口而出“乌戍古镇”。程实一直待在江水以北,对江水以南的南国,稍微有点儿不上心。所以他在常乐乐说话的间隙去求助伟大的浏览器和出行app。 两个人商量好之后,决定先去乌戍古镇,然后一路向南再到霖安,看了看那几日这些天的天气,收拾了几件衣服之后规划了一下路线.常乐乐和程实开始坐火车从他们的城市出发。常乐乐攒了很久的假期终于可以用了,虽然只有五天,时间很紧,但那也足够了。 常乐乐从来不知道程实是怎么给家里人说的,她暂时没有想要过问的欲望。程实其实给家里人说自己暂时不想那么早结婚,而且她跟那个女孩儿也没有太多感情的。其实要不是那个女孩儿跟家里人比较熟悉,程实不会跟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动物,那个女孩儿也跟程实一样的感觉。只不过大家都在努力演给家里人而已。 常乐乐自以为相信程实,以为爱他的人,都和她一样,对感情忠贞不渝。可是她忘了,所有走到最后的感情故事里,只有求同存异,而对于感情,人从来都只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程实喜欢的只是他自己想要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当然它包括爱。 常乐乐度过了一个太过美好的短途旅行,以至于到最后那般深刻,让她对程实这个人恨得刻骨铭心。 程实本来打算订机票的,当兵这些年,他也存了不少钱,所以他想至少一开始,能让一切比从前顺利。常乐乐拒绝了,理由让程实苦笑不得,“我们又不是赶着时间,去过日子。” 程实和常乐乐挑了一个离西塘很近的一家店,名字叫“青春渡青年旅舍”,订好后,坐火车出发了。常乐乐到了自己喜欢去的地方就比较固执。她跟程实从汽车站下来之后,程实想要坐出租到那里,常乐乐说,坐公交车有意思,还可以顺便看看那座城市,熟悉熟悉。程实表示一切听从领导的指挥,军令不可违! 程实订了一个男生六人间,常乐乐是女生六人间。常乐乐说,我们可以遇到天南海北的人,听听他们的经历,也不是很有意思吗程实很听话的举双手赞同,常乐乐表示,程实同志表现很好,以后会有奖励的! 下了公交车,一路找过去,也没有太费时间,只是再找青年旅舍的时候,两人东瞅瞅西逛逛晃晃悠悠地迷路了,结果还是打了青年旅舍老板的电话来接。老板长得很年轻,很瘦小,跟一般的南方人一样,说话很温和,至少常乐乐是这样以为的。程实没有任何表达,只是对老板说了声麻烦了。常乐乐以为程实的自尊心受创了,还想着待会儿怎么补偿他,是买个棒棒糖还是买串糖葫芦呢 那个青年旅舍一眼望过去,有种很亮的感觉,藏匿再一片树林之中。门楼儿是那种很传统的装修,有两个阳台,很像城堡的那种。青旅一共五楼,说实话,外墙装修的很朴素。 进去,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客厅有一个立柱,最下面有一圈花砖,再往里走有两张木制的沙发躺椅,还有一个落地窗,挨着落地窗的左侧有一排展示架,摆了很多常乐乐很喜欢的一些书,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王小波的《黄金年代》和《动物凶猛》,右侧有一个很简单的书桌,所有的家具都是奶白色的。用了绿色的沙发枕头来装饰,书架和吧台,还有楼梯都是铁质的材料。冷色和暖色调和,看起来很整洁。落地窗外有几棵梧桐树,清新采光很好,环境还不错,至少入住之前他们这样觉得。 常乐乐看整个内墙的装修是以黄色为主色调,虽然装潢稍显破旧,沙发套已经蹭的发光了,本来细碎的流苏带。秃得只剩下一个结了。登记完身份信息,交了押金,拿了钥匙,两人就上楼了。楼梯是那种旋转似的,可以一抬头瞅见屋顶,常乐乐在二楼,程实在三楼,常乐乐是女生六人间,程实是四人男生间。五楼是老板和老板娘的房间,外人不允许进入。一层楼有三间客房,常乐乐和程实先找到自己的房间,将东西放好之后,各自收拾。常乐乐进门之后,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还算比较满意,常乐乐的床在大窗户旁边,另一个小窗户在门对面的墙上,采光意外的不错。木制的床,粉色的墙,六张床六个床单不带重样的! 程实过了十几分钟吧,就叫她了。“出来一下,乐乐。”常乐乐拿着还没套好的被罩和被褥走到门口,一脸无奈的看着程实,程实一个大手抄过去,让常乐乐拿着装好的一头,抖了两三下,顺手折了几下,递给了常乐乐。常乐乐急急忙忙转了身,程实一把按住她,“不急,你慢点儿。我先下去等你,一会儿咱直接去吃饭。”常乐乐点了两下头,噔噔噔走进去了。 程乐乐下去的时候,看见程实正坐在门口的吧台的高脚凳上,他和老板说的很认真的样子。常乐乐悄悄蹭了过去,拍了一下她的左肩,随即躲在了他的右边。程实很配合地把头转向了左边,结果太用力,高脚凳又是转椅,直接将程实带到了常乐乐面前,两人的距离很近,目光刚巧儿对上了。 程实用右手食指勾了一下常乐乐的鼻子,下了高脚凳,拉住了常乐乐的左手手腕,“走吧!”常乐乐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带,踉跄地险些跌倒,索性右手即使扶上了程实的肩膀,程实顺手揽过常乐乐的肩膀,笑得很明显,“这么笨!”常乐乐撇撇嘴,说,“是谁的错?”程实侧着自己的右脸看向她,乖巧又诚恳,含情脉脉地说,“我的错!嗯?”常乐乐跨了一步,挽上了程实的肩膀。 “你走慢一点啊!” “嗯。” 常乐乐低着头,晚上的灯光不是很亮,她习惯性地只注意脚下,程实看见了,没有说什么,夏天的风很温暖,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最美的月光。 他两出了旅社,往西走出了小巷,向东拐,走到了大马路上。常乐乐感受到程实在离她头顶很近的地方的呼吸,程实看着前面亮闪闪的地方说,“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个青旅旁边的院子是个消防支队。”常乐乐将头偏了偏,放开他的手臂,一下子,走到程实前面,“哦?怎么了?”常乐乐问,程实顿了一会儿,“狡黠的开口,你明天就知道了!”常乐乐转向程实,背着手,跳了几步,程实跟着她走出短暂的黑暗,走向前方的光亮。 常乐乐不知道,常一洺在那个,自己小时候也想去的地方怎么样了,是不是镜花水月,是不是风平浪静... 第10章 彩练(二) 第一天,他们上午去了东塘,因为买的是联票。所以得一天逛全。 攻略上说,去东塘的话,要先去南岸再去北岸。常乐乐和程实到了南岸,觉得当真是“小桥流水人家”啊。青绿色的水映着灰黑的客栈,那些桥街相连,沿河道建筑的水阁,有种住在水上的缠绵之意。江水以南啊,大概所有的路就是桥构成的,百步一石桥,让这千年古城总是显得满当当的。水道上有来来往往的游船载着好奇的客人,看着这些历经千年仍保留下来的景。 卞之琳的《断章》里写: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常乐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成为程实的好梦,程实虽然现在是看着她,他也在看边儿上的风景。 河埠廊坊,茶馆儿长凳,支开的木窗,里面有歇脚的游客等着期待的美食,烟火气温柔地穿过清凉的绿水,飘到湛蓝的天空,消失不见。 东塘里面还有好多原住民在里面,不过都是年过半百,佝偻着脊背,穿着他们的特色布料“蓝印花布”做成的衣服,,坐在那些木制的窗口前,用满是褶皱,如同枯树皮一样的手,向天南海北的人,去推销他们的文化,经营他们买门票才能回去的生活。 常乐乐和程实一左一右走在青石板上,程实看着常乐乐带着满心的欢喜,每走一步,就停下来将四周研究个遍儿!程实觉得几乎相同没什么区别的商铺,常乐乐却总能找出新花样。 常乐乐拉着程实到北岸,逛了很多作坊,偶然遇到一个老奶奶站在一个没有开门的门楼下,抽着云烟。常乐乐突然问起来程实,“你还吸烟吗?”程实被点名之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常乐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那个老奶奶说“不吸了,想你的时候才会抽两根。”往前走看了百床馆。出来以后看到“三白酒作坊”,常乐乐用眼神询问程实,程实搂着她想要转身,结果常乐乐一低头,抽出了身,拉着程实径直走向作坊。店小二儿一边儿给他们介绍一边儿邀请程实品尝,程实想拒绝,常乐乐伸手去接,被程实直接劫走了。 常乐乐不服气地看他,程实不露声色,抿了一口,果断放下,把常乐乐这个人来疯带走了。常乐乐像个小狗一样,看着他,摇着他手臂,程实果断放弃,但还是带着她向里走,到了真正酿酒的地方,那一排排整齐的酒坛,诱惑着慕名而来的人。,越过一个门厅,到了露天的庭院,雅致又文艺,帷幔上的“三白酒”,在随风浮动,酒香越发浓郁,常乐乐回头看到看到程实,像是在看着自己,常乐乐慢慢走过去,程实却没有注意到她。常乐乐那一瞬间想要去质问程实,“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路上时不时跟什么人发信息,常乐乐去问的时候,程实只会将手机放下,将手臂搭在常乐乐的肩膀上,摇摇头,说没什么。常乐乐不是一个愿意对事情究根问底的人,她跟常一洺一样,主动接受比被动吸收更难。 常乐乐记起来,自己在车上,离那么近,看着程实在那儿回信息,她选择忽视,打开手机听歌的时候,黄历上只有一个词——“命运”。 她孤独地沉浸没有酒却晕眩的空气里。 程实没有注意到常乐乐在发呆,程实买了一些三百酒和米酒,寄到了家里,出来后常乐乐站在庭院里看着等着他。 程实打开手机相机,拍了一下,逆着光的常乐乐,程实喊“乐乐”,常乐乐看向她,陡然笑的很灿烂。常乐乐喜欢他叫自己“乐乐”,因为这是她最想要的。 “我知道你买酒了!”程乐乐拉着他的右胳膊,踮起脚,将下巴放在程实的肩膀上,程实用鼻子蹭蹭常乐乐的头顶,“回去就能看到了,现在掂回去的话,咱们去下一站会很累的。”很温和地将常乐乐的手握紧了。 常乐乐感觉到之后,用右手将鬓角掉出来的碎发别到耳后,“走吧!去下一站幸福!” 程实笑她,“下一站不是蓝印花布坊吗?你的幸福在那里吗?”常乐乐不看他。 “你知道吗?听说以前,女儿出嫁时一定要带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一条用靛蓝布做成蓝印花布被单,说是显示女儿嫁到男家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治理家政能力。” “哦。你是在暗示你的贤良淑德吗?” “不,我是在提醒你,咱们那边没有这种习俗的!” 程实过了一会儿开口说,“我爱你。” 常乐乐松开他的手臂,走到布坊门前,“嗯。我知道,我也是。”她没有说那几个字,程实则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你好啊!我的“爱人”。 常乐乐大二选了一门影视鉴赏的选修课,其中一节是冯小刚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电影里大红大绿的色调,类似荒原的苍凉,江南不该有的空旷,记忆里走过的大染坊,高远的竹杆子横在四方的天井之上。天空是狭隘的,江南阴湿的布衣坊,青石板铺就的窄巷子,鲜少有人来来往往,高低的院墙,染坊里静默的水车,染后错落悬挂的布匹,金山严厉的神情,菊豆凄厉的喊声……,从一开始的突兀与阴森,不难以想象中国旧时的压迫憋屈,断断续续看着这个沉闷而又悲伤的电影,一点一点逼近最寒冷的人性,看着时代的悲哀,看着这一个家的变故与落寞,顺便感叹新时代的宽容与美好。 常乐乐进去之后,觉得蓝染布坊格外的闷,大片的印花和深蓝色,就拉着程实看了几眼直接走出去了。程实攥着门票,将“茅盾故居”指给她看,常乐乐瞄一眼,问程实,“你真的想去吗?”程实反问她,“你想去吗?”常乐乐看一眼时间,都到中午一点了,就说“要不咱先吃饭吧,吃完直接去西塘。”程实一直没什么意见。 下午先去了草本染色作坊,看到了降落在地面的彩练,阳光正好,程实说“我喜欢这里,乐乐也喜欢吗?”常乐乐站在晒场下,绕着黄色的染布架子,转了一圈,向程实招了招手,拿出自拍杆,和程实拍了第一张合照。逛到“乌戍邮局”的时候,程实先进去,站在门口,发现常乐乐没有跟进来,而是在门口的邮筒那儿,弯着腰瞅什么。程实没有叫她,直接进去拿了两张明信片和笔,递给了快走到门口的常乐乐,“要写什么呢?”程实转着笔,问常乐乐,“我们以后还会来吗?不是说时光邮局吗?只有以后看才有意思的吧?”程实那时候本来想说,应该不会来了吧,毕竟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是看着常乐乐的表情,不忍心说出口,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儿,“会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常乐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什么啊?还带着我们的孩子?”将明信片递给程实,捂着嘴笑起来。 程实任她一个人在那儿笑够,还不忘顺顺她的气,翻过常乐乐的明信片,眉头一皱,看起来是要和她再谈一谈了。 常乐乐只写了三个字:万年长。 程实其实什么都没有写,就将他的和常乐乐一起投进了邮筒。弄完之后去看了将军庙,然后到了乌村,路过一片紫色的花田。常乐乐惊讶地下巴好一会儿没合上,她拿着手机自拍,凹了一个有一个面部造型,程实笑她,拿过她的手机,将常乐乐的包背后面,蹲下来给她当摄影师。常乐乐不知道他拍照什么水平,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上镜一点儿,她看着程实的手,包住自己的手机,心里却在想,他的手原来这么大啊! 晚上西塘的夜景开始华丽登场,常乐乐跟程实商量,可不可以带自己逛一圈这儿的酒吧。程实其实想要拒绝的,边儿上这么多吃的,常乐乐像是看不见似的,一直看那里的房子是怎么个构建,常乐乐自从听了路边儿的导游说,这里的房子因为是木屋,所以防火尤其重要。而古代的人为了救火一般都没从屋檐上过,常乐乐对能保留下来的东西,总是情有独钟。 程实跟她约法三章,不准离开自己半步!不准松开自己的手!不准看别的男生!进去之后,才知道没让她看男生常其实也是一个错误。因为乐乐一直小声地凑到他耳边儿,给她指女生,“你看那个女生好高啊!你看那个驻场的女爵士舞者的身材好好啊!你看那个吉他手好酷啊!”程实的耳朵又热又红,酒吧的灯光暧昧的盖住了它。程实将常乐乐带到楼上,坐到了看不到那些人的地方,将她圈在怀里。 “我这两天一直给家里通讯,因为老单位要的材料比较多,我又是刚一毕业就来找你了,所以让家里人帮忙安排。”程实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常乐乐的手心,就着昏暗的灯光直面常乐乐的脸,“那我们要不先回去吧,我想看的也都看完了,我知道你的时间很紧。”常乐乐低头,越说越小声,哽咽了。程实捧着她的脸,凑近,试探似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舔了舔常乐乐的眼角,自己终究是让她流泪了啊! 第11章 彩练(三) 常乐乐接到组长让她回去的消息时,有种释然的感觉。她是说不清楚为什么,所以有种罪恶。 常乐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机场遇见了她的初恋的第三任女友钱宛南。起初她还不是很确定,可是待快走进的时候,听见有个男人,叫了钱宛南,那声音让她进一步确信了。 钱宛南是李绪的第三任,也就是自己初恋男友的下一任。 程实去换登记牌了,让常乐乐留下来看行李。常乐乐一直坐在那儿翻照片,所以没有注意到钱宛南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直到钱宛南叫了自己的名字。那时候常乐乐刚翻到一张合照,一张唯一一张她和程实的合照。钱宛南和常乐乐说了一些几年前的老事情,让常乐乐觉得,在这偌大的机场,来来回回的人群中,格外的闷,但她就是挪不动脚步。她一直等钱宛南把话说完。自己却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她还是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嘴角果真上样扬了。常乐乐耻笑自己的无耻,可是她对什么幸灾乐祸呢?李绪?还是钱宛南?常乐乐害怕自己想到的那些,毕竟她也是花了好久才完成心理建设,让自己从那个荒唐的过往里走出来。 钱宛南看着坐着一动不动的常乐乐,索性站了起来,常乐乐的视线从她的脚慢慢向上,直到目光相撞,常乐乐依旧一言不发,钱宛南轻轻叹了口气,想问她现在怎么样了,j可刚一开口就听见有人叫“乐乐”,她追着常乐乐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跟李绪差不多身高,但比李绪强壮的平头男人走了过来,常乐乐起身,将行李都提起来,准备走向那个男人,就在她拉行李箱低头的那一刻,突然看向钱宛南并笑着说,“都过去很久了,没必要再说了。”不是吗?常乐乐说完,程实已经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程实看向常乐乐,并用下巴点了点钱宛南的方向,常乐乐挽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向与钱宛南相反的方向,“一个老同学,碰见了就说了几句。”程实定住脚步,笑着跟常乐乐开口,“不是觉得我带不出去,故意走这么快吧?”常乐乐抬头,看着程实的眼睛说,“我跟她交情又不深,没必要将你介绍给无关的人,还不如找个时间,去看看我爸妈!” 程实握紧常乐乐的手,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 上飞机之后,常乐乐倒头就睡,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呼吸逐渐均匀。因为常乐乐枕着自己的右肩,所以程实暂时只能用左手艰难地打字,那边儿之前一个又一个的信息来,程实回的很慢,他小心翼翼地换到两个手打字,再看到“都已经准备好了之后“,程实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将手机放到一边儿,终于放松下来。 飞机落地之后,常乐乐想说她自己可以回去的,但程实没同意。他将常乐乐塞进出租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然后握着常乐乐的手,右手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头,说,“我送你回去。“不容置疑地温柔。 程实想回去的话大概也就四十分钟,这个点算上堵车的话做多也就一个小时十分钟,足够了! 正在地方忙活的朋友们,收到了定位之后,预估好时间,开始各种紧张的重新预演。兴许是太过紧张,事先准备的音响突然坏了,怎么调试也是一团杂音,吵得人很慌张。程实的朋友二胖,只好赶紧打电话给音响店借设备,虽然音像店离预备的广场也不是很远,可来来回回正是人多的时候,还是比较耗时间的。二胖赶紧给程实发信息说明状况,程实看到之后,在心里骂他的这位二愣子战友,平时训练就你积极!就你优!,怎么到这关键时候给老子尥蹶子!程实在常乐乐看向窗外的时候,抓紧回,“我想办法拖一会儿,你们尽快!” 程实打完最后一个字,正准备发送的时候,常乐乐突然开口说,我想去以前的高中瞅瞅,要不咱就先在那儿下车,然后再回去好吗?程实开心还来不及呢! 到了Z市高级中学,常乐乐先下了车,然后快步走了,程实只好一个人把行李先拿出来,只见常乐乐跑到高中门口,趴到值班室窗口,跟门卫大叔搁那儿说着什么,边说还边指了一下程实。程实将车钱付过之后,听见常乐乐叫她。然后,他两将行李放到值班室之后,就直接进去了。 程实看常乐乐笑得很开心,就问她,“你跟那个大叔说了什么啊?“常乐乐将手放到身后,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喊“秘密”。程实接着常乐乐的话说,“我也有一个秘密!“常乐乐扭头,用左手拉着程实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快说!不然格杀务论!”左手将手背蒂向程实的脖子,“坦白不从宽?抗拒不从严?”程实笑得很随意,在只有加班加点地补课的学生的校园里,两个人的举动稍显亲密了。虽然现在这个点儿那些人早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了!但是两个人作为高中时期没有做过太多过分举动的学弱,还是在开玩笑之后,稍微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程实跟常乐乐从不太高的操场铁门翻过去的时候,常乐乐是被程实抱过去的,常乐乐虽然嘴里一直很强悍地说,她自己可以,可是真正下去还是怂了。 第12章 彩练(四) 程实抱着程实抱住常乐乐的那一瞬间,常乐乐害羞了。常乐乐自己估摸着出去一趟,最多也就涨个两三斤吧,他程实负重训练虽然没有到五十公斤,但应该也不至于嫌弃自己重吧!程实看着常乐乐莫名其妙的表情,抱着她抵在了铁门旁边儿的墙上,白瓷砖很凉,惊了一下常乐乐直往他的怀里撞。常乐乐此时此刻是真的不敢看程实的表情,即使操场现在灯光弱的,根本照不到他两的脸。 程实抱着常乐乐走了几步,像是累了,停了几步,常乐乐放开程实的脖子,示意程实把自己放下来,程实非但没有反而抱着自己转了几圈!常乐乐害怕的抱紧他,嘴里喊着,“你放我下来吧,放我下来吧!”她是真的害怕,程实将常乐乐放到地上,常乐乐一个没站稳,头晕目眩的很,她拽着程实过腰的上衣衣角,缓了好一会儿,程实作势想要再去逗常乐乐,常乐乐急忙去躲,却被程实抱在怀里。 常乐乐的后背抵到了程实的胸前,抱了一会儿之后,程实将常乐乐的身体扳过来,和他面对面。 程实拉过常乐乐的手,将放了一路飞机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和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同学说了什么?跑了好几次神!”常乐乐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钱宛南的那些话,带的后劲儿那么足!她将程实握着自己分开,然后一步一步走上操场的看台,蓝色的那一片区域的最高处。常乐乐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等着程实坐过来。 “我们好像要讲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啊,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我看你好像一直有回短讯,要是有事儿的话,咱改天再说吧!”程实听见常乐乐的话,猝不及防地,拉着常乐乐快步走下,常乐乐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程实先翻过去,然后打开双臂,摆好架势,常乐乐跨坐在铁门上,将腿放过去,低声再次询问“怎么啦?有人发现咱是翻过来的了?”还没说完就被了程实稳稳接住了,程实将常乐乐放下,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着,他的声音被风带进常乐乐的耳朵里,带着夏天夜晚的温热,“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 程实一路上攥着常乐乐的手,到了目的地才放下。路上收到二胖的消息,程实给他回了条语音,“我们马上到!” 常乐乐预感到程实要做些什么,她在车里看着程实的表情,努力想要辨别出什么,好的?还是坏的?可始终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事情,所以才慌的厉害。 常乐乐看着程实板着一张黝黑的脸,嘴巴一直抿着,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路,但手却出汗出的很厉害。常乐乐在心里猜了有好几种可能,“他其实和那个女孩儿没分手?他其实是要执行任务,怕回不来了,才跟她说了那么多,还跟自己出去玩儿?他其实欠了很多钱?他弟弟离家出走了跟他秘密联系……”常乐乐在心里默默跟程实的家里人道了好几次歉,实在忍不住了,就很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程实没有回答常乐乐的问题,只是摸了摸常乐乐的头,然后说了句“我爱你。”常乐乐瞬间心安。 常乐乐的预感应验了其中一个最不想有可能的事情! 他将常乐乐放到公园的人海里,让她等一会儿说自己去个厕所就回来!常乐乐看见一个很胖的人一直在前面瞅着自己,而他刚刚还在给一个路演的乐队的人,说着什么话!常乐乐到的时候,他们好像刚表演完一首曲子,常乐乐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直到他们敲了敲话筒,开始说话。下一首《marry me》,键盘手开始弹奏前奏,常乐乐以为会是一个很炸的歌曲,所以还没有打算要凑近去听,结果却很抒情。乐队的后面是一个小型景观雕塑,周围一直喷着很低的水柱,常乐乐站在乐队的右面,程实从左面去的。 乐队在那儿温柔地唱,周围的年轻人有的驻足拍照,有的漠然走开,有的小孩儿在模仿乐队主唱,叽里呱啦地给他们的父母看,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一动不动等着和他一起回到这座城市的程实。 105 is the number that comes to my head, When I think of all the years I wanna be with you, Wake up every morning with you in my bed,That’s precisely what I plan to do, And you know one of these days, when I get my money right, Buy you everything and show you, all the finer things in life, Will forever be enough, so there, ain’t no need to rush, But one day, I won’t be able to, ask you loud enough,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唱到这两句的时候,程实接过主唱的话筒,从水池的左侧,拿着白色的半开铃兰走向五十米之外的常乐乐。 “I swear that I will mean it, will you marry me” 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念出来,说完之后程实站在大约距常乐乐一百五十公分的位置,然后又接着边走边用中文开口道“常乐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的很慢,直到走到了距常乐乐六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停下,常乐乐的脚步像是被程实这块磁铁吸住了似的,主动地走了一步,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五十公分。 到了彼此的亲密距离了! 第13章 彩练(五) 常乐乐很感动地接过程实递给自己的铃兰花,她不知道程实做了多少功课才发现自己喜欢铃兰的! 常乐乐半开玩笑地问程实,“作为一个英语满分150却只考59分的人,你是怎么记住那几句的啊?有没有做小抄!”常乐乐笑得很开心,连玩笑话都说不下去了!“是不是抄手上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我看你你低了下头,是不是忘词了?”说罢就要翻程实的手,程实那一瞬间有点儿慌乱了,常乐乐的右手还没伸到程实那里,程实的手掌就打开了,一个银色的发着光芒的东西躺在他的手心,常乐乐惊喜交加,往后退了一步,用嘴捂住了自己长大的嘴巴。 程实举着那个小巧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低沉而稳重的响在常乐乐的耳边,“这是我录取通知下来的时候,想着大概三年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就去逛了逛,在一个风俗店买的,很神奇的,我看到那个就想到你,然后就买了!晚上回去,斟酌了好久,让室友帮忙,才下定决心给你发信息,当时我拿着这个,想着如果你同意的话,等我过几天可以回家的时候,一定要亲手给你带上!可你……” 程实脸红地摸摸头,常乐乐有些愧疚地看着他说,“可我拒绝了!” “嗯,然后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了。后来经过爸妈介绍,认识了吴静。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能在她身上去找你的影子!可奇怪明明有好几年,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却总能想到你。虽然很对不起她,但我更不想对不起自己,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当你答应跟我一起出去的时候,我有多么地开心,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和我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常乐乐安安静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将比自己大一圈的程实抱在怀里,“嗯”!程实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傻不拉几地盯着常乐乐的眼睛,“你说什么?”常乐乐,摸摸自己的额头,很是无奈地说,“仅此一次,过期不候!”程实一下子将常乐乐抱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不远处的乐队主唱,悄悄走过来将被程实无情扔掉的话筒捡起来。 How many girls in the world, can make me feel like this Baby I don’t ever plan to find out, The more I look, the more I find the reasons why,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 You know one of these days when,I get my money right, Buy you everything and show you, all the finer things in life, Will forever be enough, so there, ain’t no need to rush, But one day, I won’t be able to, ask you loud enough,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I swear that I will mean it,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And if I lost everything, In my heart it means nothing, ‘Cause I have you, girl I have you, So get right down on bended knee, Nothing else would ever be, Better, better,The day when I say,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I swear that I will mean it,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I swear that I will mean it, I’ll say will you marry me, Get me singing,Ooh whoa ooh oh 程实将常乐乐放下,牵着她来到乐队的面前,等到一首歌结束,乐队主唱走过来,向她伸出手,“你好啊!嫂子!” 第14章 当空舞(一) 常乐乐摸着自己右手多出来的东西,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钱宛南在机场坐过来的时候,常乐乐过了有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叫自己,就偏了偏头,却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常乐乐看到是钱宛南之后,稍微有些惊奇,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很温和地询问她其实很不愿意再见到的故人。“您好,请问你是?”礼貌有假惺惺,眼睛却将她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 钱宛南大学时候的痘印儿被粉底盖过之后,还是有很粗糙的痕迹,原来比较细软的齐肩短发,剪了只剩下发茬儿,唯一一个不变的标志是她的红唇,原来偏可爱风的耳丁,换成了玫瑰金的流苏耳环,上身是紫色和粉色相间的条纹短袖,下身是黑色的牛仔裙子,和双暗紫色的老爹鞋。她背了个橘黄色的斜挎包。再反观自己:咖啡色和米白色相见的条纹衫,米白色的裤子,白色的板鞋,背着一个工作的时候也带着的白色帆布包,头发自半年前剪短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发型。钱宛南在常乐乐面前挥了挥手,指甲上的水钻映射的光晃到了常乐乐的眼睛。 “我和李绪分手了,今年五一小长假的时候。” 常乐乐听见之后,突然想不起来今天是几月几号了,常乐乐“哦”了一声,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那张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冷的很。常乐乐再次确信,自己还是不喜欢他们啊!无论在一起还是分手之后。 “我有件事情想给你坦白,你跟李绪还没分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我……是李绪背叛了你!”常乐乐抬起僵硬的脖子,像是没听清似的,有些懵的机械地打开嘴巴,发出声音。“啊?”常乐乐不住道现在是该惊讶自己的猜测被证实,还是惊讶钱宛南向自己说这件事儿的用意。 “他工作之后,和别的女人暧昧被我发现,在我跟他说过之后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地继续背着我做一些无法忍受的事儿。” 钱宛南换了一条腿支撑,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不知道是不是这因果报应终于轮回了,我直接跟他分手了!” 她们一直没有看彼此,像是等着谁先开口一样,彼此沉默了好久。常乐乐用手擦了擦手机屏幕,说了声“哦。”然后她知道程实来了。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常乐乐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他曾告诉自己,我爱你,会保护你,会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可是那个人也告诉过她,我不想跟你将就,如果大学毕业前我们都没有谈恋爱的话,我们就复合。可他们分手过了还没一个月,他就和别人百年好合去了,誓言可以重复使用很多次,只要对象换了就行,不会再有人去斤斤计较的。 常乐乐已经不记得李绪的模样,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图像记忆,只有零星的文字偶尔蹦出来,刷新一下她自己的认知:原来原则是用来打破的。 程实走以后,因为部队有管制,所以他们几乎只有晚上联系,时间久了,常乐乐也就掌握规律了。可总有一天常规会被打破,第一个谎撒下,就得用很多的慌去圆。 周末兼职完之后,常一洺回到了租住的地方,上去之前,他买了一些的白米,吃了太久的蒸米饭,有些想念家里的白粥,开火煮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家里什么了,去翻翻了翻家里那个好几月都没人发信息的群,点进常乐乐的朋友圈,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常乐乐屏蔽的时候,结果进去了,虽然三天可见,但还是有一条前天的!常一洺看见之后,直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个神经病姐姐的白痴。 常乐乐朋友圈文案: 我刚喝了一口水 之后瞄了一眼水杯 嗯⊙⊙! 里面有个死蚊子 幸好幸好 我没把它生吃了! 还是死尸泡发的! !!! 配图是一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狗! 常乐乐很想评论,可理智让他瞬间清醒,他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他不知道那天晚上送她回家的男人,是不是在认真和她谈恋爱,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像自己想她一样想他…… 常乐乐跟程实把话说清之后,无数次地想要理清楚自己究竟哪点儿不好,这么不值得被人珍惜爱护!她又一次躺在床上,难受地只能咬自己的手臂,泛白的牙印沾着口水,让她有一阵子好恶心。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玄关的门,冷风灌进她来不及换的衣服,吹过她那牙印儿还没消散的皮肤,吹过程乐乐暖不过来的心。 她很想给程实打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常乐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对着手机无声呜咽,程实看到常乐乐的电话,一直艰难地抉择,好像一旦接这个电话,自己的一辈子就会毁掉似的!程实安慰自己,是手抖是手抖点错了!