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冷艳逼人》作者:姜鱼 穿书前,江何是美貌冠绝天下的大乘老祖。 穿书后,江何成了臭名远扬的废物城主。 在这个筑基多如狗的修真界里,他的金丹是用灵丹妙药堆出来的,根基差,运气差,人品烂,前世还作孽要杀唯一对他真心的主角。 一看就是那种最后必须众叛亲离、落魄惨死的炮灰渣男人设。 这不,曾被一剑诛心的主角已经重生归来,势要杀他这个人渣证道。 亲友一个赛一个歹毒,下药算计层出不穷,每日奔赴在搞死他的大道上。 这个冰冷的世界没有一点人情味,就连后院那个病弱貌美的夫人,也在他急需安慰时在裙底下掏出一米长剑,表示莫挨老子,就是全天下男女死绝都不会喜欢他的。 等等……香香软软的美人居然是假老婆真反派!还是个穿裙子的男人! 然而后来…… 反派:本座觉得你其实挺讨人喜欢的。 江何:不好意思,请记住你说过的话。 —————————— 女装/病残/心机美人魔头攻&美颜盛世/武力值爆表/见钱眼开/咸鱼老祖受 又名【反派他强人锁男】 或者【夫人裙下有……】 1.双美强+伪穿书+互宠+沙雕+攻有点鬼畜+女装+真香=非正常穿书套路文 2.自割腿肉,作者喜欢暴娇病残又漂亮又会宠老婆的鬼畜攻,雷点大概是受真身美得惨绝人寰,强到无敌手,但是真的很咸鱼 3.前期互怼后期真香,攻先动心! 感觉最后描写略崩,总体还行,偏慢热,bug有问题不大,文荒可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何,沈矜 ┃ 配角:预收《我在落魄剑门打工还债》 第1章 “起风了。” 洛城一角,高山之巅。凛冽山风中掺着一声悠悠轻叹。 小虚天巍峨的宫殿,江何负手立在庄严宫门前,长发翻飞,暗紫繁重外袍上海棠花正灼灼绽放。 “今天也是个适合飞升的黄道吉日呢。” 霎时间,修者威压倾出,天边行云翻滚而来,层层叠叠似惊涛骇浪,自上而下,徐徐覆盖住这一方天地。 这是天雷劫已至。 高楼大厦林立,灯红酒绿,天上不单有飞行器,还有御剑的修士,地底下潜行的还有异能者……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立在城市的制高点,俯视车水马龙的立交桥,小王正装作一脸高深莫测,猛地被人拉了一把,紧接着,身边一个飞行器呼啸而过。 小王拍拍胸口,停下来围观一下劫云而已,差点被撞死…… “你第一次御剑?不知道天上不准随便停飞剑吗?哪个部门的修士,飞行证拿出来给我看看。”原来刚拉了他一把的人是个交警,开着执勤飞行器,荧绿警服上写着大大的“执法”两个字。 小王赶紧摘下背包拿飞行证。 “没有,我就是歇一下……” 这个年代,修仙与科学融合,修行者已经没有太多优势了。 世界日新月异,就算修行者可以拥有超凡力量飞檐走壁,寿命也比普通人长了一些,但为了社会的和谐,他们必须服从有关部门的管制。 也就是说,修行者所受到的桎梏会更多。 小时候梦想要成为一个救世的大英雄,终于,苦修多年下来,当小王终于真正成为一个修士的时,修行者的黄金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好半天才在包里翻到闲置已久的飞行证,要不是今天飞行器限号,小王也不会御剑上班。 “您看能不能快点,我上班快迟到了。” 小交警斜了眼这个穿着夹克牛仔裤的青年,接过飞行证。 天上乍起轰隆雷声,乌云终于覆盖了远处的一片天空。这是劫雷,劫云已至,只是蕴而不发。 小交警脸上露出疑惑。 小王笑了下,“那边是小虚天,灵气复苏后黄金时代诸圣住的地方,这是老祖又在渡劫,不过不用担心,大乘修士渡劫时是容易牵连外界,可老祖他招来了好几次劫雷都没真正渡过劫,这次肯定也是闹着玩的。” 这小交警是新来的,年轻的脸一直板着,很严肃,如果他不是在检查证件的时候偷偷瞄了小虚天那边的话,小王还真要错过他眼里的那点羡慕了。 这也正常,普通人对修行者,总该有点向往的。 轰隆隆,雷声再响。 但没过一会儿,小虚天的劫云果然散了。就像是小虚天诸圣中仅剩下那位,修炼了五百年还没能成功飞升的老祖又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果然如此,小王收回证件,松了口气,瞄了眼腕上手表。 都快八点二十五了! 他心道遭了,赶紧御剑赶去公司。其实修行者也没啥好羡慕的,真的,到头来还不一样是上班狗? 广场的钟塔上,时针一点点走着,哒、哒、哒…… 天边浮云聚了散,散了又聚。 小虚天今天出奇的安静,一如从前,老祖依旧没能飞升,于是有关部门赶来护法的小分队也都散了。 但此刻无人知道,小虚天最后那位老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云卷云舒,烈日高悬,湛蓝如洗的天空隐约飘过一道朦胧浮光,正当炎炎夏日的午后,燥热得很。 ——与之前截然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修真界。 锁阳仙城,在修真界也是排得上前十名号的仙城。 提到这个名字,人们头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锁阳仙城的前城主剑仙江梧,以及他的法器——晗元神剑。 谁不知神剑一出天下倾? 只可惜剑仙已经离世,如今接任城主的人是他的儿子江有容,说起这个新城主,很多人都是一言难尽…… 这位新城主,五年前刚刚继任,年纪尚轻,天赋也不算极好,修为不高,可在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 原因有二: 第一,江有容性情乖张。 上任才五年就得罪了不少人,每次都靠他的小叔叔玄玉真人帮他摆平,同道中人哪个不对他避而远之? 第二,是江有容花名在外。 都说小城主不好好修炼,整日混迹花楼沉迷美色,见着一个美人便要勾搭一个美人,同他相好过的美人无数,被他抛弃过、为他垂泪的美人也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往日挥霍千金博美人一笑更是常事。 反正他是仙城之主,又有个身为剑仙亲弟弟、实力不容小觑的小叔叔帮忙,整个锁阳仙城有谁能奈何他? 不过这一次,这个小城主约莫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他得了急病,已经连着三日不曾出现,正是在自花街回来没多久。 于是仙城内外众人便猜测,小城主八成是栽女人手里了。 不过他到底是得了急病还是被人暗算,外界也无从证实。 仙府,庭院。 粉衣侍女匆匆送来刚煎好的药,江钰刚送医师出了庭院,接过汤药就让人都退下,随后推开房门,径自进屋。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屋中悠悠飘荡着沉檀香。 屋子里安静得很,江钰掀起珠帘,荡开一串清脆声响。 床上躺着一个青年,长发铺洒在软枕上,锦衾下是单薄雪白的中衣,他应该是病了,此刻双眸紧阖,容色憔悴。 江钰步伐很轻,随手将汤药放在桌上,走到床榻前。 “容儿?” 床上的青年没有半点反应,呼吸绵长,江钰在床沿坐下,将一部分光线遮挡住,影子覆盖在青年身上,在锦衾下挖出了青年的手腕,骨节分明的二指搭上青年显出青筋的腕间。 江钰很快收了手,又唤了一声。 “容儿,起来喝药了。”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床上的青年自然也没有被吵醒。 背着光,江钰形状美好的侧脸贴着柔软的碎发,神情隐没在一片晦暗中,青年迟迟没有反应,他的手则悄无声息的伸向青年的小腹下…… “你在摸什么?” 耳畔传来沙哑嗓音,正隔着轻薄的锦衾按在青年下腹上的手顿了一顿,江钰回过头,对上一双茫然失措的眼眸。 “容儿醒了。” 江钰温和一笑,但青年只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涩地跟他说:“能不能先把手拿开,你压到我那里了。” 江钰低头一看自己手的位置,就在青年小腹下,即使隔了一层锦衾,他俊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尴尬。 “……容儿先前练功出了岔子,小叔叔是想帮容儿梳理丹田气息。” 他收回按在青年下腹的手,扶着青年坐起,“容儿醒过来就好,你若出了事,仙城可就要倒了。” “小叔叔?” 青年顺势靠在软枕上,手撑着苍白的额角,只用一双明透的眸子望着江钰,似是要望进他眼底。 江钰并未察觉到青年话里的疑惑,似乎还觉得尴尬,暗绣梅花的月白衣摆泛起一阵涟漪,他已经端来了汤药,“好了,容儿,快起来喝药了。” 青年又眨了下眼睛,看向青玉碗中布着热水,深褐泛红的汤药,江钰的手生得很漂亮,五指玉白,连那碗汤药也被衬得仿佛没了苦涩。 青年却摇头说:“不,我不喝药。” 江钰端着药碗在床沿坐下,笑容温润无害,态度却有些强硬。 “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青年还是摇头,随后皱着眉头说:“不,我想小解,喝不下。” 顿时,江钰笑容凝滞嘴角:“……” 但他容颜生得好看,纵然此刻表情里带着三分貌似恼火的狰狞,也同样俊美得让人挑不出错来。 总不好看着别人小解,况且是他忍不住无礼在先,让青年发觉了他的举动,江钰最后只能将药放下,微红着脸嘱咐人好好休息就走,转身那一瞬,温柔眼底略过隐忍的狠戾和欲望。 房门关上,自称是他小叔叔的俊美男人可算走了,江何这才放松下来,咬着牙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 任谁一睁开眼发现自己魂穿到别的地方,还被一个陌生但漂亮的男人摸**都会感到毛骨悚然的吧?更何况修士的丹田岂容他人窥探? 这么想着,再看到桌面上袅袅升起热气的红褐色汤药…… “药里有毒,而且是针对丹田压抑修为的慢性,毒,药。” 一个冰冷如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江何迅速回神,警惕在屋里张望,那个声音又响起—— “别看了……我在你识海里,能不能麻烦你先撤去禁制?” 声音有些压抑,江何这才想起来识海还有个东西,识海里有禁制跟他修炼的功法有关,他不紧不慢撤去禁制,很快,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叮咚!我是系统101,欢迎宿主来到编号9420中世界,撒花~” 解开压制后,识海深处的金色光团又活跃起来了。但江何只觉得丹田疼得更厉害了,烦躁地揉了几把。 “别卖萌了。”江何深吸口气,“我好像没答应跟你绑定吧?我可是好不容易就要飞升了,你强行绑定还带我穿越,我可是可以举报你的。” 不久前,他还在小虚天准备渡劫飞升,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可这次他有把握能成功飞升,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一个系统非要绑定他! 系统在他的识海里讨好地说:“宿主请不要这么冷漠,我选择你,是因为你是天选之人哦。” 机械的声音并不会让系统卖萌的语气加分,江何不为所动,“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去渡劫,你马上送我走。” 系统默然,它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宿主,就算不怕系统,但对系统就不能客气一点吗?而且刚绑定就敢把系统压在识海里摩擦,太过分了! 然而系统还是保持着讨好的语气—— “不行哦,到了这个世界,只有完成了任务,宿主才可以回去哦……” “所以你这是要强买强卖了?那我要是不答应你呢?”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每一个被绑定的宿主最开始都会有过反抗系统的情绪,系统也早就司空见惯—— “那宿主只能被抹杀了哦。” 杀手锏一出,江何冷笑一声,心底腹诽道:哦你麻痹。 他丹田里疼得很,应该是这具身体之前受的伤,无端端受这种苦,他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索性躺回床上。 “那行,你抹杀我吧。” 系统:“……” 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第 一 章就抹杀宿主那这本文还怎么写下去?真这样马上就要完结了好不好! 第2章 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系统在江何的识海里被压得瑟瑟发抖。 如果还有别的人选,它也不想选择实力较强的小虚天老祖。 以往的宿主并不似江何这样难以镇压,系统本来还想按老规矩坚持一下等他自己服软,没想到识海中突然冒出许多如藤蔓般张牙舞爪的金色光线,霎时间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将它死死困在那茫茫无际的蔚蓝海洋之上。 “你强行跟我绑定,要是我被抹杀了,你会怎样?” 哪有宿主会这么凶的! 系统马上回答:“宿主冷静!” 江何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丹田内的痛楚也愈发尖锐,导致他疼得身上开始痉挛,额头上全是冷汗。 系统:“宿主,原主江有容之前受了严重的内伤,你丹田内现在一定很疼吧?我这就帮你屏蔽痛苦!” 话说完不久,江何就察觉到丹田内的痛楚在骤减。 系统小声问:“宿主好些了吗?” 江何没有说话,手按在小腹上。 系统:“宿主,你和锁阳仙城城主江有容同名同姓,连表字也相同,是筛选到的人里命格与江有容最接近的人,我选择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其实不用太偏激,系统选择了你,需要你完成的任务真的很简单……” 江何还是没动静,系统斟酌着说:“其实我们是可以好好合作的,你完成任务后就能回去渡劫飞升,我尽量让你顺利飞升。” 就算是系统,也不敢夸下海口助人飞升。“或者,完成任务后我可以给予你一些丰厚的报酬……” “比如说呢?” 江何冷不丁开了口。 系统:“……你看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 系统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可以。” 江何沉默了好一阵,一双灵动的眸子望着青色床帐,忽然,他露出一个相当友善的笑容,扶着床头坐起。 “你早说呀,有报酬的话什么都好说,不好意思,得罪了。” 系统:“……?” 说罢,识海内束缚着系统的光线也在同时全部撤去,系统懵了半晌,刚才是谁刚烈地跟他要死要活来着? 既然有报酬,江何就没有再试探系统的底线,而是起身打量着这个房间,霎时间,一双眼睛亮得好似星辰,只一眼看去,他心下惊叹,不愧是仙城之主,这屋里宝贝可不少! 不说案前的各色摆饰,就连那些家具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古董。 江何扫了一圈,拿起架子上的一柄玉如意,玉质细腻,雕工上乘,还裹着灵气,可谓是上品。 在现代修仙五百年,江何在遗迹摸出来的宝器也不少,但那东西最后总是到不了他手上,必须上交部门,因此他早就盯着这些宝贝很久了。 没办法,现代修仙的都是穷鬼,就算他后来熬成了老祖,上头会给他分发资源和福利,可为部门掏心掏肺干了近百年,好不容易退休了,部门说好给他的海景房却变成小虚天那一个没人来往的山沟沟里的破洞府,还让他去看守小虚天神殿,并且抗议无效! 那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在心里怒骂一句‘群童欺我老无力’! 好友还曾安慰过他,不如积泪成海,这不就有海景房了吗? 积你**! 江何满心悲愤。说起来那些小虚天的同道好友这些年都前前后后飞升上界了,可劝他积泪成海那家伙飞升前还欠了他一千块钱没还呢! 这不,他争取不到海景房,退休福利也一减再减,部门的人纷纷表示‘老祖活得太久了,还要拿多久退休金啊?还是赶紧飞升去吧,我们就不予供奉了’,才想着努力飞升去上界追债。 唉,现代修士太穷了。 江何感叹不止,眼睛发着光的盯着满屋的宝贝,放下玉如意去把玩边上的金玉摆饰,抽空回道,“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系统帮他屏蔽了丹田的痛苦,他现在脸色看起来是吓人了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房间里到处晃悠。 系统迟疑了半天,“……宿主,你真的答应了?” 系统已经被江何的前后不一整得有些迷糊了,它当然不知道江何早就盼着离开那个诸多禁忌的世界了,就是在那里早就待腻了才想飞升。 江何将手中的宝贝轻轻放回原处,不经意垂眸间又看上了手上的储物戒,当即眼前一亮,这储物法器可比他见过的要高级不少。于是平生也就爱点财物的江何现在心情就好得不行,面上却不显。“不然呢?不答应你的话,我还能回去?” 系统看不出他内心如何激动,还以为宿主要反悔了,急道:“不,不是,宿主稍等,任务这就发给你!” 系统刚回复完江何,江何面前便多了一个系统桌面。 系统桌面与光脑几乎是同样性质的,江何早就用习惯了,只他一人看到的虚拟桌面是初始页面,蓝幽幽的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就只左上首有着一个头像和江何的名字,点进去还能看到他的个人资料。 江何使的得心应手,扫了眼自己照片的头像,就点进去看了资料——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第一眼就是见到这句人物风评,江何想了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很快桌面中心弹出来一条信息,提示他接收任务。系统做事还是很快的,江何确认后,任务卡就跳了出来: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0% 任务二:辅助主角毁灭锁阳仙城 完成进度:0% 任务三:死在主角剑下 完成进度:0% 言简意赅,之后就没有了,这可真是……一言难尽,也真的如系统所言,他的任务真的非常简单。 “这是人物卡以及故事背景,请宿主认真阅读哦!” 系统说着,又一个弹窗在系统桌面上跳出来,江何看了眼,这是个十几兆的文件包,确认接收后还要等一下装载,他其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任务。 “宿主放心,系统会辅助你完成任务,就算最后死在主角剑下时,系统也会提前屏蔽宿主的痛感哒~” 之前刚被江何压迫过,系统知道这人不好欺负,这下极尽讨好献殷勤的反差态度真是叫人牙酸。 江何问:“这是你第一次做任务?” 不然这个系统怎么没脾气成这样? 如果能看到系统的脸的话,现在它一定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它当然不是第一次做任务,只是…… “不是,只是这次做不好的话,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噢。” 听起来有点可怜,江何随口应了声。文件包加载完毕,人物卡和故事背景两个简单的图标继任务成就栏后出现在桌面上,他先看了故事背景—— 《九霄风华》是一本重生复仇修真文,主角是一个名叫顾聆的十七岁少年,顾聆字云栈,曾是颍川有名望的仙门世家顾家的少爷,前世被神秘魔修灭门,顾云栈逃过一命流落人间,后被锁阳仙城城主江有容救下,带回锁阳仙城,却不料江有容只是为了骗取他父母留给他的家传宝物昆仑之晶。 顾云栈险些死在江有容剑下,幸得神秘人相救,将他送离锁阳仙城,后一路被锁阳仙城的人追杀…… 前世惨死,顾云栈重回十七岁,这一世,他立誓必杀江有容以证道,无意中发现锁阳仙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残酷内幕,并将其摧毁…… 到了这里,这个故事梗概就没有了。 “这也太简短了,”江何问:“然后呢?” “宿主并没有获取后续剧情的权限,只需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所以,这只是我的部分剧情咯?”江何有些困惑,“其实我的人设就是一个炮灰,主角的磨刀石?” 系统有点心虚:“咳咳……” 机械的声音发出这样的‘咳咳’并不好听,宛如江何很多年前用过的企鹅的经典的提示音。 江何皱眉,“这个顾云栈真的是主角吗?你不是说我是天选之人吗?原来我不是主角啊。” 系统:“99.9%确认顾云栈就是主角。” “那还有0.1%呢。” “不可能!”系统很快否决,“已确认顾云栈就是主角,这0.1%的概率就跟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晋江不会再抽一样,是不可能发生的!” “也有点道理。” 江何想想自己其实没有吃亏,死一下就能回去了,关键是还能要到一笔报酬,就没再问那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再打开人物卡看了下,江何摸摸鼻子,“那现在是到了哪个剧情点,我是什么任务都还没做是吧?” 系统冷静了下:“是的,目前主角已重生,正在锁阳仙城内……” “等等,你是说,主角已经来了?” 第3章 江何刚看到这个身体的原主锁阳仙城城主江有容的人物卡,前世没写,这一世却是写得明明白白的—— 江何,字有容 性别:男 年龄:二十四岁 职业:法修、锁阳仙城现任城主 修为:金丹初期 身高:179cm 颜值:7.5分 …… 人物经历: 江有容,修真界实力第一人剑仙江梧之子,疑似得到剑仙传承晗元神剑,五年前继任锁阳仙城城主之位,贪恋美色,花名在外,性情乖张浪荡,不务正业,结仇甚多,上任五年来全靠小叔叔江钰扶持管理仙城。 与小叔叔表面和气,本该唇齿相依,私底下却颇有龃龉。 半个月前,江有容前去颍川顾家救援,最终只将顾家的小少爷顾云栈带回,对顾云栈极为照料,目的疑似是顾云栈身上的昆仑之晶。 “如果主角已经回来了,原主也刚巧身受重伤,这是给原主送毒,药的小叔叔做的还是主角干的……” 系统:“主角是七天前重生回来的,并在原主屋中的香炉里下了毒,这才导致原主在剧情开始之前提前死去。” 原主应该完成的剧情,就是帮主角顾云栈揭开仙城的秘密,并且帮他毁灭自己守护的这座仙城,然后再去死。这样才是剧情的正确打开方式。 江何懂了,因为原主提前领了盒饭,所以系统只好去找了他这个命格相似的人来补位吧?虽然他真的很想吐槽为什么人物卡连颜值打分都有…… 可他怎么才7.5分?原主不帅吗?这时桌面抖出来一个弹窗—— 叮咚! 还带提示音的,江何回神看了一下,顿时茫然了。 “来自顾云栈的仇恨值+100点。” 不是,刚下毒搞死人家,还给他这个补位的送仇恨值?江何眨了下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系统见怪不怪在一旁补充:“仇恨值包括怨恨、嫉妒、愤懑、郁闷等所有负面情绪,与好感度相反,宿主可打开主角的人物卡查看详情。” “来自顾云栈的仇恨值+399。” “来自顾云栈的仇恨值+99。” “来自顾云栈的……” 那边还在叮咚不断,一直跳出提示,叫人烦躁不已。 不过短短几秒,江何还没打开人物卡,来自主角的仇恨值就积累了好几百,他也是嘴角抽搐。 系统提醒:“如不想被打扰可勾选‘不再提醒’,但目前主角爆发这么多仇恨值,宿主你应该懂了吧?” 江何勾选了‘不再提醒’,那边的仇恨值还在飙升,他打开属于顾云栈的人物卡扫了一眼,别的还没看到,第一眼就见到了对他的仇恨值—— 仇恨值:2650+! 两千多的仇恨值,这还只是就刚刚从他接手了系统开始积累的,可见主角是有多恨他这个渣男了…… 江何点叉了人物卡,桌面恢复了风平浪静,“看来是这位顾云栈顾小朋友知道了江有容还没死。” 系统:“只可能是这样了。” 当然只能是这样了。江何又问:“仇恨值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突然收到这么多仇恨值,他可什么都还没干呢,江何有点担心。 系统:“不会。仇恨值用于提醒宿主以及计算人物的危险程度,超过一百点即可疑,超过两百点危险程度一颗星,超过五百点危险程度五颗星。” 也就是说顾云栈已经是对他危险程度超过五颗星的威胁了。 得到系统肯定,江何这才放心,身体虽然被屏蔽了痛感,但是之前原主受的伤并不轻,他站了一会儿身体就很乏力了,于是在桌前缓缓坐下,才看到那碗早凉了的被人下了毒的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兴味。 从江有容的人设可以看出,上一世被骗财骗色……不,被骗昆仑之晶未遂却还是被他捅了个对穿的主角顾云栈是一定想要他的命的,而刚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位看着温柔亲切的小叔叔似乎也不想要他好好活下去呢。 这么看来他要活到锁阳仙城毁灭,或许还有点难度。 于是说起报酬,“只要完成任务,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是吧?” 系统这才想起江何的资料里的人物风评,他的性格并无太多文字叙述,也就爱财。它已经等了太久了,只剩下这次机会,终于等来了江何,奈何江何不是个软柿子,为了确保任务顺利完成,它只能先讨好着江何。 “……是的。”这时它只希望江何的要求不会太高。 江何摸了一把中指上的玄玉储物戒,趁着说话的间隙分出一缕神识扫了下,里头宝贝也不少,他便露出了八颗洁白牙齿的标准笑容。 “这个任务也不是很难,撑到主角出手再死而已,我可是出了名的命硬,只是我好不容易就快飞升了,你突然把我拉来,我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最起码,在我完成任务后,江有容的所有财物都归我,如何?” 这还真……不能说他狮子大开口,系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按照查来的资料,江何就该是这样的人,无利而不往。这要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还在系统能完成的范围之内,虽然两个世界间运送财物宛如走私,被查到了可是要被请去喝茶的,只不过…… 这次任务更重要。系统想了很久,最后应下,“……好。” 听着没什么底气,好歹是个系统,能将他从另一个世界带到这里来,没必要骗他,江何也爽快答应了,“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么接下来,我会尽力在锁阳仙城活下去等着主角来收割性命,系统101,合作愉快?” 江何说罢,分明如它所愿,系统却莫名打了个寒蝉。 “……请多多指教。” 合作谈成,江何正打算挪回床上去休息一下,意念一动,系统桌面就自行收了起来,没成想刚要站起来,又听到了“叮咚”的提示音,紧接着任务成就栏就主动跳了出来——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5% “怎么回事?” 江何什么都没做,任务就自己完成了百分之五,饶是他修炼了五百年,见识不小,此刻也惊叹失笑。还当是个有点难度的游戏,在飞升前玩一把,没成想还挺让人意外的。 系统静默须臾,“我去查查!” 看来系统也并不知情,江何笑了一声,起身走向床榻,这具身体太弱了,比起他的还是太不禁打了。等他在床上躺下后,系统才给出解释。 “是帮顾云栈送信的人失踪了,恐怕跟锁阳仙城的秘密有关。” 江何随口问:“什么秘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在仙城一角,半隐入云雾的亭台楼阁深处,专门收拾出来为顾云栈准备的客房里,脊背挺直如松的青衣少年也在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什么秘密?” 屋子里除了这个清瘦的清秀少年外,只有一个灰衣仆人。 这就是顾云栈和他父母生前给他留下的暗卫暗影。 一个月前,顾家被神秘魔修灭门后,父母将家传之物交给他,传他家主之位,并助他逃了出去,至家门外不远,他被前来救援的锁阳仙城城主江有容所救,之后随他来了锁阳仙城。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七日前顾云栈一梦醒来竟是重生归来,当日一睁开眼见到江有容那张让他深刻入骨的脸时,他恨不得当场就杀了江有容。 只可惜他灵根堵塞,已经是十七岁的年纪了还无法筑基,这刁钻的病症让他难以修炼,因此在江有容这个实力并不强的仙城之主面前,他也不敢轻易出手,与他虚与委蛇周旋了几日,便让暗影去寻了药来给人下毒。 不过顾云栈此刻只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太好,重回少年时期,稚嫩的眉目间覆满仇恨,同时愤懑不平,因为今夜他得到了两个坏消息。 第一,江有容那个混蛋还没死! 江有容上一世骗得他好惨,他恨极了这个人,有幸重活一世,他誓要杀他证道,可他居然没死! 单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气得咬牙切齿了,还有其二。 上一世顾家被灭门后,他跟着表面对他极好的江有容来了锁阳仙城,那时天真地将他当做好哥哥,从未曾想过后来会被他一剑穿心。 在那之前,他也在仙城待了半年。 那半年里他竟傻乎乎相信了江有容,认为从前与顾家交好的几个想要接济他的仙门都不怀好意,为的都是那神秘的昆仑之晶,不曾与之联络过。 故而这一世他再醒来,头一件事就是联系曾经与父母交好的一位师叔,那人还是第一仙门的长老。 但现在暗影告诉他,他不久前找的信使失踪了,已过了五六日了,可至今才有人来告诉他,他的信使根本没出锁阳仙城就失去了踪影! 因此顾云栈气得脸都涨红了。 暗影说:“少主,属下今日出去打听到了有关锁阳仙城的一个传闻,恐或与我们的信使失踪有关。” 顾云栈对锁阳仙城的感官并不好,因为江有容的缘故,但听到这个名字,他倒是冷静了下。 “你说说看。” 锁阳仙城好歹是修真界排名第十的仙门,但坊间也常有人说,这仙城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因为这些年仙城一直有一个怪闻—— 从十几年前开始,但凡靠近锁阳仙城的,或是锁阳仙城里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部分人失去踪迹,往后多年一直下落不明。 也有路过的其他宗门的弟子在这里失踪过,后来甚至连他们的宗门长老也亲自来仙城讨要说法,最终无果,只知道那弟子的魂灯是灭了。 而后多年来,锁阳仙城内只要有人失踪,那人定是活不成了的传言便成了锁阳仙城中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可锁阳仙城城主真的不知情吗? 上一世顾云栈从未听说过此事,也跟他鲜少出门,一心修炼有关,本来他还以为是被江有容察觉到了什么刻意将他的信使掳走了,但是暗影去调查过,信使的失踪应该跟江有容无关。 顾云栈也觉稀奇,“莫非这锁阳仙城内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江何看完资料,“系统,你直接告诉我是什么秘密就行了。” 系统:“……,就是有魔修在锁阳仙城里兴风作浪。” “噢。” 江何却躺下闭眼,打着哈欠说:“那就让主角先查着,我困了,走剧情什么的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系统:……宿主好像有点消极怠工! 第4章 论屏蔽系统的方法,第一,用神识困住它,第二,用神识绞紧它,之后,江何就安静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丹田的痛苦被屏蔽后,江何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起来,在铜镜前站了一会儿照照这张7.5分的脸,顺道瞄了眼已经安装完毕并自行升级到最新版本的系统虚拟桌面,确实比之前美观不少,上面还多了一个图标——应用商店,但点进去啥都没有,只显示“功能有待开发”。 “……” 他关上后,头一眼就是头像下一排变动的总数据,点进去就是系统更新过后一起归类的数据账单—— 玩家积分:10 总好感度:10 总仇恨值:5250 好家伙!才睡了一个午觉,单顾云栈一个人就给他贡献了五千多仇恨值,就是江何也忍不住咋舌。 很快,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柔软的女声询问城主可是起了,江何应了进来,粉衣侍女们便鱼贯而入。 侍女们各司其职,将城主大人打理得整齐光鲜,江何任由侍女们为他穿上华贵紫袍,面色不曾变过。 直到打整完毕,桌上已备好了他的药膳了,甫一坐下,众侍女中为首的那名挽着精致灵蛇髻的紫衣侍女先端来了一碗红褐色的热汤药,看模样,与之前江钰端来的一般无二。 江何好歹也修炼了五百多年,连系统都没法奈何他,之前系统没说,他也知道这汤药有古怪,可当着众侍女的面,他还当真端起来药碗。 系统果然在他识海里提醒:“宿主!这药里有毒的!” 之前系统就说过这是损害丹田的药物,虽然是慢性药,也不知道江钰给他吃了多久,可他现在因为顾云栈那一手阴招毒得丹田受损,在这种时候服下这药,岂不是自讨苦吃?以至于白天那碗药都在他醒来后喂了盆栽。 江何没搭理系统,轻抿了口药汁,顿时,他皱了眉: 系统,帮我屏蔽下味觉吧。 系统:…… 其实直接不喝不就是了?不过系统很快想到,这药是江钰让人送来的,他以为江有容一直在喝,所以宿主喝药是为了不让他察觉? 系统做事还是很牢靠的,下一口,江何就没品出来药味,像喝水一样把青玉碗里的药一口干完,末了,还轻轻摩挲下玉碗上的精致刻纹。 嗯,雕工真棒。 拿温水漱口后,江何又叫系统给他解开味觉,系统再度默然,所以刚才叫他屏蔽味觉是为那般? 因为江何还在病中,准备的药膳并不算美味,但他是仙城之主,这些药膳也都是精心熬制的珍贵药材。 也可以说吃的都是金子,江何面无表情地抓起玉著,似是不经意间,问起那紫衣侍女:“小叔叔呢?” 侍女紫苑没想到城主会问话,立马低垂着脑袋软声应道:“二城主未时出了仙城,至今未归。” “为何?” 紫苑道:“听闻仙城中有几人失踪了,二城主正去寻人呢。” 仙城里又有人失踪了,这不正巧碰上剧情了吗? 江何神色淡淡吩咐她们退下,侍女们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同,一如往常,也无人看到懂这位小城主。 人都走后,江何才放松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养身体重要。系统问:“宿主,江钰去调查的事也是锁阳仙城的秘密相关,你不去看看吗?” 江何一脸珍重吃着血燕,不紧不慢地说:“第一,我病了,今天刚醒,伤及丹田少不得要休养一段时间,期间无法动用灵力,我这时候若去调查此事江钰会觉得很奇怪;第二,我病了,我需要休养,谁都不能见。” 系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谁都不能见? 因为江何还不想死那么快,仙城之主多舒坦,做什么都有人伺候着,他想再玩几天,至于系统和任务? 随便应付就是了。 没等系统再说什么,紫苑又进了屋,福身一礼后道:“城主,纪若纪公子前来探望,正在门前等候。” 江何一顿,问系统:什么纪公子? 系统:“给你的人物卡没看完?” 哪有时间看?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于是江何理直气壮问: 他是很重要吗?跟我什么关系? 放着人物卡不看来问它,系统没办法,为了不被看出破绽,只好告诉他,“纪若是原主的挚友,在仙城作客已久,与原主关系十分亲密。” 那便不见,江何很快做了决定。 紫苑迟疑地看向江何,城主今日竟不愿意见纪公子了?这可真是稀奇。但江何淡淡一眼略过时,她惊吓得立马回神,急忙应着是退下。 纪若的求见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江何没去在意,吃过药膳后依旧不让侍女近身,待天色彻底黑沉,才终于在系统的催促下出了院子。 月色清冷。 江何披着披风在仙城中散步,路上见着他的仆人纷纷跪下行礼,看模样像是往日都很敬畏这个城主。 系统主动给了锁阳仙城的地图,还标了红点,就搁在虚拟桌面右上方,让江何看着路走,先去找主角会面。 “锁阳仙城有个闲置多年的地牢,魔修抓了人就将人关在地牢里,为了修炼魔功杀人无数,你只需要将地牢这个线索告知主角即可。” 江何踩着小径上的碎花,不禁问:“那魔修为何能进入锁阳仙城的地牢?他是仙城里的人?” 系统支吾道:“这个隐藏剧情还是让宿主自己去触发吧。” 还跟他藏了一半,江何脚步一顿,而后往梅林幽径里走去。 这时系统急忙提醒:“走错了,顾云栈住在右边的湘竹居。” 江何站在岔道前静默了片刻,才转身走向右手方向。 林间蝉声阵阵,月下竹林。 顾云栈方才还在询问暗影调查信使失踪一事如何了,听见小竹林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让暗影藏匿起来,再一转身,眼前忽地一怔。 锁阳仙城的年轻城主正自竹林间走来,容貌清俊,锦衣华服的衬托下,更像是哪家翩翩贵公子。 先前就说过江有容的颜值打分7.5,这绝不是没道理的。就算外人都说他花花肠子,风流浪荡,可他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纤腰长腿,身姿颀长,搭配上一张俊脸,再镀上一层月色这样的滤镜后,人还是能看的。 但今夜的江何似乎有所不同,顾云栈愣了下,没由来的想起前世顾家被灭门,他听从父母安排被暗影带走之后第一次见到江有容的时候。 他攀山越岭,逃亡到颍川一个山林里,锁阳仙城的剑侍从天而降,为他斩去了身后的追兵,而当时,江有容便是踩着这样细碎月色朝他走来。 “在下江有容,乃锁阳仙城之主,听闻顾家遭逢大难,特来相助,顾小公子莫怕,在下是来帮你的。” 眼底的恨意再添几分,顾云栈深吸口气,勉强将恨意压下。 这一世他不会再被江有容欺骗,相反,他还要为前世的自己报仇,杀了江有容,还他当日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剑。除此之外,他还要尽快修复灵根,潜心修炼,有朝一日定要找出灭他顾家满门的仇人报仇雪恨! 江何不知这看似纤细的青衣少年在想什么,他越是靠近,识海里的系统就越嘈杂,吵得他脑仁疼。 “宿主宿主!是他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主角他就是顾云栈!” ——我知道。 “宿主宿主,你记好了,千万不要在主角面前说出你是穿越者的身份,否则你会被天道抹杀,神魂湮灭的!” ——还有这规矩? “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请宿主务必遵守规则!” ——吵死了。 江何分出几缕神识团成网,将识海里那一点金色光团裹在里头,连一点光芒都不曾泄出来。 ——顾云栈。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也在认真打量着庭院前的青衣少年。 少年神情坚毅,眸光清澈,确实是个好苗子……也就是个小孩子,白送了他那么多仇恨值,压根没用。 江何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少年,同时翻出了人物卡—— 顾聆、字云栈 性别:男 年龄:十七岁 职业:法修、颍川顾家现任家主 修为:练气大圆满 身高:175cm 颜值:8分 好感度:0 仇恨值:5820+ 危险指数:★★★★★+! …… 除去仇恨值和五颗星加的危险指数不说,这小子,颜值比他还高0.5分? 江何有点不服气,不过也有点钦佩,怎么说呢,他也从系统那里知道顾云栈天生灵根堵塞。这是一种奇怪的病症,并非灵脉堵塞,而是灵根,以至于难以修炼,可即使如此,他硬是以十七岁的年纪修练到了练气大圆满。 这小子,吃得苦耐得劳,不愧是主角,于是江何便高看他一眼,容色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阿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未歇下。” 江何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据说是原主的元神已经不在了,系统只得告诉他一些原主会有的反应。比如原主对顾云栈比对他从前那些相好们还要好,原主的性情阴晴不定,却对独独顾云栈格外温柔,这也是前世顾云栈会相信他的缘故,就连顾云栈那小名,也是顾云栈父母才还会这么唤他的。 顾云栈便又是一怔。他其实并不想回到这个时候,如果可以,他更想回到顾家被灭门之前,还能再见到父母。但能重生回来也是意料之外了,顾云栈不奢求太多,如今听到江何喊他小名,他只觉得愤怒和厌恶。 当即桌面上的总仇恨值就开始飙升: 总仇恨值:5960↑ 第5章 仇恨值越来越高,很快就要涨破六千了,江何抽抽嘴角,匆匆了解了顾云栈生平就麻利收起桌面。 顾云栈到底死过一回,懂得收敛,此刻仇恨值仍在飙升,他清秀至极的脸上却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一如几日前还没有重生的那个单纯少年。 “有容哥也还没睡呢。” 这声哥喊得真是磕碜…… 江何同样表字有容,但他从来不喜欢别人这么喊他,这是他师父给他取的字,取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不久前他让系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就直接喊原主就是了,系统问他为什么,他就这么回答了。 系统还是不理解,这不是挺好听的吗?江何阴测测笑了。 “师父给我取字‘有容’,是希望我为人处世大方一点。” 系统还是觉得没毛病,不过过了一会儿,它想起来江何的人物风评,‘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能得到这样评价的人,能有多大方? 于是想通后的系统选择噤声。 眼下江何捏紧拳头,看在这小孩是主角的份上,他忍了。 “今夜月色极好,我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能走到湘竹居来?顾云栈不信这个说辞,他只道是江何想要昆仑之晶,也或许之前在香炉里下药被他发现了端倪?他便装作无辜,“听说有容哥前几天练功出了岔子受了内伤,二城主一直守着没让人进去探望,有容哥,你现在好点了吗?” 江何随意扫了眼后头黑黝黝的庭院,点头说:“好多了,我今夜是特地过来看看你的,阿聆,这些日子在仙城里,你住得可还习惯?” 那一眼看得顾云栈心下大惊,遭了,他今日偷偷出去,刚从外面回来,屋里自然是没人的,也未曾点灯。 思索了下,顾云栈索性道:“一切都好,谢有容哥关心,只是有容哥突然病了,吓我一跳,有容哥没事就好。对了,我刚出去了一趟,这是我找人修好的平安符,以前爹娘送我的,我想把它送给有容哥,希望有容哥快点好起来,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突然收礼,江有容很想提醒少年你的笑容有一点点狰狞,少年向他递来红木挂坠的手都紧握得泛了白,他可真是不敢收,尤其是此时系统还在他识海里说出这样一句话—— “宿主,这是主角和你上一世的定情信物……呸,不不不,这只是主角上一世送过给你的礼物。” 江何挑眉,啧,系统这说漏嘴的话,到底几个意思? 系统没再吭声。 再看看顾云栈的表情,少年容颜清秀,不乏英气,五官轮廓美好,长开后也对得起满分才10分的这8分颜值分,只是现在笑容狰狞,满目杀气,就差在脸上写上:姓江的你敢拿走试试?看我会不会当场砍死你? 于是江何微笑着将东西推回去,“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你收着就是,更深露重,你快些歇下吧。” 顾云栈麻利将挂坠挂回脖子上,塞进衣襟里,清澈的眸子望向江何,“有容哥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吧。” 江何摆手:“不用,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小叔叔出去了,仙府里不太,安宁,对了,这段时间有人在仙城失踪了,恐怕是魔修作祟,阿聆,你这几日莫要再出去了,若是觉着无聊,就在仙城里走走,不过千万别靠近地牢。” 顾云栈眉尖一挑,为何不能靠近地牢? 江何却没继续说下去,说一半留一半,顾云栈一定会上勾,反正线索他是给了顾云栈了,系统给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他这身子还乏力得很,说完就冲顾云栈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顾云栈被吊得心底痒痒,偏生江何要走了,他咬了咬唇,跟了一步,乖巧道:“那有容哥慢走。” 江何背朝着他摆摆手,从哪里来的又往哪里回去了。 顾云栈看着那一袭暗紫进了幽暗竹林,才缓缓松了口气,抬手紧紧握着脖子上的平安符。 上一世他傻,把父母留给他的平安符送了江何,结果被人一剑刺破胸膛,刚才他没办法,为了掩饰自己出去过,只能拿平安符出来挡箭,但幸好,这一世他没有再把平安符送出去。 演了一出好哥哥的戏码,江何觉得浑身不得劲,出了竹林后,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识海里问系统: “你老实说,我穿的到底是晋江还是某点?什么定情信物?主角和原主原来是基佬吗?” 系统装死,很快被识海里的神识缠上,它只好急道:“不是的宿主!他们前世真的只是单纯的友谊啊!” 几条藤蔓似的神识重回识海内,江何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怎么看都觉得顾云栈是被渣攻骗身骗心了才会这么恨着原主的吧?” 系统:“……真不是,上一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应得有气无力的,肯定有鬼。江何皱了皱眉,索性懒得去管,反正与他无关,他打开了任务栏——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5% “怎么没动啊?”江何问,“我不是按你说的给他线索了吗?” 系统:“主角还没有实质性的举动。” 好吧,江何收回桌面,没搭理那跳跃不止的总仇恨值。 快近戌时了,江何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披风,在幽静小径中走着。 偌大的仙府自是繁华庄重,后院也大得很,院中栽了各色草木花卉,路过小径时,左右便是两片梅树,不是开花的季节,枝头上光秃秃的。 夜莺在晚风中吟唱,歌声清越悦耳,遍布着鹅卵石的小径被路边灯盏幽幽照亮,江何忽地停住脚步。 系统茫然:宿主,青莲居在左手边…… 江何挑眉,神色难得有些紧绷,他没有去回答系统的指路,只望了一眼小径旁,纤细的野草无风自动。 有杀气! 杀气骤现的那一刻,寒芒自梅林间闪烁而过,光芒映入江何眼底,刺眼得很,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条黑影自梅林深处飞窜而出,眨眼便到了江何眼前,利器破风而来的声音擦过耳边,森寒至极,江何却迅速避开。 那条黑影扑了空,再握着短刀朝江何刺来,短刀裹着灵力,透着阴冷,江何丹田受损,身上使不出灵力,刚才那一避还未站稳,寒刃便又袭来,他只好出手抵抗,可二人都是修士,不用灵力肉搏是不可能取胜的。 扣住黑衣人手腕的下一瞬,那短刀在黑衣人被擒住的手腕一反转,短刀便划破了厚重的灰紫色披风,江何垂眸一看,眉头紧紧蹙起。 当即拉开距离,堪堪退开几步,江何喘息须臾,黑衣人便又袭来。对方实力其实并不弱,江何可以看出他至少是化神期的修为,但这样一个拥有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的力量的黑衣人,大晚上偷袭他却并不使出全力。 就像是故意在逗着江何玩,虽然每一招都狠辣至极,但每每下刀之前都会收敛几分,江何与他过了几招,已将他的目的看穿,他不是来杀人的,或者说他应该是来试探自己的。 此时系统急道:“宿主,我来帮你!” 江何暗斥:不必! 他刚来这个世界,这个人不可能跟他结仇,只会是为了原主而来,既然对方并无杀他之意…… 一滴冷汗自江何额角滑落,在脸上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滴向鹅卵石地面的那一瞬,黑衣人刀锋一转,身形灵活而迅速地向江何逼来。 既是试探,就不必系统出手了。 江何深吸口气,反正他屏蔽了痛感,受点小伤也无所谓,不过若是能不受伤的话,他也不愿意无端受苦。 刀锋直逼江何小腹,堪堪至下腹前一寸时竟停了下来。 黑衣人裹着面纱包着头,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底生着极亮的光芒,他似乎有些惊讶地望了眼江何,只见江何正低首垂眸,他的目光也顺势而下。 好险。江何暗松口气,双手紧扣住黑衣人握在短刀柄上的手,雪刃锋利无比,映得黑衣人的手指异常白净,应是削铁如泥的宝器,看得江何眼前一亮,五指微微一动,起了不如顺势夺走这件宝器的心思。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当的一下…… 敲的江何脑袋有点疼,当即懵了,当他反应过来时,艰难扶着梅树站稳,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几缕碎发遮掩了他的视线,叫他颇为狼狈。 那黑衣人也在被偷袭时早早退开,警惕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江何摸着被磕得麻痹的脑袋,看着黑衣人猛地抬头,他亦望了过去。 不远的高阁之上,似铺了一层雪光的屋檐一角—— 一袭玄衣临风孑然而立,眸光冷冽似亘古不化的冰川,他自茫茫云月中来,背后衬着的是一轮皎皎明月,星河三千里,仿若九天仙君。 就着月色,几缕长发被晚风拨开,玄衣人的脸显露在人前,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俊美容颜。 但江何只望见他右眼下一点艳色,那是泣血的泪痣,并在心底予以评价:冷,艳,逼格真高! 那人无声站在屋檐,俨然,方才的剑气是出自于他,他正俯视着梅林前的二人,只站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像是忽然被浓郁的雾霾笼罩,这是一种近乎窒息的错觉。 黑衣刺客望了许久,也僵持了许久,握紧手中短刀,下一刻身形一闪,隐没在昏暗梅林里,竟是走了。 江何走出梅林仰望檐上的玄衣人,对方那双幽静如深渊的瞳眸似乎也在凝望他,二人都不曾移开视线,四目相对,只是二人皆沉默着…… 江何想,不知道这大兄弟是敌是友,反正敌不动,我不动。 静默了许久。 玄衣人也俯视着梅林间那位年轻的锁阳城主,他稍显狼狈地披散着乌发,应是大病初愈,厚重披风也显得身形单薄,明透如琉璃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他,肤色透着病弱的白,无端有些柔软,他便动了动颜色浅淡的唇。 江何心下一跳,等着男人开口,但玄衣男人竟是转身翩然而去,跃过几处屋顶,最终消失不见! 梅林间吹起了一阵清风。 系统竟也是茫然:“宿主,他是谁?为何会救你?” 被剑气击坏的金玉发冠静静躺在草地上,尽显支离破碎的姿态,江何却是沉默,摸着小腹捡起发冠。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不过人家确实长得好看,尤其是右脸上的红泪痣,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暂且就喊他红泪痣好了。 若是让江何来打分的话,红泪痣的颜值绝对能上9.5分,当然,不是说红泪痣比他还帅的意思。 但就是再好看,救了他的命……这红泪痣,准头也忒差了些。 江何看着手里金贵的发冠,心疼得心底都在滴血。 第6章 回到青莲居时,门前的侍女等候已久,只见城主头发凌乱,衣衫上莫名多了几道狼狈痕迹,靠近庭院灯下时,手腕上青紫的一大块很是明显。 紫苑惊呼出声,“城主,您受伤了!” 江何径直越过侍女,似是不愿说话,有些冷淡,但临近房门前时,他顿了顿,侧首望向紫衣侍女。 “紫苑。” 清瘦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烛光,这位年轻的城主似乎也褪去了往日的锐利张扬,嗓音喑哑虚弱。 紫苑忙应:“是。” 江何道:“我歇下了,今夜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小叔叔。” 紫苑惊愕一瞬,那一袭暗紫已越过她入,很快,房门被年轻的城主关上,紫苑脸上隐隐有些担忧。 约莫三更时分,江钰亲自送药过来,他今日格外忙碌,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给生了病的侄儿送药,外人听闻了,定要叹一句玄玉真人待江城主确是仁至义尽,谁会想到江钰只是想起今日的江何举止古怪,特来试探? 但江钰却被拒之门外。温婉秀美的剑侍之首紫苑告知他:“城主今夜用过药后出去散了步,回来时已是累极,吩咐了不许人打扰便歇下了。” 今日的侄儿实在有些不同,江钰想起白日那时,若非当时是他自己心虚,也该早早发觉江有容的古怪了。如今江何拒而不见,他猜测或许是这次江何练功出了岔子后也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毒。这事江钰也知道,江有容出事后他是亲自盘查过他的房间的,不过此事他并未外传,就是等江有容醒来自己询问,但江有容什么都没问。 那他是不是会认为毒是他下的,醒来时又见到他当时隐忍不住的举动,这是要开始防备他这个小叔叔吗? 江钰心中想的不少,面上却并未表露,紫苑并非他的人,并不对他忠心,他客气地问了几句,得知今夜江何还是服了药后才放心离开。 他这个侄儿,连他这个外人眼中最是亲密的小叔叔也向来看不穿。 江钰这一夜并未来打扰,江何受惊一场,身体也不行,早就歇下了,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才起身。 所幸,原主喜欢独来独往,也不吃窝边草,与身侧几位剑侍并不太亲近,江何任由侍女伺候洗漱,早上又端来了药,他让系统屏蔽了味觉后喝过药,紫苑就跟他说了江钰来过。 剑侍之首说着,还担忧地望着主人手腕上的淤青。 江何点了头,拿着筷子盯着桌上的清淡小菜:“还有事?” 紫苑摇头,知道城主这是不喜欢有人在跟前打扰,正准备退下,忽而顿了下,将一瓶白玉膏放在桌上。 白玉膏是上品灵药,紫苑虽然没说明用处,但等侍女们退出屋外后,江何打开一嗅到药材的清香就知道这是灵药,草草吃过早饭后自己在屋里涂了药,清凉中带着莲香的药膏刚涂上去不久,手腕间的红肿就消了大半。 江何若有似无地笑了下,将白玉膏扔到储物戒里,归为自己的所有物。 他实则有起床气,所以早上吵醒他的系统就被他用神识困在了识海里,到了现在,江何才想起来将它放出来,一边打开了虚拟桌面。 于是系统终于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道江何是怎么修炼的,实力约莫要比一般的大乘巅峰强上数倍,尤其是压制它的神识都快修炼成精了…… 江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咸不淡地问起:“天天签到原来有积分,我昨天怎么没发现,这个签到是什么意思,积分又有什么用?” 虚拟桌面上刚弹出来的“今日签到积分+5”,江何看到了,于是看着自己仅有的15积分有些好奇。 系统大概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现在,它只能解释说:“每日上线即签到,召出虚拟桌面即上线,第一天签到+10积分,只要连续签到不断,每天可+5积分,连续一个星期签到、连续一个月等签到都会多赠送5积分,这是本系统特有的签到体系,积累的积分可用功能尚未开发,但最近抽奖系统正是热潮,公司为了提高玩家的活跃性,特别将天天签到和抽奖系统联合,每日签到即赠送1次抽奖机会……” “等等!”功能尚未开发让江何很无言,但后半句……他惊喜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抽奖了?” 系统:“是的,每日签到都可抽奖。” 这么说来,江何笑容渐渐消失,“那昨天也有抽奖了?”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错亿了啊!”江何感到十分惋惜。 系统嗫嚅道:“宿主……你昨天说要睡觉的……昨天系统完善后跳出的抽奖机会是你自己错过了的……” “这还是我的错了?”江何生气了,“那我今天要抽两次。” 系统:“不行,抽奖机会不能叠加!” 于是江何板起脸,一脸深沉。 系统弱弱道:“真的不行,抽奖系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规则是公司定的,我没办法插手的。” 江何也就不再为难他,盯着桌面饶有兴趣:“那奖池都是什么东西?” “随机抽取,公司还在奖池里加入了一批特等奖,听说是非常难得的奖品。宿主,抽奖系统是为了提高玩家的积极性,你好好收集好感度,任何人的都可以,只要累积到一千好感度就可以兑换一张抽奖券,可叠加的。” 了解完规则后,江何衷心赞道:“101,你真的是很人性化的系统。” 系统:“……” “那仇恨值能不能兑换抽奖机会?”看着一晚上升到了六千多的仇恨值,江何眼里都有些狂热了。 但系统说:“不能,仇恨值只是用以提醒玩家角色的危险程度。” “太扫兴了。”江何撇撇嘴,一脸正经说:“那我现在要抽奖。” 打开头像下的总数据栏进入积分页面,每日签到的规则就在里面,知道有抽奖功能后江何顿时对这个虚拟系统多了十二分的好奇和兴趣,每日签到下面就是红色的抽奖按钮,他点击之后,桌面就开始下载抽奖系统。 等待装载的时候江何也没闲着。桌面上仅有几个图标,左上首是他的头像和总数据栏,右上首是地图,左边排列着几个图标,依次是任务成就栏、人物卡和故事设定背景,最下面是应用商店,但是点进去还是空白的。 江何忍不住问:“这个应用商店到底有什么用?” “功能尚未开发。”系统机械的声音很有求生欲了,很快就补充说:“原本应该是位面交易平台功能和商店购买功能,但是本系统与其他系统不兼容,所以这些功能都还有待开发。” 也就是说没谱了,江何漠然。 抽奖系统安装完毕,图标跟在应用商店下面,江何毫不犹豫点了进去,看了看规则,果然是每天签到才有一张抽奖券。领取了抽奖券×1,红色的抽奖键就在眼前。 江何抽奖之前忽然停了下来,“这里,没有谢谢参与吧?” 系统沉默了下,“应该是,有的吧?” 那江何只能只求多福了,在心里默念吕祖师保佑数遍,深深呼吸,指尖颤抖着,控制意识点击了抽奖。 桌面上的数据加载中的图标开始转圈,几秒钟之后,奖池里亮起了一阵白光,东西已经抽到了。 一个小小的图标出现在奖池上。 看清楚图标后,江何嘴角一抽,满目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是,肥宅快乐水?” 系统继续保持沉默。 好好的一张抽奖券,只抽到了一瓶肥宅快乐水!江何几乎气得吐血三升,可惜今天的抽奖机会已经用完了,他一脸木然地确认之后小图标跳到了右边折叠的‘我的奖品’栏,然后系统提醒这东西是可以拿出来的。 江何点击图标,果然弹出了取出奖品的确认键。 这系统还真是人性化,他默默看着手上多出来的一瓶汽水,想了下,扭开瓶盖喝了一口,顿时满肚子气,他砸吧嘴,面无表情地看着汽水。 “还是冰镇的好喝。” 系统:“透心凉吗?” 江何:“……” 系统没有再打扰江何的悲愤,今天的抽奖券用完了他就只能等明天,但江何是不会甘于现状的,他要兑换抽奖券就必须去刷好感度。 难怪天天签到会送抽奖券,那奖池里肯定没啥好东西吧?就算知道这个概率很大,不过为了系统刚说的特等奖……江何果然振作起来。 “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任何人的好感度都可以,只要能积累够一千,就可以兑换抽奖券?” 系统本意就是想让他积极一点做任务,但现在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 片刻后,紫苑敲响了房门。 江何把手里的汽水扔到储物戒里,因为从系统里拿出来的奖品不能再放回去,之后问:“什么事?” 没利益可图时,江老祖还是那个冷漠至极的江老祖。 紫苑听出这声音里的几分寒意,回头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红衣人,踌躇道:“城主,纪公子求见。” 又是纪公子。但系统并不支持江何见这个人,江何却忽地笑了。 他平日里不怎么笑,笑了也从不好好笑,虽然换上了江有容7.5分的皮囊,可本质里还是他自己,笑容总有种莫名的让人无法拒绝的…… 诡异的威慑力。 青莲居外等着的那人刚靠近庭院门前,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感到身上一阵莫名寒战。 下一刻,江何勾着唇角对紫苑道:“让他进来吧。” “是。” 紫苑应着,朝庭院中那红衣青年轻轻点头,那红衣青年当即笑了,极致艳丽的容颜上是倾城的绝艳。 纪若红唇弯起,还没进房门就亲昵喊道:“阿容,我来看你了!” 那嗓音分明是男声,却很轻软,似含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愫,叫人听了便要酥了半个身子。 江何还没翻到纪若的人物卡,红衣人已入了门,一把将他抱住。 鼻尖当即被一阵清香充斥,江何一脸错愕,被人抱住几乎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纪若正靠在他耳边,紧贴着他耳尖的呼吸温热—— “阿容,你这次病了好几日不曾出门,我好担心你啊。” 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很暧昧。莫非原主真的是基佬? 江何陷入了深思。 第7章 纪若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甜香,约莫是他身上带着的香囊,不知道是什么花香,香气很独特。 或者说有种致幻的药香…… 江何从一瞬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侧首望向纪若,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纪若这张脸……好漂亮! 简直可以用‘脸衬桃花’形容,纪若面若好女,秋水为神,冰雪为肌,桃花眼眸潋滟生光,菱形唇瓣浅浅绯红,是明眸皓齿,也艳丽非凡。 他身形看似偏瘦弱,着一身红衣,头戴金冠,如云乌发极长,浓密覆在单薄的肩背上,摇曳生姿。怎么看,都是那种很招人喜欢,也很招人疼惜的类型,而他现在还抱着江何不放。 系统说纪若是原主的挚友,同原主亲密无间,现在这么暧昧让江何起了浑身不舒服,艰难将人推开。 “……不过休养几日,我无事的。” 他目光转向门前,望着门外守着的几个侍女,就是不看纪若。 无他,纪若身上的药香有问题,而且他长得太过艳丽了,那样独俱攻击性的容颜让人看久了容易心跳加速,而江何不过是因为有点防备。 系统沉默了好久,才在识海里问他:“宿主,你为什么要见纪若,他和原主关系亲密,万一你和原主的不同之处被他看出来了怎么办?” 江何:我要刷他好感度。 系统懵了:“为什么不直接找主角呢?你不怕暴露身份吗?” 江何心情复杂:顾云栈恨极了我,对我成见极深,从他那么刷好感度简直难如登天,挚友就不一样了。 反正原主和他的挚友亲密无间,从他身上薅羊毛,总要比从顾云栈那个小冤家身上刷好感度要容易得多吧? 系统:……跟想象的不同,现实朝一个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同样跟江何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没想到纪若长这样,也没想到纪若一来就抱着他不放嘘寒问暖,这不,纪若正扶着他坐下,笑容殷切。 “我听说你伤了丹田,那可不是小事,你脸色好难看,还是先坐下吧,”纪若展开一个很好看的笑容,如身上药香一般令人心驰神往,在江何对面坐下,“阿容,我也略通医道,要不我帮你看看丹田伤势,如何?” 不如何。他说话时,江何正打开虚拟桌面调出了他的人物卡,一边看着,一边暗暗摸了把小腹。 又一个要看他丹田的人? 纪若 性别:男 年龄:—— 职业:—— 修为:—— 身高:180cm 颜值:9分 对玩家友好指数 好感度:1 仇恨值:30 江何稍微睁大了眼睛,这什么挚友?就算好朋友间有30点仇恨值也算正常,反正就30点不痛不痒,可好感度就1点?这可怜的1点好感度还是他那仅有的10点好感度的十分之一!原主这人品是有多差?活了二十四年就攒了10点好感度…… 回头看见纪若朝他眨眼睛,江何脸微微一红,很正直地说:“不必,我伤势无碍,你今日过来找我何事?” 说话间,他在识海里询问系统:这个人怎么回事,一点资料都没有! 系统支吾道:“检测不到人物资料,可能纪若是隐藏角色?” 江何:可能?你再说一遍? 那边厢纪若听了江何的问话,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阿容,我就是过来看望你的,哪有什么事,倒是你,大家都说你昨日就醒过来了,我昨夜带了药来看你你还不见!” 像是在控诉一般,或是下一刻就要委屈得落下热泪。 系统听出来江何的咬牙切齿,忙应道:“从原主前世的经历可以得知,他和纪若这位挚友关系极好,同进同出,是除了顾云栈外和原主最亲密的人,对了,他炼毒,所以身上偶尔会有毒香,原主往常都喊他小若……” 前头说的话一句屁用没有,也就最后那句有点用…… “小若,我昏迷数日,昨日刚醒来,有些糊涂。”江何思索了下,握起纪若的手,挤出一个苦笑,“而且现在这种状况,我是谁都不敢信了。” 纪若的手像是抖了下,一双桃花眼盯了江何好一阵,眼底深处似是有些错愕,与此同时,江何发现还没收起来的人物卡上出现了变化—— 仇恨值:60+ 江何:???搞什么,纪若不是原主的挚友吗? 可纪若面上却极真诚,看不出来一星半点地抗拒和厌恶,“什么状况,阿容,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何利落松了纪若的手,但还不死心的挪着凳子同他坐得近了一点,几乎肩贴着肩,紧接着数据又动了—— 仇恨值:70+ 为什么!江何很不解。 简单的试探在纪若眼里相当奇怪,他看了看江何的表情,老祖的功底也不差,他看不出来什么破绽,目光在二人之间极近的距离游移,最后回到江何脸上,“阿容,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你受伤有关?” 江何微微低头,像是一言难尽。心道:纪若跟原主哪里是什么挚友,好感度只有1点不说,仇恨值还涨得飞快,虚假友谊!塑料兄弟情! 纪若被他这一举动勾得心痒痒,刚被人松开的手就急忙忙握上了江何的,那双手触感滑腻,却是阴凉凉的,像是摸着了蛰伏暗处的毒蛇,偏生那双手又生得白玉无暇,一碰到他,江何就跟被过了电似的,一阵悚然。 纪若刻意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你叔父动手了?” 看来纪同学知道的应该不少。江何看着他,9分的脸是顶好看了,奈何主人是个将心事藏得极深的人。 他神情凝重,摇头说:“这次不确定是他,但他确实出了手,在我送来的药里下了压抑修为的毒。” 纪若惊道:“他定是忍不下去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其实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而单就江何的角度,纪若一进来就抱他,导致他错以为二人关系亲密,可他就只是碰了下纪若的手,这家伙就暗地里给他刷仇恨值。 从这短短几句话时间增加到70多的仇恨值看来,要达标到危险指数一颗星还会远吗?江何心底默默对纪若友尽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第8章 纪若的手给人的触感像是被一条冰冷阴毒的蛇缠上,或许只有江何自己这么觉得,江何意图将自己的手挣扎出来,忽地,他眸光一沉,问起系统:系统,你确定纪若和原主关系极好? 系统当然也看到了那70+的仇恨值,刚才就一直在装死,现在被问起,它不得不出来冒泡。 “前世是一起逛窑子的交情……” 也就是说纪若跟他关系也就那样,应该不是真基佬……系统只说前世,却不说这一世,江何知道它有古怪,但他现在只是很冷静地告诉系统:纪若就是昨晚来试探我的黑衣人。 系统震惊:“不应该吧!” 江何将自己的手抽出,没搭理系统,短时间内大脑里已经想了极多,他对纪若认真道:“今日的事莫要外传,他到底是我的小叔叔。” 纪若却不服,“可他这么对你!阿容,你当他是叔父,尊敬他爱护他,他表面上待你亲厚,背地里却给你下毒,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时系统终于反应过来,在识海里吵嚷起来:“宿主!你怎么知道纪若就是昨晚刺杀你的人?” 江何眉头皱了下,他不喜欢嘈杂,于是系统很快安静下来,被他的神识封住。江何望进纪若眼底,反问:“是啊,他到底想要什么?” 纪若呆怔了下,桌面上的仇恨值却悄悄+10。 江何已经能很平静的接受了对方给他刷的仇恨值了,纪若想从他这里套话,正巧,江何也想在他身上套话。俨然,系统就是个废物,在它哪里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二人对视一眼,像是要望进对方眼底,看穿对方底细的深沉,纪若那双眼角泛红的桃花眼朝江何眨了下,倏然间,朱唇绽开一个笑颜。 “阿容,不管如何你都小心些,你丹田已受损,千万不要再碰你叔父给你送来的东西,保重身体啊。” 套不出话就使美人计,江何看着又被那双冰凉的手握住的手,心道这个纪若道行不浅,可仇恨值又动了—— 到82了,可我干什么了?江何眼皮子一抽,是纪若自己要碰他,跟他有什么关系?纪若也太过分了,他还没怪他刚才突然抱他呢。 江何心底愤懑,只能说惹不起,看来纪若这个所谓的挚友并非是只小绵羊,在他这薅羊毛简直是想的美,他得想个法子把纪若送走。 正巧这时紫苑进了来,身后还站着一个蓝衫的男人,她在门前温声询问:“城主,沈管事求见。” 江何不认识什么沈管事,来了新人物他就先把系统放开,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赶客,他神色一正,“进来吧。” 门外的二人顿时有些惊讶。 江何调头推开纪若的手,起身说:“我这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居然被赶客了!纪若猝然不及地看着江何的背影,结果这位年轻的城主没有再理他,而紫苑也领着沈管事进来了,纪若只能起身跟江何告辞。“那我先回去了,阿容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游湖吧?” 江何“嗯”了一声,往珠帘内走去,似是真的很忙,只留给纪若一个背影,纪若牵强的笑了笑,只得先走了。 江何感觉到纪若真走了,才暗松口气,这时刚被放出来的系统也是怨念极深,还不忘问他:“宿主怎么知道纪若就是昨晚的刺客?” 江何站定在珠帘前,抬手端详着手上的玄玉戒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纪若的右手中指指甲平整光滑,可见平时都有用心打理,可指甲边沿却缺了一个不足一毫米的口子,看锋利程度应该是触摸利器时不小心擦到的。 系统此时觉得他家宿主的眼睛简直是放大镜,连那么小的瑕疵都能看到,一时崇拜不已,只是,“那指甲上的口子跟昨晚的刺客有什么关系。” 江何态度很严谨地告诉系统: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昨晚那件宝器的相衬下,刺客的手就像是放到了显微镜下一样,所有破绽都无处遁形。 系统:……真的吗? 江何心底暗笑,他其实是骗系统的,昨晚低头抓住对方手腕的那一瞬,他见到了黑衣刺客右手中指与食指内侧的一点浅灰色的小痣…… 纪若也的确就是昨晚那个刺客,就算他换了衣服,带了香囊,模样气息都掩盖了,神情态度变了,可他眼睛深处的光不会变,他的手也不会变,或许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已经暴露了,问题还是出在指节小痣的一点破绽上。谁能猜到江何看见宝器时眼神会那么毒辣,那一点小瑕疵都不放过! 江何想着又说:你把原主的人际关系给我统计后发一份。 人物卡那么多,他哪有时间一个个的看完,想想原主活得这么失败,活了二十四年就只有十点好感度,其中一点还是纪若给的,他查看了数据账单,其他九点都是零零散散的,认不出来的名字,他是懒得翻人物卡了。 可系统却突然装死。 因此江何的神识从识海里钻了出来,系统立马回答:“对不起宿主!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个很没用的系统了!” 江何:……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什么话都让系统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这个三无系统的确是没用了点,整个系统体系里也就只有抽奖功能有点意思。 江何沉默的时候,这屋里气氛也诡异的紧绷起来。蓝衫的青年求助地看向紫苑,紫苑看了看站在珠帘前神情沉重的城主大人,只好开口提醒。 “城主,沈管事来了。” 江何头也没回,“何事?” 他正对装死并颓废的系统无言。好感度收集如此困难,他戳着那10点好感度,设置了每次提醒,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响起提示音。 蓝衫的青年便在紫苑的目光暗示下开了口:“属下见过城主,方才徐家送来了一件中品灵器玲珑玉,二城主听闻这玉常戴在身上有养神的功效,特地让属下将玲珑玉送过来。” “灵器?” 那可是好东西。江何双眸发亮,惊喜回头去,果真见到那沈管事手上捧着一只雕花玉盒。沈管事还体贴地在这会儿打开了玉盒,玉盒开启,江何便见到淡金绢纱上静静躺着的一块血玉,果真是灵气浓郁的宝器。 江何毫不犹豫拿出了那块玲珑血玉打造的玉佩,把玩端详,血玉打磨成貔貅形状,雕工细腻,缀着玄色流苏,一见到这玉坠,他就很喜欢。 当然,只要是值钱的东西,他都喜欢。于是这位年轻的城主便真诚的,由心的对二人笑了,“成色不错,小叔叔有心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沈管事莫名脸红:“属下,沈凉……” ——叮咚! 蓦地,虚拟桌面上弹出来一条提示: “来自沈凉的好感度+10。” 江何、系统:“……” 这小兄弟怎么回事? 江何有些惊悚地看了眼沈凉,小管事约莫年纪并不大,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但就在江何看过来时,那小管事脸更红了。 ——叮咚!来自沈凉的好感度+1。 系统:咳咳,可能是历史遗留问题。 原主是个花名在外的人,莫非他和原主有过一腿? 江何打了个冷战,眼底却亮起了光芒,近乎狂热地盯着小管事。不管了,总算抓到一只小绵羊了! 第9章 “叮咚!来自沈凉的好感度+1。” “叮咚!来自沈凉的好感度+1……” 来源于好感度的提示音是如此悦耳,江何坐在桌旁,单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凉。 于是沈凉倒着茶的手都在颤抖,险些满至溢出,而后哆嗦着手,满脸通红地将灵茶送至江何面前。 “城主用茶。” 江何接过灵茶,下巴点了下身旁,“别站着了,坐。” 紫苑已经退下了,她不明白江何为什么会留下沈凉,要知道沈凉可是江钰手下的人,江何平时最不待见了。 沈凉也搞不懂,他紧张道:“属下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 江何说完,瞅着沈凉惶恐的表情,发现涨了13点的好感度就没再动了,不过打开人物卡详情匆匆翻过,似乎除了主角顾云栈外,其他人物的资料系统都没有收集齐,连沈凉的资料上也和纪若一样有很多空白的地方,他对他没有初始仇恨值,但却有14点好感度。 这说明之前初始的10点好感度里沈凉也是其中的十分之一。现在好感度已经到了23点,江何恨不得它再涨涨,它却不动了,这可不妙。 沈凉忐忑坐下后,江何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将灵茶推至可怜的小绵羊面前,“喝茶。” 沈凉面露惊恐,“不,属下……” “叮咚!来自沈凉的好感度+10!” 嚯!原来小绵羊喜欢喝灵茶。江何看着多出来的10点好感度,笑得更开心了,也不心疼那一杯灵茶了。 这一笑,好感度居然又+1! 江何惊叹,索性抛却原则,端着灵茶送到小绵羊唇边。 “等了许久,渴了吧?” “属下不敢……”城主大人亲自端着茶喂他,这次是真吓坏了沈凉,小绵羊一下跳了起来,急道:“属下还得去回禀二城主,这就先走了!” “小……”绵羊! 江何嘴角一抽,看着逃得飞快的小绵羊,也没去追,反正知道了谁的好感度容易刷也是今天一大成就了。既然小绵羊不愿意喝灵茶,那他自己喝好了,灵茶对体能补充方面功效极好,江何小小抿了一口,顿感身心舒畅,美滋滋地去翻总数据—— 玩家积分:15 总好感度:34 总仇恨值:6540 嗯……离一千好感度兑换抽奖券还有一些距离,还需继续努力,另外今天主角也在很努力的恨他呢。 这时早被江何忽略的系统幽幽道:“宿主不厚道哦,为了刷好感度居然出卖色相,还对小孩子下手。” 的确,对于活了五百多年的老祖来说,刚及冠的沈凉就是个小孩子,不过只要能刷好感度,管他什么厚道不厚道?江何呵呵一笑,将白玉茶杯轻轻搁下,“不如我们现在来说说你为什么连沈凉的资料也没收集全吧?” 系统支吾道:“那是……是bug!” 江何:“哦?是吗?” 不知为何,刚冒泡的系统突然又藏进了识海深处装死。 江何撇撇嘴,没有追着欺负系统,而是玩起了虚拟桌面,想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这时系统忽然响起‘叮咚’一声,他还以为是好感度到账,但弹出来的提示却是任务栏——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8% 看来是主角那边有了动静,江何品着灵茶,难得系统没有出来催促,他才懒得出去晒太阳,还是宅着好。 等待下次抽奖还有十几个小时,江何看着桌面下的时钟,等待的过程顺手整理了原主的储物戒。 身为仙城之主,江有容自小锦衣玉食,宝贝自然也不会缺的,而锁阳仙城囊括了周边十二座城池,范围并不小,十二城中每家每年的供奉也不会少,这些供奉大部分会到城主手里,这个储物戒里便堆了许多宝贝。 江何将堆积在一起的大批灵石和宝器归类分开,由于灵石太多了,他数都数不过来,单就要把堆成山的灵石堆里把宝贝们挑捡出来还需要不少时间,累是累了点,不过江何数得挺开心的,因为这些宝贝都是他的了。 刚步入修炼时江何也常用到灵石,不过那时的灵石因为是灵气复苏初期,精纯度肯定比不上城主储物戒里的,这些灵石都是上品,很难找出瑕疵。而在修真界里,灵石就不可能没有用处,并且在江何那个世界价格极高。 原主的储物戒规格也极大,江何也看过不少储物法器,却没拥有过规格大至方圆十里的储物戒,所以他现在数着堆成山的灵石是乐得不行。灵石山刚挖出来一角,神识摸到一个盒子,江何就把那盒子拿出来看了下。 那盒子不大,就江何巴掌大小,是个雕工精细的小玉盒,看来里面装着的东西定也很珍贵,打开一看,朱红绢纱上是一个银色小手镯。 那手镯真的很精致小巧,不像是江何能戴的进去的,银光闪闪,还缀着银铃,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手镯很细很轻便,但雕刻的花纹很精致,不说材质如何,这工艺也是好的,再探入神识一看,这是个储物法器。 看着像是小女孩戴的首饰,江何拿起手镯后,才看到玉镯下压着的一张纸条,他眉尖一挑,打开纸条看了下,雪白的宣纸上就只有一行字—— “赠江小甜九岁生辰礼——江有容”。 是原主的字,江小甜是谁? 江何有点印象,好像是在总好感度的数据账单里见到过这个名字。在这时,系统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宿主!你就不去看看主角做了什么吗?” 江何把手镯放回玉盒,扔回储物戒里,不紧不慢道:“不去,不过你放心,他还会来找我的。” 系统:“为什么?” 日头正烈,江何扫了眼屋外,身上没有灵力的原因导致他也感到闷热,皱起眉头,“锁阳仙城的地牢也不是人人都能靠近的,那魔修有心在地牢藏人,主角就不会轻易成功,他要进地牢就必须来找我,因为我是城主,这座锁阳仙城里,我说了算,懂?” 系统当机了下,好像也有道理…… 不等江何干点什么,门前忽地走进一人,紫苑不敢拦他,只忙屈身行礼,也同时提醒了江何。 “二城主。” 江何不再搭理系统,他不再清数灵石,起身望向门前来人。 一身气质温润如玉的俊美男人正走进门口,除了江钰还有谁?他嘴角噙着温柔笑意,手里还端着药,跟昨天江何刚醒来时的情况几乎一样,而这时辰也确实是到了他该吃药的时候了。 “容儿,今日可好些了?” 江钰笑起来格外温和亲切,让人很有好感,大抵一眼就会认为他是好人,可江何见了他,先是伸手摸摸小腹,这一举动江钰也见到了,他脚步一顿,端着药进屋,把深褐显着淡红的药搁在桌上,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容儿丹田又疼了?” 并不是。江何早就让系统屏蔽了痛感,他这动作就是一个小提示,刻意让江钰想起很多,比如昨天他刚摸到他丹田时江何就醒了,再比如江何为了推脱喝药,跟他说他想小解…… 江钰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仍温声道:“那得快些将药喝了。” 今天的药里还是有毒的。江何嗅出了一丝不该存在在药里的东西的气味,这药他其实已经喝过几次了,因为除了那点轻微的毒之外,这药的确能让他快速恢复,被压抑的只有丹田深处的损伤,让丹田好得慢一些罢了。 因此江何并不抗拒吃药,他只说:“小叔叔坐。” 江钰凝望着江何,试图在他脸上看出来什么,一边淡笑着坐下,顺手将药碗推至他面前。 “药凉了不好,容儿先喝了吧。” “好。” 江何端起药,其实还分心打开桌面,在人物卡里翻找着江钰的资料,双眸所及之处看似很冷淡。 江钰总觉得对方的视线黏在他身上,又似乎不是在看他,但只要江何吃药就足够了,看江何因虚弱而苍白的嘴唇就要贴近药碗,他唇角笑意渐浓,目光扫到江何腰间佩戴着的玲珑血玉,与江何相似的温柔眉眼倏然弯起。 “容儿喜欢小叔叔挑的这块玲珑血玉吗?” “小叔叔送来的,我自是喜欢。” 江钰张口小口抿着药,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什么味道都没有。他心道系统还算识趣,随口应着江何,终于翻到了他的资料。 打开一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因为江钰的资料比较齐全。 江钰 …… 职业:锁阳仙城二城主 修为:化神期 …… 好感度:2 仇恨值:0 …… 略过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也懒得去看什么身高一米八颜值8.0。江钰到底是亲叔叔,对江何的好感度还是有一点点的,但是给侄儿下毒的他居然一点仇恨值也没有,江何惊讶了下,而后专注去看下面的特别备注: 江钰,人称玄玉真人,化神后期修为,身为锁阳仙城二城主,在修真界也是排名前五十的高手,任锁阳仙城二城主,以仁善成名,对待兄长留下的一双侄儿极好,但与身为锁阳仙城城主的侄子江何私下多有怨怼。 前世与江有容一起算计顾云栈未果,目的是顾云栈的昆仑之晶和疑似在江有容身上的晗元神剑,后与江有容决裂,并将其杀害。 前世杀了原主的凶手! 原来上一世江有容就死了吗?江何敲了系统,没问别的,只问: 晗元神剑是什么? 系统:……给你的资料没有看吗? 江钰还在看着他,满眼温柔的注视不知道是真是假,江何慢悠悠地喝药拖延,一边催促:赶紧说! 系统没办法,只好找出在故事背景里的关于晗元神剑的资料,直接给江何的桌面发过去。 江何赶紧打开弹窗,匆匆扫了眼文件,大概内容就是—— 他那个便宜老爹江梧是剑仙,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临死前疑似把神剑传承给了一双儿女,但不知道是谁。 晗元神剑是剑仙传承,此剑是仙器,都说神剑一出天下倾,此剑便成了修真界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贝,江钰自然也想得到,但五年前,江梧把神剑给了他的一双儿女,还不知道是哪个得了,且还被封印在了丹田里…… 原来如此,江何喝完药,斜了眼江钰的温柔笑容,不自觉摸摸小腹。难怪江钰要摸他小腹,这是为了探他丹田,因为他想要晗元神剑。 但是江何可以肯定,他肚子里,不,他丹田里什么都没有。 第10章 只要了解对方的目的,江何就不怕暴露,就是暴露了也能圆回来。 于是他作出并不领情的态度。 “有劳小叔叔每日给我送药,我已经好多了,小叔叔要看顾仙城,往后送药这种小事让紫苑来即可。” “我是借机过来看你,容儿,你好好休养,仙城琐事有小叔叔在,你不必担忧,一切都好。”江钰笑道。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位好长辈。 江何没有介入锁阳仙城的意思,完成任务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不过他想到如果顾云栈没有重生,那将来原主还是要死在这个小叔叔手上的,他就对这个小叔叔有了些兴趣。 想了下,江何忽而叹息。 江钰问:“容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本来这对叔侄私底下并没有太过亲密,不过江钰是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摆出一副好叔叔的模样,导致外人都认为是江有容不识好歹。 此刻江钰一如既往地待侄儿体贴入微,江何作势喟叹道:“侄儿这一次大难不死,从前的心结竟都一一解开,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 往日江有容其实很冷淡,所以今天江何要跟他说心里话,江钰是错愕的,面上仍关切道:“容儿有何心事尽管与小叔叔说,小叔叔帮你解决。” 对方眼底的殷切看不出来有半分作假,要么是他还对原主保留了几分亲情,要么是他演技极好。 江何叹道:“小叔叔,我思来想去,城主之位还是更适合你。” 江钰心中猛跳,“胡说什么呢!这城主之位可是大哥传给你的!”他不知道江何为何这么说,可要是让外人听到了,少不得要有些麻烦。 说着,他的视线在门前守着的几名侍女身上一一扫过。 江何忙按住他的手背让他回头,“小叔叔,我是认真的!我有自知之明。我任城主已有五年,对仙城琐事却一窍不通,全靠小叔叔帮忙,这城主不当也罢,还是让能者居之!况且我身上还不一定有父亲的传承。” 说到最末,江何黯然低头。 从城主之位说到剑仙传承,江钰不可能不在意,他本来就对晗元神剑有意,奈何江有容一直防备着他,向来避讳这话题,他现在主动提起,江钰心知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可是对方偏偏还说要把城主之位让给他…… 江钰犹豫片刻,最终忍痛放弃这次机会,面上一肃,握紧江何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容儿不可任性!你如今才是仙城城主,若有难处尽管跟小叔叔提便是,小叔叔会尽全力辅佐你,但这话切莫再提,不管有没有传承,你都是锁阳仙城的城主!” “小叔叔,可若是我当真没有得到父亲的传承……” “容儿莫要再说了!”江钰咬牙道:“往后仙城内外谁也不准再提及剑仙传承,违令者斩!” 江何低头忍笑,江钰分明想要得到晗元神剑,还为了面子让所有人不得再提及剑仙传承,包括他自己在内,他这么说心里不会滴血吗? 不过江钰没办法从他口中得到晗元神剑的下落,还是能用最粗暴的手法剖开他的丹田一查究竟的。只是不到最后,他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可能会招来骂名的事,毕竟他这个玄玉真人在修真界中可是有名的仁善君子。 江何偷笑够了,颤抖着手反握住江钰,一脸感激。 “小叔叔,从前都是容儿任性,总是顶撞于你,你却一直对容儿这般好,容儿实在是受之有愧。” 江钰此刻的笑容都有些狰狞了,“你别多想,容儿,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 江何正在心底为江钰鼓掌,江钰到了现在还没有给他半点仇恨值,可见他真的心大,并不在意被坑的这一把。思索了下,他摇头说:“倒不是什么人,只是发现我这次受伤有古怪,我这次是修炼出了岔子,而根本原因是有人在我房间里的香炉下了毒。” 江钰等了两天,终于等到江何说起这事,本来还以为江何是防备着他打算掩藏下去偷偷调查了,没想到江何真的跟他说了,江钰怕是之前自己打算挖他丹田的举动让他误会那毒也是自己下的,这下正好可以澄清。 “什么?是何人如此歹毒?容儿,你先前为何不告诉小叔叔?”江钰故作震惊,又是一脸心疼。 江何自然是道:“我也不知。” “容儿莫急,小叔叔去看看。”江钰起身掀开珠帘,真进了房间。 江何暗笑,慢悠悠跟上。识海深处的系统憋不住了,着急出来冒泡:“宿主,你这是要出卖主角吗?” 这个三无系统对主角像是格外的偏爱。江何回道:没有,我这也是为了活下去,适当的示弱可以让便宜小叔叔给予我更多的信任。 虽然没什么用,虽然他就是说说,虽然他就是无聊了想玩玩。 内室的窗前,矮几上的确摆放着一只小香炉,江何没让人动,谁也不敢动,加上之前江钰也刻意没让人去收拾这里,所以到了现在,这香炉里还有着残余的毒香没有收拾干净。 江钰装模作样的查看了青铜香炉,旋即神色大变,“这残香的确有古怪,容儿可知这是什么毒?” 江何装模作样道:“不清楚,我只知这毒香会让人迷失自我,在修炼时燃起此香极易受其困扰。” 江钰便神情凝重地朝他保证,“容儿放心,小叔叔定会为你查出真凶。但这毒香甚是诡秘,连我也一时间看不清楚。这样,我先将香炉带回去让人彻查,只要知道这香出自何处,想必很快就能找出那歹毒之人。” 江何不怕真正下毒的幕后真凶被揭穿,也不认为同样想要昆仑之晶的江钰会对顾云栈下手,既然他前世就因为昆仑之晶跟原主联手欺骗顾云栈,那这辈子应该也无差,他便点了头。 “那辛苦小叔叔了。” 江钰一顿,笑容颇有些嗔怪,“你我是亲叔侄,不必如此客气。” 江何顺势应道:“好。” 江钰这两天一直记挂的事也放下了,他也不是怕江何怀疑他,只是没那个必要惹上这些麻烦,江何不能死,起码在他拿到晗元神剑之前…… 忽地,刚准备将香炉带走的江钰脚下一顿,他踢到了矮几桌脚下的一件东西,不过是低头随意的瞥了一眼,这一眼足以让他心惊肉跳! “小叔叔怎么了?” 江何以为他要走了,谁知道他突然站定在那里不动了,正逢江钰向他投来一个眼神,像是很不可置信。江何一肚子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二人都静默了许久,最终,后背已是冷汗涔涔的江钰蹲了下来,手伸向桌脚,江何一直都在看着他,这时也看到了安静躺在地毯上,藏在桌脚内侧的一块古玉,双眼立马就亮了。 直到江钰把东西捡起来,站起身来面对江何时,江何才看清他手上古玉的全貌。这古玉呈奶白色,玉质通透,一看就是好东西,不比他身上的玲珑血玉差,只可惜是快碎玉。 碎玉没什么价值,于是江何就对这块古玉失去了兴趣。 江钰却有些异常,他张了张口,缓了又缓,开口时语气还是急切得让江何愈发感到莫名其妙,他问:“容儿,这古玉,你从何得来?” 江何怎么可能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桌脚有这东西,看江钰脸都白了,他犹疑道:“这玉有什么问题吗?” 江钰分不清江何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了,他想起了那些绝不能让人知道的旧事,忽然起了杀心。 这点杀气连江何都看到了,江何心中一惊,询问系统:江钰他怎么了?这玉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等系统回复,江钰抓着那古玉,乌黑双眸紧盯着江何,“这玉,是你父亲生前随身戴着的玉佩。” “哦,是吗。” 总觉得江钰越来越不对劲,怎么看着他眼睛还发红了?那里头都是血光。江何索性夺过古玉,敷衍道:“难怪我觉得眼熟,昨夜出去散步,路过父亲从前常练剑的地方捡到的。” “是梅林吗?”江钰问,嗓音有些沙哑颤抖,仿佛打了卷儿。 江何怎么会知道,他斟酌着反问:“小叔叔,你脸色不太好,这块古玉有什么问题?你怎么了?” 江钰又是以莫名惊恐的眼神看着江何,江何坦然以对。此时系统终于查到了原因,却回复说:警告!宿主不要再提这块古玉了! 江何:为什么? 系统:事关隐藏剧情!重要信物!容易引发剧情轨迹变动! 还不说原因,江何有点在意。 殊不知此时江钰心里思绪万千,恐惧,惊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昏暗梅林,刺入兄长后心的那一剑;混乱中,兄长腰间玉坠无声坠落,或许是磕到了石子,璞玉悄然破碎…… 他不确定江何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不确定江何现在的话是不是在试探他,看着江何手里的古玉,他只觉得心中像是被针扎着似的难安。 江钰深吸口气,忽然看着江何,神色复杂,也很郑重地说:“容儿,小叔叔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不管你是不是城主,不管你有没有晗元神剑。”只是你不要逼我,我就不会杀你。 无法触及江钰心声的江何回以一笑,“我知道小叔叔对我好。” 可与此同时,边上还没收回的桌面人物卡上数据动了—— 仇恨值+500! 危险指数:★★★★★! 卧槽!一波收获五百仇恨值!直接飙上五颗星! 江何懵了,也就这么一会儿,江钰稍微冷静下来,转身将香炉收起来,再回头时又是温和淡然,除却笑意不达眼底,跟刚才几乎无二。 “那这玉容儿好好收着,我先走了,容儿好好休息。” 江何木然点头,看看桌面,再看看江钰出去的背影。 江钰还是那个芝兰玉树的温柔小叔叔,可仇恨值…… 第11章 五年前,本来有望飞升的第一剑仙江梧突然陨落,十九岁的江有容被叔父江钰扶持至城主之位。自那之后,本来籍籍无名的仙城少主风流之名与嚣张跋扈之行便在坊间流传开来。都说江有容很有可能得了剑仙的传承晗元神剑,背后还有待他极度宠溺的叔父玄玉真人,故而多年来无人敢得罪原主—— 江何把系统给的这点少得可怜的资料翻了好几遍,得出一个结论:系统果然是三无产品,太不靠谱了。 锁阳仙城里有诸多疑点,却与他无关,他只要完成他的任务即可,这是系统的安排,江何也就不再去查锁阳仙城的事,包括那块古玉无端端给他带来的五百仇恨值。他收起桌面,把玩着手里的古玉,系统还在装死。 江钰送来的药的确是能尽快恢复江何身体的药,除了不能治疗他丹田的伤,江钰走后,因为药效上来,江何睡了个午觉,等他睡足醒来时,漫天霞光照在窗口,映得满室金光。 江何拖着疲软的病体起来时,紫苑很快进来伺候,点上烛火,为城主穿衣,将药和晚膳一一送来。 紫苑的资料江何看过,连带着几个剑侍的一块扫了眼。 剑侍便是城主的护卫,因为都是女子,也有给城主作为炉鼎的作用,故而挑选上来时都是精挑细选的。 原主却没碰过这些剑侍,她们的资料也很普通,只有修为和基本能看出来的外表特征。出人意料的是紫苑身为剑侍之首,修为比江何这个城主竟还要高一个境界,她是元婴期,而其余的剑侍大抵都在金丹期。 因为原主不喜欢她们太过亲近,除了出仙府,她们平日里都在院外守着,也只有紫苑会日日在跟前伺候。江何对她是有一点好感的,因为那瓶白玉膏,还有紫苑也给了他一点好感度。 这时不得不感叹一句,相对比仇恨值,好感度真是太难攒了。 系统被神识困了几次早就学乖了,不等江何开口就主动帮他屏蔽味觉,等他喝过药漱口后,要吃饭时就给解开了。原主其实早就辟谷,但现在灵根受损,没有灵力支撑的病体太弱了,只能靠吸取药膳上的灵气补补身子。 才来了两天,江何就感到相当无趣了,也就只有抽奖系统能让他提起一点兴趣等着明天的到来。 吃过饭,天空已经被黑暗吞噬,江何找了一本原主常看的书翻看。 算算时间,如果主角需要他帮忙的话,应该也快来了。 果真如江何所料,书刚翻了几页,在明皇烛光下,晦涩难懂的古文字看得江何正眼珠子疼,紫苑就在门前轻声请示道:“城主,顾公子来了。” 与此同时,识海里躲了半天的系统动了动,活跃了起来。江何暗暗嗤笑,坐直起来将书随手放在一边。 “进来吧。” 闻声门外传来一阵细碎动静。 青衣少年进屋时,江何正掀开珠帘从内室里走出来,身上懒洋洋地披着灰紫暗绣花纹的外袍。 一见了他,江何眸中便像是炸开了漫天烟花,嘴角噙起笑意。 今天主角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仇恨值只跟纪若持平。江何瞧见了少年,也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恨意。 “阿聆来了。” 顾云栈挤出一个笑容,“有容哥,你今日看起来好多了。” 少年似是局促地站在桌旁,并没有主动靠近,口中的寒暄听起来也像是羞赧得很,其实也就江何看出来他是不情愿的。顾云栈今晚会来是因为什么他清楚,于是他让紫苑今夜先回去休息,不必在跟前伺候。紫苑犹疑须臾,听命领着侍女们通通退下。 顾云栈并不比江何矮多少,站在少年面前时,江何发现少年已恨得将衣袖都捏皱,他只装作没看到。 “这么晚过来,阿聆可是有事?” 仇恨值+2 看了下桌面,江何暗笑着坐下。 顾云栈来是因为暗影查到锁阳仙城真有一个废弃的地牢,就在府城内,平日里都有人严加看守,谁也不准靠近。而很巧,暗影在查到地牢门前时,发现草丛里有他们的信使留下的信物,这说明那信使肯定是来过地牢的。 没有城主的令牌谁也不准靠近地牢,所以顾云栈才来找了江何,可他恨极了江何,他说什么他都不爱听,故而回答时还有些不自然。 “没有,只是过来探望有容哥……” 仇恨值+5 顾云栈尽量不那么激动,微微低下头,目光紧锁在江何腰间。 他记得往日这人的腰间都会挂着一块玄玉令牌,他就是想‘借’江何的令牌一用,但江何今日却没带在身上。江何约莫是刚起,衣衫穿得单薄了,反而将腰身衬得极细,颇有几分柔弱,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握住…… 不对!顾云栈迅速回神,赶紧撇开视线。想那些做什么……他有些懊悔。不过令牌到底在哪儿? 江何觉着顾云栈挺有意思的,心底恨不得杀他,真站在他面前了却还要赔笑,他也不知道顾云栈在想什么,随口应道:“我好多了,阿聆有心了。” 顾云栈笑得勉强,“那就好。” 江何这才发现少年的目光一直扎在他腰子上,脑子一阵灵光,很快想到他有所求,可他就是不说,还问:“阿聆最近可好?你初到锁阳仙城不久,恐怕还未习惯,若是下人们有哪里照顾不周,一定要跟我说。” “没有。”顾云栈其实不乐意跟江何说话,但他来是有事相求,他忍住对江何的恨,强笑说:“有容哥,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若是出去的话,趁机让暗影进来找令牌。明面上借是不可能的,偷来一用大概是唯一的办法。 信使手上还有顾云栈给师叔的信物,他一定要找回来。 但江何是个能坐着就不会站着,五百年老肥宅属性的人,叫他出去他当然不答应,熟知他属性的系统不装死了,立马在识海吵了起来: “答应他!宿主快,快答应他!” 江何:……这么激动做什么? 系统解释:“他要进地牢就必须拿到你的令牌,你不能直接给,就把令牌放这吧,等他让人来偷!” 江何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好吧,为了任务,他将刚准备出口的婉拒咽了回去,点头说:“好。” 顾云栈暗松口气,由心一笑。 不过他笑得太早了,江何刚答应下来,门前就响起异议—— “阿容身体还未好,夜里风大,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会这么喊江何的人,除了纪若还有谁? 门前果然走进一人,红衣似火。 纪若手里端着汤盅,抬脚踏入房门,朝江何一笑,惊艳至极。他说,“也不知道是谁那般阴损,害得阿容丹田受了重创,阿容,我回去后研究过你的病症,特地给你准备了药膳。” “小若……” 江何喊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成吧,今天给他贡献最多仇恨值的俩人都凑齐了,他是笑不出来,也快演不下去了,真想摔剧本走人。 不知道顾云栈这时起了什么善心,竟替江何站了出来,反驳道:“有容哥刚用了晚膳,也服过药了,纪公子这时送来药膳怕是无福消受了。” 正巧纪若将汤盅端到桌面,打开汤盅后一看,里头是深红混杂着黑灰的浓稠汤水,也不知道里头一根根骨头似的深红色柱体的是什么东西,炖得快烂了,药味也很重,有点腥臭,腾腾热气的药膳像是掺了血的沼泽地…… 这是什么黑暗料理?江何没了食欲。连顾云栈都立马捂上鼻子。 纪若仿若没半点察觉到自己做的药膳看起来并不太受欢迎,挺胸俯视着顾云栈,一脸高傲。 “顾小公子此言差矣,我给阿容准备的药膳对他丹田修复极好,他服下后定能早日痊愈。” 顾云栈是比纪若矮了一些,但说话时气势倒也不弱,他道:“有容哥的药向来是二城主准备的,听闻纪公子炼毒,你的药膳真的没问题吗?” 纪若眉头蹙起,“你是说我下毒?” “我并无此意。”顾云栈斜睨汤盅里的黑灰色汤水,意有所指,“二城主亲自看顾有容哥的药,就是怕有容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病情加重。” 纪若哂笑一声,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里全是委屈,丝丝缕缕地勾着江何,变脸极快。“阿容,你认为我是会给你下毒的人吗?我们可是挚友啊!” 你是。江何心道,你都给我贡献了小一百的仇恨值了。 顾云栈也收了箭弩拔张的气势,微低着头的样子也很委屈,“有容哥,我只是担心别的药会与二城主给你准备的汤药相冲,反而对身体不好。” 虽然不知道俩人为什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但不想吃药膳的江何这次果断站顾云栈,“我明白阿聆的好意……” “可是阿容,这可是我给你熬了很久的药膳啊!”纪若不满道。 抱歉,我真的不想吃。 江何挠了挠脸颊,一时并未开口,袒护之意已经明了。 纪若气得瞪红了双眼,又看了看顾云栈,见对方朝他讥讽一笑,他又被气到。江何不愿意吃,那他只能从别的方面来压顾云栈一头。想了下,他将汤盅盖上,主动认错道:“是我思虑不周,这药膳还是算了。不过阿容,今夜风大,你还是别出去了。” 江何若有似无地点了头。是的,他也不想跟顾云栈出去。 不过二人都没发觉,顾云栈又开口反驳,“有容哥先前躺了数日,用膳后出去散步也利于早日痊愈!” 纪若道:“可阿容现在病还没好,出去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顾云栈自然不死心,他就是过来偷令牌的,没想到现在冒出来一个纪若阻拦他的路,他不甘心。 “我会照顾好有容哥的……” 江何捧着脸坐在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左一右二人争吵的模样,敲了敲系统:他们在吵什么? 系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江何脸色一变:?? 系统不敢再抖机灵了:他们本来就不和,上一世和这一世,刚来锁阳仙城时二人就有过矛盾,顾云栈瞧不上纪若,纪若也对顾云栈没好感。 江何松了口气,莫名有种后院起火的感觉,分明不是他的后院,他却要坐在这里被二人夹在中间。 唉…… 听见这一声轻叹,二人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江何。 纪若应是料到江何不喜欢他们太过吵闹,所以收敛了几分张扬,不过漂亮张扬的脸上还是充斥着不满,他道:“阿容,你自己决定吧。” 第12章 顾云栈本来想跟江何说他刚刚答应过的,但看着江何这张脸,他始终开不了口。上一世江何刺他那一剑时纪若也在场,那时他们还是好友,顾云栈认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合起来骗他的,那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于是一双本来还有些希望的眼眸缓缓垂下,不再言语,看似很委屈,又像是以退为进,博取同情。 纪若轻哼一声,桃花眸子望着江何,笑颜极致艳丽,“阿容,夜里风大,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顾云栈搞黄了他的事,他也不会让顾云栈好过。纪若就是这样的人,此刻看着顾云栈时也是满眼得意。一个小毛孩,是斗不过他的。 江何被二人一起盯上只觉头皮发麻,匆匆起身跟二人说:“你们先聊,我去解个手,很快回来。” 纪若:“……阿容!” 不等二人反应人已经朝屋内走去。这种争风吃醋的场面他是真的没见过,没法应付,他又没有对象。 江何走时,系统忍不住吐槽:宿主,除了尿遁,你还有别的借口吗? 江何如实道:没有。 江何没回房间,而是偷偷从花厅后门溜出去了,在二人眼皮子下绕出了青莲居,直接到了庭院外。 外头蝉声阵阵,夜里确实风大,身为城主,江何却要站在庭院外高高的墙下,一身萧瑟,默默望天。 身后青莲居传来二人的说话声,并不比方才的争吵弱上多少,衬得外头的孤星冷月越发清净。 此情此景,江何觉得有一点点凄凉,忍不住在心底吟诗。 月…… 什么诗跟月有关来着?江何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等等,屋顶上跳过去那个黑影是什么? 江何眨了下眼睛,重新去看,一开始还道是看错了,没想到几重屋檐上刚飞越过的那点黑影也是一顿。而后远处那个浑身裹着黑色布料的人回了头,映着月色的眼睛忽地迸射出极亮的光芒,飞身朝他这边折返而来。 江何一脸茫然,直到看到那个人落到了身后的高墙上,他目光追随过去。此刻近距离的看着那个黑衣人,江何一脸慎重。搞不好这个穿得一身黑乌鸦似的大兄弟跟原主认识,就是半夜路过撞见了来打个招呼的吧? 然而下一刻,站在墙头的黑衣人在月下拔出了长剑…… 雪亮剑光刺痛江何的眼睛,同时墙头上那黑影一晃,就要近他门面,雪刃灼灼生光,杀气浓重。 江何这时哪里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个刺客,也是来追杀他的! 剑来的一瞬,江何心中猛跳,眼疾手快侥幸避开。这一剑虽然落了空,极其凌厉强悍的剑气却狠狠削断身后几株梅树,旋即,几株梅树接连倒地,咔嚓咔嚓发出不小的声响。 江何嘴唇紧紧抿起,这个黑衣人真是一点也不友好! 这个人跟昨晚不一样,不管纪若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来,他昨晚只是试探,而这个人一出剑就是狠招! 江何与那黑衣人对了一眼,对方眼里的肃杀森冷至极。 庭院外梅树被斩断的动静并不小,附近的人都能察觉,这时屋里的二人也停下了争吵,纪若和顾云栈面面相觑,朝外喊道:“谁在外面?” 惊动到了这里的人,想必他的剑侍们很快也会过来。 江何没有回答,望了眼庭院内的灯火绰绰间闪过的两道人影,在黑衣人再提剑来时,竟转身朝庭院外拔腿就跑。 纪若不弱,顾云栈也在里面,江何不去求救,跑的时候却想得明明白白的。纪若昨晚来刺杀他,不管有什么隐情,他现在过去找纪若,那身边的刺客就变成了两个,再加上顾云栈,那就是三份的危险……所以他才来这里两天而已,为什么天天有人刺杀他! 黑衣人似乎也很意外,惊动纪若后本来有了些退意的剑锋在江何逃走的这一刻再亮锋芒,也追了上去。 江何慌不择路,就近钻进了梅林,昏暗复杂的地形让黑衣人没有办法很快追上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盲头苍蝇一般乱窜。黑衣人穷追不舍,他更是跑得喘不过气了,偏偏现在根本使不了灵力,没法跟人打。 系统急道:“宿主,我来帮你!” 江何回头看了眼,扶着梅树喘气:行,你快点! 系统应好。 梅林到了尽头,前头是一个长廊,一角凉亭中青纱缥缈。 回头路是不能走的,江何只好钻进长亭里等待系统出手,黑衣人出了梅林后没了障碍,转瞬竟到了他身后,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有些晚了,回眸那一眼时黑衣人已经朝他一剑斩来。 修真界便是如此残酷,没有灵力,纵使神识再强,身手再快,也敌不过对方此刻雷霆万钧的这一剑! 系统怎么还不出手! 那一剑狠戾剑气直指门面,额前一缕碎发也应风落下,在风中打了个卷儿,缓缓飘向地面。 江何一咬牙,随他吧,反正死了也不会痛,都是系统太慢了的锅!他就不该信任这个三无系统的! 但江老祖的求生能力极强,心里吐槽系统的时候还是自卫了一把,发丘二指并拢,正要做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江何忽然感到腰间一紧,脚下就踩空了…… 不,应该是被人抱了起来! 江何一脸惊悚,有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他后腰上,紧接着强硬的力道将他拽开,他不受控制地撞进一个硬邦邦含着水汽的怀抱里,被转而环在腰间的那条手臂虚虚抱着退开数步。 电光火石间,他已脱离了雪光剑锋之下,耳尖不经意擦过一片柔软的肌肤,冻得他浑身一抖,随后在鼻尖晕染开来的,是清澈淡雅的冷香。 说时迟那时快,森寒至极的剑气紧接着袭来,分明近了二人眼前,一道剑光破空而来与长剑相撞,只听‘叮’的一声,黑衣人的剑便被打偏了。 转瞬间江何腰间的手已经松开,黑衣人也被打退出亭子外。 江何和救了他的人站得极近,所以他一眼就见到了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裙,而后目光渐渐往上,看清比他还要高挑一些的年轻姑娘的容颜。 眸中似笼着寒霜孤月,五官端正精致,眉目英气,只是…… “你没事吧?” 江何:“……!” 就算这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亲近如他们二人的距离才听得到,可这为什么……是一把男人的粗嗓音! 江何呆怔摇头,不确定地盯着这宛如月中仙的姑娘看,当他见到这姑娘的脖颈时,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她”有喉结! 对方见他站得稳当,就没再关注他,黑暗中剑光闪过,她掌心上便多了一把窄长灵剑,之后她望向了亭子外的黑衣人。黑衣人亦握紧着手中长剑,似是有些避讳,并未再近前。 江何还盯着这个白衣姑娘看。对方真的很高,比他还高出许多,穿着雪白长裙的骨架也不小,但很匀称秀美,腰身柔韧纤细,而且握着剑站在他面前的样子真的很帅……她这张脸也是顶好看的,只是神情淡漠了些。 晚风穿堂而过,亭中青纱迭起,月色将女子的肌肤映的白得过分,她散落腰间的发梢上还滴着晶莹水珠,像是刚沐浴过,衣裙也不大整齐。 江何怔怔撑着石桌喘气,目光在女子和黑衣人之间游移。 只见晚风撩动了女子散落脸颊的青丝,露出苍白肌肤上一点惊艳血色,江何猛地嘴角一抽。 红……红色的泪痣! 与黑衣人僵持不过几息之间,附近传来一阵不小的人声,由远及近,是紫苑领着人来寻找城主。 江何回神,又望了眼那黑衣人,对方见情况于他不妙,果真收了剑转身就闪进了黑暗梅林里。 黑衣人一走,白衣女子不知从哪里取出剑鞘,将手中的乌金长剑收剑归鞘。似是江何的眼神太过直白,她还望他一眼,说不清楚是帅还是美的一张雌雄莫辩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 她又用那把低沉的粗嗓音说:“怎么每次见面,你都在被人追杀。” 果然是他! 江何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确,眼角红泪痣的位置如他昨夜见到的无差,这不就是昨晚在屋顶上救过他的那个逼格极高的男人吗? 就算他穿上了裙子,俊美的五官稍微易容过,江何也很快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他”而不是“她”。 这时江何已经完全忽略了对方的问话,看对方熟稔的态度,又住在仙府里,明显也是认识原主的人,想到这里,江何赶紧敲了系统: 系统,他是什么人! 第13章 系统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它之前刚准备出手帮忙来着,没想到慢了一步,“……宿主,我也不知道……” 江何: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穿了裙子的红泪痣还在看着江何,那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哪怕是江何在他的目光下也有无所遁形的惊悚感,江何扶着胸口,一脸惨白大口喘气,不是他装病,而是刚才那样的逃跑对一个病人来说真的很不友善。 所幸远处的紫苑已经领着人往长廊这边来,红泪痣的目光便移开了去,江何深吸口气,命令系统: 马上找到他的资料! 系统:宿主稍等! 没过一会儿紫苑就过来了,意外的是纪若和顾云栈也跟着来了。 没等江何喘匀气,纪若那团红影就跑了过来,看都不看红泪痣一眼,直接越过他扶住江何。 “阿容,我听说有刺客马上就赶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嘴上说得好听,可昨晚这货还来刺杀他呢。江何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只摇了头,而后掀起眼皮子看了看对面的红泪痣。这人倒是坦荡,一言不发站在边上,居然有点看戏的意思,随后他目光一转,对上顾云栈泛着红血丝的眼,不知是恨还是什么…… 仇恨值+100! 好了。现在江何知道是什么了。 可这青衣少年刚给他刷了仇恨值,又继纪若之后过来扶住他右手臂,脸上神情才是稍稍放松了些。 “有容哥,你没事就好,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在我杀你之前,你可一定不能死。顾云栈在心底补充道,也将江何的手臂抓得很紧。 江何呼吸一顿,这小孩……咬牙切齿的小样儿真是有意思。不过左边是纪若右边是顾云栈,江何夹在中间怪难受的,就算这俩人现在没有再吵了。他正想推开俩人,手臂刚动了动,紫苑忽然跪倒在他们面前。 “属下该死,竟让此刻潜入青莲居让城主受惊,请城主责罚!” 身后几名不怎么出现过的紫衣剑侍也随之跪下,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俱是低头认错。江何只好跟她们说:“此人修为不低,也是我疏忽了,今夜之事不怪你们,都起来吧。” 几名剑侍面面相觑,紫苑只好领头起身,发髻上缀着的绸带幽紫花纹隐隐浮现,长长的末端缀着的银质流苏便荡起一阵轻微而悦耳的铃声。 “谢城主不罚,今夜多亏夫人相救,是属下等学艺不精,今后定潜心修炼,不敢再让城主涉险。” 江何随意点头,不过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奇怪。 同样觉得奇怪的还有纪若,“什么夫人?” 纪若下意识看向一直站在距离不远但和江何也绝不亲近的位置上,一直被他们忽略的红泪痣。虽然红泪痣身高骨架都不似一般女子娇柔,脖颈上还有喉结,但他站得远了,光是一身长裙与易容过的脸就很容易混淆视线。于是连顾云栈也看了过去,神色怔忪。 紫苑才发现纪若和顾云栈都不认得红泪痣,而江何和红泪痣一直不开口,她便道:“这位,是城主夫人。” “什么!”纪若和顾云栈齐齐惊呼。 他们居然也不知道吗?江何看了看他们,其实他也是才知道。 他下意识看了看红泪痣,正巧对上对方朝他淡淡望来的一眼,吓了江何一跳,催促系统:查到了没有! 系统没敢说话,弹出桌面给江何看—— 数据已丢失! 江何险些吐血三升:你怎么没说过原主还有个老婆! 系统:可能……是因为原主本来就是十八线炮灰,系统并未完全抓取他身边的所有人的信息吧? 江何快气死了:你还有脸问我?我不管你什么数据丢失,反正给你一分钟,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那边厢,纪若惊讶过后,松开了江何的手并拉开距离,看着红泪痣说:“从前没听说过阿容娶了妻,我来了仙城半年,也没见过嫂子。” 顾云栈并没说话,但也默默松了手,而后看向江何。 仇恨值+100 说好的顾云栈跟江何只是单纯的欺骗和被欺骗的关系呢?他有老婆跟顾云栈有什么关系?大概没人能理解到江何现在的无助,别人看他,他看红泪痣,可见对方比他冷静多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紫苑想起这位夫人的性子,只好再解释:“纪公子来做客前夫人已入了仙城,但夫人身体有恙,需要静养,这半年来鲜少外出。” 所以这就是纪若在锁阳仙城待了半年都不知道江何有个正房夫人的真相了,而且看顾云栈的表情,连他这个重活一世也在锁阳仙城待了许久的人都不知道有仙城这个人的存在,本来并不对付的二人对了一眼—— 总仇恨值在这一秒加了三百。 身边两人怨气冲天,江何嘴角一抽,算着一分钟什么时候才过去。 众人皆沉默着,而红泪痣却一直都没说话,江何这才想起他那粗嗓音,应该是怕暴露,也就这时,红泪痣朝他轻轻颔首,不言不语的,持着剑转身就走。这可不行,他得赶紧甩掉身边两人,红泪痣就是他的救星! 江何赶紧看了下桌面时钟—— pm8:35。 一分钟已经过去了,他用神识将系统揪出来: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系统叫苦不迭:在查了!真的在查了!啊找到了!他名沈清宵…… 得知红泪痣名字的时候,江何可算松了口气,眼看着人走出来一段距离,他喊道:“沈清宵!” 本来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出了声,众人便都朝他看去,沈清宵也回头望他,眼角泪痣明媚灼灼,英气的眉尖轻挑,像是在询问他做什么。 江何毫不犹豫从纪若和顾云栈中间走出去,“我送你回去吧。” 沈清宵一双冷淡眸子沉沉看他,须臾后,竟真点下头。 江何松了口气,吩咐紫苑道:“我今夜就在夫人这歇了,你们都回去吧,今夜我遇刺之事不必惊动小叔叔,他最近辛苦,这种小事没必要让他烦心。阿聆,小若,我这里还有事,夜深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将所有人都安排好之后,江何就跟着沈清宵走了。 似乎有沈清宵在,连紫苑也放心了,纪若看着和江何一前一后走着的背影,总觉着有些古怪。 “沈清宵吗?” 他低喃一声,忽然侧首看了看顾云栈,对方却是冷着脸,从前他们也见过几次,这少年总是跟他作对,但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头一回,应该是很不开心,但纪若却觉得心情极好,他笑着问:“顾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顾云栈斜睨纪若一眼,而后留给对方一个白眼转身就走。纪若笑容一顿,轻哼一声,见紫苑等人还防备的守在这边,他才朝院外走去。 江何跟在沈清宵身后,一路上总忍不住偷偷看他。 系统偷偷八卦:宿主,你觉得沈清宵有问题吗? 正巧沈清宵回头,江何坦然相对,于是对方就移开了视线。 江何才回复系统:他的资料呢? 系统诡异地沉默下去。 识海里几根神识揉杂而成的金色藤蔓在海面冒出了个头,系统不得不快速回应:我这就给宿主发! 非要虐虐才听话,呵。江何冷笑。 很快系统发来了沈清宵的资料。江何打开一看: 沈清宵 性别:不详 年龄:未检测到 职业:—— 修为:—— 身高:186cm 颜值:9.5分 好感度:0 仇恨值:0 ……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江何木着脸召神识困住系统。 系统急急求饶:“宿主,系统检测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江何:除了能看出来的基本资料外什么都没有,而且为什么连性别都是不详!他明明是男人啊! 系统觉得委屈,虽然被神识捆着不痛不痒,但这会屏蔽了它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触,于是它道:我怎么知道他是男是女?我又没有掀开他的裙子看过。 江何:他有喉结…… 不过颜值分倒是让他之前说中了,真是9.5分,就算易容成女子,那张脸也是相当有看头的,江何就多看了沈清宵几眼,不料又被沈清宵捕捉到,他眨了下眼睛,故作正色。 沈清宵生得极其好看的一双眸子看着他,问:“你今夜要留下?” 闻言,江何诡异地红了脸。 第14章 走在前面的这个穿着雪白流仙裙的男人,是江何现在这具身体的夫人,江何心情复杂,看着他颀长秀美的背影,忍不住默默心疼起昨晚被他击坏的那个发冠,这家伙厉害着呢,对他也好像也没恶意…… 不怪江何目光灼热,独身五百年的漫漫修行路,沈清宵也算是他头一位“夫人”,江何觉得他挺有趣的。 二人走到梅林外的长廊一角。漫漫月色,锦鲤池前是一座小楼。 沈清宵领着江何走向阁楼。 “看来江钰是忍不下去了。” 江何先是讶异沈清宵这把一听就是男人的嗓音突兀响起,才后知后觉地应了话,“昨夜不是他。” 言下之意,便是今夜的刺客就是他。 江何知道,确认过江钰的眼神,的确与白日里他发现古玉时是一样的,而且在锁阳仙城内修为这么高的,敢对城主下手的人能有几个? 白天刚给他刷了五颗星,晚上就来刺杀他,江何猜想一定跟他房间里捡到的那块古玉有关。那块玉应该是原主落下的,原主找到了那块曾经属于他剑仙父亲的碎玉,从而导致江钰当晚就来刺杀他。 小楼里灯火通明,布置很是素净,应该只有沈清宵一个人住,地方不大,但整理得很舒适。江何亦步亦趋跟上,前头的沈清宵解了剑放在桌上,一回首便对上险些撞上他,幸好江何及时止步。 沈清宵其实很高,即使穿着裙子,江何跟他站一块才发觉原主是真的矮,他仰起脸对上沈清宵,见对方神色淡漠,一如刚才纪若和顾云栈一左一右簇拥着他时,沈清宵也是这样站在一旁无声看戏。 这个身为原主夫人的男人,其实很古怪。江何不想得罪他,他甚至对这个男人很有兴趣,便笑道:“昨夜多亏你出手相救,还有今晚,沈清宵,谢谢你。” 沈清宵坐下,慢条斯理倒茶。 “你现在打算如何?” 就算沈清宵是他名义上的老婆,江何也不至于完全对他放下戒备,论套话的功夫,他也是信手拈来:“还能如何?” 沈清宵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如极具威严的审视。 系统问:宿主,沈清宵是不是发现你不是原主了? 江何没有理会系统,站得笔直端正,其实也有一些僵硬,沈清宵是原主的夫人,即使他很少出门,但他一开口就说出江钰刺杀他的真相,看得出来他跟原主关系匪浅,保不准,真是原主的夫人…… 这个,江何觉着有点尴尬,因为他占了人家夫君的身体。 “江钰对你动了杀心,你可曾想过同他撕破脸皮?”沈清宵说,五指执起青玉茶杯置于浅薄唇边,幽黑眸子微微垂下。 “他到底是小叔叔……” 看他喝着茶,后面江何故意没再说下去,给了听话的人很大的想象空间。这样的忽悠在纪若那里使过一回,到了沈清宵这里再用,简直是一句毫无破绽的万金油,果然蒙混过关。 沈清宵点头说:“也是,现在东西还没有拿到。” “什么东西?”江何试探道。 沈清宵一顿,抬眸朝他望来。江何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说错话了,苍白的嘴唇抿了抿,仍对上沈清宵探究的目光。 或许是江何的态度太过坦然,沈清宵面上渐渐冷淡下去,虽然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但很明显的,江何感到整个屋里的气息都变得冷凝下来。 沈清宵身上有一种很矛盾却也相当融洽的气质,他就算穿着裙子,易了容,身上逼人的气势仍一直存在着,如他两次挡在江何面前救下他的强悍剑气,此刻便是放大了数倍,他的五官也带上几分凌厉。 他其实长了一张江何理想型的脸,这样一张冷艳且高级的脸,江何目不转睛,情不自禁伸出嫩红的舌尖舔唇,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他想要……这张脸。 如果穿过来时可以选择的话,江何对沈清宵的身体是非常满意的。 直至修长五指将青玉茶盏搁到桌面,细微的声响让江何眼皮子一颤,他回了神,沈清宵无声起身,几乎是俯视着他,英气而雌雄莫辩的脸一如昨天夜里江何见到他,他站在屋檐上时背后的那一轮冷月一般。 江何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表情也不是作假,沈清宵大抵是着实看不出来什么,须臾后说:“你受伤之后,记性倒是不大好了。” 江何急中生智,凝重道:“没有,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不过你尽管放心,那东西,我一定会拿到的,只是我今日得罪了江钰……” 话说三分,才会更可信。 沈清宵果真被转移了重心,“你如何得罪他了?” 江何觑着沈清宵的表情,斟酌道出几分真相:“我今日不小心让他在我屋里发现了我父亲的玉佩,他一看到父亲的玉佩就很激动。” 识海里的系统提醒道:宿主,未检测到沈清宵的资料,他可能是隐藏角色,而且实力不弱,你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江何当然知道要小心,他只是在试探沈清宵。 沈清宵又坐了回去,“既然是你们锁阳仙城的私事,那便不必告知我了。” 看来沈清宵和原主之间并不是亲密到可以将家事告知对方的关系。这样江何也能暗松口气了,但想起来一件事,他突然还有点惊悚—— 他们应该没有过肉体关系吧?他无端觉得屁股有点痛…… “你既然不打算在这时同他撕破,那就忍着,起码在明面跟他动手之前你要把东西拿到手,否则……”沈清宵顿了下,说:“你伤势严重,还未痊愈,坐吧。” 江何点头坐下,他压根不知道沈清宵说的是什么东西,答应就是了,屁股刚沾凳子,沈清宵又喊了他名字。 “江何。” “有事?” 江何怔了怔,看向沈清宵。 来这里两日,他还没有完全融合进入这个世界,身边的人却是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不过至始至终也只有沈清宵这么喊过他的名字,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他代入感强了许多。 沈清宵道:“这次你受伤,江钰他……” “此事与他无关。”江何道:“不是小叔叔做的。” “我只是告诉你,你的药被江钰下了毒。你受伤之事是顾云栈做的,你应该不会一点也不知情,昨夜你是去找顾云栈才遇刺的。” 江何对沈清宵这个人愈发好奇,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想了下,道:“小叔叔哪里我会应付,顾云栈之事我也会处理,你放心,我会尽快拿到东西的。对了,顾云栈就是方才跟着紫苑来找我的那个少年,穿青衣的。” 沈清宵看着他,“我知道。” “另外一人是纪若。” 沈清宵挑眉。 于是江何接着说:“是昨晚刺杀我的人。” “他不是你朋友吗?” 江何其实很不耐烦做戏,尤其是退休后在小虚天逍遥了那么多年,还没谁能让他屈尊降贵讨好的,他对着沈清宵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甚至在这时,他还有些殷勤的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又如何清楚?” 沈清宵怔了下,这话说得他和江何多亲密似的,今晚的江何整个人都很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只是说:“你是希望我帮你查他?” “若是方便,再好不过。” 