听见电话那头稍微抽噎的声音,程实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声音,程实把电话挂了。常乐乐在昏暗的楼道里坐了好长一会儿,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干,眼睛也被吹的生疼。常乐乐翻到程实所有联系方式,一个一个删掉,一个一个清除自己关于他那,有限的可怜的记忆,程实去老单位之后,他们中间只见了两次,一次是第一年除夕,另一次是,常乐乐去见的他。常乐乐想要去部队里找他,结果却被告知他出任务,没办法回来照顾她让她别来了。常乐乐不理会他劝慰自己的说辞,固执地找到了他那个城市。程实知道她真的来了之后,打电话骂她,“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让我心烦!你知不知道你的任性让我很为难!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不懂事!你知不知道这两天这边儿正在暴动,你一个女人来干什么?找死吗?” 常乐乐听见程实带着脏话说完这些,摸摸自己的另一只耳朵,咬着手指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很委屈的开口,“可是我想你啊!” 程实很不客气地回“我不想你,你回去吧!”然后挂了电话。常乐乐听见他骂自己的时候,没有哭,说想他的时候没有哭,可听见他挂了电话之后,哭得很难受,她花了很久才找到那个住的地方,天都黑了,路上一直有陌生的男人在她背后吹口哨,常乐乐不敢回头,她将耳机里的音乐开到最大声,昂起头,她的手在口袋里握的紧紧的,她一个人来到程实的城市,听说了这个城市发生的故事,她以为想念可以给她很大的胆子,可异地恋也给了她太多不踏实,即使站在一片土地上,也没办法拥有的安全感。 常一洺吃完白米粥正准备刷碗的时候,收到了孙晓曼的信息,“常大哥,有没有兴趣一起和我做一份翻译工作?”常一洺对于孙晓曼给自己的称呼很是满意,于是将碗放到水池里,泡起来。擦了擦手,坐到了床边,常一洺看那边儿给自己发了一些资料,于是稍微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看起来,好像是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内容啊!常一洺瞬间安心,随即拿出搞科研的认真态度,翻阅起来。那边儿给自己发了什么信息,常一洺也没有过多理会。 待常一洺看完,才发现孙晓曼的消息,先道了歉,然后看了看内容,给她回“我只有晚上九点之后有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的进度?” “你愿意帮我了?” “嗯。”常一洺答应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后悔,是不是不答应帮个忙就好了,没有那一次,就不会有之后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了。怎么也会让自己让孙晓曼,好过一点儿。 可实际未来,有很多是无法预料的! 那一天常一洺将翻好的资料给孙晓曼发过去之后,手机显示对方已经接收,可有很长一段时间常一洺都没有再收到孙晓曼的信息,常一洺心想都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收拾东西睡觉吧! 孙晓曼其实收到常一洺传过来的文件的前一分钟,先收到了这份翻译工作的委托人,对方表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这份翻译了,所以薪酬不会给她。这个工作是孙晓曼的同学给她介绍的,那个女同学平常什么话都不会跟她说,可是那天却出奇地温柔,拜托她的时候也是说尽好话。“一个留学的老朋友,虽然很有钱,但是个白痴,花钱出了国又花钱让别人给自己学习!所以只要事成之后,你就有比你偏平时兼职还高三倍的报酬。”孙晓曼动心了,家里已经很久不给生活费了,打工的钱还没有发,房租也快交了,而且自己以前也做过这种代写的工作,又不是同校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她这样想。 所以当跟委托人商量好之后,她就着手做了。 第15章 当空舞(二) 孙晓曼将这件事前前后后捋了一遍,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被那个女生耍了!她明白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选择忍气吞声,只不过孙晓曼对常一洺万分抱歉,毕竟他也牺牲了很多时间,孙晓曼将这件事儿据实相告之后,在通讯上给常一洺负荆请罪,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当面给他斟茶认错,弥补这个过错!常一洺理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其实他脑子里的第一念想不是孙晓曼被玩儿了,而是他自己被孙晓曼耍了!可看到对方那么诚恳地道歉,也就没有再纠结太多这个事情的真伪。常一洺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吃亏是大福!”过了大概一个星期,自己的课业开始繁忙起来。学习是生活的良药,时间给了烦恼最好的恩赐。 常一洺在那之后的第三个周六,收到了孙晓曼的邀请。原来孙晓曼以前的兼职伙伴由于某些个人原因不再继续在烤肉店工作了,而且正好第一个寒假马上要到了,店里急需人员,孙晓曼就跟常一洺说了,常一洺斟酌了一下,考虑到离自己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就和孙晓曼约好周日去看看。烤肉店招聘的是一些外场的工作人员,常一洺和孙晓曼面试成功入职之后,就立刻被分到了大厅的顾客接待。时薪一千三百日元,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这家店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外籍学生,所以没过一天,就适应了。 常一洺因为年纪比较大,所以被被其他学生兼职戏称为“大叔”,后来店里顾客多的时候,常一洺和孙晓曼这种外语比较好还可以说中文的小时工,薪酬就多了起来。和常一洺一他们起在外场的还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男生叫吴越,女生叫周洁,一对情侣,还有一个和他们交集比较多的一个侍应生,是个女孩儿,名字叫作季楠。他们都在同一所语言学校就读,吴越和周洁今年都是21岁,他们两个是在Y省上完大专之后来日本的,季楠则是高中毕业就来了日本,上个月才刚成年。巧了的是他们三个都是Y省的,只不过不在同一个市区。 吴越和周洁大学第二年年末的时候确定了恋爱关系,稳稳当当度过热恋期,吴越带她见了自己父母。顺顺利利地得到了家里人的肯定,就差一纸婚约了!吴越爸妈在他两去实习的时候,将家里那一套在车站旁边儿的空房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让他两住了进去,说是互相有个照应。安安稳稳地等到实习结束,两人突发齐想想要去日本留学,吴越和周洁的父母也赞同,所以两人又甜甜蜜蜜地去日本了! 季楠高考结束后,成绩够不上理想的专业,于是季楠的大哥便建议她去国外见识见识,当问道她想去什么国家的时候,季楠脱口而出“日本”,在他的哥哥仔仔细细地考察了相关留学的内容之后,和季楠谈了谈,帮季楠准备好了一切,将他没成年的妹妹送到了隔壁的霓虹国。季楠的哥哥季菘现在是一所高中的物理老师,当初季楠想要报文科的时候,李菘二话不说投了反对票,然后把她安排进了自己带的实验班,那天宣布分班结果的之后,季楠正在教室研究新的分班表,突然听到有人说,外面有人找自己,她很纳闷地走出去,就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实验班十一班的物理老师,她哥说,你知道你要进十一班了吗?季楠点了点头,李崧看着周围好奇的学生,随便说了几句,潦草地结束了这次谈话。季楠像只乌龟一样,慢慢悠悠晃到了高考,不出意料地考的惨不忍睹。又迷迷糊糊地远渡重洋到了日本,好在季楠适应能力一流,在语言学校和周洁一见如故,顺便也跟吴越混了一个脸熟。季楠起初很不相信他们竟然已经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作为一个每天生活在自家教师哥哥的眼皮子底下的无好学生,季楠安安生生的保留了自己的初恋十八年!以至于总怀疑自己长得很丑!到了日本,语言学校的不少祖国同胞真心或假意的夸她漂亮,搞得她以为自己换了张皮!不过李楠对于恋爱对象,有很执著的条件,必须身高得一米八以上,必须是头发多,必须不带眼镜,必须喜欢运动,必须比自己大等等,李楠和周洁吴越说起这个的时候,他两笑得人仰马翻,对她这个没有谈过恋爱的珍稀动物,表示一定多多关爱。 “话说为什么头发得多啊?” “因为我头发少~”李楠给了吴越一个白眼。 “那为什么必须不戴眼镜啊?现在不近视的人应该很少吧?”温柔的周洁姑娘,很严肃地对这个条件提出了疑问,李楠理直气壮地开口道,“因为学习好的都带眼睛,而我讨厌学习好的!”很有逻辑的回答。 所以当常一洺被店长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吴越和周洁一直在她旁边使眼色,却没有注意到一同前来的站在常一洺身边的孙晓曼。常一洺感觉到他们那边的目光之后,很礼貌地笑了笑,虽然不至于闪瞎李楠的眼睛吧,但她确实是稍微紧张了一下。 “你呢?大叔,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吴越在休息的间隙问常一洺,坐在常一洺右边的李楠听见这个的时候,被水呛地差点儿顺不过气。常一洺热心地帮她的时候,周洁在一旁好心地提醒常一洺,“你还是别帮她了,谁让她自己那么没出息!”李楠也很无奈,谁让你们问这个的? “我啊,喜欢乖巧简单,而且没那么多事儿的女生。”常一洺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吴越在那很夸张地问,“大叔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一句话又吓得李楠心跳加速,“额,我还真没谈过!”其他人异口同声地感叹,“不是吧?” “大叔你虽然,没有我潇洒帅气吧,但至少比一般人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吧,怎么就没有谈过恋爱”吴越在常一洺对面很八卦的询问,“大叔他啊,应该和知识私定终身了,所以鲜有活人入得了他的眼!”孙晓曼一本正经地分析,说完还不忘模仿柯南,“真相只有一个,那么请事件的主人公揭晓答案!”常一洺很无奈地看了看着这帮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自己顿时不好意思了。 李楠之后一直很天真的对周洁念叨,“命运真的很奇妙啊!”周洁则致命地挑揩她,“不是还有一个学习好的就排除的先决条件吗?怎么才一会儿它就被命运抛弃了?”李楠羞涩地低下头踢路上的石子,“可我感觉来了!”周洁像是看无法挽救的失足少年,看着这个还没长开的女孩儿,有点儿为她接下来两个星期的同事生活担忧。 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常一洺和孙晓曼马不停蹄地赶往车站,很幸运的坐上了最后一班车。起初他俩累的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坐在座位上儿假寐,常一洺不一会儿感到自己的肩膀很沉,他在睁眼的那一刻明白是孙晓曼的头偏了过来,他轻轻动了动,孙晓曼果然醒了,“你快到站了!”孙晓曼下意识地擦擦嘴巴,发现没有口水的时候,放松的大出一口气,向坐在右边的常一洺道了声谢谢,就急急忙忙地下车了,因为太晚了,所以孙晓曼叫了室友来接她,一个剪了短发很酷的女生,孙晓曼回过头向常一洺的方向挥了挥手,车就开走了,常一洺注意到室友也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尽管就那么匆匆一眼,常一洺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工作,所以他很早就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手机响了一下,但太眼皮重的一点儿也不想睁,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他很快醒悟自己还有打工,七七八八收拾好,马不停蹄赶了过去。还好离得近,时间上绰绰有余,换过工作服站到岗位上的时候,李楠也从后台走了过来,她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常一洺觉得她这个样子乖巧的像是小学生,于是对着李楠笑了笑,李楠霎时鼓起勇气,大步流星站到了常一洺面前,“你昨天怎么不回我信息啊?”常一洺想要掏出手机查看,但经理来了,呵斥了他俩,“怎么还站在这里无所事事?”李楠就慌慌张张走了。 常一洺其实能感觉到李楠自昨天谈话之后,对他有些不一样了,可他没空想那么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向来不去留心。李楠对于常一洺来说,全是未知。无法实践的理论,只是空想罢了! 常一洺接触最多的女生除了他妈妈,就剩常乐乐了,虽然她跟自己老是吵架。起初回去高中继续读书,常一洺还会和班里的某个女生说一声他自己的奇思怪想,那女生也还算懂他,至少她能接上自己的话,两人通常都是在本子上交流。常一洺有写日记的习惯,某个女生是自己的同桌,有次不小心瞄到了他写的东西,就和他聊了起来,某个女生成绩很好,虽然没有进重点班,但是常一洺觉得她很聪明。常一洺有时候上课无聊的时候,会在本子上写,然后推给某个女生看,某个女生有时候在上面跟他交流,有时候却一字不发,看着他一会儿,等到两人都不好意思的时候,再提醒他好好学习,马上就高考了! 常一洺在她的督促下,学习有了很明显的提高,某个女生比他还高兴。两人很和谐地当了一个多学期的好好同桌,直到高考之后,各奔前程。 哦,为什么一直是某个女生呢?因为常一洺回忆起某个女生的时候,一时间忘了她的名字了! 第16章 当空舞(三) 常乐乐在县政府前面的沁园宾馆里订了房间,住了两天,她数次从县人民公园走回政府巷,看着这个冰冷的机关大院儿,恍然觉得自己好无力,常乐乐自程实打电话给她让她走后,唯一能直到程实生活的途径就断了,一旦程实不说或者骗自己她根本没法儿辨认,程实平常和自己聊天的时候,通常都很被动,常乐乐配合他的时间,和他维持着他们遥远的爱情。偶尔程实会跟激动地和自己说好久的话,当然常乐乐不可能总是很巧合地也有话和他说,他们走过热恋期之后,好多从前做朋友时不聊的,现在全说的开,肆无忌惮,你是我的独家记忆。 大暑已至,又一个六月初二,常乐乐返程了。 程实在跟常乐乐说完那些狠话后,立刻他就拜托了自己的战友带常乐乐逛一逛他日日夜夜守护的地方。程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他不敢跟常乐乐保证什么。只能让他的女孩儿在他的城市,跟自己最信的过的人待着。常乐乐接到他的电话,像个没事人似的,很愉快的答应了。 常乐乐跟战友二胖去看了看古城,二胖其实也不胖,只是稍微有点儿壮。二胖在常乐乐准备走的前一天晚上,跟程实报备,程实其实很想赶回来,可军令如山,他有他的使命。 常乐乐给程实发信息:我要回去了。我去我的城市等你。如果你想来,我去接你。 程实在常乐乐回去的第二天,返回了部队。他给常乐乐打电话,发消息,常乐乐没有回,一个星期了,他们两个人没再联系。常乐乐决心先生会儿气,反正他也不关心。 两个星期之后,常乐乐这边已经立秋了,程实那边还很热。常乐乐这两个星期总是莫名其妙地讨厌很多东西: 讨厌油没热时候下锅的葱花味儿。 讨厌组长没完没了的数落。 讨厌隔壁宿舍大嗓门的早晨。 讨厌不平等的爱。 讨厌食堂难吃的饭菜。 讨厌只有她一个人看见,那些清不完的岁月尘埃。 讨厌雨一直下不完的白天。 讨厌隔音不好的玻璃和总关不上的房门。 讨厌红色的家具和杂乱的空间。 讨厌原来有人存在的感叹。 讨厌还没有看透的字里行间。 讨厌春夏秋冬无关紧要的疼痛。 讨厌潮湿的空气和模糊的视野。 讨厌两个星期也坚持不了,想念程实的自己。 九号凌晨,微博新闻上推送,程实那边儿地震了,离他一千公里外的新疆博尔塔拉州精河县震级震源深度11千米,乌鲁木齐亦震感明显。常乐乐吓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手都是抖得。常乐乐打了半天没有人接,给二胖打也没有人接,她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一直关注那边儿的消息。一边安慰自己一千多公里呢?他不至于碰巧在那儿执行任务的,一想到这儿,常乐乐就更加难受了,他走之前什么也没有告诉自己,好的不说,坏的不说,他把自己究竟当什么啊!常乐乐再想到他一个通信员,再怎么缺苦力,也不知于轮到他啊!难道情况复杂到所有“砖”都往上搬了? 程实那两天去了地震严重的地方支援,后来又忙着翻修破损的建筑物,就没有太关注手机,常乐乐一个星期没有管他,他就先忙眼前事儿了。后来稍微好一点儿,单位召他回去了。 我们总是习惯在感觉快要失去的时候,懂得拥有是有多难得。 常乐乐记得自己那个晚上是多么的难熬,从来她有的都是侥幸,命是自己无意识的时候争取来的,连父母都差点儿要舍弃自己;爱情是自己一点儿一滴小心翼翼维护的,程实自和她真正在一起之后,鲜少再如那天晚上那么热情;工作是自己一心一意渴求,纵使单位的某个对手一直拿她的话柄。 记得程实在高二的时候,说过自己患得患失,真是一针见血。几年过去了,常乐乐再次想起程实这几个字,忽然想笑,说不上是不是未雨绸缪,结果却是无用。 常乐乐再次接到程实的电话是地震后的第三天晚上,他打过来的时候,常乐乐在洗澡,没有听见,常乐乐关水龙头的那刻,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只有自己的员工宿舍环绕,常乐乐心里一紧,胡乱擦了擦,裹了浴巾走出去,“乐乐,抱歉啊!我这些天一直在做震后的检查与维护,没有及时给你通电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常乐乐其实一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鼻子就酸了。常乐乐泪眼婆娑地听程实把话说完,两人这通电话有三十秒的停顿。 常乐乐哽咽着开口,“你以后可不可以给我说一下,我很担心你的,好吗?”说到最后,乞求的崩溃的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程实沉默不语,他在那边儿听着常乐乐的声音,感到揪心的疼,黑暗里看不见他红了的眼眶,他向常乐乐发出视频请求,常乐乐匆忙擦擦自己全是泪水的脸,直接点了接听,程实一看见常乐乐半露着的肩膀,在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很不好意思地将手机抵在了胸口,渗出来来的白色光线,告诉他,有这么一个人,一直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常乐乐的声音哝哝地从耳机传出来,“怎么看不见你?喂喂?”程实觉得嗓子灼热,烧的他看见常乐乐肿的很厉害的眼泡儿,一时间忘了提醒她穿上衣服。 直到常乐乐感觉到凉风吹过了,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原本在洗澡。 北方的秋天依旧燥热,夜晚的风吹的沁人心脾。常乐乐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乐乐陶陶的继续脱皮,这两天因为担心程实,再加上他们组新接了一本民国的绘本再版,搞得她里里外外都快散架了。 书名为《南芫画集》。讲的是一座叫南芫的长满紫色芫花的破庙里有这么几个人:一位不德高也不望重的山野老僧,年近花甲;一位四十岁的看破红尘,皈依佛法的扫地僧;一位之前误杀了人,被逼无奈逃跑,误打误撞来了这破庙;一个没爹没娘被抛弃在庙门口长到十三岁的小和尚;还有一个借住到这里的花信年华的来历不明的女子。 一则:万物的本质 老和尚午睡打了个盹儿,梦见弥勒佛拿个敲木鱼的木锤打自己的头,弥勒佛边敲还一边儿嘻嘻哈哈的笑,裸着肚皮晒太阳晒得正惬意的老和尚,一个没忍住说了几句脏话。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只有老和尚惭愧地把头低下。 南芫庙里,有天来了个散客,跪坐在佛像上,祈求的时候,佛像脱皮脱得噼里啪啦。扫地僧急忙将吓愣了的施主从拜垫上扶起来,“施主,实在对不住,小庙年久失修,香火断了几个月了,您要求愿,得去别家了。” 散客走前留了不少油钱,老和尚,喜上眉梢,随即下山买酒喝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小和尚和庙里的黄毛的猫一起在山门的台阶上坐着。见他回来了,也不起来招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着头摸着老猫的肚皮,问老和尚,“老猫怎么还不下崽儿呢?好几个月吧,肚子这么大!”老和尚本来仅剩走回家的一点儿意识,结果听见这句话,蓦地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源儿,莫不是为师老了,不中用了,怎地为师记得这是只公猫?”小和尚法号悟源,却不通这万物。 “哦!”小和尚借着月色瞧了瞧那只猫,“何时变成公的了?原来那只母猫呢?”小和尚在那儿刨根问底,老和尚坐到他身边,看着头顶无暇的白月光,“缘来缘去,皆是天意,缘深缘浅,皆是宿命。” 小和尚不懂,他恭敬地听完,然后给老和尚鞠了一躬,抱着那只猫回去了,老和尚在山门和月亮相看两不厌。 二则:燕归巢 一日天上乌云密布,厢房却传来了那女子的戏音,内容像是两个角色,一声稚嫩,一声沧桑。 徒儿:师傅,戏子何为? 师傅:演给看戏的人。 徒儿:座上宾客皆心不在焉。 师傅:你又怎能看穿? 徒儿:师傅,看那公子哥儿已入眠。 师傅:甚好,客心安。何妨? 徒儿:师傅,若非是徒儿学艺不精,你看那美娇儿,眉眼从未舒展? 师傅:入戏早于你而已,顾她作甚? 徒儿:怎不见你那知交? 师傅:与世无争,归于深山。 徒儿:师傅,你可念他? 师傅:你看那堂前燕,怎三载五年不见归巢? 徒儿:若非迷途?若非再觅得良居? 师傅:非也,无心扰人清闲。 徒儿:师傅,您新排的那一出戏,可否是忆了这俗物? 师傅:《燕归巢》,燕归巢,非人愿。 常乐乐目前就看了这两则,组里在构思版样,构图,色稿方面,一直力图保护原作者的思想。反反复复推敲,一次一次打草图,组长要求每个成员按自己的思路,做一次重排,因为现在原画家和作者都已不在,只能靠他们这些编辑,侥幸脑汁布局,气氛,细节,在不敢动大多数的基础上,模仿原作者的笔触,让改版后的作品更加和谐。 因为阅读对象是三岁以上的人,所以还需要参考儿童的心理,文字和图画必须得简单,所以基本定了配色用传统色彩,文字排列选用竖版排列,参照古书蝴蝶装的装订形式,两天之后,在拿出方案,交出新的草图。 第17章 雨后 常乐乐的组里,有一个比自己小五个月的女生,名字叫刘梦莹,这个女孩儿她皮肤比自己好,学历比自己优秀,关键还很可爱,刘梦莹比自己先到公司一天,常乐乐前脚面试通过之后,刘梦莹刚刚体检完,因为都是刚来的,所以刘梦莹去医院拿体检报告的时候,就叫着需要体检的常乐乐一起去医院了,她两一开始只是在路上自我介绍,到了医院,刘梦莹取完体检报告嘱咐常乐乐别迷路了,然后跟常乐乐告别回公司了,常乐乐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拿着体检表,一个又一个科室的弄完之后,问过前排值班的医生,说是急得话,下午就可以拿了。常乐乐斟酌了一下,就决定在医院旁边儿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等到体检结果出来再回去。 常乐乐吃过饭之后,在医院附近转了转。很普通的城市,普通到常乐乐怀疑自己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却来到这个毫无瓜葛的城市。再回去的时候,医院里有了很多老人,他们佝偻着背,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这个一点儿也不像是正规医院的破楼。 常乐乐翻了两遍,才从那堆形形色色的体检报告堆里拿到了自己的。常乐乐在那一片正常里,一眼看到了,自己不正常在哪儿:心脏。问过自己学医的同学,她一个外科护士,对心血管内科的疾病不敢妄加评论。常乐乐只好求助百度,在翻到对自己有利的解释后,常乐乐心满意足的拿着报告回去了,果不其然迷路了!常乐乐在找车站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 和刘梦莹一起工作的那几年是常乐乐人生之中最珍贵的几年,常乐乐总是怀念那段日子,那段不害怕明天还会来的日子。 常乐乐和刘梦莹刚入职,组长看她两条件不错,就让一位有资历的男前辈,大约三十多岁,姓周名国庆。带她两熟悉工作,这位前辈脸方正的可以媲美豆腐块儿,眼睛大的让常乐乐想起来自己的初中班主任,那位一说话嘴巴就歪的脾气很好的中年人。 第一天因为组里其他有资历的人都有各自的安排,常乐乐和刘梦莹就跟在周国庆后面,听他讲这个该怎么做,哪里不应该做,规矩倒是说了一大堆,常乐乐脑子霎时间消化不了这些内容,小本本记了一大堆。转而看刘梦莹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常乐乐暗自揣摩,果然是学历比自己好就是沉得住气。常乐乐和刘梦莹被老周训导了一天,谦虚地像是还没毕业的学生。第二天组长直接给他们安排了任务,她俩接手了两位前辈未完成的工作——一个才开始动手的儿童绘本编辑,因为原来跟进这个作品的两位前辈总是被老周发现消极怠工,老周就趁着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就让她俩上手了。 老周说,因为两个前辈在这儿干了差不多一年了吧,都算是老油条了吧。所以老周打算让她们稍微换一换工作岗位,好让她们有点儿危机感,部长同意了。 常乐乐有点儿害怕多年后的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热爱变成累赘,一点一点耗尽自己的生命。 常乐乐有时候工作累的时候,会跟刘梦莹坐在工位上,将办公椅凑到一起,说一些自己学生时期的闲事儿。 某天下午她俩都很困,于是一起充了杯咖啡,端着喝两口,打开了话匣子。 常乐乐戳了一下刘梦莹的痒痒肉,下巴点了点窗外,“太阳真圆,长得跟月亮似的。”刘梦莹骂她,“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我不傻。觉不觉得咱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狗,长了一张狐狸脸?”刘梦莹翻着白眼,抿了一口咖啡,说,“你这是什么比喻?眼瞎了?”常乐乐去捏她脸颊两边鼓起的肉,刘梦莹拍她的手。 “你觉得不觉得我们这儿冷气开的有点儿足了,虽然这才刚到七月份?”常乐乐和颜悦色地看着她皱着眉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思考这种无聊的事情,是真不适合她俩这种还没干完活的人。“我们这儿难道不是冬天吗?只是不下雪而已。” 老周劝走的两位前辈,偶尔还来她们这儿逛逛,被老周心平气和地建议了几句,从那以后常乐乐就再也没看见她们,只是偶尔去公司餐厅吃饭的时候,会看见两人在那儿快速的扒完饭菜,急匆匆地走了。 常乐乐听说她俩去市场营销部,业绩从零开始,对于三十多岁的女性来说,总之不是很友好。老周在开会的时候,暗示她俩“活该”,一手好牌硬是给打烂了!刘梦莹用手在底下戳了戳她,笔尖点了点工作记录本,“你觉得你能在这里待到几十岁?”常乐乐写,“我今天智商不在线,算不出来你的问题啊。”配上一个很是悲伤无奈做作的表情,刘梦莹拿白眼看她,会议结束。 准备回到工位上的时候,部长叫住她们,带她们进了自己办公室。常乐乐用眼神儿示意刘梦莹,刘梦莹一脸天真无邪,比自己还懵。 部长是个人到中年,身材却没有走样的男人。据说以前当过兵,至于为什么会坐到图书出版公司的编辑部门领导,就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了。“这两天适应的怎么样了?”部长依旧板着一张国字脸,声音却温和了许多。常乐乐和刘梦莹相继开口,“还好。”违心不违心?常乐乐骂自己。一点也不好好吗?新书坐到一半,常乐乐和刘梦莹发现这位作者的一些思路乱的吐槽都没头绪,联系这位作者的时候,他竟然撒丫子不管了,说什么自己的部分,弄完了剩下就是你们编辑的事情了,然后补充了一句,自己已经休假了,除非绘本要搁置不做了,其他的不要去打扰他。 刘梦莹其实很想劝这位作者,先放弃这本看起来有些太突兀的的绘本,去换一些别的素材,改一下情节。可他不敢说,因为她的本职还不允许她干涉太多。常乐乐的心倒数大的很,她直接把作家批的落花流水。作家开始是画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和父亲在母亲没有在家的日子,在家里通过各种历险,常乐乐的心倒数大的很,她直接把作家批的落花流水,作家开始是画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和父亲暑假的时候,在母亲没有在家的日子,在家里开始各种历险,将家里弄的一团乱,在收拾的过程中两人的感情逐渐加深,父子两人达成共识,那就是要好好疼爱为这个家付出很多的女主人。 后来父亲某天突发奇想想要锻炼一下儿子,就让男孩儿自己去另一个街角的商店里买一些冰淇淋,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男孩儿被突然闯出来的大车撞死了,男孩儿父亲担心自己的儿子,就出门去找他,结果在距家门二百米的位置,看见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动的儿子,周围是围观的路人,没人打急救车,肇事车辆也已经找不到。男孩儿父亲绝望地抱着孩子的尸体,愤恨不已的时候,女主人叫醒了昨天忙活了一天的两父子。没有车祸,没有死亡,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 常乐乐提出的问题是,“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车祸?为什么这本书给我的感觉都像是个很狗血的故事?为什么一定要用梦境来强调现实呢?为什么作者这本书不像是给幼龄的儿童看的?作家的批判性太明显了,小孩子会把父爱和生死看懂吗?”以一个人成人的角度,分析小孩子会不会懂的成人给他们灌输的道理,真得好难啊! 常乐乐给程实说起这个作品的时候,程实一点儿也没给常乐乐提出什么可行性的建议,反而谈起自己回到部队这么多天也没看完的《巴黎圣母院》。 常乐乐给程实说起刘梦莹的时候,很夸张地说了句,如果自己是男的,一定会去追她,她太可爱了!程实看过刘梦莹的照片,回忆了一下这个女生的模样,想了想回“可爱是可爱,但没你好看!”程实今天手机发晚了,宿舍都熄灯了,同宿舍的战友早早的和衣而睡了。程实带着耳机,听着常乐乐说话,自己打字,心情好的就像和常乐乐面对面说话。 常乐乐虽然知道程实看不见自己,可还是捂着脸,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那天程实跟她说了好多让常乐乐不还意思的话,聊到最后,常乐乐实在羞愧地不行,就佯装生气,挂掉了电话。 程实给她发:老婆,晚安。想你。 常乐乐知道情侣之间必要的情话会促进感情可她没有太多恋爱经验,上一个对象才三个月,又是那种结局!常乐乐那时候还想:李绪是常乐乐于山之巅,最想抛下去的人,于海之底最想掩埋的人,他是十二月浸湿的鞋袜,他是六月乱飞的苍蝇,他是狂风大作下的空气,他是自己最想让岁月扔掉的垃圾。 常一洺当时还说,分了一点儿也不可惜! 第18章 复(一) 常一洺很少主动去联系常乐乐,无论两个人关系好或不好。两个人吵架吵到最后,总是因为在一个屋檐下,慢慢常乐乐就会低下了头。与其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还不如自己承受来的轻松,因为人总会原谅自己。常乐乐就是。很奇怪,常一洺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常乐乐一样的人,自己打工的时候,如此,兼职的时候亦如此。像是一个过敏原,常一洺的身体自动远离。常一洺跟常乐乐吵得很凶的时候,各种难听的脏话都说过,各种污浊的水都泼过。可常乐乐过了几天就像没发生过那件事儿一样,偶尔会和自己搭几句话,在老妈的劝诱下,常一洺有时候想,自己终究和常乐乐不是一样的血型,但常乐乐却不像是有热的血,她比自己还冷。常一洺第二次想要离开,是因为常乐乐神经质的嫉妒,常一洺有时候想如果常乐乐和自己一样是男生的话,是不是有些东西会比较容易说得通。 常乐乐很小的时候,总是会和自己争一些东西,好像她自己一直尝试她的极限。常一洺隐隐约约感觉的到常乐乐的不安全感,他极尽全力保护着她,保护着年少的他们。常一洺开始不习惯说话,他有时候宁愿看着常乐乐搁那儿咋咋呼呼自己也不愿意掺一脚,常一洺知道自己要是掺和的话,事情会比原来更难解决。 记得有一次,十一岁的常乐乐上小学五年级,前面的同学是一个比他们大一岁的男生,个子比自己还低,常乐乐那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将正站着回答问题的那个男生的椅子给往后扯了扯,结果全班目睹了那个男生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的窘相,那男生红着脸指着常乐乐的鼻子向老师告状,“老师,常乐乐拉我的板凳!”一副纠缠不休的样子,就在常乐乐紧张地差点儿就要承认的时候,常一洺蹭地站起来,给常乐乐辩解。“我们每个人站起来回答的时候,不都是会下意识地把板凳往后移吗?那不是他自己弄得,忘了吗?”常一洺那时候看见常乐乐那张涨红的脸,一直用眼神示意自己什么,常一洺不懂就没理会,至于这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常一洺忘得一干二净。他常一洺自己的姐姐,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关起门来依旧是一家人。可要是旁人说三道四,他常一洺可容不得。 常一洺一开始进入高中的时候,放假回到家会和常乐乐聊很多。他两晚上吃完饭,爸爸妈妈都回屋睡觉了,常一洺和常乐乐坐在客厅,会莫名奇妙地开始对话。“你们学校有什么社团吗?““有个文学社,我们语文老师是指导老师,不过入社要钱,我没进。“常乐乐停下,示意他继续。“我们什么都没有,垃圾学校只专注学习,还说创造力第一。创造什么,二氧化碳吗?“常乐乐笑出了声,常一洺总是对学校里的很多东西反感,初二的时候,教常乐乐和常一洺的生物老师总是说,“你和你弟弟还是你哥哥啊?怎么这么不一样,他总是不让我省心,你说那么聪明的一个小孩儿,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学呢?”常乐乐对老师笑笑,说“我弟弟。“老师哦哦了两声,就忙自己的事情了。 常一洺和常乐乐聊天内容,从学校谈到刚看的新闻,再到喜欢的不喜欢的音乐。晚上总是适合思考,常一洺的思绪虽然常乐乐那么多,但也比常乐乐看的广,常乐乐是个笨蛋,每次常一洺和常乐乐说话的时候,常乐乐总是会时不时表现出很弱智,常一洺有时候会很不耐烦地想结束这些无聊的谈话,就会收拾收拾回自己屋,留下常乐乐一个人在客厅闲坐。某天自己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的常乐乐一个人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就睁着眼睛坐在那儿,他冲像是发呆的常乐乐喊,“傻子,睡觉去吧!别浪费咱家电了。“然后就看见常乐乐慢吞吞地回过神来,一句话也不说,拖着自己的双腿走回他自己屋。那时候的常一洺对常乐乐很白痴的问题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 谁都知道责之深,爱之切,恨之深,爱之切。常一洺不爱常乐乐,所以就剩下唯一的恨了。常一洺大二暑假的时候本来给常乐乐说,自己要去乡村支教。常一洺高中的时候就加了类似的公益组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去成。到了大学,他一直在争取这方面的资源,终于到了大学二年级的暑假,学校里要组织一批志愿者去临近的乡村支教,了解了一些之后,常一洺报名了。给常乐乐说的时候,常乐乐兴头高涨的向让常一洺把自己也带上,常一洺直接拒绝了。理由是那里不能洗澡!常一洺知道常乐乐是个洁癖,常乐乐听了之后果然放弃了。然后到放假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在家里的大门口见到了彼此! “不是说好去支教的吗?” “不是说好参加比赛的吗?” “那儿条件太不好了,而且给的钱还少.“常乐乐满头黑线,说好的为梦想呢?说好的为祖国的教育呢? “社团好像不缺我这种偏科的!“???”人家都是学单片机技术的,我们的方向不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你参加什么比赛?常一洺在心里问候她姐。 可真正到家,看到对方也在的时候,心里还是蛮满足的! 于是两人就不再打算互相揭穿了!常乐乐那时候还说自己还是留在学校,准备比赛吧。 那个比赛常乐乐给常一洺说过几次,常一洺记得上一年常乐乐去参加的时候还是个省三,常一洺那时候嘲笑她是个水货,物理都不及格的人,还参加什么电子设计大赛!她恐怕连欧姆定律都记不起来了吧!结果常乐乐又给自己说,她有一个全国类的机器人对抗大赛的一等奖,常一洺顿时想扇自己的嘴巴,让你小看人家,接下来问她那个比赛的一些事情,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常乐乐装模做样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怕露馅儿了,及时说了实话。 常乐乐所在的社团里,有一位前辈,和常乐乐是老乡,就照顾了一下常乐乐,让她跟着做了后勤,没事儿打个资料,写个报告,编个介绍词什么的,顺便带她拿了个奖!常乐乐为此事津津乐道了好久。一直给常一洺说,那个老乡的好,说他怎么在社团照顾她,常一洺起初以为这位老乡是个女的,就没想太多。可一听那前辈是个男的,而且还没女朋友,常一洺就立刻警告常乐乐,“你还是离那个学长远一点儿吧!“常乐乐不以为然,可还是减少了和那个学长的接触。 常一洺和常乐乐在学校的时候,没闹过什么大矛盾,因为平常两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常一洺有自己的课题要跟进,还要打工,还有作为校新媒体中心的部长的工作,所以偶尔才会跟常乐乐联系一下。常乐乐要学习,要跟进系记者站的活动,两人偶尔会互相汇报一下近些日子的工作,然后交流一下工作心得。常乐乐这时候会很听话的听常一洺说,表示认同的时候很多,常一洺对常乐乐的学习态度很是欣慰,可是却总是吐槽常乐乐这个井底之蛙,在一个小小的系里永远都不会学到什么,就时不时在常乐乐想要跟他抱怨活儿不好做的时候,撺掇她辞职,常乐乐在心里用中国话问候他,“你官大,你眼界宽,你心气高,我喜欢当个咸鱼不行吗“然后常乐乐就在下一轮竞选时,光荣的被筛掉了!常一洺听完常乐乐的□□短炮的diss完他们系里学生会的制度之后,很是喜悦地说,“不如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你这么笨,再不学习的话,以后出去工作也会被辞掉的!”常乐乐欲哭无泪,“你还是不是我弟了?”常一洺没听见常乐乐的咆哮因为他把电话挂了。 常一洺不可否认自己的姐姐是个很会用修饰词的人,他比自己部门里面那些小孩儿写的好一些儿,可平心而论常乐乐并不适合经常做这些重复的没内容的工作,那样只会消耗掉常乐乐对于她那份责任的热爱,常一洺自以为常乐乐是这样的,应该和她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差别。常一洺离开那个新媒体的时候,常乐乐已经做闲云野鹤很久了,所以常一洺也就没什么想和她聊的东西,他们之间也很少聊一些感情呢上的问题,常乐乐第一次和他聊起她的初恋对象的时候,只给自己说了一个名字,然后常一洺找她要了李绪的联系方式,常一洺知道常乐乐会给李绪说很多以前的事情,而且会很天真的以为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就是爱情。 果不其然,常乐乐终究还是天真! 第19章 复(二) 常一洺自己对于感情没有太多的感觉,常一洺记得有一次给常乐乐看一个女生的照片那个女生是自己做活动的时候熟悉的,虽然同一个专业,可是交集很少。后来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联系,久而久之常一洺就觉得这个女生不错!某一天好像是那个女生的生日,常一洺给她买了些水果送了过去,那个女生邀请常一洺一起在餐厅吃蛋糕,而且给在坐的朋友一人一个棒棒糖,常一洺拿着棒棒糖给常乐乐开视频,常乐乐感觉到常一洺真的很开心,常乐乐也为自己的弟弟感到开心,只是她并没有去探寻太多,感情这种事情是真的很私人的,别人就算是是“旁观者清”,也抵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常一洺虽然没有提太多那个女生的事情,可是常乐乐感觉得到常一洺其实很缺乏自信,她的弟弟她多少有些共通。 后来常乐乐对感情有些疲惫的时候,给常一洺打电话,说着说着常一洺突然提到了那个女生的事情,常一洺在电话里很愤恨的开口,“那个女生和我室友去开房了!” 常乐乐一时间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常一洺像是很生气地说了句,“不说了,挂了!” 常乐乐知道常一洺有时候会看错人,他有他的无奈没法儿跟任何人争论,他努力矜持地观察身边他觉得好的人,然后慢慢靠近,可结果等他靠近的时候,发现自己远观还是好的,虽然那个女生不是莲花,但近玩还是算了! 常一洺骨子里和常乐乐一样是比较保守的,他和常乐乐一样顾家,常乐乐顾得是他们的小家,所以他选择保护他们的大家。本来没什么冲突的好好维持就好了,可不知怎地常乐乐总想里外都掺一脚,常一洺有时候被常乐乐逼得里外不是人。 常一洺那天白天发了疯地用武力解决了常乐乐的自私行为,然后他看着常乐乐向自己求饶,向自己下跪,向自己认错,常一洺嗓子里溢出来一团火,脑子里冒出来一阵烟,他攥着手的拳头控制不住地冲向常乐乐的身体,要不是常父拦着,常一洺真的会把板凳抡向常乐乐的脑袋,但那板凳却抡向了常乐乐的胳膊,常乐乐的左胳膊因为拦了那一下而肿的老高,青紫青紫的一大块儿,汗毛孔都立起来了!常乐乐又目睹了常一洺的一轮发疯,她绝望地看见常一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使劲儿地捶着地板,然后指着躲向卧室的常乐乐谩骂,“你是不是非得把我弄死你才心安理得,拿着别人的人命过日子你是不是特别快活啊?”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常乐乐都不记得了,她坐着公交车漫无目的地从家里坐到了不太远的一个公园那儿,早上的公园总是有很多人朝气蓬勃地为生命奋斗,她一个这么消极的人跟这里格格不入到常乐乐心里的一种信念轰然崩塌。 她记得自己和常一洺第一次来这个公园,是七岁的时候,妈妈突然想带他两出来逛逛,路过这个公园的时候,停下来瞅了瞅,感觉和家里的公园没什么区别,就没有过多停留。 常乐乐在被妈妈拉着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的时候,结果看见一对青年情侣在公园的长凳上接吻,旁若无人地在这偌大的公园里,常乐乐十分羞愧地别开了眼睛,跟着妈妈走了。自那以后,常乐乐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么个场景,然后依旧羞愧地快速走开那个事发的地方。 如此悲伤的时候常乐乐依旧能想起来这些。“真是佩服自己!”常乐乐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眼泪早已经满了全脸。 有带小孩儿的家长在跑道上慢慢悠悠地溜着一只拉布拉多,有早上起来练声的唱戏的男人在池子边儿上哦哦哦地唱着,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大姐个个身材飞扬,精神饱满,有一个有家却不敢回的姑娘,在人群中晃荡,惊慌又失措,没人晓得。 还有多少人掩盖了自己的喜乐,不想外人随意猜测; 有多少可以拿来背叛的承诺,和着悲欢离合,奏出变调的歌。 路人老少,满庭花草,十几载春秋,掺了多少引人入胜的荒谬,谁又能料到? 常乐乐回到家的时候,常父做好了饭,叫她的时候没有叫常一洺。常乐乐以为常一洺出去了,她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看见常一洺从卫生间出来,吓得拿筷子的手都是抖得。 大概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常一洺给常乐乐发了一条短信,常乐乐发了疯地给常父常母打电话,让他们去找常一洺,常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常父以为都过了一天了,理应没事儿了,可常乐乐紧张地像是要出大事儿,吓得常父将整个小区饶了好几圈,常乐乐没有告诉常父常母,常一洺给自己发的短信内容,因为她害怕,害怕这个家总有一天会倒下!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常母和常乐乐最后找了一个多小时,在距离家里面将近四个接口的人工湖公园旁边儿找到了一边儿吸着烟一边儿低着头走路的常一洺。 那个湖最近有个女生自杀,没救上来,死了,年仅十八岁。 常乐乐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所以她在找常一洺的路上,给要好的朋友报了备:常乐乐告诉他,如果自己死了,告诉常父常母自己爱他们。 朋友急得以为常乐乐要自杀,其实她一直不知道,常乐乐才不会傻到自杀,她被杀的可能性却比较大,被这让人畏惧的人性。 也许那时候常一洺就有了要离开常家的打算,只不过他的计划推后了几年,那几年,常一洺越发努力学习,考研升博,一样他都没耽搁,那时候他的时间紧的恨不得变成两个人一起用,他不关心其他人类,除了常母…… 常乐乐在专科毕业之后,去了更北方的城市工作,后来遇到刘梦莹,后来和程实在一起,她更加逃避她的家庭。常乐乐将重心转移到工作和恋爱上,从中平衡了自己存在的意义,那一段时间,她活的很自在,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情常乐乐会一直活得好一些。 常一洺上读博的时候,常乐乐来找过自己一回,具体原因是什么常一洺记不得了,那时候常乐乐已经工作第四年了,常一洺不知道常乐乐和一个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男人已经相依相伴了快三年了,常一洺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常乐乐不知道他的生活一样。彼此成了最亲密的路人,常乐乐不胜感激。 这些事情,如果常乐乐或者常一洺再次想起说不定,会可怜彼此的傻X,然后依旧做好路人,看,亲情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常乐乐那天找完常一洺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常乐乐给程实说起这个梦的时候,声音格外地沉静,像是说着别人绘本创作的故事。 程实戴着耳机也十分平静地听完了。 “我梦到我姨姥姥走了,我带着快要解开的谜,赶到她们身边,我看着床上躺着的妈妈和大姨,还有我的姥姥们,对着换上新的衣服的姨姥姥说,你等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要查出来了,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姨姥姥很努力的给我说,我怎么等你?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的是,等查到这个,我就要跟她一起死了。我姨姥姥受了什么冤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快要靠近谜底的时候,被死亡绊住了脚,不想继续走下去了。” 常一洺听见说完这个梦的常乐乐把电话挂了,紧接着,常乐乐给程实发了“晚安,早点儿睡”的告别短信。 程实那个晚上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常乐乐来学校看他,坐在楼梯口那儿低着头,看见程实也不说话,虽然常乐乐认出程实了,但常乐乐还是直接从程实身边走过去了,然后到了三楼(程实好像在一楼)常乐乐把手中的英语书朝程实旁边儿的位置扔过去,常乐乐看着程实笑的一脸无辜,常乐乐就转身上楼走了。那天程实穿了一个橘色加黑色的外套。 程实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飘过常乐乐给自己说过的话: 差不多吧,想来我会给你说月亮与六便士,说基督山伯爵,说莫扎特贝多芬,后来我也会对你讲今天白菜豆腐便宜了多少钱,我会等,等风花雪月咱玩够了,那你看到油盐酱醋,也会操心大米还用不用添。 容颜总会变,我不再年轻,可却仍然希望你能把我当做小女生爱护着。 等有时间了,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等故事讲完了,我这一生也该结束了。 程实不是一个心细的人,他没法即使翻译常乐乐给的所有讯息,他努力回忆那些从常乐乐嘴里说出来的字句,发现自己有了无力的挫败感。常乐乐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和自己在一起,也从来没让程实进入她的内心。 多么痛的领悟,可惜他程实不懂。 第20章 斜阳(一) 常一洺安安稳稳上完本科四年之后,没有任何问题的考研读博,与常乐乐终于离得越来越远,他一往无前地追求一个放弃好多次的世界,不弃不悔,常乐乐渴求着财富自由,他们从小就不想被放在一起比较,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常乐乐下课之后,被一个陌生的老师叫到办公室读了一段很短的小诗,然后老师要求常乐乐在那一瞬间背下来,诗其实真的很短,常乐乐自认为自己已经背下来,可是在陌生人面前,她还是卡壳,老师没说什么,问常乐乐有没有觉得很好的人,常乐乐直接将那时候比较害羞的常一洺拉来入了伙儿。 原来这个老师要他们参加区里面的演讲比赛,主题是爱国,后来跟这位老师熟悉之后,常乐乐还被叫去参加过一次演讲比赛,只不过两次比赛的成绩都不是很好,那位那位女老师有次叫常乐乐帮她干一些重活,常乐乐力气比较小,当时其他同学又都有事情,没有外援,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也忘了给那位女老师说了,事后,女老师将常乐乐叫了过去,直接批评常乐乐虚荣骄傲,就因为参加了一次比赛,而且还是个优秀奖!常乐乐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点也不知道反驳,明明老师让一个才十岁的女生去抬那么重的东西,根本没有一点道理可言,常乐乐忍气吞声,等着老师训完,然后又找人帮忙,一起抬了回去,老师一句话也没有说,常乐乐在那以后,对那个老师就有忌讳了。 她并不知道,未来的岁月里,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骄傲的了!除了活着本身… 常一洺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常乐乐总是这样好的自己藏着,坏的表现的倒是很明显,可并没有人真正能关心她拉着一张脸,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忙,忙着交际,忙着学习新事物,忙着拉帮结派,忙着在这世界立足。她那么落后,落后到所有感情都要晚别人一步。 常一洺在国内学校里的六年,常乐乐在社会上早已经摸爬滚打了一番,常乐乐其实带程实见过家里人,常乐乐那天带程实回来,常一洺正准备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出国的事情,本来听说常乐乐带了一个人回来,常一洺还打算出去避一避,不知道他在膈应什么,到底还是留下了。 程实进门的时候,看见常一洺在家的时候,起初还很愣,常一洺和程实不是第一次见面,初中的时候,两个人一个一班一个二班,总有机会碰到的。常乐乐之前也给程实看过常一洺的照片,可是在见到真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惊了。毕竟有将近十几年不见了,程实记忆中的常一洺很瘦,头发很软很短,稍微内双的眼睛和常乐乐外双的很大眼睛一点儿也不像,眼窝很深,眉骨很高,个子跟自己差不多,眼神有青春期的那特有的忧郁以及温柔,现在的常一洺个子和自己依旧差不多,皮肤比较白,眼神比以前坚定,至少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是这样。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程实自己当了兵,又进了军校,再过半年多就可以转业了,和常乐乐也终于走到了见家长的一步;而当初那个自己觉得稍微有些叛逆,和自己一样英语不是很好的少年,现在安安稳稳准备他的未来,鬼知道他们之前都经历过什么啊! 程实看了看常乐乐,心里一紧,程实被自己心爱的姑娘带回了她的家,那个她偶尔也会歇斯底里挣扎的家庭环境,那个让她绝望又舍不得的家人,那个陪伴了她二十几年的家,她接纳着他,也希望她的家人如此,他被信任着,一想到这儿,程实就握着常乐乐的手就更紧了。 常乐乐的三个姑娘,和常乐乐一起长大的有三个姑娘,在没有遇到程实之前一直是她们陪伴着她,常乐乐一想到她们就有种回味无穷的感觉。程实被带到常乐乐家里前的一晚,常乐乐和自己聊了很多关于关于她们的事情—— 一个姑娘: 除夕了她来找我,过了今晚就是她的生日了,她来找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们在我的小床上背对着背睡觉,默契地不提这些天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事。 夜尽天明,她走在前面,“我现在跟我男友在同居,认了一个很有钱的人当干爹,你看我的头发,是接的这么长”,她回头看了我一下,像是特意回避她的及腰长发的真假,我们大约一年不联系了。她穿着睡衣一般的蓝色羊毛大衣,下面搭配了一条黑色薄款打底,巷里的路灯映出她的阴影很像一个长臂猿挂在树上,我裹紧了外套走到她右面,她忽然歪着头问我,“你跟那个谁还联系吗”那个谁是他第几任男友估计她也不记得了吧。她21岁了,过了除夕便是。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欢愉时,她也快忘了自己是在这般喜悦的时候出生的。 第二年五一的时候,我给她说我回来了,她说来找我,我起个大早去接她,一回来她就躺在了床上,说自己昨晚熬夜看了一晚上电视剧,现在很困,倒头就睡,兴许我已经习惯了我们的相处模式,她睡了以后,我去楼下打扫卫生,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决定先煮点儿绿豆汤,做饭怕她不吃,我也不咋饿,会浪费的。果真,她醒了我们就去她的出租屋了。 她左手手臂有几道明显的割伤,我问她这是啥,她说上一年跟男朋友分手是弄的,我说你是不是傻子,她笑着说,就是啊,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呢! 我有些鼻酸,找不到什么可以安慰人或者缓解悲伤的方法,我只能沉默。各自玩着各自的手机,我知道我不问,她愿意说的时候,自己会说的,在我离开她身边的时候,她究竟喜欢过多少人,又被多少人喜欢过,我现在和她睡的床上又究竟有过什么样的人躺过,她和别人欢乐的时候,有没有好好想过,自己这辈子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快放暑假的时候,我问她,你想出去转转吗? “哪儿?咱市吗?你暑假不回来了吗?”她在微信上疑问三连,不知为何,此时我坐在学校餐厅的长条凳上,很想她家那只晚上睡觉会偷偷上床的黑□□咪。 “不确定。” “你想去哪儿?” “西安或是海边儿。” 在回完她消息的时候,我看见我们班里的群里通知这次工作初试名单已公布,我点进去,没有我。 我们该怎么走出这座围城呢? “再看看吧,还没定。再见。” 关闭微信对话框之后,我定了明天晚上11点的火车票,去西安,去看看我心心念念的长安城。 但我在第二天下午退了票。理由:余额不足了。冲动是自由破灭的第一步。 回到家之后,我们两碰面,一起走在下着瓢泼大雨的马路上拦出租,上了车之后,她给我说,我报了一个减肥训练营,花了我差不多一个月工资。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她看着手机里的吃播,嚷嚷着说饿了,然后在她的出租屋里翻到了一袋辣条,问我吃不吃,我说我不吃,你也别吃了。好不容易哄睡觉了,凌晨一点多,正睡熟的我,突然觉得耳边很吵,难过地睁开眼睛,发现她在我旁边儿刷手机,怀里抱着她的猫。我看着她,二十三岁了,还和十几岁一样爱咬手指,她的脸基本没有自然的痕迹了。凌晨四点左右,我被她弄醒,“起来啦,起来啦。”我闭着眼睛回她,“你男朋友回来啦?”“快到点儿了,也该下班了。” 她的现任男友在酒吧当酒保,她在美容院做美容师,我的姑娘,一直在这混蛋的城市里,和无关紧要的人无可救药般度着她那晃晃荡荡的青春。那天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和我在路边啃着羊肉串上没有味儿的肉。 两个姑娘: 我葛优躺似的倒在她身边,看着盘腿坐在我床上的有些晒黑的她问,“你婆婆对你还好吗?”她结婚四年了,和初恋对象从出租屋走到了婚房,儿女双全。初二辍学打了九年的工,至今仍在为还房贷而奔波。 我们聊了一会儿市里的房价,以及她家未装修的新房之后,她开始不时的翻手机,我问她,“你渴不渴?”,她摇头,看手机,我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边儿。她笑着看着我说,“你看咱两这俩色的皮肤。”她把手伸向我的胳膊,我有一会儿没接她的话,我知道她现在在建筑工地上干一些苦力活,可我不想提太多。 我跟她提及李梦,她低着头,“我跟梦梦已经很久不说话了,上一次联系,还是半年前她跟我借钱的时候,我还房贷还的一点儿闲钱都拿不出来,就没怎么搭理。”然后让我看她女儿在幼儿园的视频。 我想,抛开她的孩子,她的工作,我们各自的家庭,我们两已经无话可说。 我送她到岔路口,然后我们一个朝北,一个向南,继续生活。 三个姑娘: 李梦,王若琳,我。我们仨,从小学四年级认识到现在,十一年了。 梦梦的父亲和前妻离婚后,带着和前妻的女儿娶了梦梦的母亲。梦梦母亲第一胎生下了女儿梦梦,第二胎生下了梦梦的弟弟。梦梦四年级转学到我们班,但她初三上学期就辍学了。 若琳的母亲出轨若琳父亲的拜把子兄弟,被若琳父亲发现后,离婚再婚,中间间隔的三年,若琳都是一个人跟奶奶一起生活的,若琳爸爸长期在外打工,若琳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若琳的爸爸娶了第二任妻子之后,又出去打工了。 梦梦跟若琳像是约好了似的,相继离开我想走的这条路,再也没想回来。我慢慢挣扎着在这条越来越孤独的路上,跌跌撞撞,侥幸自己还有余地不屈服,这么多年,曾受过的荒唐的侮辱。 我们仨 我们仨,分开好几年了。 太阳照常升起时,我爱这大千世界,表里不一的山河。我爱着我们小时候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我爱着这么多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我深爱着我们仨的过往,以及偶尔只有两个人联系的现实。 记得有一年暑假的一个午后,我带着表姐给的旗袍,在家里其他人还在午睡的时候,轻轻关上我们家的红色大铁门,激动地去若琳那个只剩下她的家,和已经带着衣服到的梦梦,羞涩又澎湃地互相试穿着我们仨的衣服,然后为彼此微小的改变而雀跃。 一转眼,常乐乐和她的姑娘们,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 第21章 斜阳(二) 程实是怎么和常乐乐坦白的常乐乐其实都快选择性遗忘了,记得那天在家里程实也没有给常乐乐爸妈许诺过什么,常乐乐坐在饭桌上,听老实巴交的父母问起程实的父母问起程实的爷爷,问起了常乐乐跟程实在一起也无法避免的一些现实。程实跟父母坦白说,自己现在可以继续留在部队等待的时间更长一些了,就可以有高一点儿的军衔,各种待遇都会比较好;或者转业回来,自己手头里面已经攒了一些积蓄,前些日子也看了一套房子,虽然是个二手房,但是是在我们高中旁边儿,周围设施也比较便利,重新装修一下的话,是很好的。言下之意,程实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而且他跟常乐乐也已经处了这么多年了,彼此也比较熟悉了,程实觉得这辈子就是常乐乐了,一说到这儿,坐在程实旁边儿的常一洺突然开口说,“说到底你还不是没决定好现在是转业还是服役啊?你今天和常乐乐一起来说这件事情,难道是让他们为你的将来做抉择,然后好让别人为你的选择负责吗?” 常一洺低着头不看任何人,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平日里那样,对着父母看的电视剧突然评论一下,然后表明自己的优越感而已。 常乐乐本想说句,“你懂什么?”可是看着爸爸妈妈也若有所思的样子,自己也有些想要知道这个自己问了很多次,从来只听到“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的问题答案。常乐乐一直不是那种很主动的人,她本意不想迫使程实为她做出什么被迫的选择,可是自己内心又期望程实心里至少对自己比较偏袒的,毕竟他们在一起了五年,聚少离多的时候比较多,而且常一洺一直没要求自己和他见一下自己的家里人,常乐乐记得和程实在一起的第二年的春节,程实陪完家里人,很激动地要和常乐乐约会,常乐乐如约到了约定地点后,常乐乐看见程实的弟弟和他一起走了过来,常乐乐站在距他们大约几步远的地方,常乐乐很清楚地听见程实的弟弟问程实,“哥,那就是那个你和吴静姐分手后谈的女的吗?”程实拍了他弟程诚一巴掌,“叫乐乐姐!” 程实往前几步走到常乐乐身边,程诚睥睨常乐乐,常乐乐到不在意,咧着嘴笑得一脸温柔,“hi,程诚,你好啊!”程诚转身背对着常乐乐和程实说话,常乐乐自听到程诚那句不友好的话,就感受到了程诚对自己的敌意,她起初也有些烦躁,可转念一想,程诚这应该是第一次将自己介绍给家里人吧!平时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常乐乐很少和程实聊起家里的事,一则常乐乐除了春节以外已经很少在家里了,偶尔电话通讯的时候,常乐乐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几句,知道家里一切安好之后,也就没再过多在意,刚刚工作的时候比现在更忙,常父常母两个人倒是没说过什么,常乐乐也就安安心心在比家更北方的地方拼搏着,常一洺更不用常父常母操心了,他在学校里搞研究比常乐乐一个女生在外面工作好多了,常父常母除了和常乐乐说说常一洺没对象这一问题,其他的再无交集!常乐乐真是感谢自己年近五十有余的常父常母,对自己这个已经二十六岁还没有一个稳定对象的弟弟这么上心,而不是很关心自己的恋爱,常乐乐也是知道准备将程实带回家里的时候,才将程实真正的介绍给父母,常父常母,虽然知道常乐乐有个相处五年的对象,也不记得让常乐乐将程实带回家看看。 常母知道程实是个当兵的之后,又给常乐乐说了一次,常乐乐她小姨,常母的小妹妹当年的事情。常母的小妹妹在师范大学读本科的时候,谈了一个男朋友,和常母的妹妹是同班同学,那个男人也是高中一毕业就去当了兵,后来两人谈了四年,常母的小妹本来和那个男人约定一起回家乡,然后都再准备见家长的时候,那个男人说自己还不打算转业回家,常母的小姨当时也考虑了一下,如果他高中毕业当兵四年,除了手里有一点积蓄,并没有什么可以支撑未来的资本,就同意再等他一年,结果一年还没到,那个男人就跟常母的小妹断了,七十年代交通也不发达,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没多少积蓄,常母的小妹妹只能单方面同意了那个男人一封信就解决的多年感情,常母的小妹,后来过了几年,家乡这边政策好了,说是教师结婚的话,可以奖励住房基金,正好当时有一位同年纪的男教师条件不错,常母的小妹就去追人家了,然后过了没多久,顺顺利利结婚,顺顺利利搬了新家,之后是真的没有和那个男人有任何联系。 常母作为过来人,是真的怕常乐乐重蹈覆辙,常乐乐则不以为意,她以为年代不同了,思想也就不会那么悲观了,可常乐乐忘了,旁观者永远比当局者清,就像那天程实一走,常一洺就冲着常乐乐想要离开的背影喊,“那男的不适合你,趁早分了。“常乐乐记得当时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回了自己屋,然后把房门摔得很大声,常乐乐永远都不想知道常一洺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就像常一洺永远不会对常乐乐示好一样。 常一洺第二天依旧和常乐乐说了同样的话,结果导致了常乐乐和常一洺时隔七年的争吵,常一洺气的将常乐乐买的花瓶摔碎在了常乐乐门口,常母那天和常父去医院体检,家里就剩他们两的时候,战争又上演了,类似上一次的嘲讽,类似上一次的伤害,常乐乐漠然觉得,自己和常一洺好像是怎么也逃不出这个怪圈了,她常一洺永远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永远没有互相推让的想法。 常乐乐的休假还没有结束,常一洺也做好了去留学的打算,在两人即将分别前的日子里,像生人一样又共同生活了些日子,小吵不断,伤疤好了又添新的,乐此不疲地伤害彼此,乐此不疲地看着对方的惨状,那些日子他们好像就是为这样的快感而活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逼着彼此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程实见完常父常母就会部队了,期间常乐乐也没来得及正式见程实的父母一面,程实走之前将那个本来打算回来再带常乐乐一起回的家的钥匙给了常乐乐。自从常乐乐得到程实会退役转业回家的决定之后,就觉得生活变得很慢,虽然还有三个月,但她觉得那漫长的比他们恋爱的那三年都难过,常乐乐只要一想到可以离开常一洺,有一个自己的家,就觉得生活终于可以一帆风顺了。 常乐乐一直不明白,常一洺至少和自己共同生活了近二十年,怎么就没一个才认识十几年的人相处起来和平呢?常乐乐当时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但她描述不出来。 等到四个月后,常一洺走了一个月,程实当着她的面说,我们其实不适合的时候,那个模糊的答案她才有些苗头,从来都不和平,大概是从来都不爱吧,常一洺觉得常乐乐不配当自己的姐姐,常乐乐她自私,她小气,她全身一无是处,像个没有治好的疯子。常乐乐觉得常一洺不配当自己的弟弟他独断,他陋俗,他整个让人作呕。 活着就是对彼此的侮辱! 第22章 关山(一) 常一洺还是从常母那里听说了常乐乐和程实分手的事情,还是常母说那天看到常乐乐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回来常母随口一提的,“你姐和程实分手才没多久,难道又谈恋爱了?”常母忘了这件事常一洺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听到常一洺问“分了?”的时候,常母才叹口气说,分了。问你姐为什么分,也不说,程实的电话也不让打,自从分手后回过两次家,其他时间都没见过她。 常一洺听常母说完,其实很想给常乐乐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个回事,可他忍住了,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始终是个外人。 常一洺到了日本除了周末偶尔给家里通个电话,其他时间也全在忙,自然没时间去顾及到家里每一个人,常乐乐分手分的挺干脆,五年的感情付之东流水,一点儿也不惋惜,听常母的意思是决心断了。常一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常乐乐那天带程实来只是希望程实表个决心,可程实只是给了个选择,让常乐乐都可以感觉到他偏袒于哪一方的选择。五年来常乐乐一直很想理解他,可是现实让她选择背弃诺言。她受不了这种看起来太遥远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安全感,无论是从自己身上,还是从别人身上。 程实高中一毕业去当兵的时候,没有和自己在一起。上军校的时候,好不容易准备好了。常乐乐却从程实那儿得知,程实军人和一个家里介绍的对象,一直有联系,而且家里还打算让他们结婚。常乐乐和他还不容易熬过五年的异地,终于准备好好在一起的时候,程实又有了留在部队的念头,常乐乐不是不支持一个男生的事业,只不过,常乐乐支持了他五年,就在常乐乐以为程实有了创业的念头打算退役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常乐乐其实知道了程实并不是和吴静彻底断了联系。 吴静是程实爷爷老战友的孙女,老战友的儿子现在是程实服役的部队的首长,常乐乐一直都不知道这些,程实提过一次自己继续留在部队,军衔就会连升两级,程实说这个的时候,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常乐乐想问下去的时候,程实突然转了话题,常乐乐鬼使神差地趁程实去厕所的时候,打开了他的手机,点进微信聊天框的时候,一个被称作首长的联系人引起了常乐乐的注意,因为身份是个女生,而且聊天内容已清空,查找手机联系人的时候,发现和微信同号的手机联系人给程实打过好几次电话,常乐乐快速记下电话号码,程实也回来了。 等到和程实分开之后,她按下了那个电话号码,结果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生接的,常乐乐以打错电话为由,挂断了。常乐乐现在很难不怀疑,程实和自己异地的这五年是不是脚踏两只船。 果不其然,程实再次回来,就是专门找自己分手的。程实一直说是自己对常乐乐没有感情了,可后来当常乐乐拨通那个女生的电话,然后让程实来听的时候,程实才承认一切。 吴静一直惦记着程实,听说程实在转业和继续服兵役之间拿不定主意,就找了自己的父亲,程实的首长,去跟程实谈了谈心,然后程实在感情和未来之间做出了抉择,程实和常乐乐在一起五年,见面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还没和老首长的女儿,吴静这位军医在一起的时间长。老首长劝程实待在部队,和吴静好好的结婚,以后我会慢慢提拔你。程实的家里人也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开始劝程实为自己着想。 程实的选择,让常乐乐以为:他们的未来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她彻底放弃了争取与反驳。 第23章 关山(二) 常乐乐记得程实没有在她预计的时间回来,倒是让常乐乐尤为吃惊。程实在手机里只是说了一句,“有些事情想要跟她说一下”,然后将约定的地点告诉了常乐乐,常乐乐想如果自己那天没有回老家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会有个转圜的余地。 常乐乐反复回忆起程实和自己说的一些话,恋爱初期他说,我虽然知道你会走远出去看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我的怀里,护着你。常乐乐开始和程实聊的时候,程实就知道常乐乐是一个心野的人,常乐乐和程实也不是不说家里的事,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关都难段的家务事,尽管当事人都情愿自己人站自己身边,可是谁都知道感性决定不了理性。程实也不是一个成熟的人,程实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有些时候虽然比较老成,但程实却没有爷爷奶奶的阅历,空口无凭,底气不足,自然幼稚了许多。 常一洺拐弯抹角地从常母那里打听到了分手后常乐乐的现状:照常上班,照常吃饭,照常不和自己联系。 常母给常乐乐打了几次电话,谈起常一洺问她的事情,常乐乐在心里不屑,“关他什么事儿!”现在她和常一洺又一样了,没有爱的人,也没有人爱自己。 从前他们都是讲故事的人—— 他为他心爱的人,写过诗,也曾将思念译成文字,他将自己圈在里面,与外面的生活隔离。他说,我写一个人的东西,一个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去奉承般的低颜媚骨,改变我的方式,可能想过他的故事,为理想与现实决裂,争执,分庭抗礼,即使明知失败,却仍固执这走下去,心中向阳,无限风光。 他写一个人在黑暗中成长的弃儿在凛冽的寒风里,在孤寂的冷夜里,像飘蓬般游荡在迷离的街道上,但他却并未真正想去追寻什么过去,他只是安静的夜行者,存在于光明舍弃的境界里,但他有他的怡然自得。 他见过一个残破的旧铁轨,它像伤痕一样突兀的陷进土地里,人万物与他碰触,一次次的发出沉重的叹息。那曾经的平原,匆忙的房屋耸立,轨道不知被藏进了谁家的院里,未经世事的孩子,像个年迈的火车司机,一本正经地说:各位乘客请注意,本趟列车将发往一个远方,请注意…… 这是他流离失所时,为自己画的疆域,从这里,一步一步的将要去到那里。好像有了鸣笛声啊,想在四面八方荡起的回声里,与铁轨的共鸣,只有谁能明呢?飘扬不息啊。 这是他的想法,再见的小城,因为,或许,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以后的一声声,响过去…… 常乐乐和他多么一样—— 来人告诉我又送了个,还是个孩子。我去了,他一直站在窗前,那前面是一堵墙,他闻声,转身,我看见他眼里若隐若现闪着的微光,瞳孔里骤然成黑暗的沼泽,死气,沉沉。我问他:"你刚刚在看什么"他双眼忽紧,以后的双唇微张,嗯发出的第一个音,已成为我刻骨的过去。他说:“我逃到了那里,轨道纵横,生了锈的金属,在苟言惨喘,坏掉了的旧车头烂在铁轨边上,那炙热的铁皮箱一点点丧尽温度,我走近它,看见了躲在里面的夕阳。我逃到了轨中央,匍匐在这枕木上,那个声音告诉我:“忍住你的痛苦,不发一言,穿过这座城市,远远地走来。我起身,拍掉一身尘埃。我听不到铁轨上的鸣笛声,或许它从未有过。 从来梦见旅途,却从未真正踏出。 常一洺在日本,常乐乐在更北方,居于两人现居地斜对角的故乡,冷清清的捂在他两红通通的心上。 第24章 关山(三) 圣诞节快到的时候,店里进了很多的年轻情侣,烤肉店对面是一家蛋糕店,常一洺在外场的时候也看见好多小情侣在那儿进进出出,学生气十足的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可爱的女生仰面笑得很知足,有些则是很羞涩的走在一起,女生的手在男生的右侧随意的垂着,男生呵着气,暖热了自己的双手,想要去牵女生的手时,女生则加快脚步趴在橱窗里看向蛋糕店里面,男生不免有些失落,却在男生招呼自己一起的时候,鼓起勇气牵起女生的手,走进了温暖又甜腻的蛋糕房。 常一洺问孙晓曼,“你们女生是不是很喜欢这些?” “什么?”孙晓曼刚一忙完站到常一洺右侧,就听见他在那儿没头没脑地问。孙晓曼见常一洺没有注意自己的疑惑,于是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到了热热闹闹已经忙完了一切的日本人,三两成群地去欢度创建了一个信仰的人的诞生日,他们脸上那么高兴,丝毫感觉不到生活的压抑与窘迫,“你喜欢圣诞节吗?”常一洺继续自顾自地开口,像是等着孙晓曼开口一样,他问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喜欢呀!”孙晓曼笑着看常一洺,“人们赋予了这个节日快乐的意义,我没有理由去讨厌一个人追求快乐的自由啊!”常一洺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到孙晓曼是真的开心,于是他也开心。 爱屋及乌真的是个很简单的东西。 “今天店长是不是说可以十点之前下班呐?”常一洺明知故问,“对啊!我们去吃那顿好多天前约定好的饭吧!”孙晓曼冷不丁地开口,常一洺条件反射地应了下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反而为自己的鲁莽而道歉,孙晓曼看到常一洺窘迫地样子,嘴角开始上扬,店里进来一波客人,常一洺和孙晓曼各司其职,开始认真地工作。 