沈清宵能查到江钰在他药里下毒和顾云栈给他下药这两件事,肯定大有来头,而他又不清楚刺杀过他的纪若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能借此查清纪若的身份也挺好。毕竟从现在的状况看来,他不得不了解更多信息。 现在这种无助迷茫的处境都是101这个三无系统害的,身为系统,给他的资料居然一点用没有,搞得他要自己去了解环境,还要做任务!江何要是可以选择,早就把这个破烂系统扔一边儿去了,还不如他老婆好用! 只是沈清宵没有很快回答,他抿了口茶水,沉默思考。 等待回复的时候,江何在识海用神识缠上系统泄愤:因为你没有提前告知,我突然多了一个老婆。 系统喊冤:沈清宵身份不明,宿主可以不必这么认真啊! 烛火下沈清宵不带半点表情的脸上看起来非常威严,冷厉的眼眸缓缓撇开,江何指尖便是一颤。 他是真的喜欢这张脸: 不,我做不到。 系统当机了一秒:宿主,你是不是对沈清宵一见钟情了! 江何一顿:滚! 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他只是看沈清宵颜好,以及因为他和原主是夫妻关系的份上免不得让他有点在意。他好歹也是活了五百年的老人家了,怎么可能会对沈清宵一见钟情? 沈清宵慢慢放下茶杯,眉目间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江何盯着他看的眼神,但他还是点了头。 “好,我帮你查。” 江何一笑,眼里几乎映着星辰。 “那就麻烦你了。” 沈清宵英气俊秀的眉头一皱,不是厌恶,而是觉得奇怪。 这位历来神憎鬼厌的城主大人,今晚怎么笑得如此讨喜? 第15章 城主遇刺一事很快在仙府炸开锅,四处火光骤起,人影憧憧,守卫愈发严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掠进院落。 庭院中无人。 江钰扯下面巾,所幸他的住处向来不让人近前伺候,不过江何遇刺之事很快就会有属下来告知他,他刺杀失败了,还得尽快回到这里善后。 “回来的挺快啊。” 一道嗓音徒然在身后响起,江钰眸光一寒,缓缓回首望去,那一袭红衣似火立在幽暗假山前,嘴角含着三分讥讽。 是纪若。 江钰被发现了,除了初时有点惊讶,他却不紧不慢收回剑,转身朝点了烛火的屋里走去,纪若竟也跟上。 “你为什么要杀江有容?神剑还没到手,你就忍不住了吗?” 江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管的太多了。” 纪若冷笑,“要神剑的人是你,我可是来帮你的。” 江钰推开房门,不言不语解衣带,纪若也不躲,倚在门前看江钰除下那一身夜行衣,将往日端庄雅正的白袍披上,一转眼又是锁阳仙城里温润如玉的玄玉真人。 “不给一句解释吗,玄玉真人?” 庭院外的喧闹声越来越近,江钰将发冠戴上,神色冰冷,“他好像发现了五年前的事,若是让他揭穿那件事……”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给了纪若一枚你应该懂得的眼神。 纪若哂笑,“他怀疑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纪若不是他,自然不会体会到他心中的恐惧。江钰没再解释,一边收拾仪容,问他:“你来做什么?” 庭院外已有脚步声靠近,纪若也听见了,便直言道:“今夜那个沈清宵到底是什么人?” “二城主,属下有急事禀报!” 门外传来属下的求见,江钰忙不过来,浸了寒潭似的眸子映着庭院外的火光,与纪若擦身而过。 “我会去查。” 啧,看来他也不知情。纪若挑眉。 “你还有事?” 沈清宵毫无起伏的低沉嗓音划破小楼中的静默,江何摇头,看了眼天色,“没事,你要休息了吗?” 沈清宵搁下茶杯,细微声响在这安静的小楼里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江何头一次跟他接触,觉得新奇又刺激。 直到沈清宵那双映着寒星的眸淡淡斜他一眼,这眼神约莫是可以更加凌厉的,但他易了容,柔和了五官,反而更将右眼下那一点殷红泪痣衬得明媚。 “你若要留下,那请便。”说罢,他起身朝小楼上走去。江何也匆忙搁下茶杯跟上沈清宵,正踩上阶梯的人便停驻回首,“你还有什么事?” 他站在高处,江何更要仰望着他。 江何眨了下眼睛,厚着脸皮,表情真诚地继续试探,“我们不是夫妻吗?理应同床才对吧?” 沈清宵道:“这里没有外人。” 短短一句话足以让江何摸清楚他们的关系,沈清宵和原主应该是逢场作戏的假夫妻,实际上并不亲密。 楼梯边沿摆着的一盘说不出名字的天蓝绣边的素白小花,江何低头看花,沈清宵微不可查地眯起了眼,看向他的发顶。这人莫不是转性子了,往日里对他防备至极,今夜居然主动送上门来,竟然还想跟他同房。 “你救我数次,江钰和纪若都发现了你,恐怕你这里不会再清静。”江何找着借口,抬头看向沈清宵,“或许我之后会常来叨扰你。” 江何在一步步试探着对方,沈清宵知道他今夜奇怪,但他也从来看不透江何这个人,便认为江何是在提醒他现在就应该把戏做全。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静默须臾后,沈清宵默不作声转身上楼,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但拒绝的可能更大。 江何看他不搭理自己反而暗松口气,打算在楼下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得了,虽然他是看上了沈清宵的脸,但他又不是真的基佬。 谁料这时楼梯上传来沈清宵的声音—— “上来吧。” “上……来?” 江何又诡异地红了脸。 系统觉得这个发展不太对,偷偷问江何:宿主,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找顾云栈吧,做任务要紧啊! 那一身雪白长裙已经消失在楼梯口,江何抬腿踩上楼梯,一边打量着小楼上的布置,不耐烦道:你闭嘴! 系统本来还想提醒江何做任务的。城主令还被他收在储物戒里,顾云栈和任务更是日常被它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宿主忘到脑后。可江何觉得它烦死了,上楼时顺便用神识裹住了系统,屏蔽了它的一切感知。 小楼上素净得很,楼下花厅里还布置了许多花草盆栽,楼上除了必要的一些家具外便是几个书架,拢着檀香的青纱缠绕在朱红檐柱上。 楼上的空间并不算小,最为瞩目的是书案布置之外有个视野开阔的挑廊,贴着窗纸的雕花推拉门并未阖上,外头可清晰见黑夜茫茫,缀着几点星光,仿佛还是对着能瞧见日月升起的方向,正应了‘望月楼’的名号。 沈清宵静静站在他身后,江何却不自知,等他打量完楼上的摆设回头,对上沈清宵探究的眼神时险些吓到。沈清宵毕竟是原主的妻子,不管有没有感情,江何便有了退意,干笑道:“若你不喜欢,我还是回去吧?” 沈清宵凝视着江何,目光渐渐往下,落到他小腹上。 “你伤势不轻,忍了这么久,不疼吗?” 江何还真的不疼,便摇了头。沈清宵应该是不信的,淡淡斜他一眼,忽然,他伸出手按在他小腹上。 “……你!” 江何被吓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探入一丝灵力窥探他的丹田,贴在小腹上的手凉凉的,那处肌肤也像是被冻住似的,冷得他心下一颤,赶紧抬手紧扣住沈清宵并不纤细的手腕,那一丝灵力竟然就此被阻断。 沈清宵诧异抬眸,江何反应极快,羞涩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不管是原主还是江何,他们根本不会让人近身,也不会让人触碰他的丹田,因为原主的丹田里可能有着所有人都想得到的神剑,而江河向来惜命。 沈清宵神色自若地应道:“看看你的伤是真是假。” 他的表情看起来无辜极了,江何轻笑一声,他现在没有灵力,但刚才被那么一碰他险些就把神识威压放出来了,那才会真的暴露身份。 “当然是真的,丹田受损严重,我现在既没办法修炼,也用不了灵力了。” 这倒是实话,沈清宵刚才只是匆匆一瞥,但也摸清了他的丹田的确受损严重,按说他应该很痛苦,这几天的脸色也确实很憔悴。 但他没有松手,掌心按在对方下腹,隔着几层轻薄的衣料。而他没收手的根源在于江何也没有松手。江何的手心很温暖,甚至有些滚烫,很用力地握着他,指节都泛起一抹苍白。 二人之间的动作其实很暧昧,沈清宵垂眸看去,眉头无声蹙起。 于是江何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夫人看清楚了吗?” 这种不正经的语调,和他此刻嘴角懒散的笑,怎么看,都是沈清宵最厌恶的模样,他冷淡道:“看清了。” “夫人看清了就好。” 江何笑了一声,这才将他的手松开。没了桎梏后,沈清宵看着手腕上显出的一圈淡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这点江何不是没看见,沈清宵不喜欢他的触碰,可他碰了,沈清宵也不会跟纪若那样给他刷仇恨值。沈清宵对他的情绪几乎是非常平静的,不管是好感度还是仇恨值,一丁点都不会有,所以江何觉得他很有意思。 揉揉小腹上被人摸过的地方,江何笑着掩去耳尖不适的微红,“今晚的事,如果江钰或者纪若再来一回,我恐怕是真要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沈清宵不紧不慢道:“你放心,没拿到东西之前,我会帮你。” 江何根本就不知道沈清宵在说什么东西,也猜不透沈清宵这个人,不过看沈清宵的态度,他们应该是合作的关系。他说,“那便麻烦夫人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清宵马上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看向江何下腹,目光隐晦而阴沉。 “需要我为你疗伤吗?” 江何摇头,沈清宵摸他一下就足够让他毛骨悚然了。 沈清宵可能也是随口问问,点头后转身走向床边,当着人面,修长十指开始解衣带,“那早些睡吧。” “……” 江何别开脸,不过就算不看,耳畔也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就算沈清宵是男人,但是这个…… 他尴尬站着,余光不可遏制地瞥见沈清宵将衣裙放到矮几上,连小腹那寸被人摸过的地方似乎都在发热。 当然,只是那片肚皮在发热,根本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清宵也在留意着江何,除去衣裙后,剩下里衣里裤没动,他正掀开被褥准备上床,却又侧首望向江何,朱红泪痣在烛火下竟有几分妩媚惑人。 “你不是要一起睡吗?” 背着他老婆的身份还这么坦荡的喊他一起睡觉真的大丈夫吗? 江何失笑,这场景怎么怪怪的:他一个单身了五百年的人突然多了一个老婆,虽然这个老婆是个男的,说不定脱了衣服比他还大……不! 恐怕是沈清宵也在试探他,江何摇头,匆匆朝挑廊外走去。 “你先睡吧,我待会儿再来。” 沈清宵解着里衣系带的动作一顿,微眯起眼睛看他清瘦的背影。 “好。” 床边传来一阵动静,很快归于平静。 江何坐在门槛上望着头顶那一小片星空,吹着晚风,不知为何心跳得有点快。夜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他琢磨着不如把系统放出来聊聊天? 很快他就否决这个无聊的做法。 被困在识海里的系统:??? 小楼里彻底安静下来,梅林里的蝉声便显得格外清晰,窸窸窣窣。 江何抱着双臂靠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深夜里晚风寒凉,一刮过来时,他冷得打了个喷嚏,临发出声响前急忙捂嘴。再吹下去就是修士也得生病。想着,江何回头看了眼—— 素色床帏未曾放下,他名义上的“妻子”沈清宵果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也不是□□,他还穿着衣服的。江何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轻轻拉上门,顺道把边上窗也关了,将晚风阻隔在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真冷,算了,还是一起睡暖和…… 第16章 桌上那一盏烛火摇摇晃晃,照清沈清宵的睡颜。 沈清宵平躺着,双手交叠小腹上,睡姿极其端正,如瀑乌发在软枕上逶迤散开,阖上一双冷厉眸子后,他的五官也柔和了不少。 因此江何才放心地看沈清宵的脸,发觉他用的幻术连他也看不破。 床很大,沈清宵留了内侧的一大片位置,江何拢了拢外袍,看着温暖的被窝有些眼热。 江何想了下,伸出手慢慢靠近沈清宵,目光在沈清宵紧阖的眼和身上来回梭巡,对方呼吸绵长,像是睡得很熟,对江何的无声靠近毫无反应。 黑影渐渐覆盖在沈清宵身上。 沈清宵身上没有哪里动过,但他的指尖有些紧绷,如果有心人看了,会觉得这是以指为剑的防备姿态。 五指距离沈清宵的手还有一寸距离时,江何忽然一顿。 江何警惕看向沈清宵的脸,抬手在他面前摇了摇,见他真的没反应,才将手伸向他的手腕,随后握起…… 于是沈清宵的指尖动了下。但下一刻,江何另一手轻轻将被压在小腹上的锦衾拉出来,他的手很快又被放了回去,连江何手里的温度都没感觉到。而后江何抓着锦衾一角,轻缓拉到沈清宵脖子下,将他的身体都盖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何起身朝书案前走去,不过走到半路又回了头,脚步放得很轻,像是做贼一样,慢慢靠近床沿,然后指尖慢吞吞够着沈清宵放在床边矮几上的女款长袍。 明知道对方没听到,他还是小声说:“借你衣服用一下,我有点冷。” 沈清宵:“……?” 江何屏着呼吸拿走衣服,抖开裹在自己身上走回书案前,整个身体裹在外袍里,蜷缩在圈椅里。 沈清宵的外袍不太厚,但在室内到底没有外头冷,江何累了一天早就困得不行,眯了会儿眼很快就睡着了。 等江何的呼吸平稳下来后,原本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沈清宵睁开了一双清冷如霜的眸子,他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再偏头看向披着他的女款外袍趴在书案上睡着的人,神色复杂。 梅林深处,望月楼窗台对着正东方。 阳光哗啦一下泼洒在江何身上,他才终于醒过来,可趴着睡了一宿身上累极了,他实在是不想动,嘟囔两句发发起床气后又埋头接着睡。 “江何。” 有人喊了他一声,迷糊间江何烦躁抬头,正要怒骂是哪个敢吵他睡觉的小王八蛋,谁知一睁开眼就对上沈清宵那张脸,“谁……沈清宵?” 调子急转而下,很有些诧异。 沈清宵衣服已经穿好了,连发髻都梳好了,斜斜插着几根簪子,发间缀着纯银流苏,一动就清脆的响,不施粉黛也相当端庄秀丽。 江何很快坐直,“你醒了。” 沈清宵站在窗前,正好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日光,其实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早就在江何面前坐了很久了。 “紫苑在楼下等你。” 江何还有些迷糊,片刻后才点头,“好,那我走了。”他刚起身,肩上还披着的衣服便往下滑落,江何赶紧除下外袍,有些羞涩地还给沈清宵。 “你的衣服。” 沈清宵接过,看着他不说话。沈清宵到底不寻常,在他面前江何没发脾气,揉着脸朝楼下走去。 “等等。” “何事?”江何迟疑回头。 沈清宵随手将外袍放下,脸上分明也没有什么表情,大概是今早的阳光太过暖和,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让他看起来竟有些娴静柔和。 他一步步朝江何走来,到了跟前,抬起修长白净的手伸向江何,江何怕他又跟昨晚那样乱摸,下意识退了半步,按住丹田。但沈清宵的手却到了他锁骨前,并未触碰他的丹田。 他在整理江何睡得微皱的衣襟。 江何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你的剑侍还在楼外等着,在外人面前,你我是夫妻,若是你这样一身狼狈下去了,她们会怎么想?” 江何顺着话道:“那该如何?” 沈清宵拿那双疏离清冷的眸子看他,倏然,浅淡柔软的唇角勾起柔柔一笑,吓得江何身体僵住,但重头戏还在后头。沈清宵朝他笑道:“夫君莫急,你头发乱了,妾先帮你梳头。” 夫……君?! 从沈清宵口中说出这二字,江何整个人都被雷得外酥里嫩,直到他被沈清宵按在梳妆的铜镜台前坐下,发冠也被拆下来,才缓缓回神。 这大抵是沈清宵对他昨夜连喊了几次的“夫人”的回应吧。 盯着被随手放在镜台上的发冠,继上次被沈清宵准头极差打烂了的那个发冠后,江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铜镜中可见二人模糊的面容,沈清宵趺坐在他身后,手中玉梳缓缓梳过他的头发。或许是铜镜太过朦胧,沈清宵此刻竟然温婉得不像话。 “夫君在紧张什么?”沈清宵问。 他的嗓音一听就是明显的男人嗓音,并不太粗,低低沉沉的,稍有几分清脆,也很好听,而被他刻意压着时,竟像极了绵软缱绻的江南小调。 但昨晚明明不是这样的,沈清宵不是很嫌弃他的亲近吗?他突然转变的温柔态度吓得江何有点害怕。 “没有。” 沈清宵低低一笑,呼吸擦过江何耳尖,他不适地偏开头,但对方的手先一步按在他肩上,让他无法躲避。 铜镜里沈清宵的脸险些贴上江何耳尖。 “夫君若是没有紧张,昨夜为何不敢上床?” 江何老脸一红:“……” 上什么床,说得这么坦荡真的好吗? 沈清宵望向铜镜,这一刻他几乎和江何头靠着头,很亲密。 “夫君,你最近变了不少。” 话音落下,江何立马扯出敷衍的假笑,“我哪里变了?” 沈清宵按在江何肩上的双手缓缓往下,指尖在他发间穿梭而过,更显得肌肤白净。他确实是在给江何梳头,十指也撩起了一部分青丝,而后稍稍往后退开一些,唇边却是冷笑。 “你在跟我装傻?” 江何默默看着那张让他艳羡的脸,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铜镜内的沈清宵低眉顺眼,一双巧手将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江何,我的耐心不多,我护了你半年,你至今没把我要的东西找到,现在江钰要杀你,你求我帮忙,总不能忘了你跟我的交易吧?” 沈清宵突然变调的话语很有些让人惊悚的危险气息,但江何真的不知道原主跟沈清宵有什么交易。 沈清宵大概是不想用刚被他拆下来的发冠给江何束发,一抬手便在自己发间取下一支通体玉白的素净玉簪,在江何的头上比了比。 但在那之后,细长的五指握着玉簪忽然滑落江何脸颊,尖利的一端仿佛就要戳破他的脸皮。 江何表情一僵,先是琢磨着玉簪的成色,眼睁睁看着玉簪尖端自脸颊轻轻滑过,最后落到他脖子上…… 铜镜内可见玉簪尖端正指在他脆弱的脖子大动脉上。 玉质像是冰水上浸过一般,凉得很,尖锐的一角似要刺进血脉,那一片肌肤竟隐隐有些刺痛。 此刻哪怕这玉簪再值钱,江何的注意力也不得不回到沈清宵身上。 停至脖子上后玉簪暂时没了动静,只静静地抵在动脉上。 沈清宵不轻不缓的语调接着在江何耳边传来,像极了话本里那深山老林中森寒白骨所化的妖精,姿态亲昵地向他靠近,但眸中阴寒却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盘大口将他连皮带骨嚼吧嚼吧吞吃掉一样,诡秘而危险。 “你从前就在敷衍我。” 江何:“……”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幽怨呢…… “江何,我不管你藏了多少心思,但你想要得到我的庇护,就必须遵守诺言,尽快从江钰那里拿到我要的东西,否则,你就去死吧。” 话毕,冰凉的玉簪自江何脖子上轻轻划过,真如被划破皮肉一般,激得江何一阵颤栗,有种脖子上的血液就要喷涌而出的错觉。虽然他断定沈清宵不会杀他。而沈清宵也确实没有杀他,他只是拿着玉簪在江何发间比划了几下,而后斜斜插进他发髻上。 梳妆完毕。 沈清宵轻拍江何僵硬的肩膀,面上恢复了之前的淡雅,冷幽幽的眸光越过江何,与铜镜中的他对视。 “好了,夫君可以走了。” …… 江何从望月楼里出去时,心里还在心疼滴血。他的发冠,被迫换了一支并不太值钱的玉簪…… 这一回,沈清宵略胜一筹。 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紫苑忙上前欲扶他,却被江何摆手拒绝。 紫苑见他的发冠换做了玉簪,衣服也整理的妥妥帖帖,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又速速低下头去,问道:“城主现在要回青莲居吗?” 江何点头,抬腿走向长廊。刚走出一步,他在锦鲤池前犹豫了下,还是回眸望了眼,顿时眼瞳紧缩—— 一身素白衣裙的沈清宵正站在二楼挑廊的美人靠边俯视着他。一如初见时给他的印象,如月中仙。 但这幅神仙皮囊下,他的眼底的光却是冰冷的,透着浓浓的恶意与威胁,像染血那一瞬的刀光。见江何看来时,还朝他遥遥一笑,暗藏机锋。 “……” 江何抽着嘴角回以假笑,一转身便面无表情赶紧走人。 沈清宵绝不是普通人,第一次见面坏了他金贵的发冠,第二次见面克扣了他第二个更值钱的紫金发冠! 破财了却压根没挡灾。 次次见面都损失惨重,为了不再大出血,江何想,他和这个正房夫人看来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第17章 从沈清宵那里出来江何才把系统放出来,系统憋了一晚上,一透气就喋喋不休警告江何不准再屏蔽它。 江何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反正101什么用都没有,就只会提醒他赶紧散尽家产去死而已。 回青莲居的路上,江何在长廊上见到一个小姑娘,远远地瞧了一眼就停了下来,这小姑娘没见到他,正在长廊对面的花园里嘿咻嘿咻的练剑,看得出来每一件都砍得很费劲,即使她用的只是小木剑,但她长得太小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流仙襦裙,身上戴着叮叮当当的银饰,看着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边上还紧跟着几名粉衣剑侍,排场不小。 而据江何了解,整座锁阳仙城里,剑侍只会听从城主的安排。 紫苑解释道:“大小姐生辰刚过便吵着要学剑,二城主只好让蕊儿教她,才刚学了几日。” 那小姑娘应该就是原主妹妹,原主身上没有得到剑仙传承晗元神剑,或许就在这小姑娘身上。 这晗元神剑又仿佛一道保命符,江何想,若是他们兄妹二人没有晗元神剑,可还能活下去? 或许能打探点消息。江何本来不想靠近原主妹妹的,但思索了下,脚步又挪了回去,朝花园里走去。 系统在江何走过去时就主动调出了原主妹妹的资料,约莫是跟原主关系越亲近的人资料越齐全,原主妹妹的资料是江何见到比较齐全的了—— “她就是江小甜?”江何有点吃惊。 系统问:有问题吗? 江何:我之前怀疑过江小甜可能是原主的私生女…… 系统:不,是你妹…… 江何当即正色:系统,有点素质,不要骂脏话! 系统接着:妹。 江何:…… 翻着江小甜的资料,江何想起之前在储物戒里翻到的银手镯,那应该是原主打算送给江小甜的生辰礼了吧? 紫苑紧跟在江何身后,神色紧绷,因为从前城主是不允许大小姐学剑的,态度非常坚决,但他刚受伤没几日,二城主就让人教了二小姐学剑。 江小甜今年才九岁,生辰刚过没几天,娇小玲珑,身高不足一米二,模样生得不差,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五官倒是跟江何这张脸有三分相似,应该是亲兄妹不会错了。 这时江小甜也见到了江何,握着木剑的小手抖了下,收了剑势跟边上的粉衣剑侍说着话就要走。 江何眉梢一挑,在小孩屁颠屁颠跑路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跑什么?” 江小甜目光闪烁,偷偷把小木剑藏到身后去,瞪眼睛反问他:“你又出去花天酒地了是不是!” 江何:“……” 这是妹妹会跟哥哥说的话吗,而且她说话真不客气,很早熟啊…… 江何摸摸鼻子,“什么叫又?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江小甜鄙视地看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臭江何你伤还没好又出去鬼混,嫂子都要被你气死了!” 闻言周围几个剑侍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这小孩挺好玩的,一脸心虚的diss人什么的,恶人先告状。 资料里原主是不准江小甜练剑的,江何刚才也大致了解过。原主或许也猜测神剑在江小甜丹田里,只要她一日不练剑,一日没开始修炼,她身体里的神剑就不会被人发觉,别人也不会知道神剑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不过这小孩还知道沈清宵,看样子还很义愤填膺…… 江何哂笑道:“我刚从你嫂子那里出来的,我昨晚歇他屋了。” 江小甜小脸一怔,震惊是有的,更多的是羞涩,红着脸怒道:“谁要听你昨晚在哪里睡!” 有意思。 江何摆手让紫苑和蕊儿几人退下,说:“行了,我没怪你私自学剑,你也不要管大人的事。” 江小甜通红的脸呆了下,随后惊喜道:“真的可以让我学剑吗?” “那你还是不要学了。” 江小甜才刚高兴了一下,小脸又沉了下去,满面阴云。江何看她现场变脸挺有趣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骗你的!” 江小甜百感交集,一时开心一时愤怒,最后皱着脸怒瞪江何,哼道:“臭江何,大坏蛋!” “怎么喊人的?”江何伸手摸她脑袋,诱哄道:“喊哥哥?” 江小甜拍开他的手:“我不!” 啧,还不喊哥。江何看了眼不痛不痒的手背,笑了笑。 江小甜偷瞄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声嘀咕道:“你连我的生辰都忘了,还好意思叫我喊哥……” 听着还有些委屈,江何这就想起来储物戒里原主早就准备好给江小甜的生辰礼,但他不太舍得拿出手。 “你生辰?什么时候?” 江小甜果然怒瞪他,“你果然忘记了,江何你就是个大混蛋!以前每年都会送礼物给我的,现在带了新人回来,就连我生辰都忘记了!” 如果仙城大小姐现在不是委屈到眼睛红红的话,这幽怨的话听着还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江何忍笑说:“我前几天不是受伤了吗?醒来时早忘了时候。” 江小甜质疑道:“真的吗?” 江何问:“那你想要什么?” 江小甜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小孩子到底没什么心眼,虽然性子是有些出人意料,犹豫了须臾就告诉了江何。“小叔叔在教我修炼了,我想要一把灵剑,可是小叔叔说灵剑太重了,我现在还拿不起来,那我想要一个储物法器,我要把大家送我的礼物都收进去。” “小叔叔都送了你礼物了,那不就行了?” 江小甜撇嘴,“那不一样。” 江何顿了顿,忽然摇头叹气,随后将手伸到江小甜面前,江小甜问他干嘛,他只示意人去看。 等江何张开五指后,掌心上赫然是一只白玉小盒。江何说:“真的,喏,早就给你准备了礼物了。” 闲在他识海里的系统见状也有些惊愕:宿主,原来到了你手上的东西,居然还能再送出去?真是惊奇! 江何回复:你挺了解我的呀。 系统立马又沉默装死了。 江小甜见到玉盒后眼前果然很惊讶,脸上的小傲娇也渐渐没了,她接过玉盒,问:“这是什么呀?” 问话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玉盒,见到里面精巧的银手镯后眼前一亮,立刻就拿了出来把玩。 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喜欢这种会发出叮当声响的小饰物,连她发髻上的小蜻蜓夹子也是缀着银流苏的。 江何说:“这是储物手镯,没设禁制,你现在没有灵力也可以用。” “真的吗!” 江小甜脸上迸射出惊喜,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江何,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露出了小巧虎牙。 江何起了兴趣,伸手过去,“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江小甜警惕抱着小木剑和玉盒往后退去。 江何也就没跟她抢,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看着往自己手上戴储物手镯的小孩,这才开始套话。 “刚才还替你嫂子委屈,我可记得你嫂子在望月楼静养,平时根本就不出门,你是不是老去打扰她?” 得了礼物的江小甜格外软和好说话,“才没有,我只是去过一两次,” 小孩子的话还是不能全信的,她说去过一两次,那肯定是不止的。于是江何又问:“那你嫂子没骂你吧?” “嫂子才不是那样的人。”说着,江小甜抬头望着江何,竟还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不天天出去鬼混,对嫂子多一点关心,外面的人哪里还会说那么多难听的话?” 江何道:“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在背后说我。” 江小甜皱着眉没说话,不过对手上的小手镯是爱不释手。 江何又说:“我以后会改的,昨晚被人刺杀是你嫂子救了我,我也觉得他很好,所以以后我会对他好的。” 江小甜果然上当,被套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哼,我知道,要不是嫂子救命你小命就没了……可是小叔叔不喜欢嫂子,你以前还常常跟小叔叔吵架,你要是真的知错悔过,以后就不要顶撞小叔叔了,好好做你的城主,可能小叔叔也会接纳嫂子的。” “小叔叔不喜欢你嫂子?” 江小甜今年才九岁,四岁那年他们的父亲就陨落了,她从四岁起就是江钰带大的,会维护他很正常,不过江钰不喜欢沈清宵,这让江何有点在意。 江小甜没说话,这大概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实。 江何顺着话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不喜欢你嫂子?” “你忘记了?半年前嫂子进门的时候小叔叔就不同意,小叔叔说嫂子来历不明,可你非要留下嫂子,还跟小叔叔吵架……”江小甜也是困惑,“臭江何,嫂子原来那么厉害的吗,她居然也是修士,她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江小甜不知道,江何也不知道,不过原主可能会知道,可惜原主那个死鬼早就不见了…… 江何敷衍道:“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这话招来江小甜的不满,“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九岁了,我也开始修炼了,以后肯定比你厉害。” 江何嗤笑摸她脑袋,“要比我厉害?你野心还不小。” 江小甜没像刚才那样拍开他的手,但也并不温柔地抓着他的手挪开,小脸上有些古怪地看着江何,“你今天怪怪的,送我礼物,还说要改过自新,对嫂子好,而且你居然还喊小叔叔,你以前不是都叫叔父的吗?” 江何随口应道:“我说了要改的。” 江小甜哼唧两声,专心玩着储物戒,江何心里并不冷静。 难怪江钰会这么决绝的来刺杀他,不单是那一块古玉,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喊错了称呼,让江钰起了疑心。 失策,真是失策。 只是江钰昨晚没刺杀成功,今后不知道会怎么对他,看来他即将要完成的任务将会很困难。 可就在这时,系统突然说:宿主,江钰不能杀。 江何:为什么?之前没这规矩。 系统解释:经检测,二城主江钰是比宿主更高级的配角,他还有更重要的戏份,所以宿主不能杀他。 江何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比他高级一点的炮灰npc吗? ——可江钰要杀我,我怎么做任务? 系统沉默了下:宿主加油↖(^ω^)↗ 加油你**! 江何面无表情屏蔽了系统,之后默默打开了桌面每日签到领取抽奖券,这事他一直牢记着,于是又到了惊险刺激且喜闻乐见的抽奖环节。 一切都非常顺利,点击抽奖按钮,数据加载中,一圈一圈的转着,终于停了下来,奖池上亮了起来—— 恭喜玩家获得“掐掐”瓜子一包! 江何:“……” 识海里怒摔系统,这奖池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18章 今天是难得安静的一天,如果不论抽奖抽到的玩意来看。 江何舒舒服服泡在浴池里。没有纪若,也没有顾云栈的一天,泡泡温泉浴什么的,果然很惬意。 就目前得来的信息,江何可以推断出一个事实,原主身边的所有人除了江小甜和紫苑都对他抱有恶意,包括并没有给他半点仇恨值的沈清宵。江小甜之所以会除外,是因为江何回来后江小甜的好感度才慢慢地过来了。 江小甜不愧是亲妹妹,对原主的仇恨值是有几分,但好感度也有五分,也就是说,之前的初始好感度是这个亲妹妹贡献了一半,她的好感度大概比较迟钝,江何回来时才收到提示,叮叮叮的增了一百三十多好感度。 系统检测情绪值的功能还是挺有用的,起码可以验证人心,尤其是在江何现在一切陌生的状况下。 帮助顾云栈揭开锁阳仙城秘密的任务还是停留在8%的进度条,江何才刚来了两天,本来这事是不着急的,结果发现自己一手烂牌,现在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正靠在浴池边闭眼想着怎么合理地把城主令牌给顾云栈时,房门外忽然响起了紫苑的声音—— “二城主,城主他还在沐浴,容属下禀报……” “不必,你退下吧。” 不用听后者的声音,江何都能清楚知道来人是江钰,昨晚才刺杀过,现在又来? 江何有些惊悚,他现在衣服都没穿泡在浴池里呢,而屏风外的房门已经被人打开,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江钰一直没有说话,屋里就只有水声,故而他的脚步声变得格外清晰,也很慢,浴池很大,是个活泉温泉,江何也在慢慢靠近岸边。 等下江钰要杀他的话,他得趁机先穿了衣服,不然下场只有两个—— 第一,光着膀子被他杀死;第二,光着膀子逃出去裸奔。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江何也是哑口无言,江钰为什么抽着这个时候过来! 终于,江钰停在屏风外,他温润的声音也在屏风外传来,他问:“容儿,小叔叔可以进来吗?” 可以?不可以? 江何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但绣着山河图的屏风上人影一晃,那一身高洁素白的玄玉真人已经走了进来。 那你还问什么问? 江何往下沉了沉,把肩膀以下都藏进了烟雾缭绕的水面下。 “小叔叔……” 江钰就站在岸边,双目沉沉地看着江何,但江何回以他的目光太无辜,根本看不出来半点恨意,他静默了须臾,才重展温和笑容。 “容儿没事就好。” 江何很快反应过来,江钰又在演戏了。 也是,既然大家都没戳破脸皮的话,能做一个风风光光的仁善君子自然比要亲手杀死侄儿的恶人要好。 江何也笑了,“看来是昨夜之事惊动了小叔叔,紫苑真是,我都跟他们吩咐过不能惊扰小叔叔的。” 在这种情况下江何感到非常尴尬,他边说着话边朝岸边划水过去,谁料一片影子靠近过来,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到了,“容儿不用起来,你身体有恙,多泡泡灵泉也有好处。” 那一片阴影已到了面前,江钰半蹲下来,拦在岸边笑吟吟地望着他,还朝他招手,“容儿过来些,小叔叔顺道帮你推拿一下。” 江何嘴角一抽,往水下又沉了沉。 “不用了小叔叔……” 拒绝的话没说完,江钰已经挽起袖子按上江何肩膀。他的手有点凉,或许是在温泉里泡了太久,是他身上太热了,激得江何浑身一抖。 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江钰手一动,他就跟过了电似的,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是被按得服帖了,心道这人手法真好,不去干按摩师浪费了。 “在小叔叔面前,容儿不用害羞。”江钰笑道:“说起来你小的时候,小叔叔还给你洗过澡,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也是我们锁阳仙城顶天立地的城主大人了。” 温泉里雾气氤氲,江何趴在汉白玉岸边,江钰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说:“小叔叔一直对容儿好,都怪容儿之前不懂事。” 怀念从前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江何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他知道说多了反而容易穿帮,到时候江钰拿个妖孽附身的名头真名正言顺把他这个假城主给拿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钰叹道:“从前的事就不提了,刚才听小甜说你有心悔过,只盼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我倒是有些吃惊。” 江小甜还真说了,手脚真快,不过看江钰的态度,江小甜跟他说的话应该还是让他转变态度的关键。 江钰又说:“昨夜之事都怪小叔叔疏忽,想必那刺客和上次给你下药之人定是一伙,此事小叔叔一定会彻查,你便好好养伤,一切都有小叔叔。” 江何点头,“麻烦小叔叔了。” “自家人,怎么会麻烦呢?”江钰看了看江何,笑容染上几分深沉,“容儿,听说昨夜是侄媳救了你?” 可算问到点子上了,江何淡笑扯过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已经跟江小甜保证过了,以后会对她嫂子好的,小叔叔你就别训我了。” 江钰笑容一顿,摇头叹息,满脸宠溺,“你啊……” 江钰没再问什么,待了一段时间就走,等被按得毛骨悚然而又浑身酥软的江何从温泉里爬起来时,他觉得自己都被泡成一颗发菜了。 把皱巴巴的自己从温泉里捞出来,江何继续回房间休养。 纪若和顾云栈今天一天没来找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江何反而乐得清闲,待在青莲居里补觉。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江何睡饱喝足抽完奖,再次获得一包薯片,他已经能冷静的,合理的怀疑抽奖功能的奖池百分之八十是个小卖部了。 吃完薯片听系统絮叨半天,他才打算挪一下窝去找顾云栈“谈谈话”。 但还没出门就让沈凉截走了。 那小管事见了他老是红着脸,说是江钰喊他过去有事。 江何只好跟他走了,路上故意刷一下小管事的好感度,不过一路过去也就刷了三十积分,到了门前小管事就红着脸跑了,江何倍感惋惜。 在院门前就听见里头小孩的说话声,江何领着紫苑进去时也见到了教江小甜学剑的蕊儿,就知道江小甜也在里面,这才暗松口气。 江小甜在这里,江钰应该不会再动手了。 进门时正听见江小甜的笑声,跟江钰撒娇说她学剑学得很好,没有偷懒云云,江何便是一声轻笑。 江小甜回头看见他,抱着江钰的手臂也松开了,叉腰横眉。 “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何不等她爆炸就问江钰,“小叔叔找我有什么事?” 江钰对这兄妹二人的吵架司空见惯,抬手揉揉江小甜脑袋,让她坐到桌旁,笑道:“容儿先坐。” 江何只好坐下,还以为是江钰查到了在他香炉里下药的真凶,不过江钰说的却不是这件事。 “下个月十六就是你的生辰,容儿,今年你的生辰要怎么办?” 江何呆了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生辰礼物,这么说来下个月他可以收到很多宝贝吧?想着眼睛就亮了起来,不过在江钰面前他还是很矜持的。 “一切听小叔叔安排吧。” 江钰点头,“好,那就跟往年一样,我会邀请各门派前来……” 江钰跟江何说了一大堆事宜,江何根本不知道这个门派和那个门派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反正大家都会来给他贺礼就够了。 二人聊了一炷香时间才谈完,江小甜听得一脸不甘。 “为什么我生辰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啊?” 江何说:“因为你不是城主。” 江小甜闷哼一声。 江钰只是笑,看起来格外宽容温和,“等小甜长大了,要行及笄礼之时,小叔叔也给你办一个跟哥哥一样的生辰礼可好?” 江小甜一听立马笑开来,真应了名字,笑得格外甜。 江何静静看着,心道难怪江小甜这么信任江钰,江钰对她相当宠爱,若是他没有打算杀了她哥哥的话。 江钰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说:“说来前阵子我得了一枚青叶果,此灵果乃玄级上品灵药,可遇不可求,服之有强效治愈内伤的功效,对于刚步入修炼初期的修士而言也是能快速辅助进阶的高阶灵药,我拿着倒没什么用,容儿,小甜,你们可想要?” 说罢,他示意侍女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匣子打开后,里头是一只通体翠绿灵果,看着不过樱桃大小,滚圆的模样又像一颗宝珠。 江小甜一见到灵果就睁大眼睛,“哇!” 江何对经过没什么兴趣,这灵果对他和江小甜都有用,江钰这是想让他们兄妹二人为了青叶果争起来吗? 果然,江钰循循善诱道:“小甜,你想不想要?” 江小甜当然是点头,她才刚开始修炼,如果得了这颗灵果,她就能很快进阶了。只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很快褪去,认真道:“还是算了吧,臭哥哥病得那么严重,这颗灵果给他吃吧,我是可怜他这么惨而已!” 江何当场哂笑,臭丫头好学不学,学人家傲娇,喊哥哥就算了,还加个臭?说是可怜他这么惨? 约莫没能达到江钰的预期,这一刻系统在识海里给江何报数:宿主,江钰又给你刷了9点仇恨值。 第19章 江何不是常看桌面,没成想系统还给他报数,他听了只想笑。 江钰只好将匣子推到江何面前。“小甜知道为哥哥着想我就放心了。那好,这枚青叶果还是交给容儿吧,下次小叔叔再给小甜找一枚。” 这灵果对江何可有可无,在江钰这待了一会儿,江钰就让他们回去,但走之前跟江何说了两句含糊的话。 他说:“容儿,先前调查香炉的事有了些眉目,小叔叔有句话不管你喜不喜欢听都得说,你最好还是离纪若远一些。若是可以,同顾家的小少爷多亲近些,顾家刚没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来到这里,挺可怜的。” 江何当时只是点头,没想到江小甜居然跟他走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小甜别开脸支吾道:“昨晚听小叔叔说你病得很严重……臭江何,你现在好一点没有?” 江何揉她脑袋,“喊哥,不准叫名字。” 江小甜努力扒拉他的手:“你快点松开我!不准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江何偏不松手,还笑着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摸头才不会长不高,我告诉你,常摸头才会长得快。” “……你才是谣言呢!啊,你快点松开我,不然我要打你了!” 可惜江小甜小胳膊小腿的,顾忌江何的伤也不敢太用力,被江何按着脑袋咿咿呀呀地扑腾好一阵都没脱困,眼看要炸毛了江何才松开她。 江小甜摸着头瞪江何,余光瞥见游廊远处走来的一个人,鼻子皱了皱,“不跟你玩了,我走了。” 江何也见到了那个人,是纪若。隔得有些远,对方一时还没见到他,看江小甜满脸嫌恶,像是故意躲着纪若,他便喊住人,“你怕纪若?” 江小甜回头怒瞪江何,“谁怕他了!他是坏人,我只是不想跟他玩,也不想见到他!” 跟哥哥是挚友,妹妹却讨厌他,江何觉得有故事,“他哪里坏了,平日里不是挺好的一个人吗?” 江小甜怒道:“你那是被猪油蒙了心!小叔叔都说了让你别跟他玩了,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哼!” “小叔叔是担心我的安危,好吧,那你说说他坏在哪里?” 江小甜犹豫了下,还真跟江何说了,“他刚来仙城不久时我在后山碰见过他,我当时捡到了一只生病垂危的兔子,想把它带回去让蕊儿治疗,可是纪若他说不用……” 江何问:“然后呢?” 江小甜小心瞥了眼远处的红衣人,小声而愤懑地说:“我还没有把兔子带回去给蕊儿看,他说那只兔子本来就活不长了,得的病是治不好的,然后就当着我的面给兔子下了一点毒,药,把兔子给毒死了。” 当时纪若直接毒死了野兔,江小甜一时懵住了,呆愣愣地看着死兔子,纪若还朝她笑,说—— 你看,它现在不会再痛苦了。 江小甜把当时跟纪若吵架的事说了,一开始江何还以为是江小甜孩子气,不过听着更像是纪若刷新了江小甜的世界观。的确,纪若的做法过于冷漠,虽然只是对一只野兔子…… 可以不救,但却剥夺了它生还的机会,这不太像是正派的作风。 江小甜嘀咕:“他下手太快了,明明做错了,害死了小兔子,他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而且他同样是来历不明,小叔叔也说他恐怕是魔修。” 江何没理会后面那句话,“在他眼里,他确实没有错,你觉得把兔子带回去救治是对它好,纪若觉得给它下毒让它不再痛苦是为它好,你们的出发点其实都一样,但也一样自以为是。” 江小甜不服,“我要救,他要杀,我们哪里一样了?或许小兔子还有救,如果兔子是一个人,他这样做就是剥夺了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 这小孩倒是想得通透,江何问:“那你们可有问过兔子要不要活?” “那是一只兔子,怎么问?” 江何笑了一声,“那小叔叔怎么看?” 江小甜顿了下,有些迷茫,“小叔叔也说他没错。” 江何便笑着点头。 江小甜有些生气,却只是皱着脸问他:“他没错,难道是我错了吗?臭江何,如果换了是你,你碰到了这样一个垂危的人,你是救还是杀?” “救。”江何说。 得到赞同后江小甜的眼神又坚定起来,“你看,你自己还不是要救?那为什么你们都说纪若没有错?” “你的比喻太绝对。单从这件事上来看,没有对错,因为此事不能用对错衡量。他认为他没错,而你也认为自己是对的,从出发点来看,你们都是一样的,只是你们的观点不同,选择用不同的方式帮兔子减轻痛苦。” “那是什么意思?” 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江何,少了几分娇蛮。 江何摸着她的头,笑说:“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有一点你要谨记,你若守不住本心,那,你就会变成他。” 江小甜似懂非懂,“我不要变成他。” 二人说话间纪若也见到了江何,朝他遥遥一笑,正要过来。 江何停下对小孩的忽悠,拍拍她脑袋提醒,“过来了。” 江小甜一回神,立马皱起小脸,她还是对纪若非常不喜,拍开江何的手,提着裙摆小跑离开。 没过一会儿纪若也过来了,看小姑娘气冲冲的背影,他笑了一声,姣好的容颜上还有点郁闷,“大小姐居然还在为那只兔子生气。” 江何笑而不语。 江小甜其实没看错,以小见大,纪若绝不会是心慈手软的人。 可明明都是曾经对他出过手的刺客,纪若和江钰似乎都对对方十分排斥,同时仙府里还有沈清宵和顾云栈,那这个仙府到底是藏了几拨人呢? 江有容这个仙城城主,还真是活靶子一样的存在。 真有意思,江何感慨一声,原主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这么久,能死,其实也是一种解脱吧? 纪若摇头叹气,像是对江小甜的记仇十分无奈,而后看向江何,“阿容,你要回青莲居?我送你吧。” 江何点头应下,纪若会不会真的对他下手他是不清楚的,但这个人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按照系统的安排,他现在该做任务了。 二人边说着话一路朝青莲居走去,多半是纪若在说,江何不清楚旧事,听他说起往日游湖旧事,只偶尔点头。 快到青莲居时,江何打了哈欠。 纪若忽然低声问他:“怎么嫂子没陪着你,你的伤势可不轻。” 江何这才看他,一双黑幽幽的瞳眸异常沉静,半晌不语。 纪若的笑容渐渐凝滞。终于,江何开了口,“他呀,在养病。” 纪若暗松口气,心说江有容何时有过这般逼人的气势了? 但他就是奔着打听沈清宵这人的主意来的,便又问他:“嫂子这是怎么了?我也懂得一些药理,说不定嫂子的病我也能帮上一二。” 他哪里知道沈清宵是什么病,没准只是借口,他两次出手相救时不都是龙精虎猛的?江何正想含糊过去,忽然听见前头有人喊他。 “有容哥!” 是顾云栈。 江何眉梢挑起,难得主角又来找他了。 这时系统也激动起来:宿主!城主令,城主令! 是任务来了。江何本就打算把城主令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顾云栈,现在正好,他毫不犹豫抛下了纪若。 青衣的少年似乎在青莲居外等候已久了,江何朝他走来时,他却面向江何身后的纪若。 红衣与青衣的极致对比,二人对视的那一眼里像是滋滋闪着电光。 顾云栈勾起唇角,朝纪若一笑,挑衅之意非常明显。这让纪若感到困惑,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小少爷。 “阿聆,你在等我?”江何问。 顾云栈道:“是,前天夜里事发突然,但有嫂子照顾我也不方便打扰,今天就是想过来看看有容哥有没有受伤,不过没想到有容哥不在。” 少年将“嫂子”二字咬字非常重,江何权当没听到,就是陪小孩子过家家玩玩游戏,他笑着说:“我没事。” 少年清秀的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而后看向跟上来的纪若,深褐色的清澈瞳眸里闪烁着微光。 “纪公子也在呢。” 纪若回以粲然一笑,“是啊,好巧。” 二人的对视像是过了电一样,一看就是要吵架的势头。 第20章 不过这次二人没有一见面就吵起来。 几人进屋后,冒着热气的药就被侍女端上来,药跟以前一样有毒。江钰要压制江何的修为,无非是不想让他早日觉醒晗元神剑,并让其认主,而江何喝这药根本没有任何压力。 第一,他没有晗元神剑,第二,原主的丹田恢复了也没什么灵力。 当着几人的面喝了药,江何灌了一肚子药水后往嘴里塞了颗蜜枣,同时系统也恢复了他的味觉,这才问:“你们怎么这么巧都来找我了?” 纪若抢道:“上个月你不是问我一些稀罕灵药的习性吗?我找齐了资料,这就给你送过来。” ——系统,江有容查灵药做什么? 江何接过纪若递来的小册子,一边翻着,一边戳系统询问。 系统很快回复:未检测到……对不起宿主,我对不起你! 江何:……你还是滚吧。 系统很听话地滚回了识海深处。 江何翻了几页,发现小册子上的灵药都是天级灵草。 系统给的资料里解释过,此间世界的灵宝分为天、地、玄、黄四个阶级,每个阶级以上、中、下品来区分成色,而在其之上,其实还有仙级乃至神级的灵宝,不过这极其罕见,在地级就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了。 而纪若给的小册子里有好几样是天级灵草,夹带着一部分玄级灵草,都认真的画着批注,非常详细。 江何不确认原主是不是真的让纪若去查过这些灵草,但纪若炼毒,也精通药理,原主会请他帮忙查这些药的资料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将小册子合上,放在手边压着,笑叹道:“你若不提,我真就忘了这事了,多谢。” 纪若笑道:“阿容客气了,我可是很用心找了一个月才找齐了这些资料,不过说起来,阿容,你查这些灵药是不是跟嫂子的病有关?” 三番两次提及沈清宵,暗示已经非常明了,可惜江何也不知道,只能含糊道:“是也不是。” 纪若正要追问,江何却问起顾云栈,“阿聆怎么了?” 顾云栈先看看纪若,垂头踌躇道:“没什么,原本是我顾家之事,我不应该来打扰有容哥的。” “顾家?这可是大事。”纪若先一步开口。要不是他的神情夸张,江何都要误会他在关心顾云栈了。 果然,江何刚配合点头,纪若接着道:“不过顾小公子不愿说也罢,还是让阿容好好休息吧。” 顾云栈脸色一青,皱眉看向纪若,这厮怎么看不懂眼色,他刚才这话分明是嫌弃他一个外人在场,隐晦的表达要赶他走的意思好吗? “阿容刚喝过药,容易犯困,顾小公子,你既然不说,那我们就先走吧。”纪若说着起身,一双桃花眸笑吟吟望着顾云栈。 顾云栈本想拒绝,但发觉了纪若眼底的恶意,心知他今天不会轻易走了,只好咬牙起身跟江何告辞,“那行,有容哥好好休息,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还是待我查证后再说吧。” 主角怎么就走了?还没拿城主令呢。江何看得茫然,而后摇头失笑,纪若那小子太烦人了。 不过纪若给他的小册子江何还是看了,他有预感,这册子上一定有什么原主要找的东西,没准真的跟纪若所说和沈清宵有关呢? 要真是这样,江何专注翻着小册子,能在这找着关于沈清宵和他说的那件东西的线索就最好不过了。 出了青莲居,纪若快步追上顾云栈,“顾小公子,你方才想说什么呢?你真的知道你们顾家是被什么人灭门的吗?还是胡说骗人的?” “你别跟着我。” 顾云栈冷冷道,也并不否认刚才的话是借口。纪若不怕他的冷言冷语,紧跟在顾云栈身后,少年脸色越是冰冷紧绷,他就越是笑得灿烂。 “我不是跟着你,同路罢了。顾小公子,我一直就想问你,你好像很针对我,我之前得罪过你吗?” “是。” “什么时候的事?”纪若问。 这时顾云栈忽然回了头,虽然气势不小,但个子的问题还是导致他必须仰望着纪若,纪若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也露出一副求解的神情。 少年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双深褐色的眼底只映着一片血红,仿佛是映着纪若的红衣,又像是血光,一字一顿的,冷冷道:“你猜?” 纪若挑眉:“……” 如此拖延不是江何的作风,他想过直接把城主令扔过去得了,系统却告诉他必须让顾云栈自己来偷,否则顾云栈会起疑,并且,被关在地牢里的人也必须是顾云栈去救,这是顾云栈这个主角的经验,只能他一个人刷。 对此江何嗤之以鼻。 那行,系统不让他直接给,他就不去找顾云栈了,老老实实呆屋里得了,看累了就躺下睡个午觉。因此整个晌午他都在看小册子翻找线索,也不知道这会儿顾云栈被纪若缠上了。 近傍晚时,江何是被纪若二人在院外的争吵吵醒的,他伸了个懒腰起床,踩着梯子偷偷爬上墙头。 是纪若和顾云栈,他们正守在院门边吵架,江何见状起床气也消了。 ——系统,他们在吵什么? 争执中透露出几句“不要再跟着我”“我怎么得罪你了”这样的话,江何靠在墙头上,热闹看得兴起。 系统也不知道。 纪若和顾云栈看起来是吵架,但纪若还是嬉皮笑脸的,看起来是他死缠烂打的可能性比较大。 看着江何忽然想,如果他现在把城主令扔下去算不算完成任务? 江何看戏看得认真,也没发觉一袭白衣正踩过芳草地靠近他。 那白衣人仰望了墙头上的人片刻,江何仍毫无察觉,白衣人英气的眉宇微微蹙起,眸光一沉,宽袖下二指并拢打出一道灵力,灵力悄然漂浮至江何脚边,无声无息缠上脚腕。 下一刻,那道灵力猛地往外扯动。 “……谁!” 江何察觉到有人攻击时已经晚了,脚下一滑,晃得梯子都跟着左右摇摆,没反应过来就往下掉! 此时院外,隐约听见声音的纪若连争执都放下了,抬头望天。 “哎,我好像听到了阿容的声音,他在做什么呢?” 顾云栈丝毫不感兴趣,“你速速让开,否则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纪若便忽略了刚才的声音,桃花眼眨呀眨,冲少年抛了个媚眼,“顾小公子打算如何不客气?” “……你让开!” 庭院外继续吵了起来,庭院内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你没事吧?” 熟悉的嗓音在头上响起,被屏蔽痛觉已久,后知后觉没摔到草地上反而还被人接住抱在怀里的江何闻声倏地抬头——果然是沈清宵! 江何惊得双眼睁的很大,前一刻还在愤怒是哪个刁民在谋害朕,这一刻他只感到毛骨悚然! 反应弧特长的系统此时也是震惊:宿主,是公主抱诶…… “没什么。”江何嘴角一抽,赶紧从沈清宵怀里跳下来,系统这才响起警报,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问沈清宵:“你怎么来了?” 这个待在锁阳仙府里半年,几乎查无此人的城主夫人突然出门,沈清宵会来这里本身就很蹊跷。 “热闹看够了,就说回正事。”沈清宵甩了甩手,淡漠道:“方才你叔父亲自过来找我谈话,见我无恙,便嘱咐我过来照看他病重的侄子、我的夫君,城主大人,你怎么看?” “他也开始留意你了?” 听得出来沈清宵心情不太好,江何忽略前半句,只是沈清宵这个罪魁祸首还敢默认他是早就来了的,来了就来了,喊一声就是了,非得动手…… 说不准是江钰得罪他了,他来找江钰的侄子,也就是自己出气,由此可见沈清宵真的很小气。 想着江何就委屈,江钰作孽与他何干?沈清宵暗算他就算了,还故意在下面接他,良心发现了不成? “你怎么进来的?”江何想起来问,纪若和顾云栈还守在门前。 沈清宵道:“外头吵,别的地方进来的,你说‘也’?” 江何望了眼远处墙头,明白了。外头纪若和顾云栈还在吵,他便压低了声音,“进屋里说话?” 沈清宵面无表情点头。 今天沈清宵换了一身裙子,是比较宽松的款式,是月白的,裙摆处暗绣银白似雪的寒梅,在日光下隐隐绽放,不过江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二人走到门前时,江何才发现问题,“你怎么变矮了?” 今天的沈清宵比他矮了几公分,似乎骨架也稍有变化,更娇柔匀称,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格外明显。 “现在是白天。”沈清宵冷冷淡淡斜睨江何,越过他进屋。 白天光线强,稍有不慎,他的易容就会暴露。而上次江何见到他时是在晚上,他刚沐浴过,意想不到江何会来找他求救,故而当时的他易容就只做了一半,没有今天这么完美。 如果不是早就见过了沈清宵男装的样子,如果今日是他们的初见,恐怕他会将沈清宵错认成女子。 江何望了眼他的裙摆,啧啧称奇,跟上去解释:“今日纪若也来跟我打听你。小叔叔让你来照顾我,那你以后每日都会过来了?” 他下意识摸了把发间的玉簪,早把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但一想到沈清宵要跟他天天见面,他就忍不住回忆起那天失去宝贝的痛苦。 沈清宵打量完房间,缓缓转过身来,衬着裙摆暗绣的雪白梅花,他脸上的泣血泪痣极其艳丽。 “不是每日,我搬到这里了。”他看到江何不自觉摸过玉簪的手,眸光一暗,“喜欢我送你的玉簪?” 什么叫搬过来了?江何呆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朝他眨了下眼睛,“夫人送的,我当然喜欢。” 沈清宵勾唇冷笑,貌美绝伦,眼底森森寒意暗涌。 于是江何神色一正,立刻转移话题,“你要搬过来?” 第21章 正巧这时紫苑敲门进来,朝二人行礼。“夫人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城主房间的隔壁。” 紫苑连沈清宵的房间都安排好了,江何心情复杂,看来以后必须每天跟沈清宵见面了,他的宝贝们啊…… 不知道沈清宵做了什么,开口时嗓音竟变成了女子的,柔柔的调子,颇有些沙哑,他道:“不必收拾了,我就在城主这里,你下去吧。” 紫苑小声应是,款步退下,徒留下江何一个人石化了一般站在屋里面对沈清宵,而后者则一点也不嫌弃地掀开珠帘进了内室去。 系统:宿主……沈清宵跟你同居,不会有事吧? 江何揉了揉僵硬的脸,回了系统一句“同居你**”便跟进内室。 这时沈清宵已经盯上了他的床,不过见到他午睡刚过,还没让侍女们进来整理的床上被褥有些凌乱,沈清宵一时手痒,坐下收拾起来。 “……”江何问:“你真要住这?” “是你叔父的安排,身为侄媳,即便夫君是城主大人,也无法忤逆城主您唯一的长辈下达的指令,对了,今晚他让你我过去一起吃饭。”沈清宵铺好了被子,才回头看了江何一眼:“你不必紧张,我是顺便过来监督你,也是因为你这半年来毫无所获,耗尽了我的耐心,我这么做无可厚非。你只要认真做事,我便不会对你如何。” 可是……江何欲言又止,他真的不想跟沈清宵同居! 沈清宵发觉了他的不情愿,面色冷冷问:“你不愿意?” 江何呵呵一笑:“没有,我哪敢。” 二人没时间在屋里待多久,很快紫苑就请他们过去用膳。 江钰冷不丁搞个家宴,江何本来觉得麻烦,可现在听到紫苑的声音,他却感觉宛如得到了特赦。 “现在去会老狐狸,你可有话要说?”出门之前,沈清宵问。 江何木然摇头。从听到他要跟沈清宵同居时他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沈清宵刚问他东西找的怎么样,江何只能含糊推说江钰藏得太严实,蒙混过关,不过两个人要住在一起,迟早还是会露出破绽的,尤其是沈清宵实力不弱,他现在是和江何关系最亲密的人,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江何默默叹气,心知他这段时间恐怕都不能好好睡觉了。 正是华灯初上,泛着青黑的天幕下,廊下仆人们正在点灯,见着城主与夫人是纷纷屈身行礼。 二人没一会儿就到了花厅,江小甜早就过来了,在厅里说着话,而江何二人进去时,江钰手下的小管事沈凉刚出来,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沈凉脸色微红,一一向二人行礼,“城主,夫人。” 江何颔首,还没说话,小管事又跑了,他有些纳闷,不就是为了攒点好感度对沈凉殷勤了一点,这人现在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见到他就跑了。 沈清宵看出些端倪,低声问他:“他有问题?” 江何摇头,领沈清宵进了屋。 江钰没在屋里,就江小甜趴在桌边,桌面摆上珍馐美食,江小甜一见到二人进屋,那双眼更亮了。 “嫂子,你来了!” 江小甜不常见到沈清宵,今天难得有机会一块吃饭,她特意来早了等在这里,激动得脸都红了,这时捏着裙摆跑了过来,又不敢靠太近。 沈清宵神色自若地点了头,态度不远不近,“妹妹。” 他此刻用的还是女声,江何还是听不习惯,甚至起了鸡皮疙瘩。谁能想到沈清宵这人不但修为不低,会缩骨、会易容、还会变声? 他没搭理看见沈清宵就激动脸红的江小甜,问边上伺候的剑侍蕊儿,“二城主呢?他出去了?” 粉衣侍女态度恭敬,垂头应道:“方才沈管事来传话,说是寒山宗的宋云长老来了,二城主走不开,请城主、夫人和小姐不必再等了。” “寒山宗?”初来乍到,江何对这个名字实在没什么印象。 “西北数一数二的剑宗,宋云长老则是宗门内的执剑长老,除掌教外宗门第二人,修为高深,双十结丹,百岁成婴,而今已是化神大能。” 身边冷不丁响起一个清冷冷的沙哑女声,江何左右看了看,半晌才想起这是沈清宵的声音。他侧首问沈清宵:“宋云长老怎么来了?” 他看沈清宵,沈清宵却看向蕊儿,只是蕊儿还没回话,江小甜就蹦起来,举手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因为寒山宗有一个新弟子路过我们仙城时失踪了,至今已有半旬,所以长老才亲自来找人了,小叔叔说不能怠慢贵客,所以和寒山宗的人出去寻人了。” “就你知道的多。” 江何指尖往江小甜脑门一弹,看江小甜一脸的兴奋,谁不知道她是故意在沈清宵面前献殷勤。 江小甜捂着额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再看向沈清宵时又捏起了裙摆,装作文文静静的模样,“嫂子,小叔叔今晚不回来了,我们先吃饭吧?” “不回来了?” 沈清宵明显有些诧异,江小甜忙不迭点头,跟变了个人似的,激动不已牵着沈清宵到桌边坐下,压根没理会还站在一边的亲哥哥。 江何嗤笑一声,并不在意,倒是寒山宗来人让他有些疑虑。 得罪了寒山宗,江钰兴许能蒙混过关,但那个蛰伏在锁阳仙城里的魔修会怎么对待那些被抓起来的人呢?仙城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系统持续装死中。 江何的情绪波动系统是无法检测到的,江何也没有要问系统的意思,系统肯定不会说,或是不知道,左思右想,还是坐下来吃饭舒心些。 这一顿饭吃完,江何发觉江小甜是真的很喜欢沈清宵,鬼知道为什么,在他眼里,小孩子的喜好都是不可理喻的,沈清宵没生气就行了。 几人吃过晚饭后,江小甜依依不舍地跟蕊儿回房,江何和沈清宵对视一眼,也朝青莲居走去。 “你有话要说?”沈清宵忽然问。 江何吃饭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沈清宵早看出来了。 江何摇头,想了下,还是主动跟沈清宵说了,“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么多年来在锁阳仙城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这次能不能找到。” “你之前不就在查这事吗?” 江何一顿,原主也在调查这件事吗?他注视着沈清宵,对方的神情还是淡然如初,不像是在骗他,他干笑道:“是啊,不过没查到,现在还让寒山宗的执剑长老找上门来了,我在想,这次小叔叔会如何摆平此事。” 沈清宵侧首看向江何,“你怕他会赖到你身上?” 江何苦笑,“我不知道。” 沈清宵眉梢微动,慢慢靠近江何的脸,见状身后的紫苑立马低头看足尖,不敢惊扰二位主子。 “今晚……” 近距离看沈清宵的眼睛,轻易就能看清里头的冷意,沈清宵将声音压得很低,薄唇一开一合—— “不要太早歇下。” 江何眨巴眼睛,今晚要做什么? 沈清宵没再说话。 月上柳眉梢,游廊下亮一盏盏琉璃花灯,美不胜收。 二人并肩走着,江何频频偷看沈清宵,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沈清宵为何要他今晚不要早睡,莫非…… 沈清宵其实真的是个基佬,也暗恋原主,并打算今晚圆房? 这个念头一出,江何被自己吓了个毛骨悚然。还是算了吧,沈清宵扮女人是挺像,也挺美的,可他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他可消受不起。 一直默默看戏的系统忽然冒了泡:宿主,沈清宵今晚…… 江何:闭嘴,你不要再说话了。 系统:…… 无辜的系统被再度屏蔽。 回青莲居后,沈清宵在门口就吩咐紫苑退下,江何不是没看见紫苑不放心的眼神,可他也不敢阻止。 剑侍们出了庭院后,沈清宵把门关上,回头问:“准备好了吗?” 江何问:“准备什么?” 沈清宵的眼神明明跟之前一样冷淡,修长十指却在解外袍,一步步向江何走来,“你觉得呢?” 江何真不知道,他只看到沈清宵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等等!真的脱衣服了,沈清宵到底要对他干什么?! 第22章 江何有点紧张,而系统正巧在这时挣脱了神识交织而成的桎梏,冒出来看清状况后也吓了一跳: 宿主,沈清宵要对你做什么? 江何:…… 一时大意,没裹严实。 江何很快把系统牢牢裹在神识里,回答时已经恢复镇定,“刚才用膳时臭丫头说小叔叔今晚不回来了。” 当时沈清宵反应异常,江何想,这一定跟沈清宵今晚要做的事有关。 还真是让江何猜中了,沈清宵站在他面前,除了外袍,他没再脱衣服,颇为欣赏地看着江何道:“没错,你准备一下,跟我出去。” “去哪里?”江何问。 沈清宵果然不是要对他做什么,他在储物戒里取出来一身黑袍,就在江何面前穿了起来,“今晚江钰不会回来,我打算去他的宝库找东西。”说着,他给江何投来一个冰冷的目光,“若不是你迟迟找不到,我也不至于亲自出手。仙府宝库里藏着各色珍宝,说不定东西就在里面,而除了江钰,也只有你的城主令可以打开金库,江何,带上你的城主令跟我走。” 又是城主令,原来沈清宵是要去偷东西,可是原主既然有宝库钥匙,如果里面真的有沈清宵要的东西的话,原主会不给沈清宵吗? 于是江何谨慎道:“若是宝库里没有呢?” 沈清宵麻利系上腰带,清冷的眸子望向他,“你找过?” 江何道:“大概,没找全。” “那你今晚必须跟我去一趟。”沈清宵微眯起双眼,盯着江何,“你知道我的,我一定要去找过才会放心,毕竟,你已经耗尽了我所有信任。” 鬼知道原主和沈清宵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这家伙是真的很凶。 江何抹了把汗,点头叹气,“行,我跟你走这一趟。” 其实宝库什么的,他也有一点心动。不过很快,江何就兴奋不起来了。 夜色深重。 二人出了青莲居,偷偷潜进宝库所在的朱楼,楼里没什么珍贵物品,只摆了几件瓷器,江何跟着沈清宵走到回廊最末,才发现一道玄铁机关门。 沈清宵回头一个眼色使来,江何就自觉把城主令拿出来交给他,用城主令开了机关门后二人便入了宝库。 有城主令在手,潜入宝库并未触发到什么机关,江何原本没什么兴趣的,只是一进宝库,见到里头金闪闪的一堆宝贝后他眼睛都亮了。沈清宵把城主令扔回给他朝里走去,江何接过后,恋恋不舍移开了黏在宝库门前那几箱金器的目光,跟着进去。 宝库空间很大,储藏量也十分惊人,几乎是整座仙城的宝贝都在这里珍藏起来,各色宝物也被归类得非常详细,镶嵌在每一个角落的夜明珠将宝库照得通明,在江何眼里,这些财物统统都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因为沈清宵在,江何再心动也没有出手,天知道他有多心痛。想来这些宝贝都是仙城的,而他是城主,所以这里的一切理应也是他的,这么说来他跟系统的那一笔交易不亏! 江何暗暗欣喜着他将得到这里的一切,连做任务都更有动力了,刚把系统放开想问话,沈清宵在前头喊了他一声,江何只好带着刚被放出来茫然失措询问他这是哪里的系统过去。 系统:宿主,这是哪里? 江何没空解释,回了句“一会儿说”就跟上沈清宵。 二人深入宝库,没再灵石或是宝器上多停留片刻,路过了角落几个摆放着竹简典籍的高大书架。 沈清宵一路进来,对这些金器财物和书籍典藏都没多看一眼,因此江何猜想他要找的东西不会是这些。 在宝库里转了一圈,沈清宵最后停在一面几乎是靠着墙雕琢出来的架子前,架子的每一个格子都不小,上面的格子里面放着各种匣子,甚至还有贴着封条的,下面的格子则是一些瓶瓶罐罐,边上放着高高的梯子。 这是放药材的地方。 江何看清楚后问他:“怎么了?” 沈清宵打开一个药瓶嗅了嗅,又放回原处,目光往上,望向上面的那些匣子,“那是什么东西?” 江何猜测道:“应该是一些较为珍贵的药材。” 这一排都是放药材的,江何猜这边归类出来的也应该八,九不离十都是灵药,而那些匣子封存完整,可见内里的物件较为贵重。 沈清宵点头,若有所思。 江何看他这样,心想他要找的难不成是药材吗?果然,沈清宵又抬头紧盯着上面的匣子。 “你把这些匣子取下来……” 江何一听这是力气活,眉头一皱,不愿意干,不料沈清宵突然变调,惊道:“不好,有人来了!” 随着沈清宵的提醒过后,江何也听到了“咔哒咔哒”机关启动的声音,顿时一惊,这是开门的声音! “会是谁?” “别管他是谁,”沈清宵左右观望须臾,忽地攥住江何手腕,拉着他往一边跑,“先躲起来再说!” “沈清宵你……” 江何其实想提醒他是城主,来宝库很正常,可沈清宵神色紧张,直接拽着他就跑,他只好跟上。 宝库虽然大,但视野开阔,能藏得住人的地方真的不多,远处机关门开启的声音非常清晰,咔哒咔哒…… 沈清宵神色越发凝重,余光瞥见高大书架与墙角之间的一个缝隙,二话不说就要把江何推进去。 “快进去!” 江何哑口无言,这是他的地盘,他干嘛要跟做贼一样躲起来。况且,江何看着那片狭小的黑暗空间,抽着嘴角道:“这也太窄了……” “少废话,赶紧进去!” 沈清宵低斥一声,索性按着江何后背把人塞进那道缝隙里。 江何猛一下挤进去,撞到冰冷的墙面上,还没出声,沈清宵回头望了眼门外的方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也挤进了墙缝里。 片刻后,宝库里恢复了安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偌大的宝库中回荡,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药柜前被拖出来一条长长的人影。 江钰站定在药柜前,望向最高层被贴了封条的匣子,又转身取了梯子,架在高大的药柜前,爬了上去。 他大概是来取药的。 不远处的角落,昏暗的墙缝里,两双眼睛将江钰的举动看得清楚。 本来是不紧张的,江何现在也有点紧张了,目光回到正和他近在咫尺、因为缝隙太小不得不被迫挤在一起、胸膛贴着胸膛站着的人。 江何感觉自己快印到墙上了,尤其沈清宵硬邦邦的骨头还戳着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让他僵着身体忍了半晌没敢乱动,但沈清宵还捂住他口鼻,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江何忍不住抬手扣在沈清宵腕上,拼命给他眨眼睛示意他松手。 沈清宵是怕江何会出声惊扰来人,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有些不妥,于是将人松开,江何得以呼吸,抚着胸口喘匀了气,才和沈清宵一起朝外看去。此时江钰爬到了梯子上,手碰到一个贴着封条的红木匣子。 江何低头看向沈清宵,他缩骨后身高就只到他的鼻尖,现在二人挤在一起身高差便格外明显。江何本来打算拍他肩膀的手没由来停在空中一顿,而后往下扯了扯他的衣摆,沈清宵这才分一点视线给他,挑眉询问。 江何以口型问:江钰怎么会来? 不久前江小甜说过,江钰跟寒山宗的长老出去调查弟子失踪之事了,今晚是不会回来的,但他提前回来了,江何疑惑,沈清宵也不解。 沈清宵抿着薄唇摇头。 就在这时,江钰忽然偏过头来朝角落望了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二人心下大惊,沈清宵快速贴回书柜内侧,冷清的眸子与江何对视。 江钰倒没发现哪里不妥,他取了红木匣子后就下了梯子,没待多久就走了,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机关门开启又再度合上,躲在角落墙缝处的二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沈清宵推开人先一步出去,又被塞回墙角的江何也是无言。 在窄小的空间待了一会儿,和沈清宵挤在一起让他精神高度紧绷,江何偷偷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身,回头沈清宵又喊他了,他只得叹气过去。 “何事?” 沈清宵抱着双臂站在药柜下,盯着那个因被江钰取走了的红木匣子所以现在空了的格子看。 “江钰刚才取走的是什么东西?” 江何哪里知道,可他是城主,要真说不知道,沈清宵才要起疑了,他便说:“是一些贵重的药材,我也不太清楚,很早就放在这里了。” “不是那东西吗?”沈清宵问。 他此刻的神情很认真,甚至有些威胁,江何猜或许那件东西对他很重要,但他真的不知道,他便求助系统:系统,沈清宵到底在找什么? 系统也是茫然:我也不知道,喂!宿主…… 什么都不知道,江何生气了,毫不留情用神识裹住了系统,再次把它屏蔽起来。之后,他眨着眼睛继续对沈清宵撒谎:“真的不是。” 沈清宵才作罢,“那接着找,你上去把那些匣子取下来……” 还是得他干活……江何这次是心虚得敢怒不敢言,点头应是,听话地扶着梯子爬上去取匣子。 二人在宝库里找了很久,江何认命当苦力,把匣子都取下来,才发觉有些贴封条的匣子里装的是有了灵识的灵药。一开始沈清宵开匣子没留意让一只小人参跑了,江何便跟沈清宵一起去抓,抓了半天才抓到,又封了回去,因此后面再开匣子就谨慎许多。 但很可惜的是,沈清宵似乎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江何发觉沈清宵脸色渐渐不那么平静,最后眉宇间甚至开始急躁。 把最后一个装了毒物的匣子封了回去,沈清宵给江何递回去,无声示意他将匣子放回原处。 没办法,才刚歇了一会儿的江何只能照做。药柜都翻遍了,江何爬下梯子时已经困得不行了,翻开桌面一看都凌晨一点多了,他打着哈欠说:“我就说了这里没有,回去吧。” 他现在又累又困的,就地躺下一睡不起的心都有了。 沈清宵冷幽幽看他,还是不甘心,朝存放灵器的地方走去,声音也含着几分寒意,“接着找。” 扶着梯子的江何:“……” 这人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23章 快天亮时,江何才出了宝库 沈清宵没找着东西,最后还是江何抗议了,才愿意到此为止,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趁着天际还昏沉潜回了青莲居,神不知鬼不觉。 江何困得快翻白眼了,加上这一晚上对沈清宵怨气颇深,一回来就往床上扑,等沈清宵关了门回来,就见到他夜行衣都没脱就滚床上摊着了,还把床上的被子弄得乱糟糟的。 沈清宵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 “睡觉啊!”江何撑开眼皮看他,抱着被子说:“忙了一晚上了,城主夫人,你总该让我歇一会吧?” 看他这幅懒骨头的模样,沈清宵面色一沉,冷声说:“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没有找到东西……” “没找着东西还不让人睡觉了?”江何翻身平躺,摊开四肢,几乎快挣不开的眼睛望向床帐,目光放空,声音也是软绵绵的,怨气不轻。 “我知道你想要那东西,那也急不来,我现在可是伤员,你让我歇会儿,等我醒来再找行不行?” 沈清宵一时语塞,败兴而归让他心情很不美好,道江何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沉默须臾,冷静了些。 “好,那今日暂且这样,我等你找到东西。”沈清宵妥协了,皱眉看他,“你下来,床给我。” 江何哂笑一声,就是不动,还特别流氓地朝站在床沿的沈清宵嘿嘿一笑,“这是我的床,我不起,你要睡也行,我让点地方给你。” 说着,江何也真往床内侧挪了挪,让出来一半的位置。 沈清宵眉头皱得更紧了,“上次让你一起睡你不愿意,现在怎么愿意了,就不怕我对你出手吗?” “呵。”江何低低笑了一声,翻身面朝床内侧,又困又累,无力嘀咕道:“不跟你睡吧,你怀疑我心里有鬼,跟你睡了,你也不满意。沈清宵,你可是指着我找到那东西呢,当然,我也指着你救命,所以啊……” 沈清宵不满道:“什么?” 江何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越发沉重,声音也渐渐变小了。 “我相信你不会动手,你也该相信我的诚意……快天亮了,乖啦,咱还是早点睡吧,我真的困。”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语调已经变得极轻,之后江何没再说话,眼睛闭上,呼吸绵长,一看就是睡着了。 沈清宵面色铁青,看着这人的睡相,五指攥紧了又松开,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解开夜行衣上了床。 秀美娇柔的身形半跪在床上,沈清宵无声靠近江何,每靠近一寸,他的身形便变化一分,到了江何背后时,他已经恢复了原本高挑健美的男性躯体,连原本合身的外衫都被骨骼肌理撑开,脸上的易容也无声褪去。 稍显阴柔的幻形术一点点撤下,露出原本俊美至极的容颜。 沈清宵俯身靠近江何,对方毫无知觉,抱着被子睡得乱糟糟,嘴半张着,还打起了小呼噜…… 沈清宵额角一跳,严重的洁癖实在难以忍受江何的不良习惯。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落到江何脸上,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看不出来皮肤还极好,肌肤白净滑腻,透着几分微凉,软软的,绵绵的,触感颇有些让人爱不释手。 睡梦中的江何不自觉颤栗一下,更抱紧了按在肚子上的被子。显然,他在睡梦中仍保护着自己的丹田,可没想到对方对他的丹田暂时没兴趣。 指尖轻轻划过江何脸侧,乃至耳后,确认过脸上没有易容,沈清宵眸中一紧,五指收拢,轻捏住江何下巴尖,而这个人还不自知的砸吧嘴。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上扬,沈清宵觉得他笑得像个白痴…… “看来是我以前不够了解你啊,江何……” 城外鸡鸣响起,天渐渐明了。 “嫂子嫂子,我来了!臭江何,你起来了没有!” 江何是被孩童的叫喊吵醒的,呆了下,才反应过来外头拍门的是江小甜,他烦躁得将脸埋进被子里。 “臭丫头烦死了!” “快到巳时了,你还不起来?” 身后一个清冷冷的嗓音响起,像是在冰川吹来的寒风,凉得江何心底一颤,立马清醒过来。 谁在他床上!?江何差点跳起来,一脸惊悚抱着被子缩在床头。 身后,支着脑袋侧躺着的沈清宵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醒了?” 还真是他……江何忽然惊觉,他俩现在还盖着同一张被子呢! 昨晚沈清宵还真在他床上睡了……他呆滞着,目光往下,看到沈清宵仅着着单薄里衣的胸膛。这家伙在入睡前解去了易容幻形,宽松里衣下白皙胸膛肌理分明,又不显得过于粗壮,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江何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艰难开口,“你还真睡了。” 沈清宵微扬起下巴,颇为理直气壮,掀开薄被下床,捡起衣服穿上,随手施了个咒,身形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小了一圈,成了女子模样,他一边穿衣一边说:“昨晚用膳时答应了你妹妹教她学剑,我先出去了。” “哦……” 江何眼睁睁看着他变小,嘴微张着,还没反应过来。 沈清宵整理好衣裙后随手拿玉簪绾了个发髻,日光自窗缝钻进来,洒在他月白的衣裙上,逆着光,更衬得身形秀美,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江何慢慢回神,觉着他手里的簪子有点眼熟,不过没等他想起来,沈清宵冷不丁回了头,他心虚道:“那你去吧,别教她太多,随便哄哄就行。” 沈清宵点头,看着他道:“你这个哥哥就是这么当的?” 江何摇头,“我还困呢,接着睡了。” 他说完真背对着人躺了下来,沈清宵也没再搭理他,“夫妻”俩貌合神离,没说几句话就各忙各的去了。 沈清宵开门出去,江何没真接着睡,把识海里的系统放开时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东西,神色悲戚。 “我的玉簪……” 难怪觉得沈清宵头上的玉簪眼熟,江何摸摸自己脑袋,这不就是他之前用的那支吗?还是沈清宵给他的,一转眼就拿走了真的大丈夫? 果然每次见面都没好事……江何心里都在滴血。 被屏蔽了一晚上本来还很怨愤的系统一出来看他一脸苦大仇深,吓得话题都忘了:宿主怎么了?昨晚你和沈清宵干了什么?宿主,你脸色好难看,你是不是被沈清宵那个了? 江何挑眉:哪个? 系统顿了下,才用机械的声音羞涩道:就是做夫妻该做的事啦…… “不想被困的话就给我闭嘴!” 江何气得直接说出了口,还冷了脸,系统识趣噤声。 早上起来被沈清宵吓了一跳,江何是没什么困意了,裹着被子靠坐在床头,打开桌面查看。 沈清宵果然是个对他没有任何情绪值的人,江何打开他的人物卡查看时,仇恨值和好感度依旧依旧为零,他怀疑是系统坏掉了,所以检测不到沈清宵的情绪值,可顾云栈那里的仇恨值还是每天至少+100的涨着…… 排除系统坏了的可能,只能说沈清宵这个人不可思议且深不可测。江何收起人物卡,翻起任务栏。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8% 进度条还是没动,看来他要尽快把城主令交给顾云栈。江何一边琢磨着,签到领抽奖券抽奖一气呵成。 本来就是日常做做,抽到几次零食之后他就没太大希望了,今天抽了东西扫了眼图标就随手关上桌面…… 等等! 江何眼前一怔,又重新打开了抽奖页面,翻到“我的奖品”里。 刚才那个图标好像不太一样。他拉下去看到这几天抽到的东西,取出来后图标都会变灰,而页面上也只有刚抽到的东西图标是亮着的。 随后…… “系统,你看我抽到了什么?”江何唇角缓缓勾起,眼睛都亮了起来,似是映着满天星辰,绚烂至极。 系统如实道:宿主,是手机哦。 出乎意料,江何抽到的居然是一只智能手机,虽然不是啥贵重的东西,不过他拿出来后是开心了半天,非了那么久,终于当了一回欧洲人! 江何激动不已,在一堆零食里抽到手机的概率有多大他不知道,可是既然都有手机了,那就说明奖池应该不只是生活超市那么简单的了,他又对这个抽奖功能充满了兴趣,重新燃起要努力攒好感度换抽奖券的心思。 从欧气爆发抽到手机开始,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手机这玩意其实江何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后来大家都选择了更加智能的光脑,手机就被淘汰下去了。 要认真论起来,他也就百岁之前用过手机,后来也与时俱进换了新智能,毕竟就算他是小虚天修仙的老祖,也还是得跟上时代潮流的。 可惜的是这手机没什么用处,没有网络,不能作为通讯工具,仅有用的就拍照录像等功能,还有本机自带的一些单机小游戏。 虽说如此,江何还是兴致勃勃地玩了半天的连连看…… 剩下40%电时,江何这个老强迫症受不了了,他揪出系统让系统给他充电,系统说没法充电,江何据理力争,要它给电池,系统为难拒绝。 如此循环,争论了半天,直到吃午饭的时候也没要到电池,江何只好收起手机,起身洗漱,等着吃饭。 说来也很巧,当紫苑过来请江何去花厅用饭时顾云栈来了。 于是正等着他来做任务的江何眼前一亮,直接把储物戒里的城主令摸了出来,眼神相当炙热。 “阿聆,我正想找你呢!” 顾云栈被江何的热情吓了一跳,江有容要对他做什么? 第24章 墨紫绸带将江何腰间勾勒出细瘦漂亮的弧度,这里还是没挂上城主令,顾云栈就知道自己白来了。 上一世江有容常将城主令挂在腰间,那时筹谋着顾云栈身上的昆仑之晶,对他极好,他若是想借城主令,江有容也不会不给。但这一世情况不太对,顾云栈发觉江有容有些变化。 或许是这一世他刚来仙城没多久,江有容便对他没那么上心? 顾云栈也搞不懂,他之前是想偷城主令,现在其实没必要了,因为他听说寒山宗的长老来寻找门下失踪的弟子,便有了新计策,今天来是找江何为他引见那位长老的,他们顾家跟寒山宗没什么交集,只能利用江何。 于是抱着目的而来的顾云栈喊哥喊得特别爽快。 “有容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系统在识海里嚷嚷不停,还不能让江何明面上给,江何被吵得烦了,警告了系统一句,系统才安静下来。 “没什么事,你昨日走时不是说有关顾家的事要告诉我吗?我担心你藏着心事闷坏了自己,小若他就是那样心直口快,你别跟他计较。” 说起纪若,顾云栈脸上明显露出几分嫌弃,“我没什么事。有容哥,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江何顺势问。 顾云栈笑得一脸天真,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寒山宗的宋云长老来了,我父亲从前和宋云前辈曾是同道情谊,多年来互有书信来往,但一直未有机会再见,所以我想麻烦有容哥帮我引见一二,亲自去拜会宋前辈。” 真的假的? 江何挑眉,没等他回答,门前乍起一个吵吵嚷嚷的声音,分明是软甜的嗓音,调子却蛮横得很。 “臭江何,你到底吃不吃饭了!再不来我不等你了!” 一转眼鹅黄的小身影已经跑到门前,江小甜探头进来一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停顿在顾云栈身上,“顾小哥哥也在,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云栈回以一笑,他是恨江何,但不至于迁怒他妹妹。 “就来了,你怎么这么烦。”江何说着,余光扫过门前,倏然一怔。 沈清宵正提着剑站在庭院里,静幽幽地望着他。 江何嘴角一抽,思索了下,道:“不过是件小事,只是宋云长老今晨又出去寻人了,至今还未归来,待明日他回来,我定告知你一声。” 顾云栈点头答谢,“那多谢有容哥了。” 江何嗯了一声,揉揉江小甜脑袋让她先过去,小孩抱头跑出魔爪之下,横了他一眼才出了房间。 沈清宵还在门前等着,江何只好先去应付他,“夫人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阿聆,你若累了便再坐会儿。” 顾云栈摇头,看去乖巧得很,“不了,有容哥去忙吧。” 江何点头,越过顾云栈出了门,顾云栈的脸色便一点一点冷凝下来。 庭院里,江小甜规规矩矩站在沈清宵边上,不知道小声跟沈清宵说着什么,一见他人出来了,就扯着沈清宵袖摆吵着要先去吃午饭。 看二人毫不犹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江何顿了顿,哂笑出声。 顾云栈刚才见到沈清宵后还给江何提供了一些的仇恨值,江何走后屋里没了人,他也准备离开,只是不经意垂眸的一瞬间,忽地怔住。 他脚边这块玉珏,不是锁阳仙城的城主令又是什么? 顾云栈百感交集,他算计了好几天,最后这城主令主动掉到他脚边了,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 刚到花厅,系统就跳出来欢呼:宿主,顾云栈把城主令拿走了! 江何懒得搭理它,抓起筷子吃饭,边上的江小甜不断跟沈清宵夹菜,沈清宵依旧淡然处之。 其实他修为不低,和江何都是早已辟谷之人,故而吃得不多,这桌上也就江小甜这个修行刚入门的在认真吃饭。沈清宵并不讨厌江小甜对他的热情,江何偷偷看得有趣,不料沈清宵一抬眼看来,二人对上了眼。 江何觉得他还看懂了沈清宵眼里是询问的意思,于是扯出干笑,低头夹菜吃饭,很快碗里忽然多了一筷子青菜,江何茫然抬头。 沈清宵筷子还没收回去,“夫君还在养伤,多吃些,身体才好得快。” 江何:“……” 哪有人养伤连肉都不给吃的? 这一顿饭下来也就江小甜高兴,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沈清宵,大概是因为在这座仙府,在这个江家里,沈清宵和她一样是“女人”? 江何也就想想,当然不会去找江小甜或者沈清宵查证。 午饭江小甜回去休息,不过跟沈清宵约好了午后继续练剑,跟沈清宵说再见时满脸不舍一步三回头。 江何早被排挤在外,懒懒散散地抱着茶碗倚着椅子看。沈清宵对着他时那样凶巴巴的一个人,怎么忍受得了废话特多的江小甜呢? 沈清宵装了半天温柔好嫂子,除了话少可挑不出一点错。 “你今日有些奇怪。”沈清宵忽然回头说。 江何问:“我哪里奇怪?” 沈清宵摇头,他只是看到江何将城主令扔到顾云栈脚边而已,不过江何面对他时是坦然至极,他到底没把话说出来,只居高临下看着他。 “休息够了吗?” 侍女们早在撤去残羹剩菜时退下,花厅里仅就他们二人。 江何觉得这话不太对,想了下,问:“你的意思是?” 沈清宵面无表情道:“接着去找。” “……” 江何简直要窒息,慢吞吞放下茶盏起身。刚吃饱就赶人去干活,沈清宵还真不浪费时间。 “好好好,这就去找。” 不过就是嘴上说说,江何只是出去溜达了一圈,顺道打听到了昨晚江钰的确回来过的消息。 说是昨夜和宋云长老出去寻人时遇上了魔修,伤了寒山宗的弟子,他便回来取药,今早又一起出去了。 等下午江小甜过来找沈清宵练剑时,江何偷偷摸回青莲居,回房间补觉,可怜沈清宵一无所知,还以为江何真的帮他找东西去了。 睡饱起来,江何去浴池泡澡。 睡了快一个白天恢复了精神,翻出桌面查看任务进度条,暂时还没动静。这次不用系统解释,江何就知道是顾云栈还没有出手,顺便翻了翻总数据值,好感度才三百多,离一千点兑换抽奖券还差远了。江何兴致缺缺收回桌面,无聊得拿出手机玩起某某方块的游戏,继续磨着系统要电池。 系统被磨得快哭出来了,坚持说没有电池,江何玩了十来分钟,看到电量只剩下38%,脑子里那根弦突然紧绷起来。不玩了,把手机收了回去。 泡了半个小时,皮都发皱了,江何随手屏蔽系统准备起来,没想到胸口刚浮出水面沈清宵就进来了。 “……你怎么不敲门?”江何轻咳一声,缩回水下,缩回浴池边。 沈清宵正站在屏风前,看到他时也是诧异,“你也在这。” 江何心虚眨眼,没说话。 沈清宵转身就要走,江何觉得奇怪,喊住他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练剑出了一身汗,紫苑说这里有浴池,我便过来洗洗……”沈清宵转身,见江何躲到了浴池边沿,不免觉得古怪,悄悄挪回了脚步。 大概是紫苑也没想到江何在里面,或者以为他们是夫妻,一起洗澡没关系?江何想着,心道这妹子心真大。 可见沈清宵没有要动的意思,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江何便问:“那你要不要下来一块洗洗?” 沈清宵恐怕有洁癖或强迫症,就像昨天刚过来时还主动帮江何叠了被子,那他现在一身汗肯定很难受。 沈清宵没答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藏了什么?” 江何茫然,“没有啊。” 沈清宵不信,“那你躲什么?” 江何还觉得他莫名其妙,举起双手给他看,“真的没有啊,我没躲。” 可江何就是举起双手,被浴池雾气蒸得粉红的肩膀以下还是藏在水下,沈清宵幽黑双眸盯向雾气氤氲的水面下,只是什么都看不清。 江何语塞,沈清宵该不会怀疑他把东西藏裤,裆里了吗? 没一会儿沈清宵就移开视线,但他却脱起衣服。 江何惊道:“你真下来啊?” “嗯。” 沈清宵应着,拆下发簪散开长发,将裤子也脱了,身上只剩下一件并不太长,勉强遮过臀部的里衣。 动作快得让江何咋舌不已,朋友你会不会太冲动了点! 然后,沈清宵蹲下来叠衣服,整整齐齐摆放在矮几上。 江何:“……”此人果然有病。 沈清宵神色纠结了半晌,忍住没去动江何那堆乱糟糟的衣服,转身朝浴池边的台阶走来,足尖终于踩到水里,渐渐没过膝盖、大腿,江何还没看清,他就脱了里衣钻水里了。 江何有些无语,“你……”衣服倒是脱得挺快的…… 看着划水朝他过来,一路渐渐撤去幻形露出真容的沈清宵,江何尽量忽略对他那一身紧绷却不显粗壮的肌肉的艳羡。他绝对没有偷偷摸自己水下的软和的小肚子,只是觉得泡太久温泉了喉咙干渴,一边往后退去。 沈清宵到了他面前,俊美的脸上很严肃,正盯着他裆下看。 但还是跟刚才一样,雾气太重,水下是什么样的没人看得清。 半晌后,江何被盯得举手投降。“……我真的什么都没藏!” 盯多久也不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的好不好!而且谁会把东西藏那里! 第25章 “真的什么都没藏?” 沈清宵一步步靠近江何,江何本来就没藏什么,还能心虚不成?理直气壮道:“没有!” 沈清宵静静看他一阵,调头转身,江何这才暗松口气,可这时沈清宵又来了个猛回头,江何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怎,怎么了?” 沈清宵狐疑看他。 江何后背贴在浴池沿壁上,干笑道:“哈哈,你不是练剑出了汗,要洗澡的吗?还不去吗?” 这样越显得他心里有鬼,沈清宵问:“你在紧张什么?” 江何道:“哪有,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洗个澡而已,有什么紧张的?” 沈清宵当然不是指这个,凝望他须臾,点头游走。 “你不介意就行。” ……我介意啊!江何心底有苦说不出,又觉得哪里奇怪,一时脑抽叫住沈清宵,“哎,毛巾给你用?” 沈清宵幽幽看向他手里的毛巾,沉默片刻后,他选择游走。 “不必!” 人很快游到浴池另一个角落里,像是刻意隔离开江何。 沈清宵在这里,江何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一双灵动的眼睛时不时望向沈清宵,见他只顾自己洗澡,颇为矜持,他也渐渐放松下来,摊开双臂靠在浴池边,大大方方跟人聊天。 “你对那臭丫头也太好了,还这么认真陪她练剑,其实你也不必迁就她的,反正她只是个小孩子。” 忽略江何落在他背上的视线,沈清宵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东西找的如何了?” 江何心虚道:“你知道的,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小叔叔他藏得很紧,我不可能很快就能找到。” 沈清宵面色一冷,“你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江何道:“怎么会呢,能找到的话,我不早就给你了吗?” 沈清宵冷冷道:“若是早把东西给了我,我或许就不会再帮你,届时你我走了没人护你,江钰对你们兄妹二人下手也更方便了,不是吗?” 照他的说法,江何推断,沈清宵和原主合作的关键就是沈清宵要的那件只有江钰才有的东西,而原主借帮沈清宵找到东西这一点与他交易,让他留在仙城里保护他们兄妹二人。 就凭之前沈清宵知道顾云栈下药和江何药里被江钰下了药这两点,不难猜到沈清宵背后势力不小。 江何思忖了下,道:“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沈清宵道:“你没有这么想过吗?” 江何没有,不过原主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更不知道沈清宵要找的东西是什么,现在是在原主兜里还是在江钰那里,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越想越觉得愤怒,江何心道一会儿一定要抽打系统一顿! “这么久没拿到东西,你会怀疑我也无可厚非,但是沈清宵,我江何,的确没找到东西。”江何随口应付,这也是实话,他根本就没帮沈清宵找过什么东西。他认真道:“我在这里举步维艰,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倒是你,沈清宵,你怀疑我?其实是你早有打算拿到东西就撕毁约定一走了之吧?” 沈清宵哂笑道:“你怀疑我,江何,你别忘了,我可是护了你半年!” 看来今天能套到话,江何心念一动,再加了把劲,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你当真护我了吗?沈清宵,你扪心自问,我这次受伤,被江钰下药,你不都是事后才告诉我的吗?” “是你让我别插手在先!”沈清宵气急,这样愤怒居然也没给江何半点仇恨值,还很快缓和下来,随后冷静道:“你在怀疑我的诚意。” 江何不冷不热地笑,“那倒是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啊。” “我还未查清纪若的身份。”沈清宵皱眉,再一次正视了江何,果然,前几次的变化都只是假象,这才是真正的仙城城主,江何从不是什么善茬。他抿唇成线,道:“你也不需要知道我到底是谁,江何,我可以保证,你帮我找到东西,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空口无凭,我拿什么信你?”江何说着,心下吃惊,原来原主也不知道沈清宵的身份,难怪系统也查不出来。那沈清宵到底是谁? 沈清宵好脾气地承诺:“天道在上,我沈清宵在此立誓,我若违约,此生都别想拿到那件东西。” 说来说去,江何都快烦死了,沈清宵倒是把那件东西的名字说出来啊!这么藏着掖着,就算他忽悠人的功夫再厉害也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啊…… 江何借擦汗的动作扶额,沈清宵都立誓了,他还能怎么说? “好,我信你,我也会尽力帮你找到东西的。” 这次轮到沈清宵不信任他了,他面色一沉,薄唇一开一合,“江何,你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 “你最近对江钰很不一样,江何,你难道真的打算和他重归于好?”沈清宵说着朝他走来。 江何不自觉站起,水不深,刚好没过他胸前。 沈清宵的脸色愈发冰冷,渐渐勾起一抹阴鸷嘲讽。“看来想毁约的人是你,江钰始终太难应付,你打算献出晗元神剑给他了是不是?你不想再跟他作对,甚至连城主之位都不想要了。” 江何心下悚然,沈清宵好像真的生气了…… 沈清宵眸光冷厉,暗含杀气,还在靠近,江何下意识往后退去,却也已经退到了稍显冰凉的白玉池壁,后背贴着池壁,再无间隙。 “你难道忘了吗?”沈清宵对上江何的眼睛,冷笑道:“江钰可是连你父亲,他的亲兄长都能杀的人,他为什么会放过你你不清楚吗?晗元神剑一日不出世,你们兄妹二人就是安全的。江何,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不是,这话就说的有点暧昧了。江何抽抽嘴角。 二人的间隙愈来愈近,浴池本就热气蒸腾,江何快热得无法呼吸,想从边上钻出去,岂料一只手赶在他转身的瞬间扣住他肩膀,一把按到池壁上。 “唔!” 江何闷哼出声,肩膀是不疼的,因为他被屏蔽了痛感,但是猛一下被按到池壁上,他都听到骨头“砰”的一下撞到池壁的声音了好吗? 沈清宵贴在背后,俊秀的脸上是与往日迥异的狠戾邪佞,双眸泛着血红,缓慢的,一点点靠近江何耳边,唇几乎贴到微微轻颤的粉红耳尖。 “江何,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忤逆我,否则,你的锁阳仙城,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飞灰!” ……好嘛,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江何默默腹诽,脸被迫贴着池壁,沈清宵还在他耳边说话,烫得他耳尖一抖,痒得不行。 这家伙会生这么大的气,看来那件东西于他而言真的很重要。没想到这次玩大了,真是自作孽,江何正试图补救,被他惹急了的大魔王却先一步松开他,一言不发游走。 水声清脆,江何一脸莫名,按着右肩转过来看沈清宵。 对方到了岸边,正要上去,似乎是发觉了江何的目光一直黏在身后,下一刻,一块暗紫色的布料被灵力掀起,精准地盖住了江何的头面。 江何:“……”谁要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要不要这么娇羞! 扒开布料后,沈清宵背对着他披好了外衫,脸色还是很冷。 “那东西我不是一定要靠你才能拿到手,但是江何,你最好不要让自己完全失去利用价值。” 无疑,这话是在警告他,江何不语,沈清宵说完话就走,风风火火的,看得出来是一肚子怒火。 浴池里只剩下江何一个人,这才有空看看右肩,那里真被撞出了一片淤紫,稍微有些肿起来了,也不过短短一瞬的事,看得出来沈清宵还真是下手不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嘶,看着就疼,火气真的很大啊! 江何朝岸边游去,顺手放出系统,系统一出来就咋咋呼呼。 “宿主,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再随便屏蔽我!就算你不屏蔽我,我也不会偷看你洗澡的,你放心,我真的不是那种猥琐的系统……” “闭嘴!”江何冷斥。 系统顿了下,压低声音问:“宿主,你怎么了?” 白净的足尖踩到浸在温热泉水下的白玉阶上,缓缓拾级而上,江何吐出一口浊气道:“沈清宵刚来过。” 系统呆怔:“宿主,沈清宵刚才……你们在浴池里做了什么?” 江何一顿,面上的沉静便破功了。 “停止发散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我只是弄清楚了原主和沈清宵的关系,以后不惹他就是了。” 系统问:“那沈清宵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鬼知道! 江何懒得搭理系统,起身出浴,一串水声迭起,水珠沿着细瘦的颈脖上滑落,滑过肩上的红肿淤青,与那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水珠滴答滴答落到浴池上,连水面雾气也漾起阵阵波纹。 江何垂眸,目光越过右肩上那道淤青,落到背后。 不知是不是浴池里的琉璃灯盏光芒太过耀眼,那白皙肌肤上竟隐隐现出一朵浅浅绯红的花纹。 似是开得最盛的罂粟花,几片稀薄的花瓣摇曳生姿,稍瞬既逝。 系统小声埋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宿主困的次数多了,我最近检测附近状况时吃力很多……” 上了岸,江何披上长袍,慢条斯理拿布巾擦起一头过长的乌发,无辜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可能是你版本太旧了,你该更新一下版本才对。” 系统:“……”说得好有道理,它真的无法反驳。 不过几秒钟后,系统忽然激动起来——“宿主,有新情况。” 江何示意它说下去。 系统直接把桌面弹出来,叮咚的提示声响起,紧接着跳出来一个任务栏,这是一个全新的任务: 特别任务:营救顾云栈 奖励:抽奖券×3、1000积分 那小子不是刚拿了城主令吗?江何吃惊,而且这奖励也真是……小气到简直拿不出手! “发生什么事了?” 第26章 顾云栈拿城主令去了地牢,但很巧,系统检测到今夜那个蛰伏在仙城作乱的魔修也会去地牢,因此二人很有可能会碰上面。 但凡顾云栈有点危险,系统都要咋呼,还专门发布了一个任务。 江何赶去地牢时,往日戒备森严的门前居然无人看守,他蹲在门前看了眼,就着暮色金灿灿的余晖,发觉草地上隐约有人碾压过的痕迹。 显然,顾云栈已经来了。 系统催促:“宿主,魔修还没到,你快去把顾云栈带出来!” 幸好他们还没碰上面,江何也没问魔修是谁,起身踏入颇有些陈旧的拱门,救个人而已,小意思。 地牢地处内城,外人轻易进不来,顾云栈来时手里拿着在江何那里捡来的城主令,一开始的确蒙混过关,不过他要进去时让门前的守卫发现了端倪,只能赶在守卫出手之前让藏在暗处的暗影打昏并拖到远处的草丛去了。 这个地牢虽然废弃,但一直派人严密看守着,在外头筑起高高的围墙,设下结界,据闻里面还关押着什么人,仙城里没人敢说,顾云栈也没查到。信使的信物落在地牢门前,人也失踪了,他不进来一趟始终不安心。 多年无人打理的地牢前,草丛长势狂野,足有一人高,这地牢确实很破旧了,原本的建筑已经看不出模样来,残垣断壁落了一地。 顾云栈找了一阵,才找到了地牢的入口,就在一个角落里,坍塌一半的泛黄旧墙堪堪遮掩住的,是一个往下延伸的石阶,往下十数阶台阶,便有一个两人高的昏暗入口。 顾云栈正要下去,手臂一紧,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猛拉开,他下意识五指握爪反擒向攥在他手臂上的手腕,这时身后的人忽然出声—— “阿聆,是我!”眼看着顾云栈就折了他的手腕,江何急急开口。 顾云栈当即停手,回首时满目错愕,“江……你怎么会来?” 江何望了眼手腕上那只白净细瘦的手,看着无害青涩,但这小子下手可不轻,而且反应非常灵敏,他有些余惊握了握五指,“不管你要做什么,今夜都做不成了,先离开这里。” 被当场抓包,顾云栈是怎么也喊不出来那声“哥”了,他对江何十分警惕,就算松开了他的手,还是往后退开一步,做出防备之姿。 “你跟踪我?”顾云栈刚问出口,原本慌张的脸上蓦地一沉,惊愕瞪着江何,“不,你是在算计我,城主令就是你特意给我的!” 没想到少年这么快就想通了,江何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面无表情,伸手去抓少年手臂。 “你跟我走。” 顾云栈挣开他,江何这幅态度怪怪的,跟上一世一点也不像……少年脸色煞白,指尖悄然凝起灵力。“江城主,我能否问问,你为何将城主令给我?你见到我私闯地牢,就不问问我要做什么,或是交待一下你要做什么吗?” “这些以后再说,快走,没时间了!” 顾云栈重活一世,对江何恨之入骨,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信任他,可江何还是得赶紧把人带走,谁料这次他才抓到少年手背,身后便是一凉,沉甸甸,凉丝丝的剑刃指在他的后颈上。 “别动!”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个黑影立在他身后,手中的三尺青峰闪烁着冰寒彻骨的锋芒,江何没再动,沉静的目光凝视着顾云栈。 这小子,原来还藏了人吗? 暗影出手了,顾云栈便没动手,只是对上江何双眼时,眼里隐忍多时的恨意一点点泄露出来,原本干净纯稚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阴鸷笑意。 “有容哥,得罪了。不如你还是先说说,你为何会来这里。” 黑化的主角,笑起来比沈清宵还渗人,往日的乖巧纯净一点点褪去,露出隐忍多时的真面目来,被仇恨蒙蔽的双眸映着血光,似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下一瞬便要将他生吞。 江何暗叹,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好好的道心被仇恨污染,要是一直这么阴沉下去,没准得生出心魔。他沉默了下,十分诚恳地道,“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吗?” 顾云栈冷漠道:“不信。” 江何:“……”我也不信。 他能理解顾云栈的心情,可是顾云栈没法了解他的心情…… 啧,前面是顾云栈,后面是他的影卫,这还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系统忽然响起警报—— “警报!魔修已经来了,宿主快带着主角藏起来!” 来的真是时候。江何望了眼远处高墙下,放出一缕神识,果真有人在靠近,他忙收回神识,不管不顾扣住顾云栈手腕,少年吃了一惊,听他急道:“我说真的,你跟我走!” “你!” 顾云栈猝然不及,被江何硬拖着带走,见状原本还剑指江何的暗影也是无措,急忙在江何调头跑开时偏开剑锋,可这样一来,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被江何带走,凌厉剑锋映着最后一抹夕阳余晖,半晌无言。 “你干什么!” 顾云栈用力甩江何的手,因为江何没什么灵力,很容易就松了手。 日头落入西山,天际在这一瞬昏沉下来,光明渐渐被黑暗吞噬。 江何见少年一脸愤懑也是无奈,他真是来救命的,但少年手上却运起了灵力,他只好道:“有人来了。” 顾云栈半信半疑,暗影也追了上来,对着江何还是防备,剑锋却没再指着人,“少爷,有人来了。” 如此顾云栈才冷静些,江何趁这时机将少年拖到塌了一半的旧墙后,动作极快捂上少年嘴巴。 少年狠狠瞪他,江何无奈小声解释:“人来了。” 闻言顾云栈放弃挣动,暗影擅于隐藏,也在这一刻隐匿在一片残垣断壁中,顾云栈顺着墙角的缝隙往外看去,一双黑瞳倏然一缩。 江何果然没骗他,的确有一个人从门外进来,那个人一身黑袍遮掩,带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看不清面貌,正在朝地牢入口的方向走去。 顾云栈目光紧追,几乎要探出头去,及时被一只手按住,带到一个温热的怀里,他浑身一僵,恼羞成怒瞪着眼睛回头,指甲扣进了江何捂他嘴巴的手背,带出几道红血丝。 江何再次庆幸自己屏蔽了痛感,既无奈又无语,只朝顾云栈摇了头。顾云栈看懂他的意思,指尖便松了松,但眼下这个姿势让他极度不适! 江何把他拉回来时直接将人按到怀里,顾云栈后背贴着他胸膛,那股淡淡的药香随着温热的气息一同将少年笼罩住,尤其是那只捂在嘴巴的手,温温软软的,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少年白净的耳尖无声红透。 直到那个穿着黑袍的人警惕左右环视,下了地牢后,江何才松开了顾云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自觉退开顾云栈身边三步开外。 见状顾云栈本来渐渐柔和的眸光又是一沉,横了江何一眼,下唇瓣被下意识咬出一个白印子,捏着拳头深呼吸几遍,沉声问:“他就是抓走锁阳仙城那些人的幕后黑手?” 两个人得到的情报不一致,也并不难理解,江何点头,“或许是,或许不是,你别管了,回去吧。” 黑袍人入了地牢后,暗影悄无声息回到顾云栈身后,左右已经现身了,他提着剑,一副忠心护主模样。 顾云栈难以理解江何的话和他的举止,这样的走向和上一世出入太大,他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因为全部都不对。他摇头道:“不行,我也要下去,我之前托付一个人帮我传信,但他被抓走了,现在很有可能就在地牢里。” 在这短短一瞬,系统已经在江何识海里念叨了不下十次不准暴露身份,江何只好继续忽悠顾云栈,“原来你拿走城主令偷偷来这里是为了救人。” 顾云栈发觉自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满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江何看了看地牢入口,随口扯谎,“你不用管,此事是我锁阳仙城的私事,身为城主,我会负责一切,你把城主令还给我,回去吧。” 都到了门前了,顾云栈怎么甘心回去?况且江何整个人都很古怪,他刚才也算是在他面前露了底,对方却没有半点异样。顾云栈心底疑惑重重,最后只是质疑地看着江何。 演戏而已,谁不会? “他就是这些年来杀死锁阳仙城失踪的那些人的凶手,可他藏身在仙府地牢里。”顾云栈道,“有容哥,你是城主,你真的跟他没关系吗?” “我说了,没谱的事,你不要瞎猜。”江何努力装出一副‘我是为了得到昆仑之晶才忍着你讨好你’的扭曲表情,“阿聆,我往日待你不薄,也从未想过害你,你怀疑我也罢,但此地不宜久留,你必须先回去。” “我要去救人!”顾云栈固执道。 江何也坚持,“不行,回去!” “有容哥,我也不想怀疑你的。”顾云栈脑子灵光一闪,就知道如何为自己的异常狡辩,“可是我听到传闻,这些年来失踪的人大部分都死了,一直都找不出真凶,还有很多线索在指向你,有容哥若要自证清白,那就一起下去,况且我的信使也曾经出现过在地牢附近,我只是想找到他而已!” 顾云栈相信江何不会是这个真凶,至少上一世他还是了解江何的,他不至于做这种事,也不会做这种事,纵然他坏到曾经刺他一剑。 江何还想义正言辞地拒绝,系统抢道:宿主,可以顺手做任务! 于是下一刻,桌面自动弹出,任务一被标红放大在桌面中心: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8% 江何心底冷笑,说好的只是来救顾云栈这一个任务的呢? 系统像是猜到他的心声,接着在任务栏下弹出一行字: 奖励:1000积分、5000好感度、天级法器紫琉璃×1 天级法器?系统终于大方一回了!江何诧异,也挺心动的。 系统怕他不干活,又道:宿主,做完任务就给你电池哦。 无利不起早,之前虽然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玩意,恰好无聊,江何也愿意陪系统玩玩,没想到系统还给出了紫琉璃,加上原主储物戒和宝库的宝贝够多了,江何也不好意思再压榨系统了。 有了动力,干活就有力气了。原本将将出口的“不准”二字被江何硬生生咽了回去,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愉悦温柔,“那你小心些,跟紧我。” 顾云栈双眸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过一瞬恍惚怀念。 “好,我知道。” “走吧。” 江何带头走下石阶,顾云栈静默须臾,和暗影跟了下去,目光黏到江何背上,唇瓣上的印子愈深。 第27章 地牢里不缺光线,墙上隔不远就有一座小小的灯台,鲛油一旦点燃就会一直燃烧下去,除非地牢被完全隔离开地面,没有空气为止。说是地牢,其实用地宫来形容会更贴切,甬道两边的石室石材与地面不一致,应是后来改建的,而这个地宫很是偌大,走过一片荒废石室后,面前豁然开朗。 江何在前头开路,顾云栈和他的暗卫紧跟其后,也觉着这地牢古怪。 “父亲年轻时曾打算在这边建造一个地宫,但后来不知为何就荒废了,数十年来一直空置着,几年前小叔叔说要改成地牢,不过因为当时事情太多耽搁了,就闲置至今。”江何低声道,把系统给的资料三言两语告之,顾云栈点点头,没有说话,安静尾随他身后。 布着厚厚一层灰尘的大理石地面上没有任何脚印,看得出来那个魔修相当谨慎,但可惜面前只有一条路,江何想找不到他都难。 系统自觉切换地图搁在桌面右上方,标出红点的地方让江何前进。“把顾云栈带到地宫里,让他看到魔修在做什么,把里面困着的人救出来,他安全救出人,宿主的任务就完成了。” 红点距离他们有一段路,那个魔修没发现他们,还在往地宫深处移动,江何有些困惑。“现在顾云栈还未筑基,让他来刷经验,是不是过早了?”也太冒进了,江何很质疑系统的智商。 “不会啊。”系统理所当然道:“有宿主你在啊。” 江何:“……” 注意到前方的人顿了一顿,顾云栈低声问:“有容哥,怎么了?” 江何摇头,把坑爹系统蹂,躏一顿,虽然知道它不会疼。 神识绞紧光团只剩下一点缝隙,系统立马吓得滋儿哇乱叫,威胁江何这种危险时机不能困它,它还有用处的。于是江何面无表情地忽略了它。 甬道走到了尽头,江何停下脚步,叹道:“人不见了。” 顾云栈上前一看,问:“去哪儿了?” 暗影如影随形跟在顾云栈身后,手一直按在灵剑上,十分防备江何。 桌面的地图雷达上红点已经离他们很远了,甚至停了下来,估计是到了目的地。江何看看面前这堵墙,近前在墙壁上摸索一阵,很快找着一快与众不同的小青砖,往里一按,青砖内陷,面前的墙竟转开一扇门。 顾云栈微微惊讶,江何解释:“是机关,下面才是地宫。” 顾云栈点头望向门内,江何却没动,他便疑惑地看向江何。 江何一脸认真,嘱咐道:“小心些,跟紧我。” 顾云栈面上一僵,“……我知道。”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了,这么认真地看着他,少年的脸色有些难堪。 江何想了下,转身进了门。 门内才是真正的地宫,约莫是个大殿,很是宽敞,落灰的铜雀灯台下一片黑暗阴影,幽幽灯火将几人的影子映在雕龙画凤的墙壁上,摇摇晃晃,宛如许多张牙舞爪的恶魔。 地宫里有许多甬道,顾云栈跟在江何身后进了其中一个,约莫是有阵法,顾云栈不太看得懂,只跟着江何走,穿过几条甬道,江何才停下。 江何像是发现了什么,往后退去,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顾云栈和暗影也急忙小心藏在墙壁边。 这条甬道已经到了尽头,里头的光线像是日光,白光刺眼,乍一看几人都有些不适应,江何探头看了一眼,顾云栈紧贴在他身边随之看去,里头是个冰室,白茫茫的一片。 于是顾云栈望向江何,目光幽幽,“没有人。”紧张什么? 江何坦然对视,雷达上红点就在附近,离他们很近,应该在冰室里,现在看不到人可能是被对方发现了。 顾云栈当是江何故弄玄虚,暗松口气,先一步走进冰室,暗影无声跟上,江何摸摸鼻子。 有点冷,对于江何来说,他内伤还没好,没法动用灵力御寒,进了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冰室自然会冷,顾云栈和暗影则没感觉,江何又没法不管他们,只能抱紧双臂打着颤抖跟上。 冰室很大,冰柱林立,晶莹剔透,也冷得渗人。 顾云栈让暗影四周查看,一头钻进冰柱林中,走了一圈才想起来江何,匆忙出来一看,见到江何搓手哈气,修长白净的指尖都冻得泛了红,鼻尖也是点了一抹红,怪可怜的。 其实江何刚叫系统给御寒的法宝,系统一如既往迅速给江何屏蔽了四周温度,不过顾云栈不知道,他犹豫了下,走过去把一件东西塞到江何手里,江何的手也是冰凉凉的,顾云栈皱眉道:“暖玉,拿着暖身子。” 江何一愣,手心里的青玉佩玉质温润,灵气充裕,不算是一件多贵重的灵器,但确实有着暖流钻到他手心里,他惊奇地看着顾云栈。 少年耳尖微红,抿了抿唇,没跟他说话,跺脚走了。 可一转身,顾云栈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他没必要同情江有容的,这个人可是他上一世的仇人,冻死活该!他顿时万分懊恼。 到了手的东西,江何自然不会再还回去,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到底把暖玉收了起来。 “江……”顾云栈去暗影那边没多久,朝江何招了手,“有容哥,你过来看!” 其实不想喊哥就算了,江何也不很想听,他还是过去看了看,随后吃惊,“里面怎么是人!” 眼前这一根冰柱结霜不太厚,大概是被暗影抹开了那一层白霜,冰柱里头的状况也就显露无疑—— 原来这么大的冰柱里还冻着几个人,五六个人被捆起来,个个面色青黑,翻着白眼,脸上还有鲜红的血。 “死了。”顾云栈沉重道:“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江何皱眉,锁阳仙城的秘密,指的就是这些被冰冻在冰室里的人吗? 顾云栈吩咐暗影去查看附近的冰柱和巨大的冰块,很快有了更惊奇的发现,抹去冰块外的一层厚厚白霜后显露出来的纯白冰块里竟全是死人! 很快几人又去看了其他冰柱,短短时间内发现了至少五六十个死人,从这些人的服饰看来,锦衣华服有之,粗布短打也有,甚至还有其他仙门的服饰,从之前锁阳仙城的传闻看来,他们应该就是多年来失踪的那些人。 看到此情此景,莫说顾云栈的脸色发白,连江何也看不过去了,伸手撑在一块较小的冰块上,叹道:“到底是何人如此丧尽天良!”而且人都死了,为什么还冻起来做成冰雕?凶手还想告诉大家他是艺术家吗? 顾云栈闻言看向江何,讥讽道:“有些人死了有些年头了,你身为城主,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江何摇头,默默回视。 顾云栈忍住没伸手揍他。 少年冷冷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似的,江何也是无奈,他其实只是一个无辜的背锅侠而已。 不知为何,顾云栈神色忽地一变,一把推开江何,在他原本站着的位置蹲下。江何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有活人的气息。” 原先江何撑着的是块不过半人高的大冰块,顾云栈伸手抹去一小片白霜,江何也蹲下一起看—— 里头果然有个人,蹲坐在地上,同那些死人一样被困在冰块里,身上绑了绳索,只不过…… 这人是活的,还朝他们猛眨眼睛。 江何:“……”有点被吓到。 顾云栈嫌他碍事,“你退开,我把他们放出来。” “……哦。”大家都知道他没有灵力,江何便悻悻退开。 顾云栈运起灵气化开冰冷,暗影也过来帮忙,毕竟他的修为还太低。江何看着,一边注意红点的移动。红点在一点点靠近他们,或许是要偷袭,他摸摸下巴,没有提醒顾云栈。 不过多时,冰块化开大半。 暗影让顾云栈退后些许,直接用灵剑劈碎整块冰块,因为不知为何里面有阵法保护几人,没人受伤。 冰块砰然掉在地上,在冰面上炸开一簇簇晶莹冰花。 里头不仅困了一人,连同刚才那个跟他们眨眼睛的人在内有五个人。江何本来想上去帮忙,可顾云栈嫌他碍手碍脚,又赶到一边去了。 江何只好揣着手站在旁边看。 这几个人都是活人,先前眨眼睛的那个人是个少年,脱困后忙大口呼吸,顾云栈和暗影在其中找到了给他们送信的那个人,所以才把江何赶走,黄衣青年也认出他们,正要说话,顾云栈当即摇头,他便识趣闭嘴。 几人的小动作江何当没看到,抬头望天。顾云栈救人要干什么都跟他无关,他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 “我是寒山宗的弟子,”眨眼睛那少年终于缓过气来,暗影斩断几人身上的绳索,他便站起来,完全没有被冻坏的迹象,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顾云栈,“我叫凌青,多谢道友搭救!” 他就是寒山宗的宋云长老要找的小弟子。顾云栈没兴趣,只关心给他送信的那个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江何见状笑了笑,主动上前。 “在下江何,乃锁阳仙城城主。” 凌青拱手行礼,却没搭理江何,目光紧追顾云栈,冻得发白的脸居然诡异地爬上两抹红晕。 “多亏这位道友相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江何:“……” 他这个城主还没顾云栈混得好。他可管不了顾云栈的私事,专注盯着雷达上的红点,忽而唇角一扬。 霎那杀气骤然而至,说时迟那时快,冷厉剑光自顾云栈背后窜出,眼看就要斩下,顾云栈也是始料未及,幸好及时被人拽开,险险避开了这一剑,地面却被狠狠劈出一道深坑。 “少爷!” 黑袍人突然出现,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凌青等人也吓得后退,见顾云栈无事,暗影抽剑对上黑袍人。 要不是被人拉开,地上的坑就是他现在的下场,顾云栈还余惊未定,回过神时手腕还被人紧捏着不放,回头一看竟是半倚在江何怀里,二话不说推开人,神色比刚才还慌张。 江何差点跌倒,“怎么了?”他好心拉了顾云栈一把,免得他身首异处,顾云栈还推他,真是令人费解。 顾云栈瞪他一眼,含着怨气又羞又怒。不过这种时候他还是懂分寸的,咬牙问:“他一直在这里?” 江何无辜道:“我不知道。”一脸‘我是老实人,怎么可能会撒谎’的表情看着顾云栈,相当真诚。 第28章 反应这么迅速,顾云栈才不信他不知道,不过由不得他再计较这个问题,暗影明显不是黑袍人的对手,他见状忙拽着刚被放出来的信使。 “你们快走!” 给顾云栈送信那个黄衣青年名叫胡悦,是玄天宗外门的一个小管事,修为不算高,但为人机灵,清楚这种时候留在这里只会碍事,便点头拖着另外几人往冰室外跑去,凌青也被拉了一把,却有些不愿意走。 “哎!我也留下来帮忙啊!”很讲道义,可惜没人理会。 眼看暗影被黑袍人一道剑气逼退,顾云栈手上化出一柄匕首,打算去拦黑袍人,却又被人拽住。 顾云栈怒瞪江何,“又做什么!” 江何被吼得一愣,“……你也走。” 顾云栈失笑,“你使不出灵力,该走的人是你!” 冰室里冻着的人被放走,黑袍人本想去追,可被暗影拦路,这会儿便转头盯上顾云栈几人。 暗影负伤提剑上前,一边急道:“少爷快走!” “听到没有!”顾云栈道:“我先拦住他,你出去找人帮忙。”见江何不语,似有些不放心,顾云栈又别扭地加了一句,“我会小心的。” 话音刚落,暗影又被剑气击退,哐的一声长剑刺入冰面,他拄着长剑艰难稳住,捂着胸口半跪下来,随之一口鲜血喷洒在晶莹冰面上。 顾云栈脸色一变,冲过去将他扶起,不过短短一瞬,才过了几招,连金丹巅峰的暗影都被黑袍人打成重伤,看来此人实力远超过他。 顾云栈眉头一皱,回头审视那黑袍人,却见一个紫衣身影走出,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把剑,正拦在他们面前,长剑缓缓出鞘,剑光灼灼。 “你不是他的对手,阿聆,快出去找紫苑来帮忙!” “可是……” 看着江何的背影,顾云栈咬牙吞下后半句话,他的确还太弱了,虽然江何也还没恢复灵力,可暗影伤重,他便扶起人道:“好,有容哥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紫苑姐姐!” “快走!” 江何一脸情深义重道,真是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将黑袍人拦住,黑袍人没有很快动手,像是也没想到他会出手,江何趁机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空荡荡的,顾云栈早就跑没影了,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 这小子属兔的吧?