等到下班的时候,透过门窗常一洺看见吴越正在朝自己挥手,季楠和周杰在和孙晓曼背对着他,看向对面的蛋糕店,在说着什么。常一洺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到店里玻璃窗里的自己,苦笑了起来。上一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应该不会料到今年身边有了这么一群人陪在自己身边。 常一洺在国内学校的最后一年圣诞节,因为要赶实验进度,和实验室的另外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盯了设备一天,实验室整栋楼除了有几个和他们一样埋头苦干的,其他教室黑的吓人。 齐恒好巧不巧脑袋发麻地说起了传闻里的事情,“听说咱学校那边医学技术类实验室有位刚进校的学长,没事就爱晚上跑咱学校的停尸房试胆儿,说是为了能进临床医学,每天待十分钟,逐日递增,过了大半个月又跟着进了临床的专业课旁听,硬是把自己的胆小的毛病给弄成偏执狂了,成天鬼画符似的整那些人体结构,学长在人家搞临床的人里都出名了,兴许是大体老师给他脑袋开了光,顺顺利利转了临床,还进了学校附属医院实习转正,搞得我都想去试试,说不定我也可以做出点儿什么来了!“常一洺这抑扬顿挫地语调,把一个好好的恐怖故事搞成了励志人生,让常一洺有点想吐槽那位拥有别样人生的校友了。 “你不应该去停尸房,你应该去汽车生产车间,让那些零件实打实地冲击一下你的脑神经,好让你完成这次课题。“同实验室的方怡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遨游太虚幻境的齐恒一样,无情地打压,常一洺突然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齐恒惊得一下子向后仰了过去,”吓死人啊!谁的电话,这时候打,难道是洺哥你女朋友终于等不及,来找你告白了?“齐恒蹭的一下凑过去看常一洺的手机,却瞥见了一个和常一洺一样姓的名字,常乐乐。 常一洺不知道这时候常乐乐给自己联系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齐恒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接了起来,“你好呀,请问你找谁?“常乐乐再三确认这是常一洺的电话号码,才清了清嗓子开口,“你好,我找常一洺,请问他在吗?”常乐乐看一眼屋子里常亮的灯光,和正在和旁边说说笑笑的女人,转身走向了窗前,“那个美女~”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好像换了人来接,“哎哎哎,你这人,我还没说完呢!”常一洺不理会齐恒的无理取闹,走出实验楼,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常乐乐应该有两三个月没和自己联系过吧,上个周末给妈妈打电话,妈说常乐乐好像一直在家里,常一洺也没问清楚常乐乐回来干啥,常母转而对他嘘寒问暖,生怕南方的湿冷,会冻坏了自己。常一洺想了想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常乐乐在电话里问了句“常一洺?”常一洺嗯了声,就不说话了,常乐乐将手支在窗户框上,稍微开了一点儿玻璃窗,十二月的东风猛然灌进医院充满暖气的走廊,带着寒意的夜晚的空气,吸进肺腑里,冷的吓人。常乐乐边说话边用右手将窗户给关上了。 “咱妈得了白内障,两个眼睛差不多快瞎了,再过一天准备做手术。” 常一洺不知所措,他抬头看了看今天晚上学校的夜空,月亮在那儿高高挂着,有几朵云在它旁边儿飘来飘去,冬天的夜晚总是很难看到星星,但也不妨碍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常一洺其实很想骂常乐乐怎么早不说晚不说非得搁到今天说,她是不是专门给自己找不快活来了? 常一洺直接挂了电话,打给了常父,开门见山地问清楚之后,决定不回去了。 “你妈啊,左眼比右眼严重一些,幸亏来医院了,要不然都没法治了。眼科医生说两个都得做,将浑浊的晶状体摘除,换上人工晶体。”常一洺飞快地列出重点,“两个眼睛”“摘除晶状体”,听完这些他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小心翼翼地给常父说,“爸,我这两天赶课题,手术你们好好做,我课题赶完就回去。”常一洺艰难地将这些话说完,听到常父那边不知是信号的问题还是自己手机的问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常父“嗯”了一声,“没事儿,你先忙你的事情,你妈这边儿我和你姐都在,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等到合适了才能做手术。没事儿。”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常一洺。 常一洺闷着一张脸赶回实验室,一头扎进设备,不说话了。齐恒还很纳闷,难道自己惹到电话里的人导致洺哥被骂?齐恒正犹豫要不要先认错的时候,常一洺对着齐恒和方怡,郑重其事地像是宣布重大事情一样,“我打算在一天般内搞完这个,如果实验不尽人意地话,那我就接受现实,换方向继续研究,不过这得等我回来后再决定方向究竟是什么。”常一洺一口气说完,齐恒先傻掉了,“换方向?这可是我们跟了好久的啊!”方怡倒是没有太惊讶这个决定,“是怎么了吗?看你突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常一洺不看他们两个,将手撑在试验台上,有些哽咽地说,“我妈两个眼睛快看不见了,说是白内障要做手术,我得赶回去。实验我会和你们一起继续跟进,但我们的期限到后天中午。”齐恒咽了一口唾沫,继而坐正,操作起了设备,电脑上的数据一直在更新,但却没有他们需要的,齐恒什么都没说,方怡过去拍了拍常一洺的肩膀,安慰他,并同意了常一洺的打算。 后天中午,依旧没有什么突破,常一洺收拾了东西,去赶车了,留下方怡和齐恒在实验室里,愁眉苦脸,不知道说什么。 常母开始做进手术室的准备,明天早上七点半开始。 常一洺在高铁上给常父通了电话,知道过不了一天常母就会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手术室,常一洺知道常母肯定会害怕,就像十年前自己被推进去手术室一样。一想到这儿,常一洺就按耐不住想抽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十年已过,悲喜如常,当时年少捱过的风霜,不愿提及的爱恨愁肠。喝掉那杯岁月的浊酒,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无常。 十年不过须臾,该留下的故土老房,已经离开了的大树高堂。如今,那座城市,繁茂似擎天,热烈如朝阳。欣欣向荣的平常,理直气壮淡忘过往。我现在很好,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十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麽,现在的你过的怎么样希望未来光芒万丈。常一洺又过去了他的一个十年,十年前他的生命在一个夏天重新开始,十年后他努力不折腾,努力健健康康,十年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常一洺坐了四个小时的高铁,又转了四个多小时的长途客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常一洺给常父打电话,说自己打算先回家,明天和他一起去医院,常父也没什么意见,常母明天早上的手术,现在肯定已经休息了,常父就让常一洺别再跑了。常一洺跺了跺脚,老家果然比学校冷多了,他抄着双手,拦了一辆出租,说了地址,就去看常父给自己发的主治医师给的资料,常父说,手术虽然不难,但总有风险,还好常母比同期的病人都年轻,康复还是比较容易的。 第25章 关山(四) 常一洺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常一洺走到自家小区门口,看见那栋大楼没有几户亮着灯,出租接近小区的时候,路灯白花花的照在空无一人的路面上,街道上的门市全关门了,常一洺走到自己门口,听见屋里有电视机在响的声音,他拿钥匙开门进去之后,发现客厅却没一个人。往常父卧室看过去,黑漆漆一片,也没人。常父听见开门的声音,于是从常乐乐的房间出来,和望见自己的常一洺目光交接。 “我去你姐屋里找本书。”说罢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给常一洺看。常一洺注意到那还是常乐乐高中的时候让自己帮忙给她买的《家庭医学健康百科全书》,“这上面说食用富含抗氧化剂的食物能预防白内障,咱明天去的时候,要不再买点儿橘子。”常一洺接过常父手里的书,“爸,你别担心了,先去睡觉,明天咱一早就去医院。” 常父看了看常一洺还背着他的背包,于是问他饿不饿,常一洺说他自己会解决,然后催常父去睡觉了。常父慢慢地踱到卧室门口,也不开灯就进去了,过了将近半分钟,常一洺放下书包之后看到常父的屋里漏出了灯光,他收拾了收拾,也没胃口再吃什么,洗了个澡,出来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常一洺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常父的屋里灯光还没灭,就过去瞅了瞅,门没关紧,他慢慢凑进去,常父的头背向自己,窗帘没有拉,“爸?”没人应。常一洺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静静地退了出去。 常一洺湿着头发躺了一会儿,起来将那些手术资料又看了一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好的盖着被子,手机被放在书桌上,电量还有百分十二。常父给自己留了纸条,“我先去医院了,你到楼下买点儿饭自己吃再过来吧。”常一洺抓起手机,拿着充电器和充电宝开始准备出门,时间凌晨七点,距手术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常乐乐自常一洺回来后就没看他,常父告诉常一洺,“你妈刚进去没十分钟,你是不是没吃发饭,早上医院送餐的时候,你妈让多买了几个包子,说给你留着,她放在保温壶里,你要是饿的话,去吃点儿吧。”常一洺不说话,瞥一眼常乐乐,她倚在手术室门口旁边儿的墙上,好像在打字。常乐乐也不打算过去,就跟常父一起坐在了过道上的长凳上,板凳还是热的。 常乐乐一直盯着手术室里面,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亲眼看着手术室里的门被推开,有一个比常母年纪大很多的老婆婆被推出来,她的家人急忙接过护士的手,为老婆婆换上自己的鞋。老婆婆出来以后什么也没说,她的家人来了好像是儿媳和儿子,看起来七八岁的孙子也来了,老婆婆的孙子跟在他们的父母身边玩手机,丝毫不关心他奶奶进去经受了什么。 “要感恩真地要感恩”,常乐乐在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常乐乐一想到常母那天骑电车回家差点儿出车祸鼻子就酸的厉害,要感恩真地要感恩! 谁又不是负重活着? 一个小男孩儿也出来了,他的母亲趴在他的轮椅上热切地询问着什么,男孩儿的父亲朝男孩儿母亲摆摆手,推着男孩儿进了电梯,准备回病房了,男孩儿母亲在那对父子后面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大步跟进去了。 常乐乐想起跟常母一间病房的一位老阿姨,比常母年纪稍大些,人家上午做手术根本没这么长时间,瞬间有些紧张。 常乐乐一紧张就想去厕所,常乐乐给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常父打了声招呼,才去了卫生间。一眼瞅见了低头看手机的常一洺坐在卫生间隔壁的茶水房的长凳上,因为低着头她看不到常一洺的表情,常一洺感觉到有人看自己,抬眼的时候,却没人了,大约两分钟左右,常乐乐从他前面的走廊走过。 常一洺将手机放进口袋,跟着常乐乐出了茶水间,常乐乐站在常父身边,常一洺倚在电梯按钮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九点四十八分,常母被护士用轮椅推了出来,两个眼睛被布包着,看不见任何人。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很是兴奋地边跑边说,“妈妈妈妈,下雪了!妈妈妈妈外面下雪了!”男孩儿妈妈对着周围的病人家属很抱歉地道了个歉,笑着看着自己的小男孩,“妈妈不是说过,医院要保持安静吗?”小男孩儿没理会他妈妈的话,牵起他的妈妈的手,想把带走,男孩儿妈妈跟过去,好像去了茶水间那边儿。 常乐乐的目光追随到他们消失到视线之外,转眼常父拿着常母的鞋走过来,常乐乐默契地接过,蹲下给常母穿好,常母想要站起来,常乐乐劝她,“妈要不你也坐轮椅上,我推你回去吧。”常母没同意,常乐乐急忙搀着她,常母对常乐乐笑着说,“那里面真冷,我忘了在这衣服里再套件衣服了。”常乐乐本来想说不是进去就麻醉了吗?怎么还会冷,后来一想应该是刚进去那会儿和局部麻醉过了,才觉得冷的,于是搓了搓常母挽着自己的右手手掌,确实,凉的吓人! 三个小时零十八分钟,一百九十八分钟,一万一千八百八十秒,常母走到门房门口的时候,18号床的陪床的老阿姨正在收拾东西,看见常母进来,就想要帮个忙,于是常乐乐让那位阿姨接过去,自己出了病房,正好碰见20号的陪床家属妹妹回来,“手术结束了吗?” “嗯。” “挺好的,我们还得等到下午。” 常乐乐和19陪床家属妹妹相互笑着走开了,常一洺和常父在病房里守着,她去电梯口旁边儿的小阳台坐会儿,耳机里的歌手开始唱- “早晨,她说早晨, 抱歉我昨晚才来, 但你是我的明星, 距离数光年, 从黎明开始, 你用爱让我离开, 如果我追逐,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常乐乐给程实发信息,“手术结束了。”她把手机放到旁边儿的座位上,胳膊支在双腿上,双手抱着脑袋,眼泪啪啪地打在医院洁白的地板上,她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常一洺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看常母被纱布遮住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常母用手谨慎地掀起纱布的一个脚儿,跃跃欲试地适应久违的世界,常一洺小声地询问她,“人家医生让你掀开吗?”常母低着头,搓着被子的布套,憋了一会儿很喜悦地说,“洺洺啊,你不知道你妈我终于看清你的脸了,也能看见你爸头上的白头发了。”说完,她又看了常父一眼,像是确认似的,常父坐在18号床上,手扶在病床尾,用手划拉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常一洺问常母还得在医院待几天啊,常母想不起来,就叫常父,常父“嗯?”了一声,关了手机,摸着后脑勺的头发看常母,常母看不见常父在干什么,却猜到了,“又刷手机,那个医生说恢复还得多久啊?”常母凭着声音判断常父的方向,将身体侧向常父一侧,“还得一个多星期吧,主治医师说一个星期左右检查的好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常一洺看着常父说完,没再说什么,他拿着水杯给常母去水房接水,常乐乐给他指水房的方向,常一洺知道,瞄了一眼常乐乐的眼睛,直接走了。 常一洺接水的时候被热水烫了一下,他用凉水冲了冲,拧好杯盖,握着它在拐弯儿的楼梯间转了转,怎么这医院大冬天的开着暖气也让人觉得冷,他哆嗦了两下,就回去了。 常母已经睡下了,常乐乐坐在常母的腿边儿收拾换洗的衣服,让常父下午拿回去洗。中午常父和常一洺在医院门口的餐馆儿吃了饭,回来给常母常乐乐各带了一份,她们两人吃完饭后,常乐乐说自己要回趟家,交代过常一洺怎么领床之后就和常父一道回去了,留常一洺守着常母。正好那天20号床的妹妹也回家了,她哥哥也是今天陪床,17号的老爷爷前两天刚出院,今天晚上就剩常母常一洺和20号床的老阿姨和他的儿子,常乐乐一回到家就洗了个澡,然后将常母常父和她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常父在家里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常乐乐洗完澡出来之后,又看了眼手机,程实没有回她,她打了个喷嚏,赶紧去吹头发了。常乐乐向公司请了假回到家,直接就去医院了,在那里呆了三天之后刚回到家,一个人孤零零地,她很想程实,昨天晚上跟程实只是用微信聊了一下明天做手术的事情,就睡下了,她有些想他了。 第二天常乐乐一大早就到了医院,呆到快八点的时候,20床老阿姨的大孙子来了,兴许是无聊,跟在常乐乐后边,在电梯旁边儿的阳台长椅上,和她说起了话。 小男孩儿接下来三天一直都有来,来了无聊了,看见常乐乐出去他也出去,常乐乐觉得好玩儿,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第26章 关山(五) 常一洺第二天去的时候,一出电梯就看见了常乐乐和一个小男孩儿在左手边儿的休息区里说说笑笑的,小男孩儿和常乐乐面对面坐着,常一洺听见他们好像在听什么歌,常一洺嘴角扯了一下,常乐乐一个二十多岁的阿姨和一个看起来不到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有什么可以一起聊的音乐呢?她从前都没有太有格调的音乐品味,原来是个小屁孩儿一个阶级的啊! 常乐乐没看见常一洺来了,大概到了常母滴眼药的时间了,常乐乐回了病房,那个小男孩儿拉着常乐乐不想她回去,磨了一会儿,常乐乐依旧要回去,那个男孩儿突然拦腰从背后将常乐乐抱住了,男孩儿的个子到常乐乐胸前,常乐乐那一刻不知怎么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他从来没有这样和他撒过娇,除了一次。一想到这儿,常乐乐飞快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那种记忆真的不适合是从常一洺那里得来的。 常乐乐和常一洺上了大学的第一除夕夜,常一洺和常乐乐还有一个小时候的玩伴,一起去公园里面溜达,到了公园门口,常乐乐看见有好多卖发光发卡的,公园里的灯光不是很集中,常乐乐惊奇地听见常一洺给说,“你给我买一个那样的发卡吧!”常乐乐看向自己身体右侧的常一洺,惊讶地嘴巴快掉在地上了,“你确定?你要?”常一洺继续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回答,“你看别的男的也有带啊!你就给我买一个兔耳朵的那种就行!”常一洺一板一眼地描述的时候,常乐乐偷偷瞄了一眼项东,看他也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常一洺,常乐乐觉得好玩儿极了,所以她恶作剧般的没同意常一洺的“任性请求”,常一洺在那之后也没说什么,可常乐乐反反复复推敲这件事情,内心十分愧疚,等常乐乐跟着常一洺项东逛完了一圈儿,常乐乐再没瞅见那个卖好多发光发箍的商贩儿,常乐乐四处张望地时候,正好碰上了同样是出来逛的高中同班同学周晨晨,她和她的家人在一起,常乐乐和她互相打了招呼。 常一洺凑过来,笑着问常乐乐,“这是谁啊?同学?”常乐乐给周晨晨介绍,“晨晨,这就是我弟,常一洺。”又用鄙弃的眼神盯着常一洺望着周晨晨的样子给常一洺介绍,“洺,这是我高中同学,周晨晨。”常一洺又是笑着对周晨晨打招呼,“你好呀!”开心地像是偷吃了蜂蜜,周晨晨也端庄地回应,周晨晨说话的时候,酒窝若隐若现,常一洺注意到这个叫周晨晨的女生脸上的婴儿肥衬的她长得可爱极了!常一洺没有注意到常乐乐看自己时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不屑,他等周晨晨走后,和项东一起走在了常乐乐前面,两人聊了什么,常乐乐一点儿也没听见,大年三十的冷风什么也没吹来,却让常乐乐恍然明白,常一洺真正到了喜欢女孩子的时候了,她不禁承认,自己不是鄙夷不屑,而是嫉妒了。 嫉妒有人开始走进常一洺的视线,直到终于有一天走进他的心里。 常乐乐一想到现在缠着自己撒娇的男孩儿,却是一个认识一天还不到的陌生人,就更礼貌了。她耐心地给小男孩儿说,“我要给我妈上药,你去看看你奶奶,她也应该快了。”小男孩儿像是被得到了认可,身负重任,亟不可待地又拉着常乐乐赶回病房。 男孩儿奶奶看到他又回来了,于是很和蔼地和他讲,“又和姐姐去外面坐了?”常乐乐有些不好意思地和男孩儿奶奶笑了笑,,她看见小男孩儿爬上了奶奶的床,跪坐在病床边缘,“奶奶你是不是也得上药了?”男孩儿奶奶倚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男孩儿,生怕他掉下去。“奶奶已经上过了,不用再滴那个药了。”常一洺坐在角落里,低头听着别人爷孙两对胡话,谁也没瞅。 “护士来点过了?”常乐乐瞧见常母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于是就扭过头看着常一洺的头顶问他,常一洺像是知道是问自己,却又不确定似的回她,“啊?啊!点过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咱妈上午就不用点了。”常乐乐还听他说完,小男孩儿就从20床跑过来,要拉常乐乐一起出去,常乐乐嘘了一声,男孩儿也跟着做,手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常乐乐有些被他拽疼了,不受控制地被小男孩儿带向前,常一洺觉得这个粘着她姐的小屁孩儿有点儿吵,就拿着手机,越过争执着的常乐乐走了出去,常乐乐没办法让常母一个人在病房,常母的眼睛刚点过眼药,还不能睁开,有什么事情的话,要是没一个人守着很不方便。 常乐乐蹲下来看着小男孩儿的眼睛温和地说,“我妈妈身边儿得有人陪着,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留在这儿,你陪一下你奶奶,咱两都不出去怎么样?”小男孩儿撇着小嘴,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地走到他奶奶身边,趴在20号床沿儿玩起了手机游戏。 常乐乐舒了一口气,坐到了常母身边儿,“妈,你渴不渴?要不要上厕所?”常母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常乐乐打开手机电台,找了一个搞笑类的节目,将声音调到两人能听见的程度,放给常母听。 偶尔有一两个笑点到的时候,常母也会吐槽一下,常乐乐迎合着常母,她们好像好久没这么融洽了。 常一洺一回来,就看到常母和常乐乐对着放在常母脖子旁的手机有说有笑的,常母还把手露出来比划着什么,因为闭着眼睛,像是在盲人摸象,常一洺只是觉得滑稽的很。他用手机拍了一下,常乐乐和常母都没注意到常一洺,常一洺静悄悄地又退了出去,他特意看了一下那个男孩儿,趴在他奶奶的腿边玩着名不经传的小游戏,菜的让他想要一把夺过去。 常一洺拿了耳机走到窗户旁边儿,路过一个还趴在板凳上写寒假作业的小女孩儿,常一洺暗暗吐槽那个只会玩手机的粘人精,“垃圾。” 晚上领完床,关了灯之后,常乐乐辗转难眠,今天程实听起来很累,常乐乐和他说起常一洺那次过年时候的事情时,他也没评论什么,和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常乐乐问他是不是感冒了,程实回答没有,然后就让常乐乐早点儿睡觉,毕竟明天也要她照顾常母。“照顾好自己,你可别在医院把自己给陪进去了!”常乐乐想笑,“你这是诅咒我么?”这可是个眼科医院! “你知道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每天听你忙这忙那,觉得自己有多么无用吗?”我只喜欢你也好好的,程实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说的这句话,让她觉得自己孤独地想逃离这座医院。 常乐乐睡不着,她开始乱七八糟地思考: 也许我弟弟跟我一样孤独,年轻的我们渴望拥抱,渴望新鲜的事物,渴望地久天长,渴望岁月饶过所有亲人,渴望某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现在阻碍依旧在,明日仍然那么狂妄,带着难以磨灭的过往,陷在回忆里的青春,扔进悬崖下的伤疤,一笑而过的分分合合,往事不堪回首,愁肠入了酒肉,喉咙咽满了酒,苦涩麻木一同坠落肠道,你看,尘归尘,土归土。 我想要的你从未给我,你妄图的我一并略过。平生多么荣幸,遇见这么多话痨,道不尽的琐事,被充盈了尚不完美的年少。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离开家见到的认真整理货架的年轻小伙儿;周末来超市扫货的独居女孩儿;快到终点站,放在公车空位上的的包,站在旁边的一米七戴眼镜的男生,站在车窗口的女孩儿,拎起了她的包,男生坐了下来,弯下腰翻手机…… 岁月太长了,开始翻翻以前的旧账,无论好的坏的,开始在脑子里面认真计算得失。真正考验感情的真的是时间,它原谅你一切的不尊重,尽心尽力等你与他和解。十几岁做过的最错的事情,大概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去浪费彼此的时间,一起耗尽岁月最温柔的给予。想要构思一个与它比较合理的故事,感情真的不看年龄的,一颗心对一颗心,跳动的频率不一样,但他距你那么近,让你听得见它的存在,放下戒备,用了最接纳的方式,拥护与接受,这件事儿本身就不容易了。 嗨,你还好吗?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这个“你”是谁,总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了,可后来程实回来了,回到了常乐乐她身边。 于是常乐乐有了清晰的目标,不再冲撞迷茫,为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口而抓狂进而衍生出绝望。坦坦荡荡,与其说是妥协,原来一身锋芒,稍微不满,便恼怒世界的壮阔波澜,自己却什么也抓不住。现在期望世界上每个人都能美好如初,毕竟人们对于美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 第27章 阵阵苍 常一洺和孙晓曼,季楠、周洁、吴越,去了车站前的的一家居酒屋,因为是节日,啤酒必然少不了的,吴越询问过所有人之后,统一点了啤酒,炸鸡,烤鸡串,玉子烧,沙拉,毛豆,到了彼此熟悉的地步,大家都开始不在拘束于国外的吃饭礼节,开怀地吃起来。 常一洺因为年纪最大,被其他人推起来说了一通祝酒词,常一洺看着这些和自己有这着同样面孔的同胞,举着还冒着泡沫儿的一大杯啤酒,不假思索地开口,“天は人の上に人を造らず、人の下に人を造らず。希望各位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热烈,荷包充足。”然后和其他人碰了一下杯,吴越调侃常一洺一个理科生怎么这么文绉绉,“不过荷包充足我很喜欢,福泽俞吉的《劝学篇》我也喜欢。”然后又抿了一口酒,坐了下来,孙晓曼仰视着这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男人,头一次那么渴望尽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周洁和吴越坐在常一洺左侧互相喂着炸鸡,季楠不是很喜欢喝酒,稍微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常一洺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和祖国同胞聚在一起吃饭,心里暖烘烘的,他发觉自己的脸有些烫,孙晓曼和季楠坐在桌子另一侧,常一洺放酒杯的手指碰到了孙晓曼准备喝酒的手指,常一洺稍微退了退,季楠拿烤串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情侣在腻歪地咬耳朵,她在心里想,“好像自己晚了就那么一步,什么都错过了!”季楠有些恼怒地咬着那个很有嚼劲的肉,啃完后,喝了一大口啤酒,有突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要去趟厕所。”歪七八扭地从他们之间逃开了,常一洺瞅了一眼那个比孙晓曼稍微高一点儿的身影,闷了一口小酒,“你不去看看吗?”孙晓曼偏过头咬了一口玉子烧,对常一洺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的。”常一洺又瞥了一眼那个方向,终究还是放下了筷子。 孙晓曼没有在厕所找到季楠,她在店门口看见了在马路边儿上,蹲着抽烟的季楠,她的肩膀比孙晓曼宽一点儿,背拱起来可以感受到厚外套下瘦削的身体,季楠的头发刚才吃饭的时候用皮筋扎了起来,现在松松垮垮的趴在她的背上,黑色柔软的发丝有些从帽子里飘了出来,孙晓曼使劲儿搓了搓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季楠身边,然后和她一样蹲了下来。 “你喜欢他吗?” “那你呢?” 孙晓曼料想到季楠会这样反问自己,她将手紧紧抱在膝盖前,朝灰蒙蒙的天空哈了口气,雪好像停了有一会儿,没有很冷的空气,接上还有叮叮当当循环着的圣诞歌曲,那些闪烁着的霓虹灯,打在下了雪的地面上,稍微有些脏。 “你还小。”孙晓曼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比我大一岁很有话语权吗?”季楠盯着孙晓曼的眼睛,右手还掐着没灭的烟,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孙晓曼没有直视她,她拉下季楠的帽檐儿,又蹲在她面前,夺走了她手上的烟,放在嘴里狠吸了一口,皱了皱眉,扔在脚下,冒着火星的烟头奄奄一息,化了一小片积雪,漏出马路本身的颜色,“回去吃肉吧!我快饿死了。”孙晓曼拉着季楠的帽檐,季楠被一个比自己还低还瘦的孙晓曼拉着,走的时候有些踉跄,季楠拍掉了孙晓曼冰凉的手,赶在了孙晓曼前面进了店,孙晓曼扯了一下嘴角,有些想笑季楠的幼稚,孙晓曼回头望一眼两人蹲着的路沿儿,赫然四个脚印打在白花花的大地上。 “你们两一起掉进厕所里面了吗?”吴越邋遢的样子喝完酒之后立现,周洁在她的一旁拧他的脸颊,“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只说关于吃饭的事情?吴越红着脸一直给周洁求饶,“哎哎哎,老婆,别扯了,再扯我英俊的左脸就要塌了!”周洁一松手,吴越就揉自己的脸,活像个受气的媳妇。常一洺背对着孙晓曼和季楠,他闻到一股烟味儿,不知道是谁的,常一洺摸了摸自己的眉头,没说一句话,这顿饭到最后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君本自诩穿堂风,偏偏孤据引山洪。 季楠的心潮涌动了一波又一波,她回到公寓,给常一洺打了一个电话,开口就说,“大叔,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常一洺拿钥匙开门的手顿了顿,他没有换鞋,坐在门口,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烫,“你还小。”常一洺听见季楠翻了翻身,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 “为什么你会和孙晓曼说一样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季楠半开玩笑地试探着,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嗯。”常一洺开了灯,脱掉了鞋和外套,坐在地板上没再吭声。常一洺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到季楠身边,那么明显地证明了即使那么遥远,季楠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大叔。要我帮你告诉晓曼姐吗?”季楠装作很轻松的继续另一个话题,右手盖在眼睛上,一动不动了。“不了不了,我有自己的打算。”季楠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他已经将孙晓曼规划到了自己的未来,原来她是一点儿介入的可能都没有啊!一瞬间认清了所有,不禁感叹,“啊,我放弃了,我要去喜欢别人了。”季楠坐了起来,抹了一把眼睛,“嗯。”季楠在这儿之后立刻挂断了电话,常一洺没多少意外,他只是有些烦恼这之后怎么面对这个小孩儿。 回忆又来了,它那么不要脸的反反复复地来了。 常一洺上初中的时候和一个很好的女生友好地连喜欢都舍不得说。 那女生曾对他说过一段话: 听听我的实话么? 两年前我觉得只要我们不会断了联系,就一定会有在一起的可能,两年后明白,我告诉了你我的家庭的事太多,这样对生活不好,我本来就看不见未来,不能牵连和我一起的人。曾经想过等我们的生活都安定好了,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只是,它牵连了太多,原谅我吧,我是个懦夫。我恐惧的不是你的问题,我恐惧的是生活,我不敢保证我的家庭会给我们带来多少影响。但它或许会激垮我不坚定的心,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生活,不是说说笑笑就能过的,它里面积攒了咆哮,暴力,卑微,冷漠,或许有时会有热情,不时的凉水会立刻泼下来。我没有资本说,我们在一起后,我不会像你苛求什么,我只会更加理所当然的依赖你,但这对你却没多大帮助。我已经给自己下了承诺,不会提起过去。但它的确存在着,这正是它的恶心之处。当我觉得我不再对这些存在恶心时,或许我会变得勇敢些吧。多年前,觉得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个必然。如果你晚些时候出现多好。对不起。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我不会再说太多。到此为止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将你的存在视作最珍贵的东西,所以不能把它破坏了。你明白吗? 常一洺再次想到这些话时,发现这真是一个很残忍的回忆,连带着那个女生不再有的美好和自己久违的纯真一起压到了他的胸口,像是一把刀,逼着ta刺入自己的心脏,逼迫亲近自己的一切,现实告诉他,不喜欢真的有很多种选择的理由。 凌晨三点半壁花少年还在失眠,假想敌到夜晚清醒的像是犯了毒瘾,浮肿的双眼渴求致命的安慰剂。 从来都只是自己,从来没一个人踏入这片荒原,杂草丛生,什么都在肆意生长,活着是多么难得。 孙晓曼将脸藏进被子里,牙齿快要被咬掉了,她快要挣扎出声音,今天晚上吃完饭分开后,只有他们三个心照不宣地没再同意吴越的第二场。周洁看出了他们三个的不对劲,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吴越,骂骂咧咧地走了,“还什么第二场,老娘快累死了,你是不是想睡地板了!”吴越和常一洺摇着手,约定下次一定喝个够,常一洺笑,周洁的左手搂着吴越的腰,吴越将右手搭在周洁的肩膀上,在她脸上快速地亲了一下,周洁看着前方,常一洺看见他俩搂的紧了一些,季楠跟着他俩后面,快转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常一洺,不知道常一洺看见没有。目送完那三个人,剩下的两人,漫不经心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孙晓曼没有主动和常一洺说季楠和她说的一些话,常一洺也没有提起。 两人沉默了一路。 常一洺在孙晓曼上车之前,说了一句让孙晓曼期待了很久,等待了很久,很多年之后才实现的话。 那过程长的像是永远不会来一样,永远和它都不会来一样。 “我想带你看看我家那边儿的风景,离开之后,第一次觉得它原来那么可爱。我们一起回去吧!” 直到那些约定实现,好多年已过。 第28章 阵阵苍(二) 常乐乐照顾了常母半个月,常一洺在手术结束的第三天就走了。 “妈,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课题要赶,对不起妈,我得走了。”常一洺坐在已经睡着了的常母旁边儿,小声地自言自语,也许有人会问他,“你回来做什么?”常一洺不知道。 常一洺大学刚入学没两个月,常一洺的外公去世了,常一洺从离家几千公里的学校赶回来,送了自己最敬爱的外公一程,第二天葬礼一结束,他就赶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常一洺需要一种家人的参与感,无论好的坏的,他迫切用行动来弥补自己的悔恨。古人有句话,也可以这样说,“为时不晚,亡羊补牢。”只不过先后顺序变了,一切都还说的通。 常乐乐给李梦发信息,“我妈白内障住院了。”常乐乐希望李梦来陪陪她,常一洺走了之后,她其实有些待不下去了,她妈妈总是喜欢提过去的很多事儿,常乐乐很讨厌这种翻不完的旧账,尤其是那种想说却又不敢再提的。 “啊?我婶儿没事吧?现在白内障不是可以做手术吗?做手术了吗?在哪家医院啊?”常乐乐怕了李梦了,她赶在李梦前面说,“市眼科医院.”李梦像是很为难地给常乐乐说抱歉,今天可能不能够去陪她了,明天可以吗?常乐乐说没事儿,正好明天我妈出院,你换身喜庆的衣服来,我妈看了也高兴。 明天正好是元旦,阳历新年的第一天,常乐乐其实很抱歉大好的日子,叫李梦来医院这种地方,可见到她之后,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李梦果真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过来,大红的羊毛大衣,大红的波浪卷儿,走路都是红红火火的。 常乐乐把她拉到一边儿,“你这是干啥去了?整理了这么一身儿?”李梦自得其乐,“迎新年,接你妈啊!”“我妈快被你吓懵了,哪来的红孩儿,赶快找人收了你吧!”“我不给你这个土包子纠缠不休,我要去跟我婶儿说话。”李梦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常乐乐,朝被常父领着的常母走去,“婶儿,我来接你了。”手里拿着门口的水果篮,一起堵在了病房门口,常母一愣,惊奇地开口,“梦梦啊,你今天咋来了?是不是常乐叫你,多麻烦啊,今天多好的日子,阳历年呢!还让你这小年轻来,多不好意思。”常母招呼常乐乐过来,“乐乐啊!你看你多不懂事儿,咋还叫人家来接我呢?”常乐乐没搭理常母,她让李梦和常母说会儿话,自己去一楼大厅办出院手续去了。 李梦看见很抱歉地给自己做了个拜托的手势,一溜烟跑了。李梦瞬间明白,常母估计要开始了。 “梦梦啊,你有对象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不是比我们常乐大一岁吗?怎么都不见你带男生来找常乐玩儿啊?”李梦没想到常母会直接问她这些东西,她什么词还没准备呢! “哎呀,婶儿,我不急。我等着给乐乐当伴娘呢!”常母一听这话,拉过李梦的手开启了教育模式,“女人啊!可不能不急这大事儿啊!你现在还好,没到三十岁,可你也快乐了啊!你看我们家常乐,谈是谈了,程实那孩子好是好,可一直不回来,常乐跟他也不说订婚的事情,我这当妈的心都快操碎了,常乐她还是无动于衷,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儿,你说他大学毕业都快四年了,熬也熬出来了,怎么自个这人生大事儿一点儿都不上心呢?”李梦笑,她坐在常母左边,开始苦口婆心地帮常母“开导”,常乐乐在楼下总觉得留李梦一个人在那儿不是个绝佳的选择,“指不定她又给我妈瞎保证什么!”一想到李梦能说会道的嘴巴,常乐乐加快脚步,赶回来病房。 “妈,手续都办好了,我们走吧!”常乐乐从一进来就招呼李梦拿东西回去,免费的劳力此时心里很不爽,却又苦于在长辈面前不能表现,只能一句话也不说,跟在常乐乐后面,将一些住院的生活用品带到常乐乐堂哥的车上。 常乐乐的堂哥刚到,正好帮他们带下去了一些比较重的东西,常乐乐和堂哥常一宏打过招呼,就送常父和常母走了,李梦拖着常乐乐上了另一辆出租车,李梦看常乐乐一脸疲惫,于是豁出血本,准备带她去火锅店吃肉。 常乐乐在出租车后座儿上和李梦开玩笑,“为什么我们不去吃大龙虾,我感觉龙虾更补啊!”常乐乐恬不知耻地继续提要求,李梦不理会她故意装轻松地口气,很大姐地说了一句,“冬天吃大虾没氛围,吃火锅才是王道.”常乐乐没意见。 结果出租车转了半圈,常乐乐才认出来这是李梦家门口的火锅店,一进门李梦就和店老板打过招呼,进了里面的双人隔间,半开放式的空间,给了常乐乐很多安全感。店常乐乐是第一次来,半年前自己调休碰巧来的时候这里还没开,记忆中好像记得原来这家门店是一家水果超市,两百平多米的店面,四面八方装了到顶的镜子,空间瞬间扩大一倍。改成火锅店之后,玻璃全撤了,除了门口收银台侧面的一面,常乐乐不自觉看过去,镜子里的人吓了她一跳,虽然自己承认在医院这几天有些累吧,但最起码没有工作时候那么大的压力,可现在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儿,“真像老妈子.”常乐乐对着镜子吐槽自己,转而跟在了李梦后面。 李梦要了一堆肉,清汤和红油的汤底,常乐乐只碰清汤的那一面,李梦看她劲儿不是很足,于是又出去拿了四瓶罐装的啤酒,笑呵呵地进来说是老板今天高兴,送咱们两位美女四瓶啤酒吃个尽兴。常乐乐起初没有想喝的念头,可手一碰到啤酒瓶,那些凉凉的液体就灌到了嘴里,“你知道吗?李梦。”常乐乐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一瓶了,李梦想和她碰个杯都没够着。 “恩,你说,我听着呢!”嘴里嚼着肉丸,向常乐乐举了个杯,“我觉得我活得好窝囊,我好想像你一样自由一点儿啊!”常乐乐说完又开了第二瓶,“为啥啊?我觉得我挺糟糕的.”李梦放下筷子,扎起了她接好的头发,双手握着啤酒,转了几圈,抿了一口,没有看常乐乐。她知道常乐乐的眼眶很红,常乐乐一开口她就知道。“能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活得又潇洒。我曾经有些情况和你一样,只不过我怂,我懦弱,我给他我的绝对自由,他什么也没要求。离我这么远,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够不着,三年多了,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 我的惶恐不安终于要求正视这件事情了。我本身就是个没意思的人,贪生怕死。没什么感情,看了几本书,以为这世界上的爱恨全在里面了,有些许不通的地方,自己哽着,不找人疏解,也不怕弄不通,过些日子就好了,过些日子就好了,我一直这样认为的。我怕的东西,从来都只是那些东西,从来没变过,从来都没变过!”李梦问常乐乐,“你跟程实在一起,你快乐吗?”常乐乐没说话,她在思考。李梦继续,“我觉得吧,不管咋的,只要自己快乐,不后悔就可以。虽然俗吧,但这事儿它还真是这样,就像我跟我前对象,我两你也知道,老是吵架,那时候我经常懊恼自己,但过一会儿就没事了,从没想过要放弃,而且如果真要现实一点儿的话,我觉得那些男人都给不了女人想要的生活。可偏偏那一会儿他给我别的男人给不了的快乐,所以我们两来来回回分了好几次,相互折磨了好几年。” “那为啥,你两半年前又不联系了?” “没感觉了,不值得在彼此身上浪费时间,感情,和爱了。” 李梦的酒也喝光了,常乐乐的恐慌也没了,她现在只确认一件事情,她对程实还有感觉,一种思念的感觉,就好像,你脑子里有个人会时不时蹦出来,提醒她还有这么个人一样! 常乐乐在厕所给程实打电话,她知道程实不会接,可她就是想打给他。 一声,两声,电话竟然通了! “喂,乐乐啊,在呢!我在呢!”程实的声音很低沉,很急促,但又很坚定地表达着。常乐乐一下子醒了,“我想你了,程实。”等到了电波传送到程实那边儿,常乐乐已经哭了,“程实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结婚吧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了!我想你啊!”常乐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程实的大脑那一刻嗡嗡地叫个不停,他放下手机,用另一只手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脸颊,“乐乐啊,等我回去哈,一切都会安排好的,你等我回去哈!”程实没有说,安排什么,也没有肯定常乐乐的期盼,她只是给了常乐乐一颗安心药丸,麻醉她躁动不安的神经,情深意切,飘渺旷远,常乐乐还是什么都没抓住,她有的从来都只是漫长的时间,等待什么的时间。 第29章 阵阵苍(三) 常乐乐过了一段时间再看,手上的印记已经快要消失了,将那个戒指还给程实的时候,程实本来是不想要的,常乐乐扔给他,二话不说走了,程实没有追,两人六年的感情无疾而终,天上的月亮照了她一路,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 常母回到家问常乐乐,李梦是不是又整了整,常乐乐默认,她从来都不评论李梦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李梦为了变美在自己身上整了很多刀,虽然骨肉还是原来的骨肉,可是皮相已经变得和多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常母认出来李梦,靠的是声音和性格。你看,该亲近的从来都不会因为什么外在而疏离,疏离只是客观的的问题。 第30章 阵阵苍(四) 李梦决定拉着二十多岁还没真正玩过的常乐乐去蹦迪,还有他们的小学同学韵儿,她们三个女生画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妆,好好捯饬了一番。 韵儿穿着开线的红色卫衣,用她的员工卡别住了开缝的地方,漏出来她一点儿黑色的内衣带,他们下楼的时候,冬夜又下了一场雨。韵儿缩着脖子说,“我个傻逼,大冬天的,穿着夏天的打底白色短裤,夏天的肉色丝袜。”常乐乐穿着灰色的高开叉裙,外面穿了一个白色的羊毛马甲,跟在韵儿和李梦后面大笑,不知道为什么,常乐乐就是很喜欢这种时间之外的感觉。 就像记忆里夏天存在过的几株仙人掌,在那狭窄的草席间装模作样地吸收日月精华。在宏大的楼层夹缝上的天空,也生存了一颗在城市夜空若隐若现的月亮,不知是谁创造的条件,万物追逐隐匿被排斥地像个错误的笑话。 出租车停在“飞渡”门口的时候,常乐乐瞪大了自己近视二百度的卡姿兰大眼睛,大约有二十辆左右的出租车停在路两旁,常乐乐跟着李梦她们下了车,突然从门口一辆白色的桑塔纳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em em-”常乐乐找到声音的源头处,发现是几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在车窗对着窗外的人发出让人误解的响声。 常乐乐踩着五公分的黑色短靴,昂头挺胸的跟在那两位“姐姐”后面,“梦梦,怎么还查身份证?”常乐乐听见韵儿在她旁边儿开口,李梦直接没事儿,然后越过穿着黑色保卫服的男人,进入了大厅里面,大理石岩的玻璃迎着来来往往的人,越深入,越躁动。 闪烁的光线打在昏暗又狭窄的房间,舞池不大,但看情况是围满了人,dj在卖力地呐喊,和他一起在台上的安保,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下的人。 四周是比舞池高一点儿的看台,常乐乐感觉坐在上面的男性居多,但光线太暗,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常乐乐跟李梦往前走了一点儿,然后开始讨厌刺鼻的烟味儿,常乐乐朝李梦喊,厕所在哪里?李梦,啊?常乐乐朝她比手势,一个大写的字母“C”,李梦,啊?常乐乐转而去向韵儿求救,韵儿拉着开始晃动身体的李梦,带着常乐乐去了厕所。 不时有来来回回的人从她们身上撒过,这边儿站在看台上的女生多了起来,常乐乐在心里吐槽这地方怎么这么小。然后一个很胖的安保和她面对面走过,安保边走边和旁边儿一个留着很厚重的刘海儿的个子很低的女生交谈。常乐乐的身体其实已经开始有所感染,但她看见韵儿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倚在墙面上,一直看手机,“韵儿这是咋啦?”常乐乐冲着李梦使劲儿使颜色儿,李梦就拉着常乐乐和韵儿出去了,前前后后从家到“飞渡”还没有十五分钟,就返程了!化妆准备什么的,可用了两个小时呢!这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做! 出门的时候,安保拉着一个和女生纠缠着的男人,将他一并带了出去。自此,世界安静地像是已死去。 被灯光散射的梧桐树被圈养在石台里,头顶是昏暗的星空。回去街道格外冷清,刚才稍微有些麻醉肆意的人脸,从紧锁的门窗和窃窃私语的噪声中浮现。这样的日子,唯有拼命挣扎,才不至于坠入其中,落得一身污秽。 凌晨两点四十五,韵儿一回到李梦的出租屋里,就很自由的喊着,“刚才我还听见有人说,看这来了三个女的!”常乐乐拖鞋的手顿了顿,接下来就是韵儿的胡思乱想了。 “你说,人家会不会说,哎,刚才来的那三个女生怎么走了呢?”李梦在厕所朝她喊,“人家才不会多注意咱几眼呢!”韵儿仰躺在床上,笑着说,“我们应该喝点儿酒再去!”李梦从厕所出来,踢踢脚下的一听啤酒,“诺,喝吧!这不有吗!”李梦说完,坐在韵儿身边,换了好多表情姿势,开始拿手机自拍。常乐乐也拍,不过她拍完就立刻删掉了。除了他们三个,今早谁也不知道,常乐乐去干了什么! 常乐乐最后一次和程实长途旅行,是两人在一起的第四年,国庆节的时候,程实一从部队里回来,两人什么也没做,就直接飞去苏州了。 第二天傍晚逛完步行街回来的时候,常乐乐和程实又开始为转不转业而争执。程实很生气,把常乐乐扔下,就扬长而去了。常乐乐心里纳闷程实的推辞,“你又究竟在固执什么?”隔了一会儿,常乐乐又不认识路了,转过来转过去,手机导航也带不动她了。 若隐若现的夕阳,在初秋的山林中跳跃,常乐乐更加懊恼,她骂程实是个傻子! 人工打造的园区,有很多仿古的亭子,颇有东晋风范的竹林,掩映着光线,常乐乐走过稍微枯干的竹枝,想去歇歇脚,顺便等等看,程实会不会回来。常乐乐高估南方说变就变的天气了。刚一跨入,密集的雨点就打在了地上。 还未入夜,霞光还未彻底消散。还能看见红色的火烧云在天上挂着。一场太阳雨不知道是不是及时! 常乐乐害怕程实还在生气,阵雨初歇,月亮爬了上来,漫天的星斗打在摇曳的刚落过雨的竹叶上,映着青翠的光辉。常乐乐想给程实打电话,嘟嘟时间太长,无人接听的一瞬间,常乐乐给程实发信息,“程实,你看,今天的月亮!真美啊!”没人回。程实回到订的房间,发现常乐乐没有跟上来,心里虽然有些慌张,但他现在实在是心累,也许是常乐乐想要独处思考冷静一下,程实就没有再去担心什么。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进浴室了。来来回回逛了几圈,身上的衣服已经稍微有些汗儿了,程实决定边洗澡边等常乐乐回来。可直到他出来,也没有听见门的响动,外面好像下了会儿雨,程实来不及多想,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冲了出去。来电显示有常乐乐的一个未接电话,程实重播拨回去,隔了一段让程实心跳加速的时间,通了! “乐乐,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来?” 常乐乐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心平气和的开口,“这里刚刚下雨了,很巧,不是吗?我们第一次认识,也是一个下雨天,初中刚开学,军训第一天时候,你的自我介绍还没说完,雨就开始落下来,那个时候,我无聊到快睡着了,被一场雨及时淋醒了,教官说,让你下次继续,现在解散。你被周围的人拥促着,他们都说是你解放了他们禁锢的灵魂。你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的吗?”常乐乐停下迈向程实的脚步,看着前面不远处走向自己的人,再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我熬了这么久,难道终于等到了你?” 我将这颗心,小心轻放了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四年了,我有时候还会因为你们那让人费解的制度而受打击,觉得我根本不适合和你在一起,我是个感性的人,我虽然总是说你不浪漫,可看到你在跟我吵过架之后,还会出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会很难过。还好没放弃,于你或是于我。 常乐乐说完挂了电话,程实站在他面前,一把将她捞在怀里,常乐乐身上还有竹子的草味儿,闻起来凉凉的,但程实的身上却是温热的,透过他的身体和心脏,都在向常乐乐传达着他还在这里的信息。 程实走的时候,没有去回去看常父常母,常乐乐也没回去。与其让父母和她一起面对问题,不如留她一个人。送走程实之后,常乐乐很长一段时间和他又是断交状态,彼此存在于记忆中,消失于生活中,慢慢地,该没有的也就自然消失了。 房东太太一入秋就起的很晚,那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早晨的风还带着夏天末尾拉长的闷热,花盆里的小樱桃藏在叶缝间。常乐乐偷吃了一个,尝了一口的甜。常乐乐出门的时候,以为会续延前几日的晴空万里,下到楼下还在心里暗骂天气预报员真是胡说个没完。到了中午出去吃饭间隙,雷声便漫天,满大街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脸。 常乐乐的手机响了几下,她拿过自己的饭菜和刘梦莹找到座位坐下之后,才打开来看。拿着手机的左手像是拖着千斤顶,压得她生疼,右手攥着筷子使劲儿地支撑在桌子上,常乐乐闭着眼睛,努力保持平静。刘梦莹在她对面,漫不经心地问讯,“怎么啦!不会是被甩了吧?”常乐乐睁开眼睛,刘梦莹一看水雾环绕,很惊吓地看着常乐乐,“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我决定再待两年,争取成为上尉!” 常乐乐不知道,程实只留了一年时间给她,一年之后,物是人非。 第31章 万年长 常乐乐回到她工作时候租住的地方,正好碰见了中年房东夫妇。房东大姐每个月的月初来找常乐乐要房租,常乐乐回去照顾常母,房东大姐来催过她一次,不过让常乐乐给忽略了。房东大姐四十一二,眼角的皱纹十分明显,头发是自然卷,没有包租婆那般的波浪大卷。 “乐乐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啊?”常乐乐笑着赔礼道歉,“大姐,抱歉啊,那两天家里正好家里有事儿,忘了非常抱歉,我马上把钱打给你。”房东大姐,捋捋额头卷着的碎发,不再看她。常乐乐租的房子是房东大姐买的第二套房子,她和两个陌生女生合租,房子就在房东大姐的对面,一层楼。房东大姐的丈夫是他大儿子所在学校的历史老师,当年结婚之后,直接分配了一栋房子,原本常乐乐租的房子是另外一位老师的,房主因家里不是本地的,所以在他们家孩子要上初中的时候,举家迁徙,回了房主老家。房主想着以后不打算回来了,就和家里人商量把房子卖了,回老家再换一套。房东大姐在她大儿子升入初中以后就不再工作,做起了专职家庭主妇,平日里也对房主家的孩子很照顾,邻里间关系比较好,房主就和房东大姐商量了商量,将房子卖给了房东大姐。 房东大姐和她的丈夫,那时候也有生二胎的准备,于是拿了大儿子的部分存款,买了下来,户型和自家的一样,三室一厅一卫,常乐乐是第二波住进去的,先前也是三位租客,都是女生,说是要在小区附近的大学附属医院实习,她们三个就在这儿合租了,实习期结束,其中两个女生也就是常乐乐现在的室友留在了那所医院,剩下的一个女生没那么幸运,不得已离开,另谋他路。 俩个女生一人一间主卧,常乐乐一个人住在那间由书房改造的卧室。房租相对少了一些,倒是合了常乐乐的意。因为工作性质不一样,所以工作时间自然不同。常乐乐到不介意什么,虽然有些时候,自己回来看见另外两间房间紧锁着,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常乐乐和她们之间也就是很正常的生活,不亲近也不是很疏离。常乐乐觉得挺好,毕竟她们之间很是尊重。 合租室友之一:张菲,是位很会化妆打扮,长得很大气。五官的比例很匀称,总是喜欢散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头发。 合租室友之二:房茵,是位很伶俐的学院风,带着厚厚的圆边儿眼镜。对常乐乐总是很客气,平日里还会指出常乐乐的一些身体问题。 常乐乐自从到图书出版公司工作以后,也没有想过换地方住,两个室友也一样。在她们护士行业有一个约定成俗的事情:换地方住就意味着换工作。所以青春里最好的那六年,常乐乐一直是和她们在一起的。 房东大姐在四十整的时候,家里又添了一位男丁。她们三个去祝贺的时候,房东大姐的母亲正在卫生间洗着什么,房东大姐在卧室给孩子喂奶,见到她们一起过来,房东喜上眉梢。她的大儿子还在读初中一年级,小儿子才刚会吃奶。大儿子常乐乐偶尔碰到过,大儿子走读,学校到家门口就几百米远,常乐乐休息日赖床的时候,总能听见对面房东大姐喊她的大儿子,记得吃早饭,以及关门的声音。房东大姐的丈夫虽然是为历史老师,可他普通话总是说不准。因为不是本地人,又操着一口南方的方言,夹在浓厚鼻音的普通话里,让常乐乐想与他打招呼的欲望望而却步。房东大姐自从做了家庭主妇之后,家里大事儿小事儿全包了。房东大哥老家那边儿有一个弟弟在照料,自己离得也远,万事儿也操不上心。平时也就管管大儿子作业,学习什么的,活得倒也自在。 常乐乐有时候听他们两人各操一口方言,即使普通话再好,也敌不过那像是和尚念经般的交流。房东大姐学生时期一直是理科,房东大哥则是个文科生。房东太太秉持“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至理名言,让房东大哥跟着她洗衣拖地看娃长大。 常乐乐是这层楼里不说话也能捞得到存在感的人,因为她在别人的地盘上喘气儿。 房东大哥在常乐乐和程实分手后的某一天突然捞住刚回家的常乐乐询问家长里短,常乐乐艰难地如同学生时期考与英语听力般虔诚地聆听,瞎蒙瞎猜地回了几句。不知是不是房东大哥的好为人师的劲头来了,忽然给常乐乐整了一句,“沉溺过去和忘记都是不会有未来的!你看中华民族遭日本侵略了那么多年,到如今在世界上独当一面,为什么反反复复地提慰安妇!”常乐乐拿出刚进高中写历史卷子的标准答案回,“因为日本还在否认事实。因为国家的历史尊严不容侵犯。” 房东大哥摇了摇头,哎,不幸啊!不知道他指的不幸具体对象是什么,常乐乐不敢再说自己的拙见。 房东大姐到了冬天依旧午睡,有次常乐乐中午回家没带钥匙,急匆匆地敲房东大姐的门,那边儿磨磨蹭蹭地来开门,常乐乐看见房东大姐顶着一头炸毛的卷发站在她面前,一不小心笑了出来,房东大姐到没说什么,给了她备用钥匙,说让她先拿着,自己关了门,没再理常乐乐。 常乐乐感叹,钥匙自己的中年生活能有如此的闲适,她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的。 小区的门口有一家新开的餐馆儿,晚上常乐乐加班回来的时候,总会看见店里面有两张桌子上,三五个男人在那儿喝酒说话,嗓门大着都可以惊动一楼楼道里的灯。 乱七八糟的地面和呛人的烟味儿是常乐乐每次回来感受到的常景儿。不过奇怪的是,夏天的时候总还有几个老太太坐在他们旁边儿闲聊,一到冬天老太太全撤了,几个壮年的人也不再经常性的出没。 冬天是万物沉寂的时节,人类的某些活动都可以缩水。吃喝可以放弃,游玩儿可以换地,活着就只剩下一件令人憧憬的事:等春天回来。 常乐乐在常一洺去日本之后,辞了职回到老家找了一份补习班老师的工作,常父常母知道以后,心里很明白,常乐乐是为了照顾他们才换了自己的铁饭碗。刘梦莹在常乐乐说要辞职的时候,骂常乐乐是个傻子。她想让常乐乐留在北方,和她一起,在那个压榨劳动力的公司继续谈天说地,创造有限的价值。 常乐乐笑刘梦莹说话文绉绉地还不如直说公司没生气,常乐乐自毕业后在这个岗位上将近六年,行业不景气的时候有想过离职,奈何自己舍不得,就劝刘梦莹和自己一起留了下来。闲暇的时候,在网站上发一些自己的作品,日子好转起来的时候,常乐乐跟着组长做过几本畅销书,小赚了一笔,还没考虑真的再离开。 常一洺从常母那里拼凑出了常乐乐的所有近况,她和程实分了手,回家做了辅导班的美术老师,天天跟着一群四五岁的孩子屁股后面,看他们的“大作”。时不时被辅导班里的其他老师或者孩子家长,拉着相个亲,虽然从来没成过,倒是认识了不少人,干什么的都有。 常乐乐在一个名为“自由王国”的艺术网站上时不时地会更新一下自己的作品,王国ID“查无此人”,网站相对自由,常乐乐发表的有照片,有手绘,有PC端绘画。偶尔会有几副旁人看得上的作品,邀请她去帮忙。转了不少零花钱。 常乐乐闲来无事又学了CG动画,在家里这段日子,算是常乐乐一个人的时候最充实的一段光阴了。 常一洺和孙晓曼在那次聚餐之后没一个月就在一起了,常一洺在情人节的时候给孙晓曼告的白,周洁和吴越都在,唯独像是有预感似的,一天都没有来。周洁说她学校方面有一些事情需要重新安排,她那天去办最后的手续了。 常一洺想要他们这些难得的朋友做一些见证,见证他常一洺是真心只想和孙晓曼在一起的事实。 孙晓曼同意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兼职结束之后,孙晓曼和常一洺回了常一洺租住的地方。孙晓曼也不是第一次进常一洺的私人空间,以前没在一起,中国农历新年的时候,他们五个都没有回国,于是吴越就撺掇了一帮人杀去了常一洺的小屋,常一洺揉着眼睛去开门的时候,只穿了睡衣,头发还是炸起来的。跟在后面的女生们咳嗽了好几下,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大摇大摆地进去打扰了! 常一洺睁大了眼睛看见他们将手里的东西全摆在地板上,“还在愣着干什么!赶紧拿锅开水吃火锅啊!”吴越坐在地上招呼常一洺,好像这是自己家似的。 常一洺忙前忙后,招待这几位小少爷小公主,顿时感觉像是回家了! 每年过年常一洺的大家族聚会,他和常乐乐几个没结婚“大小孩儿”就被分配和一群比自己小了一辈儿又一辈儿的小屁孩儿坐在一块儿吃饭,每次常一洺都会去照看左右的侄子侄女,得到了阿姨婶子的一通好评,相亲的提议来了一波又一波,过完年常一洺没去见一个! 第32章 万年长(二) 吴越带了一听啤酒,常一洺明天还要进研究室,就没打算开,女生也没有要喝酒的意愿,毕竟还要回住处。吴越非常豪爽地包了所有的啤酒,他跟大学院的教授请了假,周洁和孙晓曼,李楠她们三个女生没有说通,明天依旧要赶着去上课。 因为他们几个来的时候,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菜是在超市买的,火锅底料是李楠从家里带过来的,李楠最喜欢吃火锅,她妈妈就让她带过去一包红99,她妈说日本的火锅底料肯定没有咱们家这边儿的正宗,你第一年去国外,就别回家过年了,怪麻烦的!自己过年和朋友吃顿火锅算了!李楠听见她妈说这些话时,十分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亲娘说自己过年连家也不用回了?! 常一洺提供了锅碗瓢盆,又去个隔壁的留学生宿舍借了一张桌子,隔壁的留学生刚好要和同伴们去中国料理店吃火锅,就顺便邀请了一下常一洺,常一洺笑着拒绝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吃饭呢!” 常一洺自己一个人,就备了两个碗,一双筷子,两个盘子。“幸亏晓曼聪明,在中国料理店多要了几双一次性的筷子!”周洁打开常一洺的橱柜,看着正给他们找坐的纸盒,很是庆幸地开口。李楠蹲到周洁的旁边儿,从她手里接过一部分餐具,放到了锅旁边儿。 锅开了起来,吴越站了起来,其他人全部坐在下面仰望着他,李楠拉了拉他的裤腿,笑他,“你看看你的双下巴,你要是说你过得苦,别人绝对不信!”吴越用脚轻轻踢她,“起开!飞机场!”吴越假装咳很了声,“今天是除夕了,他们狗*日本不知道这是世界人口占六分之一的人的节日吗?也不知道放个假!哎呀,我就指望咱祖国越来越强大,祝我作为中国人的含金量越来越大,还祝我们吃饱喝足,早点儿回去!”他一说完就闷了一大口酒,盘腿坐了下来,将酒瓶趴地放在地板上,李楠带头鼓了个掌,周洁往他的盘子放了一块儿豆腐,“为什么不给我夹个鸡翅?”周洁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那不是还没熟?”其实是因为豆腐便宜买的最多。 吴越一个人解决了所有啤酒,所以走路有些虚,常一洺把他留在自己这里,先送三个女生去地铁,手机里滴滴滴地有消息进来,他们几个默契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笑的很满足,常一洺的大学同学给他发了祝福,表姐也给自己发了红包,六十六点六,常一洺不客气的领了。常母常父中午的时候刚给常一洺开过视频,这会儿又打了过来,估计是家里面忙完了,常一洺给他们看,示意要接电话,李楠朝她们两个使眼色,“喂妈”常一洺刚接起来,李楠她们就挤了过来,“阿姨,除夕夜快乐!”着实吓了常一洺和常母一跳,“洺啊!这都是你朋友吗?”常一洺将手机举起来,李楠孙晓曼周洁三个人的脸便出现在了视频画面上,常母和常一洺他们五个人一人一句说了一些家常便饭,地铁就来了,常一洺给他妈再见,“妈,我先送送她们,咱回去再说哈!”然后挂了电话。 孙晓曼本来是打算坐公交车的,但还是跟着李楠她们到了地铁站,先送走她们两个之后,常一洺又和孙晓曼走去了公交站,“给家里人通过电话了?”常一洺看了看与这个国家没多大关系的节日里,那些依旧忙忙碌碌丝毫不关心它的盛大的日本人们,顿时觉得吴越他们来找自己真的太好了。 “嗯,我妈给我打了电话,给我压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还说让我拿来日本的时候准备的人民币包一个红包,压在枕头底下辟邪!”孙晓曼听完她妈说道的,一时间觉得迷信变得不那么可笑了,反而更有人情味儿了! 孙晓曼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色的中国结送给常一洺,她和常一洺一起站在公交站牌那儿,常一洺将中国结拿在手里,借着路灯认认真真看了看,孙晓曼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我手里面有些红线,上课无聊就偷偷编了几个,周洁她们我已经给过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想递给你。”常一洺把中国结重新放回口袋,郑重地对孙晓曼说了一声谢谢! 常一洺回到住处的时候,吴越已经睡得死沉死沉了!他的手机响个不停,屏幕上显示是吴越的妈妈,常一洺还在犹豫到底帮他接不接的时候,电话挂了。手机提示他有二十几条短信,常一洺坐到床边,喊吴越,“哎,你这小子,家里今天肯定给你打电话,你还喝那么多!”常一洺将自己的手机握在手里,摸到中国结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要过年了,咱妈让我给你卡里打了些钱,你注意查收。”发信人常乐乐。 常母并没有让常乐乐给她弟弟打钱,常一洺已经好几个月不跟常乐乐联系了,手机信息提示进账了十万日元,常母只给他转过人民币,然后常一洺再去银行换成日元。 常乐乐收到了辅导班里还多家长的祝福短信,还有带着一些小孩子的新年涂鸦,常乐乐一一给他们回复,真诚又费尽脑汁不说重复的话。 常乐乐和常母常父包了一下午的饺子,所有的年货准备好了之后,快傍晚的时候开始去叔伯家串门,虽然不住在楼上楼下,但还好都在周边的小区,串串门还是很方便的。 常母常父吃完饺子之后,就出去串门了。常乐乐一个人在家,哪里也不想去,几个从小长到大的朋友现在不是结婚,就是搬走了,李梦前两天回老家了,王若琳初六回娘家探亲,刘梦莹吃饭的时候才和自己通过电话,常乐乐不要脸地给刘梦莹要了红包,刘梦莹让她喊姐姐,常乐乐十分油腻地喊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无敌美少女刘梦莹姐姐,除夕夜快乐!妹妹这厢有礼了!”刘梦莹在电话那头狂笑,红包很大,“六块六毛六。”土豪标配! 常乐乐一个人在家里把手机音乐开到最大声,放的是常一洺的歌单,常一洺在网易云的账户已经很久没发动态了,但常乐乐知道常一洺还会用,毕竟他在里面留了不少青春。 常乐乐记得常一洺转备换播放器的时候,发了一条动态,她再翻起来看,只剩下这么一条了。 常一洺写: 用了将近四年了,早期只是当它是个普通的听歌软件,那时候的版本还只是经典的红□□面,模仿上世纪七八十年的唱片机,金属质感的唱臂,相对复古的视觉传达,较其他播放器来说,也算独树一帜了。后来慢慢习惯边听歌边看评论,即使评论中故事真假难辨,但对这个软件的功能,仍保有最初的尊敬与感动,我也曾在里面有感而发,但羞于年少无知,怕伤了大雅。 前两年看网易的版权逐渐变多了,心里有些宽慰,觉得总算争过了Q*音乐,之后突然有一天就觉得有些东西慢慢不一样了: 评论区多了很多广告。比如soul,早期评论里会有评论说希望网易出一个灵魂社交,交友条件是听歌相似度百分之百,评论点赞数超高,结果没几年社交app在网易评论区推广,网易新闻今年三月份有一份报道中说,”Soul首批用户的的确确在走心社交,因为他们是自己找到了这个平台,扎根于此,将心比心地去接触有趣的灵魂。而当大批量的用户通过推广等渠道涌入后,操纵欲望和编织奔现的幻梦是对用户最直接的刺激。Soul的团队深谙此道,对奔现贴置顶的操作和各种成功奔现故事的官方推送都无不在对用户进行着最直接的刺激。”网络是虚拟的,大多数的人沉浸于其中,只是寻求一个安置点,隐匿其中,当一个旁观者或者被别人旁观,比如我,听歌看评论走心的时候很多,但回到现实时,发现其实某些感受并不理性,某些人总是在某些时刻寻求及时的感同身受,一边惊讶于陌生人的善良,一边沉溺自己的无辜,一边羡慕某些人的独特人格,一边将所有人划分了区域,网易的评论给了最直观的阅读体验,点赞数与内容直白度,间接影响了听歌的感受。 其次推荐界面多了网易考拉的广告。其中网易的独家和VIP相对的小众,知名度在原创,因此给了平凡人相对随和的平台与契机,虽然一首歌总会听腻但人的本质好像也有复读机。 打个比方,和人谈恋爱。ta一开始给了你乍见之欢的惊艳,偶尔也给了你猝不及防却又雪中送炭似的感动,和心花怒放,你对ta的好感度慢慢慢慢升高,你悄悄单方面地决定以后就是ta了,然后ta悄悄地剥离一些欢喜,用恰到好处的等价推销来填补那些被盖印的感觉,初时你会因为有了感情而不愿意换掉ta,并自我安慰“习惯就好了”,被动接受那些“更新”,却不知待适应期结束后,你还会不会坚信跟ta在一起不是浪费感情。 就像有个人打着对你好的旗号,却是实打实地伤害你,你杀不死她,你就只能让自己远离,感情有时候真不是个东西。 时间能证明一切。 动态发表时间是常一洺第二次想要自杀的第二天凌晨,常乐乐很清楚的记得。 她把手机关掉,一个人躺进了被窝儿,外面的彩色灯光透过窗帘溜了进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反反复复挣扎,被迫回忆起点滴过去,只有她一个人,懊悔不已,再装作什么都已经被时间抹灭。 第33章 万年长(三) 大年初二,家族聚餐结束后,常乐乐突然很想去小时候妈妈带自己去过的公园瞅瞅,她悄悄从席上退下,等了好久才来了一趟公交,车上人很少,常乐乐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暖气很足,常乐□□过玻璃,看见自己的脸颊,刚才在屋里闷得红的发烫,用手捂了捂,车到了市里最繁华的中心区了,陆陆续续有人上来。常乐□□过玻璃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花白老爷爷,排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后面,穿着很厚的羽绒服,裹着一个大围巾,步履蹒跚地走了上来。 老爷爷坐在离车门很近的地方,过了一站,他和司机搭话,“中医院在哪儿下啊?师傅。”司机师傅偏过头瞄了一眼老爷爷,说这趟没有直达的站,大爷你得转车。大爷像是没听懂似的,继续说侧向司机那边儿喊,“我要中医院下,师傅你要不到了喊我一下。”司机师傅这次没搭理他,车又过了一站,常乐乐知道司机师傅说的没错,老大爷应该耳背,坐在他旁边儿的一个男生带着耳机在玩手机,眼睛不时地瞄老大爷,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那个大爷,把所有的证件全部拿了出来,陈旧泛黄了的退伍军官证,和他那皱巴的皮肤一样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大爷不停地念叨自己是退伍军人,自顾自说着,无人应答,无人在意,大爷有些愤慨地说到,这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耳聋眼花的脱节社会人,无依无靠地在这趟不算冷漠的公交上,让所有人又一次审视了和谐社会主义制度。 若干年之后谁会记得你,无功无名,却曾一腔热血,保家卫国。 常乐乐也不是一个好人,自从程实和他分手之后,他对军人的好感又降了一个等次,常乐乐也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无论涉及到自己或是他人,他都没办法,一腔热血,评判是非,她是一个小丑,人前人后,才没忧愁。 常乐乐是个很讨厌回忆的人。 “一直有人告诉我以前如何,为什么没有人期望我以后呢?”她好像忘了,常父常母曾经给她说过多少好的规划,都被现实给一一打破。 程实今年应该和他的长官女友一起回家了吧!毕竟程实从来没有带她回国他家,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常乐乐只见过程实的弟弟,程诚。 常乐乐站台的西面突然看到了让她眼睛发涩的一幕:一位拾荒老人背着他那满满当当的麻布袋昂首阔步地走在今天清冷的大街上,旁边的垃圾箱旁边有一位弯着腰的老婆婆。他们一起收藏着冬日的点滴残热,后来肩并肩走了离她越来越远。直到她想起来她要去的地方。 我们只不过是游走在这世界的一个个浮萍,漂泊是宿命,看过满城烟火,满面春风,才懂得,最珍贵的莫过于平凡活过。 有人爱,有人护着,有人和你一起同甘共苦,有人和你一起贫富相依,有人把你放进他的未来,有人为你计划你的未来。 “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总以为自己坚定不移地和程实在一起,距离真的就不是问题,可到最后发现,他们的问题从来都不是距离,能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常乐乐苦笑,预谋对感情来说只不过是过分的未来假想,它把坏的弄的那么准,准到不再敢去相信什么。 程实今年没有回家,他还待在部队,首长一家四口今年全来了驻地,首长的大儿子吴辰是武警官兵干部,前两年一直在南疆军区守备,前两年新疆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发生5.5级地震的时候,军区党委派出三十五名官兵,分成七个小组,首长的大儿子是一组组长,当时逐家逐户排查险情、救援群众、抢救物资,第一时间把困在危房中的3名被困群众救了出来,立了军功,被领导提拔了上来。 这些事情程实都知道,吴静不只一次给程实提过她的哥哥有多么厉害,她是追随着她大哥的脚步,成为了一名军人,留在了她的出生地。后来跟程实交好,是她从来没预料到的事情,吴静当时知道程实有一个异地的女朋友,而他看起来又是一个很专情的人,吴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判断会被自己推翻,而且整件事情看下来还是这么无厘头! 第34章 万年长(四) 以前程实没和常乐乐在一起的时候,常乐乐说程实是中央空调,程实也不反驳,“那不是没女朋友吗?”常乐乐想象不到程实的表情,但常乐乐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没有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唯一。 程实下定决心,常乐乐是他想要的人时,他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军校学生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去爱任何人,包括常乐乐。 吴静拉着吴辰,要程实去带他们逛逛。程实纳闷你们两兄妹过年去聚聚不成吗?非得拉着我! 程实和吴辰的军衔差了一级,他本能地吴辰拉开一些距离,听说吴辰是武警国防院校毕业的,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上尉了,程实一直有作为中尉的自觉,他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除了边疆地震的时候,部队会派人出去执行任务,其他时候很少有立功的机会,程实有一次和常乐乐说,“现在国泰民安,现役军人军衔很难晋升。虽然新疆老是有暴动发生,但基本上还算和谐,如果真的有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去制服的□□,那离升职就不远了!”