跑这么快!也不说一句感谢的话什么的,连一点好感度都不给!江何十分悲愤。 “那小子跑得真快,就不怕你出不去吗。”黑袍人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重重过滤过,因为施了咒,看不清脸也听不出来原声。 江何也叹道:“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再信任的亲友,有朝一日也有可能同你倒戈相向。” 黑袍人沉默,手中剑光闪烁。 江何眸中多了几分认真,望向黑袍人,奇怪的很,这个魔修没有对他下手,也或许他是在犹豫要不要下手。 系统忽然跳了出来:“宿主,你不能……” “我知道。”江何斥断系统,“我不能杀他,他现在还不能死。” 系统愣了下,“宿主什么时候发现他就是江钰的?” 这无疑是一个惊天炸雷般的信息,然而江何脸上却无半点惊讶,甚至勾唇一笑,略有些冷。 “一猜就中。”根本毫无悬念好吗?系统真以为他是傻子不成? 江何面色一沉,又把长剑收回剑鞘,系统放松下来,对面层层掩饰的江钰却是呆住,没法反应过来。 “可他杀了这么多人,我总要给他一点教训的。”江何握着剑鞘,在系统问话之前,决定道:“趁着没人,我揍他一顿总不为过吧?” 系统懵住。好像也没问题? 江钰又开了口,疑道:“你不走,也不动手,就想这样拦住我?” 江何看看手里的乌金长剑,其实想说他不用剑,而且他早就想揍江钰了,上次来刺杀他的账还没算。 “多年来多亏城主借我这片宝地修炼,我是无意与城主为敌,可而今被城主发现,我也只能对不住城主了。”江钰不堪静默,说道,“不过若是城主愿意献出剑仙传承晗元神剑的话,我也不会太过为难城主。” “这种时候你还演什么演?”江何一点也不配合,冷笑道,“装成这个鬼样,以为我就认不出你来吗?” 闻言江钰心下大惊,他被认出来了吗? 江何呵呵一笑,竟还主动靠近了江钰,这般无畏的举动更是让江钰仓皇失措,若真被江何发现了,那他也只能……江钰握在剑柄上的五指收紧,剑锋霍然镀上一层寒意。 江何非但不怕,还在默默催促,忍什么忍,快点动手打我啊!这次他可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就算不能杀了江钰为冰室里这么多人报仇,好歹也要痛痛快快地揍他一顿。 系统才反应过来,急得跳起来:“不行啊宿主!你是打算现在就暴露江钰是魔修的真相吗?” 出了地牢,天已经彻底暗沉下来,黑压压的,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不知道胡悦和凌青他们去了那里,总之离开了地宫,顾云栈也算是救出了人,此刻站在地牢门前却有些犹豫。 “少爷,属下无碍,你先去找人吧,先救江城主要紧!”暗影推开顾云栈,有些担忧看向地牢入口。 顾云栈完全不像要找人来久江何的态度,他本来就恨不得江何去死,上一世江何欠他的,足够死一万次了,可他也确实在纠结。 现在顾云栈若不去搬救兵,即使江何能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活着走出地牢,他也算大仇得报,但这样一来,江何可是为了陪他下地牢,帮他拦住魔修而死……真是烦透了! 顾云栈满脸怒容,须臾后捏拳转身,方向俨然是青莲居。就救他最后一次,他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听了江何的话,江钰惶恐不已。 这一幕其实非常熟悉,多年前兄长也是这样闯进了地宫,发现了他的秘密,虽然当时兄长并未揭穿他,他也趁机逃走了,但没过多久,兄长就死在他的剑下,而如今…… 大概无人能理解江钰的痛苦,他实在是不想杀江何的,但是江何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么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都是江梧和江何这父子俩逼他的!江钰很快下了决心,不如趁机杀了江何,剖开他丹田取出神剑! 这个念头一出,他便付诸于行动。 长剑裹着霜雪斩来,江何非但没有躲开,还笑了。 现在四下没人,终于到他出手的时候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总是出人意料…… 刚劲掌风从天而降,对上江钰,连那剑锋也被迫偏开。 一袭白衣悠悠落下,长发翻飞,仙气十足,江钰也是措手不及。倒是无人在意到江何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速之客拦在江何面前,冷幽幽回头。 “你偷我的剑?” 那嗓音也是低沉森冷的,像是自牙缝里抠出来似的。 江何垂眸一看,手里的乌金长剑还真是沈清宵的,理直气壮道:“出来时找不到法器,借你的宝剑一用。”他就是故意的,沈清宵这家伙搞得他肩膀肿了一大块,看着就疼死了,他也不想让沈清宵安生,偷走他的剑让他紧张一下,小小的报复一下而已。 沈清宵果然不信,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还不还我!” “还就还。”江何撇嘴,把长剑丢过去,沈清宵臭着一张脸接过,横他一眼,“一边去,别碍事!” ……这人真烦。江何深吸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心底白眼翻破天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手的机会,大好风头又让沈清宵给占了。 第29章 沈清宵负气离开浴池回了望月楼,冷静下来后,因为江钰的嘱咐,他还是回了青莲居,回去后江何居然不在,问过紫苑,说是人出去散步了。沈清宵也没在意,直到回到房里发现自己搁在江何床头的剑不见了,这才冷着脸出来找人,在地牢附近见到了逃出来的凌青等人,后来又碰见了顾云栈,进来一看,果然是江何又出来乱搞了。 “你行不行?”江何在一边问。 江钰的修为他是清楚的,沈清宵他却看不穿,一来他还未曾出手过,二来沈清宵有时看似并无太高修为,有时又给人一种强烈威慑,深不可测。 沈清宵幽幽看他,“闭嘴!” 这种时候还说什么行不行!不行也得行。 长剑出鞘,剑锋比这冰室里重重冰霜还要冷上三分。 江何默默退到安全地带,任沈清宵和江钰打斗,他作壁上观。 江钰至少是化身后期的实力,加上修炼邪功,早已入魔,剑锋中多少带着几分邪性,往日隐忍着,现在遮掩起来是毫无顾忌了,沈清宵的剑路江何看不出来,但从二人过招间可以看出,沈清宵的修为不会比江钰差。 这世间修为等级划分清晰,练气、筑基仅为入门,金丹真人遍地走,元婴也不算稀罕,但之后出窍期便是罕见,化神期乃万中无一了,再到合体期已经是到了整个修真界这个金字塔的顶端。放眼世间,大乘期修士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这些被世人称圣的大乘老祖大多隐世,为了渡劫做准备。 江何摸着下巴观战,幸好他站了个好位置,战局周围如何飞沙走石……不,应该是怎么满天杀气冰霜刺骨,这些都与他无关。半盏茶功夫后,江钰明显落了下风,江何思索,沈清宵的修为或许在化神期之上。 江钰也没想到沈清宵实力还在他之上,且看他还游刃有余,自己已经衣衫划破颇为狼狈,他只能退,又有些不甘地看了看远处的江何。今日怕是杀不了他了,那之后定会很麻烦,只是在沈清宵手下他也占不到便宜,最好是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逃脱,大丈夫能伸能缩,江钰也没少干这种事。 可下一瞬,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乌金长剑就拦在江钰的退路上,江钰脚步一顿,愤愤瞪向沈清宵。 沈清宵面无表情,还抽空问江何:“留活口吗?” 系统拼命往外跳:“留留留!不能杀啊!” 真是喜闻乐见的一幕,江何笑了笑,如系统所愿,说道:“别杀他,先抓起来给寒山宗一个交待……小心!” 话音徒然变调,是因江钰趁机一掌拍向沈清宵门面,竟是想偷袭,掌中裹着邪佞黑气,俨然有毒! 沈清宵猝不及防退开,但多少也吸入了一些毒气,江钰屏住呼吸想逃,面前又是一剑袭来,他也只能往后躲。 一来一去,谁也没占便宜。 见沈清宵无事,江何才松了口气,可很快就见沈清宵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险些连剑锋都端不稳。 “沈清宵!” 情况不妙,江何大步过去扶住人,怀疑沈清宵是中了暗算,手按到对方腕上,那奇异的脉象让他吃了一惊。 脉象不完全是中毒,更多的像是内伤,体内气息紊乱,甚至开始有气血逆行的迹象,这可不妙。 江何还在惊讶沈清宵是真有旧疾而不是装病时,一道黑影冷不丁袭来,江钰果真小人,竟然趁机落井下石! “走!” 沈清宵推开江何,提剑抗下江钰的偷袭,月白衣衫上晕开朵朵血花,唇角在重压之下溢出血色。 身中奇毒,旧伤复发,都这样了还逞强。江何眸中一暗。 江钰该庆幸沈清宵被牵引旧伤,如此一来他就能顺利杀了对他有威胁的人,包括江何在内。江钰眼前放光,仿佛已经得到了晗元神剑一般。 卑鄙。江何有些生气,看着下手越来越狠的江钰,藏在宽袖下的指尖凝结一个银白光团,这并非是灵力,系统也一时看不清那是什么。 沈清宵几乎被江钰压着打,没人注意到江何的小动作,那光团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白丝,快速钻入沈清宵的剑上,剑锋倏然晕开一阵光芒,如有神助,沈清宵忽觉手中轻快许多,连胸腔内的血脉逆行之痛也缓了一些。 沈清宵没发觉哪里不妥,只觉得江钰的力道似乎放轻了许多,江钰却在承受着无人理解的重压。他瞪大眼睛看着沈清宵,对方的剑很强劲,压得他肩膀极沉,脚下堪堪稳不住往后退去,难道他方才还未使出全力? 片刻前还是江钰压倒性的打压,此刻沈清宵已逆转上风,江何二指微动,银白光线悄然灌入乌金长剑,只见剑锋灵光大盛,一下将江钰震飞至数丈外的冰柱上,撞得冰柱龟裂开蛛网状,人还连着吐了几口血。沈清宵也有些呆怔,茫然看向手中长剑。 击退江钰后江何忙将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无力扶在冰柱边的病弱状态,因此江钰还误以为沈清宵如此强悍,不敢再留下占便宜,正巧也离冰室门前不远,咬牙夺门而去了。 黑影略过门前,很快跑没影了。 没人去在意江钰逃走,沈清宵撑了一时半会儿,一放松下来竟然有些站不稳,江何忙过去扶他。 “你的伤不轻,先别用灵力!” 气血逆行,这种时候还动用灵力只会有害无益,沈清宵知道江何说的是对的,无力靠着江何,开口时嗓音沙哑极了,“那个人逃走了。” “管他作甚,早晚能抓回来的。”靠在肩上的人因为缩骨的原因,与他站在一起可谓是娇小玲珑,而今脸色苍白虚弱,更显几分娇弱,怕是真的难受极了,江何便夺过他手里长剑归鞘,俯身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沈清宵不语,站得摇摇欲坠。 江何叹道:“这里会有人处理,你伤势不轻,先回去治疗。” 如此沈清宵才放心趴在他背上,很快身上一轻,江何背起人往外走去,面上轻松,心里却叫苦连连。 沈清宵就算缩骨了也是男人,体重又不会有变化,真是沉,而且一身骨头硬邦邦的,硌得他后背疼…… 没走两步,步伐渐渐快了起来。 地道幽静,本来江何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沈清宵熬不住,身子一软完全靠在了他背上,温热的呼吸烫得江何一僵,听着耳边沈清宵略显痛苦的轻喘,他轻咳一声,问道:“你的伤怎么回事,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沈清宵疼得神智有些模糊,靠在江何肩上缓了缓,才摇头道:“无碍,方才那人修炼邪门功法,掌中有毒,不小心被牵引旧伤罢了。” 嗓音嘶哑,声音很轻。 地道里响起自己的脚步声,沈清宵不规律的呼吸也在耳边清晰回荡,江何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沈清宵忽然问:“你今夜来这里做什么?” 江何随口扯谎,“听闻近年来掳走仙城内失踪人士的真凶就藏在这里,身为城主,我自当亲自来查看。” “你一人来查?” 江何边走边道:“事出有因。” 沈清宵凤眸半阖,脑袋靠在江何肩上,似要昏睡过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含着几分质问。 “顾云栈告诉你的?” 江何双眸灵动地转了转,“你怎么知道?” “看到他了。”沈清宵显然没什么力气,身上的沉疴旧疾看似非常磨人,“刚来时看到他跑去找人。” “哦。”江何睁眼说瞎话,“是阿聆跟我说的,一时情急,阿聆也着急去救人,就没顾得上跟其他人说。” “你就这么信他?万一他骗你呢。他可是给你下过毒的。” “阿聆应该不会再骗我的……喂,沈清宵,你没事吧?” 话没说完肩上蓦地一沉,江何偏头一看,忽而失笑。 刚巧出了地牢,乌云被清风拨散开来,一缕月光洒在二人身上。 沈清宵一双冷厉凤眸紧闭,昏睡过去了,脸苍白得有些过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十分娇弱。 第30章 沈清宵一路昏昏沉沉的,靠在江何肩上半睡不醒,直到出了地牢好一段路,江何跟他说了一声“有人来了。” 沈清宵费力睁开眼看了看,被一片火光刺得眼珠子疼。 远处朝他奔来的一行人中首当其冲就是紫苑,江何长出口气,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青衣的年轻道人。 “城主!”紫苑等剑侍匆匆行了礼,“夫人没事吧?” 发觉沈清宵趴在江何背上,衣衫上还沾了血,明显是受了伤,一等剑侍纷纷露出担忧与自责的神情。 江何摇头,看向那个青衣道人。 青衣道人颔首道:“江城主,在下宋云。” 寒山宗的长老。江何恍然大悟,因着背着沈清宵没法腾出手,只能点头示礼,“宋长老,可是要去寻弟子?” “正是。”宋云道:“听顾小道友说找到了我那弟子,只是不知去了何处,江城主,那魔修呢?” 身后茫茫一片黑夜,不见一人。 江何道:“逃走了,夫人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便没去追。” 宋云理解道:“江城主先带夫人去疗伤,剩下的交给在下。” 和宋云寒暄几句,见沈清宵冷汗涔涔的额间眉头紧皱,江何也不再逗留,吩咐几名剑侍与宋云同去便走了。 这一夜匆匆忙忙,人来人往,江何也没空去找别的什么人,一如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顾云栈。少年紧捏拳头,死死盯着背着沈清宵离去的江何。 “阿嚏。” 江何没由来打了个喷嚏,一路跟着的紫苑等人便问他要不要将沈清宵交给她们,江何摇头,反正到青莲居也没多远了。或许是因为被这个喷嚏吵醒了,沈清宵扯了扯江何头发,哑声道:“送我回望月楼。” “你醒了。”江何不解,“为何要回望月楼。” 沈清宵不解释,还是坚持,“送我回去。” 见他眉头紧锁,江何只好妥协,谁让人家是为了救他才跟江钰拼命受伤的呢?随手把拿了一路的剑丢给紫苑,调头去望月楼。 紫苑等人虽然困惑,但主子的事,她们再想知道也不会多问。 穿过梅林长廊,可算到了望月楼下。 一路上沈清宵没再睡着,还一直咳血,连江何肩上的衣料都沾到了血,可被吓到,快步到楼下门口,紫苑已贴心的开门点灯。 沈清宵拍了他肩膀,“放我下来。” 跟使唤马似的,江何叹气,任劳任怨半蹲下来,沈清宵伤势越来越严重,脚沾地后明显站不稳了,还勉强撑着门框站起,江何和紫苑都想扶他一把。 沈清宵却摆手,“我无事,你们都走吧,我静养些时日便会好。” 这下莫说是紫苑等人,连江何都懵了。 “静养什么,你先疗伤吧。” 沈清宵扶着门框道:“不需要。”因为身上难受,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并且一点耐心都没了,听起来有些凶。 江何愣了愣,纳闷道:“伤得这么重怎么能不疗伤呢?” 沈清宵扶着额角道:“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马上走!” “不是……”江何十分费解,“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我知道你受伤难受,先找医师便是,平时不见你这么任性啊……” “我不用你关心!”沈清宵忍耐到了极限,咬牙瞪江何,火气有些莫名,好歹稳住没怒叱出声,“我要静养,你们都走吧,不必来了。” “喂!” 哪有病人这么不听话的,中了毒还有内伤,这都不需要疗伤吗?江何还想据理力争,可沈清宵已经进了门,还快速关上门。 江何摸摸鼻子,透过窗纸看向里头的烛火,想来还是缓了语气,在门外道:“那我让人送些治疗内伤的药来?” “不用!” 屋里传来沈清宵的怒斥。 紫苑等剑侍面面相觑,不明白城主为何跟夫人吵起来,城主又做了什么,伤重至此,夫人气到连疗伤都不愿意了,城主还温柔地哄了半天…… 随之,屋里烛火熄灭。 江何见沈清宵态度如此只好闭嘴了,或许他会自己疗伤的吧?他默默叹气,转身吩咐紫苑,“去取些治疗内伤的灵药来,放在门前就行,再找几个人守在外头伺候,不用靠太近,不准搅扰夫人清静。” 紫苑垂头应是。 既然沈清宵不想让他们待在这里,江何也只能走了,走下石阶时望见肩上血迹一怔,想起来沈清宵刚才那副病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放心。 想着,他又嘱咐紫苑一句,“请二城主来,我有事找他。” “是。” 房中只点了一支蜡烛,幽幽烛火下,哐当一声突兀响起,原来是一柄短刀被扔进了铜盘里,顿时染红一盘血水。 江钰咬着纱布团,在后腰处那一道深且长的剑伤上洒了厚厚一层药粉,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渐渐停止溢血,他才取下纱布将伤处包扎起来,只是才缠了两圈,院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二城主,城主有请。” 江钰闻言,因为失色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惊慌失措,他才刚刚逃脱,江何这时候找他,是为什么? 等江钰终于镇定下来时,他已经随紫苑到了青莲居院落内,厅中灯火通明,院落内外都有人重重守卫,一个颀长人影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那身被沈清宵染了血迹的紫衣还未换下,气场很冷。 江钰后腰的伤还很疼,疼得他脸色越发惨白,除此之外,沈清宵的剑还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口,最重的是最后那一剑给他的重创,他此刻内伤也不轻,但既然江何回来后就没有揭发他,江钰就还存了三分希望,盼着他的侄儿跟他大哥一样心软。 正在他这么想时,门内的人蓦地回首,那张与剑仙江梧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面无表情,眸中寒意灼灼。 江钰错愕,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他大哥回来了。 “叔父来了。”江何道。 称呼和之前不一样,江钰手心都在发凉。 “进来吧。” 江何故意端着一张冷脸坐下,散发一身冷气。 系统有些着急,问他是不是要揭穿江钰,江何呵呵一笑。他才不那么快揭穿,至少现在江钰还有把柄在他手里,真揭穿了,江钰就是一只脱缰的野狗,肯定要疯,而且他现在还能借机小小报复一下。 好吧,也可以说是因为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暗算沈清宵,害得沈清宵中毒被牵引旧伤,对江何发脾气,江何只能找罪魁祸首出气了。 江钰心下忐忑,挂着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温柔笑容进屋,又有些担忧道:“容儿,我听说你找到了寒山宗失踪的弟子,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那个魔修就躲在仙府之内……诶,容儿,你肩上都是血,可是受了伤?” “我无事,只是夫人受了伤。叔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江何作出一副才发现的惊讶神情。 之前在地牢里说了那些话,现在也没有揭发他,谁也不知道江钰心里有多煎熬,找借口并不难,难的是他不知道江何在盘算什么,江何到底知不知道一直以来在仙城里抓人杀人,并藏到地牢里的魔修是他? “这两日修炼出了岔子,无大碍。既是侄媳受了伤,容儿该多陪陪她才是,侄媳伤势如何?可需要帮忙?”江钰一副关切态度。 江何皱眉道:“不必,他暂且无事,只是兹事体大,如今寒山宗的宋长老还在仙府内,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叔父,本来此事想交由你处理,但你如今身体不适,此事还是由我亲自彻查吧。” 江钰急道:“不,此事太过危险,那魔修蛰伏仙府多年,深不可测,容儿,你还未养好身子,还是让叔父来吧。”不知道江何是什么意思,现在宋云还在冰室调查,江钰若能抢过此事,也能给自己掩饰一二。 江何就是故意逗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一脸认真道:“不必,叔父这段时间处理城中事务也累了,此事有我与宋长老足矣。” 你都决定了还说什么说?江钰额角抽搐,又是心惊肉跳,忧心道:“那容儿多加小心,不管能否找出魔修,都要护好自己。” 江何点头,倒了杯凉茶润润嗓子,“叔父身体不适便先回去吧,我在这等宋长老即可,叔父累了许久,也该好好休息了。” 听到‘好好休息’四字,江钰震了震,江何这话莫非是夺他权势的意思? 江何搁下茶盏起身,忽地身形一晃,他抬手按住额角,眼看着就要倒下,江钰见状忙回神扶他,慌忙间一只手似是不经意拍到他后腰伤处,剧痛如潮水般自后腰汹涌而来,席卷全身,江钰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可那只手并未很快松开,反而像是毫不知情似的按在伤口上,痛得江钰眼里几乎喷血。 再看江何,装出一副不堪劳累摇摇欲坠的样子,虚弱无力的靠在江钰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江钰只能咬牙忍着,“……容儿,容儿,你没事吧?” 江何摇头,眉头紧皱着,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睛,虚弱得不行,刚要站起来时脚下又是一软,再度倒在江钰怀里。于是江钰腰间那只手又重重一按,刚包扎好的伤口痛到快要麻木,或许都要飚血了。 江钰面如菜色,“……容儿可是累坏了?” “有些累,不过我没事,叔父不必担心。”江何说着,按住江钰后腰借力站起,脆弱的后腰被摧残得开始颤抖。 “呃……”江钰倒抽一口冷气。 江何站稳,茫然而担忧看他,“叔父怎么了?” 江钰咬牙切齿,眼里几乎冒出火光,红血丝遍布整个眼球,当真想问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可到底不敢说出来。 他还是舍不得眼前繁花似锦的正道,有了顾虑,便不敢轻易撕破。 极度惨白的脸上艰难挤出一个狰狞笑容,江钰哑声道:“无事,叔父有些不适,这便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江何乖乖点头,看去既无辜又纯良,江钰勉强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挺直腰板走出房间,宛如一具僵尸。 江何眼底渐渐染上笑意,手心有些湿润,他垂眸望了一眼,嗤笑出声,白净的指尖上赫然有着几点血迹。 出了青莲居,终于到了无人的梅林时,江钰已经快走不动了,扶着腰靠在梅树树干上大口抽泣,疼得满头冷汗,摸一把指尖居然是湿润的,他低头一看,后腰重重包扎的伤处已是鲜血淋漓,白衣染血。 “小崽子……”江钰咬牙抽气,“比你爹还厉害。” 那可不是。江何洗了好几遍手,乐得哼起小曲,谁让江钰这小人惹他,要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不好,他连江钰的腰子都想戳破。 第31章 后半夜月色清冷。 江钰早就跑了,宋长老自然找不到他人,反倒是江钰的秘密基地被曝光了,宋长老等人将上百具尸体清理出来,将近天亮时,才带着他的弟子凌青和之前被抓的胡悦等人回来与江何商讨,顾云栈居然也在其列。 问过凌青、胡悦等被魔修困在冰柱里的人,他们竟然也不知道那个魔修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抓自己来做什么,那魔修十分谨慎,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只能从死者的身上推断出他们是因为被吸食,精气而死的。 最终大家听宋长老所言,先将这些失踪多年的死者送回各家,以便早日入土为安,而魔修蛰伏仙城,抓活人吸食,精气修炼魔功此事是瞒不下去了,不过多时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这也是江何这个城主的失职,他也得烦恼着给修真界一个交待,毕竟这些受害人里不但有普通人,也不缺仙门弟子。 送宋长老回房时他的脸色还有些难看,魔修杀了这么多人,是个人都看不过去,江何让人把胡悦等劫后余生的受害者送到客房好生保护,他配合的态度还是让宋长老比较满意的。 几人走时,天已经大亮。 顾云栈还未走,随着江何将宋长老送到庭院外,站在屋檐下一直沉默不语,他昨夜救了凌青等人的表现倒是在方才让宋长老颇有赞誉。 江何这才有空问他,“忙了一宿累了吧?怎么还不回去歇着,可是有事?” 顾云栈欲言又止,略显青涩的年轻脸庞上有些憔悴。 江何叹道:“阿聆有话但说无妨。” “有容哥,你的城主令还在我这里。”顾云栈定了定心神,将城主令递过去,沉吟道:“有容哥,你昨日真的不是故意把城主令给我的?” 江何才想起这茬,接过城主令,想起自己昨晚是怎么说的,顺着圆谎道:“怎么会呢,只是最近头脑有些昏沉,城主令丢了也不知道。” “那有容哥会责怪我偷走城主令吗?”顾云栈认真问。 江何淡淡一笑,“你呀。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不过也是巧合,若非是你偷走城主令,也不会知道地牢下藏了人,这次救出寒山宗弟子都是你的功劳,那便将功赎罪,我也就不责怪你了,只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顾云栈点头,脸上还有些纠结。 “又怎么了?”江何笑问。 顾云栈望他一眼,眼底蕴含着思绪万千,似怨似嗔,他做不到像江何这样什么都不在意,似乎从他给江何下毒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心里甚至冒出来一个荒唐的猜测—— “有容哥,你还记得上次你送我的极海东珠吗,我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什么?” 江何懵了下,什么极海东珠?他敲了敲系统,系统支吾一阵,给出答案后迅速钻到识海深处—— 上一世顾云栈和江有容一起去北海时无意中收获的一件灵宝,明珠修炼千年化成妖异,早年救过顾云栈一命,后与凡间一书生相恋,书生不慎重病垂危,妖异便以自身修为救活爱人,并抹去书生记忆,最后神魂消散,只余下一颗再无气息的明珠。原主为了不让顾云栈难受,就把东珠带回来,与顾云栈一起埋在院里的竹林下。 什么鬼?这么三俗的人妖恋居然也有,但是结局为什么是be?而且原主也太贴心了吧。 江何总觉得这个故事走向怪怪的。 系统道:“这理应是三个月后才发生的事,现在的你是完全不知情的。” 江何心下一个咯噔,了解了。 顾云栈还看着他,神情执着,还有几分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希冀,双眸里清澈的倒映着江何。 江何有些头疼。 顾云栈在怀疑他也是重生的。但很抱歉,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无辜穿越的背锅侠,一切都是系统的错! “我记不太清了。”江何含糊道:“若是阿聆想要,我派人去找,找不到也罢,我再挑些好看的东珠给你。” “真的不记得了吗?”顾云栈脸上煞白。 江何点头,看少年这幅落寞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偏过头去,正巧这时紫苑行色匆匆进了院落里。 “城主。” 紫苑真是个好女孩,江何在心里称赞这个天降救兵。脸色一正,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还未查到魔修的下落,属下已经派人守在城中各处药铺,那魔修受了外伤,必定会寻药疗伤。”即便是修士的躯体受了伤也需要用到药物治疗,紫苑已是十分谨慎了,但她不知道那个魔修根本就在仙府里。 紫苑顿了下,接着道:“守在夫人那边的小艾传话回来,说夫人一宿不曾出门,不过早上出来把药取了。” 沈清宵?江何有一点点在意,追问道:“他现在可好?” “医师在楼外等了一宿,夫人还是不让人进屋,早上出来时还让大家都回去,属下也不知……” 江何皱眉,“他又在闹什么。” 这话听得紫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阵尴尬,低下头没有回答。 倒是系统啧啧道:“宿主,你对沈清宵也很关心啊。” ——闭嘴! 江何冷了脸,嘱咐道:“由他去吧,你让人都回来,无需再守了,莫扰他清静,待我得了空再过去看他。” “是。” 紫苑又匆匆退下。 才是大清早,天色阴沉沉的,估摸着今日会有雨。 江何望天长叹,不知道沈清宵的伤如何了,好歹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 “既然有容哥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耳边冷不丁响起顾云栈语调微冷的声音,江何才想起来他还在这,眉梢一挑,果真见少年面色阴沉。 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他了,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还可怜兮兮招人疼,现在目光冷冷略过江何,单薄的身子骨也挺直,十分冷傲出了庭院。 “这小子又不开心了。”江何摇头。 不过半日,锁阳仙城的秘密便传遍了整个仙城。 有人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家人,再相见却是生离死别,悲痛欲绝。有些宗门得到消息,纷纷赶来锁阳仙城,单就半日,江何已经接待了好几波同道,忙得连坐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至晌午后,宋长老见他脸色憔悴,想起他还有恙在身,才劝他回去休息。 忙了一天,江何听到系统提示声也没空查看,回房后趁沐浴时才点开桌面,满屏的任务栏跳出来—— 任务一:辅助主角揭开锁阳仙城的秘密 完成进度:100% 任务奖励:1000积分、5000好感度、天级法器紫琉璃×1 奖励已到账 特别任务:营救顾云栈 完成进度:100% 任务奖励:抽奖券×3、1000积分 奖励已到账 成功完成了任务,抽奖券多了几张,好感度也是飙升。 那点微末的积分毫无作用,江何懒得去看,顺手签到,抽了今天份的抽奖券后又得到了一包瓜子。 看来今天时运不济,他放弃抽奖,在邮箱取出了紫琉璃。 一颗灵气充裕的紫琉璃珠出现在手上,圆滚滚的,不过鸽子蛋大小,很精美,但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江何问:“这什么?” 系统道:“法器啊。” 江何:“……我当然知道,算了,先收着吧。” 紫琉璃看似平凡,不过一取出来,江何便被一股纯净灵气包裹,身心舒畅,似是一身疲惫也消了大半。紫琉璃无疑是好东西,但就是天级法器,他也没有要祭练成本命法器的意思。 不过片刻,手上的琉璃珠子就被随手扔到了储物戒里。 系统没有意见,反正东西都给了江何,他满意不满意都跟它无关,系统又特意把其余两个任务放大在桌面。 “宿主,所有任务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再接再厉哦!” 江何没搭理它,总算放松下来在浴池泡一泡,他靠在浴池边假寐连话都不想说,系统也识趣噤声,不过很快,系统又咋咋呼呼的吵起来。 “宿主,你识海里有点古怪,突然出现一个漩涡!” 江何眼睛都没睁开,不以为然道:“我在修炼。” “啊?哦。” 茫茫蓝海之上,系统把自己挪远一点,尽量离海面上那个汹涌澎湃的巨大漩涡远一些。 “宿主平时就是这么修炼的?那个漩涡会不会把我吞了?” 江何失笑,“不会。”最多就是把它赶出去而已。 外头时不时传来轰隆雷声,昏沉了一日的天空到入了夜也没下半滴雨水,倒是雷声不断。 后来紫苑回来禀报,说大小姐去过望月楼,但沈清宵没见她。沈清宵一直闭门不出;还说宋长老外出外归,还有凌青去找过顾云栈,但顾云栈也是一直闭门不出等等。 忙了一天一夜,江何喝过药后头脑昏沉睡去了。 今夜的雷声格外响亮。 无边无际的识海里,海面自湛蓝渐渐变成灰蓝,似乎整个识海都暗沉下来,原本平静的海面大浪迭起,其中幽深的漩涡越来越大。 这方天地间,系统那一点小小光团似乎被什么蒙蔽,毫无知觉,而在漩涡之中一件事物正缓缓上升,震得整个识海都在嗡鸣不止。 终于浮出海面——那是一支充斥着肃杀之气的银枪,尖端锋利雪亮,枪杆之上灵光大盛,隐隐闪烁过图腾:似龙似蛟的凶兽盘卧之上,狰狞庄严,栩栩如生,如此凶猛威严的应龙,正守着一株灼灼盛放的无名小花。 梦里被雷声吵醒,江何睁眼,窗外小片苍穹正略过一道白色闪电,紧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有点烦躁。江何皱眉,难得系统安静得很,外头雷声却那么吵,他扶额起身,走到窗边。 这场雨果然还未下。 也不知道沈清宵怎么样了。江何没由来的想起他来,他昨天中了毒,内伤也不轻,紫苑送去的药未必有用,他还一直拒绝治疗……等等! “内伤?” 江何摸了摸下巴,他不是最近刚得了一枚治疗内伤功效极好的青叶果吗?想着便眼前一亮,匆匆披上繁重紫衣朝望月楼而去。 轰隆隆。 这一场雷雨终于落下。 江何刚好到了望月楼下,很巧,愣是没被淋到,豆大的雨滴随着东风,跟在他身后倾盘而下。江何吁了口气,看看外头雨幕,看来雨没停他是不能回去了,只好拿着装着青叶果的玉盒敲门,屋里一片昏黑,无人回应。 江何索性推开房门,点上烛火,随后端着灯盏上楼。咚、咚、咚,脚步声格外清晰,伴随着外头的沙沙雨声,江何上了二楼,却是怔住。 大雨飘到窗台上,门没关,窗户没关,风吹得青纱迭起,被泼洒了遍地水花,江何手上灯火摇曳。 楼上一片黑沉,没有点灯,也没有人。沈清宵竟然不在。 这一场雷雨扰人清梦,顾云栈也睡不着,雨声中似是听到了什么别的声音,披上外衫开了门,一眼便见着虚弱躺在门槛边的一只狸花小猫。 系统看见雨幕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开门声时看去,居然见到了顾云栈的脸,它就跟以往一样咋呼出声—— “喵~” 什么鬼! 门边的狸花猫浑身的毛都炸起。为什么一睁开眼会变成猫! 第32章 下了一夜的雷雨,至清晨时才小了几分。 淅淅沥沥的雨幕里,身着宽松月白道袍的沈清宵正撑伞归来,到楼下时脚步一顿,缓缓踩上石阶,油纸伞被搁下,上面的水珠顺势滑落地面。 沈清宵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门槛上睡着的人。 “醒醒。” 江何睡得不沉,本来也才眯了一会儿眼,很快便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乍一睁眼,天光刺眼,他刚眯起眼睛,一个身影忽然靠近遮住日光。 “沈……清宵?”江何惊道,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沈清宵还有谁? “你回来了。”江何忙站起来,险些弄掉了怀里的玉盒,手忙脚乱捧回怀里,才发觉沈清宵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油纸伞边的水滩不算大。 “你在这等了多久?”沈清宵问,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看去精神不错,也不见前夜里那般虚弱无力了,不知道这两夜去了何处。 江何暗松口气,“一宿了。” 沈清宵面色一变。 江何问:“你昨晚去哪儿了,伤得这么严重还到处跑?” 沈清宵偏头不语,外头还在下着细雨。 他的私事江何也没打算细问,不过蹲了一夜腿麻得厉害,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站起,抽气咧嘴的样子没有半点包袱,顺手把玉盒递过去。 “给你。” “什么?”沈清宵接过玉盒,面露不解。 江何摆手让他打开,“青叶果,想着你内伤严重,这东西正好有用就给你送过来了,谁知道你不在。” 沈清宵刚打开玉盒,里面果然是一枚青叶果,略有些惊奇地看向江何,“送给我?你不用吗?”他也是内伤不轻,沈清宵记得清楚。 江何摇头。沈清宵见他站姿诡异,便问:“腿麻了?” “你说呢?”江何索性坐下,仰头看着沈清宵,“在这坐了一宿了。” “那怎么不上楼。” 江何挠挠脸,“你没关门窗,楼上进水了,屋里也漏雨。” “是吗。” 沈清宵双眸一直盯着玉盒中的青叶果看,半晌目光才移到江何身上,对方脸上是病态的苍白憔悴,正小心翼翼揉着腿,看起来惨兮兮的。 江何整个人忽然被阴影笼罩,原来是沈清宵蹲了下来,他正吃惊,沈清宵的手已经按到他膝盖上,紧接着一股暖流自他掌心汇入双膝。 沈清宵问:“好点了吗?” 他很快松手,蹲在门前跟江何面对面对视着,自然也不会错过江何呆怔的脸色和悄然泛红的耳尖。 江何点头,“好了。” 沈清宵在江何起身前按住他肩膀,江何一脸不解,他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尤其还是沈清宵这么危险,拿利器指过他脖子动脉的人。 “为何要送青叶果给我?”沈清宵道:“你明明也需要它。” 江何有些头疼,送了就送了,看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而已,而且他也不需要青叶果。 “为何不回答?”沈清宵直直望进他眼底。 送个药而已,为什么还要究根结底的。江何很无奈,尤其沈清宵按在他肩上的手力道还不轻。 正在江何想到借口蒙混过关时,沈清宵又开了口。 “紧张什么,嗯?” 尾音上扬,因为病弱稍显沙哑的低沉嗓音格外动听,连屋檐下滴答雨声都被忽略,江何老脸一红。 他总觉得,沈清宵这人说话做事都非常暧昧,很基。 沈清宵没等到回答,对上江何闪躲双眸,喊了一声。 “江何。” 江何下意识应了,“什么?” 沈清宵认真而无奈,“上次跟你说过不要打我主意的,你又贼心不死,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江何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等了一宿就为了送我青叶果助我疗伤,若是换了旁人,定会感激流涕。”沈清宵语气渐渐冷淡,拍拍江何肩膀,望着他的目光也变得阴沉,“只不过,你用在女人身上那一套,到了我这里,没有任何作用。” 什么什么?江何震惊。 “不用想着讨好我,你我之间的交易如何,你照做便是,你找到东西,我也就会一直护着你,在我面前耍那么多心机,没用的。” 江何看他越说越过分,忍不住道:“你说我喜欢你?” 沈清宵凤眸微眯,似笑非笑,“你还喜欢我吗?” 绝对没有!江何一脸错愕,他哪里表现得像是喜欢沈清宵吗? 沈清宵又道:“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我只有交易的关系,除此之外,别妄想利用我做其他事。” 江何算是听明白了,沈清宵以为他是害怕交易破裂,所以才千方百计过来讨好他,是想像骗顾云栈那样骗他身心,让他自愿为他做事…… 这个人,不就送个药,想的也太多了吧!而且思想这么龌龊!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沈清宵?! 江何倒抽口气,迅速推开人起身,在那双冷淡眸子望来时正色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感激你几番救命之恩,才会连夜将青叶果送来,现在东西给你了,我也不打扰你静养了。” 简直天方夜谭!江何有种说不清的烦躁,无语凝噎,又有些无端的恼怒,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真是好心没好报。他索性转身走人。 见人突然冲进雨幕,沈清宵神色微怔,“不带伞吗?” 夏日清晨的雨水凉得很,江何冻得紧抿嘴唇,摆摆手跑出望月楼,身后沈清宵拿着油纸伞欲言又止,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眼里有些不解,到底还是将伞放下,没追出去。 江何走后不久,梅林外便有个蓝衣青年撑伞过来,“主上,江城主走了,可要属下继续为你疗伤?” 沈清宵看着手里的青叶果,目光略有些出神,“嗯。” 冒雨回到青莲居后,江何被冷得浑身发抖,虽然及时去温泉泡澡,出来后鼻子还是有点发堵。 半天没搞懂送个青叶果哪来那么多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江何索性懒得去想,披上衣服回房,脑袋就开始昏沉,只想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这一阖眼,睡到晌午才起。 耳边喵喵叫个不停,江何勉力把眼睛挣开一条缝,趴在床沿一看,见床下蹲着一只狸花幼猫,忍不住笑了。 “回来了。”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喵!” 系统气势汹汹,两只爪爪在地毯上狠狠挠出一道印子,可惜它太小了,做什么看上去都莫名的萌。 江何将下巴枕在手背,眸如点漆,亮的有些惊人。 系统呆呆仰头看着。 小狸花猫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是因为顾云栈帮它清洗过了,甚至抱着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宿。 江何笑问:“昨晚去哪儿了?” 系统回神,愤愤道:“去了顾云栈那里……回归正题!我可是系统,跟你神识绑定的,为什么我昨晚会突然被踢出你的识海?” “哦,一晚上都在顾云栈那里。”江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双眸充盈笑意,“这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顾云栈的。” “说正事啊喵!” 一激动系统就要喵喵叫,根本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天性! 江何笑得合不拢嘴,勾勾手指,系统听话过去,很快脑袋上落下一只漂亮的手,揉得整只猫咪凌乱。 “不关我事,是与我命魂相牵的本命法器,它早已生出器灵,往日就藏就在识海里,我平时也不准它出来吓人的,不过它昨日见了紫琉璃,或许是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一时情急就跑出来了,吓到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系统咬牙,这样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可是江何撸猫手法熟稔,它只有趴在地上喵喵叫的份。 “这种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系统生气道:“我们神魂绑定,若不能进入你的识海,离开太远你便无法获得系统的辅助,完成任务也会艰难无比,而且这样我会无法送你回去的。” “是是是。” 江何捏着肉爪子,应得毫无诚意。 系统虚虚咬了他的手指一口,大概是被器灵踢出来的同时还被江何的神识屏蔽了感官,故而它也不知不觉进了这只小猫身体里,目前再回到江何身上已经是不太可能了,因为他的识海里还养了一只凶悍的器灵! 只能继续待在小猫身上,系统很悲愤,抬爪爪按住江何乱揉的手背。 “任务一完成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做第二个任务?” 江何看看毛绒绒的白爪子,倏然勾起一笑,很是狡黠。 “你叫一声来听听,听得我高兴了,那就去做任务。” 叫个屁!系统愤怒地“喵”了一声。 第33章 江何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脆弱,这幅身体原本就重病未愈,那日着凉后回房便染了风寒,引得原本渐渐好转的身体病情加重了些,他也不得不闭门养病。嘱咐紫苑就说他病情加重了,城中事务还交给江钰处置。 寒山宗的宋长老还留在仙城追查潜逃的魔修,江钰尽力协助他。而锁阳仙城内藏魔修,少不得也要名声受损,系统布下的任务二即辅助主角毁灭锁阳仙城也因此完成了5%。 江钰每日都过得格外煎熬,前天才重伤,江何又夺他权,第二天居然又让他接着处理仙城事务,陪同宋长老调查魔修,他完全混乱了,不知道江何到底什么意思,也不敢乱来。 因为出现魔修,往日看不惯锁阳仙城的其他仙门纷纷来凑热闹,美名其曰帮忙,面对多方同道的嘲讽和质疑,江钰忙得团团转,脸色一日不如一日,身上的伤愣是一点没养好。整日站得笔直,回房一看,后腰的伤还是血肉模糊,一直没法愈合。 江钰将仇都记到江何身上,认定江何是在玩他。 “阿嚏!” 江何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蜷在被窝里看书。紫苑就在珠帘外说着这几日的事,神色有些凝重,毕竟这于整个锁阳仙城而言都是件祸事。 出事后连着几日阴雨绵延,仙府里早已乱成一团。 城主闭门养病,这几日也只有顾云栈和江小甜来探望过。顾云栈还在怀疑江何也是重生的,但话总对不上,每次都败兴而归,让他郁闷的是他捡到的小猫一不留神就跑到青莲居了,江何整日抱在怀里,他只能忍痛割爱。 江何自己都病了,只能在房间里抽奖,就算只是抽了一大堆零食,边嗑瓜子边看书也很自在,才不去淌这浑水,从没提某个人的名字。 紫苑说今日江钰和宋长老去地宫又查了一遍,几乎快把整个锁阳仙城翻个遍了,仍未找到魔修。 江何咬着糖不语。 宋长老真是固执,魔修就是身边的自己人,他这样找肯定找不到的,除非江钰自己露出马脚。 末了,紫苑小心翼翼添了一句,“夫人连着五日不曾出门,城主,您看,可要再请医师去看望夫人……” 有什么好看的。江何面色一变,快速道:“不用管他。” 紫苑不解,紧接着听见珠帘内的内室里传来一声猫叫—— “喵!” 系统炸毛抗议,紧抱江何右手,不要突然这么用力啊! 浅金色的猫瞳狠狠瞪着江何,江何见状一笑,松了手,也让紫苑退下。紫衣剑侍缓缓退出屋外,檐上滑落一滴水珠,闪烁着璀璨光芒。 天晴了。 “宿主,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屋里若还有第二个人,见一只幼猫口出人言定会吓一跳。系统被踢出来之后没法跟江何神识交流,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偷偷跟他说话。 江何笑而不语,捏捏系统后颈。 被系统寄身的猫咪呜咽一声,乖乖匍匐在江何腿上。 好感度这几天早被挥霍一空,果然抽不到好东西,倒是最近顾云栈给江何的仇恨值越来越少。 说起贡献仇恨值较多的几人中,江何有些日子没见到纪若了。听说纪若在寒山宗的宋长老来的同一天就出城采药去了,至今未归。 系统又在提醒江何做任务,目前剩下两个任务,毁灭仙城和死在顾云栈手里,前者已有5%的进度。 江何沉吟道:“顾云栈一定要杀我吗?” 系统被挠着下巴,舒服得有些头昏,“那是必须的。顾云栈重生回来的时候立过天道誓,此生若不能杀江有容,便永无飞升之日。” 江何道:“原主已经死了,那他不是做到了吗?” “自然还没有。”系统眯起猫眼,飘飘然道:“若他已经杀了原主,得以证道,那便不需要宿主了……” 话末,系统双眸瞪大,缓缓抬头,对上一张俊美容颜,狡黠双眸弯成新月。系统瞠目结舌,遭了…… “现在闭嘴还来得及吗?” 江何眨了下明亮双眸,摸着猫头一脸慈祥,“来不及了。” 系统:“……”就不该贪图一时欢愉,要不是被撸得昏了头,也不会被哄出本不该宿主知道的东西,看来一切都逃不过这幅身体的天性。 “说话。”江何敲它脑袋,“原主不是死在顾云栈手里的吧?” 系统沉默了须臾,重新趴回去,毛绒绒的黑色尾巴翘起来,一晃一晃,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是bug,顾云栈重生后一切轨迹都变了,他的确给原主下了毒,不过原主在那之前就消失了。” “所以你才会找我,因为我的命格和原主极为相似,你想叫我帮顾云栈在天道面前蒙混过关?” “没错,为了成全顾云栈,宿主必须死在他手里。”猫爪子按上江何手背,炯炯有神看他。 江何继续笑而不语。 他不会毁约,早就答应过的事,他在这没什么好留恋的。 按照如今的形势,锁阳仙城出了如此大的丑闻,加上在正道中声望已不复当初,若是此次给不出交待,而江钰又被暴露修魔真相的话,锁阳仙城要一朝倾毁,并非难事。 不过系统怎么问,江何都不回答,急得系统一直挠墙。 又过了两天,仙城终于恢复安静。 先前来了太多人凑热闹,而今在江钰的处理下竟都一一离开。不得不说江钰办事能力还是不弱的,连宋长老都被他安抚下来,却一直不愿离开,俨然是定要捉到魔修之势。 这段时间也够让江钰头疼的,还要一边揣测江何的心思,江何却在彻底养好风寒后才出门,好让江钰喘口气。一紧一松,不能把人逼太急,人又不能杀,那只有玩玩心理战磨一磨江钰,这样游戏才能继续玩下去。 不过系统太显眼了,带着它出去很不符合人设,于是被独自留下,对着一面墙不断磨爪子。 同去看江钰的还有江小甜,兄妹二人还留下吃了个午饭,江钰也是捏一把汗,期间仇恨值飙升。 江何边吃边在心底狂笑,江钰脸色那么难看,应该连觉都没睡好,那无法与人言说的腰伤恐怕更严重了。啧,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仙城交给小叔叔,容儿不必多虑。”送兄妹二人出门时,江钰忍着腰疼,笑容略有些狰狞。虽然这次已经很防备没让江何近身,可伤势一直不见好,脸色也极度苍白,只能对外说是最近没休息好,幸亏江何和江小甜没有提出异议,还在言语上好好关心了一下他这位叔父,他是既紧张又怨愤,接着笑道:“容儿放心,有小叔叔在,仙城就倒不了,你且安心养身子,静待下月的生辰宴便是。” 江小甜有些担心,“可是小叔叔最近都累坏了。” 见二人又站定门前,江钰哭笑不得,嘴上说着无事,心底在殷殷期待二人快点走!他都快疼得站不直了。 江何明知故问道:“叔父当真不碍事?如今仙城出了这档子事,我下月生辰宴还要接着操办吗?” 江钰背在身后的手指紧捏得惨白,幽幽望着江何,“先前请柬已送出,下月定会有诸多同道前来道贺,而今还剩半月余,若能在那之前揪出魔修,也正好给大家一个交待。” 江何若有所思点头,“那侄儿便静候佳音。” 江钰回之一笑,约莫从江何眼底看出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懂,心底愈发慌乱失措,不可遏制地深深琢磨起这简单的一句话的意思。 江何这回没再拖下去,拎着江小甜走人,非常利索,一点都不像方才在江钰屋里吃完午膳还占了人家午休时间谈天说时那般磨蹭。 见兄妹二人一块出了庭院,江钰才敢小心翼翼扶起老腰,扶着门框倒抽冷气,简直痛不欲生。 一路逗着小孩玩,回去的路上,江何余光瞥见远处假山后略过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忽地一怔。 人是江钰手下的小管事沈凉,但去的方向不太对。 江小甜担心他病痛再犯,嘴上却一如既往不客气道:“犯傻了你?” 江何揉她脑袋,“要学剑就好好练,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就丢下江小甜追上去,远远看见沈凉入了梅林,这是去望月楼的方向。 江何对沈凉颇有好感,可他到底是江钰手下的人,江钰的人去找沈清宵,怎么看都很诡异。 沈凉果然进了望月楼。 眼看沈凉到了楼前,可江何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这可稀奇,大白天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 等了片刻仍不见人,江何从梅林走出,在楼下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好藏人的地方,除了楼里。 日光之下,这座小楼幽静得有些诡异。 “你怎么来了。” 一道声音忽地在背后响起,江何吓了一跳,而后黑了脸。站他身后的白衣人不是沈清宵还有谁? “来找我的?”沈清宵问。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甚至比江何还要红润些,早前的苍白一扫而空,可见内伤也已养好。他又问:“你的病好了。” 好是好了,但为了避免误会,江何不想跟他说这些,一脸心无旁骛,目不斜视。“方才有谁来过?” 突然这么正经,不似前几日那般殷勤,沈清宵觉着有些古怪,“你找沈凉?他方才来送药,你叔父派来的,也不知道药里有没有毒。” “那不用便是。”江何非常冷漠,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人呢?” 沈清宵道:“刚走了。” 江何不信,他一路跟着沈凉,根本没见到沈凉和沈清宵说话,沈清宵这是睁眼说瞎话呢。 沈清宵忽而失笑,“你不会是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吧?” 江何:“……当然不是。”江老祖偶尔也会口是心非。不过沈清宵这烂脾气,时而凶神恶煞,时而又笑得灿烂无比,简直比江小甜还善变。 沈清宵还笑吟吟地看着他,江何顿感头疼,申明道:“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你的,永远都不会,你不必担心我会纠缠你,那颗青叶果也半点别的意思都没有。”他又不喜欢男人! 沈清宵笑容一顿,“……” 江何不会看上沈清宵,只是对他的颜略看好。他身边不缺人,男的女的,漂亮的俊美的,甚至不是人的,只要他一招手,谁也不会拒绝,还会为此兴奋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毕竟这位可是小虚天最后一位大乘老祖,纵使因为喜欢独自行动太过低调,不怎么在人前出手威风过,导致很多人以为他实力不强,可他也是小虚天公认的花瓶美人。 憋了好几天的话总算说出来,江何长舒口气,潇洒离去。 沈清宵没想到他会将原话原封不动的送还自己,看着他背影皱眉,“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不。江何很有原则没回头。 沈清宵又在身后道:“说说江钰的事吧,如何?” 江何回首望他,眉头微蹙,想来还是摇了头,朝长廊外走去。“不急,我还有事,有空再说。” 沈清宵:“……” “气性不小。” 沈清宵低喃一句,略有些错愕,待江何走远才步入小楼。房门推开,里头的沈凉放松长出口气。 第34章 顾云栈从江钰院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寒山宗的小弟子。他最近颇得宋长老赏识,常带在身边,大家都看得出来,宋长老是想收他入门,同时,他也很得宋长老的弟子的喜爱。 “顾道友,你等等我!” 凌青刚给江钰传话出来,他师父外出发现了线索让他回来告知江钰,结果说完一转身顾云栈已经出了院子,除去昔日狼狈后莲冠青衫的少年颇有些出尘之姿,常追在顾云栈身后,宛如一只盯着花蜜的勤劳小蜜蜂。 顾云栈有些头疼,“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凌青红脸笑道:“我只是想跟顾道友交朋友而已。” 顾云栈心道我不是很想。因为凌青师徒的纠缠,他甚至都没时间去看胡悦,只能让暗影先跟人联系。 被魔修抓走的人被救出来有一段时间,生还的五人中除了凌青和胡悦是修士,其余都是凡人。 那魔修存心要他们活命,给喂了辟谷丹,困在冰块里时还刻意加上了结界,防止他们被冻死,但多少也被冻伤了,这一段时间也休养过来,除了凌青,几人都回家去了。 而这次的无妄之灾让胡悦误了回玄天宗的时候,顾云栈的信一时送不出去了,胡悦也只能回到城中,等待下月传送大阵开启再出发。 信顾云栈是一定要送的,那位玄天宗的师叔他前世见过,乃是正道魁首,他不打算一直留在锁阳仙城,若能进玄天宗,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顾小公子!” 远处有人喊了顾云栈,语调极为缠绵,顾云栈眉头一蹙,果然见着一袭红衣似火款款而来,耀眼得宛如一只正在开屏的公孔雀。 更烦人的回来了。顾云栈薄唇一抿,语调微冷,“做什么?” 乍见纪若的脸,凌青呆住:“哇!”好好看的人! “出去采药那么久,一回来就先见到顾小公子,我们真是十分有缘,不知这些天顾小公子可有想我?”纪若笑起来有些软绵绵的,因他收敛了眉梢的邪气。不过在顾云栈眼里,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妖气非常重,烦得很。 “没有。”顾云栈很冷漠。 纪若没受半点影响,“顾小公子一定很想我的,我这几天老是打喷嚏呢。哎,顾小公子刚见过二城主?” “与你何干?”顾云栈本想直接走人,可看纪若一回来就找江钰,不免奇怪,“你也来找二城主?” 纪若笑着点头,二人交谈间完全没搭理边上小傻子似的凌青。 顾云栈狐疑看他,还没问他要做什么,纪若就主动告知,“我要炼药,有些药材没采到,来找二城主借。” “你会还吗?”顾云栈问。 纪若理所当然,“不会啊。” 顾云栈:“……”可要点脸吧。 纪若觉得他无语凝噎的样子特别好玩,不过没跟他再说话,摆摆手进了院子,隐隐听见凌青问他是谁,随后顾云栈冷漠地说“不认识”。 闻言纪若回头看看少年清瘦的背影,摇头失笑。 屋里江钰呲牙咧嘴扶着腰坐下,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十分狼狈,纪若一进门便笑出声来,毫不客气。 “噗,还没死呢。” 江钰扫他一眼,目露不悦,早知道他进来了,故而也没什么意外,“宋云还没走,你回来作甚?” 纪若很随意坐下倒茶,“想来宋云不一定能认出我,我尽量避开他便是,况且你现在肯定很需要我。” 江钰目光阴沉。 纪若将一瓶丹药丢过去,端起凉茶抿了口,绯红唇瓣被微微湿润,“拿着吧,好歹同道一场。” 宛如施舍一般。江钰很不喜欢,但还是接过了药瓶。纪若的药质量如何,他还是清楚的,却有些不甘不愿,捏着药瓶道:“你我可不是同道。” “表面是殊途,实际上呢?”纪若睨他一眼,桃花眼微弯起,“对着外人笑得多好看,成天对我摆一张臭脸,江钰,你怎么这么记仇呢?不就是几年前打过几架还每次都败在我手里而已,现在你敢说你我不是同道吗?” 江钰不语。 纪若笑了一声,又道:“你那侄儿到底怎么打算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你就是那个魔修?现在全城都在搜刮你,他们一定没料到那个人就是你。其实你也不必太紧张,人有失手,我能理解,看看你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多招人疼,不如就此舍下这正道,随我走吧。” 江钰沉着脸道:“神剑还未到手。” “也罢。”纪若道:“你我暗通款曲,若你能一直留在正道,对大家都有好处,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别说的这么恶心。”江钰嫌恶道:“目前只能找个替罪羊。” 纪若笑道:“谁?” 江钰盯着他不语。 纪若一愣,慢慢放下茶盏,“你可省省吧,别想让我替你背锅。”顿了下,他嘴角笑意渐冷,“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舍下锁阳仙城,杀了江何夺剑,或是将他也带走。我知道你对我不喜,但也不至于要我死吧?” “若有机会,我不会让你活着。”江钰认真道。 “当初就不该让我来的,这么难搞的一个人,谁跟他合作谁倒霉,也不知道主上为何会信你这小人。”纪若深深叹气,“我可做不到你这般狠心,你若死了,我会帮你烧纸的。” 江钰没作答,“宋云还在。容儿身边那个沈清宵也是个极难对付的人,我还未查到他的身份,但他实力在我之上。” “这锁阳仙城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当初容儿将他带回来,本来就是为了应付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有他在仙城一日,我对容儿下手就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纪若摸着下巴思索下,“那我去帮你探探口风。” 江钰这次倒没拒绝。 纪若刚起身,忽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右使最近在找一个人,颍川仙门玉衡剑传人,是个小少爷,年纪不大,上次行动时被正道的人救走了,死了不少兄弟,现在还没找回来,主上震怒,让大家都多留意些。” “玉衡宫?那应该是顾家的人。”江钰问,仿佛完全不知情。 纪若点头,“约莫是姓顾,其余我也不清楚,右使向来提防我,我只知道那少年身上有件叫‘昆仑之晶’的东西,这东西你理应知道。” 江钰颔首,“进昆仑墟的宝贝。” 纪若笑道:“不错,再有五年便是昆仑墟开启之时,虽说已经十分谨慎,但世间知道昆仑之晶的人不在少数,你若能找到,即便没有神剑,也是立了一大功,届时与我回去,左使让给你做。” “谁稀罕。”江钰嗤道。 纪若失笑,拍拍他肩膀便出了屋。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下午觉被吵醒的江何一肚子起床气,懒洋洋的穿着件长衫,披头散发出去开门。 还以为是紫苑送饭来了,可没成想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来作甚?”江何把门缝合上一点点,不太想让门外的人进来,别以为易容成女子就能让他通融些。 沈清宵一手按在门板上,往里一推,轻易进了屋子。 江何烦躁。孤男寡男就不应该共处一室的,否则会被人误会。 沈清宵很自然的在屋中坐下,而后看向还站在门前的他,“还站着做什么?我伤势已大好,不碍事。” 江何莫名,“与我何干。” 沈清宵伸手倒茶,“近来城中太过危险,况且还有江钰,他先前嘱咐过我要时刻守在你身边的。” 还要时刻守着?江何开始头疼,不知道这段时间会滋生多少误会? 想想就头皮发麻,江何不愿面对现实,按着额角进了内室,留下一句“随便”就爬回被窝,差点压倒系统,吓得系统浑身炸毛惊叫一声。 “喵!” 莫非还在生气?沈清宵这口茶是怎么都喝不下去,茫然又无辜,等他放下茶杯进内室时,里头的人已经钻进了被窝,俨然不想理会他。 沈清宵:“……” 第35章 “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江钰的事。”沈清宵伸手扯了扯被子,江何这才起身,还是正事要紧。 等江何洗漱穿衣完也到了晚膳的时候,紫苑送饭来时便见到沈清宵坐在床边叠被子,也是大吃一惊。 江何已经坐在桌边抓起筷子了,心道怎么会有人这么烦,管天管地还管他叠不叠被子,要叠自己来。 紫苑站在床边,这本来应该是她带着婢女进来收拾房间的,但见沈清宵如此贤惠,她有些害怕。 “夫人,还是交给属下吧。” “不必。”沈清宵本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最后整理了下床铺掀开珠帘时,见江何自顾自吃饭,也见怪不怪,不过桌上没有他的碗筷。 紫苑急道:“不知夫人也在,属下这就让人备碗筷。” 沈清宵摆手,“不用,我不吃。” 紫苑踌躇不决,看看江何,这位城主大人正低头慢条斯理地吃饭,非常专注,眼睛都不带往别处看的。 沈清宵又道:“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紫苑应是,领着身后的婢女出了屋。 屋里低气压,系统趴在桌沿不敢动,尽量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更小,缩在一边舔羊奶,虽然它不用吃,这具凡俗身体还是需要一些东西支撑的。 等江何终于放下筷子,沈清宵才耐心开口,“说说江钰?” 江何倒了杯茶润嗓子,“说吧。” 但紫苑还在屋外守着,沈清宵谨慎望了眼院内,紫苑也正好端着一碗药进来,送到江何面前。 “城主,药好了。” 其实已经晾了有一会儿,江何端在手上时也不烫了,不过因为城主和夫人在独处,城主与夫人如此举案齐眉的美好画面紫苑实在不忍打破。 江何面不改色喝完药,让人撤去碗筷,很快婢女们都退出院外。 “你还在喝药。”沈清宵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且今天的耐性特别好。 江何点头,“是。”吃得有点撑了,他起身揉了揉小肚子,当然,还刻意背对着沈清宵。他要尽量避开沈清宵,免得某个人说他喜欢他。 沈清宵像是没看到,只冷静说道:“可是药里有毒。” “毒掺在药里,药是对我身体恢复效用最好的灵药。” “即便如此,药里还是有毒。” 江何道:“我自有分寸。”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江何又不会痛,喝点毒,药有什么问题? 沈清宵微皱眉头,似是不赞同。“江钰并非良善之辈,能给你下毒,想必早存了杀心,你竟还能这般镇定。” “不然呢?”江何反问:“去质问他为何这么对我?谁能证明毒是他下的?外人会信他还是信我?” 的确,江何的名声不如江钰。 外人对他的评价,说好听些是年少轻狂,风流倜傥,说难听些,那就是是不识好歹、白眼狼。不是没人知道他和江钰不和,但很多人宁愿相信江钰,也不会相信他这个城主。 沈清宵不语。 难得坐下来好好说话,不料没一会儿紫苑又来了,说是纪若的人来传话,已备好酒菜请江何过去一叙。 这种类似后院争斗姨奶奶到正房夫人屋里抢老爷的既视感不要太强烈,江何按着额角无语凝噎。 沈清宵善解人意道:“去吧。” 江何点头起身,沈清宵抢先接过紫苑递来的外袍,亲自帮他穿上,江何只好忍着不适配合他,在抚平衣襟时,沈清宵低声道:“小心纪若。” 江何微皱眉,“他是什么人?” “等你回来再说。”沈清宵拍拍他肩膀。 边上的紫苑只听见沈清宵最后这句话,脸颊微微红润。城主和夫人其实还是很恩爱的,夫人多温柔呀。 出去采药也有七八天了,江何确实许久没见纪若了。 正逢黄昏,金灿灿斜阳余晖洒了满湖,波光粼粼。 这是江何头一次来纪若的住处,靠着仙府后山,房门前便是湖光山色,极美,湖边亭中的红衣人更美。 真是妖孽。江何心道。还是老老实实带着紫苑过去。 纪若早就在亭中备好了酒菜,一见江何便笑,十分美艳。 “阿容可是许久没过来了,方才见这湖光山色十分秀美,想来阿容近来因病重无法出城,这般景色却不能错过。”江何步入亭中,纪若请他坐下,接着道:“就是不知道嫂夫人也在,阿容还是来了,嫂夫人会否生气?若是如此,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江何顺势坐下,淡定道:“这倒不会。”他也不在乎。 石桌上摆了一桌珍馐美酒,可惜江何刚吃得太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纪若这个人说话相当有趣,江何陪他在湖边亭坐到天黑也不觉得无聊,赏完落日便回来了,一点意外也没有发生,纪若的试探都像是打到棉花上。 推开房门里头没人,紫苑问过门前侍女,告知江何沈清宵回了望月楼,江何回头一看,上回被沈清宵遗忘,连日摆放在床头的乌金长剑也不见了,应该是沈清宵自己收回去了。 不在也好。江何无视绕在脚边喵喵叫,一心想知道他出去后发生什么的系统,取了换洗衣物哼起小曲去浴池泡澡,天大的事也别来烦他。 系统心急如焚,就说被踢出识海后一点也不方便!它现在完全没办法步步紧跟江何随时给予嘱咐并得知现状,气得在浴室门前只挠门,小爪子挠得滋滋响。紫苑怕吵到江何,偷偷把沉迷磨爪子的系统抱走了。 吓得系统大惊失色,在半空中拼命踢腿,除了江何和顾云栈外它还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别人! “喵喵!” “乖,别叫了。” 紫苑以为小猫怕生,抱在怀里温柔哄了哄,突然被埋胸的系统浑身僵直,简直羞耻得无法言语。 等江何终于出来找系统时,它正在紫苑怀里晕乎乎地踩奶。 江何捏着系统后颈拎出紫苑怀里,笑骂道:“小□□。” 紫苑:“……”突然脸红。 系统:“……喵喵!”才不是! 事实胜于雄辩,江何才不信。 系统被日常蹂,躏了一番,瘫在床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无数次暗骂江何个死毛绒控!自从被迫进入猫身后,江何跟它说话都温柔了好多,它也没再被困住,想想也是悔不当初,一开始就变成猫的话待遇大概会好很多。 房中点上了明亮烛火,摇曳拉长珠帘外的颀长身影。 沈清宵轻咳一声,引来江何视线,开口道:“回来了。” 江何侧首望他,长发自耳边滑落,擦过脸颊,略有些痒。许是在浴池里泡久了,脸颊晕开淡淡的绯红,双眸也被熏上一层雾气,眉目间分明还有几分苍白病态,唇瓣却是透着不正常的嫣红,长衫单薄,堪堪挂在肩头。 俨然一副病美人之态。 人算不上绝色,可那双眸含着错愕望来时,眼底光芒仿佛胜过万千春色,如墙头上一枝独秀的芙蓉。 沈清宵眼前一怔,竟从未发现这位江城主也会有这般惊艳的一瞬。 怀里小猫被无情丢开,爪子无声触及地毯,快速钻进床底。 江何不悦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清宵回神道:“不是说过了吗,我保护你。”这几个字自然而然的就从他嘴里冒出来了,沈清宵也有些错愕,而后接着道:“近来不太平,我会贴身保护你,只要你……” “只要我帮你找到东西是不是?”这话江何都听烦了,见着沈清宵就知道没好事,不过也抱着被子往床内蹭了蹭,让出个位置。“我有话在先,我就睡床,这是我的房间。” 沈清宵发觉自己竟没半点要拒绝的意思,在屋中设下结界,朝床前走去,一面解开身上幻术。 英挺俊美的身姿慢慢舒展开来,真是引人垂涎,人不是正常人,可脸和身材是无辜的。江何支着下巴默默欣赏,等他走到床边才问:“现在要跟我说江钰的事了?”都提了一天了。 沈清宵也是沐浴过才来的,但身上凉的很,一上床,江何就感觉到那凉丝丝的冷气,缩了缩脖子。 “倒不是,来给你治病。” “什么?”江何问。 “江钰给你下的药毒性并不强,但连日积累,对身体并无好处,我先帮你解毒,而后助你疏通丹田。”沈清宵上了床,道:“礼尚往来。” 江何皱眉,“因为我送你的青叶果?” 沈清宵点头。 “还以为你不会动我送的东西。”江何撇嘴,“你吃了?” 沈清宵默认,“需要帮忙吗?”竟是莫名的很是温柔,冷厉凤眸中还亮着光芒,直直望着江何。 江何眉头皱得愈发紧。 床不小,但沈清宵就盘腿坐在他面前,见江何犹豫甚久,眸中渐渐露出几分不耐,“信不过我,是吗?” 这倒不是。沈清宵可是在他面前立过天道誓的人,除了他,江何什么人的话都不会信,但他也只能信三分。 于是江何点头,“那便有劳了。” “客气。” 江何自觉转身,背对沈清宵盘腿坐好,顺手捞起一头长发拨到身前来,将后背留给沈清宵。这副身体病了太久了,瘦的很,身上这件轻薄长衫根本无法遮掩突出的蝴蝶骨与劲瘦的腰杆,简直细得一只手都能握住。 沈清宵的目光不在此,而在衣领后露出的小片肌肤上。 修行修身,洗髓排尽身上污浊后,肌肤便如明玉般清透干净,大抵是这件长衫太过宽松了,江何怎么扯都还是露出小半个肩头,而衣领之下,肩头后若隐若现过一道浅浅红痕。 什么东西?沈清宵正要细看,右肩上那点红痕便消失不见,一如从未出现过一般,他如何也看不破。 “开始吧。” 沉默太久了,江何有些不适应。 沈清宵想了下,还是提醒道:“不必如此,你还是转过来吧。” 还以为跟普通疗伤那样,江何转过来,茫然道:“那怎么做?” 刚沐浴过身上余温还未散,肌肤透着几分红润,江何整个人都香喷喷的,熏香清雅,闻着很舒服。 沈清宵目不斜视,取出一粒丹药给他。 “把药吃了。” 江何接过就往嘴里塞,这才想起来还没屏蔽味觉,幸好药是糖衣的,雪莲味的,江何吞下后还意犹未尽砸吧嘴。看得沈清宵微微睁大眼睛,“你也不看一下,万一是毒,药呢?” 江何不以为然,“你会给我下毒吗?” 沈清宵迟疑了一下,摇头,见他笑得这般坦然,他甚至想问问江何对他哪里来的信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无声朝江何伸出手。 “那开始吧。” 话音落下,微凉的手心覆在江何小腹上。江何惊了下,没想到他是这么疗伤的,也由不得他想太多,很快,小腹传来一股清凉灵力。 第36章 那灵力甚是清凉舒适,徐徐汇入丹田内,一寸寸抚平丹田内的创伤,似春风般柔和,江何虽是猝然不及,忌讳旁人窥探自己丹田,但还是缓缓闭上双眸,感受着灵力在丹田内的游走。沈清宵则一直在看着他,见他阖上那双灵动的眸子,眼底流露出几分惋惜,随后也闭上眼睛专心为他疗伤。 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清宵收回手。 江何睁开水润双眸,长出口气,捂着热乎乎的小腹道谢。 沈清宵见他这回倒是没再刻意回避了,嘴角微勾起。 “可好些了?” “好多了。”江何有些好奇,“看不出来你还会治疗。” “久病成医罢了。”沈清宵握了握贴已对方身上太久染得微烫的五指,“你可记得要早些帮我找到东西。” 江何刚想问他什么病,听完后半句,便改口道:“我尽量。”事实上他至今仍未知道沈清宵想要什么。 沈清宵道:“你丹田伤得不轻,又被毒物压抑许久,今后我每日帮你疏通调息,伤势会早些好起来,对付江钰时也能多几成胜算。” 江何不需要什么胜算,他只需一死便可,不过身为一个病人,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遵医嘱。 沈清宵敛了笑意,道:“方才你也累了,休息吧。” 江何不解,“不是要说江钰的事吗?” 沈清宵淡然看他,“你还有精力?” “……” 什么意思,不就是疏通一下丹田而已,又不是干了别的什么。江何一瞬不瞬盯着沈清宵。有事赶紧说,说完快点走,别赖在这里待会又污蔑我。 谁料沈清宵竟是仰面躺下,还顺手灭了屋中数盏灯火,只留下床头小几上一支红蜡,瞬间屋中暗沉不少。 江何一阵无言,沈清宵似乎又误会了什么,他真的没有让他一起睡的意思。他抿了抿嘴,也躺了下来,望着绣着白鹤的床帐,幽幽开口。 “有什么要问的,说吧。” 二人并未靠太近,中间塞了一床被子,只是放下床帏,这个空间仿佛变得格外狭小,连江何身上的熏香都变得浓郁,缭绕在沈清宵鼻尖。 沈清宵道:“七日前在地牢里那个人是江钰吧?除了他,大概也无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地牢里杀人。你先前嘴上同他和好,其实是在迷惑他,借机查到他修魔的证据,是吗?” 当然不是,他都听系统安排的。江何胡扯:“江钰杀死我父亲,给我下毒,甚至挑拨我和江小甜,不惜一切代价要夺神剑,这些都是江家家事,本该私了,我最不能忍的,是他在仙城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修炼魔功,滥杀无辜,这些罪状每一件都足以倾毁我父亲倾尽一生精力所建的锁阳仙城。” “不是你在暗中谋划?”沈清宵的声音似有些惊讶。 “自然不是。”江何理所当然道:“那一夜只是偶然。” “是因为顾云栈?” 沈清宵很快想到那个独得江何偏爱的青衣少年,剑眉微蹙起。 江何轻咳一声,“此事与他无关。事情发展至此也是我意料之外,我本来是想过迷惑他,现在还未查到证据便让此事曝光却委实不是我所愿。他多年来处心积虑谋划人心,就算我现在将他做的事公布天下,可没有证据在手,要置他于死地还不够,相反,还容易被他反将一军,得不偿失。” 沈清宵不信跟顾云栈无关,只当江何仍对他偏宠,凤眸斜斜望了江何一眼,“你原本的算盘被他打乱,他也没讨着好处。我再告知你一事,你那叔父同魔道的人有来往,若能把握住这一点,让他身败名裂不在话下。” “当真?”江何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平静道:“若非如此,有我相助,你那叔父早就死透了。” 江何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好,不过在那之前,我先找你要的东西。” “这般殷勤?”沈清宵同他对视着,凤眸微眯起,眸中隐约含着三分愉悦,似是这次拍马屁成功了。 江何坦然道:“你帮我,我也帮你,我们互助互利。” 沈清宵哂笑,“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江何有些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明亮眸中又有几分狡黠。 “等。” “等?” 江何点头,“这回江钰地牢里多年阴私被人揭发,恐怕不会再隐忍下去,我便等他出手,原形毕露。” 沈清宵微蹙眉,似不太理解。 江何便问:“他装了这么多年伪君子,在暗地里杀人修魔做尽坏事从未有过纰漏,现在事情败露,一时是查不到他身上,但不代表永远查不到他身上,你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沈清宵思索了下,“要么被逼得狗急跳墙,杀人夺剑,舍弃眼前大好光景。要么找人顶罪,及早脱身。” “没错。”江何又问:“若是要寻替死鬼,你觉得那人最好是谁?” 沈清宵眉头更紧。 江何笑着替他开口,“是我。” 沈清宵不语。 江何毫无心理负担,“他这次险些暴露,定是恨极了我,而先前我调查父亲猝死真相被他发现端倪,他不会想要我继续活下去,正巧眼前有个时机,若能将此事嫁祸于我,他便能名正言顺制住我,并从我身上取剑,往后他还是风风光光的玄玉真人,两全其美。” 沈清宵皱眉,“小人。” 江何扑哧一笑,“骂人也没用。江钰这么多天没动静,不单是有宋云在看着,更是在想法子如何嫁祸他人。” 沈清宵问:“那你怎么办?” 江何勾唇,“将计就计。” 沈清宵道:“如需相助尽管直言,他和魔道接触的证据我会帮你留意。就是不知他何时会动手。” 江何道:“眼前就有个时机。” 沈清宵道:“什么时机?” “半月后,我生辰当日。届时不少仙门同道会前来祝贺,若存心准备了一出大戏,自然需要更多的观众,这便是最好的时机。我想那时江钰一定会给我送上一份大礼的。”若不是为此,江钰今天不会跟他说那番话。 沈清宵目光深沉,“你多加小心。” “我自有分寸。”江何悠悠笑道。 沈清宵正在想要如何帮忙,见江何眸中亮晶晶的,心下诧异。都要被人算计了,还笑什么笑? 事都说完了,江何拉过被子敷衍摆手,“好啦,我睡觉了。” 沈清宵:“……嗯。”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沈清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想到但凡有什么差池,江何便要为江钰背上罪名人人唾骂,他就非常不爽。 枕边人的呼吸渐渐绵长,沈清宵弹指熄灭了屋中唯一的火光,月色透过窗棂洒进房内,他翻过身看向背对着自己安睡的人,整宿未眠。 离下月十六还有二十多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翌日清晨,待沈清宵下了床,系统才从床底钻出来,跳到江何怀里,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宿主醒醒啊!” 真是不明白为何宿主能在沈清宵面前安然入睡,分明沈清宵同他也没有过什么交集,到底是哪里来的信任啊。 系统非常操心,不过紧张太过,忘了江何的起床气,于是下一刻便被吵醒的人捏着后颈一把丢出床外。 “喵!” 系统尖叫一声,却没掉下去,反而让一双手牢牢接住,能在这房里自由出入的人,想来也没几个…… 去而复返的沈清宵拎着狸花猫轻轻放到地上,随手揉揉脑袋,而后起身看看床上将自己包进被子里裹得跟蚕蛹似的人,摇头叹气。 没过一会儿,沈清宵又走了。 这次系统眼睁睁看着他出了青莲居,才敢跑回去,不料一跳到床上就对上江何笑吟吟的脸。 “人走了?”江何斜躺在床上,懒洋洋捏着猫耳朵。 看来刚才在装睡,在沈清宵面前,所幸宿主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系统松了口气,“走很远了,宿主,你昨晚跟沈清宵说的是真的吗?” 江何道:“当然是真的了。” 系统有些不赞同,“你真的要跟沈清宵一起对付江钰?” “我骗他的。”江何没跟系统细说,只道:“你放心,我不杀江钰,也会顺利完成任务,我还要回去飞升呢。” 系统打了个激灵,感觉江何已经有了计划,忙不迭追问:“宿主打算怎么做?” 江何笑了笑,敷衍又自信。 “你别管,反正到了下月十六,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到时候我完成任务,你只管送我回去即可。” 系统很是心累,为何会摊上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宿主,有什么计划至少商量一下嘛!真是被吊得心痒痒。 风起云涌,又是一个大晴天。 “你那侄儿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什么话都套不出来,或者是隐忍太久,不愿再与你我虚与委蛇。”纪若抱臂倚在门前,望了眼房中书案前自若稳坐的江钰,日光照在俊美脸庞上,明艳至极,“事到如今,这事到底怎么解决,你想清楚没有?” 蛰伏仙城多年,以人命修炼魔功,这个罪名总要有一个人担下的。江钰搁下笔,等待宣纸的墨水风干,眸中平静下来,甚是决绝。 “金蝉脱壳,釜底抽薪。” “哦?”纪若挑眉,“这是何意?” “总要有个人顶罪的。” 纪若道:“你打算找谁顶罪?”若还是要他去顶罪,他现在就先抽死江钰这只阴阳怪气的老狐狸。 江钰目光阴冷,望向雪白宣纸。纸上仅有一个名字—— 江有容。 第37章 这几天沈清宵没让江何出去找东西,每日帮他疗伤,只要江何不忤逆他,他还是很正常的,还嘱咐江何待在屋里静养,但江何自由惯了,不喜欢别人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于是强行闯入他生活的沈清宵就变得特别烦,他想干点什么都得偷偷来,因此沈清宵的印象分数次被扣,几天就掉到负数。 这天江何抱着系统起床,沈清宵刚带着早饭回来,见他被窝乱糟糟的,就叫他叠被子,江何当听不见。 沈清宵便好脾气的自己动手,叠完被子叠衣服,天天都叠,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丝不苟。 这种行为在江何看来简直令人发指。 在这数日,紫苑每天早上都会被沈清宵吓到,并且被感动一番。夫人真是太贤惠了。城主真是太幸福了…… 也幸亏沈清宵每夜与他同床只是助他梳理内伤,之后便打坐调息,白日里去教江小甜练剑,并非真的时刻跟着,否则江何一定会受不了的。 在这几天调理下,江何的丹田也慢慢好起来,却依旧瞒着大家,每天送来的药也被沈清宵通通倒在窗外芙蓉花树的树根上。简直辣手摧花…… 七月初一,是夜,无月。 江何躺在屋顶上看星空,黑沉天幕中也就点着几颗星子,非但不好看,风还挺大,吹得一人一猫凌乱。 片刻后檐下便走出一个白衣人,望天道:“下来。” 江何不动,继续在房顶上躺尸。从昨夜起,沈清宵就不再帮他疗伤,他丹田的伤势也好了一半,往后只需自己慢慢调理即可恢复。不用调息疗伤的夜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清宵无奈,飞身上了房顶,“一个人在这,有心事?” 江何道:“……没有。”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自来熟了。分明跟他也不是很熟,什么事都管,有点烦。 一开始以为沈清宵对他态度好转是有所图谋,可后来的确没看出来什么,估计是因为那一颗青叶果,这家伙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点感动的。 江何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怀里的系统,系统懒洋洋趴着,小尾巴一晃一晃,刚吃饱就出来敞开小肚子吹吹风什么的,真是被带的相当堕落。 沈清宵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也不管月白衣裙染上灰尘。 “近来多事之秋,江钰跟魔道中人联系不会太密切,只能先派人紧盯着,若他有所行动,我会提前告知你。” 江何点头,“多谢。” 沈清宵道:“不必,若能趁此机会将他拿下,你把他交给我便是。” “找东西?” 清亮眸子幽幽望来,在这夜色下染上一层浓重的墨色,沈清宵眸中一亮,勾起微不可察的浅笑。 “搜过身就还给你。” 江何嗯了一声,忽然问:“得了东西,你会走吗?” 像是把沈清宵难住了,静默许久,才应道:“若是得了东西,你我的交易便是终结,我自然会走,你呢?”他将一双凤眸望向江何,似笑非笑。 江何心道到时候他都走人了,嘴上却道:“我不知道。” “除了江钰,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沈清宵问。 江何一时也说不上来。 此刻吹来一阵晚风,将他额前碎发吹得凌乱,他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两根微凉手指忽然碰到额头。 江何僵住,只见沈清宵将他额前碎发拨开,轻柔至极。 沈清宵道:“回去吧,夜里凉,我先出去办点事。” 江何拉住他的袖子,“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江何正眼巴巴看着他,灵动双眸在夜晚天幕下熠熠生辉,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沈清宵怔了怔,“何事?”目光落到拽着袖子的手。 江何以为他不喜欢,悻悻收手坐起,“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十六之前,想请你帮忙把江小甜送走。” 若是十六那日必有一场恶斗,江小甜留在这里只会备受牵连。沈清宵能理解,可又问:“那顾云栈呢?” “什么顾云栈?”江何一头雾水。为何在这种时候提顾云栈。 “你往日待他甚是偏宠,不顺道将他送走,以免殃及池鱼?”沈清宵理所当然道,眸中含着三分揶揄。 江何嘴角一抽,哪里是他对顾云栈偏宠,分明是系统对主角的偏爱好吗?他甚是无语道:“不必。” 沈清宵挑眉。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可见在他眼里顾云栈于江何而言是有多重要啊? 江何无语凝噎,他和顾云栈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的。 “好。”沈清宵应下,“我找个机会将她送走,绝对安全。”说完他就要下去,身后江何又问:“那件东西,于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沈清宵站在檐角,回眸轻笑,衣袂飘飘,泪痣嫣红。 出尘绝艳。 “很重要。” 若不细看,还真要漏了他眼底冷厉,想起这个人凶狠时的样子,如今的好脾气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江何抿嘴,没再说话,看着这一袭白衣跃下房顶,出了庭院,消失在苍莽夜幕下,才长叹口气。 “那真是对不起了。”他大概不可能帮沈清宵找到那个东西了。 “宿主……”系统很小声地叫了一声。 “闭嘴!” 江何捏住怀中小猫的嘴。沈清宵可能还没走远呢,说什么人话呢。 系统:“……”它只是想提醒江何快下雨了。 风云骤变,雷雨说下就下。 江何站在门前,脚边趴着一只狸花猫,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房间,面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雷声至,大雨瓢泼而下。 沈清宵刚出去,看来他今夜要孤枕独眠了。想想就很值得开心。 生活习惯极好的江老祖,五百年来雷打不动天天按时睡觉,才熬了几夜修炼装睡就快受不住了。 赏雨至夜半。房门关上,江何抱起系统滚回床上,相当自在。 一夜好梦。 “城主,二城主请您过去一趟。” 阴雨绵绵的上午最适合睡回笼觉,江钰却突然找他,江何只能扔下瓜子和系统出门去,走时还回头望了眼门口。沈清宵又是一夜未归。 “小叔叔。” 江何进了书房,江钰原本将一本古书捧在手里看,一袭白衣,侧颜清雅,实乃仙人之姿。见他来了,江钰将书放下,招手让人坐到面前来。 “容儿脸色好多了,看来伤势该有好转了,最近都有好好喝药吧。” 这倒是,丹田的伤好了七八后江何看去也不再那般苍白了,尤其一双眸子乌黑明亮,精神奕奕。 “你好好养伤,小叔叔也就安心了。”江钰说谎从不眨眼,“容儿,可还记得你房中香炉中被人下毒之事?” 江何当然是记得的,这事不难查,连沈清宵都知道是顾云栈动的手脚,江钰不会查不出来,可他就是一直没给江何准信,他要包庇顾云栈。 江何明知故问,“记得,小叔叔找出真凶了吗?” “尚未。”江钰道,“如今仙城内祸事一桩接着一桩,魔修还未抓到,下毒之人也断了线索,不过倒是有些传闻,说是顾云栈做的。” “不会的。”江何很快否决,奇怪道:“怎么可能,阿聆他向来乖巧,定做不出来这种下作勾当。” “若真是他呢?”江钰神色凝重。 江何眉头一皱,“小叔叔可是当真?” “或许同顾云栈有关,在你上次闭关之前,有人看到他出入过你的房间,也只有他来过。”江钰叹道:“容儿,若真是他,你打算如何?” 江何摇头,极不愿相信这是事实,“怎么会是他,他为何要杀我?” 江钰道:“恐怕与他顾家一件秘宝有关。” 江何面露不解,“什么?” 江钰长叹一声,“或许是顾云栈将你我误以为是要夺他传家秘宝之人,这才对你下毒,若真是如此,容儿可是冤枉极了。” 江何还是摇头,“小叔叔的话我听不懂。” “怪小叔叔没跟你说清楚。”江钰自责道:“先前让你秘密去救顾云栈,只说是顾家得罪魔道邪修,忘了同你说清个中缘由。这顾家之所以被灭门,是因为一件宝贝,如今顾家只剩下顾云栈一人,虽说他常年闭门养病,认得他的人不多,不过所有人都说那件宝贝就在他手里,外头找他的人数不胜数。” 江何吃惊,“什么宝贝,竟值得这么多人为此拼命。” 江钰望了眼门前,确定左右无人,还稍稍压低了嗓音。 “此物名唤昆仑之晶。” 江何茫然,“这……” “你年纪尚轻,应当不曾听闻过。”江钰道:“这昆仑之晶是进昆仑墟的宝贝,为了夺得里头那件神器,不少人对此物趋之若鹜。据闻昆仑之晶与神器是乃同一材质打造,互有感应,有昆仑之晶在手,找到神器便如虎添翼。” 江何讶然。还能说得更含糊一点吗?简直没有办法好好演戏。 江钰又接着道:“并非是小叔叔想要夺那神器,容儿,你也知道五年后便是昆仑墟开启之时,你若能得到昆仑之晶,进昆仑墟寻得神器必不会太难,即使不能让神器认主,也能重振锁阳仙城昔日荣耀,同大哥一般,在万法仙盟中占得一席之地。” 江钰很是苦口婆心,奈何江何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配合着紧抿唇瓣,面露纠结。 “容儿,不是小叔叔狠心,既然顾云栈要狠心杀你,你便不必再留着他了。大哥走后仙城如何你也是清楚的,没了剑仙,仙城早已开始没落,若是能将他身上的昆仑之晶拿到手,那便是重振锁阳仙城的关键。” “可是……”江何欲言又止,眸中挣扎。 “我知道你对顾云栈向来极好。”江钰又是一叹气,“若是早知顾云栈存了杀你之心,我便不会让你同他亲近,更不会让你去救他。可事关重大,不可儿戏,你也知道顾云栈的状况根本无法修炼下去,昆仑之晶在他手中也是白费,你不要,外头还有那么多人要抢!要不要夺顾云栈手里的昆仑之晶,容儿还是好好想想吧。” 江何神色恍惚,眉头紧皱,似是非常痛心与挣扎。 江钰没再留他,达到目的后便让他回去考虑,江何行色匆匆出了书房,身后一名小管事立马撑着伞追上。 江何看他面生,便随口一问,“沈管事呢?” 那小管事利落道:“回城主,沈管事昨夜出府,至今未归。” 江何点头,还没从刚才的角色中完全走出来,神色相当悲痛,小管事见状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江何揉揉脸,接过他手里长伞走进雨幕。 一路匆匆,目的地却是宝库。 江何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系统告知他的剧情之外的东西,在系统给的资料里,昆仑之晶的确是件多人追捧的宝贝,但在江钰口中,这约莫还是找到神器的关键,还有什么昆仑墟……这个地图的信息,系统可没给他。 他是城主,出入宝库本就不难,将长伞搁在门前,江何看都没看那些金银宝器一眼,径直走向高大书架前。 昆仑墟、神器、昆仑之晶…… 白净修长的指尖在书架中缓慢搜寻,找了大抵一盏茶时间,江何才在一堆古籍中找到一卷竹简,打开查看,眉头微蹙起,而后皱得越发紧。 最终将竹简一收,指尖捏紧,江何倏然一笑。 系统果然瞒着他很多事情。 第38章 锁阳仙城后山。 细雨朦胧。 山崖间的一个山洞前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衣裙的美貌女子,身形高挑,负手立在雨幕前,端的是冷清美人之姿,眼下泪痣却闪烁着妖冶血光。 “主上。”沈凉从山洞里出来,神色有些颓然,“这里是江钰常来闭关的地方,里头确实藏了一些宝器,但还是没有找到赤焰花。” 沈清宵早已猜到此行不会太顺利,眉头仍是微蹙起。 沈凉为难道:“主上,锁阳仙城能藏东西的地方我们和江城主都快找遍了,至今还没找到赤焰花,会不会是……” 沈凉欲言又止,沈清宵斥道:“不是还有江钰身上没搜吗?” 沈凉见他面上已覆上一层冰霜,便不敢再多言。 沈清宵知道自己情绪过激,但他不允许自己浪费在锁阳仙城半年时间结果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片刻后道:“先回去吧,出来太久了江钰会起疑。” 沈凉应是。 沈清宵忽然指着山下问:“他们在做什么?” 山洞处于山崖料峭壁垒之间,居于高位,可将山下一览无余。 沈凉看了看,烟雨迷蒙视线,但身着紫衣的仙府下人们仍在山下走动,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他猜测道:“再有半月不到便是江城主的生辰,江钰宴请了不少同道,这些下人应该是在为宴会做准备。” 说起这个,沈清宵眉头一皱。 “罢了,回去吧。” 雨水滴答滴答,将青莲居门前的莲池灌得满满的,紫苑就守在门前,接过江何手上紫玉骨伞,“城主可要沐浴?” 江何摆手,径直走到门前,很快一个黑影扑到他脚边来,系统眼巴巴绕着江何转,眼里写着‘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点告诉我啊!’ “嗤。” 江何轻笑一声,蹲下拎起系统,顺势坐在门槛上,紫苑惊道:“城主,地上凉……”话还未说完,便被江何摆手制止,顺道让人退下。 紫苑走后,系统终于憋不住,“宿主,江钰找你做什么?” 江何若有所思地看看脚边匍匐的系统,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反正知道的那些都跟他无关,若无意外,他半个月后就要走了。想着,他便笑道:“没什么,估计他是真的按捺不住了,不单想要夺神剑,还想在那之前骗我去偷顾云栈的昆仑之晶。啧,原来原主根本就不是为了昆仑之晶才去救的顾云栈,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啊。” 这一番话意味深长,同系统所给的资料有些出入,不过差别不大。或许上一世原主就是被江钰蛊惑去骗顾云栈,但在一开始,他肯定是不知情的。 系统呐呐道:“宿主别管他,半个月后完成任务我就送你回去,还有之前答应的,原主的所有宝贝都一并送你。” 难得系统这么大方,肯定有古怪,江何只是笑而不语,什么都没有问。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变得愈发真实,但这里并非他该待的地方。 暗绣芙蓉的月白裙摆微微湿润,沈清宵进院时,一眼见到坐在门槛上逗猫的江何,“你又在这里等我?” 江何早知道他回来了,一抬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我在赏雨。”很显然,对方又犯病了。 “哦。”沈清宵没有半点失落,一块坐在门槛上,只是姿势不太好看,穿着裙子还岔开腿什么的,也学着江何望向庭中沙沙细雨,“心情不错。” “还行。”江何瞥了瞥他的姿势,好心提醒道:“穿着裙子,就不要坐得这么狂放。”真是一点都不淑女。 沈清宵刚进院时莫名其妙的喜悦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目光幽幽看向江何,江何便快速道:“但左右无人,你爱怎么坐,就怎么坐。” 沈清宵:“……”就算这么紧盯着江河的眼睛,他还是看不穿这个人在想什么,总觉得他变化挺大,可原先他本就没有和江何有过亲密接触,于是这变化在他这里根本无从论证,他沉吟半晌,默默起身。“我去沐浴。” 江何‘哦’了一声,毫不在意。谁管他去不去洗澡,这种事情就不要跟他说了。真烦。他又不会去偷看。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黄昏后仍未停下。 城中一处僻静茶楼之上,靠窗的雅间。 顾云栈端坐几前,对面便是寒山宗的宋云长老与他的徒儿凌青。 几人已在雅间品茗已久,并非是这一场细雨将他们困住,而是连日搜寻仍找不到魔修,甚至毫无踪迹可寻,这让屋中气氛有些沉重。 在凌青数次挤眉弄眼的提醒下,宋云搁下茶盏,“连日来毫无线索,恐怕那魔修已经离开了锁阳仙城。” 凌青皱起脸紧盯宋云,明明要师父说的不是这个! 顾云栈道:“前辈所言不无道理,但晚辈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那魔修并未离开,只是暗藏在我们身边,一直混淆我们的方向。但不论如何,我想江城主都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毕竟那魔修暗藏的窝点就在仙府里,还是有着仙府中人把守的地牢,这的确和锁阳仙城脱不了干系,也正是宋云迟迟不离开的原因。 闻言宋云对顾云栈更加赏识,“小公子所见正好与我略同,那魔修蛰伏锁阳仙城多年,在重重严守的仙城中出入如无人之境,恐怕有人相助。” 顾云栈有些吃惊,“前辈所言甚是,若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宋云道:“小公子方才也说了,不管如何江城主都会给出交待,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费力去查,恐怕再查下去,也只会无功而返。” 顾云栈点头,实则他也不想和宋云出来,但宋云盛情相邀,又是前辈,他这几天只能陪着这对师徒二人在城中闲逛。若是可以,他更乐意自己一人在暗中查找真相。 凌青见二人越说越远,忙扯了扯宋云衣袖,宋云面上很无奈,“再过半月便是江城主的生辰宴,届时不少道友前来庆贺,想必江城主会趁机解决此事,过后我师徒便要回宗门,不知顾小友可有兴致来我寒山宗游玩?” 终于说到点上了!凌青激动又期盼地看着顾云栈。 顾云栈面露惊讶,他岂会听不懂这话深意,寒山宗不是小宗门,宋云更是寒山剑宗的执剑长老。 这般邀约,定是内涵深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云也不妨直言,“实不相瞒,我对小友颇为欣赏,见你勤勉端方,但苦于恶疾,修行之道寸步难行,实在令人扼腕,不知顾小友可愿入我门下,我定会尽力为你寻得良药,医治顽疾。” 这无疑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得顾云栈有些晕乎乎的,激动是自然的,连指尖都微微收紧。 “前辈,这……”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宋云想了下,道:“青儿,你先出去。” “啊?”凌青愣了愣,可见宋云态度强硬,只好起身出屋。 宋云听着凌青关了门,还特意下了结界,才道:“若我没猜错,顾小公子应当就是前段时间惨遭灭门的颍川顾家的遗孤,对吧。” 顾云栈惊道:“宋前辈……” 宋云摆手,“你无需紧张,外界都在传你得了顾家传承玉衡剑,以及昆仑之晶,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想必你也在极力隐瞒身份。” 宋云脸上确实没有半点恶意,顾云栈沉吟半晌,叹道:“前辈说的没错,我就是顾家遗孤,现在人人都在找我,也不过是想要我身上的昆仑之晶,可笑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昆仑之晶,又如何拿得出手?宋前辈,我知道您并无恶意,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真的不能去寒山宗。” “你怕身份一旦暴露,会连累寒山宗?”宋云问。 顾云栈点头,“昆仑之晶的诱惑不谓不大,我不想麻烦前辈。” 宋云笑叹道:“小公子多虑了,颍川顾家也属正道,顾家出事,身为同道,我寒山宗早该出手相助,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小公子。小公子若信任我,我自会保护你,即便邪魔外道来寻,我也会力保你的安全,若是你愿意到万法宫去,便无人敢动你半分。” 万法宫乃是三界联盟,多方势力均有涉猎,立求公平公正,各方驻宫之人更是修为高深,属修真界巅峰,寻常人或许一生也到不了这个境界。 顾云栈心下一动,宋云的诚意实在叫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云便又笑道:“这些天与小公子接触下来,我见小公子命运多舛,却是个心境澄明之人,不过小公子似有心结,不愿离开锁阳仙城。” 连这都被看出来了,顾云栈缓缓点头,欲言又止。 宋云道:“小公子有何困惑,可介意跟我说说?” 顾云栈垂眸思索片刻,指尖攥紧衣摆,捏的指节泛白。 宋云正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少年低声说道:“我确实心有困惑,不知何解。前辈,我,很恨一个人,我知道他以后会害我,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动手,他往日对我也不错,甚至救过我几回,上一次还险些丢了性命……” 顾云栈缓缓抬头,眸中露出纠结,“前辈,我恨他,但我现在太弱了,也没有理由动手杀他。” 宋云也听得绝一怔忡,随后笑着摇头,望向顾云栈的目光仍是温厚,“小公子所想,的确是个难题,但以我所见,不管小公子是如何知道那个人要害你的,他此刻还并未动手,小公子便慌了心神,这不应该。” 顾云栈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上一世,后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但重生之后,所有的轨迹似乎都变了,那个人也变了很多。他确实还恨着江何,可那天被他所救,几度以为他也是重生却查证无果后,他也有些迷茫了。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做过那些事的人也不是现在的他,这一世的江何没有害他,那他还要杀他吗? 宋云接着道:“还未发生的事,就还有转机,若他并未动害人之心便要杀他,却不应该。但此人既成小公子心结,想必你与他之间的恩怨难以理清。我始终相信小公子是个心存善念的孩子,不该为此困扰,若当真放不下,那,便光明正大与他一比。” “光明正大?”顾云栈似懂非懂,他为杀江何道心不稳,几近魔怔,宋云或许看出来了,这番话是在劝他向善。他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冲动给江何下毒之事,他不后悔,只是现在想来,心底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羞愧。他垂头道:“多谢宋前辈指点,是我狭隘了。只不过,我还是不能去寒山宗。” 宋云态度一如先前的温和,只是有些困惑,“这到底是为何?” 顾云栈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晚辈之前给玄天宗的慕容长老传了信,曾提及……” “你想入玄天宗?”宋云恍然失笑,“原来如此,你早该如实告知我的,也无需愧疚,慕容长老乃正道第一人,你想入他门下也很正常。” 顾云栈笑得有些尴尬。上一世在江何剑下,他其实逃脱了,死里逃生,还进了玄天宗,不过当时没入慕容长老门下,也入不了他门下。 宋云又道:“我实在是很欣赏你,可惜你我似乎没什么师徒缘,这样,我为小公子写一封荐信,慕容长老见了,至少会给我点面子。” 顾云栈又是一惊,“多谢前辈……” 宋云摇头,“小事一桩,不必客气。不过万一入不了慕容长老门下,我不介意多收一个弟子。” 顾云栈愣了愣,笑着道谢。 天阴沉沉的,快入夜了。 江何正坐在桌边吃饭,屋里没外人,刚沐浴出来的沈清宵便解去幻术,人高马大挡住烛光。 沈清宵搬了张凳子在江何面前坐下,身上的水汽冷香幽幽,漫漫溢开,萦绕鼻尖,江何皱了皱鼻子,抓起筷子继续吃饭,目不斜视。 沈清宵道:“你的伤不是好多了吗,身为修士,既然已经辟谷,碰这些寻常吃食没有益处。” 江何道:“我想吃就吃。”他可是城主,干点啥不行,而且修炼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为修仙戒口过。 沈清宵支着脑袋坐在一边看,衣衫松松垮垮,发尾湿润,水珠洇湿衣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隐隐若现。 “……你还有什么事?”江何差点被噎到,赶紧倒了杯茶润口。 沈清宵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没有,不过今日又见你在门前等我,实在是令人费解,你该不会又等了一宿吧?江何,你为何对我这么上心?” 江何:“……!”并没有好不好! 这一夜必须不欢而散。 江何非常无语地出了趟门,撑着玉骨伞去走了一圈。 雨还未停,看着趋势还能再下几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他在长廊坐下,靠着廊柱,有些昏昏欲睡。房间被沈清宵占据之后,他在这茫茫雨夜里竟然无家可归了。 江何深深叹息,想想他真的好惨。 长廊上不时有人路过,仙府中的仆人多半是凡人,抬着一箱箱东西经过,见着江何便跪下行礼,江何让他们不必理会自己,看着仆人忙进忙出,偶有碰撞,侍卫手中的箱子便掉下来一些东西,几人纷纷去捡,神色焦急。 “这是阵棋?” 还不少,那红木箱子还没有完全合上,里头都是画着朱砂咒文的旗帜,五颜六色,鲜艳中透出几分诡异。 江何过去看了眼。 几个侍卫纷纷低头让开路,为首的侍卫应道:“回城主,这是二城主要的阵棋,用作加固地牢阵法。” 前段时间地牢混进魔修,加固阵法防备魔修再犯这一说法倒也合理。江何便点了头,“去吧,别耽搁了。” “是。” 几名侍卫匆忙收拾好阵棋,抬着巷子往长廊一端快步离开。 长廊外细雨暂停了片刻,穹顶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垠,仿佛有种叫人喘不过气的沉闷压抑。 第39章 半个月并不算长,一转眼,离十六只剩下五天。 七月十一,江家家宴。 这还是江何第一次见到江钰跟沈清宵同席,几人围坐在一起,左手是江钰,右手是沈清宵,非常不安全,江何默默将目光投到对面明显非常开心的江小甜身上。 啧,真是无忧无虑。 江小甜也发觉了他的目光,不满道:“你看我干什么?” 桌上非常沉默,这哪里是家宴,明明就是鸿门宴。 江何笑道:“练了一个月剑,好像真的长高不少了。” 江小甜立马变脸,得意道:“那是!” “不过还是小矮子。”江何补充。 江小甜笑容僵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小老虎冲他扑过来。 江钰见状笑着揉揉江小甜脑袋,不再专注盯着沈清宵这位古怪的‘侄媳’,温柔道:“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江小甜哼哼两声放弃争执,还给江钰夹了一筷子菜。 整桌菜肴都是稀罕灵兽做成,对修为颇有好处,而今天有小叔叔和最喜欢的嫂子在,江小甜更是高兴。 席间,江钰频频看向沈清宵,沈清宵依照同往日般并不在他面前多言,只偶尔与江何对视一眼,眸中柔和些许,夫妻之间相当举案齐眉。 众人寒暄几句,一同举杯。 有江小甜在,江钰不会明着对江何下手,只笑道:“过几日便是容儿生辰,届时又要忙起来,我们叔侄也多时不曾喝过酒,正好趁着今日先喝个够。” 沈清宵跟着江何举杯。 杯中是灵酒,如琼浆玉液,很是稀罕,但也容易醉人。 江小甜也学着倒了杯温水,一脸严肃道:“我也要喝。” 江钰扑哧一笑,“行,那一起喝。” 江小甜重重点头,看看江钰,又看看沈清宵,最后瞪了眼江何,差别对待十分明显,小脸上十分认真,“希望小叔叔和臭哥哥以后不要吵架了,跟以前爹爹还在时一样,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永远也不要分开!” 闻言,席间众人俱是一怔。 这场家宴几人心思各异,也便只有江小甜是真心实意的将这当成一家人的团聚,真心为此高兴着。说来也是,才不过刚到九岁的孩童,就算已经开始修炼,却仍是稚嫩懵懂,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家早已名存实亡。 连江钰也沉默下来,揉揉江小甜脑袋,很是宠溺。 “好,都听甜儿的。” 江小甜眸子一亮,瞪向江何。 这差别待遇……江何撇嘴,“行,多大个事。” 江小甜便笑得格外开心,豪气万丈道:“那我先干为敬。” 沈清宵轻笑一声,唇角暗藏讥讽,轻抿了口酒水。 戌时,家宴散了。江钰竟是喝醉了,江何让沈清宵把玩野了的江小甜送回去,就架着江钰往他住处走。 江钰很瘦,江家人的腰大概都特别细,一只手就能环过来。江何将他送到后院时,江钰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可到了门前,他便站直将人推开了,一双眸子泛着几分精光。 “小叔叔。”江何有些诧异。 江钰摆手道:“无事,只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江何颔首,“小叔叔说。” 二人就在门前吹着风,晚风清凉,很快将一身燥热散尽。 江钰按着额角,似是有些疲惫,“顾云栈的事,你可想好了?” 果然是为昆仑之晶而来。江何猜中了,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宴,神剑和昆仑之晶江钰都想要,但他和顾云栈并不熟悉,只能利用江何骗取宝贝,而现在时间不多了,他定要着急。这也说明他五天后必有行动。 江何沉吟道:“阿聆这些天一直同宋长老在一起,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在宋长老眼皮子下夺宝。” 江钰思索了下,叹道:“也罢,此事往后再说吧。”实则连他也没把握在宋云手下骗取顾云栈的传家宝物,况且除了顾家人,谁都不知道昆仑之晶长什么样。“行了,你先回去吧,早些歇着,过几天有你忙的。” 几日后的生辰宴上江何才是主角,况且那天恐怕还有一出大戏。 “那好,小叔叔也别太过操劳,我先走了。”能不用跟江钰待在一起,江何求之不得,随意拱手便走了。 穿堂风略过中庭,海棠花树沙沙响动。 江钰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低喃道:“别怪我狠心,是你逼我的。” 江何一路回去,没想到沈清宵居然在青莲居院前等着。“出事了?”莫非这他一转身的功夫沈清宵就闹事了不成。 那自然不会,沈清宵规矩得很,同床共枕大半个月他也习惯了,这个人不生气时还是挺好相处的,当然莫名其妙的总以为他在暗恋他这种情况除外。这种时候八成是脑子瓦特了。 江何快步过去,头有些昏沉,临到院门前便踩到滑石,沈清宵扶他一把,“刚把江小甜送回房,有些事跟你说。怎么,真喝醉了不成?” 江何摇摇头,“没事。” 沈清宵神色凝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忽然止住,推了推江何,“有人找你,是你的顾云栈。” 江何先是一惊,而后嘴角抽搐,无语问天。要他说多少次,他跟顾云栈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头疼。 顾云栈就在院外不远,不过见他们夫妻二人亲密靠在一块,便不再往前,甚至有了退意,神色稍有些冰冷。犹豫片刻,他还是走了过来。 沈清宵识趣进屋,低声道:“等会儿再说,你先忙你的。” “……” 江何很不合时宜的想,居然主动让自己的夫君去跟顾云栈接触,沈清宵真的是一个非常大度的妻子。 “有容哥,我没打扰到你和嫂子吧?”顾云栈这么问,脸上却是‘若敢说有打扰我就砍了你’的态度。 江何暗叹道:“没有,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要不是今日见到了人,还以为你被宋长老拐卖了。” 顾云栈道:“有容哥说笑了。我今夜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江何道:“什么事?” 顾云栈望了眼庭院内,屋中灯火灼灼,窗纸上映着一个高瘦身影,身材窈窕,侧颜轮廓精致,的确是个极美的女子,他眸中一黯,“不算什么大事。我来是想为了辞别,我已经决定跟宋云宋长老同去寒山宗。” 江何惊道:“何时动身?” “有容哥生辰过后便走。”顾云栈勾起嘴角,幽幽望向江何,“这几个月来多谢有容哥照顾,有容哥的救命之恩,我也会一直牢记。”上一世的一剑之仇,我也会记得深刻入骨,他日再见之日,便是我向你索命之时。 那日宋云的劝导不无道理,这些天顾云栈也有所感悟,只可惜,他的恨太深,绝不会因此而有半分消减,反倒是宋云的话更坚定了他报仇的决心。今日他是势弱无能,但莫欺少年穷,他总有一日能追赶上江何,届时,他若无错,那便,诱他出错! 前世一剑之仇,永世不忘! 在心底补充完后半句,青衣少年笑容渐渐阴森,“有容哥接着忙,嫂子还在等你,我就不再打扰了。” 江何还在震惊,脑海里重复着“主角居然要走了那他得尽快给主角一剑对穿顺利完成任务穿回去”时,顾云栈就已经走了,走得很是决绝。 见人走得这么快,沈清宵也跑了出来,拍拍江何肩膀。 “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江何如实道:“他说他要走了,过几天就跟宋云去寒山宗。” “是个不错的去处,可你素来对他宠爱有加,舍得放他离开锁阳仙城?”沈清宵说得头头是道,“不说这个,我抓到人了,你跟我来。” 沈清宵牵起他的手就往外带,江何再次吃下这个哑巴亏,知道他向来也不爱听解释,无奈跟上。 二人去的是望月楼。 路上沈清宵说,派去盯着江钰的人发觉今晚他跟魔道的人见过面,就在家宴前。现在人已经抓到了,就关在望月楼里,因为这里从前是沈清宵静养的住处,平时没人靠近。 “是个魔修,挺有名气。”沈清宵推开房门,弹指间点燃屋中烛火,才松开江何的手,“不是魔道几大宗门的人,却是天榜上的重金悬赏。” 修真界中有天榜,囊括了各种排行,什么修真界宗门排行、实力排行、颜值排行、兵器排行等等都有。也有人发布各种任务,重金悬赏。 “就是他,名叫孟阔,手持双刃刀惊雷,性情嗜血残暴,杀人如麻,常年一人独行,行踪诡秘,是魔道一流的杀手,虽然并非几大魔门中人,也叫人颇为头疼。”沈清宵指向角落,语气淡淡,像是说着最寻常不过的闲聊,“但这只是传言。几大魔门不过是懒得搭理他,任他当这个搅屎棍。实则他修为不高,也就元婴后期。” 江何朝角落看去,很是服气。 墙角捆了个黑衣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还谨慎地用上了捆仙索,但人脸已经被揍得认不出来人样了,鼻青脸肿一脸血,还在嘤嘤哭泣。 “呜呜呜……” 江何:“……”被揍成猪头这么丑就不要随便哭啊!很辣眼睛的! 沈清宵解释道:“抓回来时高估了他的实力,我手下无意将他打成这样,不过还能说话就行。” 江何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沈清宵很有魔头的气质。 “先问话吧。”沈清宵道。 江何点头,伸手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这种事情还是让沈清宵来吧,他看起来比较熟练。 沈清宵便走近一脚踹过去,扑通一声,孟阔当即倒在地上狂喷一口鲜血,满地血混着血泪,惨得很。沈清宵熟视无睹,踩着这人的脸,冷冷道:“说,江钰要你做什么。” 江何嘴角一抽,严刑逼问什么的,沈清宵果然很熟练啊。 第40章 “妖妇!”孟阔含着血泪怒叱。 江何听得一愣。 沈清宵皱眉,长袖一挥,孟阔便被一道灵力扇到墙角,还滚了两圈,咳嗽不止的样子非常狼狈。 沈清宵踩在他背上,“再喊一遍试试?” 江何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妖妇是指沈清宵! 孟阔缓了好一阵,一张肿的跟猪头似的脸面向沈清宵,分明被打得很惨,还很桀骜地道:“你有种就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好。”沈清宵没半点犹豫,说着手上取出了往日的乌金长剑,长剑出鞘,锋芒毕露,冷冽渗人。 剑锋真到了孟阔眼前,别说孟阔,江何也吓了一跳。 “你真杀啊!” 沈清宵道:“反正他什么都不会说,留着也没用。” 江何想了下,“好像也对。” 于是他放弃阻止,长剑便离孟阔脖子近了几分。 孟阔头一回见着行事作风如此干脆利落之人,吓得不敢再装,“我说!你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江何嘴角一抽,说好的铮铮铁骨呢? 沈清宵长剑未动分寸,孟阔欲哭无泪,只好老老实实供出来,血泪混着鼻涕湖在脸上,很惨。 “我跟江钰没什么交情,我是被他抓回来的,真的!他们要我五天后去锁阳仙城的宴会上告发一个人。” “江城主?”沈清宵问。 “对对!”孟阔道:“江钰要整他侄儿,不知道要夺城主之位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阴损得很,他说到时会给江城主下药,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走火入魔之象,然后让我出面指证江城主勾结魔修在仙城里滥杀无辜。” 不过孟阔看起来像是不认识江何,就是人在面前,他也不知道这就是他五天后要陷害的人。 闻言沈清宵和江何对视一眼,还真让他们猜对了,江钰在五日后的宴会上果真有所动作,竟还是要陷害江何。 沈清宵暗骂一声小人,长剑仍未挪开,厉声道:“然后呢?”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孟阔哭着求饶,“我只是路过此地,运气不好让江钰那阴险小人抓到了,他要我配合他做事,否则就要杀我灭口,我也没办法啊!这位美丽的夫人,您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噗。”江何笑了一声。 沈清宵皱眉回头,有些不悦。江何立马板起脸,十分正直。并没有觉得孟阔夸赞沈清宵的话很好笑。 沈清宵沉默须臾,将长剑归鞘,孟阔松了口气,紧接着当面一道灵力拍来,他双眼一闭便昏了过去。 “江钰就找了这个人来陷害我?”江何一脸正色,“靠谱吗?” “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魔修,还有江钰为你准备的药。”沈清宵幽幽道:“你刚才笑什么?” 江何眨眼睛,“没有啊。”笑一下也不行啊,这也要秋后算账?真小气! 沈清宵没真的计较这事,手上长剑收回储物戒,朝屋外走去,“先回去吧,这里我会派人守着。” 江何点头跟上。 夜间仙府后院鲜少有人走动,梅林边二人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 沈清宵道:“若孟阔说的是真的,那江钰便是要置你于死地,这几日你小心些,他送来的东西都要谨慎。” “我知道,不过我看这个孟阔一点都不靠谱。”江何觉得沈清宵比他还慎重,但还是愿意相信他。 沈清宵脚步一顿,侧首望他,“若是真的,你有什么打算?” 江何只是觉得孟阔招得太快,依江钰谨慎的性子,却不太像是他的作风,不过沈清宵这么问,他想了下道:“他可以利用孟阔陷害我,我也能让孟阔揭发他,你看如何?” 沈清宵道:“此计不错,虽然目前证明他就是在地牢里杀人的魔修,但有孟阔这个人证便足以。” 江何点点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沈清宵便道:“回去吧,我会派人去江钰身边看着,若他真要给你下毒,那孟阔说的八成也是真的。” 江何道:“好。” 二人回到青莲居,洗漱过后便上了床。江何头脑有些昏沉,大概是灵酒还是太烈了些,沈清宵和江钰修为高不怕,他这副身体修为却还很低。 沈清宵也习以为常换下衣裙上床,江何已经见怪不怪,反正沈清宵只会坐在一边打坐,他睡他的便是。 屋中一盏盏灯火被一一熄灭,只留下床头那一盏如豆烛火。 帐中飘着几分淡香,不知是江何衣服上的熏香,还是沈清宵身上的冷香,二人一躺一坐,各不相干。 这些日子同床共枕,若不是早见到江何身上的灵力流转,沈清宵恐怕还会说他懒怠,整日不修炼,吃完就睡。不过今晚情况不太一样。 江何没在修炼,而且是真的在睡觉,沈清宵也知道他喝醉了。 屋中安静得很,窗外飘来阵阵蝉声,催人入眠。 沈清宵忽地睁开双眸,不知是怎么了,脸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眸中顿时一寒,似是化不开的坚冰。 可不料一起身就吵醒了江何,江何在被窝里探出一个长发凌乱的脑袋看他,脸蛋红红的,灵动双眸泛着一层朦胧水雾,一脸茫然无辜。 “怎么了?” 嗓音软绵,许是睡得正熟被吵醒,可见他的警惕性很高。 沈清宵却没想到这些,见他蜷缩在被窝里,比床头上装睡的系统还更像一只小猫,心蓦地一软,目光变得柔和下来,轻轻揉他脑袋。 “无事,你先睡,我再出去看看。” 江何揉了揉眼睛,刚想坐起来,却被沈清宵按着躺回去,他困惑道:“是为了那个孟阔?” 沈清宵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轻拍他肩膀,边细声说着话,指尖往上缓缓拨开贴在他脸颊上的乌发。 “你接着睡,我很快回来。” 江何迷迷糊糊的,也真的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沈清宵这才轻手轻脚起身,披上外衫,悄无声息出了房间。 皎洁月光下,白影在几处房顶跃过,最后进了望月楼。 房门忽然被撞开,沈凉握紧手中匕首,回头见到来人是沈清宵,还未来得及放松下来,便见沈清宵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嘴角还溢出血丝。 “主上!” 沈凉快步过去将人扶住,两根细长手指搭上沈清宵青筋暴起的腕间,神色骤然大变,忙扶着人进屋坐下,在怀里取出一瓶丹药喂人服下。 丹药和着凉茶滑过咽喉,苦涩中回荡着几分甘味。 沈清宵方才缓过气来,摆手制止沈凉给他渡灵力的举动,哑声道:“不用,我好多了。人呢?” 就着月光扫了眼屋内,却不见孟阔。 沈凉探过他脉象,见已渐渐安稳下来才长舒口气,说道:“还在昏睡,扔角落里了。”说着顺手一指,沈清宵便见到楼梯下的一团黑影。 “这次怎么这么快又发作了?”沈凉很是费解,眉头蹙起,“主上,您最近可不能再动用灵力了,最好尽快找到赤焰花,早日回去休养。” 沈清宵脸色仍是苍白,掌心下,心口还在剧烈跳动着,快得扰乱呼吸,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摇头道:“我知道,再等几日赤焰花便能到手。” “若是……”若是锁阳仙城没有呢?沈凉欲言又止,到底没打破沈清宵的希望,“好,但主上谨记不可这段时间不可滥用灵力,若非要出手,那只能让属下来,您可千万不能再出手。” 沈清宵失笑,过几天锁阳仙城定会大乱,他怎么可能不出手,但明面上没拒绝沈凉的好意,“好。” 第二天早上,江何起来时发现枕边无人,才想起来昨晚半夜沈清宵出去过,那时候好像挺着急的。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来想去,他稀奇地早起了,打开门一看—— 雾气浓重,天刚拂晓。 沈清宵在望月楼歇了一夜,回去时正好碰见来送早饭的紫苑,想来青莲居里那个人要吃,顺手就把早饭带了回去,这回进了院,又是第一眼见到坐在门槛上抱着小花猫睡回笼觉的人,发梢沾了露水,也不知等了多久。 “喵!” 被养得越来越懒,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系统安心当着一只猫,不过见到沈清宵回来还是叫了一声提醒宿主,只是刚出声就被沈清宵捏着嘴。 系统瞪圆淡金瞳仁,浑身毛吓得炸起。沈清宵要做什么!? “唔……”沈清宵也来不及做什么,刚把猫儿拎起来江何就醒了,水润的眸子望向他,揉眼睛道:“你回来了。” 沈清宵丢开小猫,在他面前蹲下,“你又等了我一宿?” 江何震惊,“……”真是失策!居然忘了沈清宵看起来挺正常,但还有时不时脑抽的自恋属性! 沈清宵笑了笑,凤眸流转,很勾人,“还说你不是喜欢我?” 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江何往后退了退,扶着门框起身,努力板着脸回屋,当做没听到似的。“外头出事了?怎么出去那么久。” 沈清宵也只是说个笑,这种待遇江何是独一份,或许是几次见他等在门前,让他感到很新奇,若真是喜欢,便不会让他同顾云栈说话。 提着食盒进屋,沈清宵也并未全然说实话,看着江何自顾自洗漱,他在桌前坐下,应道:“没什么,去看了下孟阔,想再问些话。” “问出什么来了?”江何问。 沈清宵摇头,捏起边上路过准备跑去找宿主的系统,还抱在怀里揉了揉,吓得系统完全不敢动。 这么多天来,系统还是很害怕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有。”沈清宵轻笑,“也就这几天了,他的话孰真孰假很快就有答案,你多小心些总不会错。” 想来也是,江何认真点头。 第41章 七月十四。 这一日早上,江何将沈清宵和江小甜送出仙府门前。 江小甜站在沈清宵身边,气鼓鼓道:“我不想去师叔家。” 江何和江小甜的母亲去得早,在修真界中并不算有名,只是锁阳仙城外数百里的落月观掌教的师妹,嫁给剑仙,大概是她此生最幸运之事。 江何摸摸她脑袋,“不想去也得去,前段时间师叔受了伤,这次宴会不会来,让你去落月观看看她而已,不是还有嫂子陪你一起吗?” 想到还有沈清宵同行,落月观也不远,两天内能赶个来回,江小甜得到了一丝安慰,哼哼两声爬上马车。 要不是过两天会出事,江何也不必费劲让沈清宵把人送走,借口让江小甜去落月观看望师叔,江钰居然也赞同,这大概也是他对江小甜的仁慈。 江何对沈清宵道:“有劳了。” 身后带着几名剑侍,不好说话,沈清宵走近两步,抬手整理江何的衣襟,众人识趣纷纷低下头。夫人和城主真是恩爱,郎才女貌什么的。 江何还是感到不适,僵着身体。 沈清宵在外人面前一直以女装示人,此刻比他矮上一些,同他说话要微微抬起头,这个角度能让江何将他右眼下的嫣红泪痣看得很清楚。 红痣妖娆,是勾魂夺魄的艳色。 沈清宵低声道:“安置好小甜,今夜我便会赶回来。” 江何回神,点头道:“好。” 沈清宵抚平他的衣襟,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今晚不用等我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江何:“……”根本没有在等你啊! 沈清宵说完这乱人心神的话便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江何无奈摇头。