程实跟常乐乐调侃这件事的时候,常乐乐赶忙打断他的臆想,“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反正我喜欢的就是好的!”常乐乐在电话里给他强调,程实明白常乐乐不懂部队里的事情,所以常乐乐的天真他只能护着,程实当时想,自己再努力一点儿,就可以让常乐乐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 常乐乐有一个表姐,嫁给了一位空军飞行员,表姐作为家属,随军驻扎在云南军区,常乐乐不止一次和程实提过她的表姐夫和她表姐的事情,说他们从高中开始谈恋爱,表姐夫报名空军走之后,两人异地那么多年,最后成功在一次,结婚的时候还邀请了高中校长作证婚人,常乐乐很羡慕这种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 当程实要和她在一次,常乐乐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也会和表姐一样,圆圆满满。可是人都知道,感情是不能复制粘贴的! 况且程实是陆军,表姐夫是空军! 常乐乐是绘本出版公司编辑,表姐是人民警察! 感情是效仿不来的! 闲人旁观,坐享其成,卖弄感情,当事人一腔热血,凉了再捂热,时刻压迫头脑,不让安逸毁了神经。风雪满了山头,阳光带着众人期望暖了当事人的冰寒尸骨。 程实让常乐乐习惯一段不长不短的物理距离,又给了常乐乐一段长之又长的心理距离,多么难得现实。 血液里面流淌着东西,命才不枉予人。常乐乐觉得自己手脚冰凉的像是心脏功能受损,它暖了脾脏,却忘了五体。思念开始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什么对象都没有,活着就只是活着。 新年上班第一天,组长招呼大家开了第一次会议,依旧是祝福以及鼓励开场,接下来正文:大家都知道出版业自数字媒体发展起来之后一直不景气,我们公司涉及的业务虽然多,但总要跟随市场供求。现在我们出版社准备联合省委宣传部承办一次原创绘本大赛,到时候我们公司将会负责获奖作品的出版以及向国外的输出比赛的优秀作品。”组长还没说完,下面其他人就开始窃窃私语,刘梦莹在电话另一头,义愤填膺地发牢骚,“公司是真的缺钱了!这么火急火燎地宣布,也不怕砸了公司这么招牌,没好作品参赛不是很尴尬!” 据常乐乐了解,这个比赛原先是两年举办一次,上一年已经办过一次了,时隔还没九个月,就这么仓促地决定要再举办一次,常乐乐觉得很危险,要知道好的作品真的是很不容易出。 “显然大家都意见,那我们现在还安排一下具体内容!”,刘梦莹说组长二话不说,开始分配任务,她现在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乐乐啊,要不你准备一下?”刘梦莹就在挂电话前随便提了一句,常乐乐真有了打算! 她下了辅导班的课之后,仔细研究过刘梦莹给自己发的比赛推广的内容,“参选作品须为个人原创的未经发表与出版的作品。作品须结构完整,可独立成书,参赛作品形式有完整绘本及纯文字作品两种。提倡多元创作形式,坚持儿童本位原则,以儿童的理解力为第一准则,鼓励中国故事与中国元素的表达与呈现。” 上一年要求与中国现代发展结合,要求有时代感与未来感!一次比一次花哨! 常乐乐干劲儿满满,她很想写一个故事,让所有人都看懂,让所有人都理解,当然包括孩子。 不过理解本身就很难,于除了自己的他人而言。 第35章 人前人后 常乐乐没有说给前任的话: 你消耗掉了我们所有的感情,所有我对你最初的尊重,教我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人活着的意义,所有欲望引起的行为,我们附和的足够不知足,承诺是好的,漂亮的话说的足够干脆利落,给人的感觉也相当美好。美好的照应着太阳的五光十色,空隙太多,升到空中自然只会爆炸了。 我不知道,你从你的第一段感情里,到底学会了什么,是让你明白一旦你开始承受别人的感情,你会珍惜的。伤疤结了一层又一层,你开始揽过所有对错。连并着,最初决定的,或许再说,你也不想记得。 玷污自己对人的能力,合适?将就?缘起缘灭,反反复复未能解决的矛盾,日益增长的厌倦,一边一边绕过的公共区域,从何时起,走过的路上,堆满回忆的垃圾,牵手?拥抱?不分场合,不分分寸,你思想里从未给予的尊重,不敢奢求,不如全部丢弃。 渣烂的敷衍,应付的开头,这就是你所谓的将就。 求你换掉一切联系方式,并让我一无所知求。 求你贬低所有暧昧求助,并坦言你已换副皮骨。 求你假裝无情冷漠,并让我作呕彼此的假面已浮出。 求你认真忘却年华虚度,并当我们烂如泥土。 求你最好不过所愿皆无,一生迢迢漫漫长路。 我已用尽所有孤独求你从此是生人换了副面目,自此音讯全无。 常乐乐说给前任的话: 请你珍视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告诉你这些看似简单的真心话,这是我的谜,没有底。如果你能懂,你会继续爱我吗?那些甜言蜜语,你会保持多久,以后会拿我自己这样那样的事儿争吵吗?如果你不会跟我度过余生的话,大可胡言乱语。 任凭你一句话,我希望有那份可以拼的勇气去努力陪伴你,我没怎么学会爱人,我希望你可以教我,我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接受我的全部,好的坏的全给你是保留还是扔掉你随意,我人已经这样了,你再强势一点,无论是风是雨,我也想和你一起抗。 我会试着放弃我仅有的绝望,好好活着。 请你珍视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告诉你这些。 第36章 戈培尔效应 小红帽没有了抑制变成狼的大红袍,白雪公主开始变苍老,咒骂阴雨天的无聊,王子殿下被施了魔法,永远长不高,就连笑容也被埋到了深渊之下。成年之后,连童话也会变黑暗,可那贯穿古今的传统在岁月的阴沟里,一次都没翻了车。 常乐乐在脑子里切了一个又一个场面,那个比赛主题就像是高中写文言文翻译一样,跨越了千年,唯恐班门弄斧,坏了老祖宗留下的宝贝。 常乐乐将自己的作品主题定为《十二生肖与一只猫》。 常乐乐在网站上更了两张概念图,主题分别为《沙耶加的天空》和《谁杀死了我的猫》,画面中心人物是一个小女孩儿,一个六岁,一个七岁。 《沙耶加的天空》 还未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沙耶加绷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这是一个特别的夏天。窗户外面是上面的天空,沙耶加清楚地知道,在这个铁窗户之外的杨树上有几个鸟窝,对面的小学有几间可见的教室。 沙耶加的个子很小,她今年才七岁,刚刚可以越过下面的窗沿,沙耶加一直垫着脚朝上朝下地瞅,她从未想过去搬个小板凳。 沙耶加恐高,这里是五楼。 沙耶加去公园的时候,总是喜欢望着那个高高的摩天轮,阿姨问她“想去坐一下吗?”沙耶加摇头,一个人走向旋转木马。沙耶加跟着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认识了。她像自己家里那条只会跟着尾巴转圈的金毛狗一样,家里人看见了只会呵斥金毛狗“停下,快停下!”可游乐园里没人注意她,没人关心她咬着自己的尾巴究竟是愉悦,还是难过。 因为“这里是游乐园啊!” 沙耶加的天空只有那一个夏天有颜色,竖着几条黑色线条的天空既突兀,又凌厉,将沙耶加的天空分成了几个板块儿。 没一个区域是自由。 《谁杀死了我的猫》 九条命的猫,什么时候出现在家里了?它一直喜欢卧在暖气片旁边儿,我喜欢它,我把它抱起来,我怕那暖乎乎的热气烧到它雪白的皮毛。 我带它爬到顶楼的空中花园,空荡荡的冷风直灌,我带它看了它与这个世界最近的风和光,太阳热烈,毫无事情的晃荡了一个白昼。 我以经没有什么和它分享了,它走了,我的猫。 六岁的画面,女孩儿身上是有颜色的,七岁那张,小女孩儿身上已经接近纯白了。试了一下网站发表,还是有人看的。 常乐乐有了信心,给小孩子上课的时候,常乐乐突发奇想让学生画一下家里的宠物,有的孩子画猫,有的孩子画狗,有的画乌龟,还有一个画了一株芦荟,饱满又富有生机。 常乐乐小时候养过一只猫死了。 养过一只狗也死掉了。 这些孩子有的不到六岁,他们还不知道喜欢一个动物是什么意思。 心理学上讲,缺爱的人养狗,有爱的人养猫。那小孩子是不是也一样? 李梦养了那么多次猫,可她看起来还是很缺爱。 难道心理也可以伪装? 常乐乐没那么喜欢养狗也没那么喜欢养猫,那她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常一洺只喜欢家里的金毛,常父也喜欢,常母和常乐乐一样。 常乐乐懂得这些心理,可她却不懂得怎么治愈,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的家人! 第37章 等闲 常乐乐去家族群里翻到常一洺的账号,他的动态一直没有设置对陌生人三天可见,最近的一条动态是情人节之后的那一天,常一洺谈恋爱了,他发了一个女孩儿的背影,配文是:我喜欢一个人,我希望他好好的,她灿烂于我似彩虹;她悲伤,努力慰她心安;我喜欢一个人,远远看着她也好,日久生情到了她这里原来这么简单! 常乐乐朝刚切好菜的常母喊,“妈!你儿子谈恋爱了!”常母动作的手没有停,低着头回常乐乐,“我早就知道啦!你看看你弟弟都有一个对象了,虽然妈也没见过是什么样吧!”常母放下刀,瞥一眼正在啃萝卜的自家女儿,叹了口气,“哎,妈也不指望你什么,你看看你都二十七八了,现在还在家里蹲!”常母将菜收进盆里,常乐乐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地去开火,常乐乐她可不想被自己妈当做一个吃闲饭的,她还有一个大计划还在酝酿,可不能跟饲养员伤了和气。 常乐乐是被她的老同学陈正介绍到现在的辅导机构的,高中的时候,陈正是常乐乐为数不多的好友,他知道常乐乐从帝都返乡的时候,特意来找常乐乐,美其名曰“面基”。 常乐乐和陈正自大学不在一个地方的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常乐乐偶尔会联系一下他,互相说说近况,陈正在大学城那边儿一家还不错的辅导机构呆了几年,有了一些小本钱,就回老家和自己原来的大学老乡入了伙儿,合资办了一家新的辅导机构,说是机构,也就是涵盖小初中的教育课程,当然也涉及美术音乐,常乐乐大学的时候,跟风考了教师资格证,她本来想着,实在没出路了,就回家当个小学老师。她没想到自己在帝都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都快熬成老姑娘了!”陈正在她对面无情地说实话,常乐乐抢走了他刚烤好的肉,用她稍微有些鱼尾纹的大眼睛瞪陈正,陈正一米八几,身材比前几年壮实了,脸上依旧比常乐乐白净,这一点常乐乐不得不佩服,一个男生竟然比自己白,皮肤竟然比自己还细腻,估计陈正这两年不再教书,全权退居二线,服务于机构的一线园丁。陈正原来是那种瘦高瘦高的,就像一个电线杆子。 高中一放小长假,常乐乐和陈正他们,一窝蜂地挤到车站,坐同一辆车回各自的家,陈正比自家远一些,常乐乐每次下车都和他开玩笑,“跟我回家吧!孩子,姐姐给你买糖吃!”活像一个人贩子。 没想到时隔多年,常乐乐需要在陈正手下要“糖”吃,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端了饭碗! “陈正啊,你要是我哥就好了!那你得从现在给我攒嫁妆了!”常乐乐被陈正送回家,开车大约半个多小时,常乐乐起初有些不太情愿麻烦他,可时间久了,也就没再说些什么,反正老板最大!车在等红绿灯,常乐乐说完,陈正看着她,路灯照的他的脸成了剪影,“我在准备啊!但不是作为你哥。”陈正一本正经开口,常乐乐眼神儿一下子侧向正前方,她结结巴巴地指着前面说,“灯!灯!灯!绿灯了!”陈正伸长了胳膊刚好摸得到她的后脑勺,常乐乐是真的不感动,他两认识将近十五年了,从初中延续下来的纯友谊,干净的不要不要的,怎地,她一回来,就变了呢? “作我女朋友吧!”陈正将车停到常乐乐家楼下,正视着从变灯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她,陈正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对常乐乐有好感,常乐乐回来大概有小半年了,陈正给常乐乐抛的橄榄枝她也接下了!这些日子他精心浇灌的,插在她家墙头都可以生跟发芽了! 常乐乐很感谢陈正愿意靠近她,给她一个念想,温暖她一下。可那不是朋友吗?是她自己弄错了? 第38章 一只猫与十二生肖 沙耶加的猫死了。 老鼠不再躲着沙耶加,他开始在沙耶加的视线里频繁撒野。老鼠晚上会待在沙耶加的屋里,并发出类似磨牙的声响,“咯吱咯吱”,像是在和沙耶加说话,沙耶加很害怕他。沙耶加晚上躺在床上一直侧着身面对着墙,蜷缩成一团,沙耶加像那只死掉的猫,或者那只死掉的猫就是沙耶加。 老鼠在看到沙耶加之后,就在沙耶加的屋里来回窜了个边儿,沙耶加胆战心惊地睡熟之后,第二天醒来,可以看见除了自己蜷缩的那一点儿床被,其他地方全是坑坑洼洼,满目疮痍。老鼠什么时候走的,沙耶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老鼠见到沙耶加的第二天早上,沙耶加开门后,看见老鼠在咬一袋方便面。沙耶加不敢吭,她又回了屋里,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老鼠在沙耶加这里再也找不到可以咬的东西,就再也没出现。 过了几天沙耶加回了自己的老家,没有旋转木马,没有摩天轮,没有不会说话的沙耶加,没有那两个看得见窗外的铁窗。 沙耶加的老家院儿里,有一颗很大的槐树,沙耶加圈不住它粗壮的树干,秋风扫落叶,大牛他拿着扫帚在院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大牛将树叶堆起来,点了一把火,烧到了土地表面。 老虎他发烧了,在床上打吊瓶,沙耶加拿出从阿姨家里的带的童话书和饼干给老虎,兔子给老虎做了好吃的,老虎没胃口,吃了一点儿,剩下的全进沙耶加的肚子里了。 兔子给大牛说,叫一下医生,老虎的水快吊完了。沙耶加不停地给老虎说话,沙耶加忘了走之前有没有给老虎告别,沙耶加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走了,老虎很伤心,才病了! 沙耶加没有问老虎,老虎不喜欢被人说自己不强大。 沙耶加的阿姨家有个龙,很宝贝的在家供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龙的父亲经常亲吻龙,将龙抱在怀里那种很频繁地亲吻,沙耶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沙耶加被锁在屋里的时候,龙在外面呼风唤雨,阿姨从不担心龙会遇到什么事情,因为他是龙啊! 沙耶加和龙不怎么说话,沙耶加害怕龙,龙那么小,却又那么大的权利,所有的人都围在他的身边,所有人都关注他的供求。龙也同样给他的仆人同等价值的馈赠,比如一次不错的表演。 沙耶加有一位朋友小蛇,她很会说话。 沙耶加还有一位朋友小马,她没有亲妈。 不过沙耶加很喜欢她的同学小羊,因为她很乖。 沙耶加和小蛇小马待的时间比较长,很奇怪,沙耶加那么喜欢小羊,却没有经常和她待在一起。沙耶加很害怕见到小羊,却不知道和小羊说些什么,沙耶加倒是和小羊的堂姐猴子相处的很自由,猴子很大方,沙耶加记得有一次猴子上课拿了一个带密码的笔盒,班里很多人开始试着解猴子的笔盒密码,沙耶加试了几次,弄出来了,沙耶加开心得去找猴子,“密码是不是这个?” 猴子就再也没有把那个带密码的笔盒带到学校。 沙耶加的邻居奶奶是一位准时打鸣的鸡,每当沙耶加周末想要睡懒觉的时候,鸡奶奶总会拉着大嗓门开始敲隔壁的大铁门,沙耶加家的狗就会和着鸡奶奶的喊叫一起,沙耶加锁紧门窗,老虎在楼上喊,“别叫了!”指意不明。 沙耶加家的金毛狗很喜欢鸡奶奶,因为鸡奶奶的嗓门和它一样高,而且起的很早,老虎和沙耶加走之后,就没有人和金毛狗一起玩儿了。金毛狗总是躺在门口,听着走过来走过去的路人,兴奋地左窜右跳,路人的小孩儿和金毛狗对着叫,金毛狗被锁在院儿里,小孩儿变本加厉地抬高了嗓门在门外喊,“汪汪汪汪汪汪!”金毛狗从院墙的一边跑到另一边,它不停地叫着。它从未朝屋里叫过,因为它知道那里面没有人! 沙耶加数学老师是只猪,她总是哼哼哼的,猪老师很胖,还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像是黑猪,可是猪老师的营养价值并不丰富,她像是变种物。长相凶猛,声音粗犷,沙耶加不喜欢她,因为她一点儿也不会讲课。可是猪老师的女儿是沙耶加的阿姨的学生,龙出生的时候,沙耶加的猪老师也去看望了,猪老师那时候对沙耶加更加关注了。 沙耶加的猫死了十三年了。 常乐乐将这个故事润色了几遍,改了很多次的线稿,等到上色之后看了第一页的效果,才满意地继续做下去。 人物场景都在常乐乐的脑子里活灵活现,所以故事捋顺之后,缩略图打好之后,常乐乐直接发给刘梦莹,让她先审了一遍,刘梦莹很不客气地问,“你这都是啥子东西?传统文化呢?现代科技呢?你是来玩儿的?”常乐乐耐心给她解释,“传统文化史十二生肖,现代科技是沙耶加可以将人的属性和动物结合。” “所以这是一个幻想世界?” “算是吧!你觉得真它就真。” 刘梦莹大学专业虽然学的是英语,选修学过心理学,所以这也是常乐乐愿意第一个分享给她的原因,刘梦莹和自己一起在出版社待了这么多年,她比自己更懂得理解。 刘梦莹的直觉告诉她,常乐乐一直不喜欢和她讲过去的事情,所以她才会那么质问常乐乐作品的主题,人总喜欢带着自己的情感去完成一件事情,自古以来创作者就是制造谜底的人,感兴趣的人自会猜出来谜底。 刘梦莹不想用学校里凑活着学的那一套去分析常乐乐,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东西,过分挖掘的话,会破坏感情的。 刘梦莹给常乐乐提了一些意见,比如给十二生肖的设定是半兽人,或者机器人?常乐乐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将时代定位几十年之后,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十二生肖存在属性,相应的就要有属于十二生肖的功能,而那些没有选择的就被定位边缘人或者珍惜物种领导阶层。 好复杂啊!沙耶加不会想在这个世界待的!常乐乐按着太阳穴在电脑前自言自语,常母出来上厕所,喊了一声,“咋还不睡?睡吧睡吧!”常乐乐应了几声,把东西保存好之后,关了电脑,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陈正一直在后面追自己,常乐乐跑不过他,迫不得已停下来之后,常乐乐发现自己被陈正放进了一个白色的盒子里,她小小的,和陈正的一个食指差不多大小。 常乐乐醒来之后,觉得好好笑,陈正才没有那么大! 第39章 变却 常一洺和孙晓曼在一起之后,出乎意料的顺顺利利的。连吴越这个谈了多年恋爱的人都开始求教常一洺究竟是怎么和孙晓曼这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这么平和地相处的。“你们是不是甜蜜期还没有过?等过了甜蜜期才是关键,稳定期不好转,大叔你加油!”吴越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这些话真是让人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常一洺一掌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你小子搁这儿瞎猜什么呢?”吴越和常一洺自寒假之后依旧在那家烤肉店,老板人很好,知道他们是中国人而且都还是学生,很少压榨他们的时间,前提是他们几个也会遵守上班时间。 寒假结束后,马上到了日本的春假!常一洺在放假前一天将孙晓曼送到了她的租处下面,他们聊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孙晓曼一直吐槽教授给的课题多么难过;常一洺给她说自己在国内大学时做过的研究,孙晓曼听的一愣一愣的,“很无聊吧!我除了研究就没别的东西了,高中那三年在学校外面把该做的都做过了,所以考上大学之后就特别喜欢待在里面!” 孙晓曼一直握着他的手,感到常一洺稍微紧了紧手腕,孙晓曼很想和他说说自己的过去,可她害怕,常一洺会对自己有不好的感觉,即使那些事情以及过去了很多年。 孙晓曼有对重男轻女的家长,她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也没有万贯家财要继承,只是孙晓曼的父母在生下自己十五年之后才有了第一个儿子,中间也有过孩子,只不是走了路子,查出来不是儿子就给打掉了。孙晓曼初中一年级到初中二年级间,成了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父母为他们一直没存在的儿子跑前跑后,将自己在眼前的女儿抛在脑后。 刚升初三,孙晓嫚一直寄宿,有个外校的女同学跟孙晓曼过不去,孙晓曼当时就给一起玩儿的朋友说了这件事儿,她当时在气头上,就希望他朋友能帮她出出气,但朋友之间也明白,气头上的话不能信。 可事情从此开始变了,孙晓曼的朋友,姑且称他为C吧。C找了一群社会青年,把女同学给打了,据说很惨,住院了。社会青年打同学的时候还招呼了孙晓曼的名字,在女同学还有意识的时候,说是孙晓曼找了他们打女同学。结果女同学记住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认准了孙晓曼,找了一群人在学校堵她,她当时晚上一个人翻墙出去玩儿,势单力薄,被抓住了,让一些陌生人摁在墙上揍了好久,然后指名道姓让孙晓曼赔6000块钱。 孙晓曼赔不起,也不敢让父母知道,就找了C要,C当时和自己一个学校,同样也喜欢折腾,C家境也不错。但孙晓曼当时找到C的时候,C说他在外地,没法回来。可是对他来说,银行卡转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C就是没把钱拿出来。孙晓曼实在被逼无奈了,给家里说了。孙晓曼的父亲带着孙晓曼到医院给女同学赔罪,在女同学的面前给孙晓曼了一巴掌,然后出了医院,孙晓曼的父亲给孙晓嫚道歉,说对不住她,今后将不会再管她,生活费照样给,只是再有这种事情她父亲将不会再管。 从那以后,孙晓曼开始转性了。 常一洺不知道其实她也是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才无所畏惧地想和他好好的…… 烤肉店的老板知道他们放假之后,特意给他们说,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吴越和周洁直接飞回国了!常一洺算了算,他们自从进语言学校差不多一年了,说来自己来日本差不多也半年了! 常一洺和常乐乐也有小半年不联系了!常一洺差不多习惯了不和常乐乐联系的日子,常乐乐现在是怎样,他真的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二十几岁的人,还能被拐了不成? 说是一点儿不关心,可常一洺晚上和常母开视频还是提了一嘴常乐乐,“妈,你女儿呢?”常母喊了一下在厨房刷碗的常父,“乐乐现在在弄那个叫啥啊?他爸。”常父放下一个碗,抬头想了想,“说是一个画给小孩子看的书比赛,我也不懂,你问问你女儿,这两天不是见她十点多回来,就是见她屋里开了一宿的灯。”常父后来那两句就像是自言自语,常母根本没听见一点儿,常母常父今年五十三了,两个人身体都不咋好,常母虽然不再工作,常父依旧在小区门口的幼儿园里当保安,常父早些年在建筑工地上跑工程,一个人单干到有了一群跟着自己的人,二十多年过去了,家里边儿的住宅区从水泥毛坯的时候常父都开始待,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相安无事地拉扯大了。 常父是真的不敢想那几年接二连三的事儿,他自常一洺和常乐乐小时候都很少干预他们的决定,所以他们两个干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少了他们这些做家长的帮衬,他的孩子才会走的那么坎坷。 常一洺猜常乐乐要准备自己的作品了,早先常乐乐来大学看自己的时候,就和他说过自己的打算。那时候的常乐乐一说起自己的未来就特别认真。看来常乐乐的计划是提前了啊!要不是辞职回家,要不是在家当了辅导老师,她现在应该在帝都过着不朝九也不晚五的日子吧! 常乐乐回家的时候,常一洺还是比较开心的,一来家里面有人照应了,二来也不怕常乐乐以后待在外面真的不回来了! 常乐乐总是往外跑。大学一放暑假常乐乐就去打工,直到快开学了常乐乐才晃晃悠悠回家再收拾收拾。寒假的时候常乐乐也去外面超市兼职,常一洺比常乐乐兼职的地方远一点儿,有一次常一洺好不容易下班早了,想去接常乐乐下班,结果常乐乐走了!回到家看到正在做饭的常乐乐憋在心里的怨气也没了。 常乐乐知道常一洺特意转了个弯到自己的店时,很可惜地给常一洺说,“你姐我今天下的早班,明天上晚班,要不明儿你来接我吧!”常乐乐在厨房漏出头,看了一眼她屋里那个在电脑前一直不动的黑影,有些期许。“我不,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店儿跟你那个超市都不在一条回家路上!”常乐乐自那以后就真的没见常一洺来接过自己,他真是说到做到! 第40章 变却(二) 常乐乐规划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三月份,到截稿日期十月份,还有七个月!自己要完成二十page到三十page的页面,小图打完之后要拓展到绘本大小的纸张上继续构图,打草稿。分镜什么的,估计自己还会再改,还有成稿之后的排版,文字的设计,完成之后的二次审改,没有编辑,只能自我督促,除了休假的时候完成度高一些,工作日的时候估计也就是五分之一的完成度。“要不我辞职吧!”常乐乐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饭碗都不要了!”常乐乐深刻反省自己对工作的忠诚度,并在心里对百般关照自己的陈正致以深刻的歉意。 常乐乐没有告诉陈正自己其实打算将这个作品完成之后,想换一个地方生活,父母这边儿一直很好,所以她也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常乐乐一想到自己这两年开始慢慢步入正轨,就有些麻木了,每个月大姨妈来看望常乐乐的时候,她总些躁动,“我也有想要追求的不一样的日子,我也有想要遇见的人。”常乐乐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在帝都那几年,虽然没有做出来很好的成绩吧,但至少算是兢兢业业了,在行业那么不景气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想过离开,不是因为害怕什么,她那么热爱她的第一份工作,她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朝着成为一名优秀的绘本编辑而努力,热爱是她继续做下去的原因,教书育人虽然比自己以前的工作高尚许多,可是她不是那种习惯一成不变的人,常乐乐和现在的常一洺不一样,她想要追求生活上的新奇,无论是自己创造的还是别人给予的。 常乐乐今年二十七岁,属于单身中稍微好一点儿的,有一份还算固定但不是很有意思的工作,父亲在家楼下的幼儿园当保安,顺便做物业管理员,修修水管,修修电路;母亲在家当家庭主妇,前些年一直医院当护工,现在为了身体健康,赋闲在家,安心做她的家庭主妇。还有一个在异国他乡半年多只不和自己联系的双胞胎弟弟。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好像现在也是最好的时候! 常乐乐在陈正和她告白之后的第二天就和陈正说明了一切。 常乐乐在陈正把车停下之后,开始说,陈正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严谨的像是欣赏一幅印象派画作。 “我们目前不适合在一起,你也认识我的,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将就。我要参加一个比赛,作品完成之后,我想辞职离开这里,换一种生活。陈正。”常乐乐没有任何停顿,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全说给陈正。 他不接受也得接受,陈正不是那种很大度的人。那种人要么是中央空调,要么是感情的备胎。他想给的,常乐乐不要…… 他看着这个自己认识很多年的面孔,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常乐乐一直说想要来自己学校瞅瞅却没来,陈正有个面试恰好在常乐乐大学附近,他突然想去看看常乐乐,那时候他们还是普通朋友。 他和常乐乐坐在操场的看台上,那天秋高气爽,天空万里无云。陈正记得常乐乐那天上身穿了一件条纹打底,下身是一个黑色的纱裙,时隔几个月不见的常乐乐头发已经及腰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他和常乐乐走在柏油路上,连秋风都分外温暖。他很庆幸自己今天面试,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去规划自己未来,当然包括未来的幸福! 那现在怎么春天还没到呢? 第41章 变却(三) 常一洺自和孙晓曼确定关系之后,周六周日决心要一直送孙晓曼回宿舍,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已经很晚了,再加上日本交通费比较贵,常一洺很少打车,隔壁的同胞摸准了常一洺回来的时间,每次在常一洺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他总会给常一洺发信息,“兄弟,带包烟,你懂的!”隔壁的同胞叫马力,一个发音颇具国际范儿,寓意十分传统的名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马力长的很有中国范,不像另一位邻居,那个留学生同胞长得很文净,乍一看常一洺还以为他是日本人。 马力是国字脸,眼睛到挺大,眉毛又黑又粗,鼻子挺立,嘴唇虽然很厚,但是这五官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出来的端正,常一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人掂着两大袋垃圾正准备下去,看见常一洺大包小包的站在自家隔壁,于是朝常一洺点了点头,“中国留学生?”他用的是中文,常一洺笑笑,伸出手,“常一洺,你的新邻居。” 马力本来没打算和常一洺握手,但看着这个人固执的面相,就把垃圾放到了地上,腾出右手,象征性地握了握,然后拍了拍常一洺的肩膀,“真够瘦的,肩膀都硌手了!”马力在心里想,常一洺若看起来像是个黄瓜,那他就是个冬瓜,还是那种长冬瓜,毕竟他和常一洺差不多高! 扔完垃圾,马力去敲了常一洺的门,“用帮忙吗?我今天正好休工。”常一洺看起来像是很为难地不知道怎么说,思考了一会儿,常一洺想起来几个要紧的东西还没弄,他看了马力好一会儿,他坐在自己空无一物的公寓门口,一动不动,拿着手机玩儿消消乐,一边儿瞄一眼,他在自己跟前忙前忙后,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常一洺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但他懂得尊重别人,所以他也喜欢尊重自己的人。常一洺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一点不自在,和这个陌生的邻居在一间屋子里。这说明马力的气场还算对自己路子。常一洺将行李箱里的大件一一拿出来放好之后,坐在离马力三步远的地方,看着马力说,“交通卡和储蓄卡,信用卡,请问你知道这些在哪儿办吗?”马力退出手机游戏,挪了一下屁股方向,穿好鞋,拿着手机站了起来,他跺跺发麻的脚,将手机放进口袋,活动了一下手腕儿,然后将两手抄进裤子口袋,“走。”常一洺就跟着马力出门了。 常一洺后来和马力熟悉后,还和马力开玩笑,“我一个奔三的人,就那么跟着你走出去了!太不谨慎了!万一你是个坏人呢?”马力在自家阳台抽着烟,常一洺不抽烟,他和马力一起在外面吹风,两人手里的啤酒还没喝完,常一洺看着附近星星点点的灯光,缩了缩脖子,想到了什么,打了一个哆嗦。马力转身,面向房内,将烟灰弹进啤酒瓶,使劲儿吸了一口,“是啊!万一我是个坏人呢?”仰头倒在了栏杆上,脖子吊在上面,夜空的星星太亮了,却不能照见人心。 常一洺笑,将啤酒一口气喝完,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将啤酒瓶扔进床边儿的垃圾桶,“我回去了!”往后扬了扬手。 “哐当。”门关上了。 马力的女朋友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他骂了一句,“我艹。”将烟头扔进了啤酒瓶里,“滋啦”一下,火星儿灭了。 “我今天又被那个上司骚扰了,我想换工作了。” 常一洺和马力偶尔可以凑在一个时间点儿出门,他两就什么也不说,一前一后走到车站,往往常一洺的车到了之后,常一洺会和马力说一声,马力还是点点头,不说话。之后一段时间,马力觉得常一洺是个很独立的人。 马力比常一洺来日本要早很多,比常一洺还大一岁,二十八岁在一家汽车生产公司研发部转正才两年,女朋友是大学里认识的同胞,现在在日本一家不错的公司当行政助理,休假的时候马力会去女朋友那边儿找她,在女朋友那边儿留宿。马力经常开常一洺的玩笑,“老男人回来了?女朋友什么时候带给哥看看啊?” 常一洺这个时候通常都会和他笑笑,然后将烟,朝他头顶扔,马力总能接的住。 第42章 变却(三) 常一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对日本的某些风景区,比如富士山,比如樱花,比如自己还没想起来的一些景色没有很大的欲望。可跟孙晓曼在一起之后,他开始规划旅行,和孙晓曼一起的旅行。 哪个人说过,“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常一洺十五六岁的时候,觉得这些话很合理,可真正遇到了,他又什么都不相信了,原则要自己去建立,多大的感悟也得先自己走一遭才说的出来,从来没有感同身受,所以道理自己实践出来才能区别适用不适用。 而且他常一洺想要的感情也不是一座富士山。 孙晓曼也习惯了有常一洺的日子,自己背井离乡,现在都算是半个弃子了,感情里的情绪和情感到了她这里,差不多就剩情绪了。 说起来她和日本小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出去过,日本小男友是个宅男,喜欢的和普通日本青年一样的东西,游戏和动漫,当时和孙晓曼在一起也是因为小男友没那么多事儿,平时上完课就乖乖等着孙晓曼,跟她分手之前和分手之后也没有拖拉,没有拖泥带水,相安无事地像是打游戏输了,再来一盘那样子。 人生如戏,演戏的戏,或者是游戏的戏。 常一洺对孙晓曼也有过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可是每次看到她在自己身边儿,认认真真地做事情的时候,常一洺总会忘记怎么和孙晓曼开口,干脆就不想它了。以前是孙晓曼的以前,不是她和自己的以前,没有自己参与的事情,常一洺会拒绝了解,很傻的很固执的一个习惯。 孙晓曼很想和自己的母亲说说现在遇见的人,可是打开聊天界面之后,却又关掉了。“他们现在应该忙着看孙正吧!”孙正是自己小十五岁的亲弟弟,相比自己,孙正真可谓是生对了时候,孙父要自己的儿子上最好的学校,住最好的房子。孙正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孙父在S市市中心又重新买了一套学区房,小区门口就是全市有名的幼儿园和小学,老房子留了下来,因为市高级外国语中学在老房子前面,孙晓曼有时候思考自己的父母也算是知识分子了,怎么还是逃不过那些老顽固派的守旧思想? 孙晓曼的父亲在一家联锁超市当经理,工作地点就从老房子过两个红绿灯,孙晓曼的母亲则是银行的客户经理,孙晓曼的母亲还是银行柜员的时候认识了来办业务的孙晓曼父亲,孙母也是那种直爽的人,觉得孙父一定能和自己合得来,就在孙父即将要走的时候,和孙父要了联系方式,那时候的手机只有摩托罗拉,孙母拿着常父那个黑色的翻盖小手机激动地输入自己的名字,其实孙父看着这个个子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女人走过来叫住他的时候,有点儿难以相信,毕竟他第一眼觉得这般瘦小的女生一定很保守很乖巧,自己纵然有感觉也断不敢贸然打扰,会被当成流氓,被保安赶出去的! 孙晓曼和孙母除了在相貌上相像以外,性格什么的更像是孙父。孙晓曼长到十几岁,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长不高了,虽然她高中学的文科,可是她知道,母亲的基因影响后代身高的基因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其实那个时候的孙晓曼已经停留在一米五六了!她一算,那不是将近十年都停止了生长! 从小到大孙晓曼倔强的没有留过很长的头发,别的女生都在长发及腰,清纯的一头黑发回眸一笑百媚生时,她在考虑要不要剪成寸头。幸亏常母明令禁止她再剪短,“你要是剪那么短,你爸大概就不会认你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有小正一个儿子了!”前言不搭后语,但确实戳破了孙晓曼的秘密。她开始嫉妒自己的亲弟弟,而且还是时隔十五年才有得一奶同胞! 孙正一岁孙晓曼十六岁,到了中考的重要时候,孙晓曼嫌孙正太闹腾就回了老房子,“你平常吃饭睡觉怎么办?你自己一个人行吗?”孙父坐在饭桌上哄着孙正乖乖吃饭,语气那叫一个宠你,可听完自己说的,却换了一副脾气,连带着鄙夷…… “我不用你管!”孙晓曼说完这句话,摔了筷子,回了自己屋,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回了老房子,先前和父母一起住在新房子是因为,孙母说,“现在你功课也不是很急,跟妈妈住在一起别自己待在老房子了,还可以帮妈妈照顾照顾你弟弟。”孙晓曼看着孙母白头发已经慢慢爬了上来,心疼就答应了! 孙晓曼的初中有直升高中的名额,在孙正出生之前,她一直被老师当做发展对象培养的,可偏偏到了关键时候,孙晓曼的叛逆心理觉醒了!老师不只一次问候过孙父,想要和孙父聊聊孙晓曼,孙父都已工作忙推辞,有一次老师当着孙晓曼的面给孙父打电话,孙父在电话那头很急促地说,“真对不起老师,我们家闺女这么不懂事,让你操心了。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说说她,老师我现在有点儿忙,同事在叫我啊,对不起,老师我先挂了!”孙晓曼的班主任停着手机里有婴儿的哭声,眉头一皱,放下手机。义正言辞地看着孙晓曼,“我是从初一就带着你的,虽然现在不是你的班主任,可是我一直有注意你,虽然老师不知道你们这些青春期的小孩儿现在都想什么,可这关乎你的未来,你要考虑清楚再一步一步往下走。”一步错,步步错…… 孙晓曼初三真的一步一步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偶尔想要看看那些正常人在干些什么,发现自己是真的融不进去了!直到孙父扇自己那一巴掌之前,她还在想着逃离那个家,逃离这个地方。 好像之前她拥有的温柔都是幻象…… 第43章 变却(四) 快到五月份的时候,凉爽的不要不要的。 4.29是昭和纪念日! 4.30日是振替休日! 5.3是□□纪念日! 5.4是绿之日! 5.5是儿童节! 这五天又都是日本法定的全国节假日,再加上正好又在周末,就构成了黄金周。 常一洺他们加了三天班,老板给他们这些长期兼职的员工放假了。常一洺的那天晚上看日历,发现自己的生日进了,还有小半个月他就又长了一岁了。不过他没有给任何一个人说起自己的生日,包括孙晓曼。 不过孙晓曼在和常一洺一起去烤肉店登记入职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常一洺的出生年月日,她从小记性就好,只一眼就记住了。 劳动节那天晚上走在回去的路上,孙晓曼主动提起来想给常一洺过生日,常一洺摸摸孙晓曼的头,“傻妮儿,我的生日还没到。”孙晓曼将常一洺的手拉下来,和自己的握在一起,骄傲的抬头,“你身份证上写的不就是后天吗?我想提前预告一下,好让你有所期待嘛!” “身份证上是阳历的,我们家都过农历,你们家难道都兴过阳历吗?还是你们两个都过?”孙晓曼羞愧死了,她这次真的不想搭理常一洺了!孙晓曼迈大了脚步走在常一洺前面,留给常一洺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和自己柔顺的黑黄头发,晚风吹拂起她丝丝头发,一下一下撩拨了常一洺在异国的心。 常一洺紧跟上去,拉住孙晓曼的手,在她面前站定,他蹲下来,用温柔的可以露出来眼角纹的眼镜,看着孙晓曼,“对不起,我其实就是想逗逗你。你别生气啦。”说完,还偏了一下头,继而站定,将孙晓曼搂在了怀里,孙晓曼用拳头捶常一洺的后背,一下一下,柔软的接触,让常一洺很愉悦。 抱了一会儿,孙晓曼拉开自己与常一洺,她扭过头,抄着手,用很委屈的眼神看常一洺,“那你是农历几月份啊?”孙晓曼脸红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要有气势一定要给常一洺庆祝生日,挽回自己的面子! “农历四月十一。”常一洺拉着孙晓曼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坐上车又拉住她的手握了起来,孙晓曼右手拿着手机,点开一个星图软件,拿给常一洺看,常一洺见过这个软件,以前常乐乐给她推荐过,他下了一次,嫌它占手机内存,就卸载了。 “你看,这是我们周围的星辰。你看看我们脚下,是数不胜数的借着太阳发光的恒星和彗星们,现在说不定有流星从南半球划过,就在我们脚下,许个愿吧,大叔,夏天要来了!” 孙晓曼在下车之后,拉住即将要走的常一洺的夹克衫。常一洺转身,弯着眉眼,“嗯?怎么了?” “我给你说,我的生日是农历七月二十,我过农历生日。”她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我们家只有我只过农历的。 其他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纪念日。我只有生日的时候,爸妈会跟着庆祝一下。 常一洺左手扣在孙晓曼的后脑勺,右手搂住了她的腰,“好好好,我记住了!” “记哪儿了?” “心里,脑子里,还有我的眼里全是你。” “你都没有看我……” “我闭着眼睛想你的样子。” “你可以记住我吗?”孙晓曼在心里说罢,和常一洺告别。 “明天再见!你快点儿回去啦!”常一洺点头,转身。孙晓曼回了公寓,常一洺回头,看了一眼,追上了快到站的巴士。 吴越一开始提议大家去放松放松时,得到了众女士的一致认同。不过她们在伊豆半岛游和奥多摩登山之间犹豫不决,吴越和周洁有过野外的经历,他们喜欢那种刺激又自由的活动,所以他俩选择了登山;季楠想去伊豆,常一洺表示听孙晓曼的,季楠在一旁戳常一洺,“大叔,你难道不想和晓曼姐来一次浪漫的温泉旅行?还是你不会游泳?不好意思……”季楠没说完下面的话,常一洺就扣上了她的连帽衫的帽子,“你小屁孩儿想什么呢?”常一洺压低了声音,心虚地看了看坐在右手边的孙晓曼,孙晓曼坐下来即使仰着头还是只能到常一洺的下巴,那般无辜的眼神望向自己,让常一洺什么都不敢多想。 孙晓曼最后也是选了伊豆半岛温泉旅行,理由很随意,太累了想放松放松。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一行五个人坐着吴越借来的越野车出发了! 孙晓曼的《一只猫与十二生肖》画完越过了整个春夏,她想,秋天要到了,总会有硕果结出来的。 常一洺有时候会打电话,常乐乐在的时候他也会问常母她的事情,常乐乐决定让常一洺做自己的第二个读者,无论他给出怎样的评价,常乐乐都打算接受。 常乐乐反复看了一遍以后,突然决定不发了常一洺。取材是他们两个的生活实际,太多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过往,不适合让常一洺去猜测。真的不适合…常一洺其实也没有想过再去看他姐姐创作的任何东西,常一洺觉得常乐乐那种将个人感情带入文字的内容,让他很不舒服。 他以前总是尝试去理解常乐乐,理解与常乐乐那种若即若离的亲情,他想一定不是只有他们一对姐弟是这样,可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依旧是那么独一无二,常一洺从家乡走出来,见过那么多人,和不少人有过交集,可是就是没有听到或者是看到和自己情况类似的人,兴许是常乐乐太特殊,兴许是自己普通,普通到所有人对他们这样的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倒是常一洺和孙晓曼相处下来,稍微有些理解同样是家里长女的常乐乐了,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却也是理所当然的老大,理应有不一般的觉悟。常一洺在家里的群里给常乐乐发信息:”我想看看你的绘本。’’我也曾想和你一样做自己喜欢事情。 常一洺躺在床上,看向窗外布满的星光,自言自语:“哎,常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把我们两个的文章拿来比较,我记得我看着自己的文章觉得和你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喜好,你不知道我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明明我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 。常乐乐在一本书上看过,人对七岁之前的记忆总是很模糊的,或者说,七岁之前没有什么真实的记忆,这么一来,为什么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那么淡薄,就说得通了。常一洺从上初中之后就没和自己一个班过,好像刚入学的时候,常母和老师提过,不要让他俩一个班,具体是什么理由就不得而知了。常一洺五月份去伊豆半岛尽情玩耍的时候,常乐乐的创作遇到了瓶颈,她想要推翻自己关于作品的一切设定,包括那些存在的或者不存在的。都说创作是过一遍自己,过一遍人心。 常乐乐原本想,“十二生肖“算是自己对过去的一个告别吧,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束。常一洺要是稍微多想一点儿就会明白自己的暗喻是什么了。 那些岁月里积攒的灰尘,不好好打扫的话,某天不小心碰到的话,一定会很呛人。 常母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都放长假了,还在家里面沤。正好小长假的第二天李梦来家里找她,常母就想让李梦带常乐乐去逛逛。李梦听完之后,就来了兴致。刚好咱小学同学那个谁要结婚了,他前两天就通知我去,我嫌麻烦就没回他,要不你跟我去逛逛,说不定还能遇见那个谁呢!李梦佯装挤她,常母在一旁好奇又谨慎地问,“谁啊?小学的?难道是那个李昊?“这回轮到吃惊的是常乐乐了,“妈,你还记得他?“常乐乐向坐在沙发一旁的常母靠拢,常母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已经接近三十岁了的女儿,(常乐乐内心:我才二十出头好吗?妈。常妈:二十出头,出了七八年的头了!还没开个花结个果…)用那种过来人的口气,“你妈我咋不知道,你跟着你弟老往那个小男孩儿家里跑,那个小男孩儿来咱家的时候,你不是老在家,妈都懂。”常乐乐此时想钻进沙发缝里,偏偏李梦还鼓动常母继续说,常乐乐拉住李梦,想把她往自己屋里带,“哎呀,你别问了。我妈知道的你也都知道,小时候我不是都给你说过吗!” 李梦仍旧忍不住好奇,“可是姐姐,你妈看到的肯定比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更符合实际,你一直都是一个不喜欢表达的人啊!”常乐乐被说住了,劝不动只好留在客厅和常母李梦继续听他那些羞死人的前尘往事。 常父收拾了家里的旧杂志,和喝完的瓶瓶罐罐去废品站卖了,常母给常父打电话让他多买点儿菜回来的时候,常父刚好算了帐往家赶。幼儿园放假,常父年过六十,终于也过上了有正常假期的日子。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奔波劳碌半生,才开始看透了一些生命的本质。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日本的一些内容是参考过网络资料的,如果有误,欢迎小仙女指点! ありがとう 第44章 故人心 常乐乐本来想要在家把一个脑子里想了几遍的场景画出来,奈何改了几遍稿子都不是很满意,很惭愧地说,常乐乐本想着要是按着大纲走的话,本应顺利很多,但人总有心口不一的时刻,无可避免地自我剖析总会在某一刻让自己分崩离析。 常乐乐被李梦好好拾掇了一番,常乐乐看着李梦拿着双眼皮贴在自己眼上比划,有些不好意思地地问李梦,“梦梦,要不我把头发剪短吧!”李梦用空出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剪,你看我我的…”李梦将自己的头发撩到前面,常乐乐用自己稍微近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刚接的,别剪了,要不你烫个羊毛卷儿吧,正好头发长了!”李梦让常乐乐闭上眼睛,“千万别睁开哈!要是把你眼睛粘上了,你可就瞎了!” 常乐乐被李梦吓唬得正经危坐,像个小学生,李梦看着自己这个发小,将近三十岁了,刚毕业那会儿好不容易决定要大改造了,放个假又回到原生态了。人家都是里里外外精致,她倒是总想着内在美,可是现在谁还有空去发现你的内在美啊?个个都忙着狩猎,忙着捕食…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自然界的法则。 她俩为了省事儿直接打车去了饭店,李梦昨天和方新就打过招呼,她两包了个红包,放到了门口的接代席上。方新听说常乐乐也来的时候,还是李梦提示了几句方新才想起来常乐乐是谁!不过想起来很好办,关联着的一切也想起来了。当然包括那个被小学同学传遍了的爱慕对象,方新说栗皓也会来,因为两家是比较近的邻居,理所当然也邀请了,这两年家里发展的还算很好,虽然冬天依旧老有雾霾,重度污染的198的预报整个冬天经久不息,可不妨碍吸引无数故乡人回来。 方新他啊,一言难尽,初中没毕业,年轻气盛和别人打架打的太严重,进了劳改所。关了几个月出来,跟着他爸爸跑长途了。常乐乐上大学的时候,听李梦说起过过方新,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老老实实结婚了!常乐乐早前听说这件事之后其实还挺惋惜他的,毕竟小学的方新是个手工很厉害的男生,会画画,长得比同龄人痞气,还爱耍小聪明,这在那些的小女生之间其实还算受欢迎,只是没想到… 常乐乐过去之后,等到对方说起来他是谁谁谁的时候,常乐乐才记起来现在自己面对面见的竟然是小时候他和常一洺最好的玩伴——栗昊。栗皓是常乐乐和常一洺小时候的玩伴,比他两稍微大几个月。栗皓父母在外省做生意常年不回来,栗皓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小时候的栗皓很聪明和常一洺常乐乐一样聪明的那种,常乐乐回想起来,小学上语文课,语文老师问大家,有没有可以替代“像”这个词的高级一点儿的表达,常乐乐那时候在下边想说“好像”,但思考后发现那不是一个词吗?常乐乐放下了跃跃欲试的小手,这时候坐在自己右手边隔一个走廊的栗皓的声音响起,“似乎。”字字清晰,还有回音的那种,响在只有六七岁的常乐乐童鞋心里。 栗皓小学三年级之后就转走了,没有和常一洺常乐乐说什么就走了,常乐乐在那之后的五年,一直有那种懵懵懂懂的思念。在重新知道栗皓的消息之前,少年少女的小心思觉醒,而在大多数人都有可以说出来的爱慕对象时,常乐乐也把栗皓摆上了明面,以误会了的“喜欢”对象的身份,假装等了一个人那么多年。 方新结婚选了市里面比较好的饭店,常乐乐一进去就被那个巨大的白色圆形吊灯吸引了,粉红色的玫瑰花围了一圈,看不出真假。正对着花路的是一个长长的楼梯,粉红色的玫瑰和白色的玫瑰饶了扶手一圈,坚贞不渝和圣洁的爱共有,方新应该是遇到了一个他特别珍惜的人吧。 常乐乐和李梦被安排在新郎小学好友那一桌,常乐乐的对面就是栗皓。其实常乐乐在上高中的时候还能见到栗皓,她忘了有没有和李梦说过,常乐乐的高中英语课代表和栗皓初中一个班,那天下了大课间,课代表把作业发到常乐乐手里时,忽然问常乐乐,“哎,常乐乐,你是不是认识七班的栗皓?”常乐乐一愣,“嗯,认识,小学同学。”课代表他意义不明地看了常乐乐一眼,常乐乐突然想起来曾经由李梦传到她这里的一个不可靠的话,“他们班的人都知道栗皓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喜欢他”!常乐乐很害怕课代表会问自己,“你是不是喜欢他!” 常乐乐其实见过栗皓他女朋友,个子和栗皓一样高,长得很苗条,学生头,圆眼镜,和栗皓走在常乐乐正对面的时候,让常乐乐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老师爱开玩笑,看鬼片还会故意吓自己,数学题算的超快的一个男孩儿。 现在的栗皓发际线肉眼可见的后移了,眼睛和自己印象中的差不多大小,和旁边儿的人说说笑笑,看到自己的时候,很客气,但也有那种见到单身漂亮女性的轻佻,常乐乐断定他现在是单身,而且没有发展对象,你要问为什么,’女人的直觉‘。有很会暖场合的一个男人叼着烟,一个一个的倒酒,度数不高,就那种玻璃瓶的啤酒,递到常乐乐这边儿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这位是?”他看向坐在常乐乐的旁边的李梦,李梦压着那个男人的肩膀拿着白色陶瓷酒杯点了一下常乐乐,“乐乐啊,你都忘了吗?小时候我跟乐乐周末还去过你们家打扑克呢!”那男人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哦哦,常乐乐啊!这些年在哪儿发展呢?怎么在咱家这边儿都没有见过你!”那男人将啤酒放到常乐乐面前,常乐乐接住,放下到桌上,看着这个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男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还好李梦见状解了围。 “听说你二儿子都可以上小学了!有福气啊!”常乐乐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那满满的一杯啤酒,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梦在下面一一给常乐乐介绍这一桌人,不认识的她就跳过了。常乐乐懵了,这才几年怎么这些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人孩子,都到了他们这些大人刚认识的年纪了! 介绍到栗皓的时候,李梦特意站起来敬了他一杯,栗皓也没客气,说了几句赞美的话,他们相互问候之后,李梦朝常乐乐眨了眨眼睛,那欧式大双眼皮,一晃一晃地,让常乐乐有些害怕她要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栗皓哎,有女朋友吗?用姐给你介绍个吗?”栗皓站在圆桌另一面,他把西装脱掉只穿了里面的白衬衫,袖口卷了起来,巨大的玻璃灯打在他裸露的小手臂上,白的像刚刚掉落的白玫瑰花瓣。 “哎,巧了,单身狗一个!我也正想你给我介绍个呢!” 常乐乐瞅到栗皓笑的很不雅的面孔,不小心触及了他的视线,常乐乐吓得被水给呛住了!正缓着呢,被李梦拉起来,“哎,还记得我们乐乐吗?小时候还暗恋过你一阵子……”常乐乐使劲儿朝李梦使眼色,结果这姐妹儿,一到这场合就瞎扯红线,都这么大了!谁还记得小屁孩儿时的事情呢!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静,婚礼进行曲响起,栗皓放下了酒杯,目光深远地看着常乐乐,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对面。 新娘的父亲将美丽的新娘从玫瑰楼梯上牵下来,慢慢走向对面正在等待的方新,新娘穿着裹胸的白色婚纱,蕾丝的头纱从常乐乐那一桌飘过,栗皓作为迎宾拿着礼花站在花路两边,拉响了第一枪,“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关于栗皓这个人的过往已经燃尽了…… 婚礼现场很热闹,新娘很大气,站在方新旁边儿,端正又自信,“各位相亲父老,亲朋好友,很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方新的婚礼,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如有招待不周,我在这儿先给大家道歉了!我知道我男人曾经少不更事,让大家操心了!现在我王蔷接过大家的心意,以后一定会照顾好方新,所以各位亲朋好友放心,我们会很幸福的!”新娘最后一句是看着方新说的,常乐乐看着方新的眼睛红了一圈,她突然想起来,新娘和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台下站着一个剪着寸头,很年轻的大约二十三四的男人用手背捂了好一会儿,一个像是男人妈妈的女人走向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应该是新娘的兄弟吧!” 常乐乐其实不敢想她结婚的时候,常一洺会怎样,真的不敢想,一旦想的话就是一种奢侈了! 喝了酒的常乐乐一回家就倒在了床上,脑袋沉得像是顶着一个石头,常乐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还是会忘的那种—— 小叔带他家里的人去参观一个她都不认识的历史遗迹,一楼光鲜亮丽,二楼破烂不堪,断壁残垣捱住了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砖墙像是一碰就会坍塌,仅有的历史解释了这着满目的疮痍。 走过去之后,有两间贯通的屋子,是家里的老房子,最里面是常乐乐的屋子,小叔和常乐乐争执不休,堂妹遭到了校园暴力,小叔却只知道让堂妹好好学习,堂妹和常乐乐说过之后,常乐乐才明白堂妹多么孤立无援…… 常乐乐告诉堂妹可以在自己屋里和金毛狗随便玩儿,随便耍,但一定要回自己家睡觉。 常乐乐下楼,有黄河的水,湿溜溜的浅滩,她一个脚印踏下去,风筝被拉回来了…… 童年走远了。 第45章 故人心(二) 常一洺和吴越他们,订的是两间房,女生三个一间,两个男生一间,吴越还特意问了一下常一洺,“大叔,你愿意不愿意啊?”常一洺皮笑肉不笑,“老子不愿意有用吗,这不是两厢情愿的吗?”这话他可不敢说,孙晓曼其实不是一个很好懂的女生,常一洺深有体会。 常一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青春遗留,他也没想要带到现在。 当时常一洺中意的女生被室友截胡,开房之后,一个晚上没回来。宿舍群里全是骂那小子不要脸的,只有常一洺对自己很是愤恨,那个年纪的血性即使方刚,但分寸还是有的,纵使有一颗热心肠,但暖不了不一样的人。 就算自己和常乐乐说过,也没法改变任何事实。 常乐乐第一次打完工去旅游,路过苏州名妓苏小小的墓,那前面有人为她献了花束,不知道是不是怕遇到负心人孤苦一生,还是哪个多情人怜她一片诚心总被负。 人总有一个拼命的时刻吧,不想把热爱的东西变成活命的累赘,以为现在最讨不好的就是自己,鞋子挤脚了也舍不得退,新的不来,旧的依旧在上位,有多少人看中你那副好皮囊,却不愿费心你内心怎样。常乐乐很难过,至少没谈恋爱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难过。 一行人下午出发,远远的绕过富士山,女生们路过一个好看的地方就招呼要下车拍照,磨磨蹭蹭的,要是乘坐jr铁路,从东京都到达伊豆半岛也不过两个小时! 抵达河津已经晚上了,河津的乡村风土保护的很好,傍晚很宁静,民宿的老板见客人还没有来担心他们找不到地方,就开着车来接他们。 五月份的樱花已经开过了,翠绿的樱花树树叶浓茂地映衬着河道,天上的云低的像是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远山近海,沿着樱花道走到尽头,就可以看见碧蓝的海了。 蓝色系渐变色,从沙滩漫延到晴空之上,云已经退下去了,天空一览无余的,自然界的配色总是让人觉得舒服,眼前是红色的桥,再向前就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女生总是喜欢海,孙晓曼拉着自己拍照,吴越和周洁在凹各种高难度造型,季楠一个人脱了鞋去海水里晃荡,海水在五月月初很凉,季楠试了一下,还是跑了进去,海滩上的沙子很细,海风吹拂起来的空气咸湿咸湿的,窜进头发里,窜进皮肤里。 季楠被吴越安排成了专人摄像师,他们四个人两两合照,镜头里的孙晓嫚和常一洺,面朝大海,等一场将来的春暖花开。 季楠拿着手机张牙舞爪,发誓要在这段旅途里开始一段美好的恋情。孙晓曼从正面搂过常一洺,“是夏天啊!”下巴抵在常一洺胸腔,仰着头看他,“我想我是欢喜你的。”常一洺心动了,砰砰砰的,一下一下撞击着。心口那里热乎乎的,海风从他们的缝隙里游过,常一洺摸到孙晓曼的肩膀,两只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向上举了起来,孙晓曼吓得抱紧常一洺的头,“我对你甚是欢喜!” 一抬眼一低头,全是彼此,再往后看过去,是风平浪静的未来…… 虽说是四天两夜,可是耗在路上占了一半,第一天转了好久的海,第二天几个学生党花了些钱去泡了温泉,舒舒服服吃了好多小食,最后一天本来打算去其他地方再瞅瞅,马力的一个消息让所有人沉默。 马力离开的太仓促,什么证件都没带。他迫于无奈给常一洺发信息,常一洺给其他人说明情况,于是全员一大早就返程了。 马力的女朋友沈昭的尸体是马力在警察局认领的,马力按例被问话,同沈昭的尸体出现在一起的还有那个日本上司的尸体。 上司是个年近五十的中等个子男人,长得不可描述,鹰勾鼻长在矮冬瓜一样的脸上,两片嘴唇虽然薄,但却很大,中南海发型,女朋友描述起来这个人总是愤愤不平的,人不可貌相形容的就是上司。 上司有妻子,有儿子的,外面传他是个好男人,致富不忘本,守着自己的糟糠之妻,将里里外外搭理的很好,自己位居高位,却没有作势凌人,平日里和和气气带下属,可谁知竟然这一点儿诱惑禁不住了! 沈伯伯沈伯母将女朋友的尸体接回去时,没有对马力说一句怪罪的话。临走马力为二老跑前跑后,沈伯母才说了话,“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啊!怪她福薄命浅,没活出头。”沈伯父一直板着一张脸,自始至终没有正视过马力一次。 马力从未怀疑过沈昭,他至今相信,监控视频里,沈昭和上司一起出现在宾馆是意外,而沈昭一个人凌晨三点从房间里出来,更是意外! 沈昭是在家里面的浴缸里被发现的,动脉被割开,血混到公寓的下水道里,浴缸里的水留个不停,下面的住户觉得楼上不对劲,一整天都水声,就去敲门,没有人回应之后,就没当回事。到了晚上依旧有哗哗的水声,才叫了人来看,那时候沈昭的全身已经不堪入目了,邻居报了警,同一时间段的宾馆保洁员接待员什么的,已经因为上司的尸体被带到警局半天了!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沈昭的尸体有被□□的痕迹,通过查监控和登记记录,很快就查到了沈昭。办案结果只是说:男性死者是在夜里睡熟之后,被另一位女性死者带的刀刺死的,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等回去坐下来回忆整件事情发生的过程,马力的胸口堵的疼!骨节分明的手,握紧的时候,想要把指甲嵌入肉里,卫生间的玻璃被自己一怒之下打碎了,血迹还留在上面,唯有疼痛提醒着自己,那个陪着自己多年的人已经不在了。沈昭死之前给马力打过一通电话,没来由地只说了句对不起,没能好好陪他,马力当是太长时间没见面,沈昭太想自己…… 沈昭换过公司之后,日子还算安生的,但一次洽谈会,沈昭惹了一个重要客户生气,合同快黄的时候,上司正好出现,解了围。 沈昭不喜欢欠人情,就随口说句请他吃饭当是还礼,哪知道最后饭没吃成,反倒会被上司骗到了宾馆,还录了视频,上司拿着视频逼迫沈昭做他的人,随叫随到的人,沈昭性子刚烈,扬言要报警,谁知上司大笑,“报警?你觉得警察局信你还是信钱!你好好想想吧!”沈昭拿了宾馆的水果刀要杀上司,上司虽然是个体型一般的人,却比沈昭力气大的多,她一下就被制住了。 “我劝你别挣扎了,后天晚上还是这个地方,表现的好的话,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上司走之后,沈昭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终于决定自己了结这一切。 常一洺自旅行结束之后,就没有再送孙晓曼回去,给她说的是马力出了点儿事儿没人照顾,孙晓曼没细问,她从回来对自己就有点儿疏离,也不知道为什么,常一洺感觉出来一点儿,可他什么也没提。 这一段时间,她收拾完就回去了,马力请了假,好几天没出门一直窝在公寓,常一洺去一次收拾一次,带饭烧水,马力想要酒,想要烟,常一洺却给他了一碗米饭。 “她以前是一个很爽朗的女生,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会和我撒娇。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出国,奈何她喜欢,想要出来看看,我就跟着来了。”马力头抵在饭桌上,拳头握的紧紧的,“你说,要是我们不出来,是不是就会好好的……” 常一洺不知道,也没有人替常一洺回答。 命运想要捉弄人,谁都不放过。 我们都在没有优劣之分的挣扎着活。 常乐乐五月月初这几天大姨妈很准时地来了,还有那该死的痛经。难受的死去活来还是赶去上班了。陈正的隔间离常乐乐三个座位远,但也足够他看的一清二楚。 手机里的搜索“女生痛经怎么办”,第一条结果显示:喝红糖姜水;注意自己的情绪,保持愉悦心情!!! 陈正瞄一眼常乐乐,她捂着肚子换了好几个姿势了,“怎么我以前的女人都不这样!”陈正纳闷,遇到常乐乐什么事儿都有了!创建这个词条的人是不是男的啊!专门推脱自己女朋友的…… 陈正是个很容易看清现实的人,他虽然谈过恋爱,可从未想过做人备胎。无奈常乐乐来公司没多久,关系还没混熟,公司里的女人虽然多,可到底是竞争关系多一些。陈正从常乐乐位上拿了杯子,去茶水间接好热水,里面泡了姜茶,放到常乐乐跟前。常乐乐提着眼皮看见了陈正宽厚的手,“几点了?”陈正拿手机,“快十点了~” 常乐乐直起身子,从抽屉里拿出止疼片囫囵吞了,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去,“有水你还生咽?”“我怕烫。”常乐乐拍拍自己刚刚在桌子上摩擦而发红的脸颊,抄起电脑走了。 陈正没有多说一句,常乐乐也没有说要请假,陈正知道常乐乐不喜欢搞特殊情况,既然回到了朋友的位置,再逾越就不好了。 第46章 却 常一洺两年的学习结束之后,进了师兄马力就职的那家著名的汽车公司,马力是机械工程师,常一洺对口的专业职位有新能源和电气自动化,马力给常一洺看他们公司的网站,招聘公告上给出的介绍是—— 招聘自动驾驶、混合动力汽车、新能源、电气汽车、氢汽车等专业领域学部修士博士不限……在研究最前线挑战最先端的「制造」「技术革新」“联手行知学园首度提出“留学后”概念,关注留学生成长,注重培养学生在日本以及国内日企就职的能力,顺应后海归时代的潮流,让海归团队精英化!学生光靠自己无法收集到的就职情报以及和难得到的面试机会,职得日本全部为你准备好!” “据说是TOROTA中国的研究设施「枫田汽车研发中心(中国)有限公司」研究职,第1次招募。”马力让常一洺自己仔细看看,然后考虑要不要去面试,‘‘反正我觉得以你在国内和这两年在日本所学所用,进去是没什么问题,而且这个公司国内也有总部,这两年TOROTA在国内也占有一席之地,燃油车在国内的市场份额逐渐下降,公司正着力加强在国内的布局,今年1月,TOROTA与BIYAD就成立纯电动车研发签订了合资协议,合资公司将于明年年正式成立,双方各出资50%,共同开展纯电动车及车辆所用平台、零件设计及研发等相关业务,并不会诞生一个新的品牌。新能源会成为公司想要重点攻坚的对象,到时候资金和福利都不是问题。”马力分析出来的,实在是诱人,而且中国总部离常一洺家也不是很远,抱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意志,一路刷进了TOROTA中国的研究设施「枫田汽车研发中心(中国)有限公司」研究职。 彼时的常一洺和孙晓曼已经半同居状态了,孙晓曼读了日本外国语大学的博士,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常一洺计划的很好,她毕业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回去。孙晓曼说过她想要回国去大学教书,之前咨询过本科大学的专业主任,母校这两年吸引海外人才的政策丰厚得很,提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待遇,提供优厚的科研启动经费及住房补贴;在国家及S市政策范围内协助办理落户、公租房等事宜;(公共租赁住房是指由国家提供政策支持、限定建设标准和租金水平,面向符合规定条件的城镇中等偏下收入住房困难家庭、新进就业无房职工和在城镇稳定就业的外来务工人员出租的保障性住房。公共租赁住房不是归个人所有,而是由政府或公共机构所有,用低于市场价或者承租者承受起的价格,向新就业职工出租,包括一些新的大学毕业生。) 孙晓曼是在本市上的大学,虽然离自己家不是很近,但她有时候周末会回老房子住几天,现在离开家五年,就算回国也是住老房子,孙正八岁了,到了真正会闹腾的年纪了,孙正其实也不怎么亲近这个三岁之后就不怎么见的姐姐,孙晓曼每次回国看着这个和自己一点儿也不像的小男孩儿,越发觉得离开未必是一个错误,孙父孙母已经接近五十了,孙父现在和孙母保持着每天下班吃过饭去公园散步的习惯,岁月好像没有亏待过他们,再看自己,和常一洺在一起之后,孙晓曼越发像一个小女人了。 孙晓曼不止一次向父母提过常一洺,孙父孙母这些年,对自己这个长女采取最温和的态度,接纳她的一切,给与最及时的援助,以及永远的守护。常一洺和孙晓曼的父母见面是在线上,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年春节,孙晓曼回国了,新年倒计时响起的时候,常一洺看到站在孙晓曼身后的孙父孙母,孙父孙母只说是让他们看一个人,并没有表明常一洺的身份,他一个人在日本我有点儿舍不得,你们看见他要对他好好的,“爸妈,这是我爱人常一洺,我现在和他在一起。” 孙晓曼看着网络另一端的常一洺,笑得很满足。孙父孙母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看常一洺也是很震惊,不过马上一脸镇定,丝毫不像是见家长的羞涩,孙父当时坐在自家女儿面前的沙发上,手机屏幕当时还是孙晓曼转过来直接对着他们二老的,孙父起初手拘束地像是坐在陌生人家里,孙母也是,不过还好孙母反应的快,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过年好啊,孩子!” 孙晓曼将手机递给孙父,自己从屋里拿了一张纸,一个笔,趴在茶几上写,“他叫常一洺,比我大几岁,在国内读了几年之后,现在在电气工程大学留学,第二年了。”孙晓曼写完,拿到胸前给他们二老看,常一洺看见手机里的视频对象换了孙母,立即紧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孙父是不是对自己不太满意,不想和自己说话。 孙父拿过常乐乐放在桌上的笔,接在那张纸上写,“就他了?”孙晓曼坐在软垫上,下巴抵在茶几上,一下一下点了点头,孙父摸了摸她的头,重新出现在视频里,“一洺啊,”孙父一开口,常一洺大气都不敢出,手机支在餐桌的支架上,常一洺像小时候,坐姿是常母指导过无数遍的端正样子,“伯父您说。”常一洺可以感觉到屏幕的后面就是孙晓曼,他稍微松了一下肩膀,就听见孙父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笑容,“回来的时候来家里吃饭吧!”孙母已经走到孙晓曼身边,拍了拍孙晓曼的肩膀,起身拿了三个酒杯,和一瓶中午没喝完的酒。 新年来了! 齐恒大学跟着常一洺做那个课题没成功,什么成效也没取得,虽然实验室象征性的说了些有的没的,齐恒本来申请的奖金什么的,一个没有,国外留学的申请也没了着落,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他。齐恒本不是那种会浪费心血的人,他预想的未来原以为会一帆风顺,没想到到常一洺这里吃了瘪,早先同窗一阵子,情义像喂了狗,常一洺拍拍屁股,拿着学校资助乐陶陶去留学了,他当时反反复复地琢磨整个研究过程,对常一洺实在有些怨气,以及嫉妒。 想他齐恒读书读到大学,一直是个优等生。他以为常一洺是自己那不多得的同类,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加上几年高等教育上来的人,怎就到关键时刻就翻车了!还撞了满员的落魄!他曾经发誓要拿回本应该拥有的东西,从拉他下水的那个人身上… 常一洺回国的第二个月,齐恒拿着新的实验报告敲了常一洺办公室的门,在常一洺翻阅间隙,装作不经意得提起,“听说,学长你和乐乐因为一顿饭好几年不说话,你们好幼稚啊!”常一洺抬起眼皮,正看见笑得像个没事人的齐恒,“啪”,他合上文件夹,“第三次和第五次的数据你不觉得有些问题吗?”齐恒要的效果到了,“继续检测。”齐恒拿起常一洺甩在桌上的文件,点了点头,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常一洺最提不的了! 家丑不可外扬,扬了就沦为笑柄,无论多大的事情。 常一洺在齐恒走之后的十分钟之后,给常母打了个电话,“妈,我这周周末回家”,听见常母提的那句,他稍微顿了顿,外面是各司其职的同事们,常一洺好像看见和常乐乐共处一室的那场厮杀,不见血,却窒息。 “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常乐乐的绘本没有去国外参展,但得了一个最次的奖,小有成就的自满了一下,拿着自己的作品和陈正告别了。 新公司进的还算顺利,关键是她还带着一个人一起进去的——刘梦莹!两人依旧在一个部门,不过刘梦莹进这家公司有很大方面是因为自己男朋友家里在这边,而且已经见过家长了!所以刘梦莹为爱从帝都奔走,刘梦莹在电话里说个不停的时候,常乐乐按耐住想要问个究竟的心,用老母亲的笑容看着自己小可爱,‘修成正果了啊。’ 齐恒等待的机会就是这么巧合的来了,和常乐乐吃的第一顿饭是在常乐乐公司楼下,常乐乐给齐恒打的电话,时间地点都是常乐乐定的,齐恒觉得常乐乐是一个做事主动的人,不过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齐恒在常一洺不在的那一天,出了事。 数据不准,汽车在场地上跑的时候,突然不受控制,幸亏驾驶员是为老手,事情出了以后,现场的消息立即封锁,参与现场的工组人员都被私下签了保密协议,汽车计划在五个月后的年底推出,作为公司研究了这么久的新型能源汽车,关注度只增不减,公司领导直接将常一洺批回来,并且在公司内部出公告,让刚回国的常一洺丢尽了颜面。 齐恒也是没想到,先前测试的没出一点儿毛病,偏偏在常一洺走后…… 不知道这对自己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47章 却(二) 常乐乐和齐恒一顿饭一顿饭的积累下来,很多话都在饭桌上说了,常乐乐真的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她话里话外,能说出来的事情,真假一看常乐乐的脸就知。 距离常乐乐成为齐恒的饭搭已经有一个月了,齐恒觉得是时候了。 常乐乐晚上跟齐恒吃过饭之后,本来想要自己回租处的,可齐恒陪常乐乐走出餐馆门口都在同她讲他自己这次负责的项目,齐恒站在路灯的下面,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像盛开了的黄色菊花。 “你怎么看?Alice。” “嗯?”常乐乐出神眼睛里,终于映出了齐恒的样貌。齐恒走进常乐乐,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向自己,靠着自己的心脏,“梦游到哪里了,我的Alice。”齐恒轻松的语气从自己的头顶闯入耳膜,常乐乐不说话,朝他怀里蹭了蹭,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感受了一下冬日里,为人避寒的衣物的温度。还带着刚才吃饭时候的温热,胸前和头部比它暖和。 “呐,我们在一起吧,过完这个冬天也不会结束的那种。” “哦。” “为什么不是‘嗯‘”?齐恒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部,稍微感受到她故意用很重的鼻音提出的疑问,他又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感受到她那斜坡似的后脑勺,稍微拉开一下他俩之间的距离,冷风吹进他们刚才接触的身体部位,齐恒看着常乐乐想要再次靠向自己的委屈眼神,笑得有些没良心。他稍微蹲下,和她平视。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后脑勺很硌手啊?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我就想啊能不能把它给搓圆啊?”