其实他看错了,沈清宵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没救了。 哐哐哐。 窗户响起一串串声响,半晌都没人搭理,沈清宵索性一掌劈开窗上落锁,拉开窗跳进屋里。 烛火摇曳,屋中却没人。 沈清宵眉头微蹙,下一刻瞥见床上,额角青筋都冒出来。 很显然,他一天不在,江何又把房间弄得乱糟糟的了。 其实也不是很乱,不就是沈清宵不在,江何乐得自在,躺床上抽奖,吃小零食玩游戏,起来时没叠被子,沐浴前翻乱了衣柜忘记关门了而已。江何如果在这,肯定要喊冤。 沈清宵见不得一点混乱,情不自禁抬脚朝床前走去,认真叠好被褥,收拾好衣柜,琢磨了一段时间,房门传来声响,沈清宵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铺平被褥后回过头去。 系统被丢到地上,迈着猫步走了一圈,它的宿主正在关门,因为有些热,扯得浴袍衣领松松垮垮的,本来是非常放松的,而后掀开珠帘的下一刻,当见到坐在床边的沈清宵时——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江何从惊讶到失望,迅速掩上衣襟,将被热气蒸得粉红的小肚皮藏了起来。 眼尖如沈清宵已经看到了,眉梢挑起,不满道:“刚回来的。你居然没在等我,实在是令人失望。” “我为什么要等你啊?”江何愣了愣,忍不住反驳。 沈清宵一脸理所当然,“你之前不都会等我吗?” 并不是啊!江何非常头疼,要解释多少遍不是在等他他才会信!他索性放弃解释,熟门熟路转移话题。 “江小甜呢?” “送到落月观了。”沈清宵见他脸颊绯红,被微微打湿的发丝黏在线条弧度姣好的脸颊上,莹润乌眸也透出几分难言的诱惑,不禁愣了愣神,眸中很快恢复精光,抓起长剑起身,“早些休息,养好精神后日才好跟江钰斗。我先出去一趟,有事要办。” 江何正翻着衣柜,也没问他去何处,只是回头说了一句,“好,你去吧,不过你现在是偷偷回来的,出去要多加小心,别让江钰见到了。” 沈清宵似笑非笑看他,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关心我’四字。 江何:“……?” 沈清宵道:“好,你也小心。” 江何点头,还是有些无言。 看着他出了门,躲在桌子下的系统才敢跑出来,“宿主宿主,你们后天真要对付江钰吗?” “不然呢?坐以待毙吗?”江何拉开衣带脱下浴袍,白皙高挑的身体再无遮掩。系统本想说什么,忽然惊道:“宿主,你肩上那是什么胎记?” “什么胎记都不是。”江何手一扬,浴袍便将系统整只猫盖住,“是我和器灵缔结契约的印记。” “印记?” 系统有些好奇江何识海里那只器灵,想到自己被它踢出去就很生气,半天才在浴袍下扒拉出来,江何早就穿好衣服回床上去了,系统也跳到床上,尾巴尖一晃一晃。“宿主一定不能杀死江钰,他的戏份还有很多呢。” 系统不阻止就是最大的宽容,虽然江何根本不在意,他敷衍揉了把系统脑袋,翻开纪若给的小册子看。 每一页都是稀罕的灵药,江何看了一遍又一遍,猜测沈清宵要的东西在不在其中。他这次计划只求完成任务,最后一死离开,可毕竟沈清宵也尽心尽力帮他,若能在他离开之前找到他要的东西,也能还他这份人情。 晨光微熹。 屋中蜡烛燃尽,江何早就看完了册子,难得一宿没睡,趴在床上拿着小册子翻来覆去的看。 远处望月楼,沈清宵缓缓睁开双眼,沈凉凑了上来。 “主上如何了?” 灵力在体内运转了几个周天,沈清宵身心舒畅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便如实回答,“很好。” 沈凉松口气,又皱起眉头,“就算如此,明日主上也不能轻易出手。” 沈清宵略有些无奈,起身下楼,踢了踢在楼梯下的角落里的孟阔。 这人被绑了几天了,脸也消了肿,能看出个五官轮廓来。 “夫人……”孟阔泪眼朦胧,实在是这一脚踢得太狠,他整个膝盖麻痹不堪,觉都睡不下去了。 听到这个称呼,沈清宵有些不适,“昨夜交待你的事,可还记得?” 孟阔立马清醒,“记得记得!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到了江城主的寿宴上,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说出来,告发江钰那老贼!” 沈清宵也不是很信任孟阔此人,但手上也只有孟阔此人能用了。运气好的话,拿下江钰不在话下,运气不好的话,他硬碰硬也不成问题。 “阿凉。”沈清宵招沈凉过来,耳语几句,沈凉凝重点头,收拾好药箱后便从梅林离开望月楼。 明天就是十六,锁阳仙城之主的生辰,自江何继任起,仙城每年都大办宴会,甚是奢靡,也引来许多人诟病,但这些话在仙府里是不能说的。 仙府中人格外忙碌,下面的人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二城主的书房内却依旧十分安静悠闲。 “把这药下到阿容的吃食里,服下后最多三个时辰便会气血逆行,走火入魔。”纪若将药瓶递给江钰,“不过应你要求,加了些压抑修为的药物,就算他在宴会上入魔,也不至于逼出神剑,提前觉醒神剑认他为主。” 江钰冷脸接不过二指大的青花瓷瓶,一句感谢都没有,纪若心道他果然是脾气太好了,否则面对这样的合作者,一定会先揍一顿再说。不过要打起来也不能在这里打,很容易被人发现,纪若便道:“虽说我会帮你,但还是小心为上,你若不幸离世,来年祭日,我会帮你烧纸的,你喜欢什么祭品,金的,银的,还是别的样的?” “你还是给自己烧吧。”江钰道。 纪若摸着下巴,桃花眼底眸光闪烁,忽然问起,“上次跟你说那事,就是顾家的小公子,你找到没有?” 江钰利落摇头,“没有,他常年闭门养病,根本没人认得他。” “是吗。”纪若看着他笑,“可是咱们仙府上不也有一位顾小公子吗?江钰,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别看纪若在笑,眼底却是阴沉沉的。江钰神色也有些冷,“不是早说了吗,他是大嫂的一房远门亲戚,别以为都姓顾就跟颍川顾家有关。” 接回顾云栈后,锁阳仙城对外便是如此隐瞒他的身份。 见他应得斩钉截铁,纪若便道:“好,那我信你一回,你可不能辜负我。”见江钰面露嫌恶,纪若补充道:“辜负我不算什么,辜负主上对你的信任,你是知道后果的。主上最厌恶两面三刀的人,你可别为了贪小便宜,拿自己的命来玩。神剑到了手归你,你只要帮主上做事即可,但这昆仑之晶不是你能拿的东西,你可明白?” 江钰冷冷一笑。 恩威并施对他似乎没什么用,纪若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怎么,现在良心发现了,舍不得对阿容下手了?” 江钰冷冷道:“该舍不得的人是你吧,这半年里你为了潜伏仙城同容儿结交为挚友,当真没付出半点真心?你这药是真是假,谁又知道。” 纪若愣了愣,叹道:“也就你这么多心眼,我跟阿容是挚友,那也是为了你呀,要不是主上让我来帮你,我需要费那么多心思吗?” 江钰冷哼一声,捏紧药瓶。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神剑不在阿容手里呢?”纪若有些好奇,“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下药?” “我为何要告诉你?”江钰嗤笑,“别痴人说梦了,神剑不在容儿身上,难道大哥会给小甜?你当我大哥疯了吗?当年小甜才不到四岁。” 想来也是,纪若却捧心道:“你真是无情冷漠,半点看不到人家对你的用心,总是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闭嘴!”江钰额角突突跳,指着窗外怒道:“滚出去。” 纪若扬起漂亮笑容,“我不。” “有人来了!”江钰头疼道。 果然,不过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沈凉的声音。 “二城主,属下回来了。” 正要赶纪若离开,纪若却也识趣,一转身就没影了,江钰按了按额角坐下,将小瓷瓶收入抽屉。 “进来吧。” 房门推开,沈凉进了屋,见书房里只有江钰一人,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刚才明明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不等沈凉多想,江钰便问:“如何了?” 沈凉立马低头,“回二城主,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到了落月观,一路顺利,暂时未见夫人有要回来的迹象,属下已派人继续盯着。” “是吗。”江钰沉默须臾,漫不经心道:“罢了,盯梢这些小事让其他人去做,你来帮我做一件事。” 沈凉抬头,“二城主尽管吩咐。” 江钰拉开抽屉,手在里面的几个瓷瓶上顿了顿,最后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搁在案上,缓缓推到沈凉面前,“这药拿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定要在明日宴会开始前让容儿服下此药。” 这就要下毒了?沈凉很快掩去眸中诧异,“是,属下遵命。” 第42章 沈清宵这一出去,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现在仙城上下都以为他和江小甜去了落月观,他这次也是极谨慎的偷偷跳窗回来,一眼就见到江何靠在床上看书,略有些失望。 沈清宵在床沿坐下,“你还挺闲。” “你回来了。”江何按了按眉心,不等他把系统丢开,原本还懒洋洋趴在边上打瞌睡的猫儿就一个激灵跳下床底,把自己藏了起来,看得他嘴角一抽,这得是有多怕沈清宵啊? 正要收起手上的小册子,没想到被沈清宵一把夺过去,还翻了几页,随后倏然笑开,凤眸明亮。“你倒是有心,这么认真帮我找东西呢。” 江何有些懵。 沈清宵晃晃手里的小册子,“不在门口等我,原来是这么用心翻找这东西的资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你之前都是在骗我的。” 什么?江何有些惊喜,这么说来这本册子上的确有沈清宵要的东西。只不过他刚才翻到哪一页来着,到底是什么东西?江何迅速回想。 沈清宵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难道找到东西了?” “……没有。”江何自是摇头,亮晶晶的眸子盯上沈清宵,“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东西的习性,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而已。” “明日搜身便是。”沈清宵心情不错,随手把小册子丢到床头,“若是江钰有,那一定能搜出来。” “你就这么肯定江钰明日必败?”江何问。 沈清宵道:“他必须败。”否则,他怎么搜身找东西。 江何叹气,看来跟沈清宵套话无望。 “叹什么气?”沈清宵思索了下,把那小册子塞回江何怀里,“既然这般用心,那就继续看吧,多了解一些,或许你能在明日之前找出藏宝之地。” 江何沉默,这怎么可能,就剩一晚上,不出意外,按照计划,他明日便会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沈清宵又笑了一声,容颜是胜过春花秋月的殊丽,“若是明日顺利的话,你我就该分道扬镳了。” 江何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沈清宵道:“其实你这人谋略出众,天赋心性俱是上佳,若没有这锁阳仙城牵绊,你定是这正道那一群后辈中的佼佼者,可惜你我并非同道,但能与你结交一场,也是幸事。” 这种时候说什么离别感慨,江何实在追不上沈清宵的脑回路,便挑着重点回:“并非同道?莫非你是魔道中人?” 沈清宵不答反问,“你以为如何?” 江何道:“不如何。你是不是,其实都与我无关。毕竟明日之后,你我恐怕再不会相见,若是来日再见,也定不会再是如今这幅场景。” “这应当是我们在一起最后一夜,你怎么能说风凉话。”沈清宵笑意敛了几分,眼底似隔着青纱,难以看破,“说点好听的吧。” 什么叫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江何简直想把沈清宵的老师找出来胖揍一顿。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江何皱着脸苦大仇恨,“什么话?说你舍不得走?” 沈清宵眨了下眼睛,似听懵了,随后嘴角一扬,眸中是近乎邪肆的光芒,一手撑在床头,朝江何缓缓靠近。 “是我舍不得,还是你舍不得?” 江何心道我巴不得快点天亮快点走,镇定道:“你身上有血味。” 沈清宵身形一顿。 江何指指他衣襟,“这里也有血,你这一天出去,受伤了,还是杀人了?”恰到好处转移了话题。 沈清宵望了眼衣领上的一滴深褐血迹,这是他自己的血,却说:“回望月楼看了眼,顺手揍了孟阔一顿。” 好凶残。江何抿了抿唇。 沈清宵抬手按住他肩膀,江何顿感困惑,下一刻便被人压着躺下。 沈清宵没有离他很近,但他五感敏锐,能清晰嗅到他身上的冷香,还有一丝血腥气,掺着温热呼吸,几乎化为实体在这一刻擦过他脸颊。 “你……” 沈清宵将人按回床上,还好心地给人盖上被子,凤眸仍是笑着的,但添了几分寒意,“明日定有一场大戏,你是主角,缺你可不行,你千万得谨慎,早些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再说。我先去沐浴,不用等了。” 谁要等你了。江何非常牙酸,刚才让人看书现在又叫人睡觉。 沈清宵说完很快出了房间,听到房门关上的声响,江何立马掀开被子爬起来,捡起床头上的小册子翻得飞快,刚才好像是中间那几页来着…… 白玉玲珑、麒麟血芝、雪幽草、赤焰花……到底是哪个? 这几页全是天级灵药,可遇不可求,而且宝库都没有。 江何也琢磨不清这几样东西,身边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过来,一看是系统,他揉着系统脑袋问:“系统,这几样东西都要去哪里找?” 系统道:“这些东西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稀罕得很,而且还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要看机遇。” “那沈清宵要的哪个?”江何问。 系统道:“我真的不知道。” 江何想了下,抓起系统的爪子捏了捏,笑眯眯道:“那你有没有?有的话快点给我。” 系统也无语了好一阵,“这些东西我一件都没有,宿主还是死心吧,说好的明天完成任务我送你回去的。”最怕宿主在这种时候变卦啊! 如此江何只能放弃这个念头,躺回床上叹息。看来他注定要欠沈清宵这份人情了,救了他好几回什么都得不到,沈清宵真是好亏。 想想就睡不着觉。 清晨,露珠滑过芙蓉树上蛛网,悄然落在青砖地面上—— 滴答。 这天正是七月十六,江城主的生辰,天刚亮,仙府上下就热闹起来,开始为宴会做准备了。 听到外头这动静,正在打坐的沈清宵也睁开双眼。往日太阳不晒屁股都不会起来的江何竟然不在,可他养的猫儿还蜷在枕边熟睡。 沈清宵有些愕然,这个人,在他眼皮子下到底溜去哪儿了? 房门外传来响动,先是紫苑的声音,小声询问城主可起了,屋中沈清宵默不作声。紫苑也习惯江何不喜欢早起,喊了两声便识趣出了院子。 沈清宵这才下床,站在被褥凌乱的床前,神色有些凝重。 最终还是弯腰叠起被子。 罢了,就帮他叠最后一次被子了…… “雪幽草,性极寒,生于极北雪原,十丈之内寒如冰川……” 江何看了看手里的小册子,爬到扶梯上翻找灵药。 上回跟沈清宵来这宝库,药架上所有匣子都查过,江何却不死心,加上这几天其他宗门陆陆续续送来贺礼,礼物全都堆放在这宝库里,没准能有沈清宵要的东西,于是他天没亮就爬起床,打算在宝库里再翻一遍。 “希望能找到吧。” 最后半天了,尽力帮沈清宵一把。 湘竹居前。 一青衣少年正在练剑,身姿翩然如燕,剑势凌厉,可手中的‘剑’却不是好剑,而是一根竹枝。 “好剑!” 不知打哪儿来的一声喝彩,顾云栈一听那话就黑了脸,也不知道纪若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就倚在门前。 顾云栈深吸口气,“你怎么在这。” “听说顾小公子明日就要同寒山宗的宋长老离开仙城了,我来找顾小公子饯别呀。”纪若抿唇一笑,“顾小公子不欢迎我吗?” 顾云栈丢了竹枝,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竹林中的暗影迅速隐匿回去,他才道:“不必,你走吧。” “哎!”纪若拦住顾云栈,“我可是特意摆了一桌酒席为你饯别的,顾小公子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顾云栈本来也没打算给他面子,“我跟你又不熟,不去。” “怎么能说不熟呢?”纪若委屈道:“我们好歹也相识一场啊,顾小公子,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交朋友的,你再是忙,至少也去喝一杯吧?” “没兴趣。” 顾云栈越过他便要走,纪若又绕过来拦他,“真的不去?” “不去。”顾云栈冷冷道。 然而下一刻,他腰间的玉坠便到了纪若手里。 纪若笑道:“顾小公子真狠心,可你若不去,我便不还给你。” “你!” 顾云栈简直气炸,伸手去抢,纪若却也身手灵敏,转瞬便躲开数丈外,拿着人的玉坠就跑,一边笑道:“想要回玉坠就来追我啊!” “无耻!”顾云栈咬牙追上。 从不知纪若修为也这么高,顾云栈追不上他,还在假山附近跟丢了人,假山不远便是后厨,顾云栈一错眼,见到一抹红影略过后厨门口。 这仙府里除了纪若也没谁会穿这般骚气的红衣了。 顾云栈沉着脸进了厨房,可刚进去没多久,外头便来了人,他只好躲到房梁上,还以为进来的会是仆人,一见到那个蓝衣青年,他立刻屏住呼吸。居然是江钰手下的管事沈凉!他顿时有些懊悔,让人碰见就碰见了,这梁上君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沈凉没发现他,举动还有些诡异,在偌大的厨房里转了一圈,左右张望,最后到了一个角落里,食盒里放着的是飘着药香的早膳。 在这仙府里需要药膳的人,顾云栈很快想到江何。他没敢乱动,想等人把药膳取走便离开,没想到沈凉不是来取药膳的,他在袖中滑出一个小白瓷瓶,偷偷往鸡汤粥里倒去! 见状顾云栈心下大惊,连呼吸都忘了,幸好沈凉下了药就匆忙离开,从进来到出去都并未发现他。 顾云栈暗松口气,跃下房梁。沈凉在给江有容的药膳下药?这虽然跟他无关……但就算跟他无关,不管这药是不是毒,药,江有容可是他预定的人,谁也不能动! 犹豫片刻,顾云栈悄悄跟上沈凉。 二人前后离开,厨房外才走出来一个红衣似火的身影。 纪若看着手里玉坠哂笑一声,进了厨房,打开食盒,鸡汤粥里的药粉早已搅匀,却有股甜香。 分明已经被沈凉下过药,他还是取出一个天青瓷瓶,将浅粉药末倒入粥里,药末很快融入鸡汤粥里,晕开一缕血腥气味,在那只漂亮纤细的手搅拌下,很快消失在鸡汤的香气里。 第43章 沈凉才到望月楼下, 沈清宵正好推门出来,一见他便问:“可有见到江城主?” “主上。”沈凉拱手行礼,“属下来时没见到江城主。” 一早上没见到人,沈清宵有些担忧, 但江何筹划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今天,他相信江何不会放弃这次绊倒江钰的机会,或许待会儿人就回来了, 沈清宵也就作罢,带人进屋。 二人上了楼, 都没发现一路尾随沈凉身后藏匿在梅林里的顾云栈。 两天前, 所有人都知道沈清宵和江小甜去了落月观, 沈清宵却在这里出现, 而且不久前沈凉才在江何的药膳里下药,这么快就来和沈清宵偷偷会面。怎么看, 二人都十分可疑。 顾云栈思索片刻,小心靠近小楼, 听见楼上有动静, 知道人不在厅里,才轻轻推开窗户跳进屋里。 沈清宵已经搬到青莲居有些时候了,但他往日静养的望月楼同以往静养时一样没人守着, 楼下花厅门窗紧闭, 日光堪堪自窗纸透进几分, 顾云栈一眼便看到楼梯下被绑着的人。 “江钰让属下把药下到江城主的药膳里, 不过我方才已经把药换成了糖粉,就算江城主真的吃了,也不过是觉得太甜了些罢了。”沈凉笑了笑,在袖中取出一个素白瓷瓶,“主上,这就是江钰给我的药。” 沈清宵接过,打开瓶塞嗅了嗅,“这是什么药?” 沈凉摇头,“属下一时也分辨不出,总归是有毒的,且毒性不小,不知江钰从何处得来。对了,昨夜将药给我时,他书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沈凉从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沈清宵问:“什么人?” 沈凉还是摇头,“属下不知,进去时人已经不见了,没留下半点痕迹,估计此人修为还在属下之上。” “恐怕这才是真正和江钰勾结的魔修。”沈清宵将药瓶搁在窗台,望了眼睛繁花似锦的仙府后院,“你既然已经将药调换,那便应该无大碍。”只要江何没中毒,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人去哪儿了。沈清宵眉头一皱。 沈凉问:“主上怎么了?” 沈清宵摆手,“一切照原计划去做。江钰一旦在宴会上出手,你就把孟阔带上来,其余我自会找江城主商议。” 沈凉点头,“属下明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细微声响,二人警觉对视。 沈凉神色一变,忙请罪道:“可能是属下太不小心……” 沈清宵打断他,“先下去看看。” 下楼的动静不小,顾云栈听得清楚,神色亦焦虑起来,揪紧孟阔衣襟,“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孟阔满脸真诚,“自然是真的!求小公子救我!” “谁在楼下!” 人未至声先到,而比沈凉更先一步的,是破风而来的几道银线。 顾云栈眼疾手快退开数丈到了门前,再望向孟阔身边的位置,几枚银针深深扎进地板,寒光凛凛。 沈清宵在沈凉身后下楼,面上震惊,“是你。” 跟踪沈凉的竟然是江何最宠爱的顾云栈!沈清宵顿感头疼。 “妖妇!”顾云栈咬牙斥道。 沈清宵:“……” 沈凉一愣,忙护在沈清宵面前,“顾小公子,夫人可从未得罪过你,你这是何意?” “我都知道了,妖妇,你竟敢害江有容!”顾云栈神色紧张,脚步悄悄往门前挪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扔下狠话,顾云栈趁人没反应过来赶紧夺门而去,速度相当快。 沈凉要去追却被沈清宵拦下,“今日状况不比往日,切勿节外生枝。” 沈凉应是,又觉得古怪,“可是他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沈清宵想了下,走回去狠狠扼住孟阔颈脖,“你跟他说了什么?” “呃……”几日前还一副窝囊模样的孟阔,在此时竟十分镇定,甚是反常,冷笑道:“你……你猜?” 沈清宵手指收紧,“说不说?” 孟阔这回是真快喘不上气来了,整张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直往上翻,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临到界点时,他点了点头,沈清宵这才松手。 “咳咳……”孟阔狼狈地蜷缩在地板上喘气,缓了一阵,才开了口,“呵呵,我只不过是告诉刚才那小公子,锁阳仙城的城主夫人非但给自己的夫君下毒,想让他在宴会上当众走火入魔身败名裂,还打算抓我去陷害二城主,把自己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一心要除去江氏叔侄谋夺城主之位和晗元神剑罢了。小公子闻言震怒,现在可能已经去找二城主通风报信了。” “你!”沈凉瞠目结舌。 孟阔给他一套说辞,到了顾云栈那里又是一套说辞,这俨然不对,沈清宵顿时面上一寒。 现在时辰还早,但从前几日起就已经有仙门同道前来送礼,顺道留在城中或是仙府中做客,此刻有一部分宾客已经陆续入席,顾云栈这时去找江钰告发他,众目睽睽之下,江钰肯定要带人来查探,到时候人赃俱获…… 好一招贼喊捉贼,栽赃陷害! 沈清宵暗骂一声,小人。 沈凉安慰道:“主上放心,给江城主的药已经换了……” 沈清宵斜他一眼,“你确定江钰真的信任你吗?” 沈凉恍悟,怒道:“小人!” “现在骂人也没用。”沈清宵深吸口气,召出乌金长剑,“你看好孟阔,我把人追回来。” 今日城主大摆筵席,许多仆人都到了前庭伺候,后院便冷清许多。 顾云栈自望月楼逃出,一路狂奔,却还是快不过沈清宵,到前庭宴会厅之前,让沈清宵一剑拦下。 顾云栈只得停下,“妖妇,你是要杀人灭口吗?”他有些悔恨,只恨自己实力不如沈清宵,也恨江何蠢笨,身边养了这个一个毒妇尚不自知!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清宵额角一跳,好歹忍住没直接拔剑砍人,这个人到底是江何偏爱之人,他若下手,江何指不定要跟他闹翻。忍了忍道:“我不杀你,但你必须跟我回去。” “你休想!”顾云栈冷冷一笑,在储物法器中摸出一柄灵剑。 这正是顾家相传的玉衡剑,此剑是天级宝器,更是顾家玉衡宫的标识,如非情况不妙,顾云栈不会祭出此剑,就怕暴露他的身份,可如今唯有此剑在手,他方可一搏,也只能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惊扰前庭宾客,以求援助。 “妖妇,要杀江有容,你先问过我的剑准不准!” 顾云栈从来就不相信江家人是好人,包括江钰。江钰后来也会为了抢夺他的昆仑之晶和江何合谋,再后来,他还会名正言顺的叛入魔道,这是这一世还没有发生的事,个中原因顾云栈也不清楚,他那时已经离开了仙城,也有人说江钰是受侄儿迫害,却不见得江钰就真的是个好人。但现在为了救江何,他只能顺道帮一把江钰,他是不喜欢江家人,可见不得江何死在别人手里,更不容许在他之前,有人伤害江何。 沈清宵额角突突跳,要不是看在江何的份上,从这小子第一次骂他妖妇之时他就早该身首异处了!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江何会喜欢这个毛头小子! 前庭打得一片激烈,果然惊扰仙府上下,江何还在招待宾客,宋云也在一侧,因为眼前来的几人与宋云也是多年不见的道友,几人寒暄间便听到外头吵闹起来,江何脸色有些难看,跟几人道了声抱歉,正打算出去查看时,一位管事行色匆匆闯进厅中。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人是江钰手下的人,在众人面前失礼,江钰便严厉训斥他一句。 那管事神色为难,“二城主恕罪!属下方才去后院查看,看见……看见夫人和顾小公子打起来了!” 闻言四座俱是一惊,江钰脸色更是铁青,“胡说!” 江钰还保持着一身风度,调过头来笑着同众人道:“抱歉,府中有些小事,让诸位见笑了。” 宋云却有些着急,因为顾云栈也在其中,便问那管事,“到底是怎么了?” 江钰摆手道:“我亲自去看。” 那管事忙道:“二城主或许不必过去了,夫人他们正往这边打来……” 宴会在即,宴请的诸位仙门宾客到了大半,此刻闹出了这种事,在座的众人俱是尴尬。江钰眉头紧皱,幽幽叹气,在众人眼里,皆认为这位玄玉真人为这仙城真是操心极了。 此事青莲居紫苑等人也很快得到了消息,纷纷赶去前庭,她们前脚刚走,被众人遗忘的系统便从门缝里钻出来,朝一个方向飞窜而去。 “宿主宿主!不好了!出事了!” 要不是江何早告诉它他去了宝库,系统可能也跟其他人那样没头苍蝇的找人,幸好机关门没关,系统跑进去,一见到江何就干嚎起来。 江何爬在高高的扶梯上,手里拿着这宝库的记录册子,他今早在册子上发现几天前一个仙门送来过一株麒麟血芝,现在只想找出来。 “又怎么了。” 说话间手正碰到药架最高层的一个暖玉匣子,据闻麒麟血芝性温,极其稀罕,只在南方四季如春之处存活,受不得半点寒冷,采摘下来后必须用暖玉收藏,否则容易失去药性,也是四味灵药中最寻常的天级灵药。 江何迅速收回储物戒中,怎么说也是四分之一的希望了,宝库中没有其余三味灵药,他便下了梯子。 系统绕在梯子下直转圈,“宿主!真的出事了啊!沈清宵和顾云栈打起来了,都闹到宴会厅了!” “什么?”乍一听到这事,江何也是吃惊,沈清宵好端端地跟顾云栈打什么,直觉这事不对,他大步朝宝库外走去,“我这就去看看。” “喂!”系统一个急刹车,急忙追上去,“宿主你等等我啊!” 四条腿的居然追不上两条腿的,系统懊恼不已,果然就算跟器灵共处一地,也比在外头当一只小猫好! “住手!” 一声厉喝落下,结界护在顾云栈面前,在庭前打斗的二人不得已停下,江钰和宋云等人也过了去。 宋云搀扶起顾云栈,“可有受伤?” 众人皆在,顾云栈不动声色将顾家信物玉衡剑收回储物法器,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发现他就是顾家遗孤,扶着酸麻的肩膀摇头,“我无事。” 沈清宵并未下狠手,甚至根本就没想过伤他,处处顾虑,又要防备着玉衡剑,才会让顾云栈逃到这里来。不过有一件事让他觉得非常古怪,顾云栈的剑势,居然跟他很相似,简直如出一辙,可他之前没见过顾云栈,沈清宵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巧。 江钰扶额叹气,似是极其疲惫,有气无力地问沈清宵:“侄媳,今日是容儿的生辰宴,你这大动干戈的,欺负一个小孩子是要做什么?” 事已至此,见众人都因江钰的话看他时的目光也有些异样。 沈清宵自知多说也无益,收剑归鞘,目光幽冷望向顾云栈。 顾云栈似是被提醒了,扬声急道:“二城主,是沈氏被我揭穿了给有容哥下毒、还想栽赃于你的计划,此番动手便是想杀我灭口!” 话音落下,花厅内的,刚到庭前的宾客静默下来,纷纷倒吸冷气,暗道这锁阳仙城果然热闹。 在外人面前,顾云栈的空口白话必须无法让江钰信任。 顾忌面子,又重视亲人,江钰好声好气询问沈清宵,“侄媳,对于顾小公子所说,你有何解释?” 沈清宵望他一眼,冰冷,淡漠,见了长辈丝毫不知礼仪,即便是修真界,也未免让人颇有微词。 四下纷纷议论。 顾云栈抢道:“二城主,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我亲眼看见沈凉在有容哥的药膳里下药,随后跟踪他到了沈氏的望月楼。大家都知道,沈氏早在两天前已经和大小姐一起去了落月观,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沈氏偷偷折返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沈氏的望月楼还绑了一个魔修!” “什么!”此言一出,在场所有正道人士俱是面色大变。 宋云本还以为只是江家的私事,不好僭越,可听到魔修一词,他不免想起上月抓了他徒弟的魔修,忙道:“云栈,你说的魔修到底是何人?” “那魔修自称是魔道的孟阔,各位前辈或许认得。”顾云栈道:“他如今就被困在望月楼里,由沈氏的爪牙沈凉看守,他便是人证!” 听了这番话,在座众人也低声讨论起来,他们大多是知道孟阔这个人的,此人名声也不好听。 江钰似还不愿相信,望着沈清宵欲言又止,但迫于众人,只好吩咐手下,“去查,再把城主请来。” “是。”江钰手下匆忙带人下去。 从头到尾,沈清宵不置一词,看看顾云栈,又看看江钰,一袭月白立在庭前,众人下意识与他隔离开来似的,形单影只,却一身冷傲。 江钰轻咳一声,低声道:“侄媳,是非曲直,一查便知,若你是冤枉的,叔父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小人。沈清宵抱剑不语。 江钰自讨了个没趣,在众人面前颇有些尴尬。 顾云栈愤愤道:“二城主仁心宅厚,待有容哥如亲子,沈氏却要给二城主嫁祸一个谋害亲侄的罪名。” 听得沈清宵额角直跳,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他都想扒了顾云栈的皮。并且决定就算江何再怎么护着顾云栈,今日的梁子也必须结下了。 江钰的手下办事利落,不过多时,便带着食盒和沈凉、孟阔来了。 沈凉被人押着,实在愧对沈清宵,一直低着头,而孟阔也正如顾云栈所言,非但被捆仙绳绑着,还一身狼狈,看得出来身上没少受伤。 “二城主,人带来了。”那管事将食盒递上,打开道:“这里面是城主的药膳,下人们正要给城主送去。” 江钰点点头,同周围的人解释,“容儿前段时间练功出了岔子,丹田受了些伤,至今仍未痊愈,这些药膳便是日日为他准备的。” 宋云也点头,此事他知情,还招手让人将食盒里的粥拿过来。 “劳烦宋长老。”江钰看了看门前,询问管事,“容儿呢?” 那管事支吾道:“城主不在房中,紫苑姑娘已经去找了。” 这一番折腾,时间已过去不少,陆陆续续有不少宾客上门,一进了前院,见着众人围在这里的场景,不免觉得古怪,但一听闻有魔修在场,又都警惕起来,很快聚集了许多人。 趁着宋云检查药膳,顾云栈指向孟阔道:“二城主,这便是我方才见到的魔修孟阔,不知各位前辈可否认得此人?” 哪怕孟阔脸上伤得再重,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人来。玉虚门长老抚须道:“此人的确就是孟阔,近年来造下不少杀业,罪可当诛。” 纵然不是大门派,好歹也是位前辈,资历甚高,他的话自是可信。 顾云栈点了头,又向孟阔发问:“孟阔,今早我发现沈凉行为怪异,跟踪他来到望月楼里时,是你跟我说,沈氏下药迫害自己的夫君,让其在宴会上当众走火入魔,再抓你前来,指证栽赃二城主,意图让仙城无主,谋夺城主之位,是或不是?” 这么多双眼睛下,孟阔也真的点了头,“是,我本就是路过此地,不料被这妖妇绑走,被困在那楼里数日,这妖妇对我非打即骂,还想出这种损招陷害这位玄玉真人,我也是装昏时听到她的谋划,我自知不是好人,却不及这妖妇万分之一的狠毒。” 沈清宵闻言却是一笑,满是讥讽。 顾云栈问:“你笑什么?” 沈清宵没打算忍耐,看着顾云栈道:“蠢货。” “你!”顾云栈气急,可手臂忽地一紧,回头时宋云朝他摇头,他便安心退回去,让凌青搀扶着。 宋云端起那碗鸡汤粥,朝众人道:“我方才查证过,这粥里的确有毒,正好此药我也见过,其中便有一味毒妖昙,此毒物剧毒无比,但血腥味极重,极好辨认,若是以其他药物中和覆盖药味,一旦服下,不出三个时辰便会气血逆行,显出走火入魔之象。” 人证物证都齐了,如此一来,便都证实了顾云栈之前的话。 孰是孰非,似乎已经明了了。 沈凉摇头低喃,“不会的,药我已经换过了……” 沈清宵斜他一眼,并未多言。 江钰面露愠怒,却还谨慎道:“侄媳,这些当真是你做的?” “人证物证俱在,不是她还有谁?”人群中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便纷纷附议,义愤填膺地怒骂妖妇。 现在沈清宵可以肯定,他此生最烦便是这二字。他深呼吸一遍,冷厉凤眸一一略过众人。不知为何,那些人都立马噤声,发自内心不敢再开口。 沈清宵道:“在我夫君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现在还指望有容哥救你?”顾云栈看着这女人有恃无恐的样子,也是发自内心的愤怒,“你要杀有容哥,他若知道了,还能再宠爱你吗?” 沈清宵没搭理他,心道江何哪里宠过他了?他偏宠的人明明就是顾云栈这个坏事的臭小子。 江钰正愁这处好戏怎能缺了主角,沈清宵就开了口,他与人群中的纪若对了一眼,后者也是摇头失笑。 昨夜让沈凉走后,纪若又回了来商议计策,江钰便说了全盘计划。他早就怀疑沈凉是沈清宵的人,孟阔不过是个幌子,他见孟阔,是故意露出破绽,引沈清宵上勾,让他误以为自己的计划是要毒害江何,那他必然有所动作,先是抓了孟阔,后又让沈凉换药。其实给沈凉的药也是假的,纪若才是真正去下药的那个人,而重点也不在毒害江何。他根本就不认为这一点毒能瞒过沈清宵的眼睛,今日才是重头戏,因为他要对付的不只是江何,还有沈清宵,他要将这两个祸害连根拔起。 但纪若有些不解,“为何要让顾云栈卷入此事?” 江钰冷笑道:“这些证据从外人口中道出,和我亲自查出,区别可大了。这种事能不沾身便不沾身,我只要足够无辜,便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况且还有宋云在,他必然会帮顾云栈,既然能利用,为何不用?” 于是这便有了纪若早晨去招惹顾云栈一事,这些本就是江钰的计谋。他是寸土不沾身,告发的人不是他,他如今的立场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大家心中的天秤自然会朝他倾斜。 演了十几年的戏,江钰熟得很。 回到当下,江钰敛去眼底寒意,“去看看容儿怎么还没来。” 不等手下应是,院门外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不必找了,我来了。”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远处那紫衣青年缓缓走到庭前,一身华贵雍容气度不凡,在场众人自然认得他就是这锁阳仙城的城主,江有容。 江何步伐从容,嘴角噙着三分笑意,与江钰相似的眉目间如玉精致,又似脉脉含情,若不提身后紧巴巴地跟着的那只小狸花猫的话。 不怒自威,气场十足。 江何走到沈清宵面前,朝他一颔首,才看向江钰等人,“今日不是我生辰么,宴会还未开始,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贵客可都在呢。” 江钰解释道:“事发突然,容儿不妨听听侄媳怎么说?” “说什么?”江何看向顾云栈,笑了笑,“老远就听说了,阿聆怎么跟夫人打起来了,吵架了?” 顾云栈见他险些被人下药,现在毫不知情还将恶人当成枕边人疼惜,气就不打一处来,忍着怒火把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而后指向沈清宵。 “有容哥,沈氏她人赃并获,你可不能再被她骗下去了。” 都以为江何会大发怒气,谁料他只淡然一笑,“不会,夫人绝对不会对我下毒,也做不出来冤枉叔父这种事。” 顾云栈气道:“莫非有容哥是怀疑我们栽赃于她了?”不就是个恶毒女人,江何却如此偏宠。 沈清宵斜他一眼,白眼翻得非常漂亮。顾云栈恨恨咬牙。 江钰也劝道:“可是容儿,人证物证俱在,事到如今,沈氏她如此待你,你还要庇护她吗?” “哪怕城主情深义重,不计较夫人对自己下毒,但二城主险些被人栽赃陷害,若非顾小公子发现及时,此刻这罪名可是要压到二城主身上的。”人群中有人替江钰说了句话,居然还是宛如鹤立鸡群般的纪若。 江何倒是有些意外。 随之宋云也开了口,“江城主,沈氏若真做了联合魔修意图构陷江城主之事,可不能姑息。” 由宋云开始,四周的所谓同道,其中也有一些往日被原主得罪过或是看原主不顺眼的人纷纷开口要求江何重责沈清宵,群情激奋。 江何失笑,看向沈清宵。 一声声妖妇骂得好不痛快,沈清宵忍了许久,握在剑鞘上的五指紧收,却忽然被另一手按住。 江何捏捏他手腕,“不急,我来。” 沈清宵缓缓点头,一身冷厉杀气果真缓和不少。 “容儿。”江钰不赞同地训斥道:“她既然做出这等丑事,你就不该再护着她,你听叔父的,此女太过狠毒,你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江何却摇头道:“不,我说了,毒不是他下的。” 顾云栈不满道:“不是她还有谁?”他前世可一直不知道江何有个妻子,而且竟然还对他的妻子这么好,好到这样了都还愿意相信她。 此时在场众人看江何的眼神已是没救了,甚至交头接耳,说此人色迷心窍,真不负风流盛名。 江何听在耳中,毫不在意,一身气度翩翩,似是哪家清贵佳公子,没由来地看向被人押着的孟阔。 “你似乎有话要说。” 孟阔一愣,却也点头,“是。” 江何道:“与此事有关?但说无妨。” “容儿?” 包括江钰在内,众人俱是不解。 江何摆手让人松开孟阔,即便如此,被捆仙绳绑着的孟阔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江钰也道:“说吧。” 顾云栈面露困惑。 孟阔站直起来,看看江何,又看看沈清宵,忽而笑起来,又是讥讽,又是感叹,“江城主与这妖妇当真是夫妻情深,事已至此,江城主救不了夫人,便打算与夫人共死吗?” “你在胡说什么?”江钰相当不悦。 孟阔道:“我可并未胡说,我接下来要说的,玄玉真人可好好听着,小心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放肆!”江钰手下一怒而起,却被江钰拦下,此时也面露怒容,“孟阔,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转机,吊起众人心思。 “我要说的,是指使我构陷玄玉真人的不只是沈清宵,还有他,江城主!”孟阔啧啧叹道,“之前还以为江城主要当个缩头乌龟躲起来,为了让自己活命,连妻子的死活也不管了,没想到江城主也是至情至性之人。” “过奖。”江何道。 沈清宵满眼茫然,江何并不解释,笑着同他眨了眨眼睛。有人故意排了一出戏给他看,不看完,怎么对得起人家的一片苦心呢? 沈清宵不解风情地冷眼相待。 江何摸摸鼻子,他们果然很没默契。 江钰这时也很符合仁善君子,以宠溺侄儿见不得他受半点污蔑的好叔叔形象站了出来,怒斥孟阔。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有没有胡说,玄玉真人不妨听我说完再下定论。”孟阔道。 此刻连顾云栈都看出问题来,心底开始有些发虚,他隐隐感觉自己被骗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要构陷玄玉真人的,不单是沈氏这妖妇,还有江城主。”孟阔有理有据道:“他们夫妻二人自是伉俪情深,连我都深受感触,可事实便是如此,我必须要说。那日我路过锁阳仙城,中了江城主与沈氏的圈套,被他们二人带到仙府中困着,他们只要我做一件事,便放了我,那便是在今日宴会上揭发玄玉真人便是前段时间在锁阳仙城地牢闹得沸沸扬扬的魔修!” 顾云栈心知不妙,当即打断,“可你方才跟我不是这么说的!” 沈清宵摇头冷笑。很显然,孟阔并不像他们先前看到的那么简单,说话一套一套的,定是早有计谋。 孟阔理直气壮,“我若不那么说,小公子会救我吗?我知道小公子与江城主交好,只有危及江城主,小公子才会救我,我也只能如此了。” 这么说来却是有些道理,顾云栈咬了咬唇,望了望江何和沈清宵,二人一人对他讥笑冷淡,另一人根本毫不在意,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心底忽然惊起一阵恐慌,沈清宵很有可能才是被陷害的那个人,孟阔才是在骗他!他这一冲动,本来是想救江何的,却不料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反而给江何泼了一身脏水,而那些证据是他亲眼所见,亲手揭发,在场这么多人的眼皮子下,他也无可辩解。一不小心,他竟成了旁人的棋子,害了江何!顾云栈心口一阵窒闷,脸色煞白,眸中仓皇。 可孟阔的话也有一些漏洞,宋云见顾云栈神色难看,便问孟阔,“那你方才说沈氏给江城主下毒,若他们是同谋,沈氏为何要这么做。” “这就好说了。”孟阔伶牙俐齿,笑容邪肆,“沈氏她其实才是那个作乱的魔修,江城主原本一直护着她,任由她在仙府中杀人,否则这么多年来怎会一直查不出真凶?不料前段时间地牢的丑事被人揭发,为了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他们只能栽赃脱身!而江城主和沈氏原本商定的计划只是让我作为人证亲口供出上月在仙城抓人的魔修是玄玉真人,可玄玉真人声望极高,空口白话谁信?江城主便冒着风险,在自己的药膳里下毒,下药之人还是玄玉真人手下的沈管事,到时只要恰巧有人揭穿药膳里有毒,揪出沈管事,沈管事便可将玄玉真人供出来,这招连环毒计,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说着,孟阔唏嘘长叹,“今日确实是个好时机,这么多正道仙门都在,江城主和沈氏才选择在今日构陷玄玉真人,若非是顾小公子碰巧撞见沈管事下毒,追来小楼,恐怕现在人人喊打的便该是玄玉真人了。”孟阔又有些讥讽地看了看江钰,“没想到你们正道众人做事竟比我这个魔修还狠毒。” 末了这话引来了在场许多正道仙门的修士不满,纷纷怒叱他放肆,场面一度变得很是混乱嘈杂。 江钰脸上神色由震惊变作颓然,不可置信看向江何。 听完孟阔的话,沈清宵眸中一沉。他先前跟江何说过,孟阔不重要,但现在看来他完全错了,孟阔不是不重要,他才是江钰此计的关键。 “容儿,这可是真的?”江钰哑声道。 此话一出,庭前立时静默下来。 江何问孟阔,“说完了?” 孟阔嘲笑,“江城主的计谋的确是高,可如今被人揭穿,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知你还有何话可说?” 江何深以为然,“此计甚妙。但我有个问题,孟阔,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故对我如此怨愤?” 孟阔嗤笑道:“我是杀人如麻,自认不是好人,但我从未得罪过锁阳仙城,也是头一遭被人如此侮辱,我说过,你不杀我,早晚会后悔的。” “此话我和夫人可从未听你说过。”江何笑着提出。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江何大抵也是独一份了。这样的态度近乎挑衅,让很多人感到不适。 一位江何不认识的前辈走出来,义愤填膺道:“江城主,如今证据确凿,此事若是你做的,你可曾对得起玄玉真人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教导!” 有了人带节奏,其他人自然是跟着走,指着江何骂。 江何摇头失笑。 江钰知道真相已经是心灰意冷,却还带着一丝希冀,“容儿,你告诉叔父,此事不是你做的,你只是受了这妖妇的蛊惑,是不是?” 真是十分令人感动的好叔叔呢。江何叹气,“若真是我做的呢,叔父,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和夫人?” 这无疑是默认了,人群中对他和沈清宵意见更大了,指着二人脊梁骨一脸嫌恶,说着二人论罪当诛。 江钰将被自己心爱的侄儿背叛构陷的纠结和痛心演绎得十分完美,神色落寞,更引来了大家的同情。 重阳宫的长老叹道:“玄玉真人,孟阔的话不知真假,沈氏这妖妇是不是魔修还得彻查,倘若江城主真做了勾结魔修这等事,你可不能姑息!” “是啊。”另一尖嘴猴腮的老道人痛心疾首,“遥想江梧江城主当年剑仙之名震修真界,堂堂正道翘楚,不想生出个不辨是非的不孝子!他既然已经亲口承认,玄玉真人可不能再偏袒下去,至少,也得先将剑仙传承收回,免得让他污了神剑之名。” “这话说来好笑了。”江何简直要抚掌称赞,这不就是送人头吗,他笑吟吟看向江钰,天真道:“叔父啊,要不是这位前辈提醒,我倒是没看明白,今天这一出接一出的,原来是想夺父亲给我留下的神剑吶。” “老夫何曾这么说过!”那老道人被说中心思,顿时涨红脸,恼羞成怒,“江城主可真是牙尖嘴利。” “难道你们不想要我的神剑吗?”江何不以为然,甚至指向众人,这一圈看下来,不少人羞愤退缩。 “容儿!”江钰很有长辈气势的轻斥道,“别胡闹!若不是你做的大家怎会污蔑你?你快说实话,叔父当然不会让人夺走你父亲留下的东西。” 你不会让人夺走,因为你自己想要啊。江何笑而不语。 这时沉默许久的宋云站了出来,江何的生辰宴是邀请了不少同门,但锁阳仙城早已名存实亡,名声也一落千丈,大门派掌门又怎会前来?皆是只送礼,或是派小弟子前来,只有邻近的仙门来人较多,且大多数是小仙门,唯有以宋云和江钰的修为最高,寒山宗名声不小,故而宋云的话,大家都听。 宋云不似其他人那般尖锐,沉稳道:“江城主,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不必拐弯抹角。”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江何朝宋云拱手行礼,“宋长老莫怪,我的确是有话要说,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等宋云点头,江钰忙道:“容儿快说!你莫怕,就算真是这妖妇逼迫你,叔父也会为你撑腰!” 江何皮笑肉不笑,都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好人,他懒得再看江钰一眼,这时跟江钰争辩毫无用处,这些来凑热闹的路人却可以利用。“那我便问问大家,都说我要谋害叔父,可我为何要这么做?我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旁人怎会知道,人人嘀咕着准没好事儿,沈清宵若有所思,顾云栈也约莫想到了什么,眸中一亮。 宋云道:“江城主的意思是,此事你是被冤枉的?” “不。” 众目睽睽下,江何笑得自若,身上镀着一层温和日光。不知为何,见过他的人总觉得他哪里变了,变得更加耀眼,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镇定皆与往日的沉闷跋扈截然不同,他仿佛只要站着这里,就能让人冷静下来。 宋云困惑,“不是?” 江何点头,“我的意思是,我这就要给大家看看,我之所以要设计谋害我这位好叔父的原因。” 他这是亲口承认了,都以为是此事已了,众人正准备定他罪责,却见江何慢悠悠取出一件东西,“原因在此,可有人要一看究竟?” 日光之下,江何手中的残破玉佩被映得通体剔透,有人还在疑惑,也有人认出来这件东西。 “这不是……江梧的随身玉佩吗?我记得上头的字是江夫人亲手所刻,江道友多年来从不离身!”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江何也就不用再解释,只是江钰见到他取出来这块玉佩,顿时心头猛跳,惊恐几乎就要溢于言表。上次他在江何房里见过这块玉佩,也是因此,他怀疑江何知道了他当年杀兄的真相,才会有了那夜的刺杀。不过这只是一块小小玉佩,纵然是江梧的贴身之物,江何现在拿出来又有什么用? 那玉佩上刻着江梧的名字,江何甚至大方交给宋云检查,宋云查看过后,也朝众人点头,确认这是江梧的旧物,却也跟大家一样不解,“江城主,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江何接回玉佩,解释道:“这玉佩是我父亲生前贴身佩戴,从不离身,但在五年前,我父亲不知是何原因突然重伤陨落,他走后,这块玉佩也没了踪影。几个月前,我在后院的梅花林中找到这块玉佩,那时玉佩已经破损至此,我起初并未觉得古怪,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这块玉佩中内藏玄机。” 听得江钰呼吸一岔,下意识接话,“什么玄机?” 江何举起玉佩,笑道:“这玉佩上有一个小阵法,正是我父亲亲自刻录,记录着他当年猝死的真相。” “什么?”江钰神色骤变。 众人闻言亦是震惊。 五年前江梧正值盛年,初得剑仙之名,意气风发,可一朝陨落,无人知晓原因,没成想到了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居然有机会得知真相! 听完江何的话,沈清宵一双冷厉凤眸缓和了些,对上江何目光,二人甚是默契的相视而笑。 昨夜临睡前,沈清宵始终不能理解江何为何能这么气定神闲,江何便同他说了一句话—— “不急,明日你只管做你自己,将计就计,就算江钰有通天的本领,我手上也还有他致命的弱点。” 沈清宵看着他半晌不说话,凤眸中渐渐露出失望,江何便他怎么了,他道:“还道是你对我信任已到了如此之深,可我始终无法接受你的情意,实在叫我为难,结果不是。” 江何:“……”知道你在说反话,脸上都写着‘居然有证据还骗我这么久真的是非常不道义’,就不要老是用这种暧昧的语调说出来行不行…… ※※※※※※※※※※※※※※※※※※※※ 仿佛不小心写成了宅斗_(:зゝ∠)_锁阳仙城的副本没啥修炼的东西,本来就是满级大号,也不需要修炼,这个副本很快完结,进入新剧情 万字粗长更新!感谢支持,爱你们么么哒!=3= ps.本章今天留言有小红包掉落(*ΦωΦ*) 捉虫! 第44章 有玉佩在手, 接下来一切都顺利多了,以宋云为首,纷纷表示想知道杀害剑仙的真凶到底是谁,江钰便不再是众人的中心,自从江何说出这番话后,他已吓得惊慌失措, 手心发凉,不自觉退出人群,却被一个人拦住。 江钰正是惊弓之鸟, 吓得猛一回头, 见到的便是鲜艳的红衣,纪若并未看他,借着宋云等人都朝江何靠近,在人群中微不可察地将他推回去。 “急什么,他说有证据便真的有?再不济,还有我呢。” 江钰咬破舌尖逼迫自己回神,他所在乎的名声,这么多年经营的一切,若是江何真的拿出证据, 那他的一切都将倾毁。脑袋嗡嗡不止, 正恍惚间,江钰瞧见人群中的江何朝他望来, 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何道:“这阵法是父亲所刻, 我也钻研了许久才得解, 诸位想知道真相,我这就放出来给大家看。”手持小视频什么的,根本没在怕,这也是江何一直以来保持镇定的原因。 因为那些修士都围在江何身边,系统早被挤到边上去,也只有沈清宵好心,弯腰将它抱起来,可一看这猫儿都傻眼了。 “吓傻了不成?”沈清宵低喃道。 系统:“……喵。”它只是没想到江何手上还有杀手锏,宿主居然一直没有告诉它,简直过分! 沈清宵倒是神色冷静,无半点意外之意,像是早已知情。 江何手里有证据,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查出杀死剑仙江梧的真凶俨然已经盖过了先前的事情,这回没几人再盯着沈清宵斥骂妖妇。 顾云栈意识到自己被骗,愧疚看向沈清宵,沈清宵冷眼相待,顾云栈抿了抿唇,又气又理亏。 一道灵力在玉佩上挥过,那残破的玉佩上竟真的显出一个小小的阵法,证实了江何所言非虚。 众人正紧张时,江何却停下手,对江钰说:“能查出杀死父亲的真凶,想必小叔叔和我一样紧张,对不对?” 江钰面无表情看着他,这次是连装都装不出来了。 江何粲然一笑,“记得上次拿出这玉佩时,小叔叔曾跟我说过,无论我是不是城主,有没有神剑,小叔叔都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闻言众人才想起来江钰似的,也不方便一直盯着疑似谋害江钰的人看,纷纷避嫌般往后退了退。 江钰静默,目光黏在江何手中的残破玉佩上,半晌后才点头道:“我那时,是希望你活着的。” 江何也点点头,笑而不语。 没几个人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知道江何不知做了什么,玉佩上的阵法便光芒大盛,在空中映出景象。 以阵法记录影像或者声音,这并不难做到,只要有灵气充裕的媒介,和足够高的修为,这些条件江钰都有,但江钰怎么也想不到江梧会留下这一手。 影像起初有些模糊,这样的阵法纵然精妙,也肯定比不上摄像机,影像上位置是在一片梅花林前,这是仙府后院,有不少人认出来了。 紧接着下来,不需要太过清晰的影像,只用听的,听完了所有对话,众人便已经瞠目结舌。 那时记录的,是江钰和江梧谈话的场面:江梧道出了江钰不慎入魔,迫不得已抓人到地牢里,以吸食,精,气修炼魔功的真相。但江钰跪下求饶,声泪俱下,江梧也只有他这一个弟弟,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劝说他回头是岸,要带他去万法仙盟请罪。却不料江钰面上点了头,待人一转身,便一剑穿透昔日剑仙的后心,狠辣至极。 乃至阵法撤去,这段尘封多年的影像如烟云消散,在场众人已是震惊不已。素来有着仁善君子之名的玄玉真人,竟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江何一直看着江钰,从影像被放出,江钰从未阻止,眼睁睁看着江何将他的阴私暴露,只有冰冷的脸色可以证明他的确是有反应的。 没人会怀疑玉佩上的阵法作假,在场不是没人见识过昔日那位剑仙的剑气,那阵法上的灵力俨然还带了几分剑气,浩然温厚,毋庸置疑就是江梧的剑气,那么只能说明一点,他们都被江钰骗了。 江何问:“事到如今,叔父还有何话可说?” 江钰还没开口,顾云栈就抢先道:“这么看来,今日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孟阔、药膳里的毒,药,这些都是玄玉真人所设计的,他的目的便是夺取神剑并谋害江城主夫妇,连我碰巧撞见沈管事下药都是他一手安排!” 江何微笑点头,“不错。” 顾云栈却又说不出话来了,要不是江何有证据在手,他今天差点就害死江何了,还有江何的夫人…… 想着顾云栈便又愧疚地看向沈清宵,那双凤眸依旧冷厉疏离,看着他时却像是带着几分讥讽。顾云栈总会被他的微表情气到,这次也不例外,但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可不知为何,他越是看沈清宵的眼睛,越觉得他熟悉,尤其不久前跟他交手时,他的剑势怎么那么像前世的……顾云栈紧紧皱起眉头。 看完这一小段模糊的影像后,众人皆沉默下来,大概是在为方才的妄下定论便给江何夫妇定罪羞愧,或是都觉得在此时此刻不宜开口。 宋云轻咳一声,站出来问:“江钰,这一切可都是你所为?” 江何轻笑。证据摆在眼前,要不是顾忌昔日情面,又因为江钰修为不低,这些人便不会在这时选择沉默。 沈清宵不知何时将猫儿丢下,乌金长剑出鞘,剑鸣霎时惊醒四座。 “是不是,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那一道白影已如闪电便窜出,寒光直指江钰,江钰自也召出灵剑相抵,只不过没想到身后一道寒锋突如其来,势如破竹,江钰只能使出全力反击,也便暴露了他所修炼的魔功,邪气四溢,足以证明他才是多年来在仙城杀人的魔修! 人群中惊起一阵大呼,一瞬间几人的战局也分开来。 既然已经暴露,江钰便不再收敛一身邪肆魔气,任那血光覆上灵剑剑锋,望向宋云,目光狠戾,“宋长老居然也会偷袭。” 宋云紧了紧手中灵剑,神情自若,“试试罢了。” “现在可算露出真面目了吧。”沈清宵持剑冷笑。 事情已经败露,江钰还能如何遮掩,索性破拐子破摔,他深吸口气,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点下头,“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入了魔,连年来为了修炼魔功杀了不少人,我还杀了我大哥,这些年来对容儿他们兄妹好,是想夺他们的神剑,我还试图剖开容儿的丹田直接取剑,今日的一切也都是我一手安排,可你们都太蠢了,谁让你们信我了?” “无耻小人!” 有人骂出声来,紧接着众人便都谩骂起江钰来。 可他们骂得越是兴起,江钰便笑得越开心,“方才你们都是这么对容儿的吧?”江钰笑了一声,“不曾想风水轮流转,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江钰望向江何,由心叹息,“从杀了大哥起,我就知道没有回头路走,容儿,你比你爹厉害多了。” 江何摇头道:“因为你是父亲一母同胞的幼弟,父亲对你好,事事由着你,你想要什么他都给你,可你呢?小叔叔,哪怕你犯下重错,父亲也不曾对你动手,甚至还想为你去向万法仙盟求情,他是想救你的,你却辜负了他的好意。小叔叔,从你杀了父亲的那一刻起,你就彻底的,亲手毁了自己。” 往日的情分他怎会记不住?江钰眼里有几分挣扎,但都被逼到了这份上,他只想活命,慌乱摇头否认江何的话,“不!他是我亲大哥,我知道他以前对我好,可是他当时是要把我交出去!他若是没有这么做,我就不会杀他!” “看来你还执迷不悟。”江何假意叹气,无奈向身后众位前辈稽首行礼,“怨我往日懒怠,疏于修炼,修为实在是太弱,事到如今,我也唯有请诸位前辈为我父亲讨回公道了。” 宋云也情真意切地接腔:“江城主过谦了,你年纪轻轻,弱冠便结成金丹已是天赋极佳。江城主放心,我们定会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多谢宋长老。”江何又拱了拱手。 二人你来我去的,才两句话便下了定论,其余那些担得起前辈之名的修士面上一肃,先前那尖嘴猴腮质疑江何的老道人却是往后退去,心底叫苦,他们这些人,哪里是江钰的对手? 江钰见这场面,早已经是骑虎难下,没了退路,他心底最后一点情分也彻底没了,目光幽幽道:“容儿,你爹容不下我,连你也容不下我。” 江何反驳道:“是小叔叔不愿容我在先。” 江钰叹道:“那你就别怪小叔叔狠心了。” “废话少说,动手!”沈清宵实力诠释什么叫少说话多做事,出剑之前,还同江何眨了下眼睛,头一个冲上去。 见状宋云也再度出手,几名修为较高些的修士也都打算帮忙,不过这三人实力竟是旗鼓相当,难以插手。 庭前的所有人,包括今日来献礼的一些受仙城庇佑的凡人和所有修士都防备后退,让开了一个不小的场地。 这回真相大白,也没人压着沈凉了,见沈清宵出了手,沈凉又惊又恐,抽出后腰上的短刃忙上前帮忙。 三打一,几人几乎是压着江钰打,可江钰的本事近乎合体期,宋云实力是暂不如他,沈清宵则看不出深浅,而沈凉数次护在沈清宵面前,也不见示弱,众人四下惊叹,不曾想仙府一个小管事本事还不小。 纪若也没想到江钰这一回竟会输得这么难看,他得去帮忙,刚一动手臂就被人抓住,顺手把他扯回去,纪若怒目回头,却见江何一脸无辜。 “那边危险,你冲过去干什么,找死吗?” “我……”圆滑如纪若,在这时都无言以对,他不知道江何是不是故意的拖着他,可是对方眼神又很真诚。 这一拖延,江钰已经露出败迹,见局势不妙,他狠狠瞪了眼纪若后便快速逃离,飞身至宴会厅的屋顶上。 沈清宵要去追,却被沈凉拖回去,沈凉气鼓鼓道:“主上说了不会动手的!江钰实力也就如此,让属下即可!” “……好吧。”沈清宵暗叹一声。 “没有受伤吧?”战局一分开,江何便松开纪若快步走近沈清宵,沈清宵摇头,江何暗松口气,看向搀扶着他的沈凉,倏然笑了,“阿凉真厉害。” 正准备追上宋云一起打江钰的沈凉闻言脸颊一红,整个人都呆了呆,随后立马红起脸低下头,“不……江城主过奖了。” 江何又笑了笑,抱着怀里的系统不说话。 似乎沈凉的脸更红了些,沈清宵看出怪异来,此刻也无法追究,因为这时整片天幕忽然显出一个血色大阵,将整座仙府都困了进去。 这是……沈清宵一时还想不起来,耳边便听到一声惊呼。 “原来前几日要了那么多阵棋,是用作布置杀阵!” 这诡异转变让人群纷纷聚集一处,连宋云也退回众人前,望着天上已运转起来的阵法,眉头紧锁,“是天魔玄阴大阵,看样子规模不小,或许整座仙城都被囊括其中,一旦杀阵启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化为齑粉,神魂湮灭。” 此言一出,众人惊慌不已。 江何的神色也难得紧张起来。 沈清宵在他耳边低声问:“你之前见过阵棋?这么说来他早有预谋。” 江何没有回话,他偷偷放出神识,一点点摸清这个天魔玄阴大阵的阵图范围,正如宋云所说,此阵囊括了整座仙城,甚至包括了邻近的两座城池,如此大的规模,至少要筹备半个月时间,也就是说江钰半个月前就在准备了! 底下的人越是慌张,房顶上那人便笑得越发畅快,江钰昔日干净清雅的面上满是狠戾邪气,癫狂如被逼急了忍不住跳墙的狗,他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啧啧,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多丢人,多难看。要不是因为锁阳仙城有神剑,你们想要,这次会来吗?说到底,你们就是贪念过重,若非如此,也不会入这个局。” 这般嚣张的话,自然让众人怒骂不已。 江钰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了,他只跟江何说:“容儿,今日你若中计,小叔叔便不会启动此阵,我也只是想保命而已,可你和你爹都不想要我活命,你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他们也怪不了我,你要是不反击,我也不会让这么多人给你陪葬。” 这种时候还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有何意义?宋云斥道:“妖言惑众!江钰,此阵布局不小,你分明早已布下此局,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你先是想杀江城主,现在又想杀了这里所有人,你简直丧心病狂!” 江钰哂笑道:“你们若不多管闲事,我也不会这么祭出此阵。但既然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就更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了。” “掩耳盗铃。”顾云栈嗤道。 江钰顿了一顿,笑着点头,“你说的也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早晚的事,我因此怪罪你们,似乎是不太好。这样吧,倘若你们真想活命的话,也并非不可。” 规模如此大的杀阵不好解,尤其是布阵之人还是心狠手辣之徒,此时阵法已经启动,阵法强悍的威压悄然而至,压得修为低的修士和凡人皆快站不住了。众人正是人心惶惶,听到江钰这话,便如渴了数天的旅人终于在沙漠里看到了水源般狂热。 宋云给众人设下一个结界,好让他们好受些,可他也清楚这阵法太大,时间久了,连他也会被压制住,他也清楚江钰一定不还好意,断然道,“江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江钰不是不慌张,但事已至此,他的所有慌乱都无用,他敛去笑容,面无表情道:“我只要两个人,你们让我带走,我便撤去阵法,放过你们。” 宋云毫不犹豫拒绝,“你休想!” 可总有人贪生怕死,人群中还是有人喊了话。 “什么人?” 江钰根本没把宋云的话放在眼里,遥遥一指人群,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精光,“把容儿和顾小公子交给我。” “不可能!”宋云和沈清宵异口同声道。 这时江何也摸清状况收回神识,微眯起双眼望向房顶上那白衣人,血色杀阵似蛛网般笼罩整个天地,源源不断将所有能源汇聚在江钰身上。 江何断定,江钰就是天魔玄阴阵的阵眼,要破阵,灭了阵眼便是! 宋云并非没见过风浪之人,见江钰煽动人心,他赶紧扬声对众人解释道:“此阵已经启动,你们觉得江钰还会放过你们吗?交不交人,他都不会轻易撤去阵法,再者,此阵规模极大,一旦启动,便是布阵之人也难以勘破!” 闻言庭前噤若寒蝉,加之阵法压制越来越强,更多修士被压迫得几乎站不起来,原先的恐慌愈发严重。 宋云又抬手指天,“江钰便是阵眼,杀了他,此阵可破!” “不行!”沈清宵正要说下去,却被两人攥着手臂按回去,沈清宵看了看沈凉,又看看江何,皱眉道:“说好的,先给我搜身再杀。” 之前是说好了,可现在局势不对,人命关天,江何不会再跟之前一样宽容忍让,他面上难得多了几分严肃。 “他不死,这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死在阵中,包括你。” 宋云的话激起群情振奋,庭前很快嘈杂起来,不少是同意宋云的声音。沈清宵似是没听见,不甘示弱对上江何的眼睛,“他活着,我才能找到东西。” “就这么重要?”江何实在无法理解沈清宵的固执,沈清宵眼底已是涌起血光,也没了往日同他说笑时的随和,他道:“比你的命都重要。” “你!”真是不可理喻。 江何被挣开后,索性别过头不再理会他。 沈清宵显然也很不开心,将手中的乌金长剑紧紧握起,可沈凉又一次拦下他,在沈清宵冷眼下,沈凉为难道:“主……夫人,不要冲动。” 一来,沈清宵若不让他们杀江钰,便是与众人为敌;二来,沈清宵一旦出手就很容易牵引内伤,那可是好不容易才好了些…… 沈凉眼巴巴盯着他,人群太过吵闹,暂时无人留意到他,连孟阔也趁此机会偷偷溜出人群,不过很快被人发现,扯着捆仙绳拖了回来。 阵法的威压还在加深,安抚了众人情绪,宋云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这阵法影响太大,就算大多数人都赞成杀了江钰,但修为在金丹之下的人,直接被压得双膝一软,跪坐下去,没修炼过的人更是软倒在地上起不来。 与此同时,江钰身上的灵力也在快速增长。他本来是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得了暗伤留下病根才会需要修炼吸取他人精力的功法,这是唯一能让他继续修炼下去的法子,可是这样的进度非常缓慢,他不愿永远停留在化神期,今日冒险将自己当做阵眼,图的就是这一刻的修为暴涨,这比他修炼十年所获还要更多,只是风险也大,因为这些人要破阵,就必须杀了他,今天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这么做。 见江钰身上的灵力开始暴涨,越来越强大,宋云劝服修为较高的几位修士后,几人迅速合计联手破除阵眼。 江钰还未将阵法中的灵力吸收殆尽,但这是在他的阵内,宋云修为本来就不如他,他有把握胜过宋云,他甚至自信满满的摇头感叹。 “也罢,看来不见真章,你们是不会听话的。” “江钰,多行不义必自毙,此阵破时,便是你殒命之时!”宋云向几位长老轻轻颔首,几人便将江钰围住。 几道人影落到房顶上,剑光清寒,几人的缠斗快得只看得见残影,不知何时削毁一处屋顶,何时又卷起一阵飓风,不过多时,那房顶已经几近倾毁,几道身影落地时仍纠缠在一起,不过因为阵法的影响越来越大,几名至少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出手的动作越来越慢,不需要太久,几人纷纷负伤,情况并不乐观。 “喵~”系统看得一着急,软软叫了一声,阵中邪煞血气渐渐深重,幼猫的身体最是虚弱,便窝在江何怀里,奄奄一息的。 在一众面色菜色的修士里,江何神色异常冷静,余光瞥见身边越过一片月白裙摆,沈凉追随而上,又略过一片红影,他都没去管,只看着远处的打斗沉吟不语。不到迫不得已,他还不需要出手,甚至还有系统在。 有了沈清宵和沈凉的加入,宋云也不再那么费力,另外几名元婴修士也得到机会喘口气,宋云对这位城主夫人可以说是刮目相看。 “多谢夫人。” 沈清宵瞥他一眼,没搭理。他一心要活捉江钰,至于破阵,救出这座城里的所有人,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有阵法的加持,一边施威压制着所有修士的修为,一边增长江钰的实力,不过说句话的时间,短短一瞬他竟已经突破化神期巅峰,直接跃上合体期! 目的已达成,这半月里敲的所有算盘都圆满完成,江钰几乎喜极而泣,在见到沈清宵时,还遏制不住心底激动同他说了句玩笑话,“侄媳,你比宋云还厉害,怎么会愿意屈就在锁阳仙城半年,你对我侄儿就这般情深吗?” 沈清宵:“……”深你麻痹。 江何也很尴尬。你们打归打,斗嘴皮子也好,可我站这好好的围观着,你不要突然点名好不好,简直一言难尽…… ※※※※※※※※※※※※※※※※※※※※ 全世界都知道江城主和夫人伉俪情深! 沈清宵:不,只是你们城主一厢情愿而已。 江何:……都没有好不好! 下章发盒饭!群啾啾一个=3=今天也会随机掉落小红包,感谢支持正版! 第45章 说话间江钰已一剑斩来, 猝然接下时沈清宵握着乌金长剑的手腕都在发麻,同时面上一沉。 只是一剑的对峙,他已经知道江钰实力暴增,若他全力尽出的话,或许可以同他打成平手,可眼前突然略过一道红影, 长鞭一出同江钰打成一团,不过一转眼, 纪若和江钰打着打着,就偏离了其余几人的攻击圈。 纪若故意漏了个破绽,拉近二人距离,冲江钰笑了笑, 将声音压低至只有二人能听到,“够了吧,他们都被你吓坏了, 你也成功突破到合体期了, 世间再无几人能敌, 赶紧撤了阵, 带阿容和顾云栈走,我替你善后。” 江钰挑眉,不再隐藏魔修身份后, 他眉梢间的邪气显露无疑, 甚至衬得整个人有几分妖异, “我为何要收手?” 纪若催促, “你还想作甚?我就知道顾云栈就是那位顾小公子,你现在带他们走,神剑和昆仑之晶都能到手,届时主上一定论功行赏……” “你觉得我还需要吗?”江钰反问。 “你要反水!”纪若愣了愣,惊得瞪大一双桃花眸子,对上江钰眼底讥讽,他恍然大悟,是啊,江钰现在已经是合体期修士了,这世间再没有多少对手,而他的主上,也不过才是合体期。既然和那位站在了同一个基础上,江钰还有什么理由会投奔他们? 江钰嗤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 纪若本来就放了水,江钰趁他不备,剑气直逼门面,等纪若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他们靠得太近了,纪若即便侥幸避开了剑锋,手臂也被划破一道大口子,紧接着江钰全力一掌落到心口,心肺俱震。纪若倒在庭院门前,一口腥甜喷涌而出,胸口难熬的窒痛让他气得死死瞪着江钰,“贱人!” “活该。”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纪若迅速回头,便见到靠在墙上和凌青互相搀扶才艰难站稳的顾云栈,青衣少年脸色略微苍白,嘴角讥讽。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纪若扬起漂亮的下巴反击。 顾云栈:“……”原本见他伤得这么重,像条死狗一样呼哧呼哧喘气还想扶他一把,现在看来完全不必。 血色大阵中,戾气弥漫了每个角落,威压仍在降下。 天魔玄阴大阵一旦启动,不单谁也出不去,哪怕杀阵并未开启,久而久之,里面的人也会被其所伤。 这个阵法已经吸取了太多阵中的灵气,而这些灵气,最终都会落到阵眼,也就是江钰怀里。 将自己置身于风险极大的阵眼,以城中万人的性命,换取他的修为增长,江钰将这阵法修改得十分精妙,这根本就是下策,不到生死关头万不能祭出,但不能担保江钰从前没有这么想过,他停留在化神期太久了,一直想要得到精进,或许也早就想这么做了。 几名元婴修士本来就和江钰差距甚大,他又越来越强,哪里敌得过?他们的精力一边在被抽取,也前后负伤,唯有退出战局,宋云也渐渐疲惫,而沈清宵和沈凉还在与江钰缠斗。 江钰那一掌下手极狠,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纪若缓了好一阵,索性走到顾云栈身边,趔趔趄趄的,俨然一朵被辣手摧残的蔷薇,我见犹怜,可惜大家都被阵法压制得坐下调息抵抗,谁也没精力分神看一看这位大美人。 纪若一屁股坐到顾云栈脚边,给自己吃了粒丹药,却被顾云栈踢了踢。 “又怎么了?”纪若有气无力。 顾云栈嫌恶道:“你过来作甚?”莫非伤得那么严重? 纪若无力望天,“太阳太大,我过来遮阴不行吗?”他真的伤得不轻,一边暗骂江钰老匹夫,一边为自己疗伤,疼得仿佛整个心肺都快被震碎了,没想到江钰这时候会反水,枉他还那么天真的相信他!纪若深呼吸,余光瞥见什么,桃花眼微眯了眯。 “阿容他怎么还能站着?” 顾云栈不放心地看了眼纪若嘴角血丝,“不知道,他好像不受压制,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站在那里。”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 凌青实在是站不住了,只好跟大家一样坐下调息抵御压制,“或许是玄玉真人……不,是江钰始终无法亲自对侄儿动手,所以刻意放过他。” 顾云栈摇头,纪若也是失笑。不可能,江钰这老贼,不是这样仁慈的人,那只能是……他皱了皱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子又看向江何。 宋云使剑,沈清宵也使剑,江钰自小修剑,他自然也用剑,沈凉的短匕便在几人的打斗中蛰伏穿梭,配合默契,也并非无所获,起码江钰打了这么久下来,也受了一些轻伤。 可江钰还有阵法的加持,宋云的剑越来越慢,江钰本来可以轻易伤他,却只是盯着沈清宵打,他更好奇沈清宵的身份和他的实力,同为剑修,他对沈清宵的剑也非常感兴趣。 身后一片打坐调息的修士,只有江何一个人站着,十分独特,不是没人提出疑问,但他们自己都顾不上,哪儿还有精力去管别人? 几人打得难分难舍,能看出来仍是江钰占据上风,他谋划了这么久,谨慎计算好每一步,也预估到这一天他会突破至合体期,除去宋云简直轻而易举,而他却低估了沈清宵。他对沈清宵实力的预计最多只在化神后期,却没想到沈清宵还在那之上,这便麻烦许多,江钰甚至谨慎地有了退意。 但江钰今天的运气似乎出奇的好,沈清宵忽然眉头紧皱,出剑也慢了一瞬时,江钰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不过这种机会不多,他必须把握。 沾了血珠的剑锋破风而来,沈清宵使劲劈开,确实是没让江钰得逞,自己却身形一晃,忽地口吐鲜血。 沈凉心道不妙,忙护住沈清宵,宋云见状便过来挡住江钰。 剑与剑之间的碰撞,两股灵力相撞,冲击力极大,庭前早已一片狼藉,打了大抵小半个时辰,包括江钰,几人身上也都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沈凉扶住沈清宵退远,朝宋云点头道谢,“多谢。” 宋云不语,分明已经力竭,却还硬撑着拦住江钰。 江钰却无心同他斗,撤了剑道:“宋长老在万法仙盟多年,我可不想一时冲动杀了你,惹得万法仙盟不喜。莫怪我危言耸听,其实宋长老你也应该明白,这阵法已大成,整个锁阳仙城都在其中,那可是上万条人命,再拖下去,就算我不启动杀阵,他们也熬不了多久,你且将人交出来,我便放过你们这里的所有人,此言当真。” “你说当真那便是真了?”纪若心口堵着气,忍不住扬声嘲笑。 看看这个被自己打成重伤甚至站不起来的昔日合作伙伴,江钰居然跟宋云要求,“那便再加上他,他,容儿,顾云栈,我只要他们。” 如果是刚才,纪若或许会觉得江钰是想在不暴露他身份的同时顺道将他一起带走,可江钰给他那一剑后,一切信任都只剩下一声呵呵。 宋云手中剑锋闪过一丝暗沉,回眸略过一众同道。 “不可!”沈清宵急道。 彼时沈凉刚喂他吃了药,他太拼命了,要抓到江钰只能全力倾出,但他不能这么做,后果便是牵引旧伤。 沈凉皱了皱眉,却没敢打扰自家固执的主上,老老实实搀扶着人,沈清宵的意思他懂,若是这回让江钰逃了,下回哪里还有机会靠他这么近? 沈清宵易容过的侧颜轮廓柔柔清丽,凤眸却很是凌厉,连热烈日光落到他身上时,也似是被冻住般,冷凝若霜,死死盯住江钰。 “你带不走他们。” 这回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易容成女子模样,又受了伤,颇有些柔弱之态,谁见了都会觉得楚楚可怜,就是因此,众人才更惊奇。 到了这份上,她还要为了救自己的夫君置所有人于不顾吗?很任性是没错,但也实在叫人说不出错来,顶多摇摇头,叹一句—— 奈何情深啊。 静默许久的江何也是一怔,而后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惊诧注视下,他抬起脚步,从容不迫走向沈清宵,而后跟他说:“罢了,你先养伤。” 他竟然真的一点也没被阵法压制!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惊奇与探究的视线几乎将江何淹没,系统微微动了动,爪子揪紧江何的衣摆。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清宵皱眉。 江何拍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让沈凉将他扶好,又转过头跟衣衫带血颇为狼狈的宋云点头,“劳烦宋长老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你要干什么!” 沈清宵警觉地抓住江河的手,他不是不能拿下江钰,他的剑……他的剑还未真正出鞘! 见状顾云栈和纪若都扶着墙站直起来,面上皆是不解。 隔得有些远,他们只见江何偏头靠近他的夫人,二人对视间,他还眨了眨眼睛,而后在沈清宵耳边说了一句话,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 沈清宵一愣,手便被江何推开,之后那毫不留情离他远去。 “主上?”沈凉低唤一声。 沈清宵回过神来,蹙眉沉思片刻,再度握紧了乌金长剑,正要做些什么,沈凉急忙按住他的剑柄,也顾不上会不会让他的主上不开心,“不行啊,这样会让你伤势加重的!” 沈清宵横了沈凉一眼,眸中厉色让沈凉手一抖,可沈凉很有原则板起脸来,心虚得手一直抖。 缓了这片刻,江何已到了江钰面前几步开外,宋云没拦他,因为宋云身上也负了伤,而江何还气定神闲地冲他摆手,宋云便选择信任他。 在这个阵法中,除了江何,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从容的人了。 不止外人,江钰也是诧异,“容儿这是要跟小叔叔走了?” 江何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江钰,轻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钰面色一僵,没跟他说下去,转向宋云,“既然容儿已经答应了,那烦请宋长老把顾云栈和纪若带过来,我将人带走后,便会撤去此阵。” “从布下此阵起,你就没想过撤阵。”江何揉着怀里小猫,悠然道:“这天魔玄阴阵布置得毫无破绽,一旦启动,阵法的作用远超布阵者的实力,江钰,你根本无法撤阵。” 此言一出,还在调息抵抗压制的众人哗然,宋云脸色愈发铁青。 江钰凝视江何许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鸷笑容,竟真的点下头,“不错,这个阵法,我根本撤不了。”但他是阵眼,也是布阵者,他设置了只有自己可以带人逃出去。 便是温雅如宋云也忍不住嘲讽,“玄玉真人还真是机关算尽。” 江钰欣然接受,江何都到面前了,还有什么可着急的?他抓住江何手腕,笑道:“容儿随叔父走吧。” 这一举动吓得狸花猫一下跃到地上,紧抱江何小腿。 江何神色如常,“其实,我还有话要说。” 江钰茫然,“哦,什么话?” 江何倏地笑了。 系统察觉出异常,抱紧他小腿喵喵叫了几声,嗓音却弱弱的,也没办法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口出人言,但人被逼急了,便会做出一些失常的举动,系统也不例外,在下一瞬,江何面前便跳出了弹窗桌面—— 警告宿主!江钰绝对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啊! 秉承着重要的话说三遍的理念,系统十分捉急。 江何不动声色传音回复:那你有什么办法,不杀阵眼便能破此阵?别忘了,你的主角还在阵中,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沈清宵、宋云、纪若,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一旦放过江钰,他们都会死,这种局面都是江钰一手造成的,是他把自己当成阵眼,结果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活。 系统欲言又止。 江何沉静给脚边猫儿传音:你别告诉我,你想让江钰把我和顾云栈带出去,把这里这么多人遗弃在这里,你能做到,我做不到。 虽然这些人是很讨厌,可不只是他们,这锁阳仙城的所有人现在都被困在阵中,江何平日是懒怠成性得过且过,可基本三观还是有的,他今日必须破阵,也就必须杀了江钰! 系统倒也没有真的这么狠心,一个个字节快速出现在桌面上:宿主不要急!等等我想想办法! 江何等了它一下:办法呢? 不到三秒,系统:……我我我也没有办法!这个阵我也管不了QAQ! 江何沉默。 系统继续哀嚎,疯狂在桌面上打字,求江何再给他一点时间。 江何没时间可以浪费,神识放出去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个阵法在肆意吸收阵中所有活物的精力,不能再拖下去了,而江钰也没有再给他时间。 “容儿在想什么?如今才后悔了不成?” 系统能召出桌面,江何就能收回桌面,当做没看到它的刷屏,嘴角笑容一点点消失,唇瓣一开一合,低喃一声,嗓音几乎融入清风中。 “敖景。” 江钰正巧听见了,不过没听清,他面露疑惑,“什么?” 与此同时,识海中寒光凛凛的银枪上盘旋的应龙闪现一道灵光,原本紧闭的一双金瞳倏然睁开! 江何张开纤长五指,灵力如泉水般涌向掌心,身后众人纷纷察觉到怪异,江钰居然毫无察觉,眼里只见到他的侄儿面无表情的脸,他说:“江钰,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对你做了。” 那目光太过摄人,江钰下意识松开他的手腕,却无法控制自己移开眼睛,望着江何那双灵动的瞳眸,隐约见到眸中略过一道紫光,整个人便也恍惚了一瞬。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朦胧中,他听见这样一个声音—— “什么高级npc,重要配角,戏份多不能死……见鬼去吧!” 瞬间回神,可江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片极度刺眼的亮光照得睁不开眼,耳中听到另一边众人的惊呼,吓得他压抑许久的恐慌如洪水决提般全数涌现而出,他惊慌举剑,咬牙朝面前的江何砍去,全力倾出。 他心底在莫名的颤栗着,有一种极度危险的错觉在拼命撕扯他仅剩不多艰难维持的理智,他向来怕死,这次连要取江何丹田内神剑的事都忘了。 “小心!”有几人同时喊出这二字。 江钰听在耳中,神色迷蒙,他不知道在宋云等人眼里他已经是魔怔了,双眸血红出手狠辣,看得出来他整个人已经开始癫狂,虽然同时江何手里似乎召出了什么灵光大盛的法器,可这一剑的狠戾剑气,便是沈清宵和宋云,也自认就是自己或许都接不下来! 邪煞剑气席卷而来,合体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几乎使天地失色,血气翻涌的那一瞬,似有什么东西出世,温厚灵力盖过刺骨煞气,强烈的白光与强大的威压令所有人下意识避开直视。 空气似乎凝结下来,这一场灵力爆发殃及池鱼,靠得近的院落也被夷为平地,院墙崩塌,沙石随飓风翻卷,满天尘嚣铺天盖地而来,众人也都被那股温厚灵力压着,像是被笼罩在一个温暖的屏障内,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只余下耳边不断嗡嗡响。 江钰也有这样的错觉,但他也清晰的听见手中灵剑发出古怪声响,而后是灵剑碎作几片掉落地面的声音。他终于回神,将血红的眼睛瞪至极限,张口竟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剧烈的痛苦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低头一看—— 一杆银枪被灵光覆盖,被握在江何手里。分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侄儿的脸,此刻的英姿飒爽,明俊如玉,这不是他侄儿会有的模样! 在枪杆上应龙威严的金瞳注视下,银枪的另一端竟然深深穿透他的胸膛,霎时江钰浑身血脉凉透。 不可能!不可能的!江钰始终不肯相信,他机关算尽,到了这般修为居然还会败!除非……除非这个人根本不是他侄儿!江钰惊恐万分,努力张口,却根本无法发出半点声音,震惊看向对面那一双微冷的幽黑眸子。 “你……是谁……” 哐当—— 随着竭力发出的话语只有气音,手中半截断剑终于落地,最后,他似乎听见了一声极度绝望的猫叫…… 江何利索抽出法器,同样以唇语回应——“是你爸爸。”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江钰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早该伏诛,只不过…… 江何迅速将魂状的法器收回识海,望了眼被满天粉尘模糊视线的人群中的沈清宵,拎起地上的系统就走。 阵破,血红大阵似蛛网般龟裂开来,没人看到江何和江钰做了什么,他们回过神时一切都归于平静,不知是过去了多久,众人皆是茫然。 只精心筹备的宴会厅成了废墟,四处皆是残垣断壁,满天尘嚣,原先那股随着江钰出剑突然爆发带着神秘威慑的灵力也消失了。 大阵在空中化作星沙,莹蓝灵力掺着血红光影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极致绚烂的雪,落到众人身上时,被抽取过多灵力而疲惫的躯体一点点恢复精力。 沈清宵拿开沈凉遮在他眼前的手时,地上只有江钰的尸体,他心口一个血窟窿,死不瞑目,却不见江何人影,连他的猫都不见了。 很多人也渐渐反应过来,劫后余生,惊喜不已,一片喧闹声中,沈清宵脸色煞白,忽又想起什么,清丽的五官覆上一层冰霜,眉头紧锁。 “人呢?!” “阿嚏!” 树林里传来打喷嚏的声音,江何揉了揉鼻子,连着打了半天喷嚏,指不定是谁在背后骂他,他暗暗反弹回去,这时林子外传来脚步声。 已经入夜了,自白日那一劫过后,江钰已死,而城主江有容也失踪了,仙城无主,加之江钰名声败坏,锁阳仙城至少要沉寂数十年。 这是仙府的树林,白天刚来的宾客到现在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被吓了这一回,谁还敢呆在锁阳仙城? 远处又一行正要离开的修士们边说着话边走过树丛。 “江钰这老贼害人不浅,江城主失踪,八成是跟他同归于尽了,连个尸身都没留下,如今江家人也就剩下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这锁阳仙城现在这样,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没落……” “兴许人家江城主还活着,江夫人不是已经亲自去找了吗?没成想这次居然是江城主救了咱们。说起来,我听到宋长老的弟子说,江城主杀江钰时,用得可能就是晗元神剑!” “原来如此!江城主果真身负神剑……不过我听说江夫人这是走了,不是去找人,也不知去了何处,方才宋长老寻人时听说她连房间都收拾干净了,一点东西没留下,否则怎么会是宋长老出面安抚大家呢……” 一行人渐行渐远,不过多时就没了影,江何这才靠回树林后,呸呸两声,“什么神剑,分明是枪魂!” 真是没见识!不过起码,江何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沈清宵走了!这可真是喜大普奔啊! 他违背和沈清宵的承诺杀了江钰,如果江钰身上没有他要的东西,他要找的东西就真的不知所踪了,那沈清宵一定会跟他无理取闹的…… 所以江何杀完人立马收起器灵跑路,压根就不让器灵出来透气。 千万不能让沈清宵找到!否则他一定会剥了他的皮的! 不过都说沈清宵走了,江何还是不放心,就算很想回去锁阳仙城搬空宝库,但是万一是沈清宵的引蛇出洞之计呢?江老祖纠结了半天,最后谨慎地选择暂时放弃,进了密林。 月光难以透进茂密树林,约莫见到几道光影,江何转了一圈,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站定脚步。 不过成人巴掌大的狸花猫正在不断撞树,仿佛生不如死。江何啧了一声,笑嘻嘻看戏,他都看了一个下午了,半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让我去死吧!”系统哀嚎,真的很不想要这么任性妄为的宿主啊! 江何又笑了,“噗。” ※※※※※※※※※※※※※※※※※※※※ 最后说了三个字,就是***此处自动打码 二更合一了,七千字呢!今天也有随机小红包掉落,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小声哔哔:期待值不要太高,随便看看_(:зゝ∠)_我没把握写的大家都满意,只能照着自己的想法来了,文笔不好还请见谅!如有雷逆请轻拍OTL ps.法器是银枪,里面的器灵是一条残破龙魂,所以名字就是辣个被江何捡到的西海小龙崽的名字,因为太皮被关在识海里不准出去。设定是这样,不过不会给器灵戏份_(:зゝ∠)_ 第46章 白日里那一场恶斗中, 虽然江何大义灭亲,江钰最后也死了,但这个阵法给城中造成的影响并不小。所幸的是最后阵破时所有被吸取的精力大部分都已恢复,城中凡人并不碍事,顶多觉得有些困倦,而修士们也很快好起来, 却跟身后有马峰追着似的,一个个跑得非常快, 也不管天都黑了。 更有意思的几个和江钰打斗中负伤的修士也不顾疗伤,说走就走,生怕这锁阳仙城还会出什么变故。因此一入夜,整个仙府都空了下来。 今日的事小半个修真界都已传开, 不出几天,整个修真界都会知晓锁阳仙城的丑闻,名声势必败坏, 何况从前江何得罪过不少人, 这次也有不少人受了这无妄之灾, 难免会有怨言, 届时墙倒众人推,难保不会有人落井下石,很多人都猜到了锁阳仙城会没落的下场。 此刻仙府里只剩下宋云师徒和顾云栈这几个外人。 宋云伤势不轻, 因为沈清宵也不见了, 他来不及疗伤就去安抚众人, 待人都走后, 顾云栈和凌青给他护法,打坐调息一段时间,也恢复了一些精力,一睁眼便问沈清宵回来了没有。 小厅里还有仙城的人,江何身边的剑侍之首紫苑,出事后城中无主,她便请宋云一同善后,但问起这话,她脸色一白,“还没有,夫人自从亲自收敛了二城主的尸体后就不见了,至今未归,沈管事也是。” 宋云往好处里想,“或许是去寻江城主了。” 几人没有反驳,但都认为这个可能不太大。沈清宵太可疑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在仙府半年毫无存在感,一出来后没多久,在江钰死后,江何失踪,仙城无主之时也没了踪影,加上她修为这么高却隐藏在仙府这么久,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她。 不过没人提及江何,他的失踪在外人眼里十有八九是与江钰同归于尽了。 江钰的剑那么锋利,江何的修为又和他差了那么远,他能在江钰剑下活下来吗?唯一能证明江何死活的属于城主的魂灯也不在他们手里,那些东西只会被江钰收着,而江钰已经死了,这便无从查证。 谁也不知道江何现在是生是死,但顾云栈坚信他不会死的,因为江何只能死在他手里。 缄默中,顾云栈低声道:“但愿如此。” 这话题颇为沉重,便被紫苑揭过,“我已派人去落月观接小姐,但小姐还小,仙城之事,恐怕她也无法做主……”顿了顿,紫苑忽然跪下,“能否请宋长老多留些时日,若您走了,小姐她会撑不住的。” 仙城没了江钰不要紧,可城主江何不在,这便群龙无首,面对未来可能到来的诸方质问和已经风雨飘零的仙城,身为剑侍之首、城主身边权力最大的属下,紫苑必须及时找出一个能做主的人,这就只剩下江小甜一人。 但没了江钰的庇佑,锁阳仙城又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不说有人会落井下石,光是外界的奚落,江小甜肯定也无法接受,紫苑这时不得不为小主子和整个锁阳仙城考虑,那就是把宋云留下来,作为她们的靠山。 以宋云的性格,不会淌这趟浑水,那是在江何还在前提下,想起那个才九岁的小孩,他叹道,“姑娘请起,江城主今日破阵救下我等性命,如今他生死未卜,江小姐也尚且年幼,若有帮得上的地方,姑娘不必多说,我也会相助。” 紫苑惊喜道谢,这种时候还愿意留下来帮忙的,除了宋云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宋云忽然问起一事,“紫苑姑娘,你可曾见过晗元神剑?” 紫苑茫然,“老城主轻易不祭出神剑,我入府时间不算长,便未曾见过,但宋长老不是说,今日城主所用便是晗元神剑吗?” 那不过是宋云用作安抚众人扯的谎。宋云摇头,他没跟江梧打过交道,也没见过神剑,但他可以肯定,江何用的法器绝不是剑。 紫苑走后,宋云神色沉重。 顾云栈不禁问:“前辈可是在想江城主失踪一事?您方才问紫苑晗元神剑,这又是何意?” 宋云却没有告诉他,“无事,不过我既然答应留下,回宗门便只能拖延些时日,只是你今日召出玉衡剑,那几个长老走时还特意提起过,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这样,云栈,你与青儿先回寒山宗,他们若找上门,我自会掩护。” 凌青有些意外,“师父一个人留下吗?” 宋云点头,“有我在,哪怕有人来这里问责,他们也不会对江小姐太过为难,我也顺道帮忙寻找江城主的下落。” “前辈也认为江城主没死吗?”顾云栈问。 宋云叹道:“江城主如今只是失踪,我自然愿意相信他还活着。”宋云认为,白天江何出手那一瞬泄露的灵力,足够让他活下去。 得到认同,顾云栈反倒舒心不少,跟宋云拱手道:“宋前辈,我这次便不去寒山宗了,但我明日会离开,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顾云栈深深一躬,宋云始料未及,“不去寒山宗了?云栈,你的身份已经有人猜到了,那些想要得到宝物的人一定会不择手段。你先前也说过会去寒山宗一趟,不如待半年后玄天宗对外招收新弟子,再去玄天宗也不急。” “正因我不想连累寒山宗,所以才万万去不得。”玉衡宫顾家不算小门派,哪怕如此,他们顾家还是被一夜灭门,那些人有多可怕顾云栈清楚,“宋前辈,况且我还有急事在身,我现在必须要离开,这可是救命的要紧事。” 见顾云栈煞有其事的样子,宋云劝导的话也咽了回去,半信半疑道:“当真?” 顾云栈重重点头。他要是再不去,那上辈子埋葬的那颗极海东珠这一世也会重蹈覆辙,但那毕竟是在少时救过他一命的恩人。 城外密林中,江何蹲在槐树下笑道:“干嘛寻死觅活?不过是死了一个江钰罢了,你看,现在锁阳仙城这样已经算是彻底毁了前路,任务二完成了,阵法也破了,最后没人伤亡,简直皆大欢喜,是不是很完美?对了,主角还活着,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捅我一剑,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系统停止撞树,回头惊道:“不是这样算的啊!” 夜里的猫瞳非常亮,目射金光,非常滑稽。 江何忍着笑摸摸下巴,好脾气道:“那要怎么算?你看我的任务栏,我已经完成任务二了,这次居然没奖励。” 任务栏上的任务二确实标记了已完成,但一点奖励都没有,江何纳闷了,这种时候必须是系统出了问题,他得把自己该有的奖励讨回来。 “这种时候还谈什么奖励啊喵!”系统张牙舞爪,“什么没人伤亡,江钰他死了啊!他死了,我说过宿主不能杀他的!” 江钰算什么人……江何心底嘀咕,别看他人模人样的,私底下杀的人数都数不清,“那现在怎么办?”系统还要为此克扣他的工资不成?江何开始琢磨潜回仙府宝库把里面的宝贝都收走,借此弥补他被克扣的奖励。 系统呆怔下来,又开始哭丧撞树。 不过将要撞上去之前,它又转过来,一双金光闪闪的大眼睛跟小灯泡似的照着江何,“要不,宿主你补位吧?” 江何:“……什么?” “补位!”系统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下来,爪爪揪住江何衣摆,“宿主,任务有变,你杀了江钰,你就得替他完成他的任务!” 江何:“……” 系统继续扯他衣角,“宿主~喵~” 连撒娇都用上了,江何伸出手,纤长手指在系统脑袋上一弹,整个小猫就往后滚了两圈,脑袋冒着金星一脸茫然。 江何笑道:“不行。” “宿主你好残忍!”系统哭诉道:“江钰死了,他的戏份怎么办?他还得推动剧情,让顾云栈找出灭门仇人……现在你杀了他,后面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不管,宿主必须替他完成任务,否则我不送你回去啦!” 江何默默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系统,也不再是往常对外的好脾气,神色微冷,“在我这里,威胁是毫无用处的。” 系统停下哭诉,抬头仰望着这个笼罩着它的黑影,江何的声音冷幽幽的,接着传来,“现在,还要继续吗?” 系统浑身打了个激灵,可到底是不甘心,“可是我已经没有太多权限去绑定第二个人来做任务了,宿主……” 江何问:“然后呢?” 系统索性豁出去了,生无可恋趴在地上,以头抢地,“其实我骗了宿主,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中世界,我所执行的任务并非是完成剧情帮助主角走上人生巅峰,而是……” 江何侧耳细听。 “世界维护员。” 江何很淡定,“接着说。” 系统用爪爪捂脸,为难道:“公司有很多部门,我所属部门的则是世界维护员,跟其他系统不太一样,我们只需要维护某个特定世界的平和,探听天道之意,在它不该毁灭时尽力维护,以平衡三千世界,完成任务后可获得大量积分,而我就是被分派到这个世界的维护系统,这个中世界的天道很活跃……” 系统有条不紊娓娓道来,这是一个品级很高的中世界,或许因此,天道便很活跃。系统所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神话传奇,江何一直没有出声打扰。 天道就像小孩一样,你永远琢磨不透它的意思。 系统口中,各个世界有一个默认的规矩,那就是每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位天道之子。而这个世界的天道却是格外的皮,它仿佛在这个世界设定了一个游戏,将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和本该属于他的力量剥离,天道之子被投入茫茫人海,踪迹难寻,天道之子与生俱来的星辰之力则被储放在九重天之上,凌驾众生。 于是整个世界成了一个沙漏,天道只给了人们两百年的时间,没有丝毫预兆开始了倒计时,如果在限定时间内无法找到天道之子,让他收回属于自己的星辰之力,那这个世界就会被天道之子的星辰之力倾毁。 系统揣测天道之意,得到指引,来到这个世界进行维护,它解释说:“这个世界还不到湮灭之时,在它之下紧紧关联的还有三千小世界,这个世界一旦倾毁,那三千小世界也会跟着一起湮灭。” 江何安静听着,同时系统给他发来一个文件,他点进去一看,这是这个世界的地图和说明,资料非常多,比起之前系统给的信息量是相当详细。 系统说:“之前以为宿主不需要了解太多,任务也不重,应该很快就能完成,所以就隐瞒了一些事情。” 系统态度不错,江何也不像在生气。 他打开地图浏览了下,这个世界的地图分为几块大陆,划分明显,将人族和妖、魔三族间隔开来,隔着茫茫海洋,谁也够不着谁。而接下来看到的资料,也跟之前江何得到江钰提醒后去宝库翻到的古籍上相差无几—— 至今,那所谓的星辰之力已经在人间头顶上压迫了一百九十年,也就是说还有十年时间可以继续寻找天道之子。 一百八十年前,玄天宗演算出九天上有着极度危险的力量,甚至在压迫整个世间,修士精准地算出了时间,却算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这是一个能毁灭世界的难关,必须破除,自那之后,算出天命的那位大乘修士便坐化了。 而后十几年,这件事已经在整个修真界传来,引起一片恐慌,修士们移山搭建失落崖,在九天之巅查看过数次,自然也见到了那个神秘的威胁,岁月悄然而过,也渐渐探究出来那是需要天道之子收复的神秘力量。 而同一年,一位高阶炼器师机缘巧合得到一块怪石,他名为玄虚真人,自称得到天命,不眠不休三年,以自身魂命打造出一件可收复星辰之力的神器昆仑玉,但神器练成之日玄虚真人随之殒命,神器桀骜难驯,飞入了昆仑墟后便彻底失去踪影。 后玄虚真人的徒弟发现了他的遗书,得知怪石可以检测到天道之子的气息,便将怪石余下的材料打造成一把钥匙,方便找到昆仑玉和天道之子,可此消息一传出,那位炼器师很快销声匿迹,连钥匙也消失无踪。 虽然昆仑玉和昆仑之晶都已经消失,但将近两百年来,修真界从未停止过寻找天道之子,他们甚至摈弃各族纷争,不计前嫌,人、妖、魔三界联盟,重建万法仙盟,入驻万法宫中,联合一气共同寻找天道之子。 系统说:“我的任务的就是要找到这个天道之子,让他收复星辰之力,护他一生直到飞升为止。可是他太神秘了,什么信息都没有检测到,我经过谨慎挑选,多次排除,才终于从世人中挑选出几个可能是天道之子的人,没想到还是弄错了人,不得已重来一次,但也幸好,在上一次的失败中,我发现了上次被错认的天道之子身边还有一个顾云栈。” 系统握爪,认真道:“这次一定不会有错了!一定是顾云栈!” 江何浏览了几页资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直低着头脖子疼,他就地坐下来,靠着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热情宛霎时被一盘冷水浇灭,犹豫片刻,它爬过来跳到江何怀里,江何却捏着它后颈放到一边,“脏。” “不脏!”系统又跳了上去,可怜巴巴道:“宿主帮帮忙吧,这个世界只有这一次机会了,boss说这次再失败,我就不用回去了,直接销毁!” 江何无动于衷。 系统急道:“真的没时间了啊!这个世界一旦毁灭,底下的三千个小世界也会随之消失,那时会有很多人被抹杀的!” 江何道:“人各有命,这是天意。” 系统拼命甩头,“天道给世界设下难关是常有的事,经过严密计算,这个世界还能存活很长的时间,天道之子一直不出现,它就只有毁灭的后果,可很多人本来是能活下去的,却要无辜被抹杀,比如……沈清宵!” 突然说起他作甚?江何皱眉。 系统道:“沈清宵也在这个世界,还有纪若,沈凉……他们都是你平时喜欢的……啊呸,是你平时来往密切的人,他们要是死了,你也会很痛心的吧?” “不。”江何冷漠道:“我的良心是不会痛的。” 系统:“……不要开玩笑了啊!我是认真的!” 面对江何的不为所动,系统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是失落,“因为这一次重来花费了太多积分,我的账户都被冻结了,是能把你送回去,可是穿梭时空需要的积分不少,我可能没法把你要的宝贝一块送回去。” 江何突然不再冷静,提溜起系统,抓到面前来,严肃道:“你认真的?真的不能把我的东西一块送回去?” 系统扑腾着悬空惊慌失措的四条小短腿,灵机一动,“没错!但是一旦解除这个世界的危机,我就能获得大量积分,到时完全可以满足宿主的心愿。” 江何沉默了一下。 系统忍着羞耻,把自己桌面的权限调了下,给江何看,“不信你看,我的账户都被冻结了,只剩下以前用剩的东西可以作为奖励,之前给你的任务和剧情是我胡诌的,积分也是假的,因为绑定系统被冻结了,所以大家都没有积分可以用,我也只能用公司最新更新的抽奖功能哄哄宿主,这个是不要积分的。”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江何冷冷一笑。合着之前哄他很好玩是不是? 不过下一秒,见到系统那满屏赤字数值为负的桌面数据,江何嘴角一抽,颇为同情地把系统放了下来,罢了,系统也是个可怜人…… “宿主……”系统忐忑不安。 为了能把他的报酬一块带走……江何叹气,其实他也很久没有出过小虚天了,那个世界始终不比这里自由,偶尔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既然剧情是胡诌的,那给我布下的任务也是假的吧。如果你刚才所言属实,那身怀昆仑之晶的顾云栈应该就是玄虚真人的徒子徒孙了?” 系统眼里迸射出更刺眼的精光,“是是是的!我没有在骗人!谢谢宿主!您真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宿主!” “我还没说要帮你呢。”江何凉凉道:“别高兴太早。说说你之前的计划,我就随便听听,不一定帮你的啊。” 可是江何一旦松口,那肯定就是答应了。 系统喜极而泣,“宿主,按我之前的安排,顾云栈重生回来杀了渣男之后修行之道便会畅通无阻,而毁了锁阳仙城,又身负昆仑之晶,江钰便会一直追杀他;等他出了锁阳仙城后会被寒山宗的宋云救下并得到他的垂怜,宋云会想方设法将他送去治病,若能碰上仙道第一医修秦雪遥那好感度必须要刷! 治好病后,顾云栈最好能得到宋云和秦雪遥的举荐前去玄天宗,去了玄天宗江钰必定会出手,也就能帮顾云栈引来玄天宗的执剑长老,仙道第一人慕容笙和他的徒弟贺稹! 根据主角人人爱的设定,师徒俩必须欣赏他,诚意邀请他拜入门下作为关门弟子,再帮他除去江钰这个大,麻烦,顺道查出真凶以报家仇…… 照这样发展下去,五年后,顾云栈就可以心无旁骛的用玄天宗弟子的身份顺利进入昆仑墟,并且得到大师兄的保护,一定能减少很多麻烦并顺利完成任务的!” “……这是什么鬼剧本?”江何哭笑不得,这拿的应该是玛丽苏万人迷嗯劈的剧本吧,系统是不是主板烧了? 其实系统现在还是能勉强兑换一个万人迷buff的,给顾云栈加上金手指,还怕别人对他没有好感度吗? 江何笑够了,思索道:“你的任务只有收复星辰之力和守护天道之子至飞升就好办了,给我把你之前瞎想的剧情全部忘掉,接下来听我的。” 系统愣了,“那要怎么做?” 江何道:“引导顾云栈找到昆仑玉,再上失落崖收复星辰之力。不过在这之前,要先让他拥有能进入昆仑墟的资格。你的想法还是可以的,除了那些乱七八糟又异想天开的破脑洞,路线倒是不错。” 但昆仑墟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此为神境,固然是五年一开放,名额却有限,万法仙盟会精心挑选能进入昆仑墟的天才,像顾云栈现在这样的,还不够资格入内。所以在那之前,他得先拜个好师门,最好得是修真界排名前几的几大宗门,而在拜师门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基础,他必须先治好自己的灵根! 顾云栈这条路可真是不容易走。江何想想都觉得麻烦,不过他也愿意留下来帮忙,左右不过几年时间,他回去了也照样无聊,又不能飞升、也没有补贴、还得天天守着小虚天神宫,在那个世界修士是非常不自由的…… 要是能飞升就好了。江何很烦。 系统很委屈,觉得自己剧本非常完美,这一路江钰的定义就是推动剧情小炮灰,是个必不可缺的角色啊!可是宿主说他安排,那只能是他安排了。 “宿主啊……” 系统刚张嘴,就被捏住嘴巴。 “别吵了,我先睡会儿。”江何靠在树根上,长出一口气,这具身体使用他的法器还是太勉强了,耗费了不少精力呢。 “唔……”系统欲哭无泪。 它的宿主果然还是那么消极怠工! 月色清冷如霜,半夜后蒙上一层光晕,颇有些失真。 翌日天亮时,一架华丽的马车驶进锁阳仙城,江何在林中探出头去看了眼,见江小甜的马车进去没过多久,顾云栈就背着小包袱出来了,宋云师徒亲自送他到城门外,他一人一马,朝山外走去,不知要去何处。 顾云栈一个人走了。江何脚步一动,思索着趁机回宝库去取宝物,可幸好他慢了一点,很快又缩回了树干后。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城门外一角闪过的一道红影肯定是纪若无疑,而在城门口对面的树林也好像有人……江何放出神识去一看。 是了,果然是沈清宵和沈凉无疑,他们没走,就在这里蹲点盯他! 幸好没回去。江何拍拍胸口,忍痛转身,在茫茫山道上追寻青衣少年的单薄身影,这种时候,还是顾云栈比较可靠。 系统茫然,“宿主,你这就要开始做任务了吗?”今天的宿主勤快得简直像一个小天使,可爱极了! 只是想避开沈清宵而已,看他这样肯定没拿到东西,江何也早就猜到江钰身上可能根本没有沈清宵要的东西,之前原主八成是为了哄骗沈清宵的信任才假装要找东西,结果半年没找到,纪若也不是什么善茬…… 江何想了想,现在不能回去把宝库里的宝贝收走真是非常不开心,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劳动成果还不能拿,于是很烦躁,一把扔掉系统。 “我累了,你自己跟上。” 系统:“喵喵喵?”它孤苦伶仃一只猫呆呆蹲在山风凛冽的山道上,可怜幼小又无辜,眼里闪着泪花,刚才果然是错觉! 眼看着宋云师徒回了城,远处林中的沈凉才低声询问:“主上,既然找不到赤焰花,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你的伤还得治疗……” 沈凉实在是不懂,在江钰身上扒出来他的储物法器后,沈清宵和他出了仙城翻了半宿,结果还是没找到赤焰花,然后沈清宵就一直阴着脸守在这里不说话了,跟在沈清宵身边多年,沈凉看得出来他现在很生气。 “不。”沈清宵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裙,月白裙摆上绣着一簇簇海棠,在日光的照射下,浅淡的银色丝线泛起七彩斑斓的耀眼光芒,绣工精巧,却微微透着几分寒意,他面无表情盯着手里的一块晶石,形状并不规则遍布棱角的琉璃晶石中心正燃着一簇小火苗,幽幽泛着蓝光。魂火仍在灼灼燃烧。 自然没人知道,纵使他手里拿着魂珠,系统也早就设下遮天蔽日的屏障,谁又知道魂火是谁的,是真是假? 沈清宵咬牙冷笑,“他还没死,而且还跑了,胆敢骗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我不信他会扔下锁阳仙城,我就留在这里,直到逮到他为止!” ※※※※※※※※※※※※※※※※※※※※ 跟攻君say goodbye了!有缘再见(很快会再见的_(:зゝ∠)_) 沈清宵:下个副本见 江何:瑟瑟发抖 【二合一】更新啦,很粗长了!继续神反转……其实这个转变才是回归主线啦,前面的都是虚晃emmmmmm_(:зゝ∠)_ 错字好多,改一下 第47章 脑子昏昏沉沉的, 像是被裹在一团迷雾里, 眩晕感让顾云栈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后听见一个声音—— “顾小公子, 你真的不知道昆仑之晶在哪儿吗?” 这是锁阳仙城二城主的声音,往日里温和如春风, 此时却有些急躁,顾云栈不想在前辈面前失礼,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这是江有容的房间, 外头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有容哥?” 顾云栈眼里恢复聚焦, 茫然望向站在江钰身后的江有容, 他慢慢想起来, 约莫是天快黑时, 江有容让他过来这里, 他喝了一口茶便失去意识, 再一睁眼, 天已经彻底暗沉下来, 窗外雷雨呼啸。 “醒了,看来此药对他效用不大。”江钰道:“容儿,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江有容面上明显有些犹豫, 但很快拔出佩剑指向顾云栈, 剑尖锋利, 顾云栈顿时被吓醒,惊愕道:“有容哥,二城主……你们在做什么?” 少年显然还未反应过来,为什么一直对他极好的江有容会突然向他拔剑,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有容却道:“阿聆,把昆仑之晶交出来好不好?你把东西给我,我和叔父就放过你,我还跟从前一样对你好。” “你……你说什么?”顾云栈不是不知道昆仑之晶是什么,他恨极了这个导致他们顾家家灭人亡的东西,他更诧异的是江有容突然转变的态度,霎时手心泛凉,却还存了三分希冀,“有容哥,连你也要昆仑之晶?” 江有容道:“阿聆,没人不想得到昆仑之晶,你灵根有损,不能修炼,拿着这东西也毫无用处,只会拖累了你,你还是尽快将它交出来吧。” 天道之子只有一个,没人不想争当第一,包括江有容。 头脑还有些昏沉,顾云栈心口已是一片寒凉,“那这半年来,你对我好,百般照顾,也是在骗我了?” 江有容剑尖颤了一颤,“是。” 不久前被下的药药性还未散去,顾云栈整个人都有些迷糊,恍惚记得江钰在一旁催促,似乎在和江何商量要对他搜魂,江有容的剑锋又是那么雪亮,晃啊晃,晃得眼珠子极疼,他不想被搜魂,也不想死,潜意识趁机逃了出来,跑进雨中,初春凉丝丝的雨水淋在脸上,让他拾回了几分清醒。 雷声不算激烈,闪电在天边炸开时亮如白昼,顾云栈跌跌撞撞逃到仙府后院,梅林外的长廊一串灯火摇曳,在这风雨夜里透着几分诡异。 长廊正走过一行人,顾云栈扶着假山堪堪站稳,见状心下一喜,正要去呼救,却被一只手捂住嘴巴拖进了假山里,“唔唔唔……” 闪电照在江有容被雨水打湿的脸,顾云栈拼命挣扎,瞪红的眼底明显很是痛心和愤怒,江有容有些慌张,见远处长廊的灯笼火光渐行渐远,才长出口气,而后望向顾云栈。 “阿聆,你是跑不了的,别怪我,你今夜必须死……” “你放……” 终于挣开江有容的手,可顾云栈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心口便被一剑穿透,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顾云栈缓缓倒下,一直瞪着江有容的眼睛也随之阖上,雨水自眼角滑落,坠落水滩,滴答声汇入雨幕。 素净的青色纱衣被染上血色,雨水冲刷着,将血色蔓延更远。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江钰撑着伞过来,见到江有容失魂落魄站在顾云栈身前,地上血泊成河,手上的剑还淌着血水这一幕额角直跳。 “你杀了他!东西到手了吗?” 江有容摇头,江钰怒道:“容儿!你怎可如此胡闹?” “适才有人经过,我怕他说出去……”江有容声音有些颤抖,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身体微微颤抖,不安失措地看向江钰,“叔父,我该怎么办?” 江钰紧紧捏着玉骨伞,沉默许久,才不至于让自己痛骂出声,只得咬牙哄道:“容儿,你别担心,我先搜身看看,或许能找到东西。” 江有容忙不迭点头,眼里是对江钰满满的信任,江钰将雨伞递给他,蹲下查探,人没了气息,连神魂都没了,八成是江有容下手太狠,这次连搜魂都做不到,他的怒火差点没忍住。 江有容轻轻撇去剑尖上的血水,面上神情渐渐冷了下来,看着江钰没设防的后背,握着剑柄的五指紧了又松,最终将目光移开,落到远处长廊上。 长廊深深,朱红的廊柱后走出一人,一双凤眸在电光映照时尤为冰冷。 江有容朝他看来时,他缓缓点下头,抬手张开五指,一点魂火被缚在一团灵力中,在手心上幽幽发亮。 直到亲眼所见,江有容心头悬着的大石才算落地。 …… 轰隆隆! 窗外雷雨声越发大,风更是直接拍开窗户,吹得木材撞在窗棂上,啪嗒声此起彼伏,一道惊雷划破天际。 顾云栈猛地惊起,“别杀我!” 梦里的绝望还遗留到梦外,顾云栈看清楚眼前环境后,长出口气,抬手扶额,却摸到一层厚厚的冷汗。 啪嗒! 窗边响动不小,顾云栈偏头望了眼,掀起被褥起身,窗外风雨不小,泼得窗边地板一片水渍,他站在窗棂前,望向外头的苍茫天际。 “原来只是梦……” 海边清晨的风很大,天似乎也亮得特别早,橙黄的小圆球跃出海平面的那一刻,顾云栈走出房门。 “顾小公子醒了。” 门外是一个身着素衣的美貌女子,肤色极白,眸中有着极致绚烂的神采,如深海打捞上来最美丽的珍珠。 “珠儿姑娘。”顾云栈点点头。 珠儿正在院中厨房做早饭,端着粥汤回身的一瞬见到顾云栈背着包袱,惊道:“顾小公子,你这是……” 此时隔壁房门被人拉开,暗影从里面出来,手中持剑,同样背着早已收拾好的行礼,于是珠儿便猜到了他们要走了,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些许。 顾云栈含着歉意笑了笑。 幼时他曾和父母来过这里,因为贪玩,在海边险些被大浪卷走,那时父母恰好不在身边,没想到最后是得到了刚修出人身的一颗小珍珠相救,便是眼前的这名女子。可惜上一世顾云栈再见她时,她为了救治丈夫的痨疾手上染了不少鲜血,最终是天谴,怨不得外人,她用数条人命治好了自己的丈夫,同时又施法让丈夫忘了她,等处理好一切后,她已了无遗憾的离开了。 当时无能为力看着幼时救命恩人遭受天谴而神魂湮灭,顾云栈便在自责自己的无能和来得太迟,而这一世他正好赶上,也不再遗憾。 二人没在海边小院里待多久,珠儿将他们送出院门。 “多亏小公子半月前送来的灵药,及时治好我夫君,他还未能下床,今日不便出来相送,小公子莫怪。小公子的大恩大德珠儿无以为报,待我夫君身体康复,我便去追随公子。” 顾云栈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需要一个小小珠妖帮忙?于是好言婉拒了珠儿的报恩,带着暗影离开了已住了半月有余的海边小院。 海边这个小镇本来是清清冷冷的,但今年不知为何,多了很多路过的修士,导致小镇也跟着热闹起来。 江何换了一身寻常衣料,除了华服金冠,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即便已经装扮得非常平凡,俊美的相貌还是引来不少人的注视,因此这些天江何不得不给自己加一个障眼法。这里这么多修士,还是要小心谨慎,省得被人认出来他就是失踪了一月有余的那个手持晗元神剑越级斩杀正道叛徒合体期大能江钰的锁阳仙城城主江有容! 不错,因为上次那一出手,江有容的名字在修真界中已经是无人不知,是个人听到他的名字,先是为他的风流韵事跋扈名声而不屑,后又感叹他这样的人居然能拥有晗元神剑这种级别的神器,实在令人眼红! 别人斩杀魔修,那得来的都是好名声,而江何呢,偏偏倒霉的成了全界公敌,哪怕他大义灭亲,却抵不过锁阳仙城的丑闻实在太令人不齿。 其实原主名声的好与坏,都源于江钰,花名在外是真是假,跋扈无礼或虚或实,在锁阳仙城这个戏台子里,江何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左右锁阳仙城如今已经彻底退出修真界的荧幕,听说江小甜成了新城主,但带着属下离开了锁阳仙城,如今的锁阳仙城便成了一座空城。 系统软趴趴窝在江何怀里,分明见顾云栈和暗影穿过人潮拥挤的长街出了城,江何却带着它上了茶楼。系统喵了一声,引来江何注意,在人声鼎沸的闹市里,四处又都遍布修士,它只好弹出桌面跟江何发起版聊。 ——宿主,顾云栈出城去了。 江何漫不经心揉了它一把,在茶楼二楼上临窗的位置坐下,叫来小二要了茶点,才心念一动回复:放心,我听到那个珠儿姑娘和她丈夫的谈话,说他这是要去北海神境。 这一个月来他们一直跟在顾云栈身后,也在这小镇中住了半月,可是江何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而且一块中品灵石够他在这里挥霍一段时间了,他便整天懒得门都不出。系统干着急也没用,只能跟着他吃喝睡,非常颓废,一个月下来胖了一圈,毛色也更鲜亮了些,足见江何不是个虐待宠物的人。 不过系统还真不知道江何早上出去过,这便好奇地用白爪爪扯了扯他新裁的这件素紫长衫。 ——去北海神境做什么? 茶点很快上来,江何吹去茶盏上一层茉莉花,轻抿一口茶水。 ——顾云栈这次来北海不只是为了那个叫珠儿的小妖,这一路上你看到了吗?这个小镇上平时人迹罕至,这时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修士,这是因为在此处百里之外,便是北海神境。而这北海神境或许会在近期开启,或是三五天,或是半月,不会太久了。 系统又问:然后呢? 江何扫了眼茶楼对面的客栈,整条街上,就这间客栈最是安静,不是没有客人,而是因为里面都是修士。 ——据闻,神境开启之时,会有不少宝贝现世。 江何顿了顿,想起来系统这一世因为积分被冻结受限甚多,其他事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既然是重来一遍,它就一定有这个神境的资料,这便不用舍近求远去找那些修士打听消息了,便捏着系统后颈:这群修士小气得很,生怕别人跟他们抢宝贝,什么话都不愿意跟这些百姓说,接触也是极少。系统,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个神境的资料给我说说。 系统只能听话:我找找。 本着能用则用,不可浪费的原则,江何悠哉悠哉地坐在茶楼里偷懒吃茶,等到系统查到消息的时候,一盘茶点正好用完,茶壶也见了底。 系统抖了抖毛,莫名有些激动。 ——宿主,北海神境在修真界历史中仅仅在千年前开启过一次,传闻里头有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上一次有人从内得到了一件神器,人人趋之若鹜,都等着下一次神境开启,可这神境开启的时间并不规律,从那次只开启了三月便关闭后,直到最近,才有了复苏的迹象。千年蹉跎,物是人非,当年守神境的人早已撤离,这神境便成了无主之地,故而入内无需门槛,据闻,这次神境开启,或许会有赤焰花。 “赤焰花?”江何低呼出声,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系统接着版聊:没错,就是赤焰花。赤焰花乃天级灵草,接近神级,十分稀罕,而上一世便是有人在这神境里得到了赤焰花。更有趣的事,我刚才检测到对面客栈的那些修士的谈话,他们也是为了这株赤焰花而来的。 系统故意停顿了下,一脸求表扬地扬起脸盯着江何,眨眼睛卖萌:而且宿主,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是谁散播出来这个神境有赤焰花的传闻,一个月前秦雪遥在天榜上张贴告示,说他也想要赤焰花,谁能帮他找到的话,他愿意出数十万上品灵石买下来。 倒是财大气粗。江何皱了皱眉,问:秦雪遥是谁? 系统愣了愣:仙道第一医修,妙手回春人人赞颂,上次不是跟宿主说过吗?而且还给了你修真界大大小小百余个门派的资料,宿主你又没看? 江何叹气,又不是高考,这么拼命背资料干什么。 他理直气壮回复:你管我背不背,反正有你在,一问就知道了。 系统:…… ——秦雪遥是仙道最好的医修,他要的赤焰花就在北海神境,而顾云栈有病,他也要进北海神境,有上一世的记忆,他或许也知道里面有赤焰花,无巧不成书,所以,顾云栈是为了向秦雪遥求医,这才去找赤焰花。 江何认真推理,这个样子勉强让系统满意了一点点。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秦雪遥性情古怪,找他医治的人不再少数,但他治不治端看心情,顾云栈或许是没把握能求得秦雪遥相助,就打了赤焰花的主意,这样讨得秦雪遥欢喜,帮他医治也不在话下了。不过顾云栈实力不足,还需要宿主相助。 应该是这样没错。若顾云栈要赤焰花的话,他就必须要帮这个忙了。江何扔下一小块银子,抱起系统起身下楼,往城门外走去,系统见他突然行色匆匆,吓得揪紧他胸前衣襟。 ——宿主怎么了? 江何微微皱眉,他感觉到城中有股灵力正悄然弥散开来,格外纯净温厚,他不是没进过密境,对这种昭显着宝物的气息,他最了解不过。 那远在百里之外的北海神境,已经无声开启了。 不过半个时辰,茶楼对面的客栈也是空了,修士们皆已收拾好行囊离开,灵力愈发浓郁,连百里之外都被覆盖,可见这个神境有多么富裕! 客栈里的贵客不过多时便走了七八,二楼窗前,身披浅蓝纱衣异域裙装的美貌女子靠坐在窗边,一双银白掐丝手钏亮晶晶的水晶坠子轻轻晃动,叮叮声中,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修士,女子深邃的褐色瞳眸微微弯起。 黑衣男人从城门方向而来,快步入了客栈,上了三楼后停在一间客房门前,敲门声含着某种规律,直到屋里响起一个冷冽低沉的男声。 “进来。” 黑衣男人推门而入,恭敬低头行礼,余光只见到一道雪亮剑光。桌前的人在擦剑,那是一柄古朴的乌金长剑,剑锋凌厉,寒芒毕露。 “主上,有消息了,的确是神境开启了。”黑衣男人道。 那人擦剑的动作一顿,遏制不住激动站了起来,属下也只见到那在日光下绚烂耀眼的曳地红裙。 沈清宵利落合剑,夺门而出。 “走。” ※※※※※※※※※※※※※※※※※※※※ 哈哈哈哈请无视内容提要_(:зゝ∠)_ 下章见面嘿嘿嘿嘿,顺便,今天给夫人换了一条新裙子哦(/ω\) 手动更新一下,我又忘记调存稿箱时间更新了,不好意思 改个错字! 第48章 白驹过隙, 时过境迁。没人知道一千年前开启过一次的北海神境究竟在北海的哪个位置, 而当它终于再次开启时,整个海边包括附近数座高山悉数被浓雾笼罩, 一不小心,就会步入神境设下的阵法, 在神境关闭之前,只有找到‘门’,才有机会进入神境。 神境的门就在一片偏僻海边上, 白沙绵绵,沙滩上多了许多脚印,这个近千年来无人造访的幽静海边, 持续了多年的安稳再一次被搅乱。 茫茫海域被白雾遮掩, 望不穿边际, 雾气弥漫了整个天地, 几乎遮云蔽日, 使得光线颇有些晦暗, 乃至于有些诡谲, 但远处的门泄露出浓郁灵气, 正在不断诱惑着人们进入。 原本在小镇客栈的一众修士也都来了, 不过这次来找北海神境的修士显然远不止他们这数十人。 江何踏上这一片白沙时,前面已经人潮挤挤, 似乎有人将门严密封锁起来, 但只是作检查, 并不禁止入内, 一拨又一拨修士缓步前行,慢慢进了神境,江何也自觉抱着系统去排队。 排队不用多久,很快就到了江何,他发觉这群拦在门外,身着玄红劲装的人修为皆在金丹之上,皆头戴长冠,腰间配着玄玉玦,似乎是某个门派或地位的象征,因此前面进入神境的人都对他们很是客气。但江何正要靠近那一片水幕般的‘门’时,却被前头的修士拦下,询问他师从哪个宗门。 江何道:“这神境不是没有规定散修不能入内吗?”总不能说他就是失踪一个月的锁阳仙城城主。 那人面容一肃,“你是散修?那你便不能进去了,走吧。” 这么利落,江何一惊:“为什么?” 身后也有一些散修听到声响,也一同问出口,守门的人严肃道:“非万法仙盟中各宗门的弟子一律不准入内,这是适才贺师兄定下的规矩,因散修不受宗门约束,性情难免良莠不齐,恐入神境会生事,故而不得入内。” “这算什么规矩?”