常乐乐自他一蹲下,就鼻酸,想流泪,可她忍住了,她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又有什么想法,她怕的厉害。可齐恒一说完,她的眼泪就无休止地随着地心引力的方向坠落,齐恒搓了一下稍微有些凉的手,哈了哈气,捧住常乐乐的脸,用大拇指擦掉她的眼泪,然后让她的头部靠向自己的心脏,说,“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给你买一个最舒适的枕头,那样我就可以让你每天就都可以睡个好觉了。”常乐乐在他怀里抬起头,这次她感觉自己的鼻音真的很重了,所以她很小声地说,“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吧?” “什么?”齐恒看着她一起一合的嘴唇,故意说。常乐乐不说话,温柔又平和地看着他,过了眨眼的一瞬间,齐恒吻了她,然后,摸着她的后脑勺点了点头,忍不住又蹭了蹭常乐乐柔软的长发,“嗯嗯。” 齐恒拉着这个现在又不知道去哪个仙境的Alice的手,走向了站牌。 “你的被单是什么颜色的” “灰蓝色。” “可不可以换成五颜六色的?” “为什么是五颜六色的?” “不知道。”常乐乐握着齐恒的手,看了看他的手背,将头转向他,“那不换了。” “不换了?”齐恒笑着看着低着头停住脚步的常乐乐,凑近她的脑袋问。 “嗯,灰蓝色挺好的,我也喜欢。” 车来了,常乐乐和齐恒一前一后上去,坐到了后面的两个连排的空位上。 “不过我们换新的枕头,是不是得换新的枕头套啊?”。齐恒侧了侧身,将肩膀放低。 “对啊。”李欢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将头枕在了齐恒的肩上。齐恒轻轻蹭了蹭常乐乐的头发,将头靠在了一起。 晚班的公交车,人来人往,他还有两站就到家了,和他的Alice一起。 “你以后离齐恒远一点儿!” 常乐乐坐在客厅正跟刘梦莹线上唠嗑,那孩子小长假和男朋友去三亚旅游了,常乐乐看着手机里一堆她对象给她拍的美照羡慕的抠脚丫子。常一洺冷不丁地一句,让常乐乐的气一下啊就上来了,你丫的这么多年不跟我说话,一回来就管东管西,“你管我?”常乐乐趴着头看手机,刘梦莹没再理她,常乐乐在心里埋怨这闺女走的真是时候,心里怵得很,她想要尽快离开常一洺的视线,但常一洺寥寥几个字就让她火冒三丈。 “你是不是还不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怎么和我说话,你是不是非得打几顿,才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常一洺握着拳头逼到常乐乐脚下,常乐乐的身子刚起了一半,就被常一洺摁倒在地板上,“咚…”常乐乐还没反应过来,常一洺的拳头就落了下来,“好,你想挨打是吧,看我这次不打死你!” 常父常母没在家,常父接了小区物业的电话,帮忙去修卫生间的水管,常母去她大姐家串门了,走前还问常乐乐要不要一起,常乐乐吃完早饭实在不想动,就没跟着去,常母走后,常父过了没有半个小时接着出门,常乐乐送常父到了楼下,出去买了包姨妈巾上了楼,她和刘梦莹聊了一路,刘梦莹知道常乐乐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但一直没有见过面,所以这次常乐乐回家,刘梦莹特意嘱咐常乐乐一定要拍一张常一洺的照片给她看。 常乐乐和常一洺活了二十多年,只有五六岁拍全家福的时候有过合照,别的好像一直都是单独的一个人。自始至终,他们都想要成为独立的个体,不被捆绑在一起,自由的活。 常一洺打累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常乐乐拖着没有残废的躯壳,一瘸一拐地逃回了自己屋。 常一洺依旧在外面大喊大叫,常乐乐躲进被子里,带上耳机,将音量开到可以盖住常一洺声音的程度,躲进了世界的角落。 是谁说,我们走在大路上,要抬头看看太阳? 是谁说,我们活在这世上,要好好地爱一场? 是谁说,血浓于水?恩重如山? 怎么到了她常乐乐这里,总是苦大仇深,在深渊里渴望被光照亮。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封住你可笑的嘴,刺破你滑稽的退,你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你多像一个鬼,快点儿滚去卖傻,别在老子面前装高贵,你以为现在齐恒和你有关系,是因为谁,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不,你连狗都比不上,狗还听的懂人话,你tm啥都不是…” 常一洺说了很久,久到常乐乐身上的淤青越来越重,久到常乐乐已经流不出来。 对自己,常一洺从来没想到手下留情。 不是说,人都会变得吗?自己千辛万苦等着变好,等着一起变好,命运总不会这么捉弄人… 常乐乐是真的不想和常一洺有什么交集。刚到家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人也是个人收拾个人的饭碗,常父常母虽然看出了端倪但是权当是几年不见生疏了,谁知俩个人一在一起,就准没好事! 常父修理好之后和老朋友在外面吃了饭,给常乐乐打电话,听见她的声音还很正常,常父不知道常乐乐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上班了。 心情稍微平复之后,常乐乐忍着身体的疼痛,装好了自己的东西,本来打算在家待三天的,和几个老朋友见一面就走的,她是真没想到常一洺会回来,常一洺自回国,两人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 常乐乐很早很早以前就想逃离这个家,或者说摆脱这个地方,血脉凉了太久了,再捂热太难了! 没有对方,只有一个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常乐乐有点儿难受,你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感受到自己亲兄弟的强大的,不是从平常的交流,不是从那些红彤彤的证书,不是那些那些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都不是!这些统统都不是! 她从常一洺的拳头,从他的怒气里,从他那逼仄的语言里,从自己的身上和心里,由衷地觉得,自己亲兄弟的强大,可以让她这么无奈,这么痛彻心扉… 足够让她带着敬畏的心,没有任何办法的记得…… 第48章 却(三) 常乐乐吃完晚饭给父母说了自己要回公司,常父常母没说什么,上来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但是家里两个人又没有什么动静。 常父刚进家门没一会儿,常一洺收拾着腰带从卫生间出来,与此同时,处在卧室门口的常乐乐肿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到常一洺站在卫生间门口,毫不犹豫地回屋里去了,常乐乐的门从那以后好像一直是关着的。 常父晚上去喊常乐乐吃饭,门把手拧过去,门依旧锁着。常父敲了敲常乐乐的门,“乐儿,吃饭啦!”常乐乐没应,常父又喊了一声,“乐啊。”常乐乐依旧没听见似的,屋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常一洺在门外喊,“爸你喊她干什么,那个傻x都不用管。她连人话都听不懂。”常父制止了常一洺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别说了,吃你的饭去吧。” 常乐乐没有听到常父给常一洺说的一些话,因为她已经条件反射到只要有人说话,她就把手机的歌曲音量开到最大,“如果能听不见该有多好”,常乐乐曾经这样想过,如果自己小时候因为发高烧住院落下了残疾,不能说话,或者不能听见,自己往后的存在是不是会稍微愉快点儿。 晚上八点二十,常乐乐等到他们吃过饭,都不在客厅的时候,拉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前。常母听到动静,出了自己卧室门,看了一眼。“怎么现在走啊?”常乐乐听见常母的声音停下来开门的动作,常乐乐本来打算自己坐上车再给常母发信息的,其实常乐乐在屋里憋着的时候,和李梦打了电话,说晚上想去她那里住一晚,明天早上从她那里直接坐车去公司。李梦听出常乐乐话里有些乞求有些无奈,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 “你今天晚上不能在这里了,赶紧收拾一下,走吧。”李梦冲正在卫生间洗澡的的男人喊了一声,男人没有听见,李梦拿着男人的衣服,走到卫生间门口,“哎,赶紧擦干,穿上衣服走吧!”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眯着眼睛看着又把睡衣套上的李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男人骂骂咧咧地穿过衣服,很重的摔了一下门,走了。 那男人只是想找个人睡觉而已,李梦也是刚好轮到而已,那男人以为各取所需。李梦一边作呕毫不犹豫答应他的自己,一边又自怨自艾,陪着她的没有一个人。来者即使不善,也不拒~ 各取所需?她想要的从来都求取不得。 李梦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和男人刚才造的一摊狼藉收拾了一下,啤酒瓶幸亏只有四五个,汤汤碗碗全扔进了垃圾桶,烟灰缸扔进抽屉,被褥还好没还没弄乱,脱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一切拾掇完毕,李梦打开手机看到常乐乐发的信息,“哎你家门牌号是几来着?”常乐乐是真的不记得了,李梦这些年一直租住在那所小公寓里,带进来的人走走停停,只有她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自己迟迟不来的爱情。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为俩总是别扭又固执,明天又是灿烂千阳,生活依旧悲喜如过往,谁还念着有你的平常。 常乐乐拖着行李箱进屋,“呜呜呜~”想我吗?”李梦没回,直接钻进了被窝,常乐乐看到空调现在是十六度,现在才刚刚入夏啊!才刚刚!好像还有几天就二十九岁了,常乐乐以前给李梦说过,其实我最想到看到的是,你找到一个爱人,然后和他步入婚姻地坟墓~李梦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我们两个都不是适合结婚的类型,我是太想玩,而你则是太固执非得等一个人。 没有一阵见血在她身上,所以才不知道哪里最疼… 常乐乐很做作地想到一句话:我连做梦都没想过伤害你。抱着多少年前的愧疚,曾固执地以为非得换一条命才可以让一个人活下去…… 不知道现在有谁中意着常一洺看到的荒唐,常乐乐依旧厌倦他口口声声的狂妄。常乐乐看着常一洺那不同于往日的骄傲,如同战火纷飞之后,硝烟四起下的废墟。那遍布的死亡气息,矢志不渝跟着他,或者是跟着自己。旁观者耻笑两人的幼稚,当局者无时无刻不在逃避那根系。 常乐乐在常一洺走后从命运那里偷到的小便宜,悉数还了回去,用最惨烈的方式。 废弃了的混凝土剧院,躲在树荫底下求得半日闲的人们,唯独暴露在骄阳下,万分不想堕落的常乐乐,注视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穿着花花绿绿的皮囊,拿着可以存活于这世上的家伙儿本事儿,忙忙碌碌,慌慌张张。 好想知道活着本身是不是一场骗局... 长途车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了很糟糕的响动,还有那一声一声的谩骂嬉笑,有时候真想站出来问问那些为人父母的人,到底又是谁不懂得规矩? 高楼盖在洪流里,洪流躲在泥沼中。 巴普洛夫的狗,薛定谔的猫,谁是这世间你唯一信奉的真理?你又因为谁,开始认清楚你和这世界的关系。 车水马龙,震耳欲聋,风吹草动,惊了谁的白日梦,风华正茂的少年,没有兴致盎然的死神在岁月里作曲的音轨上,掺了脚闲散的协奏曲。谁惊慌,掩盖自己的喜乐,陪着路人老少,满庭花草。 常乐乐晚上没有睡好,李梦磨牙磨了一个晚上,凌晨两点半,常乐乐又醒来,迷迷糊糊地看见李梦又刷起了小视频,常乐乐哼唧了几声,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夜晚那么漫长,李梦总是一个人期待尽快天明。 常乐乐隔天出现在公司,倒是着实让某人吓了一跳,“你不是回家的时候还疯疯癫癫地像个二百五,怎么没两天,就像个落水的狗,拉着老长的脸滚回来了?” 某人端着咖啡,头发像鸡窝一样立着,衣服褶皱快好几层了,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嘲讽起没比自己好多的常乐乐。“阿乙啊!我去出家吧!” 阿乙吸溜了一口已经没东西的杯子,满不在乎地用他低死人的声音说,“现在寺院没有本科学历是进不去的,你一个专科毕业快十年的老女人就别想了!”如果阿乙嘴里的话可以吃的话,那此时的常乐乐应该都快被噎死了。 常乐乐笑着凑近坐在椅子上的阿乙,用了她最温柔的语气,可怜巴巴地说,“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难过啊。”阿乙没理会常乐乐怪物似的行为,提溜着她的斜挎包,将她拉到了休息室,公司里安排的休息室有张黑色的沙发,阿乙拿过她的包,接着将她按进了里面,顺便拿了一个毛毯,扔给了常乐乐,“睡一会儿吧,你太累了,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会了,已经不会了。常乐乐听话地闭上眼睛,斜躺在沙发上,长长的头发陷进狭窄的黑暗里,光线从眼皮下流进来,常乐乐不想睁开,那般明媚的天光,不适合这个长久在黑暗中翻滚的人。 时间它太不好了,坏的让常乐乐想停止它。 阿乙坐在常乐乐对面的沙发上,白色的小圆桌上的花瓶,因为没有人换新的花,空荡荡的,折射在桌面上的光稍微在常乐乐身上打了一点儿。 会惊扰到她的,这个很难睡着的女孩儿…… 阿乙在常乐乐旁边坐了好大一会儿,他想了很多东西,公司在这座写字楼的位置绝佳,现在这个季节,即使太阳光在很微弱的一刻,依旧像是能灼烧掉世间万物。 太阳掉落人间一世的荣光,而人间却处处存在着引人入胜的荒谬,而世人广有的交情,入心还是飘到而后找不到,谁又能料到? 初夏的夜晚微风拂过,凉了内心的燥热。常乐乐那无与伦比的残酷命轮,即使费劲心思祝愿祈祷,孤独依旧与生俱来,那明日依旧明媚如初的太阳,很感谢它连自己也照耀。 戏份足够的嘲讽,“叫的如同被辗过的猴子。”回想起自己的窝囊,常乐乐足有权力去定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任你怎么模仿他的风格,也只不过是个思想的喽喽。 与其长于短叹去猜测,倒不如弃之不顾。常一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常乐乐根本无法说。 常乐乐也感谢自己那旺盛的求生欲,她一直在某些艰难的时刻,质问自己“凭什么我不可以好好地活?凭什么我不可以看遍这个世界的灿烂千阳?为什么我不可以等到那个珍惜自己的人到来?为什么……” 常一洺也走了,他带着那么多的烦心事去解决他和孙晓曼的未来,却把常乐乐和他的未来排在了最后。 有些事情最怕的难道不是,“我本可以”? 有些事情根本不存在的前提难道不是“如果可以”? 常一洺知道的,常乐乐也知道,只是知道也分早晚的……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成了审判者,开始考量你做这些的对错。常乐乐活着一直渴求拜托,摆脱那些约束她自由的现实,未来到了现在的这里,看起来那么遥远。 即使常一洺不说,常乐乐知道自己也不会和齐恒走太近,常乐乐总是厌倦自己这种无奈的听从,仿佛她自己的心思在某些时刻背常一洺占用,驱使她像个牵线木偶一样的动作。 常乐乐也没想到齐恒开始亲近自己,小长假之后的第一个周五傍晚,公司调休,常乐乐想着既然第二天还要继续跟进,就先把那些不急着做出来的文案放到了明天再整。正收拾完东西呢!手机的水滴提示音响起来,常乐乐合上笔记本电脑,将掉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拿起手机解锁打开对话框,想了一会儿还是坐下来,“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今天出工,不知不觉就到这里了,想要请你吃顿晚饭,不知道女士是否赏我个脸。” 常乐乐不由自主走到前面的落地窗前,明知楼层太高看不见,她仍然努力想向下望一望,有很多固定了的黑点,常乐乐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齐恒。 有多久了,没有人为你驻足了。 大学一年级和李绪在一起的时候,常乐乐总喜欢拉着李绪去操场跑步,一开始李绪还会规规矩矩的慢慢悠悠地在自己前面倒着走,不时地还会说几句玩笑话,见常乐乐没什么反应就转向前方,常乐乐跑过他,李绪不再跟着,常乐乐跑着跑着一直相信李绪还在自己后面跟着,她小小的感动了一番,一回头却什么没有。 冬日夜晚的操场其实冷的不行,常乐乐又是寒性体质,她慢跑几步到了弯道,有些不甘心的一眼望尽整个操场,连李绪她都看不见。 再次跑到起点,常乐乐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快速地从别的地方冲向自己,常乐乐从后面被李绪抱住了,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抓住你了!”常乐乐听见自己的背后的那个人很激动地这样说,常乐乐有些发自内心的讨厌,她很想要有一个陪着自己走走,从高中的时候她就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人,他不厌烦人生这趟路途的艰辛,他和自己有共同的喜好,和自己有说不完的话,慢慢走下去。 很显然,李绪一直不是常乐乐要找的人,所以常乐乐的初恋才那么不尽人意。 那现在这个人呢?他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自己靠近,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你离齐恒远一点儿!”常乐乐和齐恒坐在楼下的拉面馆儿里吃饭的时候,看着这个热心给自己拿筷子,笑着倒水的男人,十分好奇常一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真理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常乐乐有了实验目的,所以接下来她应该开始实验过程了!结论要在那之后才揭示! 第49章 道 常一洺见不得家庭的丑陋暴露在光线之下,他猜常乐乐会觉得耻于开口,而自己断然不会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往事,两个人那些没来由的争吵,常乐乐有时候能猜到一半,常一洺不习惯与他们无关的人涉入他们的生活,他想要常乐乐畏惧他,太想要常乐乐离开他开始辉煌的生活,又想要常乐乐看得见他的辉煌,嫉妒或者赞美他的辉煌。 常一洺一直缺少一种认同感,从前上初中上小学没有的,高中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他开始不稀罕那些跟不上他思想的怪物,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他自己全是可怜的傻子。 常乐乐自常一洺回来,便不再特意去在意常一洺了,常乐乐过的不是很顺利,已经很难再分出来别的心思去照顾一个比自己还难搞的人了,即使那人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 常一洺接到公司的处罚通知之后,还是直接去了现场,找到了同样被处罚但却没有被停职的齐恒,常一洺压住自己的怒气,板着一张脸去看齐恒,“说说吧,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然事故分析报告我要怎样写?” 齐恒早知这一刻会来,他只能一五一十撇清有自己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师哥你看看现场这个监控视频,车跑第一圈的时候,一切正常,仪表检测出来的压力值也正常,上道之前也检测过了,零部件没一点儿问题,总不能是程序设定有误?” 程序是常一洺在日本的时候写出来的,在总部运行的时候,一切正常,他才放心地用到这个项目的。 常一洺看着这个锅就这么被齐恒推到了自己身上,扯了扯嘴角,枪打出头鸟,他一直笨笨分分地做他的工作,怎么就一会儿不在职,被打的倒成了他了! 总公司在新能源汽车方面开了两个研究室,在日本的研究室负责氢能源汽车,而常一洺所在的国内的研究室公关动力电池。 临近三月份的时候,“2019第二届新能源汽车测试评价技术国际论坛”在魔都召开,日本自动车研究所电动车部的副总经理田村阳介博士带来的《氢能源汽车安全测评》实实在在地给研究新能源的相关人员出了一份报告,报告中仅表明,“日本自动车研究所的氢燃料汽车安全评价设施包含了五个主要设备:第一个是压缩氢的设备,在该设备中可以进行氢燃料的测试,用气态氢进行测试;第二个是液态氢的测试装置,该装置用液态氢进行测试,液态氢实际上是其中的一个载体;第三个是液态压缩氢的检测,用的是液压的测试;第四个是防爆的火灾检测装置,对锂离子电池还有氢的容器进行相应测试;第五个是电池安全的检测装置,是对锂离子电池进行检测的。”罗列出来的测试数据让在座的每一位研发人员欷吁,新能源汽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仅仅在安全与能源这一方面,就很难熬出头,虽然现在政府一直在倡导可持续发展,但给予的新能源市场的研究补贴却逐年降低,重视度提高了,却没有同等比重的资金支持,就好比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资本寒冬里,各家车企的负责人正如同惊涛骇浪中的船长,以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艰难前行,在他们身后,默默搞研发的人们,也是如履薄冰。 常一洺深知踏入这一行当的艰辛,带常一洺的导师曾经和他聊过,全球汽车市场剧烈动荡,几乎所有的企业都在进行深度调整。我们国家的汽车行业缺乏最核心的技术资源,没有那些,我们究竟要靠什么力量去穿越这场风暴? 时代的洪流淹没了一批又一批不会审时度势的二愣子,他们卯足了劲儿光着膀子当人肉沙包,想要挡住那扬起来如山高的革命风暴,结果活下来了几个?生存还是死亡真的是一个大问题! 导师一直强调,科技始终是新能源汽车最坚实的推动力,环境越严苛,就越需要投入研发,最终存活下来的企业特征一定是技术领先。 常一洺有时候做着做着就会怀疑一些东西,说白了自己就是一个服务行业的一个普通人,他顶着“什么顾客就是上帝”的真理,想要搞清楚时代发展的命轮究竟是怎样转的,起点太低,目标太高,摔得疼了,才长了记性。老老实实做事,扎扎实实做人。 市场杀死了一批又一批为新型能源前仆后继的人,后路已经被堵死,赛道已经打开,肯定有些不看好他们的人,等着他们栽跟头,作为一名竞技者,场上除了敌人还有战友,齐恒不知道,常一洺在他来面试自己小组的时候,有多么高兴,齐恒他来,就意味着,在这个偌大又局限的新能源竞技场上,常一洺少了一个倒戈相向敌人,多了一个同甘共苦的战友。 常一洺可能太兴奋,所以忘了,有时候战友也会被拿来出卖。 齐恒所在的研究小组突然被听说他们项目组负责的车型延后到今年年底发布,也就是说还有可能被迫关停,常一洺他们一下子被打进了冷宫,使出浑身解数再想要博君一笑,宛如登天。 打电话给日本总部也无济于事,那边儿也出了类似解决不了的问题,在行业内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公关部给出的建议是,暂停一切研究,避一避风头。 常一洺不甘心,他才调回国内多久,风水转的也太快了! 孙晓曼给常一洺打电话,“一洺,我转正了!福利待遇比之前在国外谈的时候还好,学校为我在周边准备了一套闲置的房子,我想带你去看看。”常一洺听着电话里孙晓曼快溢出来的开心,之前的委屈和不甘,被压制下去,他也换了一个轻松的口气,和孙晓曼聊。 “挺好的,我这几天时间很充裕,刚好可以陪陪你,说起来我们很久没吃日料了,自从回国之后,一直吃着家乡菜,我都有些怀念寿司了!”常一洺闭着眼睛,手扶在太阳穴上使劲儿按了几下,孙晓曼和他商量好后天见面一起去看房子,孙晓曼好像很高兴,女人对房子总是抱有家一样的感情。 “哦,我忘了,常乐乐不是女人。”常乐乐把家当旅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顺便还在那里面造了一对垃圾也不收拾。一想到她,常一洺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在一起了。 “我在你们公司下面的火锅店里,我们一起吃顿饭吧。”齐恒在电波一端邀请着还在舔舐伤口的常乐乐。 是蜜饯?还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常乐乐没拒绝,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常乐乐全程用“嗯啊听你的”,连没有摇地和齐恒交流,锅沸腾的时候,齐恒还在考虑怎么开口,齐恒看着常一洺火上眉梢却佯装镇定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就很担心常乐乐。 常乐乐应该知道常一洺被停职的事情了,不知道常乐乐上次回去有没有因为常一洺受什么委屈。 齐恒小心翼翼看着常乐乐,他有话不说憋着让常乐乐突然觉得其实齐恒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就像弟弟一样。 常乐乐咀嚼着嘴里的大块牛肉想:无论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应该都不会再去在意什么了,齐恒若与常一洺有过节,通过我来报复常一洺,那根本行不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若只是想和我玩儿玩儿,也不是没兴趣,奉陪到底也不是不可以。 常乐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看着红油油的锅底,目不转睛,等了一会儿,齐恒听见常乐乐低着的头发出的好似遥远声响,“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曾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就算不盖世也可以,只要他热爱这个世界,热爱到连我也被爱屋及乌,他可以让我抵抗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他可以让我免受那些皮肉之苦,他可以带我逃离常一洺。遇到你之前的我一直抱着这样的期望和前两个男朋友谈恋爱的。” 齐恒看到常乐乐扯了扯嘴角,“那是常乐乐标准的假笑,她觉得无奈的时候,通常都会这样。”齐恒在心里想常乐乐说这些话的意思,常乐乐让她服务员拿了一瓶啤酒,常乐乐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本来想给齐恒倒的,可是常乐乐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遇到你之后,我好像有了幸福的错觉,当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的时候,我突然很可怜我和常一洺,我觉得愧疚,所以又想要分一些关心给他,可他不要!”常乐乐一句话没说完,啤酒已经见了一半了。齐恒拿过那半杯啤酒,自己倒上,依旧没说什么话。他只是看着常乐乐红着的眼眶和鼻子,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 作者有话说: 关于新能源汽车的资料是参考了今年十二月份第一电动网发表的一些文章,学疏才浅,还请见谅。 第50章 道(二) “你帮帮他嘛,你别讨厌他了,有什么怨恨你往我身上发,我现在就求他好好的,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和我越无瓜葛,我欠他的就越少,我活着,其实是为了拿命去换一个名正言顺的死亡啊!等到有一天,我忍耐不住他的暴虐,说不定我就可以也因为他而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想换常一洺那一次被逼的自杀啊!” 双胞胎,若真可以没有谁的多,谁的少,没有平等,没有比较,没有谁欠了谁,没有谁需要忍让,没有谁最乖巧,没有谁活得好,没有谁为了谁,去思考究竟是活着还是死掉,更好…… 那样的话,是不是,快乐也不少? 齐恒看着常乐乐说着说着,已经崩溃了。她扣着玻璃杯,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可怜陌生人的怜悯,“求求你啊,对他好点儿,我这辈子可能再也做不到了,求求你不要找他的麻烦,求求你,救救我,我也想好好活着啊!”求求你,帮帮我们,让我们好好活着……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要用什么才可以替换我和他之间的和睦啊?到底该怎样,我才不会真的不管常一洺,到底该如何,常一洺才不会对我充满怨恨,他才不会因为我的错,而自杀,不会因为我的错,反反复复原谅我,再反反复复拿它折磨我…… “齐恒,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常乐乐蜷缩着身体倒在沙发椅的角落,她抱着双臂挡在膝盖上,像是拒绝又像是邀请。 齐恒很想看一看常乐乐的记忆,那些有关于她和常一洺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一旦深陷沼泽,挣扎的越多,只会沉溺的越快,连救人的人也会连带着一起…… 第51章 故人心易变? 齐恒想抽烟了,有些事情说出口,需要一个缓冲,像常乐乐这般开门见山的,其实很不稳重。齐恒觉得常乐乐有些方面很像个孩子,有些方面却比某些大人还冷淡。 常乐乐一喝酒就会困的睡觉,齐恒从第二次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常乐乐有一点很可笑,她不会喝酒,却老吵着要和齐恒干杯,一瓶都没见肚,已经睡着了。 睡一觉醒来的常乐乐才是个孩子,保持着小时候哪种蜷缩着自己的睡姿,一个缺乏安全感的老小孩儿。 齐恒在服务员来询问的时候,即使制止了他。常乐乐歪在皮椅上好像睡得很熟,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常一洺拜托了服务员帮忙,小心翼翼地将常乐乐抗在背上,走出了店门,常乐乐家的单元楼,转个弯就到了,常一洺事先将常乐乐的门禁卡拿到了手里,慢慢悠悠地走回去,齐恒听见常乐乐的呼吸那么均匀,对他背上的这个女人又多了些无奈,“哭完就睡,是多么想要逃避让自己悲伤的问题啊。嗯?“齐恒别过头,蹭到了常乐乐趴在他肩膀上的头顶。常乐乐做梦流出来的眼泪稍微浸湿了常一洺的T恤,常一洺走的有些累了,将常乐乐放到门卫那里,“乐乐。我走了,我让伯父来接你。乐乐,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常一洺问了门卫常父的电话,在电话响起来的那一刻先一步走回了夜色中,他站在门卫的玻璃窗外,凝视着侧着脸趴在桌子上嘴角向下的常乐乐,和常父开始了礼貌的对话。 “喂,叔叔你好。”齐恒走了几步,蹲在常乐乐小区门口的马路沿儿,“我是常乐乐的朋友,乐乐喝醉睡着了,我把她放到门卫那里了。”和常父说了让她下楼接一下常乐乐,就怪掉了电话。 常乐乐感觉到了周边不是很熟悉的环境,在睁开眼之后,像没有感情的动物,四处看了看,齐恒的身影被停在马路边儿的汽车给挡住了,常乐乐没有看到他,常父来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常乐乐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她维持着一个表情直到被常父搀回家,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齐恒躲在人后,看着他的爱丽丝再一次从梦中醒来,被走了。起来的时候,腿已经蹲麻了。 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其实关系也可以很亲近。很可笑对吧! 齐恒和常一洺被停职的第二个星期,常一洺被领导召见,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常一洺放弃动力电源这一研究课题,接着日本的新能源方向一起,资源共享,上面的意思是,两个小组一个方向,哪一个组的进度快一点儿哪一个组有足够的资金可以随意调用,而且先前没有结果的研究也可以继续做,如果其中一个研究没成效那这个小组就要被砍了。 也就是说,做不出来就要辞职走人了。 竞争促进生产力,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常一洺不可能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常一洺提出自己要原来的团队,领导没拒绝,只是建议常一洺找一些靠谱的团队成员,你有这个权利选择优秀的伙伴,仅限于他是那个研究小组的组长。“不要再被人背后捅刀子”,常一洺点头,关上门,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将手放进裤子口袋,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常一洺向齐恒提出来,要他跟自己换方向的时候,齐恒猛然觉得,“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然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像上次一样,轻易被牵着鼻子走了。常一洺说希望他好好想想,如果不行的话,他可以推荐齐恒去别的公司,当然到时候再见面就是竞争对手了。 齐恒觉得常一洺给的这两条路,对他没有一点儿坏处,齐恒其实不是很想呆在常一洺身边,论资历常一洺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但是如果继续呆在常一洺身后,他很有可能就只是一个岌岌无名的普通人,或许还会因为年轻时候那点儿破事,继续拔刀相向。可是常一洺和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瓜葛了,齐恒也只是神经冲动,想要捉弄一下他,要他长个记性!如果继续和常一洺搭档,常乐乐会高兴吗?她上次说的话,也不像是开玩笑。 常一洺对齐恒是有愧疚的,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保住齐恒,并决心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常乐乐半夜起来找水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是自己家,看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他们算是分手了吗?齐恒和常一洺交接之后,常一洺第一次提出来想请齐恒吃饭,不是平常一起去公司食堂的那种一起吃饭!“要不就这周五,在我家楼下吧,顺便叫常乐乐一起。”齐恒没有听错常一洺说的,她确实是说“常一洺要和齐恒,常乐乐一起吃饭。”常一洺感觉到齐恒的沉默,就敲了敲桌子,“怎么了?不方便吗?”齐恒不知道怎么回答,太突然了,他不过脑子的直接脱口而出,“我和乐乐商量一下。”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怎么更让人尴尬!“这周五晚上,常一洺,你,我。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乐乐,你可以把时间空出来的吧?”常乐乐虽然没有喝太多,可怎么她觉得那个邀请不可思议的像是她又醉了! 常乐乐记得自己在睡着之前,那种压死人的悲伤,如同日升月落般合理的又袭来,她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被它包围着动弹不得。 常乐乐一直在逼迫自己忘记,她原来过得不快乐,常乐乐天真的坚持着,只要她自己记不起来,那悲伤也就没办法一直追着她。 常乐乐想多亏齐恒在场,不然的话,常一洺和她肯定话都说不了三句。 “你了解ta吗?”不知道一直没注视着对面两个人的常一洺在问谁,所以齐恒看着像是准备好一句话也不说的常乐乐,直接开口打圆场,“不是很了解,但我会尽力理解乐乐。”常一洺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一家的人都把自己当外人,齐恒一个真正的外人,也没想着只能掺和什么。 常乐乐吃了好多,常乐乐被常一洺拉着想结了账就走,“我们一起回家吧!”常乐乐说的很轻,可站在身后的常一洺还是听到了,“所以说,你现在跟他是同居了是吧?” 常一洺猛然一下子开口,还是直逼常乐乐,齐恒大感事情要不妙了,一心想着该怎么开口才不至于让所有人难堪。还没等他想好措辞,常乐乐就挽着他的手臂,边走边说,“对啊!” 常乐乐丝毫没想到回头看看她的亲弟弟,常一洺苦笑不得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有意思。 “你只是在我那里住了一个晚上而已,而且……” “而且什么?”常乐乐松开齐恒,想要走在他前面时,被齐恒拉住了手,“十指紧握在一起,齐恒带着常乐乐走向前,走向未知。 “没什么,我喜欢你,现在未来都喜欢,已经很喜欢了,所以你不要再松开我的手了。” 常乐乐听见了,走在一起的时候,连影子都是快乐的。 冬天陪我的话,春天你会走吗? 夏天爱我的话,秋天你会变吗? 两个人的未来总好过一个人的等待。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写到这里,已经超过我的计划了。原本计划着常乐乐会再次被齐恒伤害,然后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离开,一想到常乐乐不快乐,而且不会再有人爱的时候,心疼的拒绝自己的架构。愿诸位如春光般明媚,平安喜乐,天高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