有几人开始抗议,“万法仙盟的人了不起啊,凭什么不让散修进去,你们来之前还不是有很多散修进去了?” 发声的人还不少,一片抗议中,江何默不作声调头走人。 万法仙盟是真的了不起,掌控着整个修真界的联盟,正、魔、妖三道的联合。既是他们定下的规矩,肯定改不了,身为修真界最大最至关重要的联盟机构,就是这么霸道。 没走出几丈,江何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万法仙盟的人同一些散修的争执,他从中听到了一个名字—— “贺稹。” 江何低喃一声,怀里的系统也激灵竖起双耳,江何回了头,揉揉系统脑袋,抱着它快步离开。 远离了人群,钻进被浓浓白雾覆盖的小树林里,江何捏捏系统后颈,“你对贺稹这个名字反应有点大,怎么,认识?” 不久前系统才跟江何说过,江何也草草看过这个世界的几大门派和一些值得注意的人,其中就有这个贺稹。 “玄天宗首席弟子、西陵贺家家主的独子、仙道第一人慕容笙门下唯一弟子、近百年来修真界最出色的青年才俊,贺稹这个名字,在修真界几乎是无人不知。”系统就有些吃惊,“不过上一世他没来这里啊……” “上一世?”江何提出疑惑。 系统老实道:“他就是我上一次错认的天道之子,通俗来讲,就是主角。我为了让他达到今天的荣耀废了不少功夫,但没想到他并不是真正的主角,他的确气运极强,搁别的世界那是妥妥的主角,却不是天道选定的主角。后来因错选,没来得及找出真正的主角,导致顾云栈早逝,这个世界也在星辰之力失控后面临绝境,彻底毁灭了。” “他是你上一世的宿主?”江何问。 系统否认,“不是,他的师父才是我上一世的宿主,身为维护系统,我是无法直观引导主角达成目的的,一旦触怒天道,便会降下更大的困难,甚至直接倾毁世界。他师父是我培养出来的,他则是我让他师父培养出来的,年纪不过三十便入了万法仙盟,成了万法宫三十六位仙使之一,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还有一件事,宿主……” 系统欲言又止,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江何挑眉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其实,其实……”系统支吾一阵,“贺稹和他的师父慕容笙,他们跟顾云栈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 这还真是大事,江何却见怪不怪,也觉得合理了,“难怪,因为他也是重生的,才会知道这神境中会有赤焰花出现,这消息八成也是他传出去的,所以才引来了这么人,不过他亲自来这坐镇,这又是为何?” 在千年不曾开启的陌生神境里出现赤焰花这种机遇,大多是在事后才会传出去,这是自然的意外馈赠。 系统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据我了解,贺稹应该不需要赤焰花,他师父也不需要,至于他为何来这里,又将消息散播出去,目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宿主可以放心一点,贺稹他不是坏人,上一世,他也是顾云栈的师兄。” 这个江何没听过,他有点生气,“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不是啊宿主!那天我就想跟你说的,但是你说你累了要休息……”系统委屈扯他衣袖,“是这样,之前告知你的关于顾云栈前世的经历都是真的,上一世我并未留意到他,只在慕容笙身边见过他几次,一次是去药阁取药,在现在的时间的三年后,顾云栈便是玄天宗内门药阁弟子。再一次,是他得到额外名额跟随贺稹一起进入昆仑墟寻找昆仑玉,但在那一次,顾云栈和贺稹走散,在昆仑墟中被人杀害。” 江何问:“是什么人?” 系统老老实实说:“是叶星河,如今魔道九云州五大魔门中五位魔君之首,玄阴教之主。他就是灭门顾家的元凶,他想要得到昆仑玉,想成为天道之子,想获得星辰之力,为了夺得昆仑之晶便一直追杀顾家人。” 江何点头,“原来如此。”魔道最大的魔门,顾云栈的仇家势力不小呢。 “对了,跟江钰有所勾结的魔修就是叶星河的人。”系统道:“因为这一世我的账户被冻结,很多权限都被封锁,所以现在的信息大多是前世在慕容笙身边累积的,哪怕是蝴蝶效应再大,也不至于走向全被更改。” 江何摆手,“懂了。” 所以系统的话总结一下就是要帮顾云栈只能靠他自己。江何又问:“那贺稹知道你的存在吗?” 系统摇头,“不知道,不过慕容笙如果再见到我,或许会知道我也回来了。宿主你也知道,前任宿主和现任宿主对上什么的简直非常尴尬,所以我最好不要再见到慕容笙为好。” 江何:“……”不过是宿主,现任前任撞上有什么尴尬的?真是不能理解这个思维如此跳跃的系统的想法。 望着远处人群思索了下,江何抱着系统走出小树林,系统用爪爪抱紧他手指,却见他不是朝入口走去,而是走向附近一片更大的树林。林子里头有不少修士,他们或许在等人,或许在此守护,甚至扎起了小帐篷。 系统问:“宿主,我们不进去了吗?” 顾云栈比他们先一步来,恐怕早已经在贺稹带人封锁之前进了神境。哪怕他也被拦截下来过,要进去也不难。毕竟他曾经得宋云那般赏识,宋云恐怕会赠他一些寒山宗的信物。 江何不紧不慢朝树林角落一群玄衣修士走去,看他们服侍统一的样子,身着重色,手背、脖套纹身妖异,便知道应该是魔门中人。 江何缓缓笑了,“是要进去,不过要先找个领路人。” 江何沉默走过去,在那些修士身后不远处的石墩上坐下,望望天,假装在等人,刚坐下没多久,有一个衣着更华贵些的玄衣修士自远处走来,七八名男女都站了起来。 那玄衣修士吩咐道:“不必等了,少主人会晚些来,你们收拾一下,过会儿随我进去和圣使会面。” 几人恭敬应好,看模样,那玄衣人该是一行人的主事人,地位还不低,他说完话就走出树林外,似乎要找人,江何也拎起系统跟上。 玄衣男人走出树林,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踪,脚步一顿,拐了弯进了附近的灌木林,江何随之跟上,刚一进去,就对上雪亮的刀锋。 “阁下是何人,为何跟踪我?”玄衣男人道。 江何扫了眼刀锋,离他的脸就差一点,他暗松口气,对上玄衣男人,大言不惭道:“带我进去。” “是个散修?”玄衣男人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一声,“就凭你,也想跟我进去?” 江何重复了一遍,“我要进去。” 玄衣男人嘴角笑容愈发讥讽,可就在这时,他见到面前这个因施了障眼法只让人感觉面貌寻常的人眼底闪过一缕幽深紫光,忽地双眸一怔,神情呆滞了片刻,随后竟是放下刀,神色恢复正常,转身往小树林外走去。 江何笑了笑,揉揉一脸痴呆的系统,快步跟上去。 玄衣男人出去找人传话,江何便一直跟在他身后,听他和另外一个人的谈话,知道他们是魔道无衣教的人。无衣教不大不小,不在五大魔门之中,应是附属五大魔门中排行最末的无霜宫,那男人被称作金堂主。 金堂主和那个何管事寒暄过后留了一句话,说什么,待少主人来时,知会她一声,他们已听命先行一步进神境与无霜宫圣使会面去了。 何管事点头答应,见到金堂主身后的江何时忽然问,“这也是你们无衣教的人?看着有些面生。” 不知为何,金堂主先是呆怔一瞬,而后竟然道:“是新收的弟子,不太懂事,正好这次带来磨练一下。” 何管事没再多问,金堂主转身的时候,看了江何一眼,又神色自若的往树林里走,没有半点异常。 系统便看得十分奇怪,这怎么回事?宿主不过是跟这个金堂主对了一眼,也只说了两句话而已。 江何没给任何人解答。 金堂主回去后就带着无衣教收拾好的八名弟子朝入口走去,几个弟子见到江何的突然加入,不是不奇怪,只是见金堂主面色如常,他们也不敢提出,最多一路过去多瞧了江何几眼。 有无衣教金堂主的带领,这一次江何顺利过关,虽然守门的万法宫修士见过他,也觉得他跟在无衣教身后有些奇怪,却没有阻止。 穿过那一道如水幕般的屏障,便是北海神境之内。 眼前景致如风云骤变,转眼成了一片密林,白天变作黑夜,喧闹在霎时缄默下来,整个幽深林子里安静得很是诡异。肆意蔓延的灵气无时无刻不再冲刷众人的身体,身后的门消失不见,只余下茫茫星空下的一片树林。 江何轻吁口气,看,这就进来了,多简单的事。 系统也兴奋抱紧他的腕。 入了神境,无衣教的弟子无不是面露新奇,灵气让他们身心愉悦,简直舒服得想要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金堂主却没停留太久,他召出一颗灵珠,不知道施法了做什么,收起来后就领着众人走。江何跟在最末,这神境里头他没有地图,只能等待系统慢慢检测环境,生成地图,在这之前,暂且先跟在他们身后。 林中不太昏暗,神境里的星光很亮,不需要点火也能看清脚下的路。走了小半个时辰,这片林子快到了尽头,树木变得稀疏时,系统揪揪江何衣袖,叫了一声:地图弄好了! 江何打算偷偷离开,他跟在最后面,掉队了也不会有人很快发现。 想象很美好,江何正要走时,远处就来了一拨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与金堂主衣着相近的男人,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穿着红裙,带着面纱的女子…… 等等!江何眼神好,这一眼,隔得那么远都认出来了! 看那把乌金长剑,那双冷淡凤眸……是了,这个人九成九是沈清宵! 金堂主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圣使,接着喊了崔长老,领着几人迎过去,对面几人见了他也走过来。 情况不妙,江何见沈清宵越走越近,赶紧低头遮脸想逃跑。 天知道为何沈清宵也会来这里,他这时如果没找到他要的东西的话应该还在锁阳仙城蹲等他才是,难道他一路来时暴露了行踪,沈清宵来报仇了? 不至于吧…… 别的都无所谓,江何就怕被沈清宵逮到。还以为出了锁阳仙城不会再见,他可是逍遥快活了一个月呢,谁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而且还撞到他熟人的队伍里,怎么会这么巧? 可惜江何这次没能逃掉,金堂主等人是没搭理他,走在他面前的那个无衣教弟子没由来地猛一回头,发现他没跟上来,当即嚎了一嗓子—— “喂!你去哪儿呢?快跟上!” 江何:……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包括沈清宵。 沈清宵眉头一皱,快步走过来,崔长老急忙跟上。金堂主拱手行礼,而后回头斥道:“还不跟上!” 江何很尴尬,不知是该进还是退,沈清宵肯定是看到他了,但是看没看清脸还不一定,他还挡着脸呢。 金堂主喊不动,见沈清宵盯着江何看,崔长老面露不悦,便战战兢兢朝沈清宵请罪道:“圣使莫怪,这是小人新收的弟子,不懂事……” “新收的弟子?”沈清宵问,凤眸直勾勾盯着远处的江何。 金堂主忙应是。 眼前的女子身形高挑清瘦,红裙似火,衣摆处绣着无霜宫独有的无霜花图腾,自开得妖娆恣意,虽然蒙着面纱,发髻简朴,却掩不住一双凤眸流转间的风情,是个美貌多姿的女子,不过怎么看,这女子都是更近英气飒爽那一类的,看着就不好惹。 金堂主求情道:“圣使恕罪,小人一定好好教训这弟子……” “不必了。”沈清宵微微眯起凤眸,望着远处越看越眼熟的某人,瞧见他怀里的狸花猫时,面纱下的薄唇弯起一个颇为冰冷的弧度。 “圣使……”金堂主正要继续,忽然收了一个打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位崔长老,他一脸怒容的呵斥道:“蠢货,你哪儿来的新弟子!无衣教已经两年没收弟子了,你被人下咒了知不知道!” 金堂主仿佛才是恍然大悟,瞪大双眼看了看崔长老,又回头看向远处的江何,捂着半边脸很是震惊。 “他……他是我在外头撞见的散修……属下知错!”说着金堂主跪下磕头,“属下也不知是怎么会将他带进来,长老饶命,圣使饶命啊!” 崔长老觉得这个属下实在丢人,可圣使还在这里,他便问沈清宵,“圣使,您看,这该如何……” 沈清宵从头到尾就没看过金堂主一眼,也不管他跪地求饶,摆手道:“罢了,或许我还得好好感谢他。” 幻化过的嗓音线条略有些沉重,在江何听来,可以总结一下,那就是御姐音,稍微有点沙沙的,好听是好听,后背却听得凉嗖嗖的。 果真,沈清宵持剑朝他走来,张扬红裙在星光下摇曳生姿,眉心间精致的绯红梨花正傲然盛放。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沈清宵这是一月不见又艳丽了几分,大致是妆容服饰的问题,江何还是忍不住想,这家伙真的很好看,可惜是个异装癖…… 人都到了跟前,挡着脸也没用,江何索性放下手,坦然相对,虽然还是很心虚,脸上表情看起来非常镇定。 沈清宵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冷笑一声,“我在锁阳仙城找了你半个月多,你踪影全无,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吗?江何,你好能耐啊。” 江何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过奖。” “你真当我是在夸你吗?”沈清宵咬牙道,不过略顿了下,他调过头去望向崔长老等人,沉声道:“你们先走吧,找到东西再联系我。” 金堂主有些不甘,狠狠瞪了江何一眼,都怪这个人,害他惹来了无妄之灾,他现在都没想明白是怎么被这个人迷惑的。崔长老倒是识趣,拽了金堂主一把,笑着告辞,很快带着无衣教一行人出了林子。 林中虫鸣窸窣,众人都走了,只留下沈清宵二人。 江何顿感不妙,抱着系统的手抖了一下,系统也吓得抱紧江何手腕,还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出来。 沈清宵扯去面纱,露出一张略施粉黛明艳柔美的脸,不过很明显是幻术,不是真容,他身上并无香粉胭脂的味道。他倏然朝江何一笑。 江何:…… “害怕吗?”沈清宵面色冷冷,面纱被随手扔开,飘落在枯叶上时,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锵的一声,长剑缓缓出鞘,他此刻的笑容略有几分狰狞,目光阴沉,一步步朝江何走近,“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江何:……跑不动了。 长剑出鞘一半,映了半面星光,冷得渗人。 沈清宵道:“江何啊江何,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江何懵了一下,脑海里很快想起他杀江钰的前夜里和沈清宵的对话—— 当时他说:“江钰为人谨慎多疑,明日必定会故布疑阵,你若要当那靶子,恐怕会十分危险,切记多加小心。” 沈清宵一口应下,“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江何那时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跟他说:“沈清宵,你放心,我江何跟你承诺,一定会帮你把你要的东西找到的。” 而到了此刻,当初那份心虚被无限增大,因为……沈清宵真的没在江钰身上找到赤焰花。 沈清宵其实一直在锁阳仙城找他,直到半个月前,大家都知道北海神境有赤焰花,他才甘心离开,来到了这一片海域附近,等待神境开启。 于是在那剑光下,江何干笑道:“我记得,只不过……我把江钰的尸身给你留下了呀,你完全可以搜身的……” “他身上根本就没有赤焰花!”提起这个沈清宵就一肚子火气,恨恨道:“江何,从半年前起你就在骗我,锁阳仙城根本就没有赤焰花!” ……这个真的跟我无关啊!江何冤枉极了,见沈清宵一副要砍人泄愤的样子,他下意识往后退去,但没退几步,后背撞到了粗硬的树干上。 沈清宵怒火中烧,长剑完全出鞘,不由分说就是一剑砍来,江何赶紧抱头蹲下,身后树干便惨遭一剑削断,摇摇晃晃倒下来,轰隆的巨大声响里,地面仿佛也震了一震。 江何吓了一跳,抱着系统快速跳到三丈外,“你不要乱来啊!否则我真的忍不住要打女人了!” 沈清宵怒容一怔:“……你说什么?!” 江何立马捂嘴,但已经来不及了,沈清宵的火气显然差地炸了,扛着剑没命地追着他砍,系统也被吓到喵喵叫,江何手忙脚乱躲避。 林间哐哐哐砍木头的声音和树木轰隆隆倒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跑了一阵,江何还是让沈清宵追上了,他却是弃了剑,直接上手拽着人衣襟给按在树干上,脸都气得发白,“你跑呀!你怎么不跑了?” 江何觉得沈清宵很矛盾:我倒是想跑,那你松手啊…… 沈清宵咬牙切齿,“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满口谎话,跟你叔父江钰有何区别?你们都是一样的伪君子,半年前我问你江钰有没有赤焰花时,你说有,你还口口声声说会帮我找到,结果呢?一直以为都在骗我!” ……原来,他要找的是赤焰花。江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沈清宵指节捏得啪啪响,他其实没怎么用力,也不是真的想杀他,否则江何也不能在他剑下逃走。就是见到了他,就气得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你好聪明啊,上次明着勾搭我不成,就开始暗中算计我,给我盖被子、送我青叶果、在雨中等了我一夜又一夜……这些原来都是为了利用我!”沈清宵讥笑一声,目光跟刀子一般凌厉,“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信任!” “喂喂!”江何喊冤,“做这些的时候我哪有什么预谋……” 在沈清宵的怒视下,江何悻悻闭嘴,不过等了一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盖被子,送你青叶果时你就已经被我感动了?” “没有!”沈清宵恼羞成怒,“你闭嘴!” 江何:“……” 沈清宵气过一阵,见江何紧抿着唇,目光炯炯欲言又止的样子,待晚风吹凉发烫的耳尖,稍稍冷静下来后,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江何抿唇,抱紧怀里的小猫咪,“你刚刚才让我闭嘴的。” “那你永远都不要说话了!” 沈清宵气乐了,又举起长剑,直愣愣架在江何脖子上。 “不要这么冲动啊!”江何惊道。 ※※※※※※※※※※※※※※※※※※※※ 两章合一更新,肝到深夜码完了 ,这对重生师徒就是副cp_(:зゝ∠)_ 下面是前几天的感谢名单,可跳过或屏蔽,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感谢支持,爱你们,笔芯,么么哒=3= 魑魅扔了1个地雷 余七扔了1个地雷 寂花扔了1个地雷 余七扔了1个地雷 魑魅扔了1个地雷 随缘扔了1个地雷 28062862扔了1个地雷 终不似、人世几曾欢扔了1个地雷 止若不白。扔了1个手榴弹 子宿扔了1个地雷 读者“平生不会哔哔”,灌溉营养液 读者“亓酒”,灌溉营养液 读者“不知道叫什么比较好”,灌溉营养液 读者“望惜”,灌溉营养液 读者“终不似、人世几曾欢”,灌溉营养液 读者“拂艾”,灌溉营养液 读者“鵺烨”,灌溉营养液 读者“连舟”,灌溉营养液 读者“闻卜”,灌溉营养液 读者“彤”,灌溉营养液 读者“cruel”,浇灌营养液 读者“”,灌溉营养液 读者“平生不会哔哔”,灌溉营养液 读者“”,灌溉营养液 读者“墨上酒”,灌溉营养液 读者“寂花”,灌溉营养液 读者“花花”,灌溉营养液 读者“余七”,灌溉营养液 第49章 “沈清宵!”剑锋离脖颈仅剩不到半指距离, 几乎贴到脆弱肌肤上时, 江何急道:“你真要杀我?” 长剑一顿,沈清宵微眯起凤眸, “不然呢?江何,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适才我不是真的要杀你?” 雪亮剑锋搁在锁骨上, 差一点就要碰到肌肤, 仿佛下一步便要割破喉咙血脉,滚烫热血喷涌而已……背后只觉凉嗖嗖的,一阵后怕随之涌上, 江何长松口气, “你若真要杀我, 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若真要我死, 你会直接一剑杀死我。” 沈清宵笑了, “从来不知你这么了解我,不过很可惜, 你猜错了,我就是要杀你。江何, 你与其算计着我放过你的几率,想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不如召出你的法器, 拼命一搏, 或许你还能在我剑下活命。” “啊?”江何很是吃惊, 彻底平静下来,哭笑不得看着沈清宵,“你来这一出,就是要逼我召出法器?” 沈清宵也不隐瞒,面上早没了方才的冲动,凤眸冷幽幽盯着江何,“那你是选择去死,还是反击?” 江何道:“我不打。” 沈清宵又黑了脸。 江何态度很是轻松,有恃无恐,“反正你又不会真的杀我。” “谁给你胆子,居然敢相信一个魔修的话?”沈清宵气到发笑,“不过当日你连步入合体期的江钰都能杀,恐怕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你前段时间也早有毁约之意,还骗我说要看什么诚意。你好聪明啊,江城主。” 江何恬不知耻,“过奖过奖。” 沈清宵眉头紧皱,终于提出疑问,“那是什么东西?” “当是晗元神剑好了。”江何冲他一笑,双手抱着猫儿,老实靠在树干上,没有一丝挣扎,像是半点没把脖子上架着的锋利长剑放在眼里。 沈清宵问:“当是?” 江何道:“否则呢?” 沈清宵冷笑,“看来你早得了别的机遇,比那神剑还要好。” 江何笑而不语。 沈清宵垂眸细想了下,没能从江何口中套出半点信息,也见不到那法器,便有些不甘心。 “你怎么断定我不会杀你?” 江何偷偷看了看脖子上明晃晃的长剑,强挤出来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我猜,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宵面色一变,却道:“当初你为何一走了之?平日里看不出来你这么狠心,光杀了江钰报仇了事,连锁阳仙城都丢弃了,亲妹妹也不管了。” “有宋云和紫苑在,江小甜自然无事。”江何道:“或许她还会比我在时过得更舒坦些。沈清宵,你真的不问问我为何来这?” “你才是真的机关算尽。”沈清宵咬牙,恨恨盯着江何半晌,才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那你倒是说说看。” 江何皮了一下,“那你是为何而来?” 沈清宵怒目而视。 江何明知故问道:“为了赤焰花吗?” “废话!”沈清宵没忍住,扬声怒道:“你骗了我,浪费我整整半年时间都没能找到赤焰花,听闻神境会出现赤焰花,我自然要来。” 江何听得心虚,假笑道:“那你再猜猜我是为何而来?” 沈清宵被磨得没了耐心,手腕一转,剑锋离江何似乎更近了半分。 江何忙道:“我也是为赤焰花而来!” 沈清宵果然稍微将剑收回半分,“定不是为我。” 语气很是笃定,江何也没否认。 沈清宵冷笑,“哑巴了?” 还能说什么?难道这种时候要油嘴滑舌来一句‘我是为你而来的’?虚伪死了,傻子才会信。 江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起手,小心指了指寒气森森的剑锋,“你又不杀我,就先把剑放下吧。” 沈清宵冷冷注视他须臾,竟真的将剑慢慢移开,眼看着剑离脖子越来越远,江何额角冷汗滑落鬓角,刚松口气,不料那细白的手腕一转,长剑便又回了来,吓得江何差点出手,剑柄便砰的一声砸到脑袋上,十分响亮。 “为什么打我?”江何抱头惊呼,茫然而悲愤地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神情冷冷合剑回鞘,剑光映在如玉容颜上,寒冽如冰霜,“不杀你,不代表我会放过你。” 江何心底愤愤,那也不要一声不吭就打人啊,疼是不疼,早就屏蔽了痛觉,可是也很吓人的!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找赤焰花,总之,我一定要拿到赤焰花,否则……”沈清宵适时停顿一下,这个晦暗光线,这个阴森森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非常有反派气质,而后一字一顿道:“我杀了你。” “……你拿不到赤焰花跟我有什么关系!”江何不可置信。 沈清宵幽幽道:“我说有就是有。反正我拿不到赤焰花怎么看都是你的错,若真拿不到,你就去死。” 无理取闹!江何气乐了,“就因为我之前承诺你的事没做到?” 说完,本来沈清宵淡化些许的怒气蹭的一下往上涨,冷冷笑了,“原来你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啊。” 江何:……遭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最后,以沈清宵单方面命令江何这一路必须跟紧他身后,等待他随时报复收场,沈清宵说完让江何跟着他走时,本来就对他有些愧疚,自觉心虚的江何完全没脾气了。 天色愈深,沈清宵颇为冷傲地斜了江何一眼,转身就走。 “跟上。” 江何揉揉脑袋上的包,不太大,沈清宵下手并不算重,他还是甚是怨念地看着沈清宵的后背。 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了,沈清宵在这时感到不适转过身来,看到江何幽怨的目光时还是怒火未消。 “还不走?” 江何抬手指天,“你看,天色不早了,等天亮再出发吧。”事实上碰到沈清宵纯属意外,他还想跟系统私下商量下要不要继续去找顾云栈呢。 夜色深林中,只听锵的一声,又是那乌金长剑出鞘,一寸剑锋裸,露在星光下,寒芒正巧折射到江何脸上,乍一下照过来几乎亮瞎眼。 江何下意识抬手遮眼,沈清宵不耐烦的声音已传来,“还等吗?” …… 跟在沈清宵身后,江何无语望天,怀里的系统显然也是非常不安,小心翼翼缩在江何臂弯里,一人一猫老老实实跟着沈清宵走在林子里。 “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天亮。”忽然,沈清宵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抓紧时间,我没时间可以浪费。” 江何心道我也没时间可以浪费。一边偷偷戳了下系统,心念一动,熟门熟路在桌面上和绑定系统发起版聊:神境地图呢?顾云栈去哪儿了? 系统怂巴巴探出半个脑袋,回复说:已经载入桌面地图,宿主切换一下,注意白点就是顾云栈所在位置,红点是规格在天级或者以上的灵宝提示,宿主可以借此找出赤焰花的下落。 江何质疑:准不准? 系统:我也不清楚这个神境里到底有多少天级灵宝…… 于是江何把地图雷达拉下来看了下,顿时惊了,好家伙,这上面少说得有十几个红点,有的甚至还在移动……加起来至少十六个天级灵宝,还四处分布,距离都在百里之上,所以到底哪个是赤焰花?而白点所在,也就是顾云栈的位置也非常遥远。 真是一言难尽。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沈清宵停下来,等着江何追上来,双手背在身后,表情相当严肃警惕。 江何摸摸鼻子,“没有,不过我现在有个问题。” “问。” 江何便问:“你知道赤焰花在哪儿吗?” 沈清宵利落道:“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江何艰难道。 沈清宵理直气壮道:“走到哪儿是哪儿。赤焰花是天级灵宝,性热,它所生长的地方附近必有温泉或是火山,而这俨然不会是它所在的位置。”顿了下,沈清宵警告道:“我派了不少人在神境里寻找赤焰花,这一次我志在必得,你最好盼着我能找到赤焰花,不然,我先杀了你祭天。” 江何下意识反驳,“祭天也没用,赤焰花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你拿不到那是你运气不好,没这命数。” 沈清宵道:“再说一句试试?” 江何坚定闭嘴。 沈清宵转身接着走,刚迈出一步,又回了头。江何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手上取出来一个精简细小的银手环。 江何鉴宝无数,一眼看出来这至少是件地级上品的灵器,可没想到下一秒手腕一凉,手环就被沈清宵猝然套到他手上,一道灵光闪过,手环随着他手腕大小调节合适,沈清宵才松开他的手。 “这什么?” 江何试图脱出手环,这东西看着是不错,简简单单的特显高级,但沈清宵总不能无缘无故送他宝贝。 果然让他猜中了,沈清宵道:“别白费功夫了,你解不开的,除非把手剁了。我在灵器上下了咒,离开我三丈之外,你就等着痛不欲生或是自断一臂吧。” 江何倒吸口气,要不要这么狠!手腕上的手环果然取不下来,可任谁被人突然套上这么一个宛如紧箍咒的东西都会奔溃的,江何也不例外。 “取下来!”江何认真道。 沈清宵道:“不!” 江何直直看着他,明显一脸怒气,沈清宵也不以为然,“怎么,为了这个,你要打我?那把你的法器取出来。” 法器?江何冷静了下,“我说真的,沈清宵,不取下来你会后悔的。” “不。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这手环至少可以让你听话些。”沈清宵压根不当回事,转身走人。 江何默不作声把系统放到一边,使劲把手环往外拔,拔了好几次没弄出来,手腕都红了一片,一抬头沈清宵快走出三丈之外,这次却没再催促他。江何看着他刚走出三丈距离,手腕的手环便霎时锁紧,顿感头皮发麻,赶紧跟上去,手环才又松开些许。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猫吗?江何怒瞪沈清宵背影。 这手环上的咒术他暂时解不了而已,过段时间总能解开的,虽然屏蔽了痛觉不会疼,可自由被人剥夺的感觉最是让江何难以忍受。江何想了想,决定忍辱负重,既然沈清宵非要他跟上,那他就跟上,一定“好好帮忙”! 于是江何一把捞起跟在身后的系统追上去,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笑道:“我还有个问题。” 沈清宵看他果然跟上来了,脸上毫无意外,“说。” 江何问:“从头到尾,是你自己断定赤焰花在锁阳仙城,你是问过我没错,你我交易源于此,可你怎么会认定我会知道赤焰花的下落呢?” 沈清宵沉默不语。 江何笑了笑,明知道沈清宵最不乐意听什么话,他就是要说。 “说实话,是不是你早就对我心怀不轨,无奈我是锁阳仙城城主,而你不单是魔修,还是一个男人,难以得到我的青睐,唯有借寻找赤焰花与我交易,一边让我找着根本不存在的赤焰花,一边尽心尽力地保护我,甚至为了帮我穿上裙子,在我后院中一待半年,口口声声说不会接受我的好意,但其实你才是在暗恋我,不惜一切代价接近我,沈清宵,我说的对不对?” 沈清宵脚步一顿,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江何。 江何扬起下巴冲他笑,特别欠揍。 沈清宵拂袖而去,“哼。” 江何:……哼什么哼,半点反应都没有,真是令人失望。看来嘴皮子给他找不痛快出师不利,江何一边琢磨着手上手环,快步跟上沈清宵。 沈清宵这次走得很快,气势汹汹,从背影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脸上也阴沉沉的,眉头微微蹙起。 半年前,下属算出关于赤焰花的下落,让他去南边,找一个叫江何的人,说是能否找到赤焰花,端看这个人,所以他来了锁阳仙城,知道这个城主就叫江何,字有容,但在江有容之前,他先是留意到江钰。玄玉真人早年随兄长出入不少秘境,见识宽广,很多人都知道他囊中有不少宝物。 因此,沈清宵下意识怀疑江钰手里有赤焰花,便开始打听锁阳仙城的事,知道江氏叔侄面和心不和,然后在一天夜里,他假装偶遇江有容,问及江有容江钰手里是否有赤焰花。当时江有容一口应是,沈清宵就以帮他除去江钰作为交易,要随他入锁阳仙城护他周全,他则助自己寻找赤焰花…… 但沈清宵没想到,江钰身上根本就没有赤焰花,江有容的话本来就是一场骗局,或许他的本意只是见沈清宵为宝物而来,本事不小,想要祸水东引让江钰为难,也或许他后来是贪图沈清宵的庇护,故而一直隐瞒。 至今,江有容已死,江何顶替他的命数而来,系统助他瞒天过海,连至亲都无法确认他并非原主,天道也被蒙骗,很多事情便再解释不清了。 虽然这些沈清宵完全不知情,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下属的那次卜算。 前段时间,隔了半年,被主上质疑并揍了一顿的下属不服气的算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卦象始终显示—— 世间只有江何这个人,能帮沈清宵找到赤焰花。 就凭他?沈清宵眉头皱得愈发紧,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顿时面露嫌弃,卦象被忘却脑后,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可笑至极,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人?满口胡言也要有个度,竟妄想如此便能激怒他? 嗤。 沈清宵冷冷一笑,再度怀疑下属一定是算错了。不过他这次一定要拿到赤焰花,为保万无一失,就暂且先留着这个人的命好了。 “笑什么笑……” 江何低喃一句莫名其妙,便烦躁无比地低头倒腾手环。失去自由什么的,简直一秒钟都不能忍受! ※※※※※※※※※※※※※※※※※※※※ 踩到容容尾巴了,夫人肯定要后悔的_(:зゝ∠)_ 第50章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 二人才从这片肉眼可见已经非常稀疏的树林里走出去,外头是一条激流湍湍的大江,阻隔开树林与对面隐入云雾的高山。 江何一屁股坐在河滩枯树下,天已经亮了,漫天星辰也都消失不见, 而他和沈清宵都知道, 神境中苍茫天际上不会出现日月, 刚才林中所见的星光,一切皆是阵法虚妄。 “我累了,歇会儿。”江何道。 沈清宵站在江边, 头也不回道:“好。” “什么?”江何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沈清宵道:“出了林中阵法, 前面并无太多障碍, 歇上片刻也无碍。” 说的好像很人道似的。江何摸摸手上金属手环, 撇嘴不语。 沈清宵也不过来,就在江边负手而立, 静静远眺青山。 江水滚滚,卷着拼命呼啸的狂风,巨浪拍岸,来势汹汹,激起大片水花,溅湿河滩沙石, 江面像是正张着血盘大口, 要将人活活卷入江中似的。 江何试图用多种方法解咒, 还是解不开手环, 这灵器材质不差,他要是有自己本身的灵力,要挣开它不难,但他现在没有,他现在唯二能用得上的元神神识和识海里的器灵敖景。想着,江何警惕看了看沈清宵,暂时压下了让敖景出来咬碎手环的冲动。 ——宿主! 系统小心翼翼发起版聊,自从被踢出来后,又不方便在人前说话,它已经很习惯这样跟江何交流了。 江何垂眸看它,很不高兴。 系统伸到半路的爪子默默收回,老老实实趴在江何脚边。罢了,宿主做事自有自己的章法,而且现在这这种时候,它就不去触霉头了。 河滩边风声水声嘈杂,相隔正好将近三丈的二人谁都不说话,江何乐得清静,靠着树闭目养神。 天际中忽然炸起一道声响,顿时惊醒二人,远处天边一个血红色的图腾还未散去,正是无衣教中众人佩戴的玉坠上的五叶红花图案。 五叶红花在天边维持了一段时间,最终随云雾散去。 沈清宵不再等待,“走吧。” 江何捞起系统走过去,“这么快就找到赤焰花了?” 沈清宵也不清楚,等他慢慢走过来,到了跟前时,他长袖一挥,一道剑气幻化成飞剑浮空,江何还没问话,手腕一紧就被人带上了飞剑。 江中浪潮翻涌,剑光划过天边,很快消失在这片林子前。 灵剑破开云雾飓风,快速略过重重高山,终于到地时,沈清宵才把江何的手松开。他们这是又进了一个林子,不过在这个林子没有阵法。 江何跟在沈清宵身后在这林子里走了几圈没见着人,沈清宵忽然停顿下来,一挥手,剑气向不远一颗老槐树上击去,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 娇俏清亮,是女子的声音。 江何刚想到这一点,一串清脆铃声便在头顶上几乎遮天蔽日的巨树上响起,这不是寻常铃铛的声音,而是水晶敲击般悦耳的声响。 不过片刻,一个娇小身影便轻盈落到他们面前,刚接下那道剑气的竟是个衣着轻薄的异族少女。 少女身上戴了许多坠着水晶流苏的首饰,走动起来便叮铃铃响,又不会让人觉得烦躁,紫水晶额饰下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她的肤色极白,欺霜赛雪,白得惊人,又生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猫儿眼,眼角微微上挑,羽睫浓翘,樱桃唇瓣上点着一抹绛红…… 怎么看,都是个颜值在八分以上,一看就很有钱,浑身上下透露出富有气质的漂亮姑娘,还能在沈清宵剑气下毫发无损,修为不在金丹之下,奈何系统却没有她的信息,因为它在慕容笙身边多年从未见过这个小姑娘。 风绮月叉腰站在沈清宵面前,红唇一抿,刻意娇声道:“圣使下手轻点,人家未必接得下你的剑的。” 她说话间虽然有些装腔作势,但完全不会令人感到不适,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个娇憨的漂亮丫头。 看样子他们认识,江何站在一边看戏,目光越过沈清宵,一眼就看到少女腰间挂着的一块玄玉玦。 五叶花瓣细长妖娆,恣意绽放,她应该是无衣教的人。 沈清宵冷淡道:“风少教主用信号弹引我来,是找到赤焰花了?” 这个小姑娘竟还是无衣教的少主。江何有点吃惊。 风绮月果然并未生气,不过她对沈清宵的态度似乎不太好,“没找到啊,圣使你眼里只有赤焰花吗?” 没有赤焰花,沈清宵毫不留情转身就要走,风绮月在他身后不紧不慢道:“我进来前见到贺稹也进来了,圣使,你就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江何见沈清宵眼里已不耐烦,风绮月还笑着说:“圣使,贺稹若也是来找赤焰花的,那可是你的劲敌哦。” 沈清宵道:“北海神境有赤焰花的消息是他散布的,他若也要赤焰花,就不该公布天下。他进来不会是为了赤焰花,少教主不必多虑,有这闲心操心,不如找找赤焰花的下落。” 风绮月还真点了头,猫儿眼笑起来格外甜美,“圣使言之有理,那我便与圣使一路同行吧。” 沈清宵皱眉,“不必。” “圣使姐姐!”风绮月长眉轻蹙,浅褐色的明透瞳眸一转,一看就很虚假的表示担忧,“一个人走危险得很,你不要逞强,就这么决定了。” 听到这里,江何忍不住笑了,毫不意外收到沈清宵一记怒视,江何现在看他不顺眼,接着偷笑。 噗,圣使姐姐哈哈哈哈! 沈清宵微眯起凤眸,道:“随便。” 得到允许后风绮月倏然笑开来,笑容简直甜到掉牙,“姐姐放心,虽然我还小,修为不高,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绝不给你添乱的。” 江何笑得更开心,这个丫头绝对不喜欢沈清宵,句句话绵里藏针,戳着沈清宵的忌讳,干得漂亮! 一口一个姐姐听得沈清宵面色微冷,幽幽望向幸灾乐祸的江何。 风绮月挑衅一笑,扬起下巴尖,“姐姐不用介绍,我认得江城主。” 这话不只让沈清宵颇为吃惊,江何笑容一僵,也茫然得很。 这小姑娘可是无衣教的少主,原主连她也认识,人脉这么广的吗? 没等他询问系统,风绮月已经凑过来亲昵抱住他手臂。 “江哥哥,你还记得我吗?以前你每次出了锁阳仙城,都一定要去春风楼点我的,还带着纪若一块。” 江何半边身子都僵硬了,跟没了感觉一样,春风楼这种地方,一听就很像是窑子,还跟纪若一块……想起来原主真的和纪若一块逛过窑子,江何已经有点相信风绮月的话了。 沈清宵也想到了,低笑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听起来凉凉的。 “少教主还去过这种地方。” 风绮月道:“是啊,我就喜欢四处游玩,见春风楼挺有意思我便待了一段时间,这才认识了江哥哥呢。” 很显然这丫头是认得原主的,但原主认不认识他,江何哪里会知道。 他摸摸怀里的系统,希望它能给出答案,没成想这细小的动作让风绮月发现了,她先是一惊,而后一脸兴奋在江何怀里夺走系统。 关注点显然不对。 “呀!江哥哥的灵宠好可爱!给月儿抱抱好不好?月儿也好喜欢小猫,江哥哥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江何:……认真想了一下,是可以的。 沈清宵斜他一眼,“从未听你说过你还认得无衣教少教主。” 江何心道我也不知道。 风绮月将系统揉在怀里,搓圆捏扁,玩得兴起,系统脑袋靠在她软绵绵的胸前,几乎憋气到快要窒息,整只猫都僵直了,幸好风绮月还留意着江何,闻言停下魔爪帮江何说话。 “我没告诉江哥哥!” 江何暗松口气。 “诶,不对啊!”风绮月一拍脑袋,忽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起沈清宵,“圣使姐姐怎么会跟江哥哥在一起?姐姐你跟江哥哥又是什么关系?” 江何自觉退开沈清宵身边一步。能有什么关系,现在是仇人了。 看得沈清宵挑起眉梢,而后面向风绮月,缓缓挤出一个微笑,“在锁阳仙城时,我是他的夫人。” “什么!”风绮月很受惊,本来就够大的眼睛瞪得滚圆。 闻言江何也差点被自己呛到,不可思议看着沈清宵。 搞什么啊……早就离开锁阳仙城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沈清宵吓到二人后,眼底笑意很是痛快,甚至一手拽住江何胳膊,径直将人从风绮月面前拖走。 “走吧夫君,我们该上路了。” 江何:……我不想上路啊谢谢。 风绮月在后头愣愣看着二人,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哼哼唧唧跺脚泄愤,才抱着系统追上去。 “江哥哥等等月儿!” 乍一听那娇滴滴甜腻腻的亲昵呼唤江何就头皮发麻,怎么原主还招惹了无衣教的少教主……他回头看了看风绮月怀里的系统,觉得非常窒息。 该怎么把系统要回来?不然不要了,喂养也麻烦,就这么决定了。 江何暗地里点了点头,挣开沈清宵要自个走,沈清宵也真的松了手,趁风绮月还没跟上来,冷着脸低声跟江何说了一句话,怨念颇重。 “原来你还得了风绮月相助,难怪不再需要跟我继续交易。” 江何眉头一皱,有种这句话绝对不简单的错觉。 几人在古老深林中走着,越往前走,树林便愈发茂密。 连绵不绝的巨树垂下无数藤蔓,树根从泥土下钻出来,盘根错节,似是精怪的爪牙一般,看着有些许渗人,渐渐的天色也黑沉下来,林中升起一阵阵雾气,路已经不好走了。 这一路江何一直留意着地图,这附近有件灵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而看四周的诡异变化,不只是他,沈清宵和风绮月也都感觉到了。 有异常发生,十有八九是附近有东西,不是凶兽,就是灵宝,他们都是为了灵宝而来,自然不会错过。 于是天彻底黑下来时,几人便停留在林间,燃起一个火堆暂时歇歇脚,林中白雾无声无息变得浓郁,几人在明亮火堆围坐成在一圈取暖。 风绮月本来抱着系统玩,一个不小心让系统窜下地,蹭一下四只爪子快速跑回江何脚边,江何便捞起它坐下,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扔进火堆里。 见没掉到火堆里,风绮月才松口气,撑着腮帮子嘟囔道:“江哥哥养的灵宠不光特别讨人喜爱,还这么护主黏人,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要我抱?” “可能怕生,你还玩吗?” 江何很没有良心。系统表示很委屈,并抓抱紧江何手指难舍难分。 沈清宵抬眸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少女明亮清纯的猫儿眼正痴痴望着身边的俊美青年,这幅画面一看就非常养眼,沈清宵忽然站了起来。 “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毫不意外,没人挽留。 可是等沈清宵快没入暗林时,江何才想起来手里映着火光的手环,忙朝他伸手,“别走太远啊!” 沈清宵脚步一顿,站定在三丈距离内的树根前,不知道想了什么,江何正要追过去时,他就地坐下,像是不打算走了,坐那不动了。 顿时江何心口大石落地。 二人的相处风绮月都看在眼里,沈清宵一走,她就挪过来,跟江何靠得更近,几乎贴着肩膀,江何本来有些不适,可见少女脸上的娇蛮霎时褪去,宛如变脸一般,眸中含着微凉精光,他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丫头,该不会是喜欢他,但是求而不得,要趁沈清宵走远了亲手杀了他吧?原主也真是的,老是招蜂引蝶,前有顾云栈后有风绮月…… 事实上风绮月并未如他所想那般,而是刻意捂住嘴,同他传音:“江何,你跟那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江何愣了下,这走向似乎不太对。小丫头不喊哥了? 风绮月接着道:“你我才几个月没见,你就堕落成这样了?都怪你那小叔叔,说你突然生了急病,把锁阳仙城围得固若金汤,我也进不去,不过后来我听说你亲手杀了江钰时也吓一跳,你真的觉醒了晗元神剑吗?” 江何轻咳一声,没有回答。 风绮月拍拍他肩膀,撇嘴道:“没想到啊,咱们筹谋这么久没能奈何江钰,你一病就觉醒了神剑,直接干掉他了,真厉害,怎么不早点病这一场呢?枉费我为了帮你到处找人问你爹那玉佩上的阵法的苦心,查到了也没法给你传消息,就被我娘带回家去了。” “你帮我?”江何有些惊讶,这小姑娘帮过原主吗? 风绮月一听有些生气,“当然了,我这两年是没帮上什么大忙,可也帮你春风楼的属下掩护了许久啊。后来你说纪若那个讨厌的家伙老是跟着你,每次都是我帮你把他拖在春风楼里,你才有时间出去调查江钰。你都不知道,纪若这个人嘴毒得很,碰他一下就凶的要命,还敢讽刺我平胸!姑奶奶还小,还没发育好不好?要不是看你可怜,好歹朋友一场,我才不帮你呢。” 这么听来,那什么春风楼还是原主暗中培养的手下,所以原主常去青楼的风流之名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不过这小丫头忒豪放……江何嘴角一抽,“我知道,你辛苦了。” 风绮月可算满意,不过沉默了下,语气有些小心,“我听说江钰之前杀了不少人,他死后好些个宗门上门寻仇,要不是你不在,他们也不好对你妹妹一个小孩动手,恐怕连锁阳仙城都得拆了,江何,你走是不是因为怕连累你妹妹,有家也归不得,你难过吗?” 江何失笑,“没有。” 风绮月准备掏出来给人擦眼泪的手帕的动作一顿,“没有?” 那手指都在袖中抽出半截手帕了,江何看在眼里,望进风绮月眼底,这是一双眸色极淡的褐色瞳眸,通透澄澈,不过看她担忧的表情,估计下一刻就要拿出手帕安慰人别哭了…… 江何失笑摇头,“真的没有。” “不好意思啊。”风绮月突然道歉,“我之前没告诉你我是魔道中人,还是无衣教的人,你不会生气吧?” 少女眨巴眼睛,开始撒娇卖萌,一看就知道生活过的特别无忧无虑。 “我该谢谢你才是。”说着江何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沈清宵,“你叫他圣使,他不是无衣教的人吧。” 说回沈清宵,风绮月表情纠结,扯了扯微卷的深褐色发尾,皱着眉头说:“她啊。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娘说她是无霜宫的人,我们无衣教不算大,平时都依仗无霜宫的庇护,她好像是无霜宫的一个堂主,我娘说不能得罪,我只知道她是来帮无霜宫宫主找赤焰花的,我们无衣教就是来帮忙的。” “无霜宫?”江何面露困惑。 风绮月点头,“不过我不太喜欢她,她这个人冷冰冰的,一路上就没理过我几回,很不礼貌。” 江何想了又想,没忍住问:“无霜宫是什么地方?” 系统本来蜷缩在他怀里感到非常安心与温暖,一听这话,整只猫身体僵住,无语望天。宿主真的很懒,给他的资料从来不会老老实实看完…… 无关紧要的东西,江何略过而已,现在也懒得拉出桌面找资料,直接问风绮月还快些,风绮月也是一惊,“你连无霜宫都不知道?” 江何如实摇头,“不清楚。” 风绮月天真的信了,“都怪江钰,因为他这个麻烦,你都没出过锁阳仙城几回,连无霜宫也不知道。” 江何默认。有时候江钰真是一个很好的背锅侠,为他点蜡。 风绮月没起疑,说起了无霜宫。 无霜宫乃魔道五大魔门之一,地处九云州北面,在魔道排名实力前五,宫主是五大魔门五位魔君中资历年纪最小,却说不得最弱的老五。 “我听娘说,这个无霜宫宫主名叫沈矜,十八年前继任宫主,说他不比魔道至尊叶星河弱,是因为他得到一件机遇,他手中有一把剑,名青雀,在天榜名剑排行榜上为首,要知道你的晗元神剑也只是排名第五!有此剑在手,他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可自上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不争权不夺利,老老实实窝在无霜宫里闭关多年,神秘至极,我娘也从未见过他。” 说起来十八年前风绮月才不到三岁,她娘身为无衣教教主都从没见过沈矜,她自然也没见过,不过她说着,眼神变得非常意味深长。 “我听姑姑说,这位沈宫主,他时男时女,或许是雌雄同体之身,又或是修炼了什么狐狸精的邪法,所以从前见过他的人里,有说他是精壮男人,有说他是美貌女子,而见过他的人多数都会被他的风情所迷惑,一见难忘,再见倾心,但谁也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他常戴着面具,也没人看清过他的脸。”风绮月脸上表情很八卦,“可是也有传言说他俊美无双,身长八尺,是九云州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江何:……这个描述怎么有点变态。 于是他迂回了一下,试图将陷入八卦的风绮月拉回来。 “然后呢?他为何要找赤焰花,还寻你们无衣教帮忙。” 风绮月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她,”她指了指沈清宵,撇撇嘴,低声说:“她就是那位沈宫主派来,监督我们找赤焰花的,她太严肃了,一点情面不讲,江何,你真的跟她成亲了?” 这种时候还不忘吐槽一下沈清宵,江何没忍住笑了。大概了解了无霜宫,他调头看向沈清宵,半信半疑。 他真的是无霜宫的堂主吗?他也总爱穿裙子,难道因为无霜宫宫主自己有异装癖,便命令全宫上下也要跟他一起穿女装,比如沈清宵? 江何摸摸下巴,想想就非常变态。 二人传音交谈,不过说话间频频看向沈清宵,沈清宵不会没留意到,心下有些许好奇。这两个人一直指他,偷偷在他背后说什么呢? ※※※※※※※※※※※※※※※※※※※※ 容容:我听说无霜宫宫主是个变态。 夫人:是的,他还经常试图家暴。 容容:真的吗?这么凶残? 夫人:没错,他现在就想动手了。 两章合一更新啦!夫人是真汉子!穿女装是有原因的,一开始是被逼的,后来是习惯性伪装,后面剧情会有解释,不是真的异装癖_(:зゝ∠)_ 第51章 风绮月扯扯江何衣袖, 扬起漂亮的笑脸, “江哥哥,我问你, 你觉得我好看还是圣使姐姐好看?” 江何一下被问懵了,怎么忽然又变脸了, 很快听见踩着落叶靠近的沙沙脚步声,他就明白过来了,想了下, 认真道:“他好看。” 风绮月笑容一僵,满心欢喜被泼了一盘冷水,幽幽怨怨瞪了江何一眼。正走到江何身后的沈清宵闻言顿住, 目光诧异,轻咳一声提醒二人, “这林子里有东西, 才刚入夜, 温度降得极快, 你们看, 树上都结了霜。” 经沈清宵一提醒,江何和风绮月也才发觉二人聊天的短短时间里林子里温度降得极快,二人纷纷站起来,听北风卷过干枯枝头,凉意森森。 沈清宵跟风绮月说:“风少教主, 劳烦你出去查探一下。” 他压根就没问风绮月的意见, 直接给人安排了, 风绮月不服气,“哪有人这样的,这么危险还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独自出去查探。” “若有危险,少教主大声呼救便是。”沈清宵不以为然。 “好好好,谁让我本来就是来帮圣使姐姐的呢。”风绮月不甘不愿答应他,路过江何时顺手拎走他怀里安睡的系统,吓得系统顿时炸毛。 “喵!” 系统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宿主,伸出小爪爪几欲崩溃,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总是要拆散它和宿主啊! 风绮月入了暗林,白雾浓重,很快二人便看不到了。 江何也觉得有些不妥,遂问道:“她一个人出去,不会有危险吗?” “林子里的东西不出来,或许有所忌讳,总得有个人诱它出来。”沈清宵看着他道,“反正你不能离开我,所以只能是她走。” “为何……” 刚要问为什么他不能去,要欺负一个小姑娘,沈清宵瞥他手腕一眼,江何立刻了然,放弃帮风绮月说话。 他跟沈清宵不能离开三丈远——真是个特别令人发指的事实。 江何很郁闷,却不知沈清宵盯着他看了看,凤眸略带三分笑意,笑问:“我好看,还是风绮月好看?” 刚不都说过了吗?虽然是看出风绮月故意气沈清宵的目的,他皮了一下不肯配合,就说沈清宵好看,现在又问,难道他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于是江何利落回答,“她好看。” 沈清宵当即黑了脸,“……” 他生气江何就满意了,呲牙笑出一口光洁白牙,“嘻嘻。” 沈清宵忽然觉得有点手痒。 “啊!” 暗林里传来风绮月的惊呼,二人面面相觑,俱是惊诧,才进去不过片刻,风绮月这么快就诱出那东西了? “走!”沈清宵斩钉截铁,持剑而去,江何也大步跟上。 拨开厚重雾气,林子深处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浓墨般的漆黑,没走出多远,二人就见到了风绮月,也见到了藏匿林子深处的东西。 那是一只通体灵光的巨大雪蛤,嘴巴鼓鼓的,正朝风绮月发起攻击,四周透着一股阴寒气息。 风绮月四下躲避,回头见沈清宵已经来了,手一甩将柳叶鞭缠在顶上粗壮树枝上,身形一晃便抱着系统跃到二人面前,拍着心口气喘吁吁。 “出……出来了。” “冰蟾雪蛤?” 江何好奇盯着不远处那只亮晶晶的,足有半人高的肥美雪蛤。 从表面来看,这只雪蛤不是活了很长,就是吃得太多,浑身是肉。但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存在于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灵药,属天级灵宝,看来地图上标记的红点就是它了。 不是赤焰花,沈清宵的表情很失望。 不过已经撞上了冰蟾雪蛤,就不是他们想不要就能走的。 冰蟾雪蛤显然不想放他们走,别看身体滚圆敦实,动作却格外轻盈,硬是追着风绮月而来,沈清宵兴致缺缺上前,朝身后二人摆手。 “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风绮月忙点头,一手抱着系统一手拽着江何退开,江何记着三丈距离,算了算,到了九米左右就不敢再动了。二人站在树下抱臂看热闹,要不是时机不对,周围冷飕飕的,天又太黑,江何还想抓把瓜子出来磕。 沈清宵果然不负众望,长剑一出鞘,打得相当激烈,雪蛤很快挂彩,连那颜色漂亮的表皮被剑锋划伤,流出浅蓝色的血液,倒不怎么腥臭,反而还有股说不清的淡淡冷香。 可被伤了后,它非但不退,还怒气冲冲地追着沈清宵继续打。 风绮月看得颇为吃惊,“她一出手就能轻而易举拿下这只冰蟾雪蛤,可这只雪蛤至少活了千年,可不弱……江哥哥,她到底什么底细?” 江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挠挠脸颊道:“他的确很厉害,至少也是合体后期的修为。” “啊?”风绮月惊呼出声,“那不是比我娘还厉害?” 江何不置与否。 远处雪蛤被狠狠殴打还不死心,树叶被剑气震落,片片翠绿如雪花般在眼前缓缓飘落,铺满一地。 比起那边凶悍的打斗,江何这边可谓是岁月静好。 没多久,沈清宵收回剑势,留了雪蛤一口气趴在地上。 雪蛤身体被打得越发鼓胀滚圆,雪蓝色的瞳仁狠狠瞪着人,虽然一身异色血液,也不难看出原本漂亮的一身雪白,一看就知道已经通灵成精,因为灵药的品级越高,品相就越好。 在江何眼里,冰蟾雪蛤本来就很稀罕,稀罕就等于值钱,想要,于是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沈清宵对冰蟾雪蛤无甚兴趣,皱眉利落甩去剑上血珠便收剑回鞘,而后很冷漠地低喃一句—— “浪费时间。” 江何嘴角一抽,先一步走过去。风绮月抱着系统跟上,满脸好奇地盯着沈清宵,觉得她还挺厉害的。 咕噜咕噜…… 一串声响自雪蛤肚子里发出,沈清宵完全没将这只雪蛤放在眼里,转身就走人,岂料他刚背过身的一瞬,那雪蛤口中朝他吐出了什么东西,幸亏沈清宵反应灵敏挥出一道剑气。 剑气与那东西相撞,轰隆一声,霎时浓重白雾铺天盖地,仿佛还试探着往外蔓延开来,带着浓浓的寒气,不到一息之间,已经扑至眼前。 江何也是一惊,快速将身后的风绮月一把推出数步,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那厚重白雾卷入其中…… 森森寒气笼罩了整个身体,似化作银针刺入体肤,如坠冰渊,江何不得不运气灵力御寒,白雾散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等他拨开雾气看清楚四周环境时,早已不在林中。 这是一个被层层厚重冰层覆盖的宽阔洞穴,光线明亮,中心则是一个散发着冰凉雾气的寒潭。 这个洞穴宛如冰川开凿而成,晶莹透亮,精致美妙,却冷如三九寒天,不像是人待的地方,越是靠近寒潭,越是透进骨头缝子的阴寒。 江何运起灵力御寒,还没搞清楚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就听见一串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回头一看,沈清宵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洞口前。 沈清宵面上没什么惊讶的神色,“别看了,跟我走。” 说完人就钻进了那个通道入口,江何看看腕上手环,还是追了上去。 这个冰洞有着大大小小许多通道,路线错综复杂,每个洞口每条通道都极为相似,都是白亮亮的冰面,冷幽幽的白光,凉丝丝的雾气。 二人一前一后在通道里走着,江何感觉他似乎一直在打转似的,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三岔道,算算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仍然没见到出路,于是他紧走两步到了沈清宵身边。 “这似乎是个阵法。” 沈清宵也看出来了,抿着颜色浅淡的薄唇道:“是我大意了。这只冰蟾雪蛤不只本身是天级灵宝,它似乎还守着另外一件灵宝,在最后关头才使出将我们困入它的洞府里,看来雾气未散之前,我们恐怕走不出去。” “还有另一件灵宝?”江何下意识去找系统,不过想起来系统被风绮月抱走了,风绮月应该也没有进来,他就自己拉开桌面地面查看。 地图显示这附近的确有一个红点,便是之前那只冰蟾雪蛤,不过仔细一看,要不是沈清宵提醒,江何真没发现这个红点比起其他的要更亮一些,恐怕真是两件灵宝凑在一块了。 “再过几个时辰,外头就该天亮了,届时雾气便会散去,既然暂时出不去,那便离寒潭远一些,那是整个冰洞里寒气最重的地方。”沈清宵哑声说着,步伐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江何道:“那只能先在这里等了。” 地图上红点离他们不算近,冰蟾雪蛤应该也没有进来,不过它之前已经伤得奄奄一息,风绮月应该不会有事,希望他出去的时候系统还在吧。 江何为系统默哀了一下,调头一看,沈清宵还直愣愣站在他面前,微低着头眉头紧蹙,一动不动。 江何便问:“还有事?” 沈清宵按了按额角,略有些迟钝地抬眸望向他,张了张口,“我……” 话还未说完,沈清宵忽地身形一晃,竟然直直倒下,离得太近,江何下意识将人扶住,看着怀里紧闭双眸浑身发抖的人,茫然得很。 “喂,沈清宵!你怎么了?” 怎么说倒就倒,脸色还突然变得特别难看,毫无血色,看起来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反差也太大,吓得江何差点没把人直接扔出去。 沈清宵晕过去一会儿,很快被晃醒,身体却抖得不像话,似乎还保留了一丝神智,眼睛睁开一条缝,又不堪重负缓缓阖上,眼皮子微微颤抖,素长十指紧紧攥着江何衣襟,捏得指节发白,还是忍不住要往他怀里钻。 “呃……好冷……” 江何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幅娇娇弱弱的样子是要搞什么? 他僵着身体将人扶到墙边坐下,沈清宵却一直抓着他衣服不肯松手,江何忍了忍,不耐烦伸手探向他额头,这一探,烫得他手下一震,莫非是发烧了?还是中了冰蟾雪蛤的寒气? 江何不清楚,不过至少知道了沈清宵不是在捉弄他。 见沈清宵这幅一直发抖,惨兮兮的样子,江何于心不忍,也就任由他往自己怀里汲取温暖。不过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看了看沈清宵惨白的脸,又看看自己腕上的手环…… 下一刻,江何手忙脚乱抓住沈清宵那双要扒他衣服往里探的手,真是没办法了,僵着脸道:“行了行了!别乱摸了,我就帮你这一回!” 虽然给他戴上手环限制自由的行为实在非常可恶,那也不能在这种鬼地方被沈清宵扒光了蹭呀! 江何决定暂时不计较旧账,握住沈清宵的手稍微调整下姿势,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便给他渡去灵力。 温暖的灵力自手心而上,丝丝缕缕缓慢汇入血脉,渐渐驱散被冰封四肢百骸的寒气,沈清宵因此安静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又挣扎起来。 江何皱眉,“干什么?”好心给他驱散寒气还不领情? 沈清宵倒不是这个意思,他被寒气冻得不太正常了,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得到灵力舒缓后是恢复了几分精神,凤眸却含着水雾,可怜兮兮看着江何,开口时失去伪装的嗓音里委屈之意呼之欲出,“我那里还冷……” 江何被震了一震,伸手摸到沈清宵脉上一探,果然是脉象紊乱,应是神志不清,这才松了口气,很配合地问沈清宵:“你哪里还冷?” 沈清宵蹙起眉头,十分娇弱,随后拉着江何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江何吓得手一抖,险些甩开,却被沈清宵握得死紧,牢牢按在小腹上。 “干什么啊你?”江何惊道,好端端地摸那里作甚?他对沈清宵的身体根本从头到尾都毫无兴趣好吗? “唔……不要走!”沈清宵低喘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似是非常难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只懂得紧扣江何手腕,委屈巴巴道:“我好冷。” “真的冷?”江何半信半疑,试探着重新将灵力渡过去。 沈清宵这次很听话,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体的颤栗也没那么厉害了。 这时江何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冷,是丹田里冷。 不过他的丹田里就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枯井,透着几分诡谲的气息,看不穿摸不透,江何的那一点灵力如滴水缓缓汇入,起不了多大作用,纵然如此,他的丹田也还是如久旱逢甘霖似的拼命汲取灵力,如饥似渴…… 等等,这不对! 江何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松不开了,身上的灵力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被吸取到沈清宵丹田里,似有一张锁紧紧扣住他的手,根本就挣扎不开。而这个罪魁祸首因为得了灵力缓解,已经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你……” 江何目瞪口呆,看看沈清宵睡着后格外无辜的苍白脸颊,心里宛如有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 江何郁闷了半个时辰,几欲气绝。 最终,身上灵力被吸取干净时,覆在沈清宵小腹上的手才得以松开,而沈清宵已然睡得熟透。 江何愤愤瞪了他许久,还是轻手轻脚将人从怀里挪开,让他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见他身上已有灵力护持,无甚不适,才扶着墙起身。 腿有些软,肩膀也有些酸麻,因为灵力都被吸光了,肩头又被沈清宵靠着枕了太久……江何揉着肩膀,无语望天,简直要气死了。 江何朝面前蜷缩成一团乖巧熟睡的沈清宵竖起中指,以此泄愤。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江何拖着腿挪开,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除下外袍轻轻盖在沈清宵身上,而后才慢慢挪到一丈之外靠墙坐下休息。 揉着发软的双腿,江何心想,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几个时辰过得并不快,江何囫囵歇了一阵,醒来时,一睁眼就见到沈清宵的脸,沈清宵已经清醒过来,看动作是要把江何的外袍给他盖上。 吓得江何浑身一抖,搓搓冷得僵硬的手臂直起身来。 “做什么?” 沈清宵脸色仍旧不太好,眉间透着一抹青白,不过精神不错,见人醒了,他直接把外袍递过去,“天亮了,阵法散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江何接过外袍,扶着墙站起来快速穿上,略有些提防。 沈清宵都看在眼里,静静站在一边,眼底略过一丝探究。 昨晚的事他还有一点印象,这里的寒气过重,他进来前又因轻敌中了冰蟾雪蛤的寒毒,所以勾出了丹田里的恶疾,来势汹汹,才失了神智。醒来后他唯一记得的是江何为他疗伤之事,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没想到江何的灵力真的能治疗他的恶疾,虽说没法让他好起来,但这已经令他非常欣喜了。 江何的灵力能缓解他的伤势,那他更不能让江何离开了。 思来想去,沈清宵缓缓态度,低声道:“昨晚谢谢你帮我疗伤。” 江何裹紧外袍,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在这种鬼地方里没有灵力御寒,谁也受不了,他没心思在这时跟沈清宵算账,摆手道:“先出去再说。” 沈清宵点头,但是站在原地没动。 江何茫然回头,“你又怎么了?” 语气很不耐烦,沈清宵却不气也不恼,朝他缓慢眨了下眼睛,神态非常自然,道:“我被寒气牵引出旧伤,身上没力气,走不动,你来。” 江何嘴角一抽,看着沈清宵朝他伸出来的一只手。又眨眼睛又招手的,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废了不少功夫,江何背着沈清宵在遍布冰霜的洞穴里找到出路。 走出山洞的那一刻,江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累死了。” 沈清宵抬手帮他擦擦额角冷汗,十分贤惠,“辛苦你了。” 如此温馨的场面,江何忍不住吐槽,“你真该减减肥了。” 从醒来就维持了许久好脾气的沈清宵听得一愣,“你是说我很重?” 江何反问:“你觉得呢?” 沈清宵垂眸思索须臾,略过这个话题,在他耳边认真道:“我觉得,我越来越无法离开你了,或许找到赤焰花后,我会考虑一下放过你。” 真是不应该可怜这个人的,江何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就不能老老实实道一声谢吗?昨晚帮他疗伤灵力都被他吸光了,沈清宵居然还想着要杀他? 跟沈清宵无法顺畅沟通,江何认命往外走,打算去找风绮月和系统,心下琢磨着要早点解开手环上的咒,离沈清宵这个祸害远远的! 出了山洞进了昨夜的林子,白日雾气退去后,冰蟾雪蛤的障眼法褪去,二人也就看清了这个林子的面貌。 这个林子不小,遍布着耐寒的白桦树,金灿灿的落叶铺了一地。 江何踩过金叶,曾试图联系系统,最终无果,似乎是离得远了,系统的信号也无法覆盖太大的范围。 或许是缘分,在白桦林里没走多久,二人便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一阵奇怪的声响,一道白影忽然跃出,随之传来几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冰蟾雪蛤在那!快追上它,不然它又要跑了!” 风绮月抱着怀里的狸花猫,急急指着远处快速闪过的一个白点。 冰蟾雪蛤被发现后逃窜得越发慌乱,不过由于受伤颇重,所过之处,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些浅蓝色的血印子,这便轻易暴露了它的行踪。 青衣少年赶到风绮月身边,也见着了那只伤重的冰蟾雪蛤,却不急着去追,而是回头看向身后那莲冠白衫,外罩天青雪纱的俊美青年。 “贺师兄,你看。” 贺稹点头,长袖一挥。 一道裹着赤焰的剑锋倏然现出,急速划破长空,直指冰蟾雪蛤,一击而中,冰蟾雪蛤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嘶吼,已被剑气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风绮月见状大喜,快步奔过去。 而眼睁睁看着冰蟾雪蛤突然出现,又突然倒在自己面前,衣摆还被溅了几滴雪蛤血的江何看着远处走来的几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望着远处那个正朝他们走过来,尚且还对他们茫然不觉的青衣少年,沈清宵凤眸中略过一道寒光,歪了歪头,靠在江何耳边轻声一笑。 “原来,你是为了顾云栈才来的。” 江何也是才看到风绮月身边的那个少年,乍一听这话,茫然眨眼,随后被这话里寒意惊醒,“……” 算了,完全不想解释。 ※※※※※※※※※※※※※※※※※※※※ 二合一,容容真的是靠实力单身了五百年_(:зゝ∠)_ 改个错字! 第52章 “江哥哥!圣使姐姐!” 风绮月见到他们二人, 兴奋奔过去, 怀里的小猫咪也是特别激动,“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们没事吧?” 顾云栈也是一惊,本来还让宋云找到人给他传个信, 没想到他先在宋云之前找到了江何,顿时心下一阵惊喜,可当见到他背着的人时, 神色相当复杂,怎么这个女人也在…… 贺稹叫他神色凝重,低声提醒, “顾师弟,你怎么了?” “无事。”顾云栈回神摇头, 随着贺稹一同跟上风绮月。 这缘分, 这么大个神境都能碰上……见几人快到跟前了, 江何颠了巅背上的人, “你下来。” 沈清宵双腿夹紧, 手臂也紧紧环住江何臂膀,“我不。” 猛一下勒着脖子,江何翻起白眼,气到几欲窒息,“你松一下手啊!”不下来就不下来, 要勒死人吗? 沈清宵的手果真松了松, 但还是趴在他背上, 夹紧那细瘦腰身死活不肯下来,还颇冷艳的哼了一声。 江何活动下脖子,无语至极,这家伙真是个极难伺候的主。 被众人遗忘的冰蟾雪蛤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口中咕噜一下吐出一颗明透雪白的珠子,环绕充沛灵气,浮在半空中,路过时风绮月被勾去心思,顺手捞起那颗珠子,放在手心好奇端详。 “这是什么东西呀?” 贺稹瞧了一眼,一身气度温文儒雅,笑容随和,看起来没什么架子,“这是月灵珠,未曾想这只冰蟾雪蛤腹中还藏了另一件天级灵宝。” 冰蟾雪蛤本就是传说中才有的天级灵宝,可以入药,而月灵珠据闻乃千年月华凝成,同样珍贵异常。 风绮月恍然,把月灵珠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手心凉丝丝的,像是拿着一块冰块,不过那珠子冷香幽幽,十分好闻,又灵光闪烁,小姑娘大多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玩意,风绮月也不例外,可还是把月灵珠递出去。 “冰蟾雪蛤是你抓住的,那这月灵珠也给你。”说到一半,风绮月忽然想起来什么,收回月灵珠道:“对了,这是我跟你们说过的之前打伤冰蟾雪蛤的江哥哥和姐姐,江哥哥,圣使姐姐,这是玄天宗的贺稹贺大哥。” 这里几乎没人不知道贺稹的名字,万法宫中三十六位驻宫仙使中年纪最小、资历最小、不过半百已臻至合体期的天才修士,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风绮月还是有分寸的,在江何和沈清宵出现之前,她半点没透露二人的信息,可贺稹还是道出了江何的身份。 “江城主。” 几人俱是一愣,连顾云栈都有些吃惊。 江何问:“你认识我?” 贺稹笑着拱手,“久仰大名。” 江何纳闷原主能有什么名声值得贺稹挂在嘴边的,贺稹又道:“这位,想必便是贵夫人吧?听风少教主的称呼,夫人是无霜宫中人?” 风绮月惊道:“这你也听得出来?” 贺稹笑道:“听闻无衣教向来与无霜宫交好,能让风少教主喊出圣使二字,不难猜出夫人在无霜宫中地位卓然。” 江何也觉得这个人堪称火眼金睛,真是一点细节都没错过。 沈清宵倒自然得很,趴在江何肩头,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 “无霜宫沈棠,见过贺仙使。” 这又是哪里来的新身份?江何撇撇嘴,帮他掩护,“夫人身中寒毒,身子不太好,失礼了,贺仙使莫怪。” “这是自然。”贺稹看着沈清宵有些惊讶,“原来夫人便是无霜宫的沈棠沈护法!以前常听师父说起沈护法,没想到这一回碰上真人了。” 江何皱眉,“很有名吗?” 沈清宵拍他肩膀,“闭嘴。” 江何:“……”问问都不行。 贺稹笑了笑,人家夫妻的小情趣他自然不会多事。 顾云栈还是非常不解,风绮月也莫名激动起来,举手道:“我娘说过的,沈棠是魔道实力排行前十的合体期大能,实力仅次于五位魔主之下,与玄阴教的左使并列第六。” 听起来很符合实际,江何点点头。顾云栈则眸中满是惊诧,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沈清宵,有些不可思议。 沈清宵没出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拧了江何手臂一把,顿时江何手一抖,想把人扔出去,沈清宵却牢牢趴在他背上,神情相当自然。 奈何沈清宵双腿夹得死紧,死活不愿意下来,江何只能继续背着他,见顾云栈一直看着他们,他也没法当看不见了,于是主动开口。 “阿聆也来了,好巧。” 顾云栈一声有容哥还没喊完,沈清宵就抢道:“是好巧。” 江何心道我没问你。 沈清宵立马作出一副虚弱模样,脑袋枕在江何肩头,嗓音绵软。 “夫君,我累了。” “那我们快些找个地方歇歇脚吧。”贺稹表现的特别体贴。 几人都没意见。 风绮月才想起来边上的冰蟾雪蛤和月灵珠,又把月灵珠递出去,“贺仙使,这月灵珠还是给你吧。” “这多不好意思。”贺稹正直道:“冰蟾雪蛤是江城主和沈护法的机遇,也是他们先前重伤,我不过捡了个便宜,这月灵珠可万万收不得。” 风绮月又看向沈清宵,一脸茫然。 好东西还没人要,江何心痒痒。不知沈清宵是不是难得读懂他心思一回,扯扯他衣衫道:“收下吧。” 不过江何没法空出手来,沈清宵只能自己接过月灵珠,白白承下这份情,他看看贺稹,缓缓说道:“贺仙使不要月灵珠,可这冰蟾雪蛤到底是你拿下,贺仙使无需再推脱了。” 贺稹欣然接受。 分赃均匀,等贺稹将冰蟾雪蛤收入宠物袋后,沈清宵又扯了扯江何衣衫,让他准备走人。 江何长出口气,认命当牛做马。 这时沈清宵又在他耳边说:“走远点,离寒潭远点。” 至于这个怕冷吗?江何撇撇嘴,没搭理风绮月怀里朝他伸出爪子以表十分想念宿主的系统,看看地图上最近的红点,先一步朝那方向走了。 几人一一跟上,贺稹走在最末,目光在沈清宵和江何身上紧锁,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江城主这个人,他上一世见过的。 那一次,是在北海神境关闭后,他那次没去,但听闻玄天宗中一名弟子得了一株赤焰花,正巧那时师父练功出岔,受体内变异冰灵根的影响,体内寒气极重,受了不少苦,为此贺稹亲自去找过那名弟子,希望他能让出赤焰花,不曾想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锁阳仙城的城主在玄天宗弟子手下换走了赤焰花,贺稹等到江城主走后出去时,那名弟子被吓得扑通跪地,磕头求饶。 贺稹从他口中知道这位江城主的身份,也没有为难偷偷将赤焰花卖出去的玄天宗弟子,只是从那之后,他对这位江城主有了一些印象。 却不知这一世见到的江城主,先是比上一世早上许多除去了江钰,还同那几近隐世般的无霜宫右护法在一起,成了夫妻……真是有意思。 贺稹一双笑眼微微弯起。 几人一块上路,将近天黑时,才找到一处山洞休息。路上不是没有地方可以休息,但也没人提出质疑。 贺稹显然对‘沈棠’这个人非常感兴趣,没半点要走的意思,而顾云栈与他同行,自然也不会走。 其实从进神境的头一天,顾云栈就碰上了贺稹,他对前世的这位贺大师兄也有一些印象。 前世他受了江有容一剑,本来已是绝望至极,没想过还能有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那一次,他被一个神秘人救了,那人授他剑法,还帮他医治好了灵根上的恶疾,虽然没有拜师,但顾云栈早已自觉将他当作师尊。 师尊性情冷清,常戴一张面具,严谨少话,顾云栈自认没能将他的剑道学够三成,但家仇未报,他只能同师尊告辞。随后出了那个居住了将近一年的山谷,他便遇上了玄天宗药阁的一位长老,正巧那长老与他父母是少时挚交,便破例将他带入玄天宗,他在玄天宗药阁待了四年,自然见过贺稹。 而上一世,贺稹也见过顾云栈数次,他这次甚至主动提出与顾云栈同行,因为他发觉前世的这个小师弟有点意思,毕竟他是已被灭门的玉衡宫中唯一传人,或许还身负昆仑之晶,贺稹自然而然对他多留意几分。 二人都是重生回来的,都有上一世的记忆,也都清楚一切轨迹与上一世截然不同,不过谁都没有主动说出真相,一路上你瞒我瞒互相猜疑。 歇脚的山洞并不深,宽敞的洞口往里一拐弯还有个小石室,是个死穴。 江何终于卸下沈清宵,把人放到石室里,自己也累得就地坐下。 此时山洞口处正燃起一个小小火堆,贺稹正笑吟吟地同风绮月、顾云栈几人说着话,气氛融洽。 沈清宵皱着眉动动手臂,因为江何刚放他下来时有一点急,他手臂碰到了粗砺坚硬的山壁上,不太舒服。 沈清宵需要静养,几人便自觉离他远一些,特意让他和江何进山洞里面的石室休息,很有眼色。 不过江何不愿意同他待在一块,沈清宵是清楚的,这时见江何在外头抱进来一些贺稹他们捡来的干枯树枝,燃起一个小火堆取暖后,也没半点要出去的意思,沈清宵就奇怪了。 “你不出去?” 江何无语望他,“我待在这里也不行吗?”简直也太过分了吧,连一起待在一个山洞里都看不顺眼吗? 看人误会了,沈清宵直言道:“我以为你会跟顾云栈有话说,毕竟你是为他而来的。”江何闻言非常想反驳。沈清宵又理所当然道:“哪怕不提顾云栈,还有一夜不见的风绮月,还有贺稹,你难道就不想结交他吗?” 江何纳闷,“我为何要结交他?” 沈清宵问:“你对他有意见?”如果不是,没人不想结交贺稹。 江何拿着枯枝剔了剔火堆,撇嘴不语。他看人从来不会看走眼,贺稹看似随和温雅,实则就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什么的,眯眯眼都是怪物。他才不去找贺稹,更何况这个人也是重生的,了解前世许多事情,还知道他,他自然是少说少错,索性离人远点。 没等到回答,沈清宵捡起地上一根枯枝戳戳江何,“说话。” 江何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烦。” “你现在嫌弃我了?”沈清宵道:“也是,之前你三番五次试图勾引我,利用我,那是因为我当时还有利用价值,可以帮你,现在看我没用了,你大可不必理会我,但你居然没去找顾云栈,莫非你跟他闹矛盾了?” 江何扶额道:“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吗。”沈清宵笑了笑,神色颇有些阴冷,“我方才还在想,你要是敢去找他,我现在就走。” 江何呆滞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里‘渣男出墙找小三气得正房出走’的既视感不要太强。 沈清宵看着他笑,“我要是走了,你受得了吗?” 江何:“……” “你离不开我。”沈清宵看着他腕上的手环,一双冷傲凤眸中,眼底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得意。 江何差点忘了这茬,相当郁闷,“你还有脸提?” 沈清宵不以为然,朝他招手,“别理我太远了,过来。” 也不是很远,江何看看距离,他把沈清宵扔到这个石室角落里,自己就跑到隔了几步的火堆对面。 见他不动,沈清宵慢慢收起笑容,“真不过来?” 江何不甘不愿,“干什么?” 沈清宵幽幽叹息,伸出的五指微微收拢,霎时间,手上出现一条链子,覆着一层灵力,在他手中蔓延开来,一瞬间便到了江何面前。 而后手腕一紧,江何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已经扑到了沈清宵面前,跪趴姿势颇为狼狈。 “这是什么!?” 手环上缀着的灵力链子一直连到沈清宵手里,在江何问话的时候,链子慢慢化作虚无消失,沈清宵稍稍直起身来,扣住江何手腕。 “别白费力气了,这不是普通的灵器,这天罡锁是我专门找人为你打造的,非但不能离开我三丈,即便走远了,我也能马上把你拉回来。”沈清宵目光微冷,“谁让你骗了我,我之前一直想要你为之付出代价来着。” 江何挣开他爬起来,深吸口气,“沈清宵,你就不怕贺稹知道你并非什么沈棠吗?你解开手环,我保证我绝不逃走,也会一直帮你隐瞒。” 沈清宵挑眉,“你怎么断定我不是沈棠?” 江何冷笑,“我看你更像传闻中的无霜宫宫主沈矜。” 沈清宵愣了下,问:“传闻中的沈矜,是什么样的?” 江何道:“不男不女的变态……你!” 话未说完,手环上灵光闪烁,猛地收紧,顿时右手五指一阵无力,江何的脖子也被一只手狠狠扣住。疼是不疼,但难以呼吸的感觉并不好受。 沈清宵将人拉到面前来,咬牙道:“谁跟你说的这些?江何,我警告你,留着你的命我已经是大发慈悲,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江何咳嗽几声,忍不住笑起来。 山洞深处的动静不大,并未惊扰外面几人。因为二人都有些压抑,担忧外头的贺稹会有所察觉,他的修为相当高,沈清宵也在忌讳他。 沈清宵见他一直咳嗽,憋得满脸通红,像是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将手环恢复原状,扼在江何脖子上的手也松了松,面上还是阴云密布。 “你笑什么?” 江何缓了口气,笑道:“你这么激动,莫非你真的就是沈矜?” 沈清宵皱眉,“你辱骂我家宫主,我为何不能生气?” 江何哂笑,别开脸没有说话,但戴着手环的右手却按在沈清宵手腕上,一圈青紫格外明显,沈清宵也看见了,眸中一怔,眉头倏然皱起。 正要召出敖景,不料沈清宵忽然松手,江何神色怔怔。 沈清宵垂眸沉默须臾,竟然低头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过激动了,江何,你疼不疼?” 他将手伸到江何右手上,试图碰他,江何赶紧撒手,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沈清宵,“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打一巴掌然后问人疼不疼?” 沈清宵抿了抿唇,不顾挣扎握上江何右手,目光幽幽,微微蹙起的眉间尽是苍白憔悴,他软声说:“江何,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突然变脸一定有鬼。江何吃过亏并不信他,不过手挣不开,还被沈清宵强硬带到小腹上,按着他的手掌贴上去,江何惊得瞪大眼睛。 “我疼。”沈清宵说。 “疼死活该!”江何怒道。 感情沈清宵这是又病发了,所以才跟他服软,这个人简直太没皮没脸了,还记得自己刚才做过什么吗?他脖子上、手腕上的淤痕还在呢! 沈清宵眸光盈盈,看着他道:“我疼不死的,因为有你在啊。” 江何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使劲挣扎,自然没挣开,沈清宵的手力气特别大,手心凉凉的,隔着几层衣衫的小腹上却烫得厉害。 沈清宵眨了下眼睛,“给我一点灵力。” 江何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笑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昨晚用灵力给我疗伤,效用不错。”沈清宵看着他道:“我疼啊,你再给我一点灵力就好了。” 要不说沈清宵是魔道上的人,平时伪装得再好,再温柔随和,几度见识到他暴怒时的真面目的江何已经不会再可怜他了,遂别开脸。 “你如何与我无关。”说完,江何睁大眼睛看向沈清宵,表情很是吃惊,“等等!你记得昨晚的事?” 沈清宵点头,装得一脸纯良。 江何也是没脾气了,“昨晚还哭哭啼啼喊冷喊疼,白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这两幅面孔转变得真是自然。” 哭哭啼啼是过于夸张,沈清宵也没有反驳,也不是适时服软,他还理直气壮道:“人在痛苦的时候自然有所不同,况且我昨晚忍了太久,疼得昏过头了。江何,我现在也难受,你给我一点灵力,快点!不然我疼死了,你就要一辈子背着我的尸体了。” 江何又懵了,“为什么我要一辈子背着你的尸体?” “因为你离不开我啊,江何,天罡锁你是解不开的。” 看沈清宵一脸的得意,江何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早知道这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问他做什么? 沈清宵催促道:“给我。” 江何忍无可忍,“我没灵力了,昨晚就被你吸光了!” 沈清宵不信,盯着他丹田看,“歇了一天,应该恢复了。” 要不是看他脸色真的惨白如金纸,痛苦不像是演出来的,江何见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想直接打死他得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呢? “你当我是什么?昨晚都被你榨干了,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吗?” 正巧这时系统从风绮月怀里钻出来,踱着猫步走到山洞拐角处,便听见江何这句话,顿时脚步停驻,目瞪口呆,才一个晚上不在,宿主和沈清宵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系统呆滞半晌,不死心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嘶! 系统倒抽一口冷气,隔得不太远,所以它清楚地看到沈清宵靠进江何怀里,两具身体缠绵在一起,隐入被凹凸不平的山壁遮掩的阴影里。 系统瞠目结舌,最后僵着身体回到风绮月身边。算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宿主比较好。 “给我!” 沈清宵紧抱着江何不撒手,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人至极,怎么都扯不下来,另一手还扣着江何的手腕扣在他小腹上,俨然是不达目的不肯松手。 江何哭笑不得,伸手将他的脸推开,漂亮的一张脸便被挤到变形。 沈清宵皱了皱眉头,跟他说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个屁分寸!”昨晚才刚吃了亏,江何清楚自己这具身体没恢复多少灵力,况且重要的不是他的灵力,而是他给沈清宵疗伤的功法。 沈清宵将脑袋贴在他肩头上,耍赖道:“你不给我,我就不松手,然后叫大家进来看看你与我是如何苟且的,你看顾云栈会不会生气?” “你拿这种事情威胁我?”江何不可置信,而且被人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做跟顾云栈又有什么关系? 沈清宵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江何发誓,沈清宵绝对是他五百年生涯里见过最最最烦的一个人!实在是被磨得没办法了,他只好运起仅剩不多的灵力,缓缓渡过去。 沈清宵这才消停些,安静靠在他怀里,“早这样不就好了。” 江何又觉得很没有面子,边渡灵力帮他疗伤,边道:“丹田那么重要的地方,你就不怕我趁机伤你?” “你不会的。”沈清宵微眯起双眼,舒服得发出一声叹息,“虽然不知为何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是不会杀我的。” “你哪来的自信?”江何嗤之以鼻,也不承认自己演技不好,于是便问:“我以前什么样,有区别吗?” “你以前是个自私至极的精明人,我若没有利用价值,管我是不是无霜宫右护法,你都不会搭理我,现在吗?”沈清宵笑了一声,没了后话。 说着就突然没了下面真是非常令人捉急,江何看看埋在肩头上的脑袋,差点没让沈清宵的簪子戳破脸,赶紧挪开视线,接着问:“现在怎么了?” “问这么多做什么?”沈清宵扣在他腕上的手紧了紧,半阖的凤眸里暗藏有几分不甘,但忍着没有爆发。 不说拉倒。江何闷哼一声,运起功法将更多灵力渡过去。 “嗯……” 沈清宵忽然叫了一声,急促沙哑,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 吓得江何手一抖,沈清宵也睁大眼睛,随后紧抿着唇。 “你……”叫什么叫? 江何耳尖爬上一抹红晕。 火堆里响起一阵阵细小的噼里啪啦炸开火花的声响,从沈清宵叫了那一声之后,气氛就不太对。 沈清宵咬牙切齿,羞耻至极,还以为江何是故意的,羞愤的怒火蹭一下便上来了。一大股灵力毫无防备的冲进丹田里,抚慰着满目疮痍的丹田深处,舒服得他不由自主就…… 只不过当他抬头看到江何的脸,见他比自己还不自然,眼睛刻意移开望向别处不说,耳尖还红了,沈清宵就知道自己误会了,顿感新奇。 过了片刻,江何又听见一声低吟。 “嗯……好舒服……” 沙哑喘息传入耳畔,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晃人心神。 湿热的气息打在耳廓,感觉到沈清宵微微发烫的脸颊在脖颈处轻蹭,江何面上顿时一僵,浑身紧绷如木头,心跳得也快了几分。靠,疗伤而已,这个神经病居然还叫上了…… ※※※※※※※※※※※※※※※※※※※※ 噫……忘了要说啥了_(:зゝ∠)_ 捉虫 第53章 可惜沈清宵还没叫几下, 江何的灵力就没了, 他愣了下,抬头看向江何, 一脸茫然,“怎么停了?” 江何语气幽幽, “都跟你说过了,我没灵力了。” 沈清宵眉头一皱,毫不留情把人推开, 一点不见适才的黏人,摸着小腹道:“这么快?真是没用。” 江何:“……劝你自己调息一下,反正我现在是没灵力了。” 沈清宵盘腿坐好, 阖上双眼专心调息,身上灵力流转。 江何自觉退到一边去, 靠在山壁上长出口气, 丹田内空空如也, 灵力透支导致浑身无力疲惫, 再看沈清宵在调息过程中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透出几分红润, 精神恢复极快,相对比下,江何脸上怨念颇重,低声嘀咕。 “用完就扔,简直了……” 半柱香后。 “呼。” 沈清宵吐出一口浊气, 缓缓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眸, 眉目间仍有些病态, 不过身上已经好多了,于是看向江何时也多了几分满意。 “再有三五日,我的伤势就能安稳些,这几天还得你继续帮我疗伤。” 江何蹲在火堆前搓手烤火,没好气道:“做不到。我灵力早就透支了,天天给你疗伤,那得是要我命。” 沈清宵丝毫不在意,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轮不到你拒绝。” “……”烦人。 沈清宵对上江何幽怨的目光道:“不然我现在就要你命。” 说实话,江何不怕任何人的威胁,不过他懒得跟沈清宵计较,因为此人脑回路清奇,无法沟通,搭理他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江何选择沉默不语。 山洞外风声缓缓,夜深了,贺稹几人早就安静下来,不是在休息就是在打坐修炼,山洞里回荡着火花炸开的声音,噼里啪啦很是清脆。 沈清宵适才调息过,精神好得很,奈何太安静了,没人搭理他,他就抬腿踢了踢江何屁股。江何迅速捂住屁股回头,一脸烦躁地瞪向他。 沈清宵就喜欢看他这样,嘴角一勾,带着几分邪气。 “你就不问问我到底得了什么怪病,又或是什么伤吗?” 江何莫名其妙,“我干嘛要问?” 想想也是,沈清宵若有所思道:“你这个人,还挺识时务的……”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其实想说,江何这个人,几度对他示好,可又从未忘记过与他保持距离,从不过问他的私事。一如他明明就在自己面前,而沈清宵却有种与他仿佛隔着几重山的错觉,雾里看花,自是看不穿。 因为灵力透支,在深夜里感到寒冷,江何老老实实蹲在火堆前烤火,只留给沈清宵一个可怜兮兮的后背。 沈清宵凤眸微眯起,低声一笑,“早些睡吧,养好精神,明日我若再病发,还需要你的灵力治疗。” 江何呵呵笑道:“如果不用背着你的话,我一定能很快恢复体力的。” 沈清宵利落摇头,“不行,我病了,你就得背我,还要帮我疗伤。” 江何翻了个白眼,我欠你的? 这种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沈清宵的视线,他想了下,揪住江何后衣领一把将人拽到面前,快速将人脑袋按在腿上,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 “喂!”江何惊呼一声,挣扎着要起来,“你又闹什么?” “我哪有闹?”沈清宵强硬压着将人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微凉的手掌覆上江何眼睛,眼前立时一片黑暗。 江何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扒他的手,沈清宵不为所动,且认真道:“我只是想让你睡觉而已。” 江何气道:“我要睡不会自己睡吗?还用得着你哄?” 沈清宵不肯松手,自认为好脾气道:“可我见你一直没有要睡的意思,这样不好,你得好好休息,灵力才能尽快恢复过来。你别动了,就这么睡,听我的话乖乖闭眼,方才你一直蹲在那边,看起来可怜死了。” 你才可怜死了!江何简直欲哭无泪,他根本就不想枕在沈清宵腿上睡觉好吗?一肚子火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憋的慌,最重要的是…… 江何又拼命挣扎起来,沈清宵无奈叹气,“我是为你好,你好了,我才能好,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就这样睡一觉,有这么难为情?” 是非常非常非常难为情好不好? 江何咬牙切齿,努力扒着沈清宵的手,含泪怒斥道:“你快松手,我后背磕到石子了!” 沈清宵:“……” 不知何时系统给江何设的屏蔽痛觉居然失效了,刚才被沈清宵拉着躺到地上被石子磕到后背时江何才想起来,屏蔽痛觉其实是有时限的! 看来下次必须要让系统开个永久性的屏蔽才行! 沈清宵手一松,江何立马跳起来,摸着后背倒吸冷气。 石子没摸到,尖锐的疼痛一直刺激着大脑,不用看就知道肯定磕破皮了。江何揉揉被磕到的地方,苦逼极了。 沈清宵坐在地上看他疼到直跳脚,没忍住笑出声,“噗。” 笑个屁!江何愤而离去,“我出去睡,你离我远点!” 沈清宵有些措然不及,眼睁睁看着人跑出去后,还是忍不住笑。 天一亮,几人都起了来,商量了下,江何便抱着系统进来找沈清宵。 昨晚半夜把系统从梦里吵醒,又给屏蔽了三个月的痛觉,别说是背上那点小创伤,就是沈清宵现在催动天罡锁,江何也完全不在乎。 “贺稹说要与我们同行。”江何一五一十告诉沈清宵。 沈清宵拿来骗贺稹的身份不知真假,不过风绮月本来就是听他的,没法做主,而贺稹显然也不认为江何能做主,于是笑眯眯让他进来请沈清宵。 原本还在打坐调息的沈清宵便停了下来,望了眼江何身后泄露进来的光线,微眯起双眸。 “顾云栈是与他一起吧?” 江何警惕抱紧系统,“是。” 沈清宵长出口气,起身看向江何:“你想跟他一起走?” 就知道没好话,江何转身出去,“你自己跟他说吧。” 又发脾气了?沈清宵看着江何的背影,略沉思一下,似乎上一次被他拒绝后,江何就是这幅样子,爱答不理的,还挺小气的,但人不坏。 沈清宵拍拍沾上灰尘的裙摆出去时,贺稹几人果然早在等着他了。 贺稹开门见山道:“看来沈护法昨夜休息得很好,想必江城主已经同沈护法说了,不知沈护法意下如何?” 在人前,沈清宵素来是一派高冷姿态,“贺仙使也想要赤焰花?” 贺稹笑容一顿,也如实相告,“既然来了北海神境,我想大家应该都是来寻赤焰花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那些人之所以得到消息奔赴而来的根本原因就是贺稹,他不将消息泄露出去,没人会提前知道这里有赤焰花,当然重生的顾云栈除外。 贺稹又道:“若能与沈护法同行,你我强强联手,或许能更快寻到赤焰花,不管将来如何,沈护法总不希望让其他人捷足先登吧?” 沈清宵问:“那找到了赤焰花呢?” 贺稹笑道:“沈护法认为如何?” 沈清宵道:“各凭本事。” 贺稹赞成,“好,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看这机缘最后会花落谁家。” 这种事情两个大佬决定就好,江何几人压根没开口的机会,见在他们商量,江何还抱着系统意图先走一步,不料没走出多远,就被沈清宵喊住。 “夫君,你来。” 又是这话,江何神色如丧考妣,缓缓转过身来。 沈清宵非常冷艳,跟贺稹说话不超过三句,回头就朝江何招手,不再搭理贺稹,仿佛目空一切,只朝江何伸出手,命令道:“背我。” 江何:“……”不干! 最后还是抛弃系统,背起了沈清宵。 走出林子后,贺稹取出一件法器,是一颗琉璃灵珠,能感应到灵宝的存在,可以说是高配版寻宝雷达,还是高级法器,江何有些蠢蠢欲动。 贺稹查到的灵宝方向跟江何地图上的方向一致,应该是同一件,故而江何便没有开口,一路紧跟在队伍里。 走着走着,沈清宵在众目睽睽下帮他擦汗,“夫君,累不累?” 他一开口,几人必须移开视线,人家夫妻间的亲密举动看那么多做什么。 江何无语凝噎,不肯配合。 沈清宵想了下,故意在他耳边威胁—— “我平生最恨人骗我,所以江何,在你履行承诺替我找到赤焰花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如意的。” 看看,这就是无霜宫的魔修! 江何手一松,沈清宵险些摔下去,幸好及时夹紧江何腰杆,跟八爪章鱼似的紧紧攀附在江何背上。 简直就是吸盘精!江何腹诽。 顾云栈一回头,正好见到江何身形一晃,似要摔倒,便问:“有容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沈清宵和江何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也吓了顾云栈一跳,江何稳了稳脚步,挤出一个微笑。 “我没事。” 沈清宵压着嗓子接腔道:“我与夫君闹着玩呢。” 顾云栈眉头一皱,显然很不想听,同江何强颜欢笑几句,便快走几步到了前头去,同风绮月说起话来。 这下肯定是伤到了少年的心,江何一下收获了一大波仇恨值,心下直喊冤枉,于是低声跟沈清宵道:“你别闹了,我帮你找就是了。” “你早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沈清宵靠在他耳边,嗓音压得很低,看看走在前头的青衣少年,又多了一句嘴,“怎么,心疼顾云栈了?” 江何望天长叹,“你是不是很无聊?” 沈清宵笑了笑,“也不是,我有话跟你说。” 大概是因为沈清宵故意作出和江何亲昵的举动,导致几人都刻意同他们拉开距离,远远走在前头。 沈清宵这才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些时候找个时机,带上风绮月偷偷离开,我信不过贺稹。” 信不过刚才还答应他同行。江何腹诽完,随口应下。 沈清宵又拍拍他肩头,警告道:“不准告诉顾云栈。” 江何无语凝噎。要解释多少遍他跟顾云栈完全没关系? 既然解释没用,江何停下脚步,非常认真地说出自己一直很想跟沈清宵说的话,道:“你下来。” 沈清宵继续耍赖,趴在他肩头一动不动,“我不。” …… 贺稹确定最近的宝物不在此地,便召出飞行法器,省去大家赶路的时间,沈清宵不得不下地。 江何扔下人迅速离他一丈远,顺手捞走了风绮月怀里的系统,一人一系统终于等来了相聚的机会。 在这个北海神境里,由于历经千年才开启一次,里头的宝物不会少,寻常秘境大多只有一两件天级灵宝,顶多出来一个神级灵宝,可这个神境却有十五六件灵宝,光是数量就是十几个秘境叠加起来的,空间也是极大。 飞舟越过丛林江河,或许底下正有着其他修士经过,而云端之上,贺稹正在密切留意着灵宝的方位。 “有容哥。” 江何撸着系统,身后少年忽然走近,他吓得拍拍心口。 “是阿聆啊。” 顾云栈轻轻颔首,回头望了一眼沈清宵,他就在不远处,看着贺稹手里的灵珠,不时分神看看江何,正巧和顾云栈视线撞上,凤眸微冷。 又是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顾云栈皱起眉头,走到江何身边背对着沈清宵,当他完全不存在。 “有容哥,自从锁阳仙城一别,我们许久未见了。”自从那一天后,这还是他再见后头一次跟江何说这么多话。少年暗藏期盼的目光映入江何眼底,唇角笑意也有几分勉强,“有容哥,我能不能问你,你当时为何要走?” 江何揉揉系统,神情自若道:“阿聆,锁阳仙城已经没了,江钰也没了,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 “有容哥有什么苦衷吗?” 自从江何杀了江钰后,先前被顾云栈暂时抛却脑后的一个想法又不受控制的浮现心头,他固执望进江何眼底,想要看出来他到底是不是上一世的江有容,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如果不是,他为何变化这么大? 如果是……顾云栈不可遏制忆起前世的一剑之仇,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剑杀了他! 江何却顾左右而言他,“阿聆,你来北海神境也是为了赤焰花吗?” 这次是为了确定,顾云栈要的话,他就必须要跟沈清宵抢了。 顾云栈道:“我自然也想要,我不想骗你,我现在非常需要赤焰花来完成一件事,但我也知道,以我的能力很难夺得。” 江何深吸口气,沉吟点头。明白了,必须要抢了。 顾云栈又不死心问:“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江何回神,表情茫然,“什么?” 宛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所有紧张不安都变得格外多余,顾云栈深吸口气,却压不住心下的恨,哑声道:“有容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 “夫君,你来。” 顾云栈的话突然被打断,不必多想,一听就知道是沈清宵。 江何颇为头疼,朝顾云栈摆手,“阿聆等会儿,我先过去看看。” 又一次被扔下,顾云栈将‘昆仑之晶’这四个字咽下去,连心头不断涌上的,想问问他这一世为何不杀他了的念头都被沈清宵打断,他怨念不小,紧捏拳头看着朝沈清宵走去的江何背影,气到一下刷了好几百仇恨值。 江何浑然不觉,走到沈清宵面前,问他:“做什么?” 沈清宵偏头看向贺稹手里的灵珠。 贺稹笑了笑,主动解释道:“这附近应当是有一件灵宝,但位置不太确切,方才我同沈护法商量是否下去寻找时,发觉底下有些状况。” “什么状况?” 顾云栈和风绮月也走了过来。 贺稹摇头,“底下有灵力波动,约莫是阵法,或是有道友提前我们一步来了这里,发现了什么。” 如果已经有人先来了,他们现在去抢,似乎有些不道义,正道便是最忌讳夺宝杀人这种事情。不过江何从来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在他过往的经验里是见者有份。而沈清宵早就说明了,见到灵宝,自然是各凭本事。 于是沈清宵断然道:“下去看看。” 贺稹和顾云栈相视一眼,最终笑着点头,“好。” 飞舟落地,几人进了那片枯林,远远便听见了打斗声,也清晰感觉到了远处的灵力流动,非常强烈。 贺稹收起飞舟,“大家小心。” 几人点头。 风绮月主动抱走了江何怀里的系统,先一步跟在贺稹后头,顾云栈目光复杂看看江何,也转身跟上。江何已经习惯了要背起沈清宵的重任,正弯下腰时,却见身边那穿着一袭曼妙红裙的家伙已经越过自己往前走了。 江何愣住了,一动不动,走在前头的沈清宵便回头催他。 “夫君,快来。” 在外人面前倒是装得贤惠。不用他背也好,江何还乐得自在。 这一片枯叶林透着一股枯败的气息,土壤泛黑,遍地枯黄,不见一丝生机,若不是有地图作证,江何也不相信这里会是藏宝的地方。 远处的打斗声很是激烈,伴着惨叫声,越是靠近,便听得越清晰,不过还未见到人,贺稹便停了下来,抬手示意身后几人不再前进。 “贺师兄,怎么了?”顾云栈问。 贺稹摇头,沉吟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在动?” 其实地面一直有着轻微震动,不过由于前头有人打斗,几人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灵力波动的原因,殃及池鱼。 现在听贺稹一提醒,沈清宵也察觉出一丝不对,侧耳听了听,脸色忽然大变,“是不对……小心!” 他话音刚落下,地面便轰然裂开来,几人俱是猝然不及。 地裂这种事情哪里算的清楚,脚下地面裂开的速度快速闪电。 等几人察觉时,整片林子的地面已经龟裂开来,急速往下陷落,又像是一双大手狠狠拉扯着,一道深渊由小变大,将林子两边分隔开来。 隐约间,深渊之下的地底深处似乎略过什么东西,白光极度刺眼,一闪而过,却给江何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突然裂开的地底下竟然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就连沈清宵和贺稹也是艰难才稳住身形,其他修为较低的几人便没他们这么好运了。 “江哥哥!” 风绮月竟是失足掉下深渊,惊慌求救,可慌忙中谁也顾不上谁,而顾云栈离她最近,便下意识拉住她。 江何正分出神识去探究底下那一闪而过的白光,被风绮月这一声分去心神,那道不断裂开的深渊竟快速蔓延到他脚下那片土地,不过转眼已然裂开,他脚下一空,紧接着就被地下那股强大吸力吸得直直往下跌落深渊! 这一瞬间也轮不到江何想出什么法子自救,连他自己也要放弃挣扎时,手腕忽地一紧,竟停下坠落,江何抬头望了一眼,顿时错愕不止。 一根灵力所化的链子从他右手上的天罡锁上伸延而上,另一端,则是握在还在地面上的沈清宵手里。 沈清宵咬牙一拉,人便上来了。 重新踩在地面上,虽说还有余震,江何也是心有余悸,回头一看,除了贺稹和沈清宵,风绮月和顾云栈都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掉了下去。 地动已经稍缓些许,所幸地面也不再往下凹陷,深渊还在往外蔓延,如一尾正吐着鲜红信子的蟒蛇,势不可挡,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贺稹正站在足有一丈宽的深渊对面,朝他们喊道:“你们没事吧?” 江何摇头,余光瞥见手上抓着一片红衣,才发觉自己居然被沈清宵揽在怀里,简直要吓尿! 他正要推开人,忽然发现这地陷的状况不太一样。 脚边不远就是他刚才掉下去的那个宽长深渊,与其他地方的地陷不同,这片林子哪怕是地陷,如他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方,也不过是凹陷出几个深坑,而这道深渊却看不见底。 想起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白光,江何醍醐灌顶,扯扯沈清宵衣袖,笑道:“我们也下去看看。” 沈清宵不解,“要去找你的顾云栈?” 江何嘴角一抽,懒得解释,推开他径直往下跳去。 沈清宵见状大惊,那灵力链子再度现出,连到江何手中的天罡锁,把人吊在深渊下不远。 可江何非但不配合上来,还拽了一把,似乎要把沈清宵也拉下去。 像是某种暗示,但沈清宵没想太多,也跟着跳了下去。 深渊之下是漫无天日的黑雾,昏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江何只感觉到手腕上的天罡锁一直被拉得很紧,看不见另一端,也莫名觉得安心。 那一片黑雾其实也只是氤氲在深渊之上,穿过之后,底下竟是一片刺眼白光,江何下意识紧闭双眼,下一刻便掉进了温热的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幸亏水不深,江何很快浮出水面,拨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眼前一黑,随后特别倒霉的被一道天降物体重新砸进了水潭里。 江何没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天降祸害这种事简直不能更倒霉! 他在清透的水面下难以呼吸,被呛得猛咳嗽,正要呼吸不过来时,似是幻听一般,一串链子晃动的叮铃声响传入耳畔,紧接着手腕一紧…… 下一瞬,江何便被拽着破开水面,再度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咳咳……” 江何咳嗽半天,才把呛到喉咙里的水咳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忍无可忍地吐槽道:“你下次,咳咳……能不能快一点,我都要被淹死了!” 沈清宵拖着他游到水潭边,将人放到岸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就地坐在边上,抬手拍拍江何脸颊试图让他清醒,面无表情道:“你下次再敢乱跳深渊,我就真把你淹死得了。” 江何瘫在地上,累得不想起来,眨了眨眼睛上的水珠,从朦胧到清晰,看见了一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沈清宵,难得狼狈的样子让他笑出声来。 沈清宵略有些不解,但实际上他现在很生气,冷不丁俯身压过来,一手支在江何肩侧,将整个人笼罩在他身下,一双凤眸却是极其冰冷地盯着江何,“顾云栈掉下来了,你也跳下来,江何,你这是要殉情不成?” 江何笑不出声了,“……” 情况不妙,他又发什么疯了? ※※※※※※※※※※※※※※※※※※※※ 假想情敌顾云栈,以前没心没肺日常打趣,以后天天嫉妒得要命_(:зゝ∠)_ 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爱你们么么哒! 魑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09 03:56:41 3154206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09 13:12:35 Luz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09 13:22:34 林锦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09 15:10:03 无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1 12:12:25 余七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1 20:59:39 无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2 12:10:18 魑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2 19:24:59 19852072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3 08:11:51 19979119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3 14:11:10 魑魅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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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顾云栈下毒,你不会伤及丹田,如果不是顾云栈鲁莽, 你也不会在地牢里险些被江钰所杀……可他做了那么多,看着你的时候眼里都冒着杀气, 你还是要护着他!江何, 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云栈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经沈清宵一提醒, 江何才想起来这个少年的确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不在意。 见江何无动于衷,沈清宵捏着他下颌的手紧了紧,迫使江何看向他,心里那股火气是怎么也忍不下去,他咬牙道:“你就这么喜欢顾云栈?江何, 你不是很聪明吗, 你不是向来自私吗, 他没来之前你一直很正常的,你喜欢谁不好,一定得是他?” 顿了下,他咬牙切齿道:“喜欢他有什么好的,他迟早会杀了你的!你喜欢我一个人不就好了吗?” “你误会了……诶,不是。”江何睁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进水了还没好,幻听了,“你刚才说什么?” 沈清宵目光沉沉,他说了半天,江何就这一脸无辜的回应,简直可恨,气得他用力捏紧那清瘦的下巴。 江何感到不适,一边咳嗽一边推他,“快松手!” “知道疼了?”沈清宵冷笑,“他给你下毒的时候呢,不疼吗?” 江何没好气道:“那又与你何干?咳咳咳……” 这话一出,沈清宵先是一怒,而后神色怔住,冷厉凤眸盯了江何半晌,最终紧抿着唇松了手。 江何立马滚到一边去,爬起来咳嗽不止,耳朵里、鼻腔里还进了水,一晃脑袋就嗡嗡响,非常苦逼。 好半天才咳出来呛到鼻腔里的水,江何缓了口气,发现身边安静得很,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回头一看,沈清宵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江何问,问完立马后悔,真是多嘴。 沈清宵脸色铁青,冷冷横了他一眼,默默起身走到一边去,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在江何眼里简直莫名其妙。 沈清宵冷着脸想,他去管人家和顾云栈的事做什么,真是多事。 一开始,他是因为对江何对顾云栈的态度感到好奇才会留意他,看到顾云栈要杀他,他明明知道,却从不揭穿,甚至还甘之如饴…… 那时觉得他是个傻子,沈清宵担忧会对他帮自己找到赤焰花有所影响,后来跟他接近后,又对他甚是欣赏,觉得顾云栈不值得,可人家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自认为自己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直到刚才…… 刚才他下意识说出江何只喜欢他一个人的话时,忽然想通了。 他就是羡慕江何对顾云栈的好而已,这是不同于对待他时的好,他可以肯定,他要是真的动手了,江何一定会反击,可是顾云栈却不会。 真是让人嫉妒到不行。 只是江何说的对,与他何干? 沈清宵很快冷静下来,这的确跟他无关,他对江何的关注已经太过了,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江何捏干衣摆上的水爬起来,这才有闲心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个地下洞穴,宽阔,深长,昏暗,前后都看不到尽头,而他们之前掉下去的水潭竟是一处不大的灵泉,灵光环绕,约莫是地下唯一的光源,烟雾渺渺,飘着一缕暗香。 江何在水潭边坐下,捞起一捧温水看了看,而后抬头望向沈清宵,“我们运气不错,这灵泉有益修炼,你下去泡一泡,伤势也能好些。” 沈清宵皱着眉斜他一眼,说实话,江何那句‘与你何干’实在叫他耿耿于怀,一想起眸中不禁迸出寒意。 江何觉得奇怪,而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主动跟沈清宵解释。 “方才地动时,我发现这深渊下闪过一道白光,还有一股气息。思来想去,我总觉得这股气息十分熟悉,于是想起来我曾见过的一种妖兽,俗称地龙,其实就是地底下一种大虫,能在土里来去自如,不过若是修炼得久了,兴许渡了劫,能化成真龙。” 沈清宵斜睨他一眼,高高在上,“这就是你拉我下来的原因?” 江何笑了笑,道:“还有一个原因。贺稹不是说过这附近有件灵宝吗?方才林子里的打斗声应该是有人惊扰了守护灵宝的地龙,地龙逃窜而去,导致地裂,我们才会掉下来。而我猜测,这件灵宝八成就在地下,也就是我方才嗅到的那股气息的根源。” 沈清宵眸中寒光一怔,“你不是为了顾云栈才下来的?” 江何满眼莫名,道:“我知道下面是安全的才会下来,顺道找找灵宝,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环境,地底下另有玄机,他们不会有事的。” 原来是误会,沈清宵张了张嘴,看着江何欲言又止,到底没说话,不过眼里的寒意是消散了些。 江何言归正传,“好了,贺稹若是能想通也会下来,你要不要等他,顺便在这个灵泉里泡一下?我灵力恢复还得一段时间呢,兴许下次病发没法给你疗伤,你先凑合一下?” 要不是为此,他才不会一直叫沈清宵下去泡澡,省得下回又被他榨干,榨干就算了,用完了还说他快……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侮辱好不好? 沈清宵本来想说不用了,但话到嘴边,转身走过来。 “你下去。” “这还得陪着?”江何不可置信。 沈清宵皱眉,似是不高兴,想想还是耐心解释:“灵泉于我没什么用,你灵力透支,才应该下去泡一泡。” 末了,他添了一句,“况且,你还得用灵力帮我疗伤。” 好吧。江何十分无奈,谁让他现在就是沈清宵的移动充电站呢?只好扒了湿漉漉的衣服准备下水,十分利落。沈清宵站在一边看得眉头一跳,脱衣服这么自觉,这不是勾引,又是什么? 江何像是心有灵犀,又抬头看他,“你衣服也都湿了。” 沈清宵忙拉扯宽松的衣襟捂住胸口,灵力快速烘干衣服,不过转眼就又恢复了干燥整洁的形象。 看他取下簪子重新挽发,江何撇撇嘴,脱得剩下里衣里裤就滑下水,别以为他没看到,不过平成那样,有什么好遮掩的,都是男人啊。 温暖的灵泉水没过身体,灵气四溢,缓缓汇入四肢百骸,江何舒服得轻轻叹息出声,而后赶紧调息起来,毕竟还得尽快恢复灵力呢。 而还在岸上的沈清宵偏头看看水里的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深红衣裙,凤眸中忽然又燃起火气,算起旧账,敢说他是不男不女的变态吗? 江何简直该死。 气归气,沈清宵却没真的动手。 两个时辰后,江何缓缓睁开眼,体内灵力恢复六成,他便停下调息,回头一看,沈清宵也自顾自打坐修炼,安安静静的。他拖着湿漉漉的衣衫上了岸,烘干衣服后穿上外袍,刻意放轻动作,沈清宵还是睁开了眼睛。 江何穿着最后一件外袍,随手将面前散乱的长发捋到身后去,边穿衣边问:“贺稹还没来吗?你病发了没?” 沈清宵摇头,神情略有些淡漠,像是还未回神,没怎么看江何便起身,挑了一个方向走去。 “不等他了,走吧。” “不等了?”江何赶紧追上去,回头望了眼望不穿尽头的一片昏暗,快走两步到了沈清宵身边,“风绮月还未跟上。”关键是系统还没来。 前路辽阔,似是一张将要吞噬万物的一张大口,黑沉沉的,令人感到一股从心底而发的压抑,深渊之下,除了原本有着自然脉络的天然洞穴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像是刚凿出来不久的地洞,沈清宵便是朝这条路走去。 “早该甩掉他的,这次正好,省了不少功夫。” 看地洞的洞壁还是新泥,江何猜测这是那条地龙钻出来的地洞,前面也是它逃窜的方向,看来沈清宵是信了他的话,正要去找那条地龙。 入了地洞,顶上便只剩下黑色的岩石,看来这个突然陷落的深渊范围只限于身后那个有着灵泉的天然洞穴。 前路黑暗,只有沈清宵燃起的一簇灵火带路,火光如豆跳跃,暖黄光芒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何不解道:“我看你对贺稹才是很有成见。” 沈清宵不吝于解答,“虽然无霜宫与玄天宗同在万法仙盟,但一如万法仙盟中所有宗门,正道、魔道还有妖族向来无法真正融合在一起。表面上同气连枝,实则内斗不断,毕竟正魔两道是积累数千年的仇怨,即使因为一个共同的目的联合在一起,也不可能就此一笑泯恩仇。而妖族向来作壁上观,亦正亦邪,不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万妖宗那帮人不会对谁更特别,就像是墙头草,他们追随过魔道,也帮助过正道。” 没想到沈清宵还跟他说这些,江何想了想,又问道:“那三十六驻宫仙使不是正、魔、妖三方一起挑选出来的吗?贺稹也在其中。” 沈清宵哂笑,“什么驻宫仙使,听起来威风,其实就是每个宗门中无甚重要才被扔到万法宫去的质子,以表对联盟的重视,空有名声。万法宫养的人也就那样,上不了台面,真到了危机之时,顶梁柱还不是各宗门自家人。” “那贺稹?” 江何心想,这可是系统上一次选错的主角啊,总不能是个绣花枕头吧? 沈清宵道:“贺稹倒是有些本事,不过原本应当是他师父慕容笙去的万法宫,不知道为何玄天宗改主意了,正巧贺稹步入合体期,紧追他师父的修为,大家也就没意见了。” “哦,是这样啊。”江何摸摸下巴,“听说贺稹他师父,也就是玄天宗的剑阁长老慕容笙是正道第一人,也是万法仙盟里唯一一个大乘修士。” “确是如此,近千年来飞升之人少之又少,能修炼到大乘期的修士也就那么几个,还愿意留在俗世的似乎只剩下慕容笙了。”沈清宵道。 江何有点好奇系统上次带出来的种子选手,“那慕容笙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清宵这才回头望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回答:“你若见了他,想必会对他极有好感,他是个……长得一看就会是你喜欢的类型的人。” 江何:“……”说得他很花心一样,不就是好看一点而已,他就得喜欢吗?而且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忽然,沈清宵眉头一皱。 江何眼尖道:“病发了?要我背吗?” “你很有自觉。”沈清宵赞赏道,伸手一把拉住江何,“不用,不是我病发,你看前面。” 那一缕灵火飘到了前面几丈远的距离,将微微湿润的地面照清,只见几个小水滩边上,洞壁上被碾进去两个人,血肉模糊,远远还传来腥气。 二人快步过去,看了看那泥土里镶着的两具尸体,从他们的服饰上看,沈清宵道:“是正道宗门的人,忘了哪个门派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就是刚才在林子里布阵的人,也定然是惹到了地龙,才会死在地龙经过之处。” 两具尸体浑身都是血,腹中皆有两个血口子,同样的距离,同样的大小,看样子像是被什么凶兽咬伤,凶悍无比,给了二人一个警醒。 这回沈清宵彻底信了江何所言,召出乌金长剑紧握在手,拦在江何面前,“跟在我身后,小心。” 江何点头,也提起十二分精神。 走了一段时间,地洞渗水越来越严重,地上水滩越来越多,渐渐整条路上全是足以漫过脚踝的泥水,不知道是不是钻到河底下了。 走得越远,沈清宵神色愈发凝重,不知道过去多久,安静的地洞里回荡着滴答水声,放得极轻的脚步声忽然一顿,江何抬头看去,沈清宵已经停了下来,再往前一看,前面的路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可前面的水全覆盖了整个山洞地面,不知道有多深。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条路的水平线一直在往下,水流向前方,在往低处走。泥水在一个泉眼喷涌而出,推着浑黄泥土往前走,水流颇有些湍急,照这么看来,前面的水会更深。 沈清宵招手,“过来。” 江何踩过几处洞壁突出的石头,到了沈清宵跟前,“怎么样?” 沈清宵二话不说,朝他伸出手,江何往后一躲,“做什么?” 沈清宵皱着眉头看他,“你躲什么?前面都是水,我带你一起。” “不不,不用……”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沈清宵就不耐烦地直接上手揽在江何腰侧,那处纤细得让他有些惊讶,但他并未多做停留,不给江何反应的时间,一手抱起人便跳下水,倏然剑光闪现,沈清宵抱着人飞越水流之上,稳得很。 江何话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真是无奈极了。 沈清宵听得清楚,山洞往下的趋势很明显,水流几乎成了小瀑布,轰隆隆的吵得厉害,他御剑往下,忽然在一个拐弯时,手上一颠。 “别松手啊!” 江何察觉到腰间的手松了下,手忙脚乱抱紧沈清宵,幸好下一刻那只手又紧紧环上他后腰,江何还心有余悸,抬头看向沈清宵,那张研丽胜春华的脸上正得意的扬起唇角。 “……” 这有什么好玩的?简直幼稚死了。江何无言以对,但手没松开,还抱着沈清宵肩膀,就怕他真的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扔下水,那多难看。 水流声越发嘈杂,待到沈清宵御剑落地,终于踩上平稳的实地时,江何才松了口气,一跳三尺远。 沈清宵收起剑,挑眉道:“刚才还抱得那么紧。”而且感觉还不错。 江何头疼道:“幼稚。” 沈清宵眨了眨眼睛,头一回被这么形容,他有些无所适从。 江何看看四周,他们从那地洞出来后就到了这里,山洞口就是一条宽广汹涌的地下河,他们正站在斜对面,隔着暗河还能看见山壁下幽黑的山洞口,有些远,看起来便格外小。 他们正身处一个峡谷之下,抬头一看,两边峰顶高耸入云,只见到了一线白光,少说也有百丈高。 别看峡谷之上几乎望不见天,地下空间却不小,暗河露出一角,又涌入山体没,不知流向何处,脚下这片平地也辽阔得很,遍布碎石,但出了地洞之后,就不见了地龙留下的痕迹。 “说正事。”江何正经道:“这里会不会是地龙的巢穴?” “这里?”沈清宵扫了一眼茫茫碎石地,连一根草都没见到,来去两边的路也看不清尽头,“什么都没有。” 江何眯起眼睛在两边料峭高耸的山壁间探寻半天,抬手指向一个地方,“谁说没有,你看那里!” 沈清宵走到他身边看了看,“这么高,地龙会飞?” “指不定呢?”江何默默吐槽,你都能飞。嘴上赶紧道:“我们快去看看,就知道有没有了。” 没有的话江何不会来,地图上看得真真切切的,灵宝就在附近,他也放开神识查看过,上面那个洞穴里十有八九有东西,不管是地龙还是灵宝。 沈清宵想了下,点头道:“那走吧。”说完手伸向江何,暗示他过来,凤眸里含着几分愉悦。 江何握住他的手,一脸无奈。 ※※※※※※※※※※※※※※※※※※※※ 夫人真的很好哄啊,容容也是很宠诶,真是受不了这对夫夫╯□╰ 第55章 沈清宵带江何御剑飞上数百丈峡谷之上的洞穴时, 因为吃过亏, 江何很有先见之明的抓紧他的手,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扔下去什么的。 幸好平安到了山洞上。 江何赶紧跳到洞穴里, 离洞口必须远一点,这么高, 万一不小心被人推下去了呢?沈清宵看看自己还带着余温的右手,眼神惋惜。 真到了上面,也快到了整个峡谷的巅峰了, 峡谷越往上,两边山崖间隔便越近。在底下看着,这个山洞只是山体间一个小小的黑点, 实则上面极其辽阔,一片昏暗, 深入山体里, 不知有多大, 深处却有模糊的光线。 沈清宵侧耳听了听, 认真道:“跟在我后面, 多加小心。” 这种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江何在心底说着,嘴上应得很是利落,“好,这里头妖气很重,你也小心些。” 不单是妖气中, 还带着一股潮湿浓重的土腥味, 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阴森诡异的。 沈清宵点了头,认真做起事来非常靠谱,不再多费口舌,缩骨后才到江何耳朵高的身板护在人前,朝山洞深处亮光之处走去,步伐坚定。 黑暗中看不清四周环境,只知道这个洞口极大,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回荡不止,仿佛传得很远,又近在耳边,走进去没多久,江何扯扯沈清宵衣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清宵默不作声拔剑出鞘。 寒光闪过山洞,将一面洞壁照清,顿时让二人警惕起来。 这山洞里几乎是没有墙壁的,四面八方蜂窝一般遍布着许多洞口,而在那些洞口前,密密麻麻的爬着许多深红色的,足有碗口粗的蚰蜒。 蚰蜒有百足,舒展开来极长且密麻,且是成百上千只叠加在一起,都在朝他们爬来,这令人震撼的一幕,同时也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 江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不是头一次见到,可每次见到这种虫子还是会被恶心一把。 沈清宵眸光一沉,想来也不好受,皱着眉头道:“小心。” 江何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见了那一眼后,山洞里即使已经重归黑暗,可耳边那蚰蜒爬过细沙发出的沙沙声响却越来越清晰,渐渐变得很大,或许是数量太多庞大,一起移动起来,声响便如潮水一般,已涌至脚边。 沈清宵挥出一道剑气,轰地一下炸开一群蜒蚰。 受到攻击,蜒蚰群发出嘶嘶声响,更是拼了命的朝二人涌来,沈清宵不再忍耐,挥剑将扑来的一条蜒蚰拦腰截断,护在江何身前,剑光闪烁下,空气中晕开了一股腥臭味。 这里的蜒蚰并不难对付,虽然是比寻常蜒蚰粗壮百倍,但还未通灵成精,也敌不过灵剑的斩势,只是数量太多,几百条粗大的蜒蚰朝你扑来,一时也不好应付。沈清宵起了一道凌厉剑势,一剑斩下,剑气震得山洞轻轻摇晃,四周的蜒蚰俱化作一堆烂肉,空气中的腥臭味越发浓郁,潮湿而压抑。 江何用灵力挥开爬在脚边一条较小的蜒蚰,借着山洞深处的一点白光,瞧见沈清宵神色冷峻地甩了甩剑上绿色液体,眉头紧皱,显然是一脸的恶心,他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 这时又响起一阵沙沙声响,倒不是四周的蜒蚰群。沈清宵出剑后死伤不少,蜒蚰群长这么大,也不会没有一点灵性,便似有些害怕地不敢上前。 沈清宵也纳闷,朝那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却见正是山洞深处发出光亮的地方,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爬来,阴影几乎遮盖了所有光线。 “这是……”沈清宵看清那东西后,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龙?” 眼前爬来的东西,一出现,蜒蚰群纷纷让开路,俨然是个中老大的地位,它长得极高大粗壮,腰身便有水桶粗,半是蚰蜒半是蛟龙,下半身透着血光的百足尚未完全退化,通体墨黑,头顶墨蓝色的犄角,血红灯笼似的一双瞳仁下,甚至长出了一对长须,后颈处覆盖着稀稀疏疏的细小鳞片,在晦暗光线下泛起五彩斑斓的色彩。 如蛟如龙,更像是蚰蜒和蛟的融合体,兽性未脱,一身血气邪性浓重,看得出来修炼了不短时间,比起那些蚰蜒群,它显然更难应付。 江何也有些吃惊,但摇头笃定道:“不是,只是蛟与其他妖兽结合的产物,不知为何,竟真像是快要化身成龙了,恐怕它就是这一路挖洞的地龙。” 暂且将它称为地龙,沈清宵也承认这个说法,事实上他也看出来了,这头妖兽只是杂交产物,要成真龙还不够格,“我去除了他,你自己小心。” 剑锋一转,沈清宵扔下话便跃向那头墨黑地龙。 “喂……”江何话还未说完,人就走了,真是鲁莽至极。不过他清楚沈清宵的本事,若是连着一头伪妖龙都对付不了,他就不是沈清宵了。 沈清宵一走,蚰蜒群见他与那地龙厮杀的厉害,顾不上江何,也继续朝江何涌来,江何运起灵力来一个打一个,全都给拍到地面上。 厮杀太过激烈,山洞里一阵摇晃,江何完全不担心沈清宵会否出事,人家在那边打boss,他负责解决小虾米,只要不离开三丈之外就好了。 然而正要打开一只朝他扑来的蜒蚰,他的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一下,灵力也凝滞了须臾,索性江何反应及时,一道灵力击出拍飞了那条蜒蚰,而后神色一冷,捂住心口处,尽量安抚着识海里躁动不安的某个小东西。 “不准乱动!” 识海深处,水波翻涌,惊涛拍浪,似是要卷起一阵风暴。 这种抗议江何没放在眼里,一道威压降下,识海之上顿时恢复平静,解决完私事,他迅速回神凝起一决,火球倏然在蜒蚰群中炸开,沿着蜂窝似的洞口处爬出来更多的蜒蚰群燃烧开来,滋滋声响中,瞬间弥漫起烧焦的气味,和着腥臭血味,唯有潮湿沙地里的数个大大小小的水滩能幸免于难。 火舌一触碰到蚰蜒便无法熄灭,如潮水蔓延开来,撩起亮如白昼的火光,一下照亮了整个辽阔的山洞,侥幸一些的蚰蜒匆忙逃回狭小巢穴里,一时间的安全让江何松了口气。 一袭红衣回到江何身边,江何见沈清宵剑上染了鲜红血色,身上倒不见半点伤处,才问:“怎么样?” 就着火光,沈清宵准确无比握紧他手臂,“逃了,跟我进去。” 江何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拎着飞过火海,朝山洞深处的光源而去,难闻的烧焦味被落在身后。 终于落地时,二人出了山洞,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盘地里。 一片清澈如碧玉的大湖就在眼前,顶上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口,豁然开朗,却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即使如此,久不见天日的江何还是感到一阵身心舒畅。 沈清宵将人松开,默不作声盯着地上看,果不其然看到一串血迹,他思虑片刻,二话不说一把拽起还在看风景的江何,御剑飞越镜湖。 “呼。” 再次脚踏实地时,江何长出口气,他们越过了整个湖面,正在对面一个被翠绿藤蔓遮掩的巨大山洞前,里头还亮着光芒,灵气充沛。 山洞前的碎石地上滴落零星的鲜红血迹,直指山洞之内,不仅如此,山洞内传出的声声嘶吼也在昭显着那头被沈清宵所伤的妖龙就在里面。 “还挺会挑地方的。”江何由衷赞叹,这巢穴风景不错呢。 沈清宵抬步往里走去,神情严肃,还不忘嘱咐一句,“别靠太近,你应该懂分寸的,三丈,记住了吗?” 江何默默点头,还能记不住吗?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山洞,比起山洞外的美景,山洞内也不遑多让。 这山洞宛如是由一大块上好白玉开凿而成,或许是那头妖龙通了灵性,懂得享受,里头宽敞至极,白玉,洞里还有着一个宛如祭坛的平台,妖藤遍布山洞顶上,垂落翠绿的新叶,衬得玉色通透,新叶也更加青翠明媚。 而先前被沈清宵一剑所伤,挖开许多细小鳞片后残忍斩出深长血口的妖龙正蜷缩在那玉台之上,一见到二人进来,便是一声怒极的嘶吼。 这个白玉,洞也简陋得很,空间虽然大,但一目了然。 沈清宵见看不到其他东西,料定灵宝在妖龙身上,跟江何吩咐一声“站这别动”,便持剑而去。 这头伪妖龙要是能打得过,刚才就不会被沈清宵所伤了,江何真就站在原地没动,调过头去打量白玉,洞中奇景,看着看着,没忍住长叹出声。 真是太浪费了,这么贵重的上好玉质,居然用作巢穴。 很快,白玉,洞中回荡起声声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嘶吼,震得似乎整个山体都晃了晃,等到声音停歇后,江何才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回头。 沈清宵一剑钉在妖龙后颈处,那被妖龙引以为傲的鳞片被刮得掉了一地,墨黑发亮,很是漂亮。不过由于被残暴的打成重伤,妖龙连龙须都蔫蔫的耷拉在地上,江何走过去时,它口中正被迫吐出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那珠子通体环绕纯净灵气,呈米白色,虽然在妖龙体内待了不短时间,可珠子遍体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江何一下子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龙珠!” 沈清宵拿起珠子,挑眉望向江何。 若是龙珠,也难怪连敖景都激动得想跑出来。江何没搭理识海里又开始打闹的小东西,用神识威压将它压得牢牢的,神色平静解释起来。 “这应当是真龙坐化后遗留下来的龙珠,汇聚浑厚龙气,可是真龙修炼一生的结晶,一如妖族的内丹,是必不可缺的存在。”江何看着沈清宵手里的龙珠,琢磨道:“难怪这条杂交大虫能化成半龙之体,原来体内藏了龙珠,这就能解释清楚了。” 沈清宵没见过龙,也自然不会见过龙珠,遂问:“有什么用?” 江何想了下,“龙珠自然是好东西,原本便蕴含着浑厚力量,得之或许于修炼有神助,听闻作用不小。” 沈清宵眉梢一挑,收起龙珠道:“既然这次的灵宝不是赤焰花,那我们走吧,去下一个地方接着找。” 这哪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江何心想,这北海神境里灵宝是多,可十五六件灵宝都让你碰上三件了,你运气够好了,还想接着找到赤焰花? 沈清宵见他不说话,好奇捏他脸颊,“你在想什么?” 不要随便乱摸好不好?跟你又不是很熟!江何吓得一下拍开他的手,“没什么,要走就走吧。” 沈清宵捏捏指尖,想着要不要生气,以正威仪,忽然手心里握着的龙珠咻一下跑出来,在这白玉,洞中乱窜,他一下没了别的心思,足尖轻点,飞身跃上洞顶抓住那颗龙珠,可龙珠在他手心里还是横冲直撞,蛮横极了。 于是此时江何识海里闹脾气的小东西又开始激动了。 江何低声斥道:“没你事,回去。” 正好沈清宵听见了,回头看他,眼神茫然,“你说什么?” 江何断然摇头,“我没说话。”为了转移话题,他道:“看来这可龙珠通了灵性,亟待认主,你不如就此收下它,或许能治疗你的伤。” 沈清宵自是不信,可手中的龙珠窜来窜去的也实在不好管理,到了手的东西他也自然不会让出去。 他便听江何所言,抬手运起灵力,就地开始炼化那颗龙珠。 手心里的龙珠渐渐安稳下来,温和的灵力一丝丝被引出来,入了沈清宵体内,霎时间,那宛如饕餮一般永远不知餍足的丹田似张开一张大口,快速吞咽了这一缕灵力,由于量不多,不够塞牙缝,导致丹田越发饥渴起来。 “唔……” 沈清宵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明显是病发的征兆。 “你病发了?”江何皱眉,朝他靠近,“我帮你疗伤……” “不必!”沈清宵摆手制止,看看手心里的龙珠,神色复杂,转身走到身后原本妖龙盘卧的白玉台上盘腿坐下,“你帮我护法,我调息一阵即可。” 江何的灵力或许可以帮他一阵,但似乎是天降好运,这颗刚到手的龙珠内含的温厚灵力也正是他所需,沈清宵自然果断选择后者。 “好。” 虽然不太懂沈清宵为何不需要他了,江何还是听话应下,站在他身后不敢靠近,看他阖上双眼,调动体内灵力,又设下一个小小结界。 看来那颗龙珠于他有用,他需要一段时间慢慢疗伤。江何很快猜到这一点,鉴于还戴着天罡锁,他当然不会离开沈清宵,只好老老实实待着这里,等着沈清宵出来,不过就在这时,不远处那头妖龙忽然低吼一声。 江何才想起来沈清宵事情还没处理完呢,忽然又听见哐当一声,似是不妙……江何缓缓回头,看向那头被乌金长剑钉在地上的妖龙—— 那妖龙不知何时挣脱了乌金长剑的束缚,早把乌金长剑甩开一边,正缓慢支起血淋淋的身子,怒目圆瞪,蓄势待发。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这条兽性未脱的妖龙。 江何又看看沈清宵,结界之内的沈清宵正安然拿着龙珠调息,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那他只能另寻他法了。 实在是没办法了,江何只好把识海里的威压松了松,抬手以掌心向天,渐渐地,一团灵力凝成一条小小的白龙,通体银白,鳞片与龙须、犄角都极其漂亮,但由于并非本相,在灵光笼罩下,便有了三分朦胧失真。 此时小白龙就站在江何手心,银灰色的瞳眸瞪着江何,一对前爪还叉着腰,气势十足,可惜小小一个,不到一指长,只能说非常可爱。 “没有龙珠了。”江何蹲下,先一步声明,然后弹了下小白龙脑袋,看它眼冒金星晕乎乎的转来转去时,将它放到微凉的白玉地面上,“不过可以让你出来玩一下。喏,看到了吗,那条虫子,随你欺负,去吧。” 小白龙趴在地上,小短尾巴晃了晃,半晌才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些呆滞地回头看看江何,江何指给它看,它才看到了对面的黑色妖龙,圆圆的龙眼顿时一亮,将刚才的不开心抛之脑后,拔腿朝妖龙奔去。 别看它小,跑得却也不慢,哒哒哒几下白光跳跃到了妖龙面前,也引来了妖龙的关注,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它身上的气息与龙珠相似。 妖龙低头看着脚边的小白龙,小白龙也呆呆抬头看去,一大一小形成鲜明对比,对于妖龙而言,它一抬脚,就能碾死脚边的小白龙。 而事实上它也的确这么做了,只听轰隆一声,它一脚踩在小白龙所在之处,白玉地面瞬间龟裂开来。 江何缓缓起身,无动于衷看着妖龙对敖景的作为。 妖龙不知是否得意过头了,踩完小白龙就朝江何望来,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血盘大口大张,看这势头,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似。 忽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当妖龙发觉时,那原本应该被踩死在它脚下的小白龙跟小炮弹似的弹到它鼻子上,一口咬住了一根墨蓝色的龙须。 妖龙立时惊慌失措,拼命摇头晃脑,试图将小白龙甩掉,甚至还用上了爪子,小白龙没过一会儿果然被拍开,撞到白玉,洞壁上化作一团灵气消散,可与此同时,妖龙引以为傲的两根龙须其中一根正缓缓飘落白玉地面。 黑与白的对峙引人夺目,妖龙愣愣看着,口中发出一声近乎嘶吼的呜咽,还不等它反应过来,噗的一下一团灵力在它掉下的龙须附近出现。 小白龙又跑了出来,快速奔过去叼起地上那根龙须就跑,乐颠颠的,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芒。 简直忍无可忍,妖龙气急败坏,不顾一身剑伤痛苦追上小白龙。 白玉,洞里那份难得的安静又被打破,吵闹声一发不可收拾。 小白龙叼着龙须欢快地跑出白玉,洞,妖龙怒吼吼跟上,似也要将外头那镜湖也搅得翻天覆地的势头。 江何很淡定堵上耳朵,摇头叹气,真是拿它没办法。 ※※※※※※※※※※※※※※※※※※※※ 小敖景的存在,实力诠释了容容老父亲的气质是怎么炼成的_(:зゝ∠)_ 改个错字! 上次整理的时候看漏了,感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于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1 15:26:08 于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8-15 13:24:34 第56章 沈清宵出关的那天, 白玉,洞内一片狼藉,当见到坐在山洞口前的江何时忽然被震了一震。 “你在干什么?” 江何不动声色把在啃着天罡锁的小白龙塞进识海里,不顾那胖乎乎的小白团子一头扎进深海里,看似要被淹死的势头, 回头道:“烤鱼。” 沈清宵走了过来, 看得出来龙珠的效用不错, 他这次闭关疗伤不知过去多久,出来后面色红润, 显然内伤好了许多, 暂时不会再发作。 “烤鱼?”沈清宵站在他面前,看着江何手里被充当棍子的灵剑穿插着一条肥美的雪白鲟鱼,正放在灵火上烤, 原本愉悦的神色一沉,“江何啊。” 他叹息一声, 意味不明。 江何做贼心虚, 干笑着递上烤的差不多的鱼肉,“你闭关出来饿不饿?我给你烤鱼了, 吃吗?” 看着自己惨遭不幸的剑,沈清宵心里一股邪火不知道该发不该发。 小白龙扑腾着在识海里冒出个头,一脸呆滞, 说好的弄坏天罡锁上的咒术就给它吃鱼的, 虽然没法真吃, 可结果却被扔进来了, 它非常不高兴。 没过一会儿,识海里就翻起了大浪。 江何非常冷漠地降下威压,把闹脾气的小东西压回去。沈清宵到底没发火,还让他把烤鱼吃完,不过想了下,沈清宵想起来一个重点。 “哪儿来的鱼?” 识海里的小东西张牙舞爪冒出头。 江何不能离开他三丈,也洞口到沈清宵闭关的白玉台也不过三丈,江何是出不去的,所以这鱼只能是小敖景抓的,自然也有那头妖龙的功劳。 于是江何理直气壮地指向盘卧在洞口一角的黑色妖龙,“是它。它在外面的湖里抓的,灵气养出来的湖底鳕鱼口感也不错,你不尝尝?” 鳕鱼被烤得两面金黄,鲜香扑鼻,卖相的确不错,可惜沈清宵早已辟谷,对吃食也没有任何兴趣,反倒在看到那头妖龙时又吓了一跳。 “它……怎么了?” 断了半截犄角,鳞片快掉光,还被啃断了两根龙须的妖龙泪眼盈盈,在沈清宵提及时,忍不住低声呜咽一下,将自己盘成更小一团。 江何轻咳一声,“你不在的时候,调,教了一下。” 想起来当时杀江钰时江何的能耐,沈清宵真不再怀疑,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江何赶紧扯开话题。 “对了,你闭关三月了。” “什么?”沈清宵一下惊起,“你为何不早说?” 上一次北海神境只开启了三月不到,而这一次想必也不会太久,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赤焰花,可谓是争分夺秒,然而他这一闭关就花去了三月时间,沈清宵心里都怄死了。可江何也帮他护法三个月,这时竟一点也不着急撕着烤鱼肉吃,还吃得津津有味。 沈清宵看见自己的剑还在他手里穿着烤鱼就气不打一处来,深吸口气道:“起来,马上去找赤焰花。” 江何不为所动,“着什么急,就算神境很快就要关闭了,你现在才去找赤焰花也太晚了,况且还毫无头绪。不过若是等出了去,只要找到得了赤焰花的人,即可从他手里得到赤焰花,还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呢。” “那若是无人能将赤焰花带出去呢?”沈清宵很着急,“赶紧走。” 江何抬头看他,无奈道:“真这么着急?那行,其实这三月里,我问过这头妖龙,它能找到赤焰花的位置,过会儿让它带我们去就行。” 沈清宵是真的闭关了三个月,江何就放任敖景出来玩了三个月,非但把这个白玉山洞闹得乱七八糟的,不高兴就啃得到处坑坑洼洼,还把外头的镜湖翻了个底朝天,天天带着妖龙去湖底抓鱼……简直非常令人窒息。 每次江何要把它抓回去时,小白龙就跑到湖底抓鳕鱼回来,给江何献殷勤打牙祭,那就只能留它一阵了。 而这三个月里,江何跟系统完全失联,他只能一直关注着桌面上的地图,发觉除了到手的两件灵宝和贺稹拿走的冰蟾雪蛤,其余十几件灵宝有一部分在不断移动,或许是被人拿走了,或许是被守护灵宝的灵兽转移了。 高级灵宝所在之处定然有着灵兽或妖兽守护,并不轻易能得手。 江何有地图,系统也有,风绮月带着系统跟顾云栈一块掉下了深渊,系统应该就跟顾云栈在一起。 从地图上看,标记为白点的,则是顾云栈,他也正在移动中,在一个非常远的地方,或许是系统引导着他所去的赤焰花所在的方向,他在朝神境中央的一个红点走去,每日都在移动中,现在已经非常靠近红点了。 只要系统还跟顾云栈在一起,江何就一定跟找到系统,所以并不着急。 沈清宵却是不解,看看江何,又看看那头惨兮兮的妖龙,“它会说人话,还是你听得懂它的话?” ……我是听不懂,但是龙听得懂啊。 江何不欲解释这是小白龙‘严刑审问’出来的结果,反正这头妖龙就是知道赤焰花的位置,他只说:“你若信,那我吃完就带你去找赤焰花。” 沈清宵知道他有本事,可这种事情,他还是需要深思熟虑,他便在妖龙面前站了许久,盯得妖龙不禁回忆起那天被削去不少鳞片的痛苦。于是整条妖龙蜷缩成更小一团,拼命遮掩自己后颈处光秃秃的,仅剩下的几片黑曜石般在光线下璀璨生辉的鳞片。 沈清宵愈发质疑这头蠢龙的实力,不过事急从权,他选择信江何一回,回头看向他,眉头微蹙,居高临下道:“好,我信你。我们现在就走。” 江何举着他的乌金长剑咬了一口鲜嫩鱼肉,“等我吃完。”这可是小白龙孝顺的,不吃岂不是很浪费? 沈清宵耐心被耗光,将一个东西扔到江何面前,江何下意识伸手去接,入手冰凉,灵气纯净,竟是上次在冰蟾雪蛤腹中吐出的月灵珠。 “给我的?”江何茫然。 “看你上次眼巴巴盯了半天,想必很想要,就给你了。”沈清宵接着道:“现在能去找赤焰花了吧?” 沈清宵头一回猜中他心思,江何摩挲着手里的月灵珠,嘴角扬起,自是舍下手里的烤鱼肉。 “好,这就走。” 至于小白龙孝顺的鱼肉,天天吃,也该腻了。 小白龙非常不开心,心如死灰放弃挣扎沉入识海深处装死。 将乌金长剑完璧归赵,江何一个眼神过去,被调,教了三月的妖龙立马乖乖出了白玉山洞,其实沈清宵不太想接过自己的宝剑,因为担心上面还有江何没弄干净的油…… 二人出了山洞外,就是江何,也默默倒抽一口凉气。 原本来时好好的镜湖,水面清澈,宛如一方碧玉,而今被糟蹋得不像样,像是从湖底深处被炸开了似的,湖水溅得边上的碎石堆都成了水坑,水面还漂浮了一层枯黄叶子,怎么看都非常像山洞里之前被小白龙啃断的妖藤,浅滩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灼灼生光。 若是江何没看错的,那应该是妖龙掉下的鳞片,想想都替要它心疼了。 沈清宵倒是什么都没问,看江何招手将妖龙唤过来。 那妖龙一改他闭关前兽性未脱的残暴,瑟瑟发抖十分听话,而后江何拍拍它脑袋,“你都听到了,带我们去找赤焰花,知道了吗?” 妖龙果真点点头。 通了灵性的妖兽,在几个月的调,教下,至少也懂了江何话里的意思。 沈清宵半信半疑,只见江何跃上妖龙后背,妖龙体态健硕,光是腰身就有水桶粗,全身长几丈,虽说并未完全蜕化蜒蚰的百足,可只看上半身,似蛟似龙的模样,也是相当威严的,如今却被江何踩在脚下,乖顺匍匐。 沈清宵面露不解,却见江何朝他伸出手来,“上来吧。” “你确定?”沈清宵问。 江何冲他笑了笑,眼里闪过几分怀念,“坐过龙吗?” 沈清宵自是摇头。 “那上来吧,带你坐一回。”江何继续笑着朝他伸手,“虽然不是真龙,但修炼至今,想必待渡劫过后也能脱去妖身成龙,提前让你坐一回兜兜风。” 此时天色仍不太好,灰白阴云遍布天幕,可沈清宵却觉得,江何此时的笑容该是沐浴着阳光的,耀眼的,自信的,带着温暖的气息。 沈清宵眼底一怔,垂眸思索片刻,缓缓抬手握住江何的手,借力也跳到了妖龙背上,江何松手后扯扯妖龙后颈长长的墨蓝色鬃毛。 “走吧,去找赤焰花。” 妖龙仰头吼叫一声,嗓音洪亮,震耳欲聋,威严十足。 紧接着,在沈清宵质疑的目光下,妖龙竟当真飞起,如梦如幻,稳稳地朝盘地之上的穹顶飞去。 出了盘地,妖龙跃上天空,在高空翱翔,穿梭云头,罡风在耳边呼啸,衣袂与长发翻飞,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跟御剑完全不同。 看着背对着他,不见半分慌张,神色自若面露愉悦的江何,沈清宵凤眸中略过一丝惊诧,他这个样子,总是处世不惊,似是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他站在龙背上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云头时隐隐流露出来的淡漠神情,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御剑飞行本就令人羡煞,御龙遨游,恐怕只有人间流传的神仙眷侣才会有的待遇,沈清宵也颇有些…… 神思缥缈。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罡风渐渐平静,越过了无数个山头,无数条河流后,妖龙落在一处山崖之上。 二人纷纷跳下地面。 看着地图上白点与红点交汇处已经离他很近,江何暗笑一声。 看来顾云栈已经找到了赤焰花所在,他拍拍妖龙脑袋,妖龙会意,逃也似的赶紧飞离此地,一刻也不敢停留,江何目送妖龙离开,识海里的小东西心情更不好了,他又笑了一声。 这里是一片林立的石峰,没有半点翠绿,仿佛无边无际,只见石峰间有着不少峡谷通道。而只是站在这片山崖之上,他们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潮,这里的温度高得很不正常。 “赤焰花……”沈清宵低喃出声。 赤焰花性热,娇弱至极,择境而生,只生长在火海或熔岩附近,聚齐数百年精华凝练而成,是世人求也求不来的宝物,应该就在这附近。 江何确认好路线,指向一个方向,“或许就在那里,最高的地方。” 沈清宵回神点头,望着茫茫天际,忽地松了口气,又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有种莫名的压抑感,须臾后,他拉上江何,朝最高的山峰御剑而去。 林立石峰下,几人正在开往那座最高的陡峭石峰的峡口前休息,忽见一道剑光略过,没一会儿,一红一紫两道身影便落到了前方峡谷口前。 二人正说着话,峡谷口那几人中便有一人急吼吼地奔了过来。 “江哥哥!沈棠姐姐!” 江何回头一看,叮铃铃的清脆声响飘入耳畔,沈清宵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了,在转身的一瞬,江何分明看清了他脸上的不耐烦。 沈清宵想独吞赤焰花,当然不会欢迎其他人,江何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他也喜欢独自行动,闷声发大财。 不知自己惹了沈清宵不快,风绮月和顾云栈、贺稹几人过来时,脸上满是惊喜,兴奋得脸蛋通红。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贺大哥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一直去找赤焰花,就能跟你们碰上面!” 闻言沈清宵脸色冷了几分。 江何笑了笑,点头道:“是吗,贺仙使真是料事如神。” “江城主过奖。”贺稹已到了几人跟前,看着二人,似是长舒口气,“二位能平安归来便好,那日在深渊下遍寻不见二位,大家都担心了很久。” 是寻不到,还是没去寻? 江何笑而不语,偏头看向沈清宵,二人自是心照不宣。 那日他们在灵泉边等了几个时辰,贺稹一直没出现,他们才走的。 不过现在计较这个没什么意思,贺稹总不会是故意把他们留在那里,试图拖住他们吧?他总不能算到沈清宵能得到龙珠,并且还闭关了三个月。 沈清宵寒暄没一句,开门见山道:“你们在这等什么?赤焰花不在这?” 贺稹笑容一顿,道:“非也,赤焰花就在里面,我们走了三个月,可算找到赤焰花,可惜方才进去的时候碰上了守护赤焰花的灵兽,里头的火海也很是危险,我们不敢多逗留,这便出来了,正在想法子进去采摘赤焰花。” 二人说话间,江何接过风绮月怀里久别重逢的系统。 系统也很激动,给江何发了一串版聊问候,爪子紧紧抱住江何手腕,江何故意不搭理他,分心听着二人说话,还有闲心问候顾云栈一句。 沈清宵问:“很危险?” 贺稹苦笑,“沈护法不如猜猜守护赤焰花的灵兽是什么?” 沈清宵很不配合,“是什么?” 贺稹摇头叹气,“是神鸟。” 沈清宵挑眉。 风绮月忙给他详细解释道:“过了这个峡谷就是这里最高的石峰,那里有个很大的山洞,里头全是熔浆,能站的通道很狭小,而赤焰花就生在熔浆上,可我们刚进去不久,迎面就飞来一只大鸟,很像是凤凰。” 话音落下,沈清宵马上看向江何。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举动,导致其他几人也纷纷好奇地看向江何,江何则抱着系统一脸懵逼。 很快江何也想明白了,也是无语凝噎。他是养过龙,可是凤凰这种东西,他也从来没见过活的好吧? 沈清宵察觉到不妥,于是垂眸沉思,片刻后转身朝峡谷里走去。 “我去看看。” “沈护法!” 贺稹几人都有些错愕,都告诉他很危险了,怎么还是说走就走呢?不应该跟大家一块商量一下吗? 想起手里的天罡锁,江何只好追上他,一边跟身后几人道:“无事,我们就进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贺稹不放心嘱咐道:“那江城主和沈护法可要小心。” 风绮月也急道:“江哥哥小心,见着神鸟要赶紧回来!” 江何嗯了一声,快步追上沈清宵。 身后的青衣少年站在贺稹和风绮月身后,望着他们渐行渐远,还想着刚才江何跟他说过的短短一句话,“你还好吗”,少年紧捏起拳头,看着前世属于自己的温柔给了别人…… 我一点都不好……顾云栈咬牙。 峡谷很窄,只能同时通过二人并行,脚下碎石嶙峋,头顶几乎透不进光,阴沉沉的,山壁却又烫得厉害。 江何跟在沈清宵身后,问:“贺稹都拿不到的东西,你这么冲动,有把握能拿到手吗?不如先回去同他好好商量,再一块来采赤焰花?” 沈清宵自顾自往前走,压根不听他的,“贺稹是不是真心来找赤焰花还不一定,谁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我与他不同道,自然不信他。” “那还有月儿,还有阿聆,他们的话也不可信吗?” 江何不过随口一句话,以表达自己不想进去看什么神鸟的情绪,谁料在沈清宵这就是踩着了老虎尾巴,冷飕飕一回眸,“他们修行尚浅,懂什么?你若不愿同去,回去便是。” 江何好笑伸手,“那你倒是把天罡锁给我解开啊?” 沈清宵幽幽望他一眼,转身继续前往,冷哼道:“不可能,在找到赤焰花之前,我不会解开天罡锁。” “那找到之后呢?”江何问。 沈清宵冷笑,“也不。” 江何翻起白眼,抬起手在他身后握拳。不给解开就不给解开,他自有办法,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 正巧这时沈清宵一回头,见他这小动作,脸色更臭了。 江何赶紧收手,抱紧系统,面露紧张道:“怎么了?” 沈清宵招手,“你来。” 江何忐忑上前,到了跟前,沈清宵忽然握起他的手,微凉的指尖紧扣在手腕上,在这高温下,叫人很是舒适,江何却是后背一凉。 沈清宵牵着他往里走去,“里头危险,跟紧我。” ……跟紧就跟紧,用不着牵着手吧? 系统默默捂眼,不敢多看多听。 江何嘴角抽搐,无奈让人牵着他往前走。看在清清凉凉的还算舒服的份上,他也就由沈清宵去了。 ※※※※※※※※※※※※※※※※※※※※ 七夕快乐~啾咪=3= 捉虫 第57章 如风绮月所说, 峡谷之后果然有一个偌大的山洞。 江何没敢把系统带进去, 到了山洞口就放了下来,让它乖乖等着。 二人踏进去第一步时, 也被山洞里的热浪迎面打了个措手不及。 山洞里有一个巨大的熔岩坑,底下是滚滚冒着红色气泡的岩浆, 整个山洞虽然大,但除了底下这片熔岩,能站的地方实在不多, 边沿一周的岩石被烧得岩壁金红,根本站不住脚,二人只好运气灵力抵御热潮。 山洞里只有一条路, 似是碎石堆积而成, 直愣愣出现在火热的岩浆之上, 小径不过三寸宽, 如独木行舟, 只能通过一个人, 连着中央一处突兀而狭小的石柱, 在滚滚岩浆之上, 石台上正绽放这一株金红的奇花。 这花甚是妖冶, 叶子如凤凰翎羽一般,精致绚烂, 随着热浪侵袭而来, 许多金红长叶正悠悠飘舞, 是一番极致奢靡而又诡异的美景。这花足半人高, 生长得甚是茂密,许多花瓣包围的中央,似乎有着一个小花苞,由着同样美丽的花瓣团团包裹而成。 但诡异的是,这花上环绕着一层淡淡妖力,金红绚烂的光芒分明是一直在诱惑着世人前往。江何方才看出来时,已经迅速移开视线,免得被这株赤焰花嗜去心神,只不过一转眼,沈清宵已经踏上了那幽幽小径。 “沈清宵!” 江何看着小径下的岩浆一阵头皮发麻,可手上还有天罡锁,他只好跟上,“你小心点,别踩空了。” 沈清宵没理会他,稳稳当当往前走去。 江何叹气,这个人一见到赤焰花就六亲不认的样子简直让人没脾气了,他只能亦步亦趋跟上。 小径离石柱约莫七八丈的距离,江何走得小心翼翼,等他到那一方方圆不过三尺的石柱前时,沈清宵已经朝那株金红奇花伸出手。 金红花叶似是有所感应,缓缓展开浓密的花叶,好让沈清宵能触摸到里头的花苞,沈清宵神色极其凝重,伸向花苞的动作坚定中带着一丝轻颤,往日清冷的凤眸中只剩下那株金红奇花,眼底倒映着一片血色,徒增几分妖异。 转变不过这一瞬间,当江何察觉到那些金红叶子如藤蔓一般悄悄往下蔓延开来,意图缠上沈清宵双腿时,磅礴妖气已徒然爆发。 “小心!” 江何下意识扑了过去,将人连同自己一块扑进火海里。 热浪灼烧发丝,灼得脸颊发烫生疼,沈清宵这才回神,拽着江何飞身而上,可还未回到地上,忽听一声刺耳尖锐如鸟禽的鸣叫响起,一道火红影子自滚滚岩浆下窜上,直奔二人。 那温度太过灼人,即使有灵力防御也烫得难受,那火红影子又直奔他面门而来,沈清宵不得不松开江何的手,召出长剑劈开那道影子。 这也太不仗义了!江何往下坠落时,简直目瞪口呆。 衣摆被高温熏起火星,火舌一下卷起一缕发丝,滋滋燃烧起来,快得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古怪的烧焦味便随着火热的气息钻入鼻腔。 所幸如江何所料,很快手腕上天罡锁一紧,他就被拉回山洞口前的岩石上,被揽在沈清宵怀里。 “呼。” 江何拍拍胸口,余惊未定,差一点那些岩浆就要烧坏他的脸了,现在摸摸还烫得厉害,脸颊上立马起了几颗水泡,一碰就倒抽冷气。 “如何?” 沈清宵也是心有余悸,手中的灵力锁链缓缓消失,江何手里的天罡锁上的灵光也黯淡下去。 江何摇头,语气很轻。 “没事。” 此时一声与方才同出一辙的刺耳鸣叫再度想起,二人循声看去,只见那火红的影子在岩浆中肆意徜徉,在山洞里飞越,末了落到那一方石柱上,站在那一丛金红奇花之中,先前那个花苞早已消失不见,宛如幻觉,而那只火红的影子也显出了原型。 即便是沈清宵和江何,在看清这东西是也稍有些吃惊。 这东西果然很像传闻中的凤凰,可惜它没有凤凰七彩斑斓的翎羽,通体金红,毛发也如是,它能在岩浆下来去自如,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小心。”沈清宵再一次提醒。 江何点头。 沈清宵话音刚落,那只巨型怪鸟张嘴喷出一道火焰,似比底下的岩浆还滚烫几分,火龙直奔二人而来。沈清宵起了剑势,一剑拦下,火龙溃散后,不料那只怪鸟迎面飞来,尖锐的长喙猛一啄下,沈清宵提剑去挡。 “你先出去!” 大概是这只怪鸟不好应付,沈清宵竟然让江何先走。 不走是傻子。江何真往后退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看了眼。 那只怪鸟十分凶蛮,沈清宵正勉力抵挡,在这山洞里本就是怪鸟的主场,地势不利于他们,本该先走为妙,然而看沈清宵的举动似乎还不愿后退,竟在越打越往里走去。 江何算是看出来他的意图了,临走之前,沈清宵还想去采了那株赤焰花。可他刚才不是看见了吗,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赤焰花啊! 江何知道干着急也没用,沈清宵是铁了心要回去,他看看手腕上的天罡锁,犹豫须臾,真是没办法,转身回去。不过在他之前,有人前一步阻止了沈清宵。那剑气裹着灵火,自洞口处击出,虽然对怪鸟起不了什么伤害,但也一下将它打开,让沈清宵松了口气,江何趁机上前拖走沈清宵。 与此同时,山洞口处贺稹也进了来,“此地不宜久留,江城主沈护法,你们先走,我断后!” 江何道了声谢,拖着沈清宵手臂往山洞外拽,那只怪鸟像是不肯放过眼前的美食,又朝他们冲了上来,半道自然而然又被贺稹拦住。 这是逃走的大好时机,奈何沈清宵一点也不配合。 沈清宵试图挣开江何的手,满心满眼都在石柱上的妖花上。 “你放开我,我要赤焰花!” 江何觉得面前的沈清宵宛如幼稚园哭着闹着要棒棒糖的小孩子一样,无语望天,只能拼命拉住他。 “那不是赤焰花,赤焰花……”说着,江何一顿,已是瞠目结舌,沈清宵皱着眉头使劲挣扎,江何才稍稍回神,正色道:“别闹了,赤焰花在上面。” 沈清宵果真安静下来,抬头望去。 那极高的洞壁之上,竟当真自坚硬岩石间迸发出来一株血红花朵。 不似石柱上那株妖花,那红花周身环绕着纯净灵气,覆盖了整个山洞,一眼望去便觉身心舒畅。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灵宝会有的特征,但这红花处于光线昏暗的隐蔽处,不细心查看难以分辨。 这也难怪众人一进来,嗅到浓郁的天地灵气,而后又第一眼见到石柱上的妖花,便先入为主的以为石柱上的妖花才是赤焰花,从而被引诱到怪鸟的捕食范围,而真正的赤焰花,若不抬头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算起来,也不知道是怪鸟借赤焰花设下陷阱捕食,还是怪鸟为了掩饰赤焰花的存在而故弄玄虚。 这地方诡异的很,江何不欲再待下去,趁沈清宵失神之际,强硬将人拖出山洞去,贺稹见状也找机会在怪鸟长喙的攻击下逃了出来。 出了山洞,见过方才几乎令人窒息的滚滚岩浆,再嗅到空气中的闷热时,几人都觉得胸口舒畅不少。 等了许久的系统见到几人也快速奔了过来,不过江何累极了,气喘吁吁没抱起它,任它在脚边转圈。 几人刚松口气,沈清宵忽然转身奔往山洞,贺稹和江何都下意识拽住他手臂,“沈护法,你这是干什么去?我们才刚死里逃生出来!” 江何附和道:“那地方怪得很,我可不想替你收尸,我知道你想要赤焰花,可你就不能先冷静一下吗?” 沈清宵神色冰冷,“我看到赤焰花了。” “我也看到了。那里头还危险得很,你有能耐能拿到手吗?”江何毫不留情泼冷水,“再说了,你要先进去送死之前,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说着他特意将右手上的天罡锁露出来给沈清宵看,沈清宵眉头一皱,江何紧扣他手腕,扬起下巴一脸挑衅。 要走,先解开天罡锁再说。 权衡之下,沈清宵居然还是跟着二人回来了,难得服了软。 “出了这山洞,那只怪鸟就不会再来纠缠,或许是要守着里头的赤焰花。”贺稹没忍住问:“江城主,你们方才真的见到赤焰花了?” 鉴于沈清宵脸色太臭,一看就不好惹,贺稹只好问江何。 三人走在峡谷里,江何在前头紧紧牵着沈清宵的手,怕他一不留神又跑了,脚边还跟着系统,回头跟贺稹解释:“见到了,不过还不确定。” 沈清宵皱眉打断他的话,“山壁上那株定是赤焰花。” 江何不以为然道:“万一也不是呢?” 沈清宵答不上来。 江何叹息,“别看你修为高,一眼看去像是挺靠谱,遇上事却总是太过冲动,切记三思而后行啊。” 沈清宵别开脸不说话。 贺稹在后面听得失笑,“若非早知沈护法与江城主是道侣,在下或许便要误以为你这是在训导弟子了。” 沈清宵眉头一皱,看看自己被人紧握的手腕,冷哼一声。 几人一回到峡谷口,风绮月和顾云栈纷纷迎上来。 “怎么样了?”风绮月急道:“你们没受伤吧?” 顾云栈眼尖,一眼看出来,“有容哥,你的脸受伤了。” 到了地方,沈清宵一把挣开江河的手,转身走到一边,冒着一身冷气,倒是没再往山洞里走,江何也就暂时放心,闻言摸摸自己脸颊,果然就是刚被烫出来的几个水泡,看风绮月和顾云栈一脸担忧,他摇了摇头。 “没事,小伤而已。” “这怎么能是小伤……”风绮月显然非常着急担忧。 这的确是小伤,被屏蔽痛感后并不觉得疼,只是有些烫,不怎么舒服,风绮月主动帮江何挑破水泡,顾云栈则帮忙上药,分工明确。 江何觉得二人有些大惊小怪,风绮月这样就算了,顾云栈也这样…… 顾云栈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看得他实在是出了一身冷汗,莫名有种从顾云栈眼里看出仿佛写着‘除了我谁也不能伤你但你怎么能受伤了呢简直不能忍受’这种意思的错觉。 天渐渐暗沉下来,几人在峡谷口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燃起一簇灵火稍作休息,沈清宵仍一言不发站在一角,不说话也面无表情,没人敢靠近。 人家道侣都没去劝,贺稹几人也不去凑热闹,围坐在火堆旁说起那个古怪的山洞,为了找到解决的法子,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分享出来。 贺稹道:“我进去找你们时才看清那只怪鸟,可惜我这火灵根根本无法伤它,只能保自己不在火舌下受伤,若是我师父在的话,兴许能制住他。” 他是火灵根,面对能在岩浆下如履平地的妖兽,他是不容易伤不到这只怪鸟,同属性下大家都不易占到便宜。 风绮月抱着系统盘膝端坐,一脸好奇,“你师父?” 贺稹点头,说起师父时眼底晕开点点笑意,“师父是变异冰灵根,也算与火属性相克,若有他在,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商量如何应付那怪鸟了。” 嘴上说说而已,贺稹其实知道怎么应付那只怪鸟。上一世他在那个得了赤焰花却又转手他人的弟子口中得知的。 那名弟子说,他一进神境,就十分巧妙的到了一片石林前,走了很久没走出来,索性在最高的石峰下山洞里睡了一觉,算他好运没被那只怪鸟看到,也或是当时那只怪鸟在岩浆下休息。他发现岩壁上有一株红花,就好奇上去摘了,下来后那只怪鸟才出现,他九死一生逃出山洞,怪鸟没再跟上,而他也携带着赤焰花离开了北海神境。出来后在药阁长老的提醒下他才知道这是赤焰花,后来又让别人收走了。 而这个上一世收走了赤焰花的人,正是贺稹面前的江城主。 贺稹不知道这位江城主内里换了芯子,还将他当做上一世那个人。既然上一世是他收走了赤焰花,就说明赤焰花跟他有缘,贺稹不会夺他机缘,故而一早发现了赤焰花却没说出来。 说着,顾云栈开了口,“我总觉得,那只怪鸟似乎在书上见过……” “小金乌。” 一道清冷嗓音忽然在几人身后响起,几人俱是吓一跳,因为说话的人是沈清宵,原来他不是站在那边发呆,还是有在听大家说话的。 风绮月茫然,“小金乌?” 顾云栈被一言惊醒,笃定道:“应是小金乌无疑。据闻上古有神兽金乌,但早已灭绝,而这小金乌,是火海熔岩里生出来的妖兽,因不惧烈火,外形与能力又与传闻中的金乌相似,古籍中将它称之为小金乌。” 江何问:“可有克制之法?” 顾云栈摇头,“书上没写。不过贺师兄说的有道理,五行相生相克,若是我们当中有水灵根或是冰灵根的话,或许能克制这只小金乌。” 江何便又问:“谁是水灵根?” 此话一出,几人都朝他看来,江何笑容一滞,他记得自己以前和现在都不是水灵根……难道他记错了? 很快,贺稹为江何解惑,“正是因为我们当中无人是水灵根,所以小金乌这个难题才愈发难解。” 江何暗松口气,早说啊,吓死人了。 几人也纷纷叹气。 天色不早了,没想出法子,赶路了许久,今日又都受了惊吓,贺稹让大家都先休息一下,他则先守夜一宿,几人也就散开,各自修整。 江何抱回系统,找了个角落坐下。 石林里白日里温度极高,到了晚上狂风呼啸,气温一下降了下来,就算几人都是修士,也觉得颇有些冷。 江何百无聊懒,抱着系统靠坐在石壁上望天,上眼皮子跟下眼皮子快打架时,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待江何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出声。 “江何。” 一听这嗓音,不是沈清宵还有谁? 江何长松口气,回头看他,他都快怄气半天了吧,一直躲在角落里不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江何想想都觉得很好笑,多大个人了? “怎么?” 沈清宵在他身边的石墩坐下,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气势已经没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白玉瓷瓶。 “你还疼吗?”沈清宵小心地问。 江何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起了几个水泡,戳破后上了点药,现在脸颊上还凉嗖嗖的,不确定疼不疼,摇头道:“你就问这个?” 沈清宵默默打开药瓶,里头是淡绿色的药膏,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岩浆灼伤,一般的药没什么效用,你脸上都红肿了,我给你上点别的药。”说着他用细长的手指蹭了一点药膏,就要往江何脸上抹。 江何往后退去,“事先说好,好端端,跟我献什么殷情?” 沈清宵执意要往他脸上抹药,江何也没法子,由着清爽的药膏触碰到脸颊上几点红肿伤处,那纤细的指尖很是小心的将药膏抹开,力道很轻,很柔和。沈清宵双目紧盯江何的脸,一边抹药,一边说:“我就知道,你很聪明的,一下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江何安心不少,直接问他:“说吧,到底想做什么。” 上好了药,沈清宵盖好瓷瓶,将药递到江何手里,才缓缓说起正题,一双含情凤眸直勾勾望着江何,暗含希冀,“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江何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清宵道:“制住小金乌。” 江何:“……”我真的没有办法。 不知道沈清宵对他是哪里来的信任,江何半晌无语。 沈清宵想了下,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你帮我采到赤焰花,我就解开天罡锁,还你自由。” 江何倒吸口气,“当真?” 沈清宵点头,“当真。” 于是江何想到了法子,“大抵有办法了。” 沈清宵眼里迸出喜色,“你说。” “里头的地势对我们极其不利是其一,小金乌暗中蛰伏窥伺伤人是其二,但其实这个山洞没我们想象得那么困难,小金乌也不难对付。” 沈清宵蹙眉道:“那要如何应付?” “有两个法子,第一,找个人引开小金乌,那人实力必须与你不相上下才能拦住小金乌,比如贺稹。”江何道:“不过你觉得贺稹会帮忙吗?” 沈清宵摇头,“这只小金乌很难应付,只贺稹一人的话,抵挡不了多久,恐怕贺稹也不会冒险帮忙。” 江何便道:“那只能选择其二了。” 沈清宵问:“到底是什么?” 江何道:“贺稹其实早就给我们提示过:相克之物。小金乌属火,相克之物,如水属性、冰属性。沈清宵,你还记得那只冰蟾雪蛤吗?” 沈清宵如醍醐灌顶,但脸上又有些顾虑,“你的意思是让冰蟾雪蛤和小金乌厮杀,就算冰蟾雪蛤受了伤,实力也不如小金乌,但他们是相克之物,也能暂时克制小金乌一时,我们便作壁上观,趁机夺取赤焰花。可是之前,冰蟾雪蛤就已经给了贺稹……” 沈清宵有些为难,想来想去,抬手搭上江何肩头,长眉微微蹙起,“江何,再帮一个忙好不好?” 江何不上他当,“美人计?不好意思,我不喜女色。” “……” 沈清宵深吸口气,变脸非常快,冷脸起身,这就朝贺稹走去。 江何抱着系统失笑,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嘛,装什么温婉贤淑,娇俏可人……他又不喜欢这一口。 ※※※※※※※※※※※※※※※※※※※※ 不解风情江有容_(:зゝ∠)_ 看来下一章才能出这个神境了。 第58章 沈清宵亲自开口, 贺稹就把冰蟾雪蛤借给他, 让无霜宫欠他一份人情,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贺稹当然不会拒绝他。有了法子,贺稹甚至还提示一下, 趁着入夜,小金乌可能在岩浆下休息,而冰蟾雪蛤到了夜间阴气重时灵力极盛, 这正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沈清宵认为这说法颇有道理,与贺稹商量过后,事不宜迟, 几人收拾片刻便都出发入了山洞。 江何抱着系统慢悠悠跟在后头, 顾云栈在这, 贺稹在这, 沈清宵也在这, 撇去贺稹这个不定因素, 他们都想要赤焰花, 而他和风绮月的目的就更是明显了, 风绮月要帮沈清宵, 而他呢,则是要帮顾云栈。 几人都不知道他会为顾云栈采赤焰花, 连顾云栈都不知道。 进山洞前, 江何看了眼手腕上的天罡锁, 这手环映着山洞里的火光, 安安静静的,不见丝毫异样。 江何想,也是时候了。 几人轻手轻脚入了山洞,里头岩浆滚滚,温度极高。 江何翻了个宠物袋把系统收进去,因为系统瑟瑟发抖扒着他手臂,生怕会掉下岩浆烧得连骨头都不剩。沈清宵似是不放心,回头拉上江何手腕。 贺稹见状很体贴的带着顾云栈和风绮月先进了去。 山洞里果然安静得很,如贺稹所言,小金乌可能在底下休息。 沈清宵看了看江何,欲言又止。 江何遂问:“要帮我解开天罡锁?” 沈清宵摇头,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赤焰花到手,我就帮你解开。我只是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江何,你会不会跟我抢赤焰花。” 江何乐了,低声道:“你觉得呢?” 看着这双灵动清澈的眸子,沈清宵依旧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从锁阳仙城出来之后,他就一直看不懂江何这个人,真是该死的高深莫测。沈清宵握紧他手腕,沉吟道:“不管如何,赤焰花我一定要拿到手,你不准坏我事,否则,我永远也不会解开天罡锁。” 江何哼哼两声,敷衍了事。 沈清宵眉头皱紧,但贺稹几人已经朝山壁边沿的窄小栈道爬上去,走出不远,他也就不再说话,牵着江何跟上。 神境里的灵力流动在今夜有了很大的变动,江何曾是大乘巅峰,即将飞升的修士,便能敏锐的察觉到神境变化,其余人却毫无知觉。 于是跟着沈清宵走上栈道时,江何神色莫名愉悦,目光在沈清宵紧扣他手腕的修长五指上扫了眼。 离沈清宵的白净的指尖不远,手腕上那只天罡锁上静静闪过一道幽幽白光,灵力仿佛正于无声中溃散。 江何勾起嘴角,望向沈清宵的后背。 他说过,不解开天罡锁,沈清宵一定会后悔的。 不论日夜,山洞里的岩浆始终如一滚滚燃烧着,高温将整个山洞烤得洞壁泛起金红,触手也是火辣辣的滚烫,在金红火光下,岩浆咕噜咕噜的不断冒起气泡,一颗石子不慎滑落,当即被岩浆一口吞没,霎时化为飞灰。 整个山洞都透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氛。 看见那颗小石子的下场,风绮月深吸口气,战战兢兢地往上走,神情紧绷,顾云栈在她身后紧跟,偶尔拉她一把,神色也相当凝重。 山壁上并不平整,巨大的岩石一块叠着一块,牢牢嵌在一起,形成一条天然的狭小栈道,往上延伸,贺稹走在最前面,赤焰花已经离他不远。 那栈道起码比通往石柱的小径宽敞许多,沈清宵二人走得稳稳当当的,很快就追上了顾云栈。 有贺稹和沈清宵在,顾云栈其实已经没什么希望得到赤焰花了,他前世是听说过赤焰花,进来也不过碰碰运气,找不到也不碍事。 可当他一回头,见到沈清宵紧紧牵着江何的手时,他忽然开始不甘心。 顾云栈忽然想抢赤焰花了。 恰好江何朝他笑了笑,顾云栈想跟他说话,却不知要说什么,正想着,沈清宵站在他身后冷声道:“让开。” 顾云栈面上一僵,还是侧身向着山壁内,让沈清宵二人先过去。 江何眼睁睁看着,心说沈清宵对主角是真的很不客气。 可就在这时,岩浆下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来,不消说必须是小金乌的脑袋,它似是刚好出来看看,或许是起夜什么的这种不可言说的原因。 几人俱是一怔,身体僵住,就怕让小金乌发现了,可都快到赤焰花前了,小金乌怎么可能没发现? 早就猜到采赤焰花不会太容易,小金乌也如沈清宵所料,发现几人后惊怒不已,一见它跃出岩浆,沈清宵当即喊道:“贺稹!” 都到赤焰花面前了,贺稹只好停下,长剑祭出,飞身迎向小金乌,待将小金乌引到地面上时,他便放出冰蟾雪蛤,霎时整个山洞的温度降下不少。小金乌果然被冰蟾雪蛤转移视线,而冰蟾雪蛤被囚困数日,伤势已大好,与小金乌一碰上,一冷一热,一冰一火,本就是相克的天敌,这便对峙起来。 贺稹也省了驱赶冰蟾雪蛤的功夫,见这两只妖兽一打起来,山洞内便又是火焰喷涌又是冰霜突降,他在山洞口前朝沈清宵打了个手势。 沈清宵会意,二话不说拽起江何往赤焰花前飞去。 其实昨夜沈清宵试探过贺稹,贺稹本意就不是赤焰花,他借冰蟾雪蛤和帮沈清宵,都意在让无霜宫欠他人情,故而现在的局面,贺稹就算不必担忧冰蟾雪蛤无法招架小金乌,闲着无事,也没有来抢夺赤焰花。 底下的岩浆被霜雪覆上一层厚厚冰层,于小金乌有利的地形被破坏,它自然是卯足了劲啄咬冰蟾雪蛤。 山洞内一度极寒,这种突兀的气温改变让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但没过多久,小金乌的火焰克化了一部分冰层,冰面融化成水,落到岩浆上,发出滋滋的滚烫声响,气温再度燃烧起来,忽冷忽热。不过几息之间,两只妖兽和几人都十分狼狈。 沈清宵足下轻点,带人到了赤焰花前,脚下岩石足以让二人站稳,他松了手,满心满眼都是赤焰花。 赤焰花通体血红,正是肆意绽放之际,层层叠叠如月季的美丽花朵悄然依附在这一片滚烫的山壁上,花茎纤细脆弱,似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赤焰花周遭氤氲着浓郁灵气,身为高级天地灵宝,它有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殷红花瓣映着底下岩浆的金红火光,妖娆而又纯净。 沈清宵忽然生出几分不忍,似是听见了赤焰花在向他垂怜,与底下那株惑人心神的金红妖花不同,他只是在不忍,并不会被其迷惑。 找了这么久的赤焰花,就在眼前,就在眼前啊…… 沈清宵有些遏制不住心头激动,神情变幻不止,不知该笑,还是严肃对待,嘴角颇有些抽搐。 江何见他愣住,还以为他撞了邪,岂料在这个时候,底下的贺稹突然扬声急道:“不好,神境就快关闭了!沈护法,你快采赤焰花!” 这一声提醒了二人,二人低头望去,山洞底下已经被冰蟾雪蛤和小金乌搅得一片狼藉,但那些冰层、那些岩浆都渐渐被一片白雾覆盖。 白雾不知从何处起,正在吞噬整个地面,随之扑鼻而来的,是神境外海水的清新气息,这样的征兆,昭显着眼前所有一切都将回归现实。 贺稹已经做出收回冰蟾雪蛤的架势,顾云栈和风绮月二人也纷纷看向正要吞噬一切的白雾,四周的温度、灵气都在一瞬变得很遥远。 神境果然要关闭了,沈清宵怎还能不回神,他抬手伸向赤焰花,就要采下这株稀罕的天级灵宝。 “沈清宵。” 江何这时喊了他一声,面上神情十分冷静,一点不似沈清宵脸上的焦虑,沈清宵没有理会他,手已经快碰到赤焰花紫红的纤细根茎。 “对不起。”江何忽然道。 沈清宵心下急躁瞬间消失,他有些不解,抬头望向江何,连采摘赤焰花的举动也缓了下来。 “你跟我说,对不起?” 江何没有回答,在沈清宵的茫然目光下,伸手探向他肩头,而后轻轻一推,说时迟那时快,沈清宵猝然不及,竟生生被他推下那一方岩石,往底下浓重的茫茫白雾上坠去。 落下去,或许就要被送出神境了! 沈清宵快速反应过来,试图运起灵力回去采赤焰花,可很快,他一双凤眸睁大到极致,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上面那一袭紫衣,“怎么可能……” 白雾迅速蔓延上山壁,眼看到了脚下,江何面无表情望着坠入雾气中的那一抹红影,转身毫不犹豫摘下山壁上那株开得正盛的赤焰花。 雾气一口吞没整个山洞。 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中时,江何以灵力将赤焰花护好,勾唇轻笑一声,不知是讥笑还是别的什么。 “时间刚刚好。” 脚踩实地不过转眼间,沈清宵站定后,白雾已经散去一些,足以看清四周环境,这是那一片海边的灌木林里,这里也有着许多同他一样,皆是猝然不及被神境踢走的修士。 四周一片嘈杂,唯独……不见了江何和赤焰花! 山中雾气终于散了七七八八,修士们也走了不少,有人得到了灵宝,有人空手而归,但只要是进了神境都会有所受益,修为多多少少增长一些,除了无法活着出来的小部分人。 纵然杀人夺宝在正道是明言禁令,可规矩始终无法禁锢人心。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根除,不管是在秘境中,还是出秘境后。 江何趁着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混进人群出了这片小山林,找了个地方收好赤焰花,直到离开海边到了附近的小镇上后才把系统放出来。 彼时已是黄昏。 江何混在人潮拥挤的街上,饿了三个月后,美美地吃了一顿馄饨,系统则趴在桌上上欲言又止。 江何没告诉它赤焰花已经到手,暂时也不打算分享得到灵宝的经验,因为有些累了。反正这趟也不亏,他得了赤焰花,还得了月灵珠。 小摊子里的百姓说起了什么仙师,江何在一边听了一耳朵。 说是晌午后,有修士住进了镇上最好的客栈,据闻那修士还是万法仙盟的仙使,就在此地休整。百姓纷纷表示很想一睹贺仙使的容颜,也不知道看一眼会不会福运绵延什么的,都把贺仙使当成了祈福锦鲤的存在。 江何扑哧一笑,扔下铜钱出了小摊。 系统被江何抱在怀里,见他去的方向正是那些百姓说的那家客栈,一下猜到他的意图,却有些不解,揪揪江何衣袖提醒他看桌面—— 系统:宿主,现在去找顾云栈,就不怕沈清宵在旁蹲等吗? 江何失笑,腰间挂上锁阳仙城里捞走的障眼法器,谁也看不穿他的容颜,他才如此大摇大摆出现在街上。 ——沈清宵没时间找我。 系统:为什么? 江何转了转手腕上的天罡锁,勾唇一笑:先前帮他疗伤,我将一道灵力打入他体内,平日里不会让他察觉,但我今天打了他一掌,牵出那丝灵力,他这时根本用不了灵力,一旦强行运功,气血便会逆行,他不敢。 系统瞪起一双圆滚滚的猫眼:宿主……为何要这么做? 宿主本该对沈清宵极好才对!系统从不阻止江何和沈清宵亲近,是因为想借此留住江何,或是抓到软肋,但没想到江何居然会对沈清宵下手! 江何撇嘴:他不仁,我不义。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 系统不敢再问话,它也回忆起初来时被江何以神识之力碾压的阴影。宿主他这个人,简直没有丝毫软肋,而且非常小气记仇,根本不能惹! 江何也没将系统的反应放在眼里,揉揉系统脑袋,系统被吓了一回,乖乖窝在他怀里,不敢造次。 反正只是短时间内无法运功,否则会疼上一回罢了。 江何一点也不担心,这一点点疼而已,之前沈清宵也对他做过不少好事来着,比如天罡锁…… 目前天罡锁只是暂时被敖景施力强硬冻结了阵法运转而已。江何快步朝客栈走去,他得快点把赤焰花送出去,回头再拆掉这个东西。 日薄西山,天色渐渐黑沉下来。 客栈后院被万法宫来的修士包了下来,店家和小二都不敢亲近。 贺稹安顿好一众万法宫带出来的人后,同顾云栈在前厅说话。 一道黑影窜进后院,摸进了一间客房。 这是顾云栈的房间。 江何从小二口中打听到时还花了一小锭碎银子,略有些心疼,这可是他用灵石换来的银子…… 房间里一片昏黑,江何走到床前,还未动作,一道剑光忽闪而过,落到江何脖颈上,就着窗棂透进的月光看清那人后,江何暗松口气。 “是你。”江何道。 暗影道:“是我。” 江何忘了顾云栈身边还有个暗卫,险些吓死,还以为沈清宵真的不顾气血逆行跑来追他,幸好不是…… 暗影问:“你为何而来?” 江何冷静了下,取出一个金镶玉嵌的小盒子,在暗影警惕的注视下,他打开了手上不过巴掌大的小盒,里头正是他所采到的赤焰花。 暗影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江何抬手指向他的剑,“现在可以收剑了吧?” 暗影犹豫了下,当真收剑。 江何合上玉盒,放到顾云栈床头,而后默不作声转身就走。 暗影有些惊愕,追上两步道:“您不留下吗?” 态度转变明显,江何没回头,摆摆手便跳下窗台。 深更半夜,来顾云栈房间里送赤焰花,不是别的,而是他千辛万苦,从沈清宵手里夺来的赤焰花,却不留下半句解释,说出去多么感人涕零。 江何也很想落泪。 赤焰花刚到手,这就没了,真是心疼。 月上柳枝头,客栈后院墙头上,一个小小黑影趴在上面,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便翘起尾巴叫了一声。 “喵~” 江何抬头望去,却见一人正御剑而过,忽闻猫叫,他便停了下来,在飞剑上负手而立,一身素雅白衣高洁清雅,披着一身细碎月光,宛如谪仙。 白衣人居高临下望向江何,双眸宛如能洞察一切般的锐利。 江何心道不好,做贼被发现一次就好了,在暗影面前耍耍帅就能蒙混过关,谁想到还能碰上第二次…… 话不多说,江何跃上墙头抱起系统,转身就跑。 白衣人察觉出不对,轻斥一声,嗓音清冽如霜,“站住!” 江何怎么可能站住,这人修为不低,恐怕与他原身在同一阶级,他现在又这么弱,不跑等着过年吗? 白衣人见人不停下,抬手挥出一道紫光,紧紧追随江何而来。 江何已出了客栈后院,奈何背后一直有这东西追尾,他思索了下,在储物戒中取出一物,朝那一道紫光打去,两道紫光同时出现,本该相击,却在下一刻,惊得那白衣人呆了一呆。 紫玉匕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而江何扔来那东西俨然是上次系统给的奖励,天级法器紫琉璃,这颗琉璃珠子竟也在同时被紫玉匕吸引而去,紫玉匕原本带着的通体寒光也消失不见,二物纠缠在一处,气氛颇为友好…… 白衣人一愣,“这是……” “同性相吸懂不懂?” 江何嘀咕一句,趁此机会,抱着系统飞身离去,顺道召回紫琉璃。 紫琉璃不得已同那紫玉匕分开,依依不舍追随江何而去。 白衣人这才记得召回紫玉匕,免得它再追上去。 撤离的途中,系统在江何怀里急到不行,“宿主!他就是慕容笙!我上一次的宿主,你别让他看到我啊!” 看来慕容笙不会再追上来了,江何靠着树干喘气,闻言没好气道:“晚了,他八成已经发现你了。” 系统急的喵喵叫,“怎么可能啊喵!” 紫琉璃轻轻缓缓漂浮在眼前,江何一伸手,它便温顺落入江何掌心,“他的紫玉匕和这颗紫琉璃同出一体,想必也是你给他的奖励吧?” 系统呆滞住,“没错,宿主怎么猜到的?” 气息完全一样。若非如此,江何也无法这么快猜出他的身份,大乘期修为,同样身负系统给的法器,除了系统的前任宿主慕容笙还有谁? 江何抬头望天,“发现了就发现了,多大个事。系统,你以前帮过他,甚至一手培养他,他知道你我身份,总不会伤害你我的对吧?” 系统还在纠结,“可是他发现我了,这可怎么办……” 江何低笑一声,摩梭着手里的紫琉璃,琉璃珠子晶莹剔透,气息温和,却又暗藏几分彻骨寒凉,一如方才慕容笙手里的紫玉匕,别无二致。 而此时,刚收回紫玉匕的慕容笙正站在飞剑上远眺苍茫夜色下的山林深处,若有所思低喃出声。 “系统,也回来了?” “师父!” 后院传来熟悉的嗓音,慕容笙神色一正,落到后院前。 后院的动静不小,紫玉匕出现,贺稹对它的气息自是万分熟悉,带上顾云栈紧跟着就来了,一见到白衣人,贺稹笑眯了眼,快步上前行礼。 “师父,徒儿许久没见您了。” 慕容笙轻轻颔首,望向贺稹身后。 暗影正在顾云栈耳边说着话,顾云栈听完后,知道江何来过,神色顿时大惊,而后又听到慕容笙询问贺稹,“方才潜逃那人,你可认识?” 经暗影提醒,顾云栈已经知道被慕容笙逮到,还跟他斗了一场的人是江何,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头一个念头就是上前为他解释,“前辈,那是锁阳仙城的江城主,今夜只是来探望我,并非盗贼,请前辈放心!” “江城主?”慕容笙微蹙眉头。 贺稹笑得很是殷勤,道:“师父,便是前锁阳仙城城主,剑仙江梧之子,江何江有容,弟子在北海神境中也与江城主有过几面之缘。” 慕容笙点头,看来他得多留意一下这位江城主才是。 慕容笙一调头,望见顾云栈时,清俊眉间明显有些疑惑。 顾云栈会意行礼,道:“晚辈顾云栈,拜见慕容前辈。” 慕容笙道:“是你。” 顾云栈稍有些吃惊,“前辈认得晚辈?” “听闻过玉衡宫顾家。” 慕容笙嘴上如是说,可见到这少年,眼前浮现的却是前世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师侄,当时他已经是俊郎青年,故而相貌有些改变。 慕容笙又道:“前不久收到宋云的荐信,你也想来玄天宗?” 顾云栈又是一惊,垂首道:“让前辈见笑了,晚辈的确想进玄天宗,适才听贺师兄说玄天宗三月后会广纳弟子,晚辈正打算届时前往一试。” 慕容笙看着他,点头道:“不错。” 看这模样,慕容笙八成是对顾云栈很满意,恐怕有收徒之心。贺稹眼底笑意不知为何浅淡了几分,问道:“师父,您是来寻弟子的吗?” 慕容笙不语。 贺稹便道:“夜深了,外头风大,师父不妨进屋再说?” 见状顾云栈也识趣告辞,贺稹心底才稍微平衡些许,待青衣少年领着他的暗卫匆忙回房,他嘴角也勾起笑意,笑吟吟望向自家师父。 “师父可算来了。” 外人一走,慕容笙便冷了脸,“稹儿,你太任性了。” 贺稹笑容不变,直勾勾望着他道:“是师父逼迫徒儿的。若不是师父生气,不愿见徒儿,徒儿也不会进北海神境冒险,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一来师父被寒毒蚀身,徒儿想为师父夺赤焰花,二来是想要师父为徒儿担心。这不,师父就来寻徒儿了。” 慕容笙深吸口气,“稹儿,你是知道为师为何生气的。你不愿见贺家主也罢,偏还来北海神境涉险。” 说起此事,贺稹脸上笑意再减几分,“师父,我不希望您再提那个杀妻证道的伪君子,我也不会回去见他,不管何时,我的答案都一样。” 慕容笙语重心长,“稹儿,他渡劫未成,已熬不了多久,盼你回去是要将贺家传承于你,你切莫任性。” 的确如此。贺稹忆起前世,慕容笙也如现在这样一直劝导他回贺家去。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绝对不会原谅那个为了得证大道残忍杀害发妻的父亲,前世没有回去,这一世也不会。约莫是前世听得多了,贺稹总有种错觉,仿佛这一世师父变了,催促他回贺家的次数也变得多了很多。 贺稹摇头,“不提这个了。师父,我扶你回房吧?徒儿在北海神境里长了不少见识,想都说给师父听,师父今夜与徒儿秉烛长谈如何?” 慕容笙也不知为何重活一世,徒儿反倒比上一世更不听话,也更黏人了,他叹道:“他到底是你父亲。” 上一世那贺家主至死仍见不到亲儿最后一面,丧礼过后,还是贺家几位长老将贺稹请回去,匆匆继承了家主之位,可惜好景不长…… 后来之事,慕容笙每每忆起,都觉得痛心不已。 后来寻不到天道之子,最后的期限已至,浩劫降临,魔道竟还趁机浑水摸鱼,贺稹上一世为救他而死,慕容笙便一直耿耿于怀。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不好,这一世必须好好补偿,不管这样的安稳还能延续多久。 还提起那个人,贺稹已是很不高兴,“师父,别再说了。” 慕容笙长叹一声,“每次说起此事,你总是不开心。” 贺稹本该生气的,倏然又勾起一笑,扶着慕容笙道:“那师父上次为何生气?徒儿每次想与师父更亲近一些,师父也总是会不开心。” 慕容笙面色一沉,推开贺稹,“稹儿,你我是师徒。” 贺稹神色认真,“可我不想跟你做一辈子的师徒。” “胡闹!” 慕容笙气急,转身就走,可临到了房门前,又不忍心回头,却被吓了一跳。贺稹默不作声看着他时,脸上没了笑容,阴沉沉的,宛如着了魔一般,竟让他心下一阵惊悚。可做师父的,总不能让徒弟的气势压了去。 慕容笙又一次先服了软,“不是说要跟我说说这一路的见闻吗?” 贺稹闻言又重展笑容,看去还是端方君子,抬起脚步走向慕容笙,看得出来心情不错,“是,徒儿今夜要跟师父抵足而谈,彻夜不眠。” 慕容笙:“……”这个孽徒真是十分令人头疼了。 此时客房里,顾云栈看着玉盒里的赤焰花半晌无言,暗影轻唤了一声‘小少爷’,他才回了神。 “真是他送来的?”顾云栈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暗影摇头,“什么都没说。” 顾云栈眼底越发迷茫,捧着玉盒的手在轻轻颤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又是暗喜,又是悲愤。 前世那么坏,这一世为何对他这么好?他真的不是也重生了吗? 江何将赤焰花夺走,送给顾云栈,注定要得罪一个人。 而这个人,在察觉自己无法使用灵力后不得不先回了无霜宫。 沈棠趴在大殿里的桌上睡觉,一个红衣身影气冲冲进来,身上服饰与她一般无二,连身量也极为相似,沈棠立马惊醒,一见到人便屁颠颠跑过来,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尽是讨好笑容,“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沈清宵黑着脸朝内殿走去,一言不发。 沈棠追了上去,喜极而泣抹眼泪,“太好了!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师兄怎么不说话?师兄怎么了?赤焰花到手了吗?师兄也真是的,为何总让我假扮你,我每天都特别怕被人认出来。咦,师兄你为何打扮得跟我一样?” 这一串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沈清宵只好回应一下,边走边道:“因为我穿着裙子的时候他们都不敢抬头看,你来顶替最好不过,况且我最近需要你的身份。棠儿,叫沈凉来。” 说着人已经走出后门,进了后院,快步走到内殿门前。 沈棠帮他推开门,非常体贴,“那师兄找到赤焰花了没?” 说起这个,沈清宵又黑了脸,“今后不必假扮我,准许你出无霜宫,你现在便走,去找一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他。” 沈棠欣喜握拳,“什么人?师兄尽管吩咐,棠儿一定找到!” 沈清宵咬牙切齿:“江何。” 沈棠:“啊?”没听说过这号人。 沈清宵已经踏入内殿,背影很冷,嗓音也很冷,“马上去找,让所有人都出去找,一定要找到他!” 看着殿门在面前一点点关闭,沈棠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上次师兄这么着急,还是为了赤焰花,那这个江何跟赤焰花比起来如何? 正巧这时后院来了人,蓝衫青年一来便问:“宫主回来了?” 沈棠点头,“嗯,师兄正找你呢。不知道师兄怎么了,一回来就让我去找人,估计是赤焰花没到手,很生气的样子,我不跟你多说了,先走了。” 沈凉颇为好奇,“找什么人?” 沈棠皱眉:“一个叫江河的人。” “……” 沈凉沉默须臾,转身同她一块走,“那我还是过会儿再来见宫主比较好。”毕竟上一次从锁阳仙城回来,宫主为了江城主是足足怄气了一个月,火气可不小,沈凉求生欲非常强。 “进来!” 殿中传来沈清宵的怒斥。 看来还是让宫主发现了,沈棠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沈凉,拔腿就往外跑去。沈凉面露为难,吓得双腿一软,挪着小碎步朝内殿走去。 将殿门推开,沈凉走进去。 “宫主……” 脚下啪的一下,层层纱帘内被人扔出来一堆东西,鲜红似火的衣裙,精美华丽的金银发饰,这些都是原本问沈棠借的服饰,如今就躺在地上。 沈凉赶紧闭嘴。 纱帘后的人缓缓走出来,褪去易容后,沈清宵目光阴鸷,面色极冷,一身黑衣更是冷峻至极。 “都听到了?” 沈凉应道:“是……” 沈清宵道:“帮我疗伤。” 沈凉惊道:“宫主受伤了?” 沈清宵没说话,坐下让他过来号脉,沈凉看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 “宫主的灵脉似乎被一股灵力桎梏,导致体内灵力无法正常运行,但属下从未见过这种手段,一时也无法解开。宫主,这是怎么回事?” “他做的。”沈清宵冷冷道。 沈凉哪里还听不懂他是谁,可又觉得没道理,“真的是江城主吗?” 沈清宵道:“他若要动手,对待不在乎的人,他比谁都无情。” 沈凉:“……”属下的意思是质疑江城主的能力,不是别的…… 想起在神境里几度让江何帮他疗伤,原来那时竟就已经祸根深重。沈清宵满目杀气,因为气极却无处宣泄,嘴角勾起冷笑,“你也去找,找到那个混账,把赤焰花要回来!” ※※※※※※※※※※※※※※※※※※※※ 特——长一章,算加更了吧? 夫人真的生气气啦_(:зゝ∠)_ 改个错字! 第59章 慕容笙的出现, 让江何无法再靠顾云栈太近, 将赤焰花送过去后,他就远远跟着, 几日后,慕容笙与贺稹准备离开, 顾云栈也即将上路。 只不过他们并非同路,慕容笙与贺稹对顾云栈也并无太多关心。 于是这一日,正要离开客栈之前, 慕容笙在后院独自散心时,发现后门钻进来一只猫,分明是一只平凡的狸花猫, 连半点灵气都没有。 小小一只花猫挪到慕容笙脚边转圈时, 他突然有种熟悉感。 慕容笙蹲下, 用食指指腹揉揉小猫脑袋, 毛绒绒, 软绵绵的, 他眼底一软, 笑着将小猫前爪拎起来。 “是不是你?” 若是还有第二个人在场, 发觉仙道第一人竟然跟一只不通灵性的小花猫说话, 定会大吃一惊,或许还会认为慕容笙得了失心疯。 小猫自然没回应他。 慕容笙并不介意, 他已经确认了, 双眸微微眯起, 眼神也锐利起来, 抓着小猫的白爪子低声询问:“是你让我回来的,对不对,系统?” 系统很想假装听不到,可又控制不住本能,在慕容笙柔软的手心里蹭了蹭,慕容笙笑了笑。 “看来你已经另寻宿主了,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罢了,不说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知道自己重生八成与系统有关,但系统的突然出现,手持与紫玉匕同根同源的紫琉璃的江何也出现时,慕容笙就猜到系统换了宿主,却不知道它是不是也知道他前世的那些事,或许它并非从那个时候回来的呢? 慕容笙便欲言又止。 “有一件事找你帮忙。”系统道。 本以为系统不会理会他,可不曾想手底下这只小猫突然口出人言,慕容笙一惊,而后正色道:“你说。” 前世的宿主可是十分温柔,做事也很靠谱,很认真,事无巨细说给系统听的,和江何相比,系统此刻便十分怀念和慕容笙绑定的日子。 系统道:“对顾云栈好点。” 慕容笙神色微讶,“他是……” 话未说尽,大家都心知肚明。 系统不再说话,从他手底下钻出来就跑,小小的身影不带分毫留恋,慕容笙缓缓起身,看着小猫出了后院,身后正好有人走近。 “师父,我们该走了。”贺稹道。 慕容笙点点头,望着后院空荡荡的门前,倏然笑了笑。 “顾云栈品行资质皆是上乘,待他去寻秦雪遥治愈恶疾,来玄天宗时,我想收入门下,作为关门弟子。” 贺稹脸上笑容一下没了,“师父,能否请得秦雪遥出手医治,还不得而知,灵根堵塞这种顽疾能否短时间治愈也实在难说,宗门三月后便要广纳弟子,恐怕届时顾师弟会赶不及。” 慕容笙回头望他,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叹道:“不许胡闹。” 贺稹不听,怎能让人来跟他抢师父呢?必须无法容忍。 翌日,顾云栈出了小镇,和暗影一起踏上前往正道第一医修秦雪遥的仙府之路,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行走在修真界并不惹眼,见过他的人不多,故而一路还算平稳,赶路半月后,他和暗影已经离仙府不远。 晚间二人在天水镇落脚,过了这个小镇,再往西行十数里路,据闻有一片偌大的镜湖,秦雪遥的仙府便在此处,是修真界有名的星海小筑。 夜半三更,江何尾随顾云栈进了天水镇,挑了顾云栈落脚客栈的对面那家小客栈入住。 出了北海神境已有半月,江何一路老老实实跟着顾云栈,虽然途中会常跑到别的地方去看热闹,八卦一下,吃吃小吃什么的,可他难得这么关注主角,让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店小二领着江何上了二楼,到了房门前自觉退下。 江何推开门,边回复系统:你真是很麻烦,我不帮顾云栈你整天叨叨,我帮他了你又疑神疑鬼。 系统悻悻闭嘴。 好像是这样的。总之宿主愿意好好做任务,辅助主角走上收复星辰之力比什么都重要。只有这么做了,这个世界才能继续存活下去。 客房不大,小桌上点着一盏烛火,便能将整个房间照清。 江何关了门,随手将系统放到桌上,就朝床边走去,刚一抬脚,忽而快速退后,一手抄起刚到桌上的系统,系统窝在他怀里,一脸茫然。 很快系统便察觉到那里不妥,原来纱帘后不知何时躲了一个黑衣人,江何适才走近时,他正挥起阔刀朝人砍下,幸亏江何逃得快。 “什么人?” 江何退到门前,神色微冷。 那黑衣人一双如苍鹰般锐利的眸子望向他,“要你命的人。” 江何:“……”什么糟糕的台词,你的目的早就被人看出来了好不好! 岂料在这时,身后房门轰的一声被震碎,一柄长刀毫无防备砍向江何后背,裹着浓厚的灵力。 江何召出紫琉璃挡下那刀,眼疾手快退到大敞的窗边。 下一刻,门外几人便都现了神,与屋中那黑衣人一样,包头蒙面,相同的打扮,手里都是寒光渗人的长刀,也都是来要江何命的人。 江何不再犹豫,朝几人挥出一道灵力便跃上窗台跳下,待几个黑衣人合力抗下那道灵力后到窗台一看,人早已消失在夜幕下,几人面面相觑。 “跑了,怎么办?” 为首那黑衣人在窗台凝望许久,道:“他跑不了的,天榜上重金悬赏要他的命,不光是我们,多的是人要杀他,走,快去追。” 从客栈逃到长街上,江何和系统才松口气,本该冷清的街头角落又走出一批人,看模样应当是修士无疑,人数还不少,就拦在江何面前。 江何脚步顿住,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行人中为首那修士看起来慈眉善目,体态宽厚,说起话时,笑眯眯地一派福相,“你就是江何江城主?” 不动声色中,身后又走出来一批人,应是与那些人是一伙的,皆是修士,其中几人修为还不在元婴之下。 江何纵有万般困惑,在众人如同老鹰盯小鸡似的目光下,抱着系统气定神闲,睁眼说瞎话,“不是。” 那修士笑眯了眼,“不是你还有谁?”他抬手示意众人,“一起上,不必留情,反正那边也不要他活命。” 江何深吸口气,召出紫琉璃。 要打早说,知道还问什么问? 三日后。 天水镇下了一场小雨,雨后整个小镇都遍布着一股潮湿水汽。 这段时间,镇上悄然涌入了一批又一批修士,听百姓们说,每日晚上似乎都听见街上或是僻静巷子传来打斗声,大家都禁闭门户,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敢出来,可一早起来外面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实在诡异。 今日清晨,顾云栈离开了客栈。 江何没去追人,他这时有些狼狈的躲在镇上角落那间积灰多年的月老庙里,抱着系统躺在梁上小憩。 发觉顾云栈的坐标越来越远时,系统也不再催促江何跟上,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几天不断有人追杀江何,他连着躲了三天,也打了三天,早就累了,它不敢打扰。况且这时候追顾云栈,只会连累到他。 江何得罪过什么人他自己最清楚,今早抓到一个来杀他的散修,他也在那人口中得到这些人追杀他的真相,确认了就是那个人所为。 有人在天榜上重金悬赏要他性命,不少亡命之徒奔赴而来,虽然署名不明,可财大气粗到舍得用三件天级灵宝作为悬赏,江何已经猜到那人会是谁。 难得歇一会儿,外头追杀江何的修士正混在人群里,锲而不舍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四处搜寻,多半还带着伤,鼻青脸肿的,比起江何毫发未伤,如今只是有些疲倦,躺在梁上晃荡着腿的样子,他们要惨很多。 然而这种安稳的时刻也无法维持太久,月老庙外进来一个人。 一袭红衣,身姿曼妙,走动间,发间的银钗啷当作响。 系统趴在江何身上,扯了扯他散落肩头的长发提醒他有人来了。 因为躲避追杀实在太忙,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江何的长发就一直懒洋洋的散开,还垂落梁下,乌黑如瀑,在横梁上隐约探出半颗脑袋,若是有人抬头看见了,恐怕得吓一跳。 天边阴沉沉的,月老庙早断了香火,也是一片昏暗。 那红衣人踩着厚厚的灰尘进来,脚步声哒哒哒响起,虽然放得很轻,可月老庙里十分安静,那脚步声便一下一下,清晰的扣在听者心上。 江何双眸睁开,当即召出紫琉璃。 当紫琉璃迎面袭来时,红衣女子于同时抽出一双环刀,出手那一瞬爆发的灵力磅礴,似气盖山河,一下将紫琉璃打开,随即一袭紫衣不紧不慢落下,抬手收回紫琉璃,恰逢一道清风穿堂而过,一头青丝随之扬起。 女子倒提着双刀,望着江何秀眉蹙起,“江何?” 江何挑眉,“你又是谁?” 红衣似火,眉间棠梨绯红绚丽,若非看清了这张脸,江何险些以为这是沈清宵来了,这一身装扮如此相似,修为也不低,他便有些好奇。 女子冷声道:“沈棠。” 江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废话少说!”沈棠横刀身前,神色冰冷,“劝你速速将赤焰花交出来,否则,我无霜宫不会放过你。” 江何不禁问:“是你无霜宫在天榜发布悬赏要我性命?” 沈棠道:“是又如何?”其实是她毫无头绪找不着人,于是有人给她出了个馊主意,让她在天榜上发布悬赏,果然不出半月,就找到人了。 “他是真要我的命啊。”江何思索道:“他为何不亲自来?” 沈棠冷哼道:“你夺走赤焰花,还有脸问这种话?” 江何挠挠脸颊,点头道:“在他面前夺赤焰花确实是我不厚道。” “交出来!”沈棠斥道。 江何却又摇头,道:“我没有赤焰花,要如何交出来?” 沈棠都拔刀了,这个人一副懒洋洋的态度跟她说这么一大堆,还不愿交出赤焰花,她本就不多的耐心早被磨光,二话不说直接拔刀开打。 “喂……” 江何避开长刀,心说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粗暴,他还有话没问完呢。 可沈棠来势汹汹,本就不弱,不似前几日那些个杂鱼一样容易对付,难缠得很,无奈之下,江何只得将灵力灌入紫琉璃,尽力与她一斗。 半个时辰后,沈棠双刀落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江何。 江何收回紫琉璃,不打算落井下石,叹道:“好了,现在可以冷静下来了吧?沈棠姑娘,劳烦你回去传个话,他要是想找我算账,便亲自出面,我就在这等着他,你看如何?” 沈棠看不出来这个传闻中得了晗元神剑的江城主居然这么厉害,连她也打不过,意想不到之外,又不相信他,“你真的会一直在这里等吗?” 江何点头,因为不解决了和沈清宵的私事,他没办法继续前行。 “那你等着,我师兄很快就到!” 沈棠半信半疑,奈何自己是人家的手下败将,只好捡起双刀,狠狠瞪了江何一眼,转身出了月老庙。 原来是沈清宵的师妹。江何失笑,师兄那么机灵,师妹倒是挺……那什么的,手持大刀的暴力美少女啊。 系统这时还趴在高高的横梁上喵喵叫,着急不已。 江何朝它伸出手。 系统踌躇了下,纵身跃下,自然到了江何怀里,一靠近宿主便急道:“宿主,你真要见沈清宵?” 江何捏捏猫耳朵,“不是我要见他,是他要见我。” 这一等,便在月老庙等到晚上。 沈棠还在赶回无霜宫的路上。 时值晚秋,夜间燥热,白日下的那一场小雨正好散去了几分,入夜后走在长街上,还颇有些清爽。 江何抱着系统走在寂静长街上。 这入夜了才出来,只能是为了觅食。 街上只剩下几个小吃摊子,清清冷冷,估计再过一会儿都得收摊了,不在庙会之时,夜间一直很安静。 走过拐角处,江何还在思考一会儿是去吃馄饨还是吃面,一饱口腹之欲,正巧迎面冲过来几人,看模样与前几天追杀他的那些散修很相似。 江何和系统都吓到了,还以为要掏出法器打上一场才能走,结果那几个修士径直从他面前越过了。 居然不是来找他的? 江何错愕,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有点好奇,不过既然不是找他麻烦,他也不想凑热闹,转身便想走,忽闻那几个大汉喊了一声—— “在那里,快追!” 江何闻声看了一眼,有点八卦,到底是什么人,魅力居然能抵得过他这个在天榜上价值三件天级灵宝的人,难道是他过气了不成? 正要感叹才火了没几天,瞥见街角惊慌失措钻过去一个小小身影时,江何眉头一皱,抱着系统追上去。 系统茫然道:宿主,怎么了? 江何没说话,神色却有些着急,跑到街角后一看,那里什么人都没有,连那几个修士都不见了。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远处的幽黑的巷子里恰好传出一道带着哭腔的求救声,听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救我!救命啊!别抓我……” 老旧的巷子深处,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女孩正倒在一户人家门前,似乎因为腿受伤了,或是吓得腿软了无法站起,一直哆哆嗦嗦往后爬去。 那几个之前与江何迎面撞上的修士正朝她走近,也是大松口气。 “可算找到这丫头了,赶紧抓回去,别让她早跑出来。”一尖嘴猴腮的瘦修士一脸晦气道:“听说她哥就在这附近,可别让他发现了。” 话音刚落,江何便在他们身后的巷子口冷冷开口,“是吗,若是她哥发现了,那会如何?”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那几名修士俱被吓到,纷纷回头看去。 巷子昏暗,唯有街角一处门楼前挂着的一盏灯笼透进几分微弱光线,不过正好逆着光,几个修士都看不清楚江何的容颜,可他的声音一响起,倒在地上那小丫头脸上的惊惧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统统被惊喜取代。 “哥……” 果然是没看错,就是江小甜。 看她衣衫破烂,沾上地上泥水,脸上也蒙头垢面,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一样,还一脸泪水……真是狼狈极了,跟之前光鲜亮丽的简直判若两人,也不知道紫苑是怎么照顾的人。 江何面色一沉,望向那几人,“你们打算对我妹妹做什么?” 几人都被这气势震得浑身一颤,那高瘦修士开口时,嗓音还有些轻颤,“你……你就是江何?” 这几天都传遍了,连数个元婴修士联手都拿不下的那个江城主,如今被他当面撞上他们欺负他妹妹,几人都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他们不说,你说。”江何走进巷子里,目光转向江小甜身上。 锁阳仙城没了之后,这么久以来,终于再见到江何,江小甜眼眶一下子热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过还是先乖乖回答了江何,“他们说,抓我,是要挖开我的丹田看看里面有没有神剑……我不听,他们还打我……” 江何脸色很难看,指尖拢着一团灵力,渐渐化为锋利长刃,似比三九寒天还森冷上那么几分。 “我妹妹说的,是真的吗?” 几人没敢回答,互相看了一眼,早知道惹不起这个人才会这么着急的出来找江小甜,就是怕会被他发现,如今被他这气势一压,几人莫名觉得肩上一沉,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都下意识生出退意,这就想逃。 可惜已经晚了,一道血珠喷溅在爬上青苔的陈旧墙上,几人接连倒地,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对一个小孩子都下得了手,江何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江小甜蹲在地上愣愣看着几人倒下,连哭都忘了哭。 江何轻叹一声,放下系统蹲在江小甜面前,抬手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顺道擦干净一张本该漂亮的小脸,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小甜回神,水润红肿的眼睛近距离看他,忍不住哇的一声继续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哄都哄不停,无奈之下,江何只好默默等着。 等她什么时候哭停了,再说话,小孩子受了委屈,该哭就哭,江何没打算连这点权利都剥夺,所幸江小甜没哭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江何拿手帕帮她擦眼泪,江小甜稍微冷静下来后,红着眼睛打开他的手。 “不要你多事,你走开!” 江何懵了,“怎么了,哭傻了?不认得我了?”说着伸手戳戳江小甜气鼓鼓的包子脸,居然又被打掉。 “现在假好心有什么用?”江小甜又气又怨,瞪着江何,因为之前哭得太厉害,嗓音都哑了,“一声不吭就走,原来你还记得你有个妹妹吗?” 江何失笑,不死心捏捏江小甜脸颊,“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受苦了,别哭了好不好?” “不好!”江小甜还是瞪着他,但没再打开他的手,手指捏着衣摆摩挲,忍不住道:“臭江何,你当时为什么要走?你知不知道后来……” 她没再说下去,后来的事,跟江何听到的传闻差不多。 当时很多人上门来闹事,不管是江钰和江何是否真的得罪过他们,江何一直不出现,她就一直跟在紫苑和宋云身后,顶着这些压力。 直到宋云也离开了,锁阳仙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意义了,紫苑劝她离开这里,她说要等等,等江何回来,结果等了三天,到大家不得不走的时候,江何也没有回来。 人走茶凉,从此没了锁阳仙城。 江小甜便跟着紫苑一干剑侍在世间颠沛流离,一路也有打听江何的消息,只是一直都杳无音讯。 期待他出现的时候一直不出现,直到今天才见到人…… 江何见她落到今天境地,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错了,以为宋云会留下帮忙,完全可以放心,结果今天再见时见到江小甜这幅落魄模样,那些忠心的剑侍一个也不见在她身边,他也有些内疚。 江何握住江小甜瘦弱双肩,认真道歉,“是我的错,对不起,江小甜,你生气就打我吧。” 谁要他道歉了?江小甜呜咽一声,差点忍不住又要哭。 江何捏干了手帕,轻轻擦她脸颊,“哭就哭吧,江小甜,你怎么会在这里,紫苑她们呢?她们是不是……”也背叛你这个小主子了? 江小甜摇头,想说话来着,一开口就打了个哭嗝,而后脸颊一红,水润润的眸子羞愤瞪着江何。 江何暗笑道:“现在不想说就先不说,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我先带你走,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我。” 江小甜一把夺过手帕自己擦脸,可算憋出来一句话。 “我饿了,我要吃饭。” 江何一怔,“噗。” 江小甜气道:“不许笑!” “那就先去吃东西吧。” 江何起身朝江小甜伸出手,很有诚意,江小甜扶墙站起,忽然倒抽冷气,江何扶着她问:“脚受伤了?” 脚崴了,疼得很,但江小甜没说话,却见江何冷不丁在她面前蹲下,背对着她,“那哥哥背你。快点上来,一会儿该找不到东西吃了。” 江小甜面露嫌弃,不过哼唧两声,到底乖乖爬上江何后背。 二人出了巷子,系统也慢悠悠跟上,江何没去酒楼,就挑了街角那处还未收摊的混沌摊,搬开凳子将江小甜放下来,要了两碗馄饨。 摊主是对年迈的老夫妻,为人老实,笑起来和蔼可亲,见到江小甜时还询问了两句,江何以妹妹离家出走搪塞过去,江小甜气鼓鼓的一脸不满,不过一会儿,老妇人在桌上放下了两颗松子糖,江小甜脸一下子红了。 两碗馄饨很快端上来,碗比江小甜脸还大,冒着热气,馄饨颗颗饱满,圆滚滚香喷喷的,量还特别多,是老摊主见小姑娘可怜特意加的。 江小甜本来就饿了,跟老妇人小声道了声谢后便抓起勺子,大概是恶狠了,昔日的大小姐吃相颇有些狼狈,吃的急,汤汁都流到下巴了。 江何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看。 江小甜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本来脸就小,这么看起来怪可爱的,江何很想伸手去戳戳她的脸,谁知这时江小甜突然抬头,“你不吃吗?” 江何收回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神色自若道:“我不饿,今天只能带你吃这些了,我最近不方便,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你先将就一下。” 摊子本就在清冷街角,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老夫妇正在收拾摊子,怕是等他们走后也要收摊回家了。 江小甜咽下口中食物,小声嘀咕道:“我知道。我听刚才那几个人说了,你现在被好多人追杀,自己都顾不过来了。”所以她才偷跑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当他真的出现时,还杀了那些欺负她的坏人,江小甜虽然还在生气不想承认,可还是会觉得哥哥还是很帅的。 江何毫不知情,点头道:“的确如此。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为何紫苑会不在你身边保护了吧?” 江小甜警惕看他,“我若说了,你会不会让我走?” 江何挑眉,“为何?” “你现在自身难保。”江小甜道。 “你可真是机灵。”江何听出来紫苑没叛变,多半是出事了或走散了,又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江小甜看着他道:“我想跟着你。” 江何想了下,“暂时可以跟着,不过你确定?” 江小甜忙不迭点头。 她受够了一个人飘零世间的孤苦无依,她是有哥哥的,她想跟着哥哥,跟唯一的亲人在一起。 江何无奈笑道:“那随你,只不过等你想明白了,要告诉我,紫苑她们在哪里,还有你为何会在这。” 江小甜置若罔闻,根本不搭理,低头抓起大勺子喝汤。 江何摇摇头,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直到真的跟江何回到月老庙时,江小甜才明白江何话里的意思。 这破庙里什么都没有,破破烂烂的,怎么能住人?于是一路趴在哥哥背上的那点小小的开心也没了。 江小甜苦着脸,“我想洗澡。”身上脏兮兮的,跟个小叫花似的,昔日锁阳仙城大小姐怎能容忍自己如此?看着黑漆漆的裙摆一脸怨念。 江何再次被逗笑,“行,那等我先收拾房间再说。” 后院的禅房还是有那么一两间能住人的,江何偷了下懒,用灵力掐决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在储物戒里找出被褥铺上,果真用灵力烧了热水,满满一大桶,一应器具取自储物戒,里头应有尽有,可以说相当奢靡了。 见状江小甜情绪才好一点,一拐一拐跑进房间,关上房门奔向洗澡水。江何则上了对面屋顶,一边望月,一边等着大小姐接下来的吩咐。 而另一边,沈棠披星戴月的,还在赶回无霜宫的路上。 ※※※※※※※※※※※※※※※※※※※※ 先见妹妹,夫人还在后头。 看到好几个人在问就说一下,江何肩上的不是赤焰花,是神识印记,他独有的。然后夫人会好的,赤焰花会回到他手里的,也会跟容容和好的,和好后就开窍了,完全不用担心啊! 第60章 江小甜贴身戴着江何送她的储物手镯, 幸亏离开锁阳仙城后紫苑在里头放了很多东西,现在跟她走散了,也不至于窘迫到什么都没有。 破旧的小屋里火光摇曳,房门被拉开一条小小缝隙,江小甜一瘸一拐探出头来, 看向对面屋顶。 “哥哥。” 虽然喊得非常含糊, 江何还是听见了, 飞身下了房顶站在江小甜面前,小姑娘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一身鹅黄色小襦裙软糯清爽。 “洗好了?”江何眼底含着笑意。 江小甜仰起头看他, 脸蛋被水汽熏得红彤彤的,“嗯。” 江何问:“脚还疼吗?” 江小甜苦着脸点头。 二人进了房间,江小甜坐在床沿, 脚搁在老旧却擦拭得很是干净的木凳子上,右脚脚腕上肿了一大块, 红红紫紫的, 看起来有些吓人。 其实不只是崴了脚,还扭伤了脚筋, 江何用灵力帮她揉散淤血时,她疼得满脸大汗,最后上了药, 缠上纱布, 终于老老实实缩进被窝里。 江何将药放在床头, 让她自己上药, 先前被那几个人抓住说是被打了,也不知道伤了哪里,不过看样子应该不太严重。他说完起身就要走,可见到江小甜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样子,便又心软坐了回去。 “有话要跟我说?”做家长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江小甜在被窝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眼巴巴看着他,“我想回家。” 这个愿望江何就不能满足她了,迂回道:“除了这个呢?” 江小甜撇嘴,“我想小叔叔。” 这个也不行。江何皱眉。 江小甜有些委屈,“宋长老说是你杀了小叔叔,那些人都是这么说的,还说小叔叔杀了爹爹,入了魔,害死了很多人,说他该死。” 江何问:“还有呢?” 江小甜眼眶一热,“我不知道。从落月观回去的时候,小叔叔已经死了,那时还没有下葬,好多人都来闹事,他们见我准备灵堂,都骂我认贼作父,想要毁了灵堂,幸亏宋长老来得及时,我们才偷偷葬了小叔叔。所有人都说他做错了,我也知道他做错了,可是……可是他以前对我最好了,他死了,就没人会像他这样对我了……” 设身处地想一下,江小甜四岁多没了爹娘,就是叔父和哥哥拉扯大的,而哥哥忙着扳倒叔叔没太时间照顾她,她根本就是江钰养大的。 童言无忌,她此时说的,是她所看到的也是所能想到的。 但江小甜似乎怕江何怪罪,手伸出来紧抓着被子边沿,小心觑着他的脸色,急忙补充道:“我听紫苑姐姐的话,不会再想起小叔叔,也不要在人前提起他,我只是忍不住……” 江何理解,“他对你好,你可以想他,可以念他,但他做过很多坏事,这些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你年纪小,从前不知情,大人的恩怨也不需要你去操心,不过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我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也因为杀了他,锁阳仙城没了,你可以怨我,可以记住他对你的好,也要记住他的坏,只是千万不要学他,知道了吗。” 江小甜眼睫颤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江何认真点头。 江小甜长松口气,又笑了起来,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那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我不会嫌弃你的。” “这话说的……”江何轻敲她脑袋,“就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吗?” “我可以以后再说吗?”江小甜道。 江何叹气,“随你吧,但你要告诉我,抓你的都是些什么人,知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认定神剑在你身上?” 江小甜回忆道:“我听到他们说,他们是玉虚门的长老派来的,小叔叔死那天他也在,他说你用的不是晗元神剑,所以怀疑爹爹把神剑交给了我。” “玉虚门?” 江何在记忆里搜寻一遍,脑海里想起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清瘦老头,外表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和蔼可亲,居然对个小孩都能狠下毒手。 “嗯,我听清楚了。”江小甜发觉他突然变得有些凶,语气很小心,“臭哥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就没正经在江小甜口中听过几声哥,江何被这傲娇劲逗笑了。 “你说。” 江小甜犹豫半晌,终是开口,“哥哥,爹爹真的把晗元神剑给了我吗?” 江何没打算瞒她,于是点了头,“是,神剑就被封印在你丹田里,待你修为有成,便可唤醒神剑,收为己用。” 江小甜张了张嘴,很是惊讶,但又觉得很合理。不知道想了什么,眼眶红了起来,眸中蓄起水光。 “又怎么了?”江何最怕小孩子哭了。 江小甜瘪嘴,没忍住将哭腔泄露,“哥哥,对不起。” 江何笑了笑,捏捏江小甜泛红的小鼻子,把她的手重新盖进被子底下,“好了,天不早了,快睡吧。” 江小甜又把手伸出来,“那你呢?” 江何指了指屋顶,“我睡上面。” 江小甜皱了皱脸,“万一下雨了呢?” “怎么会?” 话音刚落,天边轰隆隆打下一道惊雷,随之传来沙沙雨声,江何无语凝噎,江小甜也惊呆了。 “……那我睡门口,有事可以叫我。”江何起身,催促道:“快睡吧。” 小孩子睡晚了对身体发育不好。做家长就是格外操心一些。 江何转身朝屋外走去,江小甜看着他走,眼睛睁得大大的,滴溜溜地转着,对陌生的地方充满不安。 江何走到门前,又转身回去,把紫琉璃塞到江小甜手上。 在夜间,紫琉璃通体泛起幽幽灵光,剔透晶莹,既漂亮又会发光。 江小甜惊呼一声,眼睛都移不开了,显然非常喜欢。 这时蹲在门前偷看的系统也惊了惊,喵喵叫了一声以示提醒,但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江何难得大方一回,道:“给你留颗夜明珠,不要怕,晚安。” 是个屁的夜明珠啊!那是天级法器紫琉璃啊!系统震惊到呆滞。 江何再度给小孩盖好被子,转身出屋,江小甜爱不释手捧着紫琉璃,又低声道了一句,“哥哥晚安。” 江何笑了笑,心底的愧疚感安稳些许,出去后关上门。 在门前廊下坐下,看着废弃庭中的沙沙细雨,江何想,若是他当时计划周密一些,或许江小甜不会流落街头,也不会被玉虚门的人抓起来。 系统无声跳到江何边上,也趴在地上看着雨幕,酸溜溜地嘀咕一声。 “好哥哥。” 江何笑了一声,靠在廊柱上阖上双眸,听着耳边雨声。 小雨淅淅沥沥,偶尔伴着几声闷雷,燥热的秋夜寂静如斯。 翌日清晨,雨停了,晴空碧洗,日头还未升起,面前就站了一个人,江何睁开眼一看,是江小甜。 江小甜紧捏拳头,一脸认真道:“哥,我要学剑。” 以前不是天天在学吗?江何按了按眉心,语气慵懒。 “不先吃个早饭吗?” 江小甜皱着脸纠结了下,小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一声。 “也好。” 不眠不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沈棠可终于回到无霜宫。 进内殿时,沈凉刚拔下沈清宵背上的最后一根银针。 沈棠丝毫没有自觉,站着一边看完沈凉收尾,待到床上的沈清宵坐起,披上衣裳时,她才开口。 “师兄,那个江何说他要见你。” 顿时屋里二人都愣了下。 沈凉很是吃惊看向沈棠。 沈清宵眉间有些苍白,怔愣不过稍瞬既逝,便按着额角问:“在何处找着他?他居然还敢见我?” 沈棠附和,“就是,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本事也不小。我放出天榜悬赏,那么多修士追杀他,愣是一个都没讨着便宜,逼不得已我才亲自出马,居然也败在他手里!师兄,这是何许人也,竟如此厉害?” 沈凉听完更是震惊,这说的真的是只有金丹期修为的江城主吗? 沈清宵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此处,而是皱眉惊怒。 “什么天榜悬赏,你让人追杀他?棠儿,我只是吩咐你去抓他!” 沈棠理直气壮,“可是师兄那天那么生气,他还夺走了赤焰花,这种人不是该杀吗?若非我技不如人,一定……哎,师兄你要去哪儿?” 沈清宵冷着脸起身,随手披上外袍,“他在哪儿?” 沈棠道:“天水镇。” 听她说完,沈清宵人已经越过沈棠,带着一身森寒走了,还顺手抓起搁在床沿的青雀长剑。 沈棠深以为然,这不是要去寻仇是什么?会情人吗?不可能。 练剑至黄昏,江小甜已经累得不行,尽管手里的剑只是从前在锁阳仙城时,侍女蕊儿给她准备的小木剑。 江何靠坐在廊下,一边看着街边随手买的八卦小故事书,写着城中大老爷家后院二姨娘和三姨娘吵架啊,谁家书生被藏身勾栏里的妖精勾去了心神啊之类的,手里抓着一把香瓜子慢慢磕,脚边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小花猫,岁月静好,看起来十分悠闲自在。 这段时间他抽了非常多的零食,尤其瓜子居多,江何心想,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为零食担忧了。 江小甜早上的坚定已经被磨得差不多,叉着腰气喘吁吁,“我练了很久,天天练,天天练,可我根本感觉不到晗元神剑的存在,你是不是在骗我,其实神剑根本还在你身上。” 江何老神在在,“怎么会呢,或许是你的努力还不够,这样,你每一次挥剑,便在心中诚心祈祷,‘神剑啊神剑,你快现身吧’这样,每日如此,神剑总有一日会被你感化的。” 江小甜小脸一皱:“……”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在哄小孩。 江何低笑出声,正经起来,“书要一天天读,剑也要一天天练,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蹴而就,要修炼,要飞升,要彻底拥有神剑,你现在所作出的努力还不到万分之一,只有一直坚持,不断努力,你才能觉醒神剑。” 江小甜撇嘴,道理她都懂,只是好久没跟亲人撒娇了而已。 江何想了下,放下书抬头看向她,道:“对了,既然选择修剑,那就好好练习,过几天我带你测一下灵根,看看你是个什么资质。” 江小甜闻言又起了精神,“真的吗?” 江何点头,正要说话,月老庙前殿传来一阵声响。 江小甜笑容一顿,抓着小木剑满脸警惕。八成是又有人上门挑衅了,从早上出去吃早饭到现在,她已经见到好几拨来追杀江何的人了。 江何不得已起身,朝外走去。 江小甜欲言又止,“臭哥哥,他们……” 江何拍拍她脑袋,“不用怕,有我在。” “噢。”江小甜别开脸道:“那你小心点啊。”虽然这个哥哥很不称职,不过现在她只有这一个哥哥了,江小甜别扭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心。 先前沈棠来都没占到便宜,更别提那些修为不到元婴的散修,纵然没了紫琉璃傍身,江何也能从容应付。 白天处理了几批修士,还没等到沈棠回来,到了晚间,江何领江小甜出去,去最好的酒楼里吃了一顿好的,回来后小孩回房睡觉,沈棠还是没有回来,他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江何靠坐在门前廊下,一手运起灵力试图摧毁天罡锁。 院中寂静,月色悄悄覆盖这片大地,照清了枯井边的紫衣人。 一段时间后,天罡锁上的小阵法终于彻底崩溃。 江何长松口气,拔出手环随手扔掉,哐当一声,银质手环掉在枯井边转了几个圈,最后躺在一株枯草边。 可算解开了,真正重获自由后,江何活动了下右腕,神色愉悦,过了会儿不知为何,又起身捡起了那只手环,收进怀里,坐回廊下继续发呆。 而就在他坐下时,一柄寒尘划破月色,徒然袭来! 江何敏锐地嗅一丝熟悉气息,手上灵力凝聚,汇成长‖枪形状,不过一息之间,剑尖已指响眼前,剑气冷冽逼人,他当即握住长‖枪反手一挑。 只听哐的一声,那裹着磅礴灵力的长剑被打了回去,剑气与长‖枪相撞,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在院中荡开,狂风大作,卷起一地落叶枯草,似乎连屋顶瓦片也开始瑟瑟发抖,江何抬手一挥,设下结界提前护住身后小屋。 长剑回到一人手上,他正立在前殿高耸的屋顶上,黑衣冷峻,肩上披着的如霜雪般的细碎月光。 江何将灵力凝成的长‖枪倒提身后,勾起嘴角,“来了啊。” 沈清宵持剑而立,凤眸中尽是杀意,“将赤焰花交出来。” “不可能。”江何道。 沈清宵跃下屋顶,雪亮长剑一眨眼便欺至身前,剑气震慑天地,与此同时,冰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那便去死。” 江何反应迅速,执起长‖枪扫开凌厉剑势,一边往院外退去,身法极快,足尖一点跃上前殿屋顶。 “想杀我,那就跟我来。” 转眼间人已不见,沈清宵薄唇紧抿成直线,紧握长剑追上。 荒废多年的月老庙经不起半点折腾,不是能放开手脚的地方,幸亏月老庙外有一大片林子,树木稀疏,空地很大,江何便带人进了林子。 坐落在镇子一角,远离人烟,便可放开了打无需半点顾虑。 沈清宵追上后并未言语,先是一剑逼近,气势汹汹。 江何持枪挡下,手心被剑气一震,心说沈清宵是真下了杀手的。 沈清宵面沉如水,望着他冷冷讥笑,“现在可算拿出你的杀手锏了,江城主,你可真是厉害。” 江何眨了下眼睛,“过奖。” 沈清宵不与他废话,“赤焰花呢?” 江何利落道:“抱歉,我不能给你。” 沈清宵深吸口气,压着长‖枪的长剑剑气更重几分,“现在把赤焰花还回来,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江何笑道:“真的不行,对不起。” “你又跟我说对不起?”沈清宵显然怒极,嗓音突然一沉,咬牙切齿道:“杀江钰之前你跟我说对不起,夺赤焰花推我下火海之前你也跟我说对不起,江何,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马上把赤焰花交出来!” 长‖枪并不比名剑排行榜上第一的青雀剑弱,两相僵持须臾,二人不相上下,谁也没讨着好处。 当时决定杀江钰,背弃答应过沈清宵的承诺时,江何的确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他想了下,认真道:“我知你恨极了我,甚至重金悬赏要我性命,但他们都是废柴,打不过我,而我也的确无法将赤焰花交给你。沈清宵,你我之间的恩怨总该解决,就今夜这一战,你若胜,我随你处置,你若败,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想得倒美!沈清宵道,“我还以为你会先为自己辩解一下,说说你当日夺赤焰花推我下火海的理由。” 江何纠正道:“你要听我就说,不是推你下火海,只是提前一步将你送出北海神境,至于夺赤焰花,我进神境,自然是与你抱着同样目的。” “那你当时为何不早说!”沈清宵勃然大怒,力道又重了些。 江何困惑,“不然呢?你当我是什么?热心到为你这个当时用天罡锁困住我、还意图要我性命的昔日合作伙伴想方设法寻找赤焰花?” “你!” 沈清宵说不过他,是因为被说中了心思,他真的忽略了一个问题,江何本就不是为帮他才来北海神境! “闭嘴!记住你的话,死了别怨我!” 沈清宵脸色极冷,心底怒火中烧,不再留情,全力发起攻击。 江何也是无奈,说不过人就打,但幸好他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也提起长‖枪迎上,赶紧打完这一场完事。 却没想到这一场从天黑打到日出,翌日清晨时二人都已有些疲惫。 沈清宵从愤懑到惊讶,再到专注认真,这一宿全力尽出,打得是酣畅淋漓,最后得出结论—— 江何看似只有金丹期,但人却不弱。 不说他手上古怪的法器,他本该年纪尚轻,就算得了神助,也应该没有太多作战经验,但事实上,恰好就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经验让他巧妙而快速地躲过了无数次青雀剑锋的攻击,沈清宵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天彻底亮了,日光照清这片静僻林子的现状,已是惨不忍睹,原本翠绿茂盛的树木和草丛野花被辣手摧残,宛如狂风过境一般东倒西折。 但人本身的体力是有限的,纵然是修士,比起沈清宵不差于合体期的修为,江何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告罄,而沈清宵仍然精神奕奕。 这可如何是好?未曾想沈清宵这么难应付,只有敖景的枪魂,没有充足的灵力,恐怕会败在他手里。 树林上略过几道残影,长‖枪与长剑相击的声音清脆而冷冽。江何持枪横扫,一边抵挡着那锐不可当的剑势,一跃至身后一棵高树之上。 沈清宵便落到对面一颗树上,手中长剑寒光凛凛。 灵力不足,敖景已经开始抗议了,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江何紧了紧手中长‖枪,神色仍是镇定如初,对上沈清宵冰冷的注视。 “一夜过去了,你我实力不相上下,要决一胜负,恐怕不易。” 沈清宵望着他的长‖枪,若有所思道:“你又要反悔?” 怎么说呢,江何虽然不是原主,但是的确,他答应过沈清宵的事情没做到,比如当时在锁阳仙城时答应了帮他找到赤焰花,也答应了拿下江钰交给他搜身,结果都被意外打断,最后真找到了赤焰花,也无法交给他。 江何摸摸鼻子,双手其实有些酸麻了,若这他自己的身体,要应付沈清宵不难,顶多就是要多花些时间,而他等会儿必须赢,说过的话不能再反悔,他这时也不得不夸赞一下,沈清宵实力真的不弱,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正在这时,沈棠和沈凉从月老庙前走出来,望向树上对峙的二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这一副看起来就非常高深莫测的画面。 察觉到有人来了,沈清宵和江何一同看去,沈棠和沈凉许是刚来不久,风尘仆仆,发丝略有些凌乱,赶路需要时间,他们自然也比不得沈清宵快。 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清宵不得不暂停一下。 “什么事?” 沈棠从身后拎出来一个小孩,“师兄,抓到一个小孩。” 江小甜看了看沈棠和沈凉,又抬头望向半空中的江何和沈清宵,原本有些惊惧的脸上顿时被莫大的惊喜取代,原本还被沈棠拎着后颈衣领,被拎着的样子跟只小猫似的,胡乱扑腾挣扎,这时居然兴冲冲地朝天上招手。 “嫂嫂!” 闻声沈清宵握剑的手抖了抖。 江何也是一震,隔这么远,她怎么认出沈清宵的?而且他已经恢复原身,一看就是个男人好不好? 不过江何也必须下来,落地后,手中灵力幻化的长‖枪化作点点星光散去,他朝沈棠伸出手,“她不过是个小孩,还请沈棠姑娘高抬贵手。” 沈棠本来就没抓着江小甜,江何一下来江小甜就朝他跑过去,到了跟前乖乖地躲在他身后去。 江何将人护在身后,颇为防备。 沈清宵面子上似有些挂不住,也收剑落到沈棠身边,低声询问:“谁让你去抓她的?”昨晚他就知道屋子里有人,但没想到会是江小甜。 沈棠摊手,“我刚来就看见她从后院出来,她走路一瘸一拐慢得跟蜗牛一样,我就顺手带出来了。” 闻言沈清宵和江何同时松了口气。 沈棠又瞪向江何,恶狠狠道:“师兄,这人底细不明,十分棘手,不如我帮你一把,一同将他拿下如何?” “闭嘴。”沈清宵轻斥一声,他怎么会承认自己拿不下江何呢?必须要拿下,只不过现在被打断了…… “嫂嫂,我终于见到你了……” 江小甜被江何按着脑袋拦在身后,还是探出头来小声唤道。 小孩眼里是呼之欲出的喜色与善意,纯真得让人不忍拒绝。 沈清宵额角直跳,此刻只想问问对面这对兄妹,他早就撤去易容,江小甜又是如何认出他的?而且还那样喊他,一看就是被江何带坏了! 江何十分无辜,也觉得非常尴尬,低声斥道,“不许乱喊。” 江小甜仰头看他,“他就是嫂嫂,我才没有乱喊。”说着她笑眯眯看向沈清宵,“我认得嫂嫂身上的气息……咦,嫂嫂原来是男人吗?” 听得清清楚楚的沈清宵:“……” 江何嘴角一抽,小妹妹,你现在才看见吗? ※※※※※※※※※※※※※※※※※※※※ 打完再说。妹妹是助攻,师妹也是,阿凉也是,不过他们应该会很累_(:зゝ∠)_ 捉虫 感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比心,么么哒~=3= 魑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17 18:23:26 19852072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8-17 21:57:35 魑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19 20:16:00 魑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0 16:45:26 3154206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0 18:44:09 读者“魑魅”,灌溉营养液 +3 2018-08-20 16:45:27 读者“”,灌溉营养液 +5 2018-08-20 12:31:40 读者“魑魅”,灌溉营养液 +3 2018-08-19 20:16:00 读者“也”,灌溉营养液 +10 2018-08-19 13: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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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称呼是让人有些不适,不过沈清宵习惯后也无甚感觉,甚至真的跟着江小甜往后院去,余下几人都十分吃惊,包括江何。 江何怔愣一下,随之跟上。 沈棠一头雾水,“阿凉,她到底为什么喊我师兄‘嫂嫂’?我记得她是那个姓江的混蛋的妹妹吧?” 沈凉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轻咳一声,快步追上沈清宵。 “哎!”沈棠愈发莫名。 后院一片狼藉,遍地碎瓦,几间小屋都已摇摇欲坠,如秋风扫落叶般凄凉,等沈棠追过来时,沈清宵和江小甜正坐在唯一安好的房间里说话。 其实是江小甜单方面拉着沈清宵撒娇,就跟还在锁阳仙城时一样,天真得似乎让沈清宵不忍推开,只是冷冷瞥了眼站在门前的江何。 江何回以一笑,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非常无辜。 这屋里气氛怪怪的,沈棠还是搞不懂,瞪了眼江何后越过他进屋去,正好听到江小甜跟沈清宵说话。 “嫂嫂,你之前都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和我哥好久了。” 沈清宵忍无可忍,轻推开江小甜的手,“我不是你嫂嫂。” 江小甜眼圈一红,立马带上哭腔,跟一只被吓坏的小松鼠一样,可怜巴巴的,“那,你是……” 沈清宵深吸口气,“之前入锁阳仙城,那身份不过是为了掩护,江小姐,我与你们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江小甜看着他,一脸委屈,“那嫂嫂……我叫你沈哥哥好不好?我找了嫂……沈哥哥好久,现在终于找到你了,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这不是改口的问题,若不是不想对小孩子动手,沈清宵早就不留情面,但是这还是个在锁阳仙城时就表现得很喜欢他的小孩,稚子何辜。 看沈清宵这么无奈,江何暗地偷笑,顺便在心底默默给江小甜竖起大拇指,小小年纪,演技不错。 江小甜拼命忍哭,脸都涨得通红,委屈巴巴不敢再说话,仿佛是被沈清宵的冷脸吓到了。沈清宵便坐不下去了,起身对江何道:“我走了,不过你记好了自己的话……” “沈哥哥又要走?” 江小甜吃惊道,晶莹的泪水在眼里打转,立马就从床上跳下来,不过似乎因为太急了,险些一头栽下去,幸亏沈清宵伸手抓住她手臂拉了一把,江小甜却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低呼出声,听起来像是摔疼了。 沈清宵很快松手,江小甜便扶在床沿,低着头小声呻|吟,似是很难受,江何以为她在演戏,便配合着过来询问:“摔疼了吗?” 说着谴责的目光望向沈清宵,沈清宵回以怒视,他还没跟江何算账,江何居然敢这么看他,不要命了。 江何悻悻收回目光,其实不必江小甜做戏帮忙,沈清宵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虽说,他是个魔头…… 江何摇摇头,扶起江小甜,不轻不重捏了把她肩膀。 “好了,没事了,摔了一跤而已,别哭了……喂!” 本以为这样暗示江小甜已经足够,谁料江小甜像是听不懂,一手抓住他衣摆,小手捏得指节泛白,在他话音刚落时就摇摇晃晃倒下。 江何赶紧将小孩扶起来,心下有些失笑,他真的不必江小甜帮忙,做戏不要这么认真啊。 江何本来打算先让他们出去再好好跟小孩说,不过当见到江小甜迷迷糊糊抬起头时惨白的脸色,他也是一惊,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假的。这下沈清宵几人都察觉到古怪,沈凉征得沈清宵点头后,匆忙上前来查看。 江何将人放到小床上,彼时江小甜紧闭双眼,出了一头冷汗,面如金纸,即便在昏迷中也眉头紧皱咬紧唇瓣,不时泄露出几声痛苦呜咽。 意识到情况不对,江何退开一边,任由沈凉替人诊脉。 沈清宵也走了过来,看到小孩甚是诡异的突发症状,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江何摇头,“我不知道。前天找到她时,她也在被人追杀,一个人逃到街上,她说被人打了,不过我这两天看她精神不错,就没在意。” 沈凉已诊脉完毕,却握紧小孩的手将灵力渡过去,边同二人解释。 “大小姐应该是中了蛊毒,气血两虚,这才昏了过去。” 居然真的有事!江何面上一肃,“什么蛊毒?” “暂时看不出来,要等真正成熟时才清楚。”沈凉摇头,在他渡灵力时,江小甜也渐渐安稳下来。 江何不解,“那现在……” 沈凉道:“毒蛊以血肉为食成长,如今正在蚕食她的五脏六腑。” “你……” 江何看向沈清宵,欲言又止,毕竟沈凉是他的人,他得先征求沈清宵同意,但他又刚得罪了沈清宵。 这时沈凉又道:“恐怕江小姐身上也有伤,不知……” 江何也不知道,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别说江小甜不让他看,他也知道小孩是个小姑娘了,不能乱看,所以那天只留了外伤药就没管了。 沈清宵扫了江何一眼,转身就走,可出门前,还留了一句话—— “棠儿,去看看。” 沈棠倒没拒绝,“是。” 江何朝二人道了声谢,快步追上沈清宵,他没走远,就在破旧的廊下负手而立,一身冷肃气息,似是在等人,也的确是在等人。 “多谢。”江何由衷道。 沈清宵冷笑,“我不是在帮你。” 江何失笑,走到他身边道:“你就是无霜宫宫主,沈矜,对吧?” 沈清宵冷眼相对,“是又如何?” 江何摇头,有些感慨。 “江小甜说抓她的是玉虚门的人,身为正道中人,居然用给同道种下蛊毒,甚至抓走孩子意图挖开丹田夺取神剑,而你,明明才是真正的魔头,却比这些正道中人还要仁慈。” 沈清宵道:“你是在提醒我,早该杀了你才对吗?” “看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江何摸摸鼻子,悻悻闭嘴。 沈清宵道:“你若真心感激我,就把赤焰花交出来。” 江何思索了下,道:“恕我直言,你我打了一夜至今分不出胜负,拖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如今也不是决斗的好时机,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见沈清宵不作声,他接着道:“我夺赤焰花,有不得已的原因,那你呢?” “你所谓的逼不得已,就是因为顾云栈想要?”沈清宵冷声道。 江何老实点头,“他想要,我就给。” 沈清宵冷冷一笑,“你对他可真是情深义重。” 江何望天不语。不是他情深义重,而是顾云栈才是选定的天道之子,他要收复九重天之上的星辰之力,就必须尽快好起来,成长起来。 若这世间毁了,那沈清宵也就随这世间一同被抹杀了。江何理所当然选择全力相助顾云栈,但他现在就是想听听沈清宵为何要夺赤焰花。 主角想要的东西,他为何要夺吗? 沈清宵自然要夺,他却没有告知要夺赤焰花的目的,只说道:“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要么把赤焰花追回来,要么死在我剑下。” 他知道赤焰花给了顾云栈,要找到赤焰花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找顾云栈,但他没有,江何便奇怪了。 “那顾云栈……” 沈清宵凤眸微眯,望着他道:“你若敢逃,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江何:“……好吧。”再仁善的魔头,也还是魔头。 “师兄。”沈棠拉开门出来。 沈清宵回头,问:“如何了?” 沈棠道:“那小姑娘脊骨上被挖开一道口子,毒蛊似乎就是从那里进去的,刀口很细,但是深长,我帮她上过药,阿凉也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看着严重,养些时日就好。” 江何眉头紧皱,江小甜背上有伤,他没察觉,还任由她练了两天剑,那背上的伤肯定一直没好,他居然疏忽了,玉虚门那些人也的确狠毒。 沈清宵问:“还有事?” 沈棠点头,敌视江何,“江小姐醒了,找哥哥呢。” “我进去看看。”江何转身进屋,沈清宵师妹对他很有敌意,简直目光如刀,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进去时正好跟沈凉碰上面。 “江城主。” 江何点头,再次道谢。沈凉似有些腼腆,微低下头道:“小姐伤势无碍,刀口子细,过几天就能痊愈,只是化了脓,要疼上一段时间,最近也不能轻易下床,至于毒蛊还未查明,待过几天我再看看,届时一并解了。” 沈凉信誓坦坦说能解,江何还有些半信半疑。沈凉对他一直没有仇恨值,甚至连沈清宵也没有,让他一度怀疑系统检测失误,然而沈棠却给了他不少仇恨值,这么看来,似乎还是正确的,那他应该相信沈凉才对。 送人出去后,江何回到床边,江小甜正趴在床上,探头看他。 “怎么样了?”江小甜问。 江何总觉得江小甜被抓还中蛊这事不简单,他在床沿坐下,看着她后背,问:“还疼吗?沈凉说了,你好好养一段时就能好,不用怕。” 江小甜目光闪躲,“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何问:“那是什么?” 江小甜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嫂子还要杀你吗?” 江何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你先老老实实告诉我,紫苑在哪儿,你受伤了为何不告诉我?” 江小甜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有神剑,以后我会比你更厉害的,没准你还要我保护呢,我就是要知道嫂子为什么要杀你。” “管这么多?你真能耐了?” 江小甜呲牙咧嘴趴回去,嘟囔道:“我是在帮你。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紫苑姐姐在哪里。” “让你说出来是为谁好?”江何好笑道,想了下,还是跟江小甜说清楚,免得产生误会,“他不是你嫂子,他会来锁阳仙城,是另有目的,他曾经跟我有过交易,江钰死后,交易中止,他没有得到想要的,我又在不久前得罪了他,因此他现在要追杀我。” “还有。”江何慎重警告,“他。是无霜宫宫主,是魔道上的人,在他面前,你不要再胡闹,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也不要再激怒他。” “嫂子才不是那样的人。”江小甜怒视他道:“就算进锁阳仙城另有图谋,可是嫂子就是个好人。” 江何纳闷,“你到底为何这么信任他?”从前也特别喜欢他。 因为过去半年的相处,虽然不常见,可是每次见面,沈清宵哪怕话再少,也不会对她动手,不嫌她烦,知道她生辰时,也给她送了礼物,江小甜年纪尚小,看不出来什么人心,但能感觉得到沈清宵不是个恶人。 江小甜却没说,只问江何:“你怎么得罪嫂子了?” 江何沉默。 江小甜拍他腿,“快说!” 江何叹道:“不久前,我们同进北海神境寻找赤焰花,我与他同路而行,找到后,我夺走了赤焰花,之后他就在天榜发布悬赏要我性命。” 江小甜眨了眨眼睛,总有些不可置信,“那赤焰花是什么?嫂子的性子若要杀你应该亲自动手才是,他真的让那么多人来杀你吗?” 要不是看她小脸蔦白,江何不会耐心跟她说这么多话,这时也到此为止,只道:“好了,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再说,现在轮到你说了。” 江小甜不死心,“那赤焰花在哪?” 江何颇为头疼,“我送人了。” “送谁了?” “……顾云栈。” 江小甜吃惊,随后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向江何。 江何莫名道:“干什么?” “你是傻子吗?”江小甜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要把嫂子想要的花夺走,还送给别的男人,你怎么这么坏,嫂子不打死你才怪!” 江何:“……小孩子别多事。” 江小甜怒道:“是你自己做的不对,嫂子肯定很伤心,都是你的错!哼,你们男人果然都是花心大萝卜。” 江何被逗笑,“哪儿学来的话?” “仙府后院浇花的小丫鬟说的。”江小甜嘀咕,“你就是移情别恋了,你喜欢上了顾哥哥,所以嫂子才会生气,才会找那么多人来追杀你!” 江何扶额,“我说过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江小甜有点不甘心,想了下,又问江何:“那你知不知道顾云栈要赤焰花做什么?嫂子要赤焰花又要做什么?孰轻孰重,你清楚吗?” 赤焰花给顾云栈就是最重要的事,江何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顾云栈打算夺赤焰花献给秦雪遥,以求秦雪遥为他医治,他才能好起来,才能继续修炼,才能一步步成长到足以收复星辰之力的地位。 江何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江小甜又说:“可是嫂子真的很生气啊,你要不要去找顾哥哥,把赤焰花要回来,如果他不是需要赤焰花救命的话,如果可以代替的话,你再换别的东西给他,不行吗?” 江何到嘴边的话倏然咽了回去。 好像也是,他只知道顾云栈需要赤焰花,所以必须要夺。但回头一想,有没有赤焰花其实并不很重要,重要的是秦雪遥愿不愿意为他医治。赤焰花不是顾云栈的必需品,他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获得秦雪遥的医治。 但他当时没有去想到。 江小甜特别沉重的叹了口气,“万一嫂子是要赤焰花救命的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得不说,江小甜十分聪颖。 江何倏然回神,居然险些被她说绕了,抬手轻敲她脑袋,严肃道:“说够了?现在告诉我紫苑在哪儿。” 江小甜捂着脑袋,不太想说。但在江何催促之前,她还是开了口,闷声道:“你失踪后,我们离开锁阳仙城,准备去小鸾山找师爷爷。” 江何问:“师爷爷?” “唔。”江小甜刚想爬起来,牵动后背伤口,又苦着脸趴回去,“爹爹以前说过,若是连锁阳仙城也待不下去了,就让我们去小鸾山找师爷爷,就是爹爹的师父玉溪散人。原本紫苑姐姐是要带我去小鸾山的,只不过路太远了,路上我就偷跑出来……”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江小甜看看江何脸色,见没要责备她的意思,才又道:“我听路上的修士说,有人在追杀你,我想跟着他们来找你,然后……就被玉虚门的一个老头抓了,他想挖开我的丹田取剑,不过一个女人制止了他,那个女人拿刀在我后背划了一下,好像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了,然后跟那个老头商量要用我引你出来。” 江何一惊,这与他有关? 江小甜愤愤道:“那个女人好凶,长得也丑,我讨厌她,她以为我疼昏过去了,不再管我,我就趁机跑出来,用紫苑姐姐给我的法器逃得很远很远。然后他们就派人来抓我,那时恰好到了附近,我听说你在天水镇里,就进了镇子,然后就见到你了。” 江何沉吟须臾,问:“他们要引我,有何目的?” 江小甜摇头,但很快补充道:“他们在我身上好像看不到神剑,才说要用我引你出来,然后夺走神剑,再顺势杀了我和你,斩草除根。” 若是轻易能让人看出来,那剑仙江梧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不过若是真废了那么大力气要引他出来,又怎么可能会让江小甜逃走呢?或许,玉虚门早已经潜入天水镇,也早就找到了他,只是碍于追杀他的人太多,他们一时无法出手,正蛰伏在某个暗处,等待着那些人消磨他的力气,好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有一事,正道没有人练蛊。 也就是说,正道宗门玉虚门和魔宗勾结。这也并非什么大事,毕竟这年头,万法仙盟的联合下,正道中人谁是正,谁是魔,没人说得清。 待到共同为之努力的危机去除后,恐怕才是真正的大乱。 江何心下一沉,为了一把神剑,这些人真是什么狠毒手段都做得出来,而江小甜是因神剑受苦,也是因出来寻他才受累,他有责任,也开始内疚。他放轻了声音,问江小甜:“知不知道他们给你下了什么毒蛊?” 江小甜摇头,才露出一点害怕之色,“很严重吗?” 江何认真点头,“会留疤。” 江小甜有点想哭。 江何心底暗笑,摸摸她脑袋问:“紫苑在那里?” 江小甜这回老老实实回答了,“在云川,天裕城。” 江何点头,“我会找人通知她们。” 江小甜不安地睁大眼睛,“你会送我走吗?” “乖,先好好养伤。” 江何没回答,但他始终不会一直照顾江小甜,江小甜真正的哥哥毕竟不是他,他会救江小甜,一是与她兄妹一场,他心软了,二是因为愧疚。 入夜,天空飘飘洒洒落下一场细雨,闷雷声声。 说好只等三天,沈清宵还带着人就在这排破屋里收拾出两个能住的房间,沈凉和他留下守着江何,顺便帮江小甜医治,沈棠则走了。 沈清宵推开门时,见江何正靠坐在江小甜门前廊下,他安静赏雨的时候,跟之前每一次等他时都极为相似……不,其实根本不是在等他,他当时说的是真的,他说在赏雨,就只是在赏雨,这让沈清宵十分不爽。 “你在看什么?”沈清宵走到他身边问,嗓音有些冷。 江何道:“你看天上有什么?” 沈清宵觉得自己白问了,江何却补充道:“我是说,九天之上。在下雨时,天上的屏障会有所松懈,这是最直观最靠近天道的时刻。” “你是说万法仙盟多年来一直致力要收复的星辰之力?”沈清宵笑意清冷,凤眸中含着浓浓嘲讽。 江何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乘修士几近飞升,对天道的存在会更敏锐许多。他是看到了那个重大的威胁,他相信眼见为实,起初只是疑惑天上为何会出现一道巨大的阴影,直到后来得到印证。 毕竟九天之巅的星辰之力即将吞没时间已经是修真界中人尽皆知的事,还明晃晃的写进了修真界的典籍里,三界联盟,人人自危。 他都知道,那么身为五大魔门之一的无霜宫宫主,沈清宵自然也知道,他的无霜宫也加入了万法仙盟,他地位尊崇,但他不知道顾云栈或许就是天道之子,他似乎也没有兴趣救世。 “阿凉说三日后帮你妹妹解蛊,届时,你要继续跟我斗,还是找顾云栈要回赤焰花,你自己选。” 沈清宵没有同江何废话,不久前,他已经让沈棠回去撤了天榜悬赏,省得这几天有不识趣的人来烦他。他来这里不过是找江何要一个交待。 死,或者交还赤焰花。 三日后任他选择,至于沈清宵为何不直接去找顾云栈…… 他根本不信江何会把赤焰花交给顾云栈,凭什么?他们也没有认识多久,哪儿来的情深义重? 沈清宵不信,总之赤焰花一定要江何亲自还回来。 江何点头,沈清宵这就要走,不过刚转身江何便叫住他。 沈清宵回头,眼刀子冷冷扫来,“现在决定好了?” 江何摇头笑了笑,扶着廊柱起身,眼底有些许认真,“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一直寻找赤焰花是为了什么?莫非,你是用作救命的?” 沈清宵眸光一寒,冷声道:“不是。” 不过说完,沈清宵就带着冰冷剑气转身回房,那一身遏止不住的杀气渗人得很,叫人后背一凉。 房门猛地关上,震得屋檐一层厚厚灰尘扑簌簌落下来。江何看向夜里雨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就不是,这么凶做什么? 第62章 沈清宵这扇门一闭上, 三日不曾出过门,他既然给了江何三天时间考虑, 就绝对不会在中途反悔, 诚信这一点,沈清宵十分靠谱。 第三天的黄昏时,沈凉带上药箱过来准备帮江小甜解蛊。 江小甜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能下床了, 不过在解蛊前还是非常不安,抱起系统不肯放。江何拍拍她肩膀,顺手把系统提溜出来, 放心把人交给沈凉就出了房间。 暮色四合,残阳将荒废多时的庭院中镀上一层暖金。 江何关上门, 顺便看看隔壁房间, 沈清宵还是没动静, 这几天沈凉和沈棠进去过,却没见过他出门。不出来也好, 省得出来又要跟他打架。 兴许是江何有乌鸦嘴体质, 心里刚高兴完, 隔壁那扇老旧的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一袭黑衣的沈清宵踏出房门,冷幽幽看向他。 江何轻咳一声, “时间到了吗?” 沈清宵扫了眼江小甜紧闭房门的房间, 默不作声走出来, 站在廊下负手而立,不靠近江何,也不说话。 江何大抵懂了他的意思,心下暗松口气,想了下,脚步朝沈清宵挪过去,“前两天,我抓了个小散修,让他给紫苑传了信,天裕城不远,她这两天就该快到了,届时她会把江小甜接走,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沈清宵眉头一皱,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临终托孤?” 江何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一定会输?” 沈清宵挑眉,不然呢? 江何道:“我觉得你不会杀我的,你也不会迁怒为难江小甜。” 沈清宵哂笑一声,讥讽道:“不知你哪来的自信。” 江何笑得非常真诚,“你是个好人。” 沈清宵不再看他,脸色冷了几分,凤眸转向天边似血残阳,他在无声等待,计算着一点点过去的时间。 江何索性在他面前坐下,靠着廊柱,一副惬意散漫的样子。 “这几天来追杀我的人越来越少,是你吩咐了沈棠,让她出去摆平此事,对吧?你既要杀我,又宽松我三日时间,还帮我救江小甜,这便是我认为你不会杀我的原因。” 沈清宵脸上有一丝薄怒,他的仁善宽容也能成为江何在他面前骄傲放肆的理由?简直可笑。 这时江何又说:“那今晚之后呢,你若输了,打算如何?” 沈清宵道:“你这就断定我会输?” 江何笑了笑,他上次摸清了沈清宵的剑势套路,这几天也在想方设法解决自己身上灵力不足的软肋,要赢沈清宵,他的胜算便多了几分。 沈清宵冷冷道:“倒是你,若输了,你非但要把赤焰花给我找回来,还要自刎谢罪,你敢吗?” 江何顿了下,问:“你知道赤焰花给了谁,不亲自去找,在我这里浪费了三日又三日,非要我亲自取回赤焰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清宵理直气壮,“泄愤。” 江何还是搞不懂沈清宵是怎么想的,撑起腮帮子深深叹气。 “你要杀我泄愤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是要问,你要赤焰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着他仰头看向沈清宵,很是好奇,“当真不是用作救命?若不是,那晚你怎会那么凶?” 沈清宵目光冷肃,“闭嘴。” 江何不死心,“真的不是?” 沈清宵冷声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让沈凉停手。” 那还是算了,江何识趣闭嘴,两手撑着腮帮子靠在廊下栏杆上,估计天一黑,沈清宵就要拔剑了。 沈清宵眼里还是非常厌烦,这个人一再触及他的底线,早该杀了。就不该留下来。看见就烦。 黑暗无声吞没大地,夜色降临,屋中烛火摇摇曳曳。 江何等得有些困了,揉了把在长椅上蜷缩成一团的系统,趴在栏杆上偷偷回头看向沈清宵。 他的站姿从头到尾就没有变化,腰杆挺得笔直,一身冷肃玄衣衬得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俊美非凡,狭长凤眸正望着远处缓缓爬起的月牙。 忽地,沈清宵一低头,见他明亮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发呆时也是一愣,而后眉头倏然一皱。 “现在动手?” 江何一个激灵回神起身,看向门内道:“还未结束。” 沈清宵握紧手中长剑,打算继续等,不过很快,他又开口,“有人来了。”他看着江何,“杀你的人。” 江何也听到了动静,伸了个懒腰望向苍茫夜色下的月老庙,心底腹诽这分明是沈清宵给他找来的麻烦。 不过若他不得罪沈清宵,人家也不会不择手段要杀他,余光瞥见沈清宵欲言又止,他忙摆手。 “我自己来。” 沈清宵抿唇,“我没有打算帮忙。” 原来是自作多情,江何摸摸鼻子,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捞上系统准备出去看看,沈清宵便在他身后道:“你时间不多,尽快回来。” “知道了。”江何摆摆手,没回头。 不过他似乎晚了一些,因为他没走出多远,沈棠就进来了,手里拖着一个人,江何呆住,沈棠随手将人丢到他面前,便跟沈清宵行礼。 “师兄,我回来了。” 跑了三天,才把天榜上的悬赏令撤下,再解决了外头那些来追杀江河的人,沈棠觉得她已经快累瘫了。 躺在地上的人是个老头,灰袍上沾了血,头发凌乱鼻青脸肿,被扔到地上后连站都站不起来,捂着肚子嘶嘶倒抽凉气,看去相当狼狈。 江何凑上去看了下,认出人来,这人他见过,就在杀江钰的那一天,“玉虚门的徐长老,好巧,在这里见到你,咦,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徐长老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目光闪躲,似有些害怕,但腿被折了,手也脱臼了,爬也爬不起来。 江何自然是在讥讽他,更不会拉他一把,反而还笑嘻嘻的。 沈清宵问:“怎么回事?” 沈棠道:“回来时在外头撞见的,他们先出的手,我才打他的,对了,纪甯跟他们在一起,不过逃走了。” “纪甯?”沈清宵低喃一声。 江何问:“什么人?” 沈清宵很有架子,冷艳瞥了眼沈棠,沈棠会意解释:“用蛊的高手,北疆纪家的人,跟玄阴教有些关系,她弟弟是玄阴教左使,不过同母异母关系不好,纪家效忠的是玄阴教右使,这次她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为何。” 说了一堆,江何只道:“看来江小甜身上的蛊毒就是她下的。”说着,他踢了踢徐长老,“没想到啊,玉虚门居然跟玄阴教勾结,徐长老,人人夸你慈眉善目菩萨心肠,你居然跟魔道妖女有染,还想毒杀同道!” 徐长老瞪着眼一脸着急,“不……江城主,你听我说……” 江何道:“你说啊。” 徐长老眼前一亮,挣扎着爬起来,指向沈棠,“江城主,她也是魔道妖女,是她在诬陷我啊!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再而言之,如今同在万法仙盟里,与玄阴教有些来往实属正常,江城主怎能听信妖女所言?” 江何默默看向沈棠。 沈棠怒指江何,“看什么看?还有你,居然贼喊捉贼泼我脏水?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徐长老打了个激灵,面色惊恐。 江何心道沈棠一定下手不轻,看把老人家给吓的。 沈清宵忽然来了兴趣,“你与纪甯勾结,在筹谋什么?徐长老,你若一五一十告知,我便不杀你。” 徐长老面露喜色,“当真?” “自然。”沈清宵应得利落,走到二人身边,江何退到一边去,心下不解,沈清宵已站定在徐长老面前,接着道:“你如实告知,我便放过你。” 徐长老犹豫了下,真的开了口,“我说……我说,从锁阳仙城离开后,我只是一直在找江城主,我是想要他的神剑,但也没想过抓他妹妹,是那个纪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她修为不低,我不敢得罪她,只好听她的,她说要抓江城主夺神剑,也是她给江小姐下蛊,我不知道她下了什么蛊毒,只听说是玄阴教右使吩咐她杀江城主兄妹,好像是因为……因为江钰之前跟玄阴教右使有所勾结,江钰一死,他们多年来的布局统统毁于一旦,为了泄愤,这才要杀江城主兄妹二人……” 这还跟江钰有关,江何听得一头雾水,人都死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事,江钰真是个祸害。 “直到今夜,纪甯说她的蛊虫没了反应,先前来追杀江城主的人也都走了,她便开始着急,要亲自来杀江城主……”徐长老哆哆嗦嗦说完,忙求饶道:“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江城主,我没有跟玄阴教勾结,正道如何你是清楚的,哪怕同在联盟,正道跟魔道依旧是势如水火,若非妖女所迫,我断不会对你妹妹下手啊!” 他说的话江何一个字都不会信,江何道:“可你还是对我妹妹下了手,徐长老,你若老老实实,这辈子都能待在玉虚门里享清福,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邪念,为了一把神剑让自己一把年纪还晚节不保。” 徐长老还在求饶,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沈清宵,毕竟沈清宵刚才答应过他,江何有些为难,也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冷淡道:“我答应放过你,你接下来如何,便与我无关了。” 徐长老愣了愣,“这是何意?” 江何反应过来,笑出一口雪亮的白牙,看向徐长老,“也就是说他不管你死活,全任我处置。” 徐长老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爬起来。 沈清宵无意再看,转身叫上沈棠,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江何笑得非常友善,一步步朝徐长老逼近,“现在,我们开始吧。” “不,江城主,你我本是同道,我还是你的前辈……救命!” 月色清朗,忽然惊起一声痛吼,扰得枝头蝙蝠扑腾乱飞。 院中恢复安静时,沈棠和沈清宵在屋里说完话走出来。 江何也正从月老庙外走进来,拍了拍手,脚边跟着一只小花猫。 江何见到沈清宵,抬头望了眼月色,很快明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很快就是子时,三天期限将至。 沈棠见他身后无人,好奇道:“杀了?” 江何摇头,“废了丹田,扔出去了。” 沈棠皱眉,“你可真是仁慈,那老头可害了你妹妹。” 江何笑而不语。 沈清宵摇头,“徐长老修炼多年,天赋不高,阳寿过半,已无飞升可能,他夺神剑本就是为了改变现状,可他如今成了废人,年纪不小,也活不了多久了,今后只会过得更惨。” 就这样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痛快。 沈棠皱着眉头,还是无法赞同,觉得太过仁慈。 江何看着沈清宵,欲言又止,“江钰他,跟玄阴教……” 沈清宵淡然道:“他与玄阴教右使私下早有勾结,叶星河想拉拢他为玄阴教做事,颇为看重,因此,当年我不方便直接向他索要赤焰花。”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江何也能理解沈清宵当初为何会和原主合作了。无霜宫不想跟玄阴教为敌,大概也无意交涉,沈清宵这才亲自出面,打算潜入锁阳仙城智取赤焰花,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定赤焰花在锁阳仙城。 江何正困惑,一直紧闭的房门在这时打开,暖黄烛光自门前溢出,洒落长廊外遍地枯草的院落里。 几人纷纷回头,沈凉也出来了。 沈凉朝几人点了头,长松口气道:“江小姐体内的蛊毒已解,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便无大碍,只不过我在她身上取出的蛊虫有些问题。” 江河问:“什么问题?” 沈凉看了看沈清宵,才回答江何,“这蛊虫是高级的摄心蛊,一旦在体内成熟,便会侵蚀宿主的神智,让其如傀儡般,任背后之人操控。” 闻言,沈棠道:“难怪落到纪甯手里的人居然还能被她放出来,她原本是不打算亲自动手的,或许,她还想借你妹妹之手杀人夺剑。” 沈棠的猜测不无道理,得亏那蛊虫被提前发现并且取出来了。江何也慢慢捋清楚事件,这么说来,还是他贸然杀了江钰,才招来的祸害。 当时一时冲动,以为选择了最好的方式,救了被困在天魔玄阴大阵里的所有人,但事实总不会如此完美,现在历史遗留问题就来了。 江小甜受他连累,被人下蛊打伤,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江何颇为头疼,想了下,指了指房间,问沈清宵:“你看?” 沈清宵垂眸沉思须臾,道:“今夜子时,我在这等你。” “多谢。” 江何道完谢,快步进屋。 回到屋中,江小甜已经睡着了,小脸趴在软枕上,惨白惨白的,唇无血色,往日漂亮的大眼睛也紧紧阖上,脆弱得像个白瓷做的娃娃。 江何更内疚了,没吵醒她,轻轻搬了张小板凳在床沿坐下,等她醒来的同时,也等着子夜的到来。 系统乖乖趴在江何脚边,毛绒绒的小尾巴一晃一晃,今夜宿主会如何收场,它也相当好奇。 没过多久,江小甜幽幽转醒,迷迷糊糊的呆滞半晌,才愁眉苦脸的清醒过来,开口时嗓音很轻。 “哥。” 江何嗯了一声,问她:“要不要喝水?” 江小甜摇头,皱着脸蹭了蹭软枕,似乎还很难受,缓了一阵,像是想起来什么,猛一回头看着江何。 “嫂子还要杀你吗?” 江何失笑,“管这么多,还没开始,子时与他决斗。” 江小甜倒抽口气,“什么时候了?” 江何看了看桌面上的时钟,“快了,还有一刻钟。” 江小甜瘪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你一定要赢啊。” “自然。”顿了下,江何说:“这两天紫苑会来找你,既然爹让你去找师爷爷,那肯定有他的用意,你不准再调皮,听话跟紫苑去小鸾山……” 江小甜摇头,“那你呢?” 江何正打算敷衍一下蒙混过关时,房门被人敲响,转身一看,沈凉已经推门进来,神情焦急。 江何道:“还未到时候……” “我不是来催你。”沈凉大步上前,抓住江何手臂,抢道:“江城主,宫主出事了,求你过去看看。” 能让沈凉失态,甚至用到求字,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江小甜撑着爬起来,“沈哥哥怎么了?” 沈凉没时间解释,抓着江何手臂催促:“江城主。” 江何点头道:“好。” 吩咐江小甜继续睡,江何跟着沈凉出了房间,沈凉这才小声跟他解释,“宫主回房后没多久突然病发,我知道江城主能帮宫主缓解。” 居然是病发了,江何有些意外。 到了沈清宵门前,沈凉神色认真。 “劳烦江城主。” 江何探头朝里看了一眼,沈棠正在屋里照顾沈清宵。这间小屋收拾得比隔壁素净许多,此时沈清宵正不声不响躺在小木床上,双目紧阖。 正巧在决斗之前,沈清宵病发了,江何心情复杂。按照惯例,沈清宵发病后应当是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现在也不知是喜是忧。 江何暗叹口气,踏进门槛,沈棠拦在床前,神情防备。 沈凉却上前将她拉走,而后嘱咐江何道:“拜托了。” 说完,沈凉拽着不明所以的沈棠出了门,顺道关上房门,起初江何还听见沈棠的抗议,随后脚步声和争执声越来越小,应该是走远了。 再看看床上的人,整张脸面如金纸,唇瓣似乎咬出血印,不见半分之前的凌厉强悍,蜷缩着抱紧双臂,像是冷极了,抱紧被子还一直在发抖。 “沈清宵,你还认得我吗?” 江何伸出手,在人眼前晃了晃,沈清宵眉头紧皱,呼吸急促,眼皮子也紧紧闭着,压根没再看他。 想起上回在北海神境里掉入冰蟾雪蛤的洞府时,沈清宵便是如此,应该已经是神智昏聩,根本不会知道他进了这间房间,江何这才放心。 他小心拉开被角,想在里面挖出来沈清宵的手,刚碰到手,分明还在燥热的秋夜里,冻得他也是手心一颤。沈清宵也有些抗拒,但没什么力气,被江何强硬抽出手来握住,很快,一股温暖的灵力自手心汇入他体内。 不知过去多久,江何灵力快用光了,沈清宵也果然恢复了平静,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了,江何长舒口气,这才松开与他十指相扣的右手。 忽而余光瞥见什么,他又执起沈清宵的手,一点点打开五指。 手心上一道道结了痂的小血印子,全是病发是因为痛苦不堪指甲抠出来的,再看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江何沉默须臾,将他双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出去。 打开房门时,沈凉二人正在外头等候,难得连沈棠也十分安静。 此时约莫快到五更天,月牙坠落到天边西南一角。 江何一出来,沈棠就冲进房间,这本该才是沈清宵的属下会有的反应,但沈凉却还站在江何面前。 “多谢江城主。” 江何道:“不必客气。” 沈凉望向门内,“宫主如何?” 江何道:“你应该亲眼所见才会放心。” 沈凉却道:“我相信江城主不会对宫主坐视不管。” 江何也不知他哪里来的信心,但见沈凉堵在他面前也不打算去看沈清宵,他猜测道:“你有话跟我说?” 沈凉点头,“有一些话,想替宫主说。” 江何失笑,“他若有话,为何不亲自跟我说?” 沈凉垂眸道:“宫主方才病发时吩咐我不可惊动江城主,也绝不能泄露消息,让我找个借口推迟决斗。” 江何疑道:“但你还是来找我了。” “宫主曾与我说过,江城主的灵力可缓解他的病症。”沈凉向来在他面前拘束腼腆,这回却敢大胆直视,“所以我不管宫主命令,找来了江城主。” 江何总觉得话里有话,望了眼屋内,沈棠小心翼翼地守在床边,正在为睡梦中的沈清宵掖被子,他便转身往院中走去,“你说吧。” 沈凉果然跟上,到了枯井边,他才道:“其实,我是想替宫主向江城主索要赤焰花,希望江城主能早日归还。” 江何转身看他,没忍住问:“他要赤焰花有何急用?” 沈凉道:“以江城主的聪慧,恐怕早已猜到。” 江何问:“与他病情相关?” “是。”沈凉点头,“宫主急需赤焰花,若没有这一味灵药,宫主会一直受寒毒之苦,病情也会越来越严重。” “寒毒?”江何皱眉,“他到底怎么了?” 沈凉道:“我不方便透漏,但可以告知江城主,宫主自出生便罹患恶疾,药石无医,加上早年曾受小人迫害,身中寒毒,导致体内恶疾愈发严重,甚至危及性命,每每发作,除去原本的痛苦,还要再添一重极寒之苦,日益加重,快速消磨宫主的阳寿。” 江何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的确早有猜测,但没想到沈清宵病得这么严重,他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出手那么强悍,身体居然这么弱…… 虽说有些难以置信,但直觉告诉江何,沈凉没有在骗他。 沈凉又道:“自从与江城主达成交易,宫主不顾无霜宫,留在锁阳仙城日夜保护江城主,半年多来一直尽心尽责,哪怕最后得不到赤焰花还蒙受欺骗,宫主也并未真的下杀手。江城主,我跟在宫主身边多年,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从未想过要杀你。” 江何其实也感觉得到,沈清宵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 “江城主,其实在天榜发布悬赏令害你被众人追杀并非宫主本意,是沈护法会错了意,鲁莽行事,宫主知道后身体还养好便亲自来了,训了沈护法一通,马上就让她去撤了悬赏令。” 江何挑眉看向沈凉,说实话,他现在真的有点意外。 “寒毒加重了宫主的病情,让宫主自上位来,为了养病只能多年闭关不出。”沈凉道:“江城主,不瞒你说,宫主曾经受了很多苦,我、沈护法,还有无霜宫的每一个属下,我们都希望宫主今后能好好的,但自从去了锁阳仙城,宫主的病发作愈发频繁。今夜病发,也是由于几日前与江城主一斗时过度耗费灵力导致,自从身中寒毒,多有顾虑,宫主已经多年不曾如此拼命,这几日来都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忍着给了你三日时间考虑,一直不愿回去。我知道这不能全怪江城主,我说这些只是希望江城主能体谅宫主。” 江何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凉长叹一声,“江城主,赤焰花就是宫主的命。” 江何垂眸,仍保持沉默。 “我知道江城主不是恶人,言尽于此,”沈凉看向远处灯火摇曳的房间,“若江城主执意不肯归还赤焰花,就当是我看错了人。但我还是希望,江城主能成全我家宫主。” 沈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因为担心沈清宵,转身便走,可刚走出没两步,江何便喊住了他, “沈凉。” 沈凉脚步一顿,“江城主有何事?” 江何深深叹息一声,“帮我一个忙。” 江小甜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人吵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半天眼睛才睁开一条缝隙,见到的便是江何。 “唔……你回来了……”江小甜清了清喉咙,眨巴眼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忙问:“嫂子怎么了?” 江何摇头,“没事,沈凉给了药,让你快些吃。” 一听要吃药,江小甜立马皱起整张脸,江何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打开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两粒褐色药丸,和着温水让江小甜服下。 药味在舌尖晕开,苦到极致,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爽滋味,江小甜赶紧干了茶杯里的温水,“还要。” 江何失笑,“不准喝水了,快点睡觉。” “苦。”江小甜不死心,眼巴巴盯着他看,江何只好在她手里放了两根在系统里拿出来的棒棒糖,江小甜一看,满眼新奇,被引去心神。 “快睡,糖留着明天再吃。”江何催促。 江小甜确实太困了,听话把糖抱在怀里,就重新钻回被窝里,蜷缩成小小一团,还有些不放心地睁着眼睛。 江何问:“又怎么了?” 江小甜摇摇头,昏昏欲睡中,小声嘟囔道:“哥,你不要死……” 江何挑起眉梢,随后笑出声来,有个妹妹其实挺好玩的,但可惜的是这不是他该有的,这世间他什么都没有。 寅时末,天边泛起一缕鱼肚白。 江何捞起门边的小花猫,出了月老庙。系统跟他一晚上,哪里不知道他现在要做什么,急得浑身炸毛。 “宿主,沈清宵他可是魔头啊,又要跟天道之子抢东西,怎么看都是妥妥的反派,你真的要帮他吗?” 江何没有回答,就着夜色朝镇子外走去,前路苍茫。 系统急到不行,“宿主宿主,你快点说话啊!” 江何一把捏住它嘴巴,“再吵,我就把你扔下,要不丢给沈清宵好了,他一定会好好善待你的。” 吓得系统浑身一哆嗦,可又不甘心接着问:“那宿主你要去哪儿?” 江何道:“星海小筑。” 第63章 星海小筑离天水镇不过十数里路, 最多半日的功夫便到了,江何在天水镇停留了数日,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顾云栈肯定早到了星海小筑,而星海小筑非但是修真界中出了名的景致优美宛如仙境, 更是出了名的机关城。 传闻,秦家世代一直在烟波谷中的星海小筑里隐居,直到秦雪遥出了名, 不少人慕名前来求医, 也才见识到秦家的机关术与高深莫测的阵法。 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星海小筑是一座铜墙铁壁,重重机关制造, 遍布着无数凶险阵法的神秘仙府, 若非有人领路, 贸然闯入,便是大乘修士也不敢担保自己能平安无事。 因此,江何到了据闻是星海小筑藏身之地的烟波谷中, 只见到一片群山环绕的偌大镜湖,却不见半点人烟, 便知道自己已经身在阵法中。 顾云栈的坐标就在这附近,说明这的确就是星海小筑,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进了星海小筑,或许是献了赤焰花也不一定, 江何便该更着急了。 但江何并未贸然闯阵, 只带着系统出山, 到了山脚下的小镇上。 这小镇叫白云镇,环山绕水,却因为有第一医修和秦家在此坐镇,颇为富饶,乡亲安居乐业,大抵是常见到修士们来往寻医,不管是正道、魔道还是妖族,也算是见识过了,民风开放,不排斥异类,也十分热情好客。 而江何从进镇子没多久,就听到对星海小筑里那位秦神医多个版本的赞美。据闻秦雪遥只对来求医的修士要求门槛,对乡亲向来仁善,还时常施药,大家便很喜爱他,随口就能跟人扯上半天秦雪遥的伟大事迹,就连茶楼里说书的,也每天在赞颂秦雪遥…… 江何在茶楼里默默吃了一顿茶,进镇不到半天,耳边全是秦神医秦神医,他都快听晕了。 秦雪遥在镇上乡亲们眼里就是神祗一般的存在,不过这样省得他去打听,只要坐在这里不出半个时辰,星海小筑的底细就都打听到了。 据闻多年前一个大乘修士来此求医,因为曾经造下不少杀孽,秦雪遥不愿救他,他就也连星海小筑的门在哪儿都没摸到,一怒之下出手,意图将那烟波谷给毁了,没成想被困在阵法里半年,终于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传闻都带着七分夸张,江何不信,但也知道烟波谷里阵法神秘莫测,他不擅长阵法,也自然不会鲁莽去闯阵,便必须另想办法进去。 茶楼里的茶点味道不错,正吃着最后一块枣泥糕时,街上传来一阵哄闹,连说书先生都停了下来,纷纷下了楼去,江何也好奇看去—— 街上一个白衣的小少年正被一群人围着,大家都很热情,喊他秦小公子,还给他送东西,吃的、喝的、玩的,摊贩一个劲的挤上去,连菜篮子里的生鸡蛋都被塞到少年手里,说是因为秦神医赐药救了她的大孙子…… 那白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眉梢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媚意,可眸中却是纯真稚嫩,此时正摆手拒绝百姓的美意,一脸窘迫。 白云镇来往的客商不少,茶楼里也有着和江何一样才进镇子不久,对楼下奇观感到好奇的人。 隔壁桌上那年轻人刚一问,边上斟茶递水的小二立马殷勤解释,“这位就是秦神医的侄子,据闻小公子还是狐妖王所生,大家都很好奇,而且秦神医不常出谷,大家平日里常受秦神医恩惠,便对小公子热情了些。” 这不只是热情一点,而是非常热情了好吗?这里的乡亲胆子也真大,连狐妖王也不怕,比修真界中正道的一些固执排外的修士思想觉悟还好。 江何抿了口清茶,看楼下少年狂摆手拒绝乡亲们送他的大肉肠,忍不住笑了,少年急得满头大汗,半天才婉拒众人,落荒而逃。 这时江何拍拍手上点心的碎屑,也捞起边上着急喝水却怎么也舔不到杯子里的水的系统下了楼。 系统还口渴,爪子扯了扯江何衣摆,发起版聊。 “要去闯阵吗?” 江何摇头,他看起来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没一会儿,江何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将一直嚷嚷着口渴的系统扔进去,坐在桌边给它倒了杯水。 客栈里还算安静,但江何似乎在等什么,半盏茶后,扔下系统出门。 系统还在努力舔杯子里的水,见状赶紧跳下桌子打算追上,可江何就跟没见到它似的,直接把门关上了,系统只好郁闷蹲在门前挠墙。 沈清宵醒来时,已近黄昏。 沈凉一直守在床沿,伸手就要扶他起身,沈清宵摆手拒绝,他身上没有往日病发后会有的乏力症状,力气还恢复不少,这有些奇怪。 沈清宵靠在床头坐起,沈凉便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宫主还好吧?”沈凉问。 沈清宵望着那杯温水,没接,只问:“怎么回事?” 沈凉一顿,如实叹道:“昨夜,是江城主来过。” 沈清宵眉头一皱,对沈凉的做法很是不满,“我说过不准告诉他。”居然又让他来看笑话! 沈凉无奈道:“宫主,您的身体要紧。” 沈清宵沉默须臾,接过他手里的温水,脸色有些臭,低头抿了口水,便又想起来问:“他现在在哪儿?可有趁我不备时私逃?” 沈凉好笑摇头。 沈清宵又问:“棠儿呢?” 按理说,沈棠跟他出来,照她的性子,除非他吩咐她去做事,否则就一定会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沈凉道:“在照顾江小姐。” 沈清宵更加不满,使唤他的人照顾自己的妹妹,江何倒是好意思,他嗤道:“那他自己做什么?” 沈凉沉默下来。 沈清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察觉到什么眸中一沉,望向沈凉的神色有些冰冷,“你有事瞒我。” 沈凉踌躇片刻,忽地双膝跪下,“宫主,属下知错。” 沈清宵忍着怒火道:“你放他走了?” 沈凉取出一纸书信,低头道:“宫主看了信便知。” 沈清宵夺过信纸,快速打开,脸上的薄怒在一瞬被点燃,他冷笑着将信纸扔到地上,“让我稍安勿躁等他回来,沈凉,他到底去了哪里?” 沈凉忙解释道:“宫主,请宫主恕罪,是属下让江城主走的,他只是去要回赤焰花,他也答应过属下,半月之内定会携赤焰花归来!” “你信他?”沈清宵气极反笑,“他骗我还少吗?” 沈凉以头抢地,坚信道:“宫主,我相信江城主不是恶人,他既答应了属下,便一定会将赤焰花要回,再而言之,江小姐如今还在我们手中……” 自知这么说有些威逼之意,沈凉没再说下去。 “他怎么可能会帮我要回赤焰花?”沈清宵更是恼怒,倏然,双眸睁大不可置信道:“不对,他怎么会改变主意?沈凉,你跟他说什么了?” 沈凉浑身一僵,索性破罐子破摔,“回宫主,属下什么都说了……” “你这是要背叛我?”沈清宵面色变得铁青,五指紧捏到泛白,似是下一刻便要拔剑,“阿凉,我向来待你不薄,你却出卖我,你居然敢!” 沈凉忙道:“属下并无此意!”说着他又磕下头,认真道:“请宫主相信属下,也相信江城主,若半月后他仍未归来,属下愿自裁谢罪!” 沈清宵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手撑在床沿俯身看向沈凉,唇边勾起一抹讥讽,又或是难以置信与苍凉。 “阿凉,你要我怎么信你?” 沈凉急得额头全是汗,也清楚宫主暴怒时怎么解释他都不会听的,况且宫主最憎恨的便是背叛,他只好硬着头皮再度请求,“请宫主相信江城主。” 沈清宵注视沈凉许久,他未再有解释,沈清宵不知想了什么,冷声一笑,靠回床头去,眸中一片阴沉。 好一个江城主,不过见过短短数面,便又勾走了他属下的心。 而此刻的江城主,正在烦恼该如何搭讪,他站在二楼客房前,犹豫许久,终于举手敲响房门,房间里乒铃乓啷传来一阵慌乱声响,紧接着房门被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不久前刚见过的白衣少年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您,有事吗?” 江何趁机扫了眼屋内,镇定道:“你的房间漏水了,我就住在你楼下,现在我的被褥都被浸湿了。” 少年一脸慌张,可是回头一看,又心安不少,嗓音小小的,回答道:“可是……我房间里没有要水。” 看来搭讪要失败,江何摸摸鼻子,接着睁眼扯谎,“那或许是小公子隔壁房间漏水了,真是不好意思。” 少年松了口气,匆忙摇头,跟小蜗牛似的小心谨慎,就要往屋里缩回去,“不用,既然没事我就先回……” “等等!”江何喊住少年,在少年呆愣之际,伸手在他肩膀上捡起一根细白柔软的毛发,江何凝神看了看,“是白狐毛,小公子,你……” 少年瞪大眼睛口不择言,“我今天上山了!在山上碰到了小狐狸!” 江何暗笑,难道这不是他自己的毛吗?整个白云镇都知道他是狐妖王的儿子,自然也是个小狐狸精,不过眼前这只小狐狸似乎也太过天真单纯了些,还在他面前自欺欺人。 “是吗?” 少年忙不迭点头,“是这样没错!” 江何不再逗他,笑道:“方才是我误会了小公子,实在抱歉,这样,晚上我在饭厅叫上一桌酒菜,给小公子赔个不是,你看如何?” 少年显然吓得不轻,一直摇头,“不不不不用了……” “要的。”江何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笑得格外温和无害,自认为很有邻家大哥哥的气质,“我今夜在饭厅等你,小公子请务必赏脸。” “不……”少年摇头,“我真的……” 原本打算拒绝的,可一抬头,那紫衫的年轻人已经走下楼了,步伐极快,根本不容他拒绝。 看来今夜一定要去赴宴了,少年垮下脸,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约好小狐狸精后江何立马就回了房,关上门后也是长松口气,约人吃饭这种事情简直是太难了。 系统啪嗒啪嗒跑过来,被关在房间里没多久就急得不行,“宿主,你刚刚去哪儿了?居然不带上我!” 江何冷静瞥它一眼,抬手吹落手中那根从楼上便一直拿着的狐狸毛发,纯白的毛发缓缓飘落地面,“找了个人,能把我们带进星海小筑里。” “什么人?” 系统一愣,全然忘了刚才的怒气。 江何没告诉系统,在床上躺着小憩片刻,华灯初上时,便抱着系统出了房间,先一步在饭厅等候,没过多久,系统也就见到了那个人。 少年似是手足无措,在江何对面坐下,看着面前早已叫上的一桌酒菜,脸上更是纠结,捏着衣摆坐立不安。 “误会了小公子实在是抱歉,这一顿饭就当是赔罪,”江何指了指酒盏,“小公子可要喝上几杯?” 少年摇头,“不,不喝。”怕江何又误会,他主动解释,“叔叔不让我喝酒,我也不能喝酒……”因为喝了酒便无法控制自身原形毕露! 江何点头,“正好,我也不喝。” 少年点点头,想了下,问道:“您,被褥换了吗?” 这是说到哪里了,江何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拼命憋笑,继续为自己圆谎道:“换了,其实是我误会了,是我养的宠物打翻茶盏才弄湿了被褥,自然与小公子无关。” 少年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因为觉得自己的问话非常尴尬。 可很快,余光瞥见江何将怀里的小花猫拎到桌子上,见到那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时,少年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花猫看,“它是……” 它是系统,一只假猫。 江何心里吐槽完,嘴上笑吟吟道:“是我捡来的小猫,见它孤苦无依,便养了一段时间。” 见少年一直盯着系统看,眼里的艳羡都要溢出来了。 江何推了推系统,让它挪到少年面前,“你可以摸摸。” 少年当真伸手轻轻的摸了下。 为了帮宿主的忙,哄得少年带他们进星海小筑,系统忍辱负重,蹭蹭少年掌心,用小鸟音撒娇。 少年摸了两把就收回手,眼里依依不舍,“不是灵宠啊。” 如此看来少年知道他是修士,倒也不算太天真,江何点头,“不是,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花猫。对了,我叫江何,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少年腼腆道:“我叫秦绯。” “秦绯?”江何立马作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是不是就是星海小筑那位秦神医的侄儿,秦小公子?” 秦绯点头,“可能,就是我吧。” “这可真是有缘!”江何道。 “啊?”秦绯呆了呆,“什么?” 江何回答:“我来这里,正是听闻烟波谷的星海盛名,想一览星海小筑的风景,没想到刚来就碰上了秦小公子,这可不就是缘分吗?” “你想进星海小筑?”秦绯这句话可说得比之前利落多了。 小狐狸精再单纯也是有些小聪明的,可江何却点了头,“是。” 急得系统一爪子在桌面刷拉挠开一道痕迹,宿主真是太蠢了,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把目的泄露出来呢?小狐狸一定不会带他去的啊! 小狐狸也的确婉拒了,“若是为了风景而来,叔父绝不会允许外人进入星海小筑,实在抱歉,这位江……” 江何善意道:“唤我江大哥即可。” 秦绯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江何接着道:“我知道,所以秦小公子不必为难,我理解星海小筑的规矩,见不到也罢,无甚关系。” 秦绯长松口气,“那就好。” 江何的试探到此为止,“菜都凉了,小公子快吃吧。” 秦绯点点头,相当听话,执起筷子老实吃菜,不过只夹素菜,不沾半点荤腥,也不时拘谨地看看江何,江何偶尔说上几句话,一边暗示系统去勾搭小狐狸,系统便继续忍辱负重。 一顿饭吃下来,秦绯居然真被系统勾去了心神。 在楼梯前分别时,秦绯不舍地看着江何怀里的小花猫,毛绒绒的,皮毛光滑干净,还会动,好想要…… 江何看出秦绯心思,毫不犹豫抱着系统往外递了递,“小公子若喜欢,不如将它带回去?” 系统顿时泪流满面,宿主简直太无情,为了讨好小狐狸精居然连它这个系统也是说送就送,它真是好惨! 幸亏秦绯很善解人意,“不必了,这怎么好意思。” 江何便歇了这念头,却又放出诱惑,“那明日再见,我初来乍到,想约小公子明日出去逛逛,到时小公子也可以顺道看看它。” 原本是不应该同意的,但是听到最后那句话……秦绯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最后咬唇应下,“好。” 二人互相道了别,秦绯上了楼,江何也回了房间。 一关门系统就往下跳,一边哼唧:“宿主今天这么说秦绯肯定不会答应带你进星海小筑的,也不知道顾云栈有没有把赤焰花交给秦雪遥,若是交了,那秦雪遥现在会不会已经用了赤焰花,毕竟都过去好几天了。” 江何也不清楚,只能在心底存着几分希望,“你不用管这些,明日只需要继续讨好秦绯便是,我们能不能进星海小筑,就全靠你了。” 系统表示很艰难,“不行啊,哪有人会听一只猫说话的?” 江何也不跟系统解释,双手枕在脑后躺下,放出神识听着楼上的动静,将系统的嘀咕视若无睹。 而此时在楼上,秦绯正给自己的尾巴梳毛,七条毛茸茸的蓬松雪白尾巴聚在一处看起来十分壮观,掉毛也非常惨烈,尤其是在换毛的季节。 秦绯将掉下的毛聚拢在一起,小心翼翼收到锦囊里,而后抱着七条尾巴回床上睡觉,梦里还是一脸心疼。 翌日清晨,江何准时敲响秦绯房门。 里头又跟昨日那样,传出一阵匆忙声响,半晌后,将自己打整完毕的小狐狸精打开房门,露出一张着急到泛红的小脸,“江……大哥。” 这个停顿略久,江何暗笑道:“小公子,我听闻街角的茶楼早点不错,正好叫上你一块去吃个早饭。” 秦绯面露为难,不太想去。 系统很识相,喵喵叫了一声,小鸟音试图引起秦绯关注。 秦绯果然点了头,“好。” 江何笑了笑,计划通了。 因为秦绯的到来,小茶楼里没过多久就挤满了人,见秦绯抱着系统也无法遏制脸色越来越难看,江何就出了面,好说歹说,请大家伙都坐下吃早饭,并以秦小公子需要安静进食为由劝说,很快茶楼里的喧闹便停下。 万人迷也不好当,江何轻吁口气,坐回位置上。 很快,茶楼的老板送上几分糕点和清粥,而后快速回到柜台后眼巴巴看着秦绯,眼里简直充满了泪光,十分激动。活的秦小公子,坐在他的铺子里吃粥,简直像是在做梦! 江何轻咳一声,让秦绯回过神来,夹了块小点心到他碗里,“小公子很受大家欢迎,怎么好像有些不开心。” 秦绯支吾道:“没有。” 江何好奇道:“那为何小公子如此拘谨?” 秦绯看了眼四周坐满的乡亲,低头戳着点心,“我没有。” “明明就有。”江何笑道:“莫非,小公子是在担心什么?” 秦绯还是摇头,显然不想说话。 江何就此作罢,眼神暗示系统继续勾搭,这一顿早饭吃完,快走时,正好就在江何身后来了一桌人,虽然顾忌秦绯在场,乡亲们都很小声,但身后这一桌应该是外来人,而且嗓门不小,刚坐下便扬声说起话来。 秦绯不愿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放下筷子道:“我们走吧。” 江何点头。 二人还没起身,身后那桌人不知是哪个先说的一句话,茶楼里的人便都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听我那道友说,这白云镇上的后山上隐匿有一妖异,每逢十五月圆之夜便出来,也不做什么,就在后山来回,上回我那道友不小心撞见了,被妖异的琴声所迷惑,昏睡了三天三夜,险些在梦里便出不去了……” 哪个地方都有传奇,或是扑朔迷离的故事,江何没什么兴趣,扔下银子就准备走,却见秦绯坐在那里没动,似乎也在听那几个修士说话。 江何便也听了一耳朵,不只是那几个修士,连茶楼小二也知道这事,在这种地方消息最是流通,本来给几个铜板就能听,不过见秦绯也在,小二格外殷勤的告诉了几名修士。 原来这在白云镇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听闻后山有白狐娘娘,每逢月圆之夜,便是她出洞府修炼之时,镇上的人都知道,也都不敢去惊扰。 听得那几个修士笑出声来,俨然是不信,“白狐娘娘?就算真是只白狐,那也不过是牲畜,几位,今夜可否与我同去,看看这到底是人是鬼?” 那修士一开口,几人纷纷附和,小二苦口婆心怎么劝说也不听,又不敢得罪修士,只好转身走人,在背后嘀咕这几人不懂规矩。 狐妖在白云镇这个地方不是什么禁忌,甚至因为多年来的传闻,镇上的人对据说是狐妖王儿子的秦小公子也很友好,甚至还想看看他的尾巴。 江何察觉到秦绯听那几人嘲笑后山的狐妖时,脸色顿时变了,似乎在咬牙切齿,很不喜欢他们的话,很快便听不下去,抱着系统出了茶楼,江何便跟上去,一同走在街上。 “秦小公子也对后山的狐妖有兴趣?”江何笃定道。 秦绯回神,立马摇头,“不是啊,没有。”不过想了下,他把怀里的系统还给江何,偷偷捏着拳头道:“我有些累,回去休息了。” 江何笑了笑,同他告辞,拐到别的街道上混进人群后偷偷折返,如他所料,秦绯又回到茶楼门前,等先前那几个修士出了茶楼,便尾随上去。 看秦绯紧张的样子,江何开始琢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今夜后山似乎有热闹看,很值得去凑个热闹。 月圆之夜。 沈清宵站在庭前望着天边明月,眸中映着月光,一片清寒。 沈凉与沈棠在小屋里看孩子,江小甜则正在他们对面吃饭。 沈棠看看自家师兄,没忍住低声问:“师兄这是怎么了?站在那里半天了都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气?” 沈凉若有所思,“许是在等人。”虽然还有半月之久,也希望江城主不要让他失望,否则他便白惹了宫主生气,还得搭上性命为他作保。 但此刻的江城主又在何处呢? 江何尾随小狐狸精,果然看见他跟了那几个修士一天,在天黑时去了后山,他也追了上去看热闹。 第64章 入夜, 后山一片昏暗。今夜是十五,白云镇上的乡民绝不会在今夜上山, 这早已约定成俗, 而那几个散修如今正不听规劝走在后山林子里。 这几人修为不高, 最高的才不过金丹, 也便是白日里在茶楼里挑起话头那壮汉,其余二人皆是散修,因修为弱些, 故而便听从那壮汉的话, 在今夜上了山,实则他们也在心底笑话镇上乡民愚昧,连只牲畜也当做神仙供奉, 而他们正好想借捉妖成名。 修真界中,哪怕已经结成联盟,正道也是一如既往对妖族颇有微词,从前在明面上排斥妖族,现在在暗地里下手。人类对妖族的惊恐, 到嫌恶, 再到敌对, 认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偏见亘古不变,白云镇对妖族的友好态度不过是非常少的个例。 月光透进林子里, 山路崎岖, 几人走得磕磕绊绊, 因为对黑暗与未知的防备,几人都取出兵器。 在他们这个修为,又是散修,灵器法器是不太可能会拥有的,雪亮的刀光映着月光,反射到林子一角。 忽地,山中起了琴音。 “妖孽!” 为首那壮汉吓了一跳,三人快速靠拢在一起,一致对外。 那琴声泠泠动听,轻慢悠扬,似从天边传来,涌入耳中,根本辩不出方向,且琴声一起,再不停歇。 三人着实紧张了一阵子,额头上全是冷汗,同样神色焦虑,他们并未察觉到琴声的来源,也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于是便都害怕起来。 壮汉咽了咽喉咙,“想必是那妖孽布下了迷阵,二位道友请掩护我,我这便去寻那妖孽,好破了此阵。” 另外二人哪敢说不好,纷纷点下头。 那壮汉便状起胆子,提着刀往林子四处梭巡,那琴声入耳,似是敲击在心上,缓缓变得急促,调子拔高,令人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就在这时,林子角落响起咕噜声响,在琴声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壮汉额角冷汗溢出,往那边看去,只见远处昏暗的草丛里有一条雪白的尾巴正在月光底下摇晃,毛色一看便知是上品,十分打眼,这等毛色在人间也是难得一见的,壮汉眼前一亮,打起要抓这只狐狸换些灵石灵珠的主意,唤上另外二人一同过去。 三人蹑手蹑脚到了草丛边,面露喜色,以为已经离那只狐狸很近,不料面前忽然落下一张灵力织成大网,兜头将他们困在其中,三人只觉眼前一黑,被大网屏蔽视线根本看不穿外头是什么,惊慌失措拼命挣扎起来。 这时秦绯才从草丛里走出来,一条雪白的尾巴缓缓被他收起来,身后便空荡荡的,什么都不见了。 他拍拍手上的草屑,看着被困住的三人长松口气,漂亮的狐狸眼弯成新月,小声嘀咕道:“谁让你们胡说的,我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 被困住的三人并未听见,琴声由急变缓,飘在整座山头上,秦绯也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不料刚走出没多远身后大网忽然被斩破,那壮汉握着刀先冒出头来,原本还心有余悸,直到看见眼前的白衣少年,顿时又惊又怒。 “原来是个黄毛小子在捣乱。” 另外二人也后知后觉发现了秦绯,皆是一脸怒容。 惨被羞辱,三人自然不会放过秦绯,壮汉二话不说就举起刀朝秦绯走去,一脸凶神恶煞,“原来是秦小公子,把我们几人困在这山里,真是调皮极了,你叔父不在,不如我帮他教一下侄子,免得再惹是生非,如何?” 秦绯最厉害的招数都出来了,这都被破了,他有些害怕往后退去,摇头道:“我才不要你多事……啊!” 本就说得磕磕绊绊,往后退时还摔倒了,秦小公子看着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那三人却不会对他客气。 远远看着,江何摇头失笑,这小公子太蠢萌了些,听着远处琴声,他想了下,还是抬手掐决,帮了秦绯一把。 于是接下来,秦绯便见到那壮汉忽然倒地,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似的,痛吼刚到嘴边,眼睛一闭就昏过去了,身后那两个散修惊愕上前,一碰到那壮汉,也前后发出惊呼,随后闭眼倒下,一下都没了意识。 秦绯愣了半晌,眨了眨眼睛,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小心翼翼走到几人身边,抬腿轻踢了一脚,没反应。 此时天边传来的琴音似是重了几分,仿佛在催促什么。 秦绯一拍脑袋回神,不再管地上那三人,匆匆忙忙而又熟门熟路地朝山里奔去。等他走远后江何才走过来,追上没入深林的秦小公子。 穿过林子,后山有着一片辽阔的芳草地,野草足有半人高,在月色下漫天流萤,走过一处,必定惊起一片星光,实属是个难得的宝地。 江何远远站在林子边上,看着那白衣少年闯入芳草地里,一路尾随点点萤火,将前路照得很是明亮。 而在远处,一个白衣的女子正坐在柔软草地上抚琴。 那瑶琴是把灵器,秀美纤细的指尖下不断溢出悦耳的乐声。 秦绯见了人,兴奋得红了脸,小跑到那白衣女子面前,又站得笔直,紧张而规矩,“对不起,我来晚了。” 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惊世绝艳的容颜,美则美矣,眉间却含着几分沧桑冷漠,一眼扫来,秦绯便不敢笑了。 她明知故问:“为何来晚?” 秦绯捏紧衣摆,“唔……”有人想来害她,总不能让他们得逞,但是就这点小事,她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他也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她。 江何隐没进林子里,放出神识侧耳偷听,他不上前,一是不想让秦绯发现他在跟踪,二是他猜测抚琴的女子就是狐妖王,不想惹出事端,否则琴声中怎会有那么强的威压? 狐妖王便不再问,指尖在瑶琴上轻轻拨弄,新乐章缓缓飘入耳畔,她嗓音低柔道:“坐下,修炼。” 秦绯乖乖在她面前不远盘膝坐下,却不急着修炼,看着与自己相似的狐妖王的脸欲言又止。 “娘。” 狐妖王看他,“想说什么?” 秦绯轻咳一声,偷偷捏着拳头鼓起勇气,“听闻正道第一仙门玄天宗三月后广招天下弟子,我想去。” 狐妖王眉梢轻挑,似有些意外,“你足不出户,从何听来?” 秦绯道:“最近星海小筑来了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我与他结成好友,听说他为求医献了赤焰花给叔父,想赶在病愈后前往玄天宗。” 狐妖王语气淡淡,像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你敢去吗?” 秦绯委屈沉默。 狐妖王的嗓音如江南烟雨般温柔好听,不比琴声弱上几分,但说话时的语调听起来却有些冷淡,“你不曾真正离开过星海小筑,只是下山,就对镇上的乡民无法招架,他们对你尚且友好,因为这里是在星海小筑脚下,在你叔父眼皮下,出了白云镇,一切会比你想象得更加凶险,你会被排斥为异类。这样,你还要去玄天宗吗?” 秦绯不语,心底的确慌张。 狐妖王道:“玄天宗不适合你,你的归处,理应是妖族。” 听着秦绯皱起脸,小声道:“娘,我想去玄天宗。” 狐妖王指下错弹了一个音节:“你叔父怎么看?” 秦绯低下头,“叔父大发雷霆,不让我去……” 狐妖王的琴音恢复原状,“他不准,你如何去得了?” 秦绯不死心道:“我真的想去,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星海小筑,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有第一仙门……叔父不答应,娘也不答应吗?” 狐妖王冷静回视,“你敢吗?” 秦绯咬唇:“我……” 就知道秦绯给不出答案,可这幅盯着人不放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委屈,狐妖王幽幽轻叹,终是退了步。 “你叔父应允,我便应允。” 秦绯又喜又忧,“可是……” 狐妖王摇头,不再听他多言,嗓音添了几分不容反驳的严肃。 “不必多说,闭眼,修炼,否则下月十五我不会再来。” 秦绯叹气,只得乖乖听话。 月上中天,一只小狐狸蜷缩在漫天萤火的柔软芳草地里睡着了,那白衣高洁的貌美女子仍在抚琴,琴音轻轻的,宛如一支催眠小曲。 狐妖王的琴音终是断了,她凝视着小狐狸许久,眸中泄露的温柔慢慢恢复淡漠,忽而望向林子那边。 “出来吧。” 系统浑身一僵,江何却神色自若走出去,遥遥望向远处那女子,明知故问:“你早就发现我了?” 狐妖王道:“若非因为你帮了我儿一把,我不会留你。” 江何笑着走过来,“您就是狐妖王。” 狐妖王揉了把熟睡中的小狐狸后背,极致轻柔,对着江何确神色冷漠,“你跟踪我儿,是为何事?” 江何抱着系统到了她面前,坦然道:“我想进星海小筑。” 狐妖王回头,眸光冷厉,指尖扣在瑶琴上,“所以你在利用他。” 江何点头:“是。” 话音落下,压在琴弦上的指尖似不经意划过,琴声响起,掺杂了三分冷肃杀气,随之威压铺天盖地。 系统被压得浑身一软,软趴趴窝在江何怀里,也是目瞪口呆。宿主这两天为何变得这么老实了呢?这么说话是会被狐妖王杀了的! 江何不为所动,“妖王何必动怒,您的琴声本该是为了给秦小公子渡真元,助他修炼,用作震慑我,未免太浪费。” 连借辅助修炼为借口将自身真元渡往秦绯身上助他早日结成金丹都被看出来了,狐妖王双眸微眯起。 “道行不浅。” 江何道:“我并无恶意。” 狐妖王道:“你利用他,还没有恶意?” 江何耸肩,“我是他的朋友,我不会伤他。” 狐妖王道:“越是亲近的人,被欺骗后才越是痛彻心扉。我不管你是不是他的朋友,你今后再靠近他一步,就休怪我不客气。” 江何一笑,“您是位好母亲,但您真的以为将他困在星海小筑,或是带回妖族,便是对他最好的安排吗?” 狐妖王神情冰冷,“你都听到了?” 江何欣然点头:“是。” 系统软软趴在江何手臂上,实在搞不懂宿主这又是什么意思,有时间聊天不如帮它设个结界挡一下威压啊! 事实上江何并没有这么做。 狐妖王这才正视江何,“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是想跟秦小公子一起进星海小筑。”江何走近道:“若您能让我进去,那我倒是可以离开他。” 狐妖王哂笑,“我不会进星海小筑。” 江何无赖道:“那我只能继续跟着秦小公子。” 狐妖王眼底一寒,“找死!” 指尖便要再触碰在琴弦之上,下一刻来的,或许便会是真正的杀招,江何摇头道:“妖王稍安勿躁。” 狐妖王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江何神色如常,“我认为,我留在秦小公子身边,不管是否是利用他,是否有害他之心,对他而言,都是一场历练。” 狐妖王秀眉轻蹙,“胡言乱语。” 江何淡笑,“秦小公子想要朋友,不是吗?” 狐妖王按在弦上的指尖一松。 江何接着道:“他不想当异类,他想做人,哪怕他自身是只狐狸,他害怕,却也想融入人群里,想拥有很多朋友。” 狐妖王继续缄默。 江何笑道:“您若真是为他好,就不该将他困在您为他打造的笼子,哪怕镶金嵌玉,华贵无比,这样不是他想要的天地。他已经不是个小孩,他自己也知道,才会提出要离开星海小筑,哪怕他心里也在害怕,但对自由,对未知的天地的向往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他不会喜欢您给他安排的人生。看得出来秦小公子资质非凡,他是一块璞玉,但璞玉需要磨砺,需要经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包括磨难。您一直不放手,他能走得多远?要如何成长?” 狐妖王沉吟道:“你倒是舌灿莲花。” 江何失笑,“那妖王被我劝动了吗?” 狐妖王垂眸望向躺在草地里睡得毫无知觉的小狐狸,缓缓叹气,“一旦我发现你有半点想害他的举动……” 江何主动道:“那妖王尽可动手。” 狐妖王冷笑。 似乎说动了狐妖王,她对江何仍是有敌意,却不再在琴声中施加威压,也并不驱赶江何。天亮时,她抱琴离开,小狐狸也渐渐变回人形。 江何坐在边上看着,见少年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哼哼唧唧伸了个懒腰,似还有种不知身为何处的懵懂错觉时,忍不住笑着提醒,“醒了。” 顿时吓得秦绯回过头来,眼睛瞪得极大,“啊,你!” 江何笑道:“我昨夜一直在这。” 秦绯惊慌失措爬起来,在草地里找了一遍,狐妖王早就不见了身影,天是刚亮,太阳还没出来,他晃了晃脑袋,很快清醒过来,想到狐妖王从不会让他置身危险当中,再看到江何出现在这时,大抵猜到了昨晚的事。 “原来昨夜是你帮了我,那……” 江何抱着系统起身,“我见到了狐妖王,她果然十分厉害。” 秦绯顿感与有荣焉,可当他反应过来自己昨夜恢复原型修炼时都被江何看清了,脸上一红,又有些想逃。 江何见他脚步开始往后挪,已经猜到他的意图,便立马转移话题:“你又掉毛了,秦小公子,你看地上……” 一听这话,秦绯急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不是我的!” “哦?”江何问:“那是妖王的吗?” 狐妖王自然不会像他这样掉毛掉得厉害,秦绯不敢乱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低着头窘迫不已。 江何朝他走近,“你是不愿承认自己是狐妖的事实?” 秦绯惊愕抬头,“你不要胡说!我……” 江何抢道:“虽然身为异类,却不想让大家认为你是异类,不管是排斥惊恐,还是像山下那些乡民们的热情好奇,你都觉得非常困扰,是不是?” 秦绯一愣:“……你怎么知道?” 江何一笑:“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对大家疏离的理由,虽然看见街上玩耍的小孩们时会羡慕,明明想吃冰糖葫芦,但是不敢去买,不敢跟人们说话,更不敢跟大家靠近,你修为不高,出了星海小筑便要把尾巴藏起来,不敢让人看见,虽然这会很累,但你不只是怕别人将你当成异类,你还很想融入大家,你不想当一个妖异,对不对?” 秦绯有些慌乱,“我……” 江何又打断道:“昨夜听你和你母亲说,你想去玄天宗。” 秦绯吃惊看他,“你又听到了?” 江何点头,“我什么都听到了。” 秦绯又惊又羞怒,“我……” 江何不打算听他一直支支吾吾下去,遂抛出主题。 “你真的想去玄天宗?” 秦绯还没反应过来,愣愣道:“……听闻玄天宗是第一仙门,牵头建立万法仙盟,为了三界和平身先士卒,早年已摈弃偏见,广招天下弟子,故而弟子中也有不少妖族中人,我想去碰碰运气,也许,我能进入宗门。” 江何若有所思,“的确如此,比起其他正道宗门,玄天宗对异族的偏见会少一些,并且较为自由,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入玄天宗呢。” 秦绯捏着衣摆,“是,不久后玄天宗就要广招弟子,我想去。” 江何却道:“但是你叔父和你母亲都不答应,不是吗?” 秦绯苦着脸道:“是。” 江何也道:“妖王说的没错,你身上流着妖族的血液,你最好的归宿,是回到万妖宗,回到妖都去,那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秦绯小幅度摇头,“我不想去……” 江何道:“纵然你很想留在人间,可你毕竟是妖,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必须接受自己的身份,坦然面对真实的自己,也不必畏惧世人的目光,你是妖便是妖,你不做恶,便足够光明磊落,硬要挤到人群里,收起自己的尾巴,压抑天性,这会很难受。” 秦绯还是摇头,“你不懂。” 江何笑了笑,揉揉怀里听得一头雾水神情呆滞的系统,“不能亲身经历,我的确无法体会你的心情。” 秦绯也冷静下来,虽然还有些尴尬,却不想再跟江何说话,况且他们本来就不熟,说这些敏感的话题他不喜欢,默不作声转身就要走。 江何慢悠悠道:“我不排斥异类,也不觉得你是异类。” 秦绯回头,有些不解。 江何解释:“虽然这是事实,你与我的确种族不同,可在我眼里,你和大家并无什么区别,到了这个年纪,你也只是个有点叛逆的中二少年。” 秦绯茫然:“什么是中二少年?” 这个不太好解释,江何只道:“我支持你的选择,入玄天宗,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去路。” 得到认同,秦绯有些激动,但小火苗很快被现实浇灭,他为难道:“顾道友也支持我,可是叔父就是不让,我娘也不准。” 江何挑眉,“他们为何不准?” 秦绯道:“叔父希望我乖乖待在星海小筑,娘希望我随她去妖都。” 江何接着问:“那你去玄天宗又是为何?” 秦绯激动道:“我想看看正道第一的宗门,我听顾道友说,那里很辽阔,风景很美,也会有很多道友一起修炼,我想跟他们当同道。” 江何笑着点头,一步步引着少年掉下圈套,“这么说来,去玄天宗应当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秦绯非常认同,却又很无奈,“可是他们不准。” 江何笑问:“小公子真的想去玄天宗吗?” 秦绯自是点头,“想。” 江何问:“想去,还是要去?” 秦绯愣住,这二者,似乎有些不同。 江何道:“真的决定好要去玄天宗,那就放手去做,只是想想,始终不愿意踏出那一步,根本毫无意义。” 恍然明悟,秦绯有些意动:“可是叔父不是轻易妥协之人。” 江何问:“那你愿意妥协吗?” 秦绯踌躇道:“我不想。” 江何笑着抛出橄榄枝,“那我帮你。” 秦绯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你,帮我?” 江何笑吟吟道:“没错,带我去星海小筑,我昨夜能说服你母亲,自然也能帮你解决你叔父。” 虽然很心动,可是秦绯还是很理智的,“带你回去,这……” 江何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拍了拍少年肩膀,“我会帮你,要不要接受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时间不多,玄天宗很快就要开始招收弟子了。” 一听这话秦绯就急了,咬牙应下:“好,我答应你。” 闻言,系统整只猫都呆滞了,原来这是个圈套啊…… 江何看着少年笑而不语,这样一来进星海小筑的问题也解决了。 少年因为太过激动,脸颊泛起绯红,江何眸光闪烁,想起什么,拳头置于唇边轻咳一声,面色为难,“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绯稍稍冷静了下,“江大哥,你说。” 这次倒是喊得利落,江何看着少年,语出惊人:“我想看看你的尾巴。”昨晚还没看够,因为有妖王拦着,他怎么好意思去撸小狐狸的尾巴! 秦绯也是惊呆,“……一定要看吗?” 江何忙不迭点头:“想看!” 本来以为少年是不会答应的,不料,少年纠结片刻后,竟当真将尾巴放了出来,七条雪白的蓬松尾巴在少年身后缓缓舞动,效果相当奇幻。 江何看得眼前一怔,“我第一次见到七尾的白狐。” 秦绯小声道:“我娘是九尾的。” 江何摸摸下巴,“想看。” 秦绯脸颊绯红:“……”这个他是真的没办法帮忙。 江何发觉他有话想说,“你想说什么?” 秦绯衣摆都快被攥皱了,小声而艰难地跟江何说道:“我叔父说,谁看了我的尾巴,是要负责的。” 这下不说系统,江何也是目瞪口呆,忙摆手慌不择言:“……我不知道,况且,我是有家室的人!” 秦绯补充道:“……不是,叔父说的是女孩子。” 江何暗松口气,吓死人了。不过既然少年不介意将尾巴放出来给他看,他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刚才的意思是,能不能看看你的原型?” 他真的不是要看长着雪白狐耳和七尾的美少年啊! 秦绯也长松口气,“当然可以。”只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只要能帮他说服叔父,这些都是小事,而且江何方才的话,他确实也听进去一些,不必再压抑自己的天性,不必过度的要求自己做一个人,他本来就只是一只狐狸而已……这些话,不少人跟他说过,如今一想,似乎也没有错。 于是下一瞬,少年身形便在转眼间缩小数倍,变成了一只趴在草地上的小雪狐,毛发洁白胜雪,不沾半点凡尘,身后七尾更是极致妖冶夺目,狭长而魅惑的狐狸眼底却是一片纯稚,绒毛蓬松软绵绵的,可爱极了。 江何眼前一亮,毫不犹豫扔开系统。 只听咔嚓一声,江何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手机连着拍了好几张小狐狸的照片,七尾的狐狸原型,多么稀奇,很值得拍照留念! 小狐狸从未见过这种会闪光的奇怪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 狐狸口出人言颇有些突兀,江何自然没有半点被吓到,还神色自如将手机收回去,蹲下来揉了把毛绒绒的小狐狸的脑袋,“没什么。” 从一开始就在想这只小狐狸的毛发纯白,不知道手感如何,如今亲自上手,江何感叹,手感果然非常好,比系统好多了,还是七尾狐! 秦绯有些不自在,又害怕会掉毛更严重,“好了吗?” 江何回神,秦绯已经走到一边,很快变成了人形,整张脸红透,“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回星海小筑吧,江大哥,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正事要紧,江何面露惋惜,摇头道:“没什么,我们现在就能出发。”想着,他忍不住问秦绯:“你们族中还没有像你这样的小狐狸?” 秦绯又愣了愣,“怎么了?” 江何如实道:“想养。” 秦绯尴尬道:“大概,不会再有第二只七尾的。”狐妖的尾巴又不是想有就有的,尾巴越多一般在族中血统更纯净,也比其他狐狸更厉害。 江何不死心道:“那五尾六尾的呢?” 秦绯:“……我不知道。” 二人在前头走着,日头已渐渐升起,光芒洒在二人肩上,渐渐变得温暖,系统一只猫孤苦无依跟在后头,试图喵喵叫引起关注,但无果。 系统愤愤不平,宿主这个死毛绒控,见了狐狸就不要猫,真是花心! 而这一日,同是太阳升起之时。 沈清宵望着院外终于来接江小甜的剑侍紫苑,脸色愈发冰冷。 第三天了,江何还是毫无音信,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第65章 上一次来烟波谷, 此处只有一片幽幽镜湖,而这一次尾随秦绯上山, 江何看到的却是矗立在谷中烟云缭绕处的一片房屋,如桃源仙境,背靠青山环绕绿水, 隐入云端,远处高山上瀑布湍急, 落下时溅起七彩流光。 秦绯带着人往林子后的小径上山, 小声解释道:“谷中遍布阵法, 如果没有人带路会很容易被困,我有通行的法器,所以阵法对我无效, 不过江大哥,我是偷偷带你进谷的,你务必小心,千万别让我叔父发现了。” 在山下时就说好了,江何在私底下教他说服秦雪遥,因为秦雪遥讨厌不请自来的外来者, 他不能现身。 只要能进星海小筑就好了,江何毫不犹豫点头, “我知道。” 走着走着,他回头望了一眼, 呼吸顿时一滞, 在烟波谷中看外面的镜湖, 与外头竟大不相同。 在外头望这片平湖,只能窥见一二风景,而在里头,湖面波光粼粼,映了金灿灿的日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似传闻中织女织就的彩带。 “啊!” 走在前头的秦绯低呼一声,江何回神,听见满目桃树的林子里传来窸窣声响,便问:“有人来了?” 秦绯凝神等了一会儿,拍拍胸口道:“不是,我以为有人来了,原来是机关做的木头人,是假的,平日里都在星海小筑外面防守。” 果然如秦绯所言,他刚说完,桃树后就挪出来一个木头和机甲做的机器人,看起来是人形的框架,还带着兵器,刀光清寒,也不显得笨重。 秦绯上前伸出手,灵力落到机器人身上,机器人便呆滞下来,而后转身往别的地方去了。 江何顿感新奇,怪不得都传闻星海小筑中的阵法和机关术如何出神入化高深莫测,能制作出看家护院的机器人,还以灵力阵法相辅,的确厉害。 秦绯叫上江何继续往前,边走边跟他说起星海小筑的规矩,“星海小筑除了我和叔父,就只剩下几名看顾药田的侍女和叔父身边的两个药童,外头都是机关和阵法……叔父现在在忙,不过我回来的事他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快回去吧,先给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江何自然应好,随秦绯走了一阵,出了桃林,终于到了先前所见的房屋前,石碑前正对着外头那片镜湖,底下是层层灵田,还能见到不少机器人在下头走动,若不是有秦绯提醒,远远看着,江何还真以为下面都是人。 石碑上刻着“星海小筑”四个大字,笔锋凌厉深刻,里头是林立的房屋,白墙红瓦,朱红门楣。 秦绯跟做贼似的,专挑小路带着江何走,走走停停,紧张侦查前路,路上果然安安静静的,没见到什么人,直到到了一个庭院里,他关上院门,领着江何进了屋,还在门前探出头来小心巡视,就怕不小心让人碰见了。 江何将系统放下来,打量起屋中,“你未免太小心了。” 秦绯谨慎至极,转身关门拴上门闩,皱眉道:“叔父不喜欢外人进星海小筑,上一个意外闯进来的人可是被他关了好久,你还是小心为妙。” 江何点头。这个屋子应该是秦绯的住处,屋中很是宽阔,书房、小厅和内卧都设计在一处了,卧室门在屏风后,屋中还有个小阁楼。 高大的架子上摆放了许多小玩意,不见半点灰尘,江何走在边上,戳戳略有些陈旧却很干净的小木马,看它前后摇晃起来,不禁笑了笑。 “你叔父一定很疼你。” 秦绯有些不好意思,“是啊……” 整间屋子可见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痕迹,架子上都放着各式玩具,屋中也布置得很是舒适,衣食住行样样都不缺,能看出秦雪遥对他的用心。 这时院门冷不丁被敲响,秦绯浑身一僵,面露慌乱道:“遭了,他们肯定是知道我回来了,或许是药童过来看我了,你快躲起来。” 江何点头,看不出来一点着急,秦绯急忙将他推到屏风后,拉开横门将人推到卧室里,一脸凝重。 “你记好了,千万不要出来。” 至于这么谨慎吗?江何有些好笑。 敲门的响声变得急促,一听就知道是外头的人快没耐心了,秦绯赶紧拉上门,揉揉脸跑出去。 “来了,我这就开门!” 敲门声便停了下来,秦绯冲到院门前,深吸口气,才稍微冷静些许,拍拍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骗人这种活他第一次做,心虚得很。 接着,院门被秦绯拉开一条缝。 “啊!”秦绯惊呼出声。 院外的人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秦绯显然被惊吓不浅,“叔……叔父!” 门外一身素衣的清瘦青年愣了愣,“是我,到底怎么了?” “我我我……”秦绯我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僵在门前,额头还出了一层冷汗,秦雪遥眉头微皱,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不舒服吗?” “没有!”秦绯立马摇头,站得笔直笔直的,有些僵硬,“叔父怎么来了,我以为……以为是药童。” “吓到了?”秦雪遥笑了笑,端着手里的托盘进院走向屋里,“是不是还在生气?怪叔父前天凶你?” 秦绯手足无措跟上去,心跳极快,“叔叔父……你……” 话还未说完,走在前头的青年已经踏入房门,秦绯心里那根弦立马紧绷起来。秦雪遥进了屋,伕坐在窗前茶几旁,手中的托盘也放到桌上,回头看秦绯还愣愣站在门前,以为他在闹小脾气,便软了语气朝他招手。 “绯儿,过来。” 秦绯下意识过去,战战兢兢站在秦雪遥面前,目光闪烁,略过屏风后的那扇紧闭的房门,自以为举动隐蔽没被发现,回头道:“叔父,怎么了?” 秦雪遥眼里笑意浅了几分,“看什么,屋里还有人吗?” 秦绯瞪大眼睛慌忙摇头,“当然没有!” 可反应太大了,秦雪遥不可能察觉不出古怪,他细想了下,缓缓起身,“真的没有吗?”说着,他看了看屋子四周,似是察觉到什么,抬步朝卧室走去,顺手拍拍秦绯肩膀,道:“怎么回来了,也不先来看叔父?” 秦绯快步拦在他面前,“昨晚母亲教导修炼,我有些累了。” “是吗?”秦雪遥看着他,俊秀的眉目间没由来多了几分冰冷,毅然推开秦绯继续朝屏风后走去。 秦绯本就不会说谎,胆子又小,踌躇半晌才敢追上秦雪遥,展臂拦在他面前。秦雪遥奇怪道:“绯儿,到底怎么了?你带了人回来不成?” 秦绯嘴笨,不知道要怎么撒谎,“我,叔父,我……” “喵!”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猫叫打断。 秦绯和秦雪遥都低下头,只见一只小花猫正躲在屏风一角,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看着二人。 “这……”秦雪瑶眉头一皱。 一脸严肃吓得秦绯快哭了,从小到大他都极为听话乖巧,这他也是头一次忤逆叔父,还把人带到星海小筑里来,想想真是错得离谱…… 谁料下一刻,秦雪遥竟然笑了。 “不过是只猫儿,何必瞒着叔父藏起来?”他转身走回矮几,想想都觉得好笑极了,“只是一只小野猫,绯而若喜欢便带回来养着,你开心就好,叔父自然不会拦着。” 秦雪遥笑着坐下,“还以为你带了个姑娘回来,要告诉叔父你要成家了,那才是真的吓人,你才多大呀,还不到十五……”想想就吓得不轻,秦雪遥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惊。 秦绯满脸窘迫。 其实他真的带了一个人回来,不过不是姑娘,是个男人,现在就藏在房间里,但肯定不能跟叔父说的。 放下茶盏,秦雪遥又朝他招手,“坐下,把这喝了。” “什么?”秦绯听话坐下。 秦雪遥指着的是托盘上的一个小汤盅,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秦绯揭开盅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秦雪遥道:“给你补灵力的灵药,有助修炼,快喝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秦绯也没少吃过,只好听话端起汤盅挖了一勺子浓白汤水,汤水甫一入喉,清甜味消失喉间,化作温和灵力入体。 秦雪遥撑着下巴坐在边上,眼底全是温柔宠溺,过了一会儿,笑道:“绯儿,叔父想看看你的尾巴。” “咳咳……”秦绯被汤水呛到。 秦雪遥眼巴巴看着他。 不是很理解为何那么多人想看他的尾巴,可秦绯还是放了出来。 看着七条毛绒绒的雪白大尾巴,秦雪遥眼底生光,伸手摸了摸,又轻轻揉了把秦绯脑袋,“绯儿乖,玄天宗太危险了,等你弱冠了我送你回妖都,那里也会有很多小伙伴的。” 秦绯脸上有些不甘愿,但始终没有出声激怒秦雪遥。 看着秦绯乖乖吃完了,秦雪遥才放心,利落端起汤盅就走,还嘱咐秦绯好好修炼,秦绯满口答应,看着他出了院门,心头大石可算能落地。 在卧房里早就听清了外头动静的江何也在这时开门走出来,忍笑道:“你怎么这么害怕你叔父?” “你怎么出来了?”秦绯有些吓到,赶紧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解释:“叔父对我最好了,我不想骗他。” 江何没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问:“你叔父最近很忙吗?” 秦绯没听出什么,点头道:“是啊。” 江何拐着弯问:“先前听你说起过顾云栈,小公子和顾云栈关系似乎不错,正巧,我也认得他。” 秦绯眼前一亮,“真的?” “是。”江何道:“我与他相识已久,不过如今不方便同他见面,之前他拼命寻找赤焰花便是想来寻医,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病情如何了。” 一听自己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和江何认识,秦绯就对江何多了些好感,几点好感度入了他账户。 秦绯热情道:“既然你们是朋友,不如我让他过来一起聚一聚?没什么不方便的,小心一些即可。” 江何还真不想让顾云栈知道他在这,忙摆手婉拒,“还是不必了,我与他是旧相识,但因为之前采赤焰花时有些误会,现在不适合见面。” 秦绯恍然大悟,“咦,那之前你也是追着他来的?” 江何有些意外,现在的小孩想象力这么丰富的吗?还真被说中了一半一半,他索性将错就错,点下头来,“不错,我很担心他的现状。” 秦绯犹豫片刻,如实跟他说道:“其实几天前顾道友就来了星海小筑,他好像有宋师叔的荐信,才进得了星海小筑的大阵,因为他有赤焰花,叔父不曾为难过他,也答应帮他医治旧疾,不过他的病有些复杂,叔父这几天不眠不休查医案,就是为了帮他医治。” “还未医治?”江何问。 秦绯摇头,“还没有,叔父还没有头绪。” 江何暗松口气,这么说来,秦雪遥忙着给顾云栈医治,肯定没时间处理赤焰花,他又问:“听闻秦神医在天榜上张贴悬赏,为得赤焰花一掷千金,他要这赤焰花又是为何?” 这个秦绯没什么不可说的,笑道:“听闻赤焰花是稀世珍宝,叔父是医修,最喜欢的便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灵药,要赤焰花的目的不过如此。” “不是救命急用?”江何谨慎了一回。 秦绯茫然道:“叔父好端端的,不需要赤焰花救命啊。” 那就好。江何暗松口气。 正愁着要怎样套出赤焰花现在何处,秦绯便又笑道:“叔父拿着赤焰花也没什么用,不过是想探究一二,现在他正忙,赤焰花便放到了一边,就在谪芳殿里存放着……对了!”秦绯猛地想起来什么,回头警示江何道:“谪芳殿是叔父存放珍贵药材的药库,更是星海小筑的禁地,内布天罗大阵,机关严密,你可千万不能乱闯。” 江何差点怀疑少年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但见少年眼底只有善意与担忧时,才稍微放松一些。 “天罗大阵?” 秦绯点头,认真道:“那阵法是祖爷爷设下的,祖爷爷当时是出了名的阵法高手,天罗大阵便是集他一生修为精心打造,没有叔父允许,连我都不能入内。叔父说过,哪怕是真仙想要硬闯天罗大阵,不死也得掉层皮。” 说起来秦绯还觉得有些可怕,身上打了个激灵。 江何若有所思道:“多谢小公子提醒,我定不会乱闯的。” 秦绯嗯了一声,坐下倒茶,还絮絮叨叨嘱咐道:“不但不能乱闯,你只能留在这个小院里,别的地方都不能去。” “好,我知道。” 江何点点头,也坐在矮几对面,系统慢悠悠挪过来跳到他脚边,他没搭理,面上的笑容也显得有些敷衍。 答应是答应了,但肯定是不会遵守的。 之后秦雪遥一直没来,只有药童开送过晚饭,但秦绯都不准他们进门,小心得很,等到晚上少年熟睡之时,江何才让系统留下独自出了小院。 有秦绯的提示,得知谪芳殿是星海小筑里最高最打眼的七层宝塔,江何不必花费太多功夫便找到了地方,趁着夜色,无声潜到七层宝塔下。 星海小筑本就没有多少人,更何况是禁地所在,更是无人靠近。 就着月色,江何到了谪芳殿前,要不动声色间摆平门前的阵法不难,他解开门上的阵法后,轻轻推开那一扇高大而厚重的朱红大门。 殿门开启的那一刻,噗的一下细微声响突兀响起,里头的鲛油铜灯迎风燃起,照得一室明亮。 江何深吸口气,踏入殿门。 朱红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而眼前便是这座名为谪芳殿七层宝塔的第一层,里头很是宽阔,但除了一尊庄严的佛像外与两盏半人高的铜雀灯台外,塔内空空如也,抬头望去,似是一眼就看到了塔顶,江何便知道自己入了阵,或是塔内机关精密。不管是哪个,这都说明要通往第二层,要继续寻找赤焰花,他得花费很大的功夫。 塔内安静得很,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可在这塔底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何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 一夜寒风,夜尽,天明。 天将亮时,江何不得不退出这座机关塔,趁天还没亮透赶回秦绯的住处,肩上不知何时覆上一层霜露。 可路上并未很顺利,到半路时,江何听见了人声,迅速藏匿进一处屋后,听声音像是他昨夜没能见上一面的秦雪遥,还有……顾云栈。 二人在秦绯提醒过的是秦雪遥专用的药房小楼里出来,并肩走着,一边说着话,正路过庭前,和江何越来越靠近,谈话也渐渐清晰。 顾云栈道:“秦前辈不妨直言。” 秦雪遥停顿了下,“我这几天翻找医案,找出不少灵根堵塞的例子,但都只是与你的病症相似,并不雷同。昨夜我让你来查探灵根,才恍然明悟,顾云栈,你这并非灵根堵塞,因为你的灵根根本就不属于你。” 顾云栈吓了一跳,“秦前辈,您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秦雪遥哂笑一声,“我至于同你开玩笑?若非你带来了赤焰花,就凭你挑唆我侄儿去玄天宗这一点,我就断不可能会帮你医治了。” 顾云栈无辜道:“我并未多说,只是秦绯他自己在星海小筑待的久了,难免心里烦闷,想出去看看,他也不愿永远做一只井底之蛙。” “我不与你说这个,否则我完全没有心情帮你医治。”秦雪遥没好气道:“实话实说,顾云栈,我发现你的灵根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植入的伪灵根,这很少见,但却是那些没有灵根导致无法修炼的人能踏上修行之道唯一的出路,而且这个代价非常昂贵。” 顾云栈心里百感交集,却冷静地问:“那该如何是好?” “你这么冷静?知道自己灵根是假的,就不觉得失望吗?毕竟你会来求医,只不过是为了继续修炼。” 顾云栈失笑道:“我相信秦前辈定然还有后话。” 秦雪遥哼了一声,负手身后,“好吧,让你猜中了。你这根灵根是木系单灵根,我说它昂贵,是因为它是一种近乎仙级的灵药所练,入了你体内,算是伪灵根,却也是真正的灵根,是灵药迫使你新生出来的灵根,不算邪法,所以这根灵根是有用的。” 顾云栈沉默片刻,“还有呢?” 秦雪遥道:“不过当年给你炼化灵根时或许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这灵根如今还是伪灵根,没有真正融入你体内,让你无法正常修炼。” 顾云栈点头,脑海里想起了几人,他的祖父,他的父母,祖父在他幼时因阳寿殆尽安然坐化,而他的父母多年来一直带他出门寻医。 那谁才是给他炼造伪灵根的人?他从前竟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吗?可如今那些至亲都不在了,没人能给顾云栈答案,他只能往前看。 二人已路过庭院,入了拱门,声音渐行渐远,江何听到秦雪遥自信满满地提出要帮顾云栈继续炼化灵根,让其真正归他所有,后来声音就听不见了,他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话他都听到了,然而好像跟他无关,疑似天道之子的伪灵根?这不是他会纠结的问题,江何转身走人。 秦绯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江何刚进去,一个小东西已经扑到脚边,他顺势蹲下来,指了指屏风后紧闭的雕花房门,“醒了没?” 系统甩了甩脑袋,“没有,宿主,你找的怎么样了?” 要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绑定的宿主,哭着也要跟他一起做完任务,就连宿主的要求,要偷回赤焰花,系统也不得不尽力帮忙。 江何叹道:“不容易。谪芳殿其实是座集天罗大阵和机关术一体的机关塔,环环相扣,动辄便会引发机关阵法,我昨夜研究了一宿,只到了第四层,见天快亮了,我就先回来了,今晚再去看看能不能上第七层。” “赤焰花会放在第七层吗?”系统问,忽然瞥见江何手臂上一条血痕,低呼出声,“宿主,你受伤了!” 系统不说江何还没发现,这回才看到手臂上有一条早已干涸的黑红色血痕,伤得不深,他便忆起昨夜在塔中时,与他擦肩而过的一道道堪比宝剑般削铁如泥的雪亮银丝,身后便是火舌侵袭,当时根本来不及躲。 按上手臂,江何摇头道:“小伤而已。” 避免让秦绯发现端倪,在他醒来之前,江何换了件衣衫,随后抱着系统偷偷回到秦绯给他安排的卧室里的小榻上,刚一躺下秦绯便醒了。 于是江何闭上双眼装睡,床上的少年打着哈欠起身,见到他还在睡,起床的动作刻意放轻了许多。 等人出去后,江何睁开双眸,眼底没有半点困意。 一日没找回赤焰花,他便一日无法安心。 先前说好要帮秦绯说服秦雪遥,但江何基本不会见到秦雪遥的面,只能给秦绯出一些小主意。 让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比如卖萌撒娇给摸尾巴什么的,在日常生活中时常透露出很想去玄天宗的渴望……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用,江何只能暗地里祝福秦绯了。 第二天秦绯去秦雪遥那走了一趟,委婉的透露出想去玄天宗的意思后果然没被秦雪遥责罚,以为已经近了一步,少年一入夜便同往常习惯早早入睡,睡梦中仍是美滋滋的,于是第二天晚上,江何又顺利潜入了谪芳殿。 上一次停在了第四层,前路已经打通,顺畅无阻,江何很快上了第四层,有过昨夜的经验倒是不难破解。在他上到第五层时,果然也没有在层层叠叠的药柜里找到赤焰花,而这一层的灵药品级已经到了地级高阶。 灵药按阶级往下排列,先是神级、仙级,而后是天地玄黄。 宝塔除了第一层外,每一层都摆放着药柜和灵药,从第二层和第三层是分别玄级中下品、上品灵药的规律看来,每往上一层灵药便更高阶。 眼下的第五层存放的已是地级高阶灵药,再往上,或许第六层已到了天级灵药,相对而言,灵药会少上很多,而且阵法和机关也会更强。 现在第五层没有找到赤焰花,就要继续前往第六层冒险了。 江何暗暗叹气,将药柜推回去,忽然脚下一震。 不知为何,整个第五层的空间忽然晃动起来,在这一刻,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特别明显,层层药柜也开始匪夷所思的移动,真正的机关术就要在他眼前绽放,江何不得不放出神识去查看,原来是塔下来了人,而能光明正大进入谪芳殿的,自然只有秦雪遥! 在秦雪遥上来时,阵法和机关会为他这个主人自行搭建台阶,江何在紧急之中摸出阵法规律,额角立时滑落一滴冷汗,后背汗毛纷纷竖起。 如他所料没错,那这个阵法和机关搭配的规则实在是太狠了! 不是正经用“钥匙”进入的人,或是这座机关塔里根本不能同时进入两拨人,一旦与有着“钥匙”的主人有所冲撞,机关塔只会为后来的主人提供道路,但塔内空间就这么大,除了储物的功能,活人应该不能顺利待太久,因此先进来的那拨人会被突然转移压缩的空间阵法和机关困在这里,若不能在这一层机关被彻底关闭、为拥有“钥匙”的主人让出道路之前逃出此地,那便是死路一条! 想明白这个阵法的原理后,江何后背已经是冷汗涔涔。 天水镇一角的月老庙。 沈清宵坐在廊下,一遍遍擦着剑。 身后有一紫衣女子靠近,她便是来接江小甜的紫苑,她看着沈清宵后背,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夫……沈宫主,您还不歇下吗?” 沈清宵冷淡回眸望她一眼,最终不忍拂其好意,道:“我不困。” 话音落下,右眼皮猛地一跳,沈清宵皱眉,太阳穴也开始隐隐抽搐,他将长剑一合,面上愈发烦躁。 再过一日,人再不回来,他就要出去找了。谁拦着也没用。 第66章 秦雪遥的突然到来, 让整个机关塔开始重新启动,第五层上许多排布有序的药柜正在按着某种规律移动, 这一层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江何对阵法有些无奈,这种时候,他只能召出敖景, 手中银枪缓缓现出,锋芒毕露。他打算破了这座机关塔, 找到一条出路, 哪怕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导致机关塔内储藏的所有灵药,包括赤焰花都会因其倾毁。 保命才是最重要的,江何别无他法。 但突然间, 不知为何,塔内机关停了下来,空间阵法也跟随停滞不前,第五层没有再被压缩下去,江何神色凝重,心里猜测到了什么。 而在塔下第一层, 由于机关的暂停,往上的阶梯方才铺就了一半, 第二层的门还未见到,原来是整座楼的机关和阵法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秦雪遥缓缓蹲下, 在墨玉般的光滑地板上捡起一根雪白的, 柔软的动物毛发, 眉间倏然皱起,踌躇须臾,他近乎匆忙的起身退出机关塔。 他走后,机关塔一点点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一切危机解除之时,江何手中灵力所化的银枪慢慢散去,拍拍跳得飞快的心脏,长松口气。 幸好……但八成是要暴露了。 因为这事,江何没再在谪芳殿待下去,趁着夜色潜回了秦绯的住处,虽然早有预料,见到屋中满室光亮时,他还是幽幽叹了口气。 房间门开着,秦绯就站在屋里。 “你去了哪里?”秦绯一见到他便问,脸上明显心有余悸,“方才叔父来了,我才发现你不在屋里,三更半夜的,你到底去哪儿了?” 没有对他出言责备,江何就猜到秦雪遥没有跟他说明原因,便顺着话笑道:“发现你叔父来了,我出去走了走而已,他没问你别的吧?” “没有,他说这两天没空过来看我,今晚得了闲就来了,没发现你在。”秦绯果真安心不少,转身朝卧室走去。 江何进屋关门,系统很快凑了上来,显然也吓得不轻,这时秦绯转过身来,刚要说话,眼前一惊。 “江大哥,你衣服怎么破了?”秦绯顿了下,指着他手臂一脸吃惊,“你衣服上怎么有血?你受伤了?” 江何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在第五层机关变动时不小心让药柜一角刮了一下,那塔内都是玄铁所制,自然坚固万分,很不巧又蹭伤了手臂。 不过实情暂且还是不要让秦绯知道,江何表情真诚道:“刚回来时险些被你叔父发现,于是我匆忙躲进竹林里,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附近的确有个小竹林,但听到后半句,秦绯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揉揉鼻子道:“那我给你拿些药?” 江何捂住手臂,“不必了,你快去睡吧,我有药。” 秦绯只好点头,转身回了卧室接着睡,江何顺手帮他拉上卧室门,在矮几前缓缓坐下。 系统紧跟着凑过来,低声问他:“宿主,秦雪遥今晚有些奇怪。” 江何挑眉问:“怎么了?” 系统趴在他脚边小声道:“他刚才急冲冲过来,进来时直接踹门,不知道在急什么,闯进卧室里看到秦绯后才冷静一些,但是很快又走了。” 江何点点头,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雪白狐毛捏在指尖。 “我知道了,看来瞒不了多久,最迟明晚,我必须拿到赤焰花。” 江何到星海小筑的第三天,秦雪遥再一次来了秦绯的住处,同样没有半点预兆,他猝然推门进来时,秦绯正在屋里给自己的尾巴梳毛,屋里掉了一地的狐狸毛,但他不准别人打扫,要自己一根根捡起来收好。 秦雪遥先是被少年萌到,随后打量着屋里,卧室的房门是紧闭的。 此时江何正借口待在卧室里补觉,秦绯拿着梳子爬起来,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慌张,“叔父。” 秦雪遥点头,回头问他:“他在吗?” 秦绯愣住。 秦雪遥猜到什么,揉揉他脑袋道:“乖,先出去在院里待会儿,叔父有话要跟他说。” 秦绯可算反应过来,惊得双目瞪大。 秦雪遥神情严肃,“出去。” 秦绯面露为难,看看卧室,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叔父,没敢跟他对着干,只好拿着小梳子抱着尾巴出门去。 屋子里特意关了窗,随处可见掉落的白狐毛,这里一根那里一根。 毕竟现在正是换毛的季节。而秦绯自从小时候被秦雪瑶不小心剃光了一条尾巴的狐毛后就对自己的毛发非常珍惜,往后掉毛时都格外心疼,再也不准别人动他掉下来的毛,包括叔父。 秦雪瑶长袖一挥,房门便自行关上,他对着卧室道:“出来吧。” 早猜到秦雪遥会发现,现在到了这里找他,江何也没法再藏了,带着系统推开门,从屏风后走出来。 “还是让秦神医发现了。” 秦雪遥看见他,深吸气忍住怒火,但说话时还有些咬牙切齿。 “江城主。” 江何有些意外,“秦神医认得我?” 秦雪遥嗤笑,“天水镇离星海小筑不远,自从你进了天水镇,引来追兵时我就知道你,也见过你的画像。” 江何摸了摸下巴,“还以为我这张脸已经红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了。” 秦雪遥皱眉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仙城城主,姓江的,我只问你一句,你跟着我侄儿偷偷潜入星海小筑到底是为何?” 江何笑了笑,“我也想问问秦神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我潜入了星海小筑的。” 秦雪遥神色冰冷,“昨夜。我去谪芳殿取药,发觉有人私闯,当时见到地上的狐毛,我以为是绯儿,惊恐之下不敢妄动,撤去阵法机关一切恢复如常后便来了这里,当我发现绯儿就在房中时,我就知道是有人跟着他进来了。” 若非如此,昨夜他就会将私闯谪芳殿的小贼碾死在机关里。 江何却没想到这一点,这时侧首一看,肩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根白狐毛,连衣摆上也有,心里忍不住好笑。 是该庆幸小狐狸掉下的毛救了他的命,还是他运气不错? 秦雪遥冷冷道:“谪芳殿是我祖父改建,集他一生对阵法与机关的钻研成果,就算是大乘老祖也难以勘破,你胆子不小,居然敢闯。” 江何大言不惭,“若是昨夜秦神医没有中途打扰,我还能破解到机关塔的第七层,完全勘破天罗大阵不在话下,秦神医信吗?” 秦雪遥嗤之以鼻,“你敢!” 江何真的敢。 秦雪遥不同他多废话,板着一张白面书生般其实有几分弱气的脸,冷斥道:“好了,现在你该说说你是为何而来了吧?” 江何思索了下,道:“我与狐妖王有个约定。” 秦雪遥眼底一怔,“狐妖王?你见过她了?” 江何点头,“我来星海小筑,便是想要勘破传闻中的天罗大阵和机关塔,而狐妖王留我在秦小公子身边,目的不过是让我说服秦小公子,让他死了去玄天宗的心,老老实实待在星海小筑。” 秦雪遥半信半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况且我早就说过,绯儿到了及冠的年纪我自然会把他送到妖都去,不需要她多事。” “可她毕竟不想让秦小公子去玄天宗啊。”江何神色自若,“您也不想让他去,对吧?小公子一向乖巧懂事,但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去玄天宗,不仅为此忤逆了您,还跟狐妖王也说了此事。” 这个秦雪遥没听秦绯说起,他是知道自从秦绯年满十二后每逢十五月圆之夜狐妖王都会约他出去助他修炼,也从来不会阻拦,但这次秦绯回来时他忙,没怎么跟秦绯说过话,秦绯也是故意瞒着他,秦雪遥便很吃惊。 “她怎么说?” 江何可算说了一句实话,“妖王说,您答应,她就答应。” 秦雪遥暗松口气,扬起下巴一脸冷傲,“那你大可回去告诉她,我是不会答应的,让她安心吧。” “秦神医这就要赶我走了?”江何幽幽一笑,“可是妖王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妖王担心态度过于强硬小公子会伤心难过,于是让我好好劝劝小公子,让他死心,而我也想一睹机关塔的玄妙,我们便一拍即合。” 秦雪遥无情道:“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江何也无赖道:“但我已经和小公子是好朋友了,你若将我赶走,又不准小公子去玄天宗,他会很生气的。” 秦雪遥道:“小孩子而已,过两天气就消了。” 江何摇头,“可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您是清楚的。若非是想要反抗到底,小公子不会带我回来,他的目的便是让我教他说服您。” 秦雪遥凝眉,“你倒是两边讨好。” 江何笑道:“我觉得送小公子去玄天宗没什么不好的。” 秦雪遥脸色一变,“墙头草!” 江何笑着摇头,“秦神医耐心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你便让他去玄天宗走这一趟,能不能拜入门下还不一定,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秦雪遥忽地一愣。 “这样一来,小公子也开心了,就算进不了玄天宗也不会认为这些跟您和狐妖王有关,自然不会跟你们置气。”江何一脸真诚地说。 秦雪遥沉默须臾,狐疑看他,“你真的是狐妖王派来的?” 江何眼睛也不眨,点头道:“是。” 秦雪遥的表情明晃晃写着不信。 江何接着道:“狐妖王不进星海小筑,但秦小公子一心要去玄天宗,她也担忧不已,此时就在星海小筑附近,秦神医若不信,大可与她当面对峙。” 秦雪遥道:“那你跟我去。” 江何忽然笑了笑。 秦雪遥皱眉,“你笑什么?” 江何瞥了眼院外,压低声音道:“今天你来找我,留我说话,小公子一定很担心,如果一会儿出去你就要带我走,或是让他见到你对我动手,他必定会左右为难,认为你要伤害我,没准还会为此跟你这个叔父置气。” 秦雪遥一时气结,“你真是巧舌如簧!” 江何笑得有些挑衅。 秦雪遥想了很久,但由于的确被江何抓住了软肋,他愤懑不已,左右踱步片刻,一脸怒容指着江何。 “若你敢伤绯儿……” 江何伸出三指对天立誓,“我江何在此对天道立誓,我若敢伤秦绯半分,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秦雪遥竟是无言,指了江何半晌,愤愤然拂袖而去。 “算你狠!” 刚将房门打开,院中秦绯立马奔过来,一脸焦虑,秦雪遥险些掰下门板,回头怒瞪江何一眼,才踏出房门。 秦绯目光频频望向屋内,捏着衣摆手足无措,“叔父。” 秦雪遥心底一软,抬手揉了揉秦绯脑袋,叹道:“真的这么想去玄天宗?” 秦绯咬了咬唇,不安看了眼门前,正好见江何安然无恙走出来,还朝他笑,他便认真点头,眼巴巴看着秦雪遥,“想,叔父,我真的想去。” 秦雪遥缄默片刻,拍拍秦绯肩膀出了院子,没有给出准许。 秦绯一头雾水,回头看向江何,心里更加忐忑了,“我叔父他……” 江何在门前道:“无事,他需要去验证一些事情。” 秦绯好奇道:“什么事情?” 江何摇头,“大概要跟你母亲商量送你去玄天宗的事。” 秦绯惊喜道:“真的吗!?” “不要抱太大希望。”江何笑着朝他招手,“小公子过来。” 秦绯拿着小梳子进屋,“怎么了?” “自然是有话要说。”江何道。 秦雪遥从秦绯那出来后回了药房,着手准备帮顾云栈医治,可顾云栈来了,他却突然说有事离开要改天再医,就走了。 晌午顾云栈来找秦绯,就说起这事。 秦绯还在屋里捡毛,闻言瞪大了眼睛,“我叔父出了星海小筑?” 顾云栈撑着下巴坐在矮几边,应道:“好像是,我听到他是这么吩咐药童的,急匆匆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秦绯皱了皱脸没说话。 “对了秦绯。”顾云栈道:“你不是要去玄天宗吗?前两天下山后再回来,怎么没听你再提起这事了?” 因为已经有人在帮他了。不过秦绯没说出来,江何跟他说了,顾云栈是他明面上的朋友,而他是他暗地里的朋友,不能告诉顾云栈。 二人在屋里说着话,不知江何这时正抱着系统躲在屋外。 进了星海小筑,哪怕是暗卫,顾云栈为了表示诚意,也让暗影现身人前,贴身保护他,这样一来根本无人发觉暗处的江何,这时听到顾云栈的话后,他便悄悄出了庭院。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必须在秦雪遥回来之前把赤焰花拿到手。 带着系统一路轻车熟路上了谪芳殿第五层,在往上阵法会更加诡秘莫测,系统绕在江何脚边,等他慢慢找到通往上一次的阶梯时,浑身紧绷。 “宿主?” 看见江何打开了通道,却没马上上去,而是在储物戒里翻找出来一个宠物袋,系统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不是没进过宠物袋,跟储物法器类似但不同,宠物袋是让活物待的地方,仅限于小动物和灵宠,空间也不大,即使非常昂贵,系统也不想待。 江何赶在它后退之前将他抓起,好笑道:“没办法,上面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祸事,你先进去待一会儿。” 那里头乌漆墨黑的什么都没有,系统不情愿挣扎起来,但江何决定让它进去,当然是毫不犹豫并斩钉截铁把它塞进宠物袋里,耳边顿时清静了。 江何将宠物袋挂在腰间,长舒口气,踏上通往第六层的通道。 这一天,天一亮沈清宵就想离开月老庙出去找人,不过让沈棠拦住了,说了半天无霜宫的事,他才把沈棠打发出去,抓起青雀剑就要走。 “沈哥哥!” 身后有人喊他,沈清宵抿了抿唇,无奈回头。 江小甜拉开房门,小跑过来,“沈哥哥,你要找我哥吗?” 沈清宵没说话,算是默认。 江小甜仰头看他,眉头微微蹙起,眼里全是让人不忍拒绝的祈求,“沈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杀我哥?” 沈清宵眼底一怔,又皱起眉头。 江小甜小心捏起沈清宵的衣摆,小幅度晃了晃,“沈哥哥,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你能不能不要杀他?” 沈清宵抿紧唇瓣,“先松手。” 语气里似有几分严厉,江小甜有些害怕。 手一松,沈清宵转身就走,一身玄衣衬得整个人冷峻至极,大步流星离去,将江小甜远远落在身后。 江小甜瘪瘪嘴,有点想哭。有个蠢笨的哥哥一点都不好,得罪了嫂嫂,还敢逃,就不怕嫂嫂真的杀了他吗?真是不想活了,自求多福吧。 清风徐来,云舒云卷。金乌缓缓西坠,夜幕终归还是到来了。 秦雪遥赶回烟波谷时,身后还跟着狐妖王,不过狐妖王却在湖边停下,怎么说也不肯进星海小筑。 秦雪遥气道:“你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姓江的一块来骗我的?” 狐妖王斜他一眼,冷静道:“我说了,他骗了我,也骗了你。” 秦雪遥指向星海小筑,“那你还不进去!” 狐妖王望着湖面道:“我也说过,不会进去。” “那万一他伤害绯儿呢?”秦雪遥一肚子火气。 狐妖王仍不为所动,“你也说过,他立下天道誓约,绝不伤绯儿半分。” 什么你说过我说过的,秦雪遥快被气得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从星海小筑里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牵动整个护山大阵,地面也震了震,哪怕是在星海小筑外的秦雪遥和狐妖王都看得清清楚楚,星海小筑的大阵因被袭击而开启了防御。 狐妖王问:“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星海小筑里能有几个外人?他出手了啊!”秦雪遥回神就要跑回星海小筑,没走出两步停住,又跑回来抓住狐妖王。 狐妖王皱眉:“做什么?” 秦雪遥急道:“绯儿还在里面!” 狐妖王犹豫了下,“我不进去。” 秦雪遥气道:“现在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他都动手了,连你我都被他骗得团团转,天道誓他便不会违逆了吗?别忘了,他还有晗元神剑!” 暗喻便是他打不过,狐妖王这回也不得不正视起来这个问题,不过还是推开秦雪遥的手。 秦雪遥叫道:“喂……” 刚喊出声,狐妖王已经飞身进了星海小筑。秦雪遥松了口气,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 “等等我啊!” 星海小筑内更明显的感觉到了阵法的变动,彼时顾云栈正和秦绯一块在药房里,这是秦雪遥吩咐的,走之前特地让他过来看着秦绯。 秦绯听见响动跑出屋,顾云栈也追上,看见天上隐隐显出大阵阵型,满天金光,他惊道:“这是什么?” “这是真正的天罗大阵。”秦绯愣愣道:“叔父说,天罗大阵的核心在谪芳殿,覆盖整个星海小筑,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擅闯谪芳殿,触动大阵核心,激得阵法开启防御。” 秦绯说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拔腿就往自己房间跑去,形色匆忙。 顾云栈在他身后急道:“你做什么去?” 秦绯摆摆手,“我回房间一下,没事的,别管我!” 这种时候说‘别管我’这种话分明让人更担心,顾云栈却也真的没有跟上,到了现在,他也察觉出几分怪异来,细想了下,朝谪芳殿走去。 “少爷!”暗影有些惊讶。 顾云栈边走边解释道:“有人私闯谪芳殿,我过去看看。” 走路太慢,顾云栈索性让暗影带他御剑飞去,二人刚落到谪芳殿前时,整座机关塔上下门窗紧闭,外罩金光大阵,封得不留半点缝隙。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眼睁睁看着塔顶轰然一声炸开一个小洞口,而后似有一个人从上头跳下来,塔顶的破坏让金光大阵失衡,导致那人顺利越过阵法落到谪芳殿前的草丛上。 本以为逃出生天,岂料一抬头,被顾云栈二人堵住去路。江何握紧手中玉盒,眉头蓦地一皱。 “江城主!”暗影瞪大双眼。 顾云栈也相当意外,可一低头,见江何那一身紫衣上全是血,身上还有不少伤处,像是刚从刀山火海杀出来似的,狼狈不已,腹部的大血口这时还淌血,他迅速回神,抬手拦住暗影,吩咐道:“你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暗影不解,“少爷,这时为何?” “别问,快去。”顾云栈面色有些冷。 暗影只好应是,一跃到了远处屋顶,人很快就不见了。 待人走后,顾云栈才朝江何走过去。 江何挑起眉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顺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湿润,手背顿时印上血迹,“阿聆。” 顾云栈到了他跟前,看看他脸颊上的划伤,目光往下,落到他腹部上的血口,伤口很深,也很严重,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而另一只沾了血的手还紧握着一只小玉盒。 一看,顾云栈就认出来了,笑得冷幽幽的,“你来,偷赤焰花?” 江何也笑了笑,伤是重了点,他精神却还极好,眸中星辰流光熠熠,偏又透着几分疏离,“是啊。” 顾云栈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低声咬牙道:“上次千辛万苦采到赤焰花送给我,现在又费尽心思偷回去?江何,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何全然没当回事,还笑着说道:“阿聆好凶。” 顾云栈捏紧拳头,满腔怒火好歹忍住没发作,“不用猜也知道了,你想要双全,先把赤焰花给了我,然后又偷回去给沈清宵对不对?” 江何眨了眨眼睛,“你就当是吧。” “混蛋。”顾云栈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江何。江何还以为他会生气,结果须臾后,顾云栈调头就走,“滚吧,趁秦前辈回来之前。” 江何睁大眼睛,看向顾云栈的后背。 少年渐行渐远,出了庭院,一路步伐极快,气冲冲的。只不过居然什么都不再问,就这样让他走。 江何后知后觉回过神,忍不住笑了笑。走就走吧,趁这会儿赶紧走。 不料就在他转身要走的这一瞬,一道灵力突然袭来,直指门面! 江何快速召出银枪劈开这道攻击,狐妖王已然到了谪芳殿前。 “你骗我。”狐妖王立在空中,淡金瞳眸望着他冷冷道。 这时正好秦雪遥拽着半路撞见的秦绯进了这座庭院,顾云栈和暗影不得不跟随回来,神色为难,秦雪遥便指着江何骂了一句,“骗子!” 江何嘴角一扬,“回来得好快。” “那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骗局!”秦雪遥抓紧满目震惊想要上前的秦绯,催促道:“还等什么,动手啊!” 这话自然是跟狐妖王说的。狐妖王不习惯这种颐指气使的命令,秀眉微微一蹙,才飞身朝江何攻去。 江何握紧了手中银枪,正要对敌,但意外总是接连发生,在狐妖王将要攻来时,一道剑光精准劈向她,狐妖王警惕往后退,避开这一剑。 与此同时,熟悉的玄衣人从天而降,落到江何身边。 江何顿感惊讶,“沈清宵!” “闭嘴!” 沈清宵冷斥一声,又朝狐妖王挥出一道剑气,而后趁其不备,揽住江何腰肢将人捞进怀里,随即飞身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待狐妖王挡去那道剑气时人已经御剑飞远了。 狐妖王正要去追,身后的秦雪遥却扬声道:“不必追了!” 狐妖王回身望他。 秦雪遥一脸怒气,又像是很无可奈何,“追不回来的,看来都是来偷药的无赖。与其去追他,不如想想要如何修复我的机关塔。” 狐妖王冷淡道:“这与我无关。” 秦雪遥气到语塞。 狐妖王一身孤傲,施施然走过去,问秦绯道:“吓到了?” 从发现江何出现在谪芳殿后,秦绯就一直神情呆愣,没想到狐妖王一问,他眼眶一热,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他真的是骗子吗?” 秦雪遥和狐妖王顿时心疼到不行。 几人也没空在意庭院门前的顾云栈,只有暗影发觉顾云栈双目怔愣,一直望着已恢复平静的黑暗天空。 暗影担忧道:“少爷?” 顾云栈摇头,双目失神,“刚才,来救江有容的,是不是沈清宵?” 暗影点头,回忆道:“方才听江城主是这么叫他的。” 顾云栈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低喃道:“师父……” 上一世,他就是被这个人救下,被他带到山谷里养伤,医治灵根,他给他治好了灵根,还亲手教他习剑。 虽然当时他戴着面具,顾云栈从未见过他的脸,可他的身影,他的剑,一切都太熟悉了…… 那,沈清宵,就是他前世的师父吗? 茫茫夜色,一道剑光似流星划过天际。 “放我下来!” 没走出多远,江何就开始挣扎。 沈清宵无奈落到了烟波谷那片平湖的对面岸上,这会儿才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方才匆匆一瞥,知道他受了伤,但没发现他紫衣都染成了血衣,脸色惨白,简直不能看了,居然还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也不知道疼吗? 沈清宵眉头紧皱,“回去。” 手刚搭到江何腕上,江何便推开他,沈清宵愈发不悦,却见江何献宝似的,捧着一个沾了几点血迹的玉盒举起来,没心没肺的朝他一笑。 “你看,这是什么?” 玉盒被他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他先前一直追寻的赤焰花,血色花朵的光芒近乎刺目,沈清宵眼前一怔,下一刻玉盒便被塞到他手里。 赤焰花再一次到手,沈清宵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混乱,不知道怎么说,半晌后才憋出来一句话,“你,去星海云庭,是为了偷赤焰花?” 江何点头,笑道:“喏,给你,这次我没骗你呢?” 沈清宵握着手里的玉盒,抬眸望向江何,他还在笑,伤的那么重,有什么好笑的……明明赤焰花已经找到了,沈清宵却莫名其妙地一肚子火气,他紧捏这玉盒,心脏无端端地跳得有些快,张了张口,却是无言。 一切好像都乱了。 “怎么了?该不会还在生气吧?”江何想了下,忽然拉着他走到湖边,指向湖面,“你看,这是什么?” 沈清宵皱着眉头问:“什么?” 江何叹气道:“是星海啊!”说着,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你看到没有,这就是闻名修真界的星海,看到此情此景,你还要生气吗?” 这一片湖的确就是有名的星海,星空倒映在镜湖之上,似是因为湖底下有着什么,灵气充裕,淡淡雾气漂浮水面,竟比真正的星空还美上几分,这一湖星光,是极致的惊艳璀璨,极致的灿烂耀眼,衬得天地失色。 但沈清宵却觉得不好看,还不如回头看看面前这个人,虽然他现在一身狼狈,一点也不好看,他忍了忍心底无名的怒火,道:“然后呢?” 江何用暴殄天物觉得非常可惜的眼神看他,“我在星海小筑待了几天,每天晚上路过时,看着这片星海就走不动腿了,你不觉得好看吗?” “不好看。”沈清宵咬牙道:“闭嘴。” 江何觉得匪夷所思,“为何要我闭嘴?” 沈清宵深吸口气,道:“伤这么重,还不回去疗伤想死吗?” “伤?”江何低头看去,好笑指了指腹部上的血口,“这个啊?没事的,我不疼……喂!” 话未说完就被沈清宵绕过双膝打横抱在怀里,江何手忙脚乱,不得不抱住他脖子,平白吓了一跳。 “干什么!?” 沈清宵脸色冷如冰块,“闭嘴!” 又让他闭嘴,江何实在是很难理解沈清宵的心情,还没等他挣扎,沈清宵二话不说御剑就走,天上罡风吹得他下意识将脑袋缩到沈清宵怀里。 稍稍适应一些,江何抬头看着沈清宵冷冰冰的臭脸,真是无奈极了。 “到底又怎么了?赤焰花都找回来了,还要生气吗?” “你管我气不气?”沈清宵冷声道,“闭嘴,马上回去疗伤,一句话都不准再说,否则我扔你下去。” “你真的会扔吗?”江何问。 沈清宵呼吸一滞,看着怀里向他挑衅的人,再一次重申,“闭嘴!” “……闭嘴就闭嘴。” 江何也没力气顶嘴了,只能接受他的服务,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竟是意外的可靠和温暖,让他差点就睡过去了,可刚闭眼没一会儿就冷不丁被摇醒,江何吓得心跳快了一拍,睁眼后发现自己还在回去的路上。 见他真被吓到,神情茫然,沈清宵的语气软了一些,“不准睡。” “不准说话也不准睡?”江何回了神,觉得非常不人道。 沈清宵又黑了脸,“回去再睡。” 江何觉得心累,身上也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偏偏沈清宵规矩还特别多,他闷闷将脑袋搁在沈清宵肩上。 沈清宵见他这回没有睡,睁着眼睛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一些。就怕还没回去人就睡过去,往后再睁不开眼睛了,不如还是说说话,就算是吵了点,闹了点,老是惹他生气,也比这样安静好。 但这时,江何窝在他怀里纠结了半天,没忍住小声嘀咕起来。 “你好凶,凶死了……” 闻言沈清宵顿时没了让他继续说话这个念头,“闭嘴。” “……” 江何撇撇嘴,不再出声,又困又累头晕眼花,心里还有点委屈。 第67章 说是不准睡, 可江何还是撑不住在半路上昏睡过去, 沈清宵试图将他叫醒无果, 着急为他渡灵力的同时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银汉渺渺,星光璀璨。 将近三更, 沈清宵才回到天水镇那处废弃已久的月老庙,抱着人大步流星踏入后院,沈棠听见声响出来, 见到他抱着江何时吓了一跳。 “师兄……他怎么回事?” 窝在沈清宵怀里的人一身紫衣血迹斑斑,面如金纸, 双眸紧闭, 血水甚至涌到沈清宵身上,沿着二人衣摆留下,滴答落到地面上。 沈清宵大步朝屋里走去,面色冷凝, “叫阿凉来。” 沈棠随他进屋,看他踹开房门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形色匆忙,忙解释道:“阿凉出去了,今夜有灯会,他和江小姐一块出去的……” 沈清宵打断道:“马上叫他回来!” 沈棠愣了下,师兄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她虽然不太懂为什么要帮江何, 但意识到严重性后一刻也不敢拖延, 赶紧点头去找沈凉。 整个后院便安静下来。 沈清宵瞥见床边有水盆, 找了手帕浸湿捏干后回到床沿,轻轻擦去江何手上的血污,这幅安静的样子,的确是如他所愿不会再顶嘴惹他生气了,只不过沈清宵还是很不满意。 换了一遍水,才擦干手上将近干涸的血迹,而后他抬手将江何散乱的长发轻轻拨到一边,湿润的手帕擦过沾了灰尘和汗水的额角、脸颊,血污被擦干净后,只剩下一张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更苍白的脸,不见半点血色。 沈清宵手顿了顿,瞧见江何眼睑下方不到半指距离的两点小斑点,这好像是上回在北海神境里被岩浆烫伤的,之后留下了疤痕,深邃的褐色,如泪痣,又跟小雀斑一样,就着屋里昏黄的灯火看着,叫他心底莫名一颤。 握着手帕的指尖伸出来,指腹摩挲着那两点斑点,沈清宵微蹙起眉头,想靠近一点看看,再近一点。 于是他贴近了江何的脸。 这张脸以往他一看到就要生气的,因为他被骗得很惨,可今晚有所不同,此刻江何分明还在沉睡,呼吸短促奄奄一息,可他看到的,却是刚才在星海前捧着赤焰花给他,眼底映着一湖星光,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江何,当时他脸颊上还带着一道血痕…… 沈清宵又靠近一些,指尖蹭到那一道小小划伤上,血色已经被擦干净,这时伤口只剩下浅浅一道痕迹,他看得清楚,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看到江何毫无血色的嘴唇。 唇形不算完美,嘴角上扬,怎么看都像是带着一副假笑面具。 人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如他往日,一开口便能气得人火冒三丈,可用得上的时候,又是巧舌如簧,连沈清宵自己都被骗得团团转。 沈清宵凤眸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只不过…… 只不过那修长的手指已悄然滑下,指腹停在唇角,轻轻蹭了蹭那浅色唇瓣,很是柔软,还有些冰凉。 沈清宵顿时不能忍受,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这时居然忘了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他的唇温暖起来,他下意识地低头将唇凑了上去,眸光复杂,是犹豫,是迷惘,间或一丁点的心动,他的唇离江何的只剩下分毫。 却忽然顿住。 不对! 沈清宵迅速回神,逃也似的站直起来,还回头望了望门外,左顾右盼目光闪烁,没等他发现什么,床上的人指尖一动,咳嗽着醒过来。 “咳咳……” 沈清宵心下一慌,缓缓在床沿坐下,按住方才睁开眼就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的人的肩头,让他躺回去。 “别动,你伤得很重。” 晕晕乎乎中听到这话,江何不再勉强起身,双眸睁大,缓缓恢复清明,倒是觉得屋里烛光有些许刺眼,片刻后稍缓过来,问:“月老庙?” 嗓音沙哑,调子也很轻,像是风一吹就要被吹散了。 沈清宵面色一沉,“是。” 江何轻咳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很快让他咽回去,双目失神地看了看屋顶,嘴角缓慢扬起。 “回来了就好。” “还笑得出声?”沈清宵冷冷道,将手中湿帕捏紧。 江何摇头,此刻只觉身心舒畅。 出了星海小筑,顺利将赤焰花交给了沈清宵,如今又回到了月老庙,事情都处理完毕,他心头大石已落地,怎能不放松一下,高兴一下? 沈清宵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为何就是见不得他笑,愤然起身,将手帕扔回水盆里,溅得一地水花,“我让人去找阿凉了,他很快回来。” 江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找沈凉要做什么,沈清宵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声轻咳,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蓝衫的青年走了进来。 “宫主,江城主,你们回来了。” 沈清宵一见人来,不自觉退开床沿数步,“进来给他疗伤。” 江何道:“不必了,我没事……” “闭嘴!”沈清宵再一次打断他,不容置喙,“要么就躺在床上好好疗伤,要么就滚出去死在街上。” 江何哑口无言,心道沈清宵脾气真烂,虽然是在为他好。 于是沈凉也不敢耽误了,赶紧过来给人疗伤,沈清宵退到了床角位置,默默看着,不出去也不出声。 直到沈凉松开诊脉的手,伸向江何衣襟,还解开了外衣时,沈清宵皱着眉头出声,“怎么了?” 沈凉跟他解释,“江城主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伤不在要处,又经过灵力治疗,只需清理干净上药包扎,再静养数日即可。” 江何缓了口气,“我就说我没事。” 受伤的时候他刻意避开了要处,看起来血淋淋的,像是伤得很严重,其实他自己止过血,知道不会有事,况且他现在屏蔽了痛觉,又不疼。 没想到遭到沈清宵的一记冷眼。 “闭嘴。” 沈凉提醒道:“宫主,江城主的伤需要尽快上药包扎。” 沈清宵皱眉,“除此之外呢?” 沈凉快速反应过来,“需要煎一副药,口服加外用,江城主的伤才能尽快痊愈,也能减轻一些痛苦。” 沈清宵想了下,“那你出去煎药。” 沈凉干笑,“那江城主……” “我来。”沈清宵走到他跟前,冷着脸伸出手,“药。” “……好吧。” 沈凉只好将药交给他,连同包扎所需的一应药物,直接把储物戒里的小药箱拿了出来交给沈清宵,而后十分顺从的出门煎药去了。 江何窝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岂料等沈凉出去,沈清宵非但没来伺候他上药,还对他颐指气使。 “起来,脱衣服。”沈清宵面无表情。 江何有些难以启齿,“我受伤了。” 沈清宵站在床边不为所动。 江何接着装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还特别虚弱的轻咳两声,“咳咳……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沈清宵一脸嫌弃坐下,手伸向沾了血的衣襟,可余光瞥见江何还在看着他,他冷声道:“闭嘴。” 江何一愣,“我什么都没说。” 沈清宵不再搭理他,双手解开衣带,拉开了里衣衣襟,大片胸膛缓缓露出,他手下一顿,瞥了眼江何,却见人家正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半点别的反应都没有,沈清宵心下的慌乱似被冰封,冷眼道:“蠢死你得了。” 江何茫然,“嗯?” 沈清宵手下不停,直接拉开他的衣服,上半身便显露人前,肌肤因常年不见日光,透着一丝苍白,肋骨清晰的突出,撑起一身清瘦皮肉。 因是躺在床上,浑身软绵无力,小肚子也是软软的,如果上面不是有个骇人的深红血口的话。 伤口还在一点点溢出血丝,丝丝缕缕,沿着细瘦的腰腹滑落,连被褥都被打湿,而在呼吸间,小肚子与胸膛皆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沈清宵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专注伤口,小心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污,之后认真上药,侧脸线条尤其好看,江何看着看着,又打了个哈欠。 沈清宵分神望他一眼。 江何跟他小声催促道:“快点,我想睡了。” “……你以为我在伺候你吗?”沈清宵觉得自己猜对了。 江何朝他眨眼睛,“怎么会呢?我只是真的困。”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明明窝在床上跟大爷似的,一脸写满得意洋洋,沈清宵深吸口气,没点破他的心思,上完药后找来纱布一圈圈包扎起来。 纱布在白皙的小腰上勒出一条笔直的量尺,沈清宵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伸手量了量,刚好就他一只手掌那么长,他又很快不动声色收回手。 大功告成,江何松了口气,“好了,我可以睡了吧?” 沈清宵严肃道:“衣服也换下来。” 江何叹气,有些忧愁。 他真的很困。 将上衣换下来,穿上干净的里衣后,被褥也被沈清宵换好了,江何舒舒服服躺回床上,忽然身上一重,抬头看,居然是沈清宵给他盖了被子。 江何倏地笑了,“谢谢。” 沈清宵将被角压好,“看在你找回赤焰花的份上。” 江何笑嘻嘻道:“可是你耳朵红了。” 沈清宵面上一僵,不知是不是心里影响,他还感觉到了耳尖的温度有些滚烫。江何又笑道:“刚才让我脱衣服的时候,你脸也红了。” 沈清宵脸色煞白,“你想说什么?” 江何挑眉,眼里有些新奇,“没什么,只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冒死在天罗大阵里偷回赤焰花,你感激涕零,所以对我产生好感了。” 沈清宵眸光微寒,“你觉得会是这样?” 跟他回来的路上睡了一会儿,现在力气也恢复一些了,加上闲得无聊,江何就忍不住要顶嘴,“不然呢?你耳朵越来越红了哦……喂!” 他挑衅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光影冷不丁暗了下来,沈清宵一手按在枕边,撑着身子半压在他身上,那张好看的脸离他很近,眼神却很冷。 江何往被窝里缩了缩,“又生气了?”还以为偷回了赤焰花能有什么特权,结果就顶嘴一句也不行。 沈清宵将人困在身下,居高临下道:“若我真对你生出好感,你这时候激怒我,就不怕我真动手?况且若我不真动手,岂不是对不起你?” 禽兽吗对着病人都下得了手? 江何吓了一跳,可惜又没地儿躲,只好试图跟人讲道理,“我乱讲的,你消消气,行不行?” 沈清宵冷笑,“现在要我消气,晚了。” “不晚!”江何偏头看向支在边上的手,“我保证以后不惹你生气就是了,你快点起来吧。” 沈清宵不太想起,就这么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惊奇和玩味。 “原来你也会怕?” 江何心想是个人都会怕吧,本来跟他互有罅隙,只不过斗嘴而已,怎么还动起手来了,而且沈清宵一看就不是直男,身为直男的他感到很惊悚。 沈清宵道:“说话。” 江何想了下,好声好气跟他说:“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惹你生气,你不打我的话,我就再也不跟你动手了,而且我本来也不想老是跟你吵架打架的,天天吵架多没意思,我们还是和谐共处吧,你看怎么样?” 沈清宵道:“我以为你会让我往后不准作恶,不许滥杀无辜,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再也不跟我动手,你就不怕日后有违誓言吗?”说完,他很快否决,“我忘了,你从来不把约定当回事。” 江何有些语塞,“我认真的,而且那是你的人生,你要怎么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不着呀。沈清宵,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你吵架了。” 沈清宵不满道:“你想吵就吵,想停战就要停战?异想天开。” 江何看着身上这个完全挡住烛光的庞然大物,觉得他眼睛绿得发光,跟雪原上的孤狼似的,心下警惕。 “那你要怎么样?” 沈清宵想了想,“把赤焰花还给我后,你打算去哪儿?” 突然问起这个,江何看他脸色也不像是在生气了,便指了指他的手,“你先起来,我有些喘不过气。” 沈清宵犹豫了下,还是站直起来。 不过下一刻江何开口时,他就后悔起来得太快了。 江何道:“既然把赤焰花交给你了,我答应过你的也做到了,你我的交易便到此为此,今后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恩怨两清,你带赤焰花走就是了,不必管我以后要做什么。” 沈清宵暗暗咬牙,“你说恩怨两清?” 江何理所当然道:“是啊,难道你还有事找我?可我还有事在身,你再想跟我交易,我也没空了。” “你又要去哪儿?”沈清宵很轻易被偏离了话题。 江何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谢谢你今晚来救我,帮我疗伤,你也不必等我伤好,这就可以走了。” 沈清宵站在床边,凝视着江何。 江何察觉出不妥,问:“难道你真的还有事?” 沈清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是身为魔头,论起无情,本座对江城主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连本座都出来了,那肯定是又生气了。江何颇有些头疼,他刚想顺手处理了和沈清宵的事继续睡觉来着。 江何想了想,劝道:“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沈清宵语速都快了几倍,一听就知道气得不轻,不过他还是稍微冷静一下,“你说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还是闭嘴吧,顺便把你的眼睛也闭上,老老实实睡你的大觉,否则别怪我把它挖下来。” 我眼睛怎么得罪你了……江何本来不想跟沈清宵计较的,毕竟他就是这个脾气,嘴上说说图个痛快而已,不会真挖他眼睛,只是他心里实在想不通,“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沈清宵面上如覆冰霜,“你一定要知道才肯留下?” 江何叹道:“不解决这些事情,我怎么去做我要做的事?” 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就想着要走!沈清宵捏着拳头,神色近乎狰狞。他不打算让江何走,可二人实力相当,他又注定拦不住江何。 沈清宵心下烦乱,一个念头冒出来,他得先留下江何,就算不知道留下他要做什么……可是现在轮不到他多想,半晌后他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以为赤焰花就能救我吗?” 江何眉间很是不解。 沈清宵低头看向他,脸色铁青,“阿凉都跟你说了吧,赤焰花救不了我,只能解除我身上寒毒,却无法治疗我的恶疾,你不是想救我吗?要不是听阿凉说了我的病情,你不会答应把赤焰花找回来,那既然如此……” 沈清宵说出来时还是有些艰难,“因为你,我在锁阳仙城耗费了半年光阴,这半年里因你屡次犯病,只是赤焰花,早已经抵不上你欠我的了。江何,你若真心觉得欠我的,就留下来,继续为我寻找其余的救命灵药。” 虽然这么说有点厚颜无耻,可沈清宵还是尽快逼迫自己做了决定,因为不说,这个人就会走,总之他不能走,不管是为什么,无耻就无耻吧。 江何也觉得这是霸王条约,并委婉提出意见,“你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我们之前说好的只有赤焰花!” 沈清宵索性无耻到底,“因为一株赤焰花我浪费了很多去寻找其他灵药的时间,而你一再毁约,这是补偿。” “哪有这样的补偿?”江何也力争到底,“之前说好的只有赤焰花,反正除了赤焰花我什么都不会帮你找的。” “那你就看着我死?”沈清宵黑了脸。 江何倒不是这个意思,他又不是真的恨沈清宵,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会拼尽全力去为他偷回赤焰花。沈清宵人还是挺好的,救了他好几回,虽说他并非很需要,可那也是救过,只有天罡锁那一回有些过分…… 不是不能帮他,虽然常说人各有命,可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若要帮他找药的话,注定顾云栈这边是无法兼顾了。 有了上回的经验,江何知道分清事情轻重缓急的重要性,便认真想了想。 顾云栈见过慕容笙,又有系统叮嘱,他进玄天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算是走了后门了,进去之后有慕容笙撑腰,不会有人为难他。之后按照系统的计划,他有五年时间会留在玄天宗里修炼,提高自己的实力,等待下一次昆仑墟开启,江何肯定不能跟他进入玄天宗,他便有了五年的空窗期。 而沈清宵这边,似乎挺急的。 真是左右为难,江何想召出系统来一起商量,这回才想起来系统还在宠物袋里没放出来,沈清宵在这他也不好放出来,而后想想,反正一直没跟系统商量过他要怎么做,所以,时间也是可以挤一挤的,对吧? “我不是不想救你……”江何开了口。 沈清宵见他松口,回忆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吃软不吃硬之后,他毅然决定买惨。 “我在无霜宫待了五十年,曾经当过三十年的右护法,可宫主嫉恨我,并不让我好过,我身上的寒毒便是出自他手上。待我终于坐上宫主之位时,我已经病入膏肓,不得已闭关养伤,多年来从来与其他魔门有过联系。”沈清宵面上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将心里想好的底稿说出来,“这些年因万法仙盟在,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剑下亡魂向来只有穷凶极恶之徒,若你想,我可以不与正道为敌,也不会滥杀无辜,我只是不想死,只要你救我一回,你要报酬我也能给你,这都不行吗?” “你……”江何有些接受无能,平时多骄傲一个人,为了活命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还跟他保证不会作恶,他都能感觉到沈清宵的求生欲。 沈清宵始终维持不下去,很快冷下脸,“我不管,反正你要留下来,找齐了所有灵药我才会放你走。” 江何嘴角一抽,所以刚才说软话什么的都是错觉吧? 不过想想这副强硬的态度才是他最熟悉的沈清宵啊,顿时大松口气。五年的空窗期,用来做点别的也行,更何况若是沈清宵真的死了,江何会觉得,这世上有意思的人又少一个。 思来想去,江何决定先问他:“你到底要找什么药?” 沈清宵道:“除了赤焰花外,还有……白玉玲珑、麒麟血芝、雪幽草。”这三味灵药遍布南北,都是天级灵药,要找齐至少要花费数十年时间。 江何眉头一紧,“就这三样?” 都是天级灵药,所在之处,没准都如赤焰花一般,蕴含着丰富的灵宝财富,倒不是不能做。 沈清宵利落点头,“是。” “那太好了!” 江何忽然大喜,还想要坐起来,很快被沈清宵按住肩头压回去,“不准乱动,你高兴什么?” 江何乖乖躺回去,弯起眉眼,“就是太巧了,你要的灵药我有,麒麟血芝不必找了,我就带在身上。” 当时还在锁阳仙城时不知道沈清宵要找什么药,于是去宝库把麒麟血芝带走了,没成想现在能用上,江何能不惊喜吗?这就是缘分! 沈清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他心里百感交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那的确是太巧了。” 江何点头,“如此一来,我们再找到白玉玲珑和雪幽草就好了。” 反正有五年时间,江何相信他能很快找到这两味灵药,还能趁这五年空窗期多捞一笔外快,不知道这些灵药附近能不能找到其他宝器? 沈清宵深吸口气,“的确如此。” 江何看他脸色古怪,小心斟酌道:“那不如等我伤好就启程,早日找到灵药,也能早日治愈你的病。” “……好。” 沈清宵还能说什么,随口扯谎而已,谁能想到江何真的有麒麟血芝?其实也有些庆幸。不管如何,他答应留下就好,少了一味麒麟血芝不要紧,有些药,他永远也拿不到。 江何早就困了,跟沈清宵商量好后一直在打哈欠,沈清宵也觉得自己现在急需冷静一下,于是出了房间,正好碰上端着药送来的沈凉。 “宫主。” 沈清宵脚步一顿,朝他走过去。 沈凉问:“赤焰花找回来了?” 沈清宵微蹙起眉头,取出装着赤焰花的玉盒放到他手上。 沈凉立马眉开眼笑,“江城主办事果然牢靠,不负重托,属下给他半月期限,他不到五日就取回了赤焰花……对了,今日才是第四天。” 沈清宵听了这话,却感到有些刺耳,“他伤得不轻。” 沈凉神色一正,“与他相比,宫主自然更重要。” 沈清宵也无法训斥沈凉这样忠心的属下,此时他心底乱糟糟的,只想要静一静。沈凉却笑道:“宫主在想江城主?可是有何为难?” 沈清宵眉梢挑起,望向沈凉。 沈凉低声解释道:“我独自一人先回来的,进屋时我看到了,宫主亲了江城主。不过我没敢打扰宫主,就在屋外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沈清宵一惊,下意识想说‘没亲到’,但这种有违他身份的话就没必要跟属下说了,他便冷下脸色。 “就你多事。” 沈凉道:“宫主心里有事?若是真的喜欢,那便留下江城主吧,江城主是个好人,对宫主也好,再不济,就是留在无霜宫做事也好。” 沈清宵幽幽看他,“你对他评价向来挺高,这是为何?” 沈凉轻咳一声,道:“宫主心里有事?可是想不通?” “不准再问。”沈清宵转身就要走,很快又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半天,“你,觉得,他相貌如何?” 沈凉好笑道:“江城主自是相貌俊雅,虽然比不上城主。不过江城主脾气好,聪明,也负责任,自然实力也不弱,优点也有不少。” “他一点也不好,整日只会与我吵闹。”沈清宵低喃。 沈凉似懂非懂,只看着沈清宵笑,“宫主好好想想,会想明白的。” 都是废话。沈清宵转身要走。 “宫主!”沈凉叫住沈清宵,道:“您不把药送进去吗?” 沈清宵一脸莫名加严厉,“我给他送药,你做什么?” 沈凉:“……”宫主真是好单纯。 沈清宵心乱如麻,一跃上了月老庙前殿的屋顶躺下,一边望月一边反思,发尾时不时被晚风撩起。 沈凉有些心累,低叹一声,只好自己将药送到江何房里。 沈清宵听到动静,没回头,沈凉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只是他现在心里很乱,不想去见江何。 吹了半宿寒风,沈清宵也认真反思了半宿,听着江何屋里的动静,看到沈凉进去又出来,直到那屋里烛火熄灭,他几乎就这样听了半宿。 将近天亮的时候,沈清宵躺在屋顶上做了一个梦,不消片刻,在梦里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不,或许是空气中凝结的霜露落下来了。 沈清宵睁开眼睛,抹了把脸颊上的冷水,手心微凉,气息有些急促,双目仍是失神,还有惊悚。 他梦见了一片白花花的胸膛,他的指腹轻轻划过蜜色肌肤……梦里交织出现的是他的脸,他苍白的唇,于是他似失去理智,似得偿所愿,亲吻,缠绵,而后鸳鸯交颈……是个春梦。 梦醒了无痕。 第68章 江何伤没在要处, 不过还是很严重, 少说也得养上一段时间,喝过药后睡得昏天胡地,恍惚中似乎醒过来一回, 见到沈清宵给他掖被子, 而后又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 再睁开眼时, 有人坐在床沿笑着望他。 “江城主。”沈凉低声唤道。 江何愣了愣,原来不是沈清宵,慢慢清醒过来,发觉天已经大亮,还是在那个废弃的月老庙后院, 屋外还有小孩在说话,听着很熟悉。 “沈凉?” 江何嗓子干哑,还有些痒痒的, 一开口就遏制不住想要咳嗽,好歹忍住看向沈凉,眸中水润迷蒙。 沈凉倒了杯温水递来,笑道:“江城主, 你找我们宫主?” 江何接过水杯, 而后点头。 沈凉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道:“宫主回无霜宫了,早上走的, 这会儿已经走了很远了, 不过江城主不必担忧, 宫主留了沈护法保护你。” 江何抬眸望向沈凉,总觉得这个昔日腼腆小心的小管事此时脸上挂着的笑容很是深沉,他低头抿了口水润润嗓子,补充道:“还有你。” 沈凉愣了下,也随之笑了,“是,沈凉也留下照应江城主。” 江何笑了笑,摇头不语。 沈清宵倒是有些奇怪,昨晚跟他说好了要一起去找白玉玲珑和雪幽草的,第二天就跑了?跑了就跑了吧,江何相信他不会毁约,所以他把沈棠和沈凉留下来看着他,不过他伤成这样,少说也得养半个月才能起来,他觉得沈清宵多此一举,这么小心谨慎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信任他这个合作伙伴。 令人稍有些寒心呐。 想了下,江何又问:“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沈凉摇头,“没有。怎么,宫主和江城主说了什么吗?” 江何摇头,越看越觉得沈凉高深莫测,打量他许久。 沈凉轻咳一声,耳尖微微泛红,“江城主怎么这么看我?” “你在无霜宫是什么人?”江何问。 沈凉淡笑道:“沈凉只是无霜宫的一个医修罢了。” 江何不信,狐疑看他。 沈凉道:“不知江城主可愿入我无霜宫?我想宫主一定会十分欢迎江城主的,你看如何?” “不如何。”江何婉拒。 如此一来也没话说了。 所幸屋外练剑的江小甜很快听见声响跑进屋来,身后还带着紫苑与数名剑侍,将屋子挤得满满的。 而这时,被盗走赤焰花还破坏了机关塔的星海小筑,众人的心思却都不在修复机关塔上,包括秦雪遥。因为他的侄儿被坏人骗了,伤心得茶饭不思,日夜垂泪,令人非常心疼,狐妖王也不得不留下来哄儿子。 顾云栈的医治被搁置下来,这一天给秦绯送去的是狐妖王亲手做的素菜,可秦绯只吃了一点,就沮丧回屋睡觉,秦雪遥和狐妖王看着小狐狸失魂落魄的模样都十分着急,并狠狠唾骂了来偷药并骗了秦绯的江何。 狐妖王还在屋里安慰秦绯,秦雪遥闷闷被赶出来,在院门前碰上了顾云栈,顾云栈也不怕触他眉头,笑着上前打招呼,“秦前辈。” 秦雪遥赶苍蝇似的摆手,“过两日我会帮你治疗,你回吧,别来凑热闹了,我现在没心情治病。” 顾云栈失笑,“我来看秦绯。” 秦雪遥更是烦躁,“不必了,回吧。” 顾云栈见他这样,猜测道:“他今天也不吃饭?也是,被结交的新朋友利用了,秦绯难过也很正常。” 听着秦雪遥总觉得不对,他啧了一声,质疑地看着顾云栈,“等等,你,之前不是在锁阳仙城待过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姓江的认识,姓顾的小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伙同那个骗子一起来星海小筑行骗的?” 顾云栈无语又委屈,“我若要骗前辈,又何苦把赤焰花献给你?” 秦雪遥摸着下巴,“也对,你刚把赤焰花送来,他就紧跟着来偷,你们若是一伙,他要赤焰花你又何苦献给我?除非你们是吃饱了撑的,送出来又偷回去这种事情傻子都不会做。” 顾云栈语塞半晌,“是,我不知道他会来偷赤焰花。”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秦雪遥看着他,放飞了下想法,“或许你们闹翻了,你拿走了赤焰花找我求医,他才会偷偷潜入星海小筑偷回去。” 顾云栈满脸真诚,“晚辈真的没有……” 秦雪遥也没有跟他计较,仍是一脸烦躁地朝他摆手,“我不管你有没有,过两天我才会帮你医治,所以现在你还是走吧,我还忙着呢。” 顾云栈叹了口气,“前辈其实是想让秦绯不再难过,重展笑颜,对吗?” 秦雪遥道:“是,你有什么办法?” 顾云栈踌躇了下,“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说了前辈你或许会不高兴。” 秦雪遥皱起眉头,“什么法子?” 顾云栈低声道:“答应秦绯,让他去玄天宗。” 秦雪遥立马冷下脸,“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顾云栈摊手道:“我只是想帮前辈,也不想让秦绯如此伤心难过,他年纪小,遇人不淑,恐怕今后都会留下影响,所以要尽快哄好他,而他又正想去玄天宗,不妨就让他去,他去了或许就高兴了,再说了……” 顾云栈靠近秦雪遥,小声道:“能不能入宗门,还不一定。” 秦雪遥怒不可遏,“绯儿天资过人,进那破宗门轻而易举。” 顾云栈笑,“能不能进,还不是前辈和妖王说了算?” 秦雪遥顿时冷静下来,如上一回,同样一句话,在江何口中说出来时的反应一样,沉吟不语。 顾云栈说完了话,拱手告辞。 秦雪遥心思其实有些动摇,能不能进玄天宗,他和狐妖王可以说了算,只要稍微给慕容笙施压即可。 这时身后房门吱呀打开,狐妖王轻轻阖上房门,脚步也放得很轻。 秦雪遥等她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绯儿睡了?” 狐妖王神色凝重,“那个江何,是何许人也?惹得吾儿因他一蹶不振,连你我也被他骗得团团转,他现在到底在何处?” 秦雪遥惊道:“你不会现在就想去找他报仇吧?” 狐妖王没说话,谁也看不懂她的意思。 秦雪遥道:“绯儿又不吃饭了?” 狐妖王这回才冷冷回答:“吃了几口,又哭了。” 秦雪遥一言难尽,他没觉得有哪里古怪,只心疼自己一直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侄子被人骗得好惨,都怪姓江的混账! 狐妖王进了星海小筑便是破了往日约定,这回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她很快回房照看秦绯,秦雪遥则回了药房。 药房里静幽幽的,自从昨天他离开后就没人进来过,岂料秦雪遥推开房门,却看到药柜前多了一个明晃晃的玉盒,周身还环绕着充裕灵气。 秦雪遥心下一惊,走到药柜前,发觉玉盒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落款处倒是清楚的写着二字—— “江何”。 秦雪遥现在一看到这名字就气得很,拿出纸条看完,更是快气炸了,“什么月灵珠!鬼才要你的月灵珠,有本事把赤焰花还回来啊!” “阿嚏!” 江何窝在床上打了个喷嚏,鼻子怪不舒服的,他揉了揉,没一会儿沈凉端着药进来,天已经黑了。 “江城主醒了。”沈凉笑道。 江何点头,见他一人进来,身后再没其他人就知道沈清宵还没回来,主动端过温热的汤药,边喝药边想,沈清宵回无霜宫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不在身边,还怪想念的。当然了,是因为前晚才约好的事情,他现在搞失踪,江何心里有些没底。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半月。 这一天,星海小筑外。 顾云栈拱手道:“秦前辈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秦绯的。” 秦雪遥和狐妖王站在一边,都看着顾云栈身边早已收拾好行囊的白衣少年,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不舍。 秦绯深深一躬身,脸上满是认真和干劲,“叔父和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考进玄天宗,绝不给你们丢人的!” 秦雪遥和狐妖王心里不约而同的想,他们倒是希望秦绯考不上,丢人就丢人,玄天宗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回星海小筑/妖都! 可少年因为被骗的事整日闷闷不乐,二人实在没有办法,商量过后决定让他去玄天宗走一趟。那时见到秦绯终于又笑起来时,便觉得去这一趟也值了。 顾云栈和暗影带上秦绯,披着和煦日光上了路。 渐渐的,离星海小筑越来越远,远到一回头再也看不见湖边的秦雪遥和狐妖王时,秦绯停了下来,回头远眺着镜湖的另一端,心里始终有些不舍,还有些心虚。江何临走的那一天,其实偷偷跟他说了一些话。 当时他说,他骗了秦雪遥,很快就得离开星海小筑,不过既然答应了会帮秦绯,他就吩咐秦绯,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他在之后只需要做出伤心难过得要哭泣,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哄好的样子,他就能去玄天宗。 现在秦雪遥和狐妖王真的让他去了,秦绯到底是心有不忍,他不知内情,也的确气过江何骗了他,只不过又忍不住想起他那天说的一句话。 江何说,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我反正是要暴露了,骗了他们,也不差再背这一桩罪名,你只需要哭即可。 于是他听话的只哭,哭不出来,就想想自己小时候某一天早上醒来发现尾巴变秃了时的童年阴影,害怕得眼泪唰唰就往下掉了。 虽然骗了叔父和娘不太好,可是他也真的得偿所愿了。 秦绯想笑,又很担心,担心叔父,担心娘……也担心江大哥。 “秦绯,走了!” 顾云栈走出一段距离,发现秦绯没跟上来,便站在远处等他。 秦绯闻言回神,应了一声好,赶紧背着小包袱追上去。 而星海小筑前,直到看不到人了,秦雪遥才收回目光。 身旁的狐妖王道:“我会一路保护他。” 秦雪遥点头,“去吧。” 狐妖王也转身离开了星海小筑。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江何养好伤,也足够他安排很多事情。 两天前,他让紫苑和蕊儿几名剑侍将江小甜送去了小鸾山找玉溪散人,江小甜再不愿意也必须得去,走之前还问江何什么时候追上来。 江何笑而不语,毕竟他又不是江小甜亲哥,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紫苑几人辞别旧主,带着小主人上了路,前往小鸾山寻找玉溪散人,月老庙的后院一时间便冷静了许多,也迎来了最后一场秋雨。 秋尽,冬来。 雪铺了一地,将屋檐和枯树枝桠压得沉甸甸的,放眼望去,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枝头晶莹露珠来不及悄然滑落,便被无情凝结成冰。 这一年的第一场冬雪已停。 沈清宵一直没有回来。 沈凉打开房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忽闻沈棠喊了他一声,他循声看去,眼前一亮,嘴角扬起之时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宫主,您回来了。” 沈清宵点头,一身冷峻玄衣立在茫茫雪地之上,十分醒目。 日头渐渐升起。 江何起来时,发觉院里安静得很,无风,无雪,连隔壁屋里会有的捣药声也没了,他带着系统下了床,到隔壁屋看了眼,屋里空荡荡的,沈棠和沈凉都不在,他便想明白了什么,回身靠在廊柱上坐下,闭眼晒太阳。 冬日里早晨的日头光总是暖洋洋的。 江何披着一身温暖阳光,快要睡着时,眼前忽然一暗,是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他睁开眼看到人后,抱着怀里的系统懒洋洋的笑了。 “回来了。” 沈清宵看着他,缓缓点头。 江何见他不说话,便道:“都忙完了?沈凉他们呢?” 沈清宵静默须臾,道:“阿凉带赤焰花回去炼制解药,我不在,棠儿身为右护法,自当回去镇守无霜宫。” 江何有些意外,因为他说的很详细,而他一想便猜到了什么,“你让他们都回去了,是要开始找药了吗?” 沈清宵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眸望着他不语,目光沉沉。 江何觉得怪怪的,又问:“不过寒毒的解药还未练成,你就出来找灵药,就不怕半路上寒毒发作吗?” 沈清宵道:“不是有你在?” 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吧,江何一时语塞,很快也笑了,“也是,我能帮你暂缓寒毒之苦,炼制解药非一时半会儿能完成,你也不想浪费时间。” 沈清宵的目光一直粘在他身上,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站着。 江何朝他伸出手,扬起下巴。 沈清宵与他对视片刻,伸手握住他的,将他拉了起来。 江何还算满意,“好吧,看在你诚意可嘉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找药。” 沈清宵收回手,五指拢了拢,似乎还是不舒服,于是将握剑的手换成了这一只手,直到手心紧握着冰凉的剑柄时才能舒服些似的。 江何毫无察觉,还笑着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清宵神色平静:“你说。” 江何看着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半点不耐烦,这才道:“我去可以,你这一路上不准乱发脾气。” 沈清宵眉梢挑起。 江何当即急道:“不答应也就算了。”反正他就是这么个烂脾气,他都习惯了。而且估计他现在就要发脾气了。 沈清宵却出乎意料的点了头,“可以,但你也不准胡闹。” 江何既意外又茫然,“我怎么胡闹了?” 沈清宵映着雪光的凤眸盯着他,“不准惹我生气。” “可是你……”脾气这么烂!江何咽下后半句话,免为其难应下,“好,不惹你,那我们接下来就和平共处,谁都不准再记着之前的恩怨了。” “你还怕我算旧账?”沈清宵相当冷静,眼底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江何轻咳一声,“你答不答应?” 沈清宵难得好脾气点了头。 江何才又放心笑了,举起手掌,“那合作愉快?” 沈清宵眉头微蹙,静静看了他须臾,才举起右手同他深深一击掌。 江何趁机道:“路上看到别的灵宝,你也不要跟我抢。” 沈清宵一怔,“这是第二个条件?” 江何双手握着他,眼神祈盼,“我得了其他宝贝,就不会跟你抢药了。” 沈清宵深吸口气,“无霜宫有琅嬛宝库,你想要什么,跟我回去之后可以都给你。路上的也给你。” 在江何的凝视下,沈清宵只好答应。江何在心底握拳,感觉浑身充满干劲,抱着沈清宵的手保证。 “我会认真做事的,沈宫主!” “财迷心窍。”沈清宵评价。 江何毫不在意,这才松开他的手,沈清宵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握着剑的手又换了回去。 “那我们现在出发?”江何问。 能得到双份报酬,无霜宫的琅嬛宝库和路上碰到的灵宝都归他,他现在只是想想都兴奋到不行。 沈清宵道:“可以。”不过他很快又有些迟疑,“你的伤?” 江何拍拍肚子,笑道:“无事,沈凉医术真好,不过半月,我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就等你回来了。” 沈清宵垂眸,眼底似亮了几分。 江何感慨道:“沈凉修为不低,医术也好,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沈清宵道:“他在无霜宫任堂主之职,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拜在同一师门下,他学医,是魔道最好的医修,不过常年陪我闭关疗伤,很少出宫。” 江何恍然大悟,就说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姓名。 只是想想沈清宵跟他说得怎么那么详细,像是半点不藏私一样?他哪有这么好心?不过想不通还是不想了,趁着现在雪停了才好出发。 江何直指要点,“我们去哪儿?” 沈清宵道:“随你。” 这可不对,江何略为惊悚的看着他,“你今天有些不同。” 沈清宵莫名,“哪里不同?” 江何也说不上来,只是摇头,“要去找药救命的人是你,你这半月回去没查到灵药的消息,还随我走?” 沈清宵稍稍睁大眼睛,显得格外无辜,“我没查到。” 江何也猜到会是这样,叹气道:“那这样吧,我听闻白玉玲珑生长在西北,而雪幽草在极北之地,你说,我们先去西北,还是一路北上?” 沈清宵紧了紧剑柄,“你倒是准备了不少。” 江何笑得很敷衍,“应该的。” 这是系统能给出的大概位置而已,这一世它积分负数没有权限查到更多,只能在上一世的资料里翻出有关这几样灵药的消息,有是有一些,但没有精准位置,也只能慢慢找。 沈清宵想了下,“西北。” 江何抚掌,“好,就这么决定了,走吧,出发。” 他处事倒是干脆利落,决定要走那便是说走就走。 不过下了台阶,发觉沈清宵没跟上,江何回头问:“你没事吧?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寒毒发作了?要真是那样,我可以等你恢复了再出发的。” 沈清宵摇头,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想说话,只有那双凤眸光芒潋滟,透出几分精神来。他快步下了台阶,江何忽然朝他伸出手,沈清宵似如临大敌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搞得江何神情颇为尴尬。 “你要是赶时间,我可以背你。” 沈清宵还是摇头,想了下,他跟江何说:“我没事,不过你重伤初愈,行走若有不便,我倒是可以背你,或者是你更喜欢抱着。” “那还是不用了。”江何打了个激灵,他怎么可能喜欢被别的男人抱着?他赶紧收回手,抱着怀里的系统搓了搓,系统吓得喵喵叫,他也朝院外走去,“走吧,先去找白玉玲珑。” 沈清宵在他身后凝望,眼底有惋惜,有懊悔,眸光缓缓流转,片刻后他跟上江何,一同走出月老庙。 “我们要怎么走?你御剑,还是用别的飞行法器?”江何抱着系统走在前头,说着等了等沈清宵,“西北挺远的,总不能走着去吧?” 沈清宵神色如常,“就走着去。” 江何狐疑,“你确定?” “嗯。” 沈清宵追上江何,同他并肩走着,那座荒废的月老庙离他们越来越远,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子,蔓延到望不见尽头的地方。 二人边走边说话,声音也飘得很远。 江何还觉得不可思议,“真走着去,那要跑断腿的!” 沈清宵毫不在意,语气平静,“就走着去,你不要闹。” “这不是闹!这是讲道理。”江何据理力争。 沈清宵幽幽瞥他一眼,“刚说好的,不准惹我生气。” 还能这么用?这不是完全压制他吗?江何目瞪口呆。 沈清宵又道:“我刚说过,你若觉得累,我可以背你,或者抱你。” 江何觉得沈清宵绝对还在寻他开心,果然拒绝,抱着系统快步跑去,压根不打算再等沈清宵,“不必。” “那真的很可惜。” 沈清宵低喃道,垂眸望了望手中的剑,剑柄都被捂热了,手心却还是凉的,他又抬眸看着远处那一抹紫色身影,加快脚步追上去。 江何回头看了看,见他追上了特意跑得更快些,还故意喊道:“你再不快点跟上天都要黑了!磨磨蹭蹭要绣花吗?到底还要不要找东西啊!” 沈清宵眉头一皱,只能接着追。 二人在雪地上你跑我追,跟小孩玩游戏似的,幼稚得很,出了城后才终于停下来,站在一处山岗上,江何热得脸颊泛红,气喘吁吁等在那里。 沈清宵也走上山岗,“等会儿就坐飞舟走。” 江何笑道:“好。”幸亏不是真的走路去,不然一定会跑断腿的,不过沈清宵没有马上召出飞舟,而是抬手捏起了他的一缕发尾。 江何不自在往后退了退,“干什么?” 沈清宵跟上来,长剑他被随手搁在边上岩石上,他道:“整日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与我走在一起,别人会觉得你是要饭的乞丐。” 江何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清宵,说好了不惹他生气,可明明嘴毒的人是他沈清宵,所以刚才答应的条件分明是他早有预谋的吧? 趁他失神,没有防备,沈清宵捞起他身后一捧乌发,其实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江何的头发是懒得打理,但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怎么的,一点也不见繁乱,柔顺得很,指尖轻轻插入发间,一梳,能直接梳到发尾。 江何不习惯这样,刚想躲开,沈清宵便低斥出声。 “不准动。” 耳畔被沈清宵呼出的热气包裹,他就站在江何身后,让江何僵住身体,手足近乎无措,“你要干什么?” 缄默中,沈清宵五指翻飞,干净利落的将他一头长发梳理完毕,而后在袖中抽出来了什么东西,固定住他的马尾,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完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若是细看,还能发现他手上有些轻颤,眸中也有几分忐忑。 “好了。”沈清宵终于松手,看着江何,散乱的长发扎起来后果然精神许多,可谓是英姿飒爽。 江何立马转过身来,防备地看着沈清宵,手也摸到脑袋后面,却摸到一根柔软光滑的绸带,还挺长,跟他的头发差不多长,垂到后腰。 他将绸带捞到面前来,看清这是一条浅紫色的发带,纵然上面银丝绣着跟沈清宵衣摆上一样的无霜花,末端还缀着小小的银质铃铛,似乎是塞了棉花,没有发出响动,看着很是精巧贵重,江何心底还是忍不住发毛。 “这是什么?跟天罡锁一样困住我的东西?”江何一脸警惕。 沈清宵皱眉,“不过一根发带,要如何困住你?” “那我不要,还给你。”江何想想还是心有余悸,丢开系统伸手摸到脑袋后想把发带扯下来。 沈清宵面露不悦,“不准摘下来。” 江何不管,“我就要摘。” 沈清宵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很贵的。” 话音落下,江何动作便停顿了。 沈清宵知道摸到了七寸,接着道:“这根发带是特制的,材质上乘,还算是一件灵器,是无霜宫最好的炼器师亲手打造,我准备了很久。” 江何眼珠子转了转,“多贵?” 沈清宵无奈,“值一件高级法器。” 江何想了下,捡起地上的系统,对于脑袋上挂了一件高级法器,他很是慎重没敢乱动,姿态颇为矜持。 “那我不动了,你一片赤诚心意,我自是要收下的。” “你是见钱眼开。”沈清宵深深叹气,抓起乌金长剑,在储物戒中取出飞舟的雏形,一边道:“原本就是送你的,当做你陪我找药的定金。” 江何果然大松口气,却还假矜持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倒是摘下来?沈清宵心里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也不会说出来。他是在那根发带上做了点手脚,不过是能让他随时感知到江何位置的小东西罢了,隐藏在轻便别致的发带上根本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以后也不准摘下来,要一直带在身上。”沈清宵吩咐。 江何正鼓捣着发带一角,闻言觉得哪里不对,可很快沈清宵就掐决让飞舟变大,他只好一同上了飞舟。 系统窝在江何怀里,心里有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但其实沈清宵在这里,哪里轮得到它讲话? 罢了,宿主早就忘了大明湖畔的顾云栈了,现在提醒也没用了,都要去西北了,幸好顾云栈手上还有秦绯这张王牌,不怕路上危险。 靠在飞舟上,江何望着底下千里冰封的浩瀚山河,心潮澎湃。 飞舟朝西北行进,找到白玉玲珑便是他下一个目的。 沈清宵静静站在他身后,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便不再移开。 ※※※※※※※※※※※※※※※※※※※※ 容容:好久不见!你这半个月去哪了? 夫人:忙。 容容:忙什么? 夫人:忙着想你。 哈哈哈哈突然想起来这句土味情话真是好老土,幸亏没有写出来_(:зゝ∠)_ 其实是回去面壁反思了(不) 第69章 飞舟稳稳越过天际, 破开层层绵软薄云,行进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沈清宵推门进入船舱。 唯一的房间里,江何还在睡,床底下趴着一只打着小呼噜的花猫。 沈清宵在床沿坐下, 轻轻摇了摇江何肩膀,“起来。” 江何也没有睡太熟, 一叫就睁开了眼睛, 睡眼朦胧,“到了?” 沈清宵道:“这几日你一直在睡。” 江何爬起来,衣衫有些凌乱,这会儿也清醒过来,眸中恢复清明, 理直气壮道:“西北这么远,要赶几天路,没事干就不能睡觉吗?” 沈清宵无话可说,伸手捡起床上的发带, “头发又乱了。” 江何抢回去, “我自己来。” 知道他是怕人抢他宝贝的意思,沈清宵皱了皱眉头,“快起来, 进了西北, 飞舟便要收起来了。” 江何利落点头, 一边束发一边顺口问, “这是到哪里了?” “西川。” “西川?”江何自然不知道是哪里。 沈清宵解释道:“北疆和西北苍澜州的交界处。” 江何扎好头发,回头看着沈清宵,“不进苍澜州?” 沈清宵摇头,“寒山宗就在苍澜州,不方便。” 江何问:“有什么不方便的?” 沈清宵挑起眉梢看他半晌,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他脸颊,那处软肉正好被他压着睡出了一片绯红印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魔道中人?” 江何有些不适偏开头,“没有。” “看来你真是忘了。”沈清宵像是因为对方对他根本不过多关注甚至还常忽略他而有些生气,脸上一沉,起身朝船舱外走出,“走吧。” “嗯。”江何点了头,正要掀开被子,沈清宵又走回来,像是顺手,就轻轻捏住他下巴,面无表情地催促道:“快点,不准再睡了。” 启程四天,从上飞舟起,江何就懒洋洋的睡足了四天,偶尔起来只是给他养的小猫喂吃的,沈清宵眼睁睁看着,一度很想扔掉那只猫。 江何拍开他,见他真是着急也不作他想,“知道了。” 沈清宵不再停留,转身出了船舱,望着茫茫云海,抬手摸了摸下巴,忽而凤眸一弯,嘴角扬起。 片刻后,江何收拾好,抱着系统出来,沈清宵让飞舟停在西川外的一处山头,二人便下了飞舟。 等待沈清宵将飞舟收起来的时间,江何站在一边抱怨,“你可是堂堂无霜宫宫主,飞舟怎么这么小,就一个房间,无霜宫很穷吗?” 要不然为什么不找一艘大一点飞舟,船舱里多几个房间的话他这几天就不用跟沈清宵挤在一个屋里了。 虽然沈清宵只是坐在甲板上修炼,他连睡觉都无法安心,无他,因为二人之前的确结怨不浅。 江何想,他要是有这么一味为了活命必须要找到的药,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跟人交易,辛辛苦苦付出后却发觉被人欺骗,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定会气炸,也绝不会原谅欺骗他的人。哪怕最后他把赤焰花找回来了,沈清宵也会心有芥蒂的吧?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沈清宵不杀他,可万一趁他睡着时做点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想想就非常可怕,必须防备。 沈清宵当做没听出他话里的嫌弃,掐决将飞舟变成小小一艘置于掌心,随后收回储物戒里,“飞舟规模越大,所需灵力就越多。走吧。” 他持剑往远处城门走去,江何便抱着系统跟上,“所以你就挑了这么小的飞舟?那为何不直接御剑?” “路途太远,御剑更浪费灵力。”沈清宵说着,缓了一步,等江何跟上来后,才又道:“你对我的飞舟意见很大?若是将它送给你呢?” 江何马上没了意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啊。” 沈清宵勾了勾嘴角,“骗你的。” 江何笑容凝滞,幽幽盯着他的背影看,堂堂无霜宫宫主,就不要这么小气了啊?他还是快步跟了上去,毕竟这是他现在的金主,他说过以后带他去无霜宫的宝库挑宝器的。 于是江何复又开心了些,偏头望了眼,瞧见沈清宵那双精致上挑的凤眸里像是亮着光,嘴角也微微翘起,应该是心情不错,他便好奇道:“你上回进北海神境用的是沈棠的身份,这回进西川,你不打扮打扮?” 沈清宵眼神古怪地看他,“打扮什么?” 江何道:“比如穿一下裙子,化一下妆,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 沈清宵皱眉,“你喜欢这样?” 江何看他的反应不太对,道:“你之前不都这样乔装吗?我之前听说你在无霜宫也会穿女装……咳,你当没听到,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差点把风绮月跟他说过的传闻爆出来,要是真让沈清宵听见他们讨论过他是忽男忽女的狐狸精可不得了,江何赶紧闭嘴,看着沈清宵眼神赤诚。还是当没听到吧,你好我好大家好。 沈清宵凝视他许久,目光淡淡回到前路缀了遍地小花的山路上,“这次不必。从前在锁阳仙城,江钰和玄阴教的人有所勾结,我与玄阴教的人打过交道,怕认出来,所以借你夫人的身份住在后院,上次去北海神境也不过是想借棠儿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我从未在正道走动过,进西川不必伪装,也无人认得我。” 话末,沈清宵添上一句,“只是因此,不是我喜欢穿裙子。” 解释得好详细,江何想起来沈清宵这几天心情都特别好,跟还在锁阳仙城那会儿时一样,他一答应会找赤焰花,沈清宵就会对他友好一点。 这么想想,江何猜测是因为找回了赤焰花,沈清宵消了气吧? 江何快速转移话题,一脸担忧,“你借沈棠的身份进北海神境,就算你易容再厉害,万一要动手呢?就不怕在无衣教的人面前露馅吗?” 虽然表情很假,沈清宵也没有拆穿,耐心道:“不会。棠儿会的我都会。” 江何稍稍睁大眼睛,“咦?” 沈清宵道:“你又忘了?棠儿唤我师兄,与我也是自小在同一师门下修炼,她会的,我也都学过。” 江何有些意外,“沈棠和你是师兄妹,还有沈凉好像也是你师兄弟吧?我倒是开始好奇你们的师父了,居然能教出这么多出色的弟子,而且修炼之道也都大不相同,这样一个能人,在魔道一定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沈清宵不以为然,“他不单教了我们三人修炼,同时还有十几人一同在他教导下修炼,而他不过是个指引我们入道的老师,修行还得靠各人。” “十几人?”江何吃惊。 “嗯。”沈清宵点头,“不过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人,我、棠儿、阿凉,还有无霜宫里……一个算命的,现在的无霜宫,全靠他们支撑。” 同门师兄弟连个名字不给吗?还一脸嫌弃停顿了下,看来沈清宵对这个算命的怨念颇深,江何也不多问,依旧对沈清宵这位全能的老师很感兴趣,“那,你们的师父呢?” 沈清宵沉默须臾,像江何瞥来一个眼神,有些幽深,沉郁,或是在回忆什么,看起来不像在生气,这一瞬他几乎是非常冷漠的。 “死了。” 江何眨了眨眼睛,抱紧系统。他反应过来自己肯定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于是赶紧改口,“那……” 话没说完,沈清宵便摇头道:“此事改日再与你说。” 江何其实是想转移话题,沈清宵这样也省得他尴尬,不过沈清宵接着便问他:“你师父呢?突然得了奇遇,实力大增,总不能是天上掉馅饼吧?” 江何干笑,“以后再跟你说。”总不能说他已经不是原主了吧? 沈清宵皱了皱眉,看着他不说话,江何莫名觉得,沈清宵这眼神似乎有些委屈,像是在表达着‘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居然还瞒着我什么都不肯说真是个坏透了的男人’这样的深意,顿时江何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一下。 “以后去了无霜宫,就跟你说。” 沈清宵没头没尾说完这句话,扔下江何先一步走下山,江何抓了抓头发,半晌摸不着头脑。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知道来着。 入了西川地界,二人一同进城。 西川的气候要比天水镇温暖许多,似乎是因为今年还没下过雪,日头落在身上时有些许燥热,说不上四季如春,只是冬季来得比东边慢。 此地名为云回城,较为富庶,街上人来人往,热闹而拥挤,江何和沈清宵并肩走着,漫无目的,江何目光也不乱瞥,紧跟在沈清宵身边。 “喂,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清宵道:“找个地方住下,慢慢打听白玉玲珑的下落,若是在西川找不到,就去苍澜州或是北疆。”话末,沈清宵忽然调过头来,认真吩咐江何:“不准再叫喂,叫名字。” 江何心道他不过随口一喊,然后反驳,“那叫你什么?我怎么知道沈清宵是真名还是化名?直接喊沈矜不会被人听出来你是无霜宫宫主吗?” 沈清宵深深望他一眼,“随你,我跟你说的都是真名。” 江何只好答应他,就是总觉得这氛围怪怪的,仿佛是他被人哄得团团转。偏偏沈清宵又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好脸色,只是话里语气好了一点,根本看不出来跟平常有什么区别,让他觉得自己的防备好像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沈清宵对他友好一点不一定是要图什么。 不过找到客栈入住后,江何意见更大了,坐在床沿一脸不解和郁闷,“为什么只要了一间上房?” 沈清宵关上房门,回头道:“看着你,免得你跑了。” 江何就猜到是这样,“我不是答应会帮你了吗?” 沈清宵走过来,“你之前也这么说,然后就骗了我。” “这次又不一样!” 江何听了就很气,他最不喜欢这种被人时刻盯着,一点自由都没有的感受,刚醒过来的系统见到宿主一脸低气压,沈清宵又站在面前,吓得一个激灵跳下床底,躲在角落里装死,这种时候还是缩小存在感比较好。 沈清宵扫了眼床底下,又看了看江何,不知道想了什么,忽地抬手捏他的脸,脸颊上一凉,江何吓得立马往床上缩了缩,一脸惊悚,沈清宵却没由来的笑了,笑得相当好看。 “生气了?” 江何沉吟道:“我现在知道你的飞舟为什么只有一间房了。” 沈清宵低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江何抬头看他,面露茫然。 沈清宵只道:“先歇会儿,晚上出去。” 还是正事要紧,江何坐回床沿,回归正题,“出去做什么?” 沈清宵看着他道:“云回城盛产晶石。” 江何:“嗯?” 沈清宵的眼神意味深长,“今夜有拍卖,不想去看看?” 晶石这种贵重物品,不就相当于钱吗?而且还是拍卖这种盛会,那定会有许多宝物,江何一口应下。 “去。” 沈清宵勾唇,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不准再惹我。” 江何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好端端地说话就说话,这一天老是乱动手干什么?他刚要躲开,沈清宵便幽幽道:“否则你今夜就留下来。” 江何忍辱负重,不再躲开,他知道沈清宵一定做得到。 沈清宵又笑道:“其实无霜宫的琅嬛宝库也有不少宝物,你若跟我回去,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江何很机灵,“前提是找到白玉玲珑和雪幽草对不对?” 沈清宵叹气,转身在桌前坐下,“歇会儿吧,天黑再出去。” 江何哼了一声,当他是默认了,放松身体躺在床上。被褥柔软,熏了淡淡的幽香,清雅沁人,他闭了闭眼,对今晚的拍卖会非常期待。 ※※※※※※※※※※※※※※※※※※※※ 容容:我眼里只有钱。 夫人:我有的是钱,跟我回家吧。 #论有钱人是如何追妻的##霸道总裁和他的妖艳娇妻#(不!) 头疼,这章就这么短吧,改天补回来_(:зゝ∠)_ 改错字! 第70章 很快入夜, 沈清宵带江何出了客栈, 系统被留在房间里。 因为沈清宵提出不想带它,并质问江何为何要带一只猫去拍卖场, 不准带,反正去拍卖场和这只猫他只能二选一。看得出来沈清宵不喜欢系统,江何当然毫不犹豫抛下系统跟他出去了。 且不管系统怨念如何深, 挠墙怨念嘀咕着‘狗男男’什么的, 江何表现地相当无情,高高兴兴跟沈清宵进了夜市最繁华的一座朱红高楼。 这时楼内楼外早已挤满人,有当地的商贾, 也有特意前来的修士。在西川这片土地, 北疆纪家和寒山宗的交界处, 是从不缺乏修士的。 朱楼分三层,楼内中空, 楼下是一片辽阔场地, 除了一些花瓶摆设并未布置什么,中央处有一方稍微突出的平台, 以红绸围起来,看样子应当是拍卖师的位置, 此刻拍卖还没开始,故而没人上前,平台上用作摆放物品的几根矮柱上也什么东西没有。 楼下人不少, 这个拍卖所的人正在热情招待着来宾。 沈清宵似乎有什么特权, 进去后不必出示邀请函, 将腰间的玉佩亮出来,便立马有管事笑着上前,殷勤地将他们二人带往三楼上的包厢去。 江何跟在他身后进了包厢,盯着沈清宵腰间的玉佩看了看,玉白通透的坠子精雕细琢,俨然是一朵花的模样,开得恣意,清雅又透着几分诡谲,有些类似九瓣莲,听闻这是无霜宫独有的一种圣花,只在宫中存活。 等那管事下去后,沈清宵关上门回到江何身侧坐下。 位置就在窗前,楼中光线充足,将楼下的每个角落一览无余。 沈清宵将一本小册子放到茶几上,“云回城是西川最富庶的城市,不过此地没有什么宗门,这里的东西虽然会有一些是灵器,却不多,多是一些还未雕琢的晶石,可以用作炼器的原材料。” 江何早就迫不及待打开了小册子翻看,如沈清宵所言,小册子上大大小小近半百件货物,大部分都是晶石,可以作为灵器的原材料,其中还有小部分竟是真的灵器法器,江何指着册子一页给沈清宵看,“这是什么?” 沈清宵看了一眼,“还魂草,玄级高阶灵草,其实是空有名号,只能勉强护住元神一时不至于逸散,通常而言,毫无作用。应该是路过的修士将其放在这楼中寄卖,这类灵药向来不缺销路,在这不愁卖不出去。” 江何看了下起拍价格,果然不低。 这座拍卖楼用的是灵石交易,大部分的普通百姓是不会有灵石的,所以拍卖楼是规定日期只对修士开放。而这样一个只有修士能入内的拍卖场所,虽然散修也多,鱼龙混杂,但也四处布着阵法,光在阵法的布置上,就知道这拍卖楼定然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每一个包厢设置的阵法阻隔了任何窥探,也不会让外人听到里头的声音,或是用神识越界探知到隔壁人的身份。 江何又往下翻了几页,看得饶有兴趣。 沈清宵支着下巴看他,“有什么想要的?” 江何心道只要值钱的他都想要,上品晶石通常带些灵性,可以用作炼器的原材料,何况还有法器灵药。 沈清宵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不会全都想要吧?” 江何摸着下巴叹气,“我没钱。” 沈清宵道:“我有。” 这怎么好意思?江何板起脸正直道:“我有点渴。” 于是沈清宵点点头,起身去找人送些茶水点心来。 江何看这他在门前吩咐管事的后背,有些受宠若惊,沈清宵对他也好过头了吧?不过兴许是他想多了呢,他就是说说他有,没准下一句就是‘我不借’,想想就非常气人。 管事很快将茶水点心送上来,过了片刻,下面也安静下来了,楼上的包厢都点了琉璃灯,昭显着已有人在内,楼下的拍卖也开始了。 江何吃着点心,目不斜视。 作为拍卖师的人是个年轻女子,身材窈窕,成熟美艳,眉目间有几分勾魂夺魄的媚意,想来在这种场合里,也更能抓住来客的心。 第一件拍品被送上来,出入这种场合的人大多心里都有杆秤,头一件拍品不会太简单,因为要迅速抓住众人的眼球,但也不会太难得,因为后面还有压轴的,而后送上来的,果然是一块上品的晶石原材料。 女拍卖师所介绍的与分发下去给大家的小册子上所写如出一辙,话不多时,便开始第一轮开拍。 起初都还是凡品,众人你争我抢,一起将价格一点点抬高,最后定下来后谁也不知道是花落谁家,拍卖楼里的隐秘工作还是做得极好的。 这种场合于沈清宵而言似乎太过无趣,他端着茶盏静坐窗前,也不喝,掀开杯盖时不时轻轻拨动茶叶,垂眸间少了几分冷厉,竟是分外娴静。 江何偷偷瞥他一眼,也是巧了,沈清宵在这时抬眸望来,蓦地同他对视上,凤眸似乎稍微睁大了些许,像是在惊讶,“不看了?” 江何摇头,目光回到台下,一时走神,都不知道下面换上了新的拍品,很快就喊到了几十万下品灵石,江何灵石肯定是很多的,只不过要花钱买的东西,他没什么兴趣。正看着热闹,包厢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一百万灵石。” 似含着霜雪冷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江何惊了下,楼里也没人再跟他抢,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那件东西不值得这个价格,于是这就快速定了下来,归沈清宵所有了,江何也用一种非常浪费并羡慕的眼神看着沈清宵。 沈清宵嘴角微扬起,“怎么了?” 江何道:“我还以为你就是过来看看的,你买了什么?” 沈清宵没回答,“待会儿就见到了。” 江何觉得他笑得意味深长。 楼下又换上了新的拍品,拍卖师清亮的嗓音在楼下传开,是还魂草,或许是因为名字格调比较高,引起了更热烈的一轮哄抢,江何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十分好奇地等着什么。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管事将沈清宵拍下的东西送上来,但卑躬屈膝端着红木盒子送上来时半句话都不说,恭恭敬敬放在桌面上就退了出去。 “他不要灵石了?”江何道。 “他不敢。”沈清宵道:“这家拍卖楼是无霜宫名下的。” 江何:“……” 得,感情是一家人。东西本来打算卖出去的,结果进了自家最厉害那位主怀里,自然不能来讨灵石。 沈清宵将红木盒子推给江何,“看吧。” 江何犹豫一下,便不客气打开匣子,这盒子呈扁方状,红木上还镶嵌了金玉,镂空花纹很是精巧,而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江何震了震。 “你买这个……做什么?” 沈清宵道:“送你。” 江何半晌无语,而后将盒子掉转方向给沈清宵看,“这是一套女子用的首饰,虽然是上品晶石打造,但你不会是想让我戴上这套首饰吧?” 沈清宵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若喜欢,自然也可以戴。” 很雷人的好不好……江何看了看这套明显用了上好材质打造的七件套精美首饰,抽着嘴角在里头挑出一只样式比较简单素雅的戒指。 这戒指花样简单,镶嵌一颗幽蓝的棱形晶石,隐约还能感受到上面的灵力。这是一套防御法器,虽说只属于中级,而且只有女子才会使用。 江何看着戒指心情复杂,“你要这种东西,总不会是一时兴起同我开玩笑吧?说吧,这里面有什么古怪?否则你怎会为此特意跑来西川。” “为这个东西,特意跑来西川?”沈清宵看着他反问。 “不然呢?”江何将戒指递到沈清宵面前,谁料沈清宵从善如流,接过戒指后握住他的手,眼看着就要往手指上套,江何跟被开水烫到似的,立马缩回手,“干什么!?” 沈清宵神情无辜,“你一直拿着,我以为你喜欢。” 江何几欲吐血,“这是你要的,与我何干?” 沈清宵眸中含笑,“所以你不要吗?这套防御灵器很贵重的。” 江何其实有一点想要,不过他又用不上,于是迟疑地摇了摇头。 沈清宵低笑一声,将戒指放回去,挑出其中的银质手链。 手链上缀着精巧的小动物银片和许多小小的幽蓝晶石,设计略有些繁复华丽,上面还穿着一颗紫红色的不规则小晶石,足有花生米大,切割得非常完美,在光线的折射下,幽幽泛起一阵紫光,轻易便要迷了人眼。 “这个,是紫光石,是玄级灵石,远比这套首饰的价值要高太多,不过似乎让人忽略了,认为它只是一颗普通的灵石,所以它的价值并未被开发。”沈清宵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惋惜,还看了眼江何身上的紫衣。 江何问:“紫光石有什么用?” 沈清宵道:“较为珍贵,可以炼化进阶,一般用于阵法或是锻造灵器,这种石头自身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妖力,多半为迷阵阵眼。” 江何评价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清宵直截了当,“但非常昂贵,你到底要不要?” 江何很怀疑,“你真的是要送我的?” 沈清宵点头。 江何不太敢拿,“为什么送我?” 沈清宵流利道:“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想借此让你放下戒心,与我真正的友好共处,你看如何?” 江何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清宵看着他轻轻叹气,“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找回了赤焰花,我也不会再为难你,况且你对我防备如此深,又要如何帮我找到白玉玲珑?” “我会帮你去找。” “我不放心。我是真心想要找到白玉玲珑和雪幽草的,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救命。”沈清宵眼底仿佛映着泠泠雪光,莫名有些凄楚,“我向来欣赏你,想必阿凉也跟你说过,若你愿意入无霜宫,我也是万分欢迎的。” 江何看得头皮发麻,忙摆手,“这就不必了,我会帮你找到药,毕竟你答应过会给我报酬,入无霜宫就免了吧,毕竟一山不能容二虎。” 沈清宵闻言眉梢挑起,“你这还打算来无霜宫篡位?” “没有啊!”江何简直惊呆了,沈清宵的脑洞也太大了!不过这一回下来,他倒是放松些许,狐疑道:“你真的不会再跟我算旧账了?” 要不是得罪过沈清宵,二人之间信任全无,江何也不至于一直提防他。 沈清宵缓缓点下头,江何放松下来,他又道:“但是。” 江何半口气憋在喉间,“但是什么?” 沈清宵打量他半晌,眼底不知是认真还是在警告,“上一次夺赤焰花之事,不准再有第二次。” “这没问题!”江何举手保证,“只要你是认真跟我合作的,不在背后捅刀子,我绝对会竭尽全力帮你。” 沈清宵稍微满意些许,补充道:“也不准离开我身边。” 江何诧异,“为什么还有这种要求?” 沈清宵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身上寒毒未解,随时可能受外界牵引病发,届时我只能找你相助,也只有你能帮我,你若走远了,我怎么办?” 江何理解点头,想起来沈清宵还有一个软肋被他握在手中,他根本没必要心慌,遂点头道:“好,那我们以后就真正的友好共处。” 沈清宵嗯了一声,将紫光石手链递给江何,“拿着。” 江何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紫光石手链,到底是宝贝的诱惑最大。 这时沈清宵忽然又开口,“上次给你的天罡锁呢?” 问得江何心下一个激灵,沈清宵似看出什么,颇为体贴道:“天罡锁阵法已坏,我没有跟你索赔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扔哪儿去了。” 江何暗松口气,在储物戒里翻出银质手环,“还给你。” 手环其实看不出任何破损的痕迹,只是灵力已经消散,只是一个普通的手环,沈清宵看了看江何,忽然起了兴趣,“你留着吧,不过若是你喜欢,可以将这些手环手链指环都戴在手上,这颗紫光石挺配你的。” 江何一阵恶寒,“戴那么多东西,那我不成贵妇了?” 沈清宵似乎也想到了满身金银首饰、纤纤十指也戴着贵重无比的戒指、浑身上下昭显着贵气的妇人,不禁低笑一声,目光却紧锁在江何手上。 得了这一套首饰,虽然压根用不上,江何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心理,还是收了起来,自然也没听沈清宵的馊主意都戴上,那像什么样? 拍卖会渐渐到了尾声,后面的东西江何也只是看看,他从来没打算花钱买这些不当用的东西,沈清宵也像是只是来看看,根本无心买些什么,于是结束后,将那套首饰收进储物戒里,二人便空手出了朱红高楼。 夜市还未停歇,街上人潮拥挤,二人刚出门没多久,烟花轰然在天边炸开,人潮便也随之炸开。 欢呼与笑声中,二人身上披着五彩斑斓的火光,并肩穿过长街。 江何打了个哈欠,“快回去吧,我要困死了。” 沈清宵看着他,不赞同道:“你这几天一直在睡。” 江何道:“我还想吃。” 沈清宵摇头,“怕是你吃不成了。” 江何有些不满,又很奇怪,“今晚出来好像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白玉玲珑在哪儿,你不着急找,还不让人回去睡觉?吃点东西也不准?” 沈清宵还是摇头,“怕是也走不成了。” “为什么?” 江何见他脚步顿住,目光落到远处,反应过来有事发生,这时正好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伴着天边烟花声炸开。 “姓江的!你给我站住!” 这嗓音中气十足,远远的,都能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怒气。 看着远处来势汹汹的秦雪遥,江何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沈清宵:“他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在这?别站着了,赶紧走!” 沈清宵岿然不动,“先别急。” 怎么能不急,得罪过的人齐聚一堂了……江何看着气定神闲的沈清宵,觉得他其实是想看他的热闹。 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秦雪遥已经跑到二人跟前,气喘吁吁,险些要呼吸不过来了,还不忘指着江何鼻子怒骂,“可算让我找到你了,骗子!” 江何有些心虚,“你看起来不太好,先歇会儿再说?” 喘得跟狗一样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秦神医此刻看起来非常脆弱。 秦雪遥啐道:“谁要你假好心!姓江的,你敢骗我,还害绯儿伤心得半个月吃不下饭,简直该死!我警告你,你最好速速将赤焰花交出去,自捅三刀赔礼道歉,否则我跟你没完!” 江何觉得有些残忍,“自捅三刀会不会太严重了?” 秦雪遥冷笑,“严重吗?” 江何神色认真,“非常严重。”会死的好不好?他又不傻。 “那你骗绯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都是因为你,害我不得不答应让绯儿去玄天宗,他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被人欺负了要怎么办……”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气,秦雪遥朝江何伸出手,咬牙道:“把赤焰花还给我!” 欺骗秦绯之事,江何是心虚,不过秦雪遥的要求他真的做不到,他摸摸鼻子,试图跟秦雪遥讲道理,“真的没有了,而且我都用月灵珠跟你交换了,同样是天级灵宝,你拿着赤焰花也没用,月灵珠还能把玩一下呢。” 哪有这种没经过同意就单方面交换的道理?秦雪遥被他的无耻气得满脸涨红,心情也跟天边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样轰隆轰隆炸开,“放屁!谁要你的月灵珠?把我赤焰花还来!” 这时,被忽略在边上的沈清宵眉头一皱,一双凤眸阴沉沉看向江何,“你把月灵珠给他了?” 江何点头,有些无奈,“是啊,虽然我是比较守财,可偷走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得留下点什么东西抵押吗?”想想还觉得自己真是非常的正直大方,当然还有一点心疼。 沈清宵幽幽望他,唇抿成直线。 江何心底无端端发毛,这是什么眼神,怪怪的。 下一刻,沈清宵便看向秦雪遥,“把月灵珠还给我。” 秦雪遥先是一愣,而后叉起腰道:“你太不讲道理了吧?他偷走了我的赤焰花不还,你还让我把月灵珠也交出来?没门!想得美!” 沈清宵上前一步,“不还就打你。” 喂喂!江何睁大眼睛,赶紧拦住沈清宵,一言不合就动手算什么呀! 可拦得住沈清宵,却拦不住秦雪遥,秦雪遥无比嚣张,扬起下巴道:“你来打我啊,就你能?” 沈清宵面无表情准备拔剑。 江何按住他的手将剑柄压回去,急道:“不要乱来啊,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沈清宵却不知为何完全没了好脾气,冷着脸道:“不。” 江何语塞,这人还真是犟…… 不过目前还是先拦住他,不能让他不讲道理就拔剑砍人啊! 但很快,沈清宵便无法出手了,因为秦雪遥来了帮手。 那人过来时,还笑着同江何打招呼,“江城主,原来你在这!” 江何顿时纳闷了,西川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还是他和秦雪遥、还有正走过来的这个人真的这么有缘? 秦雪遥心底原本还有点没底,见到宋云来了,快步退到他面前,便朝二人趾高气扬道:“看见了没有,不是只有你能打,要打我,先赢他!” 宋云面露茫然。 沈清宵也以冷眼回应。 秦雪遥底气足了,又朝江何伸手,“赤焰花还给我。” 江何看着他头疼扶额,“我真的没有……”还不知道宋云为何会来,还跟在秦雪遥身后,情况有些麻烦。 宋云看得奇怪,询问秦雪遥:“遥遥,这是怎么回事?” 这亲昵的称呼将江何震了震,秦雪遥也羞耻瞪了眼宋云,“闭嘴!你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忙着呢!” 宋云不解地看向江何。 秦雪遥憋着气道:“他偷了我的药,还毁了我的机关塔!” 宋云一听,非但不气,不跟着指责,还满脸赞赏地看着江何,“多日不见,恭喜江城主修为更加精进,连星海小筑的机关塔也能勘破。” 江何无言以对,他觉得宋云这态度不行。这完全是盲目欣赏。 秦雪遥也气道:“滚一边去!毁了老子的东西算什么喜事?” 宋云不气不恼,倒是真的听秦雪遥的退到一边去,同时无奈地朝江何使了一个眼色,至于什么意思,江何也不知道,只觉一头雾水。 沈清宵也不打算一直沉默下去,抱剑走到秦雪遥面前,“赤焰花不会给你,把月灵珠交出来。” “凭什么?”秦雪遥跳脚,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沈清宵,赤焰花是我的,我问他要回来怎么了?月灵珠就当是毁坏机关塔的赔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没动他已经很不错了,你居然还问老子要月灵珠,要点脸好吧?” 秦雪遥一喊出名字,江何更吃惊了,“你们认识?” 秦雪遥斜睨江何一眼,“他的手下沈凉也是医修,我与他熟识,时常切磋,一来二去,连带着也认识了他要时刻看顾的病秧子主上。”说着他很是嗤之以鼻,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病成这样,脾气还这么烂!” 江何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沈清宵举起剑,“你再说一遍?” 秦雪遥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看宋云,又硬着头皮道:“我就不说,你欺负医修不能打?可我也有帮手。” 宋云意识到这是在说自己,遂站出来提出疑问,“江城主,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和遥遥有什么误会吗?” 秦雪遥一脸郁色,“是师兄!” 宋云全当听不见,看向江何和沈清宵时,是一脸忧国忧民般的正义和负责,“他脾气不好,若哪里得罪二位了,我便先给二位赔罪。” 秦雪遥深吸口气,咬牙道:“闭嘴!否则老子不会帮你忙!” “呵。”沈清宵冷冷一笑。 秦雪遥回头大怒,“你笑个屁!” 沈清宵这回特地牵动唇角,咧嘴笑了,笑得非常挑衅。 作为当事人之一,江何觉得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趋近于零,于是他开口打断几人道:“秦神医,星海小筑的事,我们可以慢慢私了……” “那你先把赤焰花还回来。”秦雪遥看江何宛如正在看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显然气得不轻。 江何摊手,“抱歉,我真的没有……” “闭嘴。”沈清宵一把拉起江何手臂往身后拽去,拦在他身前,而后对秦雪遥冷冷说道:“想要回赤焰花可以,你若能打赢他……”沈清宵用剑柄指了指江何,江何觉得他这个眼神应该是在嫌弃他处事速度太慢,而后听沈清宵跟秦雪遥说:“你动手吧。” 江何赶紧回神,开始做热身准备,心里对沈清宵又有些怨念,不要随随便便替他做决定啊! 谁知秦雪遥反而一脸为难,踌躇不动。 沈清宵冷笑一声,回头握住江何手腕便将人带走,江何看了看身后气得脸都绿了的秦雪遥,有些于心不忍,“秦神医好像很生气啊。” “哪又如何?他不敢动手。” 沈清宵不以为然,握住他的手腕带他穿过人群,烟火早已悄然停下,夜市的热潮也开始减退。 江何有些好奇,“你这么笃定?” 沈清宵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放,不过这会儿江何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见沈清宵回头,神色轻蔑的告诉他:“他那点实力,根本不能打。” 所以这就被鄙视了……江何嘴角一抽,沈宫主你是不是太骄傲了一点,好歹他医术还是不错的,就算可能真的不能打,也不要这么欺负人吧…… 江何想想,偷偷回头看了秦雪遥一眼,顿时笑出声来。 “噗。” 沈清宵不解,“笑什么?” 江何摇头,又笑得止不下来,“刚我看到宋长老被秦雪遥踹了一脚,摔了个狗吃屎。”那可是堂堂宋长老,居然也会这么狼狈,还不反抗。 沈清宵也望了一眼,眼底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似雪融般惊艳,“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不过打闹罢了,但不会所有人都让着秦雪遥。” 话末,沈清宵的眼神一凛,寒若三冬。 江何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可怕,“你想做什么?” “把月灵珠要回来。”沈清宵说着,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江何不能理解,“为什么?” 沈清宵目光幽幽道:“这是我送你的,不准转交他人。” 江何:“……”沈宫主规矩真的特别多。 第71章 繁华长街被落在身后, 一路回到客栈, 沈清宵说得没错,秦雪遥果然没有追上来, 江何长吁口气,回房后便问:“你怎么这么了解秦雪遥?” 沈清宵关上房门,望见江何弯腰抱起冲他奔过来的小花猫, 微皱起眉头, “相识多年,若他要动手,那天晚上就不会让你带走赤焰花。” “那时他认出你了吧。”不管系统发起的一连串询问, 江何好奇道:“你刚说他和宋云宋长老是同门师兄弟, 他也是寒山宗的人?” 沈清宵在桌边坐下, 长剑搁到桌面,“多年前是。三十年前, 寒山宗例行举办试剑大会, 聚天下青年修士于一堂,当时一个魔头不管不顾前去搅局, 势要屠尽正道中人,但实力不足, 最终被众人合力拿下,自戕前却布下毒阵,不少人受其所害。听说当时还是寒山宗药阁长老关门弟子的秦雪遥费尽心思救下众人, 正道第一医修之名由此传开。但又有人说, 他为了救大家, 断了自己的修行之道,恐怕今后只能止步于此,故而寒山宗上下所有人都对他极为偏宠,要什么就给什么。” 江何听完后颇为惋惜,“若真是如此,他也挺可惜的。” “你还当真了?”沈清宵道:“那是传闻,实际上没那么严重,他还是可以修炼,只是伤了底子根本,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师父心疼他,开始给他招亲,他师父对外并未说明,众人只道是寒山宗的第一医仙要招亲,还传出秦雪遥是九天玄女下凡的谣言,寒山宗的门槛一度被踏破,看着那么男人要娶他,秦雪遥吓得跑回了星海小筑,此后很少再回寒山宗了。” “噗。”江何很不给面子笑了。 沈清宵眼底也有些笑意,“寒山宗是个极为护短的剑宗,从宗主到外门弟子,每一个都是护犊子的人,尤其是还承了秦雪遥的救命大恩,宗门上下就将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更有意思的是秦雪遥的师父,他从未间断过给秦雪遥招亲,时不时就有人三五成群去闯一趟星海小筑,出个门都能碰见一堆他师父找来的相亲对象,所以平时他是不会轻易出门的。只是这一次,他居然来了西川,恐怕是另有目的。” 江何猜测:“西川与苍澜州寒山宗邻近,或许他是要回宗门?” 沈清宵问他,“你信吗?” 江何摇头,他怎么会知道秦雪遥来做什么,现在他想的只有一件事,“虽说我也把月灵珠给了他,可他像是不愿意交换,这该如何是好?” 沈清宵看着他,神色认真,“月灵珠也不能给他。” 于是江何只好改口,“好,那我改天找他要回来。” 沈清宵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我让他还回来就是了。” 江何可不敢让他去要回月灵珠,“可是秦雪瑶已经走了。” 沈清宵却道:“他就在门口。” 江何惊了下,放出神识一探。 果然,门外的人正抬起手,随后重重拍响房门—— “姓江的,你给我出来!” 江何有点头疼。 沈清宵似有些幸灾乐祸,“敢伤害他侄子的人,秦雪遥不会轻易放过的。”话末,他眉头一皱,忽然问:“你骗了那只小狐狸什么?” 江何保持沉默,抱着系统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秦雪遥猛拍门的手险些拍到江何脸上,江何忙退后,走廊上只有秦雪遥一人,不见宋云。 江何问:“三更半夜的,秦神医来找我做什么?” “你这混账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秦雪遥一脸怒容,嗓音洪亮,似要将这客栈震得天翻地覆,“你说呢?” 江何看到了走廊外躲到转角处瑟瑟发抖的客栈老板,无奈点头,“好吧,大家都歇下了,你也不要这么吵了,小声点说话成不成?” 秦雪遥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声音便小了许多,朝江何伸手。 “赤焰花还给我。” 江何哪有赤焰花,花就那么一朵,送过顾云栈还送过沈清宵,现在就在沈清宵手里,应该也送回了无霜宫,哪里还能偷回来送秦雪遥?他也不能这么做,秦雪遥跟他又没关系。 秦雪遥不耐烦道:“快点!” 江何眼眸一转,问秦雪遥道:“秦绯如何了?” 秦雪遥愤愤不已,“若不是因为你,绯儿就不会离开星海小筑,他现在出发去了玄天宗,星海小筑只剩我一个人了,你满意了吧?” 江何给他讲道理,“也不是这样,是你和狐妖王答应了他才去的玄天宗吧?若我见了他,会为骗了他的事跟他道歉的。他一个人去的吗?” 秦雪遥本想说你道歉有屁用,秦绯人都走了,星海小筑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连想撸毛都成了妄想,听完后话森然笑了,“自然不是。我听说你与姓顾那小子关系亲近,特地让他陪同绯儿一块去玄天宗,自然,妖王也会一路跟随,若你不还赤焰花,我便传书给妖王,叫她立马杀了顾云栈!” 说起顾云栈,江何怀里的系统耳朵都竖起来了。 江何暗松口气,配合道:“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赤焰花。” 说了半天还是不愿意赤焰花,秦雪遥捏着拳头,干脆自己上手,抓着江何的手摸他衣袖,“你不给,我就自己找,那赤焰花在何处?” “在我手里。”沈清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站在江何身后幽幽开口,目光紧锁在秦雪遥抓着江何的手上,二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秦雪遥也松了手,他才移开目光,冷冷望向秦雪遥,问他:“你还要赤焰花吗?” “我就知道……”秦雪遥咬牙切齿,突然一顿,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而后指着二人,“你,你们两个大男人,住一屋?” 江何听来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省钱不行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清宵也坦然道:“是。”说罢将手搭在江何肩上,勾肩搭背的,江何有些不习惯,又想起来沈清宵说过希望同他友好共处,他便忍了。 于是在秦雪遥看来更是不可思议,呆滞半晌后,秦雪遥看着二人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话锋一转,他立马恢复正常,问沈清宵道:“你要赤焰花做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沈清宵对他还是很冷漠,“是我采到的,不过被人偷走了。” 虽然没有明说,甚至都没有看江何一眼,江何身上也是倏然一僵,果然,沈清宵还是非常记仇的。 “有急用?”秦雪遥迟疑问。 沈清宵垂眸,“是。” 秦雪遥沉默下来。 江何觉得他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否则当年不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去救人。秦雪遥也的确动摇了,然而还没说出口,沈清宵就又开了口,顿时气得他完全打消将赤焰花让人的念头。 “月灵珠也是我的,还我。”沈清宵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秦雪遥心情复杂,很想一巴掌打掉那只手,可他又打不过沈清宵,左思右想,他愤懑不平瞪着二人,“行,沈清宵你厉害,不过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护着这个混蛋!就算要不回赤焰花,我也要他赔礼道歉!哼!” 江何本来也打算道歉了,不过小事,为了避免麻烦,他嘴上认认错有什么关系,他也从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只不过秦雪遥放完狠话就跺脚走人,自然走之前还不忘赏江何一记白眼,似乎还暗藏有几分得意。 出乎意料,江何也不懂他在得瑟什么,有些怔忪,“这就走了?” 沈清宵看向昏黄烛光下的幽静走廊,“他还会再来,兴许也已经在这家客栈入住,以他死缠烂打的个性,直到气消,他都不会放过你。” 江何顿感心累,按了按额角,觉得有些隐隐作痛。一个沈清宵就够了,现在又来一个秦雪遥?而且秦雪遥似乎比沈清宵还要更闹腾。 不知是否看出江何的心声,沈清宵松开他后又捏了把他脸颊,力道有些重,“不如说说,顾云栈与你是如何默契的将赤焰花骗回来的?” “什么?”江何一时没反应过来,“有顾云栈什么事?” “没有吗?” 沈清宵低头凝视着他,眸中似笑非笑,又似略过凉凉寒意,让江何心下打了个激灵,自然是没有了!不过顾云栈倒是真的没揭发他。 反正在顾云栈这件事上跟沈清宵解释多少遍都没有用的,江何抱着系统转身回屋,忽地双膝一软,眼看着人就要跟怀里的小猫一起摔下,沈清宵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让江何坐到床上,顺手将系统丢到床下,“怎么了?” 江何靠在床头晃晃脑袋,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点头晕。” “只是头晕?”沈清宵脸色一变,忽然抓起他手腕。 江何还晕晕乎乎的,只见沈清宵探过脉象后,将他的衣袖推到小臂上,又握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 片刻后,沈清宵冷声道:“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来这一趟。” 江何浑身无力靠在床上,满脸茫然。 沈清宵让他看自己的手肘处,“他刚才碰你了,是吗。” 是有这回事,江何点头,凝神看向手肘,“什么都没有。” “红了。”沈清宵指了指江何小臂外侧一小点绯红。 若不注意,江何会以为这是不小心蹭到了,但这一点淡淡的绯红确实不太一样,经沈清宵提醒后,他发觉那处红印有一点微微发烫,认真看了看,红印上还有一个非常细小的黑点,就像毛孔大的针孔留下的痕迹。 “秦雪遥刚碰你之时趁你不备,用毒虫咬你了,不过是小伎俩,顶多晕一阵,不会有事。”沈清宵说着脸色铁青,“不过若今夜我不在这里,你恐怕就要中招了,或许他会趁你眩晕无力之时借机对你做些什么报仇泄恨。” 江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清宵望着他道:“别让他再碰你。” 江何表示明白,谁知道秦雪遥这么机灵,知道打不过他便不妄想硬拼,而是用自己擅长之术对付他,他当时也没想到不过碰一下都会中招,导致现在晕乎乎的,看起来有些呆愣迟钝。 见他表情呆呆的,沈清宵便软了语气,“晕就先睡吧。” 江何本来都点头了,但是想了想,又坐直起来,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还顺手拿了桌上一碟他觉得味道还不错的点心收入储物戒里。 沈清宵很是不解,“你做什么?” 江何收好自己的东西,顺手捞起沈清宵的剑,将长剑塞进他怀里,“快走!别让秦雪遥再追上来!” 沈清宵叹气,“有我在,他不敢再动手。况且月灵珠还没要回来。” “月灵珠下回再说!”江何不想在这待下去了,“秦雪遥不能打,但他会医,指不定等我落单了再给我下点什么药,而且我们是来找白玉玲珑的,你看他那样十有八,九会搅事,我们先走,有机会再回来找他要月灵珠。” 三言两语哄完,江何硬是要拖着沈清宵往屋外带。 不得已之下,沈清宵只能连夜带上江何御剑出了云回城,要去什么方向全听江何说了算,江何也是随手一指,而后站在飞剑上昏昏欲睡。 沈清宵见他摇摇欲坠,似乎快要掉下去,赶紧伸手握住他的腰身捞了一把,顺道渡了些灵力过去帮他消减毒虫带来的困意,“小心点。” 也不知道秦雪遥给他下的什么毒,虽然沈清宵说不会有事,江何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安,上下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索性放松身体倚靠着沈清宵,忍不住打起哈欠,“就去下一个城镇吧,什么时候到,我快困死了。” 沈清宵匆忙找到方向,急速御剑而去,又冷脸训斥他,“别再睡了,站稳了,别一会儿掉下去。” 江何往日习惯了早睡晚起,又被毒虫困扰,早就已经困得不行,沈清宵还不让他睡,他完全听不进去,起床气还窜起来了,于是他将系统往沈清宵怀里一塞,不管系统吓得喵喵叫,就抱住对方手臂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理直气壮道:“不行了,我先靠着你睡一会儿,你不许让我掉下去。” 沈清宵自然是不赞同的,不愿意跟秦雪遥对着干,要连夜走的人是他,现在要偷懒睡觉的人也是他,他又无可奈何,只好搂紧了那一截细瘦的腰杆,免得待会儿风一吹人就掉下去了。 下一个城镇不远,二人抵达时街上还有间小客栈未关门。 二人要了间上房,江何一晃一晃跟在沈清宵身后,不等人打发走老板,他直接扑到了床上去。 进了屋沈清宵就丢开怀里的小花猫,坐在床边推了推江何,“压着被子了,起来,要睡觉就好好睡。” 毒虫的药性慢慢上来,江何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一边懊悔自己不小心中招,一边努力睁开眼睛。 “到底是什么毒虫?” “有个好听的名字。”沈清宵道:“叫镜花水月,是秦雪遥养来玩的,不必担心,这毒虫毒性不强,就算没有解药,也只会让你做一个美梦。” 若非看出来了,秦雪遥现在已经被他砍了。所幸秦雪遥还有些分寸,他大概只是想整蛊一下江何。 “美梦?”江何稍微撑起身,水润的眸中望向沈清宵,很是茫然。 沈清宵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何,顺手揉揉他脑袋。 很快,江何双眼一闭,脑袋砸在了温软的被褥上,根本没来得及深情对视什么的,人就撑不住睡过去了。 沈清宵眉头一皱,在床边站了一阵,还是认命动手帮他脱了鞋袜和外衫,解了发带让他舒服些,便将人抱起来,换了个方向放回床上。 这时江何已经睡得毫无意识了,只能任人施为,沈清宵顺手将他的嘴巴捏成鸭子嘴,没好气道:“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敢让他碰。” 系统躲在桌子底下偷偷看着二人,一双猫眼在昏暗的屋中发着绿光,谁知下一瞬,沈清宵忽然回眸望了一眼,系统便觉浑身凉透,似被冰封。 沈清宵不至于跟一只不通灵性的小花猫较真,虽然是不太喜欢。他帮江何掖好被角,坐在床沿,就这么看着他,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镜花水月的毒性,顶多会让人做一场春梦罢了。 沈清宵眉尖蹙起,不知是喜还是怒,静静望着熟睡的江何,他就这样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毒性被完全消磨,江何也伸着懒腰醒来了,见到床帐的颜色不太一样后,他呆愣片刻,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他们换了地方。 “醒了。” 江何翻过身一看,沈清宵就坐在床边,毒虫的毒性去除后,他反倒还觉得身体轻盈不少,精神很好,便点头道:“嗯,毒性解了?” 沈清宵望着他,眸中微亮,“解了,梦到什么了?” 说起这个,江何也想起来昨晚临睡前半梦半醒间听到沈清宵对这毒的解释,可他却一脸茫然,“没做梦,难道他给我下的不是这种毒?” “不可能。”沈清宵断然道,沈凉也养过这种毒虫,他见过,也险些中招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顿了下,又问了一遍,“真的没做梦?” 江何坐了起来,还是摇头,“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沈清宵脸色一沉,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走,江何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本着友好的态度问了下。 “你怎么了?” 沈清宵打开窗户,随口应道:“无事,开窗透透气。” “……哦。” 江何没有起疑,掀开被子下床找猫,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柜子底下找到系统,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沈清宵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调过头去,神色微冷。沈凉说过,中了镜花水月的毒,定会做一场春梦,但也有一种人例外,除非…… 是将情,欲断得彻底之人,没有欲望,自然不会有梦。 ※※※※※※※※※※※※※※※※※※※※ 就,先这样,最近休息不太好,写一会儿就头晕,嘤_(:зゝ∠)_ 第72章 昨晚留宿这家客栈是权宜之计, 江何醒来后, 收拾片刻二人便离开客栈,这小镇不比云回城繁华, 清早时街上没有太多行人,颇为冷清。 系统委委屈屈趴在江何臂弯,有沈清宵在, 它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江何问沈清宵去哪儿, 沈清宵想了下,说:“出城再说。” 江何发觉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冷着脸,不知道在气什么, 他有些心痒痒, 伸手去抓沈清宵衣袖, 谁知沈清宵反应飞快,不管边上有行人路过迅速退到一边, 险些撞到一位妇人, 那妇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跑走了。 江何一脸莫名, “你到底怎么了?” 沈清宵冷幽幽道:“别碰我。” 突然在街上说出这番话,还隔得远远的似是对峙的氛围有些古怪, 四周的行人纷纷侧目,江何也是一头雾水,靠近沈清宵, 这回很注意没伸手碰他, 连衣角都没挨着, “是不是我昨晚中毒的时候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不得不说江何观察敏锐,沈清宵面色一顿,显然被说中了。 于是江何无奈道:“那我现在跟你道歉好不好?” 中毒也不是他想的,不过他倒是很好奇,他中了毒后到底对沈清宵做了什么,让他说出‘别碰我’这种话?难道他昨晚碰了沈清宵? 想想江何脸都绿了,总不会是非礼了沈清宵吧? 沈清宵深吸口气,语气稍缓,“没什么,走吧。” 说罢他转身继续朝出城的方向走去,江何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跟了上去,走到半路,他想拉住沈清宵,手在半空停了停,又收了回去。 江何决定还是用说的,“我有点饿,先吃完早饭再走吧?” 沈清宵回首,皱了皱眉。 江何知道他向来性情多变阴晴不定,也不奇怪,解释道:“现在完全没有白玉玲珑的下落,我们不如先在这镇上打听一下,你看如何?” 沈清宵静默片刻,点头。 江何指向街头,“那边的包子好香!” 沈清宵忍无可忍,“天天就知道吃和睡。” 江何已经走过去,沈清宵果然跟上,他便理直气壮道:“就算是修士,也还是人,人就是要吃喝睡,这是常理,也是一种享受,的确是很多人想当神仙,不爱碰俗世之物,而我贪图的也不过一时享受,有何不妥?” “歪理。”没见过哪个修道之人像他这样的,沈清宵对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包子铺前人不少,等了一会儿还没轮到江何,而在这些排队的人里,江何和沈清宵明显格格不入,尤其是沈清宵。旁边街坊都小声议论,这小哥生得俊,叫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睛,可板着脸冷冰冰的,还带着剑,一看就不好相处,寻常人见了都要调头走。 沈清宵有些不耐烦,“好了没有?” 江何道:“快到我了,再等一下啊。” 沈清宵冷哼一声,抱剑等在他身后,黑着脸的表情简直写着生人勿近,于是便没人敢排在他们身后,排在前面的人也只想快点走,这便很快到了江何,沈清宵看着他要了一些素菜包子,似乎是腾不出手来,江何回头就将怀里的小猫塞进他怀里,“抱着。” 沈清宵很不情愿,面色纠结半晌,还是老老实实抱着小花猫。 这时仿佛听见身后那群街坊里传出一阵惊呼,他便瞥了一眼过去,眼神冷飕飕的,吓得那群闲来无事出来晒太阳顺道唠嗑的妇人一哄而散。 铺子的老板看二人面生,又带着武器,其中一人还凶神恶煞的模样,吓跑不少乡亲,手下一哆嗦,而后利落将包子包进油纸袋,挤出一个憨厚的笑脸双手奉上,江何正给了银子接过包子,身边又来了买包子的人。 “老板,给我来些包子。”那人说着话到了江何身边,而后指向江何,“跟他一样的,他给钱。” 听他说完,他身后紧跟着另一个身着道袍持剑的青年脸上很是不赞同,“遥遥,这怎么好意思?” “闭嘴!”秦雪遥横了宋云一眼,整理好表情后扬起下巴,非常冷傲,“好巧啊,又见到你们了,江城主,请我吃一顿包子不为过吧?” “你这是强迫。”江何冷静评价。 沈清宵二话不说抬手横在二人面前,剑柄差点撞到秦雪遥,秦雪遥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沈清宵不管他如何,牵起江何的手就要走。 “要吃自己买。走。” 江何其实开个玩笑,吃个包子的话……他应该还是可以请的,就是有点介意秦雪遥昨夜给他下毒的事,所以现在他对秦雪遥的钦佩和因为破坏他机关塔害怕他索要赔偿的心虚也消了大半,他才心无芥蒂跟着沈清宵走。 秦雪遥气得跺脚,快步追上,宋云叹息一声,同被吓得一脸茫然的老板道了一声‘抱歉’,也握剑追了上去。 杨柳河畔,清风徐来。 沈清宵几乎是拖着江何走的,他走得极快,不管别人能不能跟上来,江何只知道手腕被攥得很紧,总觉得他的火气跟昨晚有关,也就没有出声,免得破坏他们这几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如瓷器般一碰就碎的虚假友情。 “沈清宵你站住!”见人没搭理他的意思,秦雪遥气急败坏,在身后边追边叫他们站住,二人都充耳不闻,无奈之下,宋云只好先行一步。 因此下一刻,宋云便拦在沈清宵面前,“二位留步。” 沈清宵松开江何,顺手将系统扔回来,江何赶紧接住,可把系统吓得浑身炸毛,沈清宵却不管,指尖一弹,剑锋出鞘半寸,寒光凛凛。 “宋长老待如何?” 宋云满脸真诚,“我并无恶意,只是,我师兄有话想与二位说。” 沈清宵看起来像是快要砍人了,江何忙按住他手臂。 “既然都碰上了,就看看秦神医要说什么吧,或许是有急事。” 沈清宵嗤之以鼻,“他能有什么事。” 这时秦雪遥可算追上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大概因为实在不能忍,他指了指沈清宵,断断续续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就不能有事了?” 沈清宵道:“那你出什么事了?” 秦雪遥愣了下,将指尖转回来对着自己,难以接受,“你咒我?” “无理取闹。”沈清宵扔下四字,再度牵起江何就要走。秦雪遥深吸口气,展臂拦在他们面前,气道:“不准走!你把话说明白再走!” 沈清宵看了他一眼,眼里很不耐烦,“你要说什么。” 江何看看秦雪遥,又看看边上旁观的宋云,劝道:“不如这样,我有些饿了,想去吃豆花,几位可要赏脸,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吃碗豆花?” 秦雪遥满脸不屑,“谁要吃那种东西!” “好。”宋云应得很快。 他们答应了,江何又捏捏沈清宵掌心,沈清宵与他对视片刻,虽然还是很不情愿,却也没再有意见。 不过片刻后,四人在河畔桥头边的豆花摊子坐下。 时候已经不算早了,大概是也有桥头较为冷清的缘故,露天的摊子里没什么客人,摊主是对憨厚老实的中年夫妇,此刻正在摊子里忙活。 秦雪遥左顾右盼,还是很嫌弃,“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江何应道:“豆花。” “我不知道?用得着你说?”秦雪遥怒瞪他,根本就不讲道理。 江何坐在他对面,一点也不生气,“这里本来就只有豆花。” 秦雪遥有点手痒,想打人,不过在这之前,看出他意图的宋云开了口,问沈清宵:“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清宵当真起身,还顺手拎起正在挑剔不止的秦雪遥后衣领。 秦雪遥手忙脚乱护住脖子以免窒息,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你也来。”沈清宵跟他说完,给江何扔下一个眼神,拎起秦雪遥就走,江何似懂非懂,坐在凳子上没动,宋云则跟着他们二人上了桥头。 到了桥头,秦雪遥愤愤甩开沈清宵的手,边整理着衣襟边怒视他。 “混蛋,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哪怕宋云就在边上,沈清宵也毫不畏惧,还丝毫没有掩饰的质问他:“昨晚你给江何下了毒,是不是?” 秦雪遥道:“是又怎样?他偷我赤焰花,毁我机关塔在先。” “我不管。”沈清宵面无表情道:“谁准你给他下毒了?别怪我没警告你,若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把秦雪遥气乐了,“那你要怎么不放过我啊?” 沈清宵默默举起长剑。 见状秦雪遥一溜烟躲到宋云身后,没了半点刚才挑衅时的嚣张,“我师弟在这,你别乱来啊!” 沈清宵便望着宋云。 宋云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管秦雪遥的事,此刻秦雪遥推他出来,他只好帮忙善后,笑道:“当日在锁阳仙城见过阁下,阁下的剑实在惊艳,不过经我调查,正道之中并未有阁下的姓名,想必阁下是魔道中人?” 秦雪遥闻言沉下脸,突然正经起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宋云道:“想结识这位道友。” 沈清宵神色古怪,“你认得出来?” 宋云笑了笑,没有揭穿别的事情,“阁下的剑叫我过目难忘。” 秦雪遥哼哼两声,显然听不惯这些夸奖,并很是唾弃。 当日在锁阳仙城时他是易容过的,这都能被宋云认出来,沈清宵有些讶然,但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目光越过宋云,到底回到秦雪遥身上。 宋云脚步一动,拦在了秦雪遥身前,“其实师兄并未下毒。” 秦雪遥忽然一怒,“不准说!” 沈清宵抢道:“你说。” 秦雪遥深呼吸,“好吧,谁让我有个猪队友,昨晚出门之前有个笨蛋把我的毒虫换了,白白浪费了我一只雪蝉!”说完他狠狠瞪着宋云。 宋云摸摸鼻子,神色坦然。 “雪蝉?”沈清宵皱眉,“你给他下的毒不是镜花水月?” “你还知道这种东西?”秦雪遥装作很吃惊,“我干嘛给他下这种乱七八糟的毒?而且你们昨晚是一块睡的,我给他下这种药有什么好处?” 宋云见他语焉不详,补充道:“沈道友,其实师兄昨夜会见江城主,是为了帮他治疗,雪蝉是治疗内伤的极品,而江城主脚步虚浮,应是重伤初愈,雪蝉正好帮了他一把。” 秦雪遥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宋云,“你以为这么说他会信吗?” 宋云挑起眉梢,笑得看起来颇为忠厚,一看就是老实人。 “哼。”秦雪遥抬脚怒踩宋云。 宋云却也机灵,先一步退开,身形如鬼魅虚幻,步法暗藏玄机,而后笑得一脸无辜,“师兄莫气。” “看在这声师兄份上,暂且饶过你。”秦雪遥想想还是不甘心,又瞪向沈清宵,既打不过人家,又有宋云看着,无法下黑手,他气得直磨牙。“我养的这只雪蝉跟镜花水月那只毒虫待久了,也染了一些毒性,不过本就是疗伤圣品,毒性早解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镜花水月这种奇怪的毒虫的。”说完他就朝沈清宵伸手,理直气壮道:“所以,你现在要把买雪蝉的钱给我。” “我没说过要买,是你自己给的。”沈清宵无耻一回,略思索了下,眸光有些闪烁,似盘旋着点点星光,问秦雪遥:“真的不是镜花水月?” “无耻!”秦雪遥骂完,轻咳一声目光闪烁,“自然不是。” 沈清宵半信半疑,凝视着他。 宋云适时出面,笑道:“遥遥,可你昨夜说了,给江城主下点会让他做梦的药,让他在沈道友面前丑态毕露,这样一来,沈道友会恼羞成怒,不再管他,之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唔!” 话说到一半,秦雪遥便扑上去捂住宋云的嘴,不知该气还是怕,“闭嘴啊蠢货!你不是不说的吗?” 宋云眨了眨眼睛,眉眼弯起,似乎对此还很愉悦。 秦雪遥怒斥:“多事!” 沈清宵也皱眉,“多事。” 无意看他们师兄弟打闹,听闻昨夜江何中的药不是镜花水月后,沈清宵心底忽然窜起一抹庆幸,却又有些遗憾,原来真的不是啊…… 秦雪遥觑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阴沉,便小心翼翼主动解释起来,“镜花水月也不是什么剧毒之物,不过让他做一场美梦罢了,梦醒了,毒就解了,况且我不是还没下成药吗?还浪费了一只我养了几年的雪蝉……” “当真不是?”沈清宵慎重地问。 秦雪遥倒是想是,说来说去都怪宋云,他暗暗瞪了眼宋云,小声嘀咕道:“雪蝉很贵的,我养了很久呢,你至少给我一点安抚费吧?” 沈清宵也还算大方,“回头让阿凉给你补偿。” 秦雪遥才长松口气,又格外心疼,“我真的养了好几年……” “再哭就没有赔偿。”沈清宵冷漠道。 秦雪遥面上一僵,表情有些扭曲,他揉着脸恢复过来,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多谢沈宫主了。” “暴露我身份?”沈清宵同秦雪遥对视,眸光微冷。 宋云恍然点头,“原来是无霜宫宫主。” 秦雪遥无所畏惧摊手,反正他的蠢师弟已经听到了。 沈清宵却难得没有恼怒,沉默半晌后,他问秦雪遥,“若是中了镜花水月的毒,却并不受影响,这又是为何?”他还是不太信秦雪遥的话。 秦雪遥摇头晒笑,“那不可能啊。除非是神佛,只要还是肉体凡胎的人,就不可能没有欲念,就连傻子中了此毒,都会对……那事无师自通。” 这么说来便不可能了,江何一不是傻子,二不是无心无情的神佛,哪有神佛整日贪吃偷懒的?沈清宵想着,偏过头去望向豆花摊子。 彼时江何正在跟系统版聊交流。 没办法,沈清宵盯得太紧,系统只能借着一边吃包子的空隙跟江何说说话:宿主,顾云栈和秦绯真的去了玄天宗,你不去看看吗? 江何将素菜包子掰成小块小块的,放在桌上给系统吃,没办法,就算它本身只是一串数据,现在寄身的也是肉体凡胎,也得吃喝拉撒,江何日常还得帮它铲屎,真是非常麻烦。 江何气定神闲回应:看什么? 系统喵喵叫了一声,猫眼紧盯着江何:去玄天宗的路上没准会遇上危险,玄阴教那边还在追杀他啊。 江何:你刚才说他跟谁去的? 系统回忆了下:秦绯,怎么了? 江何本来不太想解释的,叹息一声,跟系统分析起来:秦绯若单独出远门,视他如命的狐妖王和秦雪遥一定不会放心,秦雪遥既然在这里,就说明狐妖王定是跟去了,而且昨晚秦雪遥不是亲口证实了吗?狐妖王难道会放任秦绯去玄天宗的路上遇上危险? 系统还是不放心:可是宿主,玄天宗里也会有危险。 江何垂首低笑一声,有些嘲讽:你是要我帮他,还是要我现在直接将他送到失落崖上收复星辰之力? 系统愣了愣,感觉到江何有一点生气,没敢回话。 江何耐心回道:他需要自己成长,更何况,顾云栈并未你想象得那么柔弱不堪,他可聪明着呢。他有宋云、慕容笙相助,还会跑去结交贺稹,不都成功了吗?这一路不是没有人追杀他,可他都走过来了,虽然出北海神境后是借助了慕容笙师徒狐假虎威,震慑住了许多暗处追杀他的人,这也正说明了他不笨,他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否则,秦绯为何会在他进星海小筑后没几天,便突然生出了想要忤逆叔父拜入玄天宗的心思?顾云栈不是故意的,说出来都没人信,他不过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而秦绯单纯又好骗,背景也够硬,正是他可以攀附的。 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也没做什么坏事,江何就当看不见了,可又觉得特别有意思: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按照他定下的路线走吗? 系统陷入了沉思,说来好像也没错,他们只是在配合顾云栈。他现在走的路,是他自己定下的路线,而他的路线又挑不出来半点错,十分缜密。 在星海小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他们在配合顾云栈,还是顾云栈在配合江何,反正大家都没有戳穿对方,不害人,也不至于让人反感。 过了没多久,沈清宵几人就回来了,四方小桌上,秦雪遥还是坐回了离江何最远的对面。 沈清宵刚一坐下,江何便拍干净手上的碎屑,将还热乎着的豆花推到他面前去,“还热着呢,我特意让老板多加了糖,尝尝看?” 难得这么殷勤,沈清宵却反应不过来,看着他眼神狐疑。 “我觉得挺甜的。”江何朝他眨眼睛,双眸很是灵动。 沈清宵微皱眉头,神情凝重。 江何讨好不成,便不想再触霉头,这时秦雪遥忽然问:“我的呢?” 江何知道他问的是豆花,桌上只有两碗豆花,一碗在他面前,一碗在沈清宵面前,沈清宵将长剑搁在江何手边,盯着豆花不说话也不动手。 本来他对秦雪遥还挺欣赏的,不过有了昨夜的下毒之事,江何就变得小心眼起来,“你要吃自己去买。” “你……”秦雪遥怒而拍桌。但半道上让宋云拦下来,“江城主让老板稍等片刻,等我们回来再送上来,你别乱拍桌子。”在秦雪遥的怒视下,宋云只好又加了一句,“手会疼。” 秦雪遥哼哼唧唧几声表示了自己的意难平,而后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着老板将他并不期待的豆花送上来,还盯着江何和沈清宵面前的两碗豆花看,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不对,你给沈清宵留的都凉了。” 被揭穿是差别待遇,而且沈清宵还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沈清宵目光沉沉望向江何。 江何认真解释:“我要了两碗,是打算自己吃的,不过你可以尝尝,我特地让老板多加了糖,特别甜!” 秦雪遥煽风点火,“哦,原来不是为了某人特地加的糖。” 沈清宵一直盯着江何不放。 江何只能转移话题,“说起来,当日在锁阳仙城家妹多亏宋长老照顾,我是得好好感谢宋长老的。” 宋云从善如流道:“江城主客气,当日你破阵救下众人,我也承你一份恩情,帮忙照顾令妹也是应该的。” 秦雪遥听不懂,也不想听江何说话,这时正好老板将豆花送上来,他拿起勺子搅了搅,不耐烦道:“吃完这顿我们就走了,我们还有事。” 江何客气地问了一下,“要去哪儿?” 秦雪遥本来想说关你屁事,但沈清宵在一边静静凝视着他,他只好改口,“往西南走,听说附近有个叫红莲镇的地方,我要跟这蠢货去那里。” 对待宋云,秦雪遥一点也不客气,宋云倒是没有半点辩解,看着都令人不得不感叹,宋长老的性情果然十分温和,仁义君子之风啊。 可有些人外表看着白里透红,肚子里却是泛着黑水的。 江何不打算再问为什么了,因为他觉得在沈清宵的眼神逼迫下,秦雪遥可能真的什么都会说。 这时正将豆花送到沈清宵面前的老板忽然开口,似是很惊讶,也很恐惧,“你们要去红莲镇?” 这种反应很古怪,秦雪遥点头,“对啊,怎么了?” 那老板欲言又止,“我劝诸位还是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这话怎么说?”宋云眸中一亮,“店家可是听到了什么传闻?” 老板叹道:“实不相瞒,我与家人原本便是红莲镇上人,但三个月前,镇上出了一桩怪事,所有人都搬走了,这时那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实在诡异至极,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秦雪遥最厌烦婆婆妈妈的人,见他藏着掖着不肯说,怒而拍桌,“到底出了什么怪事,为什么不能去?” 老板被吓了一跳,大抵是因为秦雪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个白面书生,可嗓门却不小,还特别凶。 宋云安抚道:“我师兄有些急,吓到店家了。不过店家若不着急,可否坐下来给我们说说红莲镇的事?” 说话间,宋云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老板见他出手阔绰,也只是警醒几人而已,便点了头,“坐下便不必了,我这就说给几位客人听。” 这豆花摊子的老板原本是红莲镇上土生土长的乡民,从未离开过红莲镇,不料这次突然出事,他迫不得已带着妻儿背井离乡,又不愿离开太远,便在这小镇上安家,做起豆花的小买卖,而红莲镇的怪事,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原本安安稳稳的红莲镇忽然被一层薄雾覆盖,起初并不严重,大家以为是气候问题,直到过了寒冬,仍不见白雾散去,还日渐浓厚,像一只猛禽般吞噬了整座小镇。众人察觉到怪异时,镇上也发生了一些怪事,便是有些人在不声不响中死了。 连着半月死了十几人,且都是镇上命相薄、身子弱的人,连官府都查不出是什么死因。那时人心惶惶,镇上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到了三个月前,一天醒来打开门,老板发觉屋外已经是满天白雾,什么都看不到了…… “当时我也是吓到了,心想红莲镇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就找了粗红绳,贴了符纸,将我与妻儿的手捆在一块,摸了半天才从红莲镇里摸出来。走出来的那一刻,外头的天是蓝的,还有日头,我忽然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老板此时还唏嘘不已,“后来我问过出了镇子的乡民,从那件事后,很多人都不得不离开红莲镇,此地已经无法再生活下去,但也有一部分人,整整三个月,都没能从红莲镇里出来。” 说着,老板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宋云将银子递给他,老板赶紧接过道谢,又接着道:“说起来,三月前其实也有修士来过红莲镇,还是苍澜州的大宗门寒山宗的人。” 闻言沈清宵和江何齐刷刷看向宋云,秦雪遥也不例外。 老板却道:“只不过连寒山宗的修士都无法解决此事,他们在红莲镇里待了几天就匆匆忙忙走了,好像还丢了几个人,回去叫上更厉害的师兄来,才把几个修士带出来,他们不敢再进镇,便在红莲镇外守了三个月,只是前几天,我听说他们都走了。” “走了?”秦雪遥看向宋云。 老板点头,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如实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客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云摆手,“无事,你去忙吧。” 老板又道了谢,欢喜地抱着银子回到摊子上去,待他走后,宋云面对的便是三双眼睛,他只好解释道:“是我让他们先撤回寒山宗。” 秦雪遥问:“为什么?” 宋云神色微沉,“他们中了毒。” 江何猜测道:“红莲镇里的白雾其实是毒阵?” 宋云没有点头,“我不清楚,他们都身中妖毒,幸好毒性不算强,可日积月累下去也不容小觑,我只能让他们先回宗门解毒,也特地找了师兄,是希望他能来帮忙破解红莲镇里的毒雾。” 妖毒?异象?江何很快想到了白玉玲珑,刚巧在西北附近出现这种异状,他很难不去联想到白玉玲珑上,况且白玉玲珑的特性便是带毒,是灵药,也是剧毒。想着,江何给沈清宵使了个眼色,沈清宵却是皱眉。 宋云像是看出什么眉头,笑道:“江城主可有兴趣去走一趟?” 没有沈清宵点头,江何哪里敢答应,他就不错眼盯着沈清宵看,默不作声,片刻后,沈清宵被盯得无可奈何,只好点头,不过却有个条件。 沈清宵特指秦雪遥,“不准再下毒。” 秦雪遥惊吓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罢了。”沈清宵反悔得很利落。 宋云失笑道:“不过小事一桩,沈宫主不必担忧,我会看好师兄,不准他再胡来,所以沈宫主和江城主若有兴趣,尽管一同前往。” 江何笑着点头,只要有可能是白玉玲珑,他就得去跑一趟,不然一直坐等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帮沈清宵找齐最后两味灵药。 秦雪遥气道:“我抗议!” “抗议无效。”宋云将勺子塞进他手里,拍拍他肩膀,“好了,秦师兄,豆花要凉了,快点吃吧。” 看在这一声师兄份上,秦雪遥又妥协了。宗门里的小混蛋特别多,都特别烦,个个学着老头子乱喊,没人喊师兄,虽然宋云是为了哄他,可总算让他找回一点当师兄的尊严了。 说完话,江何发现自己碗里的豆花已经没了,就要去捞沈清宵那一碗,顺道低声道:“这就去找……嗯?” 沈清宵犹豫半天才点头。 江何暗松口气,不过很快愣住,因为沈清宵端走了那碗加了很多糖粉的豆花,拿起勺子撇开上边的桂花就要吃,他目瞪口呆,“你不是不要吗?” 沈清宵皱眉,“如何?” 不如何。江何只好吃剩下的那一碗新送上来的,尝了一勺子,口感滑嫩,但没刚才甜了,他眼巴巴看着沈清宵碗里的,忍不住问他:“甜吗?” 沈清宵诡异看他一眼,似被噎到,“……闭嘴,吃你的。” 吃完早饭,定下同行的四人一块出了城,因为路途不远,而那红莲镇有些偏僻,几人便走着去。 宋云和秦雪遥走在前头带路,江何二人跟在后面,才刚到山道上,江何就拿出早上买的包子吃起来,沈清宵的神色有些难以言喻。 总之就是瞥江何一眼,江何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是‘又开始吃了简直无法理解’这种意思,他不但不消停,还觉得很有意思,特意问:“你吃不吃?” 送到面前来的素菜包子还被咬了一口,露出内里鲜嫩的菜馅,香甜的汤汁眼看着就要流出来。 沈清宵面露嫌弃,往后退开,“拿开。” “尝尝吧?你刚才就吃了一碗豆花。”江何毫不气馁,虽然人家早已辟谷吃不吃也无所谓,他还是步步紧逼,就差将包子塞到沈清宵嘴边。 沈清宵眉头紧皱,又受不了他的死缠烂打,忍了半晌抓住他手腕,在包子另一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江何笑嘻嘻道。 一看就知道这张笑脸肯定不怀好意,沈清宵嚼了几下将包子咽下去,咬牙道:“人间烟火的味道。” 不愧是当宫主的,说话都特别有意境,人间烟火。 江何感慨了下,跟他说:“我只尝到好吃的味道。” 沈清宵低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江何又眼巴巴看他,试图求和,“怎么样?吃了我的包子还要生气吗?沈清宵,我们可是要一路走下去的,你到底在气什么?这可不好合作,你得宽容一点,吃过我的包子和豆花,就不许再生气了,行不行?” 沈清宵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江何便问:“我昨晚做错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沈清宵不语。 江何猜他是消气了,歪头笑了笑,低声问:“豆花甜不甜?” 呼吸几乎擦到脸颊,温热的,似乎还带着几分甜香,沈清宵看着江何凑近过来的笑脸,眸中一怔。 “……甜。” “你不生气就行。”江何放心跟上宋云二人,边走边啃包子,咬过沈清宵吃过的地方,还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下上面的汤水。沈清宵看着,又听他笑叹一声,“我也觉得甜。”就是被沈清宵抢了一碗,好可惜。 沈清宵眸中一黯,眼底倏然窜起一簇火花,快速烧到后脑勺,轰的一下炸开,四肢百骸都被烧得有些热,唇瓣也有些干,他甚至还觉得…… 嘴里有点吃过豆花后残留的甜味。 ※※※※※※※※※※※※※※※※※※※※ 甜不甜_(:зゝ∠)_ 第73章 红莲镇被群山遮掩, 地处一个山沟之内, 地形偏僻,天黑之前, 几人才找到城门,那时天空一片阴沉,眼看着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水打落, 几人猝然不及, 发梢霎时间被洇湿,雨水沿着脸颊滑落,在衣衫上晕开, 颇为狼狈。 江何悠悠取出一把油纸伞, 顺手把沈清宵拉进去。 相比之下, 躲到镇子口的枣树下的秦雪遥还是被淋成落汤鸡,一身素净长衫很快被淋湿, 他见到江何之后, 忙道:“也给我把伞!” 江何奇怪道:“你自己没有吗?” 秦雪遥跺脚,“我有的话要问你要?” 沈清宵这才将视线从江何身上移开, 水珠晕湿额前碎发,有一些甚至贴到了额角上, 他去没管,非常冷漠地回应秦雪遥,“不给。” 江何失笑, 所以说沈清宵真的很小气, 哪有这样做朋友的? 秦雪遥也怒了, 不过很快头顶上便没了雨水,他放下遮在眼睛上的手,抬头看到一柄玉骨油纸伞,偏过头,一眼就见到了宋云的脸。 宋云擦了把额角的水珠,无奈道:“出门在外,怎么不带把伞。” 秦雪遥一把抢过玉骨伞,愤愤道:“你有怎么不早拿出来!”说完踩着泥泞走向雨中的江何二人,宋云为了躲雨,只好弯着腰追上去。 淋湿了不算什么大事,用灵力一烘就干,秦雪遥过去时见到的便是干燥整洁的二人,更是气得不行,正巧听到江何在问沈清宵话。 “雨势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天也快黑了,看来我们得进红莲镇避避雨,你看怎么样?” 秦雪遥不赞同道:“可是早上那老板说了,红莲镇里有古怪。” 江何问:“你是修士,怕什么鬼?” 秦雪遥一时语塞,梗着脖子反驳:“我只是医修而已,又不能打!” 真是个理直气壮的废柴医修,江何不再跟他说话,免得他再说出自暴自弃的话。宋云则道:“不必担忧,我会保护师兄,定不负师叔重托。” 秦雪遥嗤道:“谁要你帮?滚!” 宋云叹气,“你脾气还是这么烂。” “关你屁事!”秦雪遥怒瞪宋云一眼,问沈清宵,“喂,你有什么看法?” 沈清宵一直凝望着雨幕中的红莲镇,这个镇子早就空了,高高的土堆城墙上,泥砖正被暴雨无情鞭挞,混浊的泥水顺着墙面滚落下来,蔓延了一地的昏黄泥泞,而那扇城门早已破败不堪,半开半掩,陈旧而腐朽。 下雨后,天色暗沉下来,光线变得昏暗,半开的城门里面雾气腾腾,看不清有什么,但给人一种仿佛凶兽张开血口等待猎物的错觉。 沈清宵道:“有妖气。” 秦雪遥翻了个白眼,“不早说了吗,里面有妖毒。” 宋云点头,“的确如此,先前撤回寒山宗的弟子说过,城内外如同两个世界,这一道城门内间隔开的,是被满天白雾吞噬的红莲镇。” 江何提议,“总归是要进去的,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宋云没意见,沈清宵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就是默认了,秦雪遥的意见不重要,于是江何定下来。 “好吧,我们走吧。” 城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发出沉闷嘶哑的呻吟,城门之内,铺天盖地的厚重白雾被雨水打得凌乱。 几人摸索着进了红莲镇,修士自然要比凡人耳聪目明,勉强能看清脚底下的路,也不至于走散。 许是太久没有过活人的气息,荒废的街道上弥漫的充裕水汽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也或是腐臭味。 宋云跟几人打过招呼,和秦雪遥去了一户人家前,门没关好,宋云轻轻一推便开了,他们进去后没多久,就叫上等在门外的江何二人。 江何将油纸伞放在屋檐下,跟沈清宵前后进了屋,一股子腐臭味扑鼻而来,呛得江何捂住鼻子。 “怎么回事?” 这应当是街上一户布料铺子,柜台上还叠放着各色布料,有些不知为何掉到了地上,颇有些凌乱不堪,本该一尘不染的柜台和光鲜亮丽的布料上面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连屋角也结了蜘蛛网,应该是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 宋云二人在内间,江何进去时,秦雪遥正在检查床上躺着的两个人,不,应该说是尸体,这两具尸体是一男一女,衣着料子不错,或许是这家铺子的老板,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此刻却毫无生息的躺在床上,由于死去的时间有些长,尸体发出了腐臭的味道。 秦雪遥检查完,取出手帕擦起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格外认真,“至少死了两个月了,应该是饿死的,尸体上有微凉的毒性,但并不致死。” 宋云猜测:“或许是被大雾困住了,失去了先机走不出去,又身中毒雾,便只能活活等死了。” “先机?”江何不解。 宋云解释:“师兄看过,雾气里的确有妖毒,也许会是一种能让人完全失去意识的毒性,一旦吸入过量,便会陷入昏迷,在没有尽头的沉睡中消耗完身上的所有能量,所以他们死的时候没有半点挣扎,看起来也很安详。” 秦雪遥皱眉,“雾气里的妖毒其实不算强,起码在现在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厉害之处,之前寒山宗派来的弟子或许是修为较低,便同这些百姓一样日积月累染上妖毒,才会被困在其中。” 江何了然点头,“如此说来,那些身中毒雾但来不及离开红莲镇的乡民,多半已经死于这毒雾之下,不如我们先去查看一下其他地方?” 红莲镇的雾气爆发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寻常凡人若出不了镇子,即便家中还有存粮,可吸入雾气过量后便会陷入沉睡,从此长眠。 结果大家都能猜到,江何提出后,宋云和秦雪遥都没有意见,秦雪遥的神色甚至凝重起来。 过后,几人在街上找到了几户被困住的百姓,他们也如布料铺子的老板夫妇一样,安静地在沉睡中死去。 天色彻底黑沉下来,雨越下越大,一直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夜间雾气仍十分浓重,黑茫茫的一片,四周皆是静幽幽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几人借宋云取出的琉璃灯盏的光芒照清了脚下的路。 秦雪遥忽觉背后窜上一缕凉意,抱着双臂抓紧了伞柄,所幸很快宋云就挑了个地方停下来,回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夜便在这歇脚吧。” 琉璃灯盏莹蓝的光芒照清面前的建筑,牌匾之上,“四喜客栈”这四个深褐色的字幽幽泛起诡异的黑红光芒,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更是骇人。 秦雪遥不太情愿,“不出镇子吗?” 宋云推开客栈大门,“既然进来了,不查清楚怎么能走?” 秦雪遥努努嘴,紧跟在他身后进了这家四喜客栈。 四喜客栈地处街市中心,约莫是镇上最好的客栈,虽说比不得云回城的客栈奢华,却也不小,简朴素净,可由于三个多月没人,客栈从柜台到大堂里的桌子都铺了一层灰尘。 客栈里有很多东西来不及搬走,几人进去后很快找到了烛火点上,明黄光芒照亮客栈楼下大堂,可算给这空旷且一片死寂的大堂添了几分温暖,宋云便将琉璃灯盏收了起来。 “这里倒是挺干净的,没有人。”环视一圈后,江何和沈清宵走了回来,“客房都是空的,倒是财物都没了,估计掌柜和伙计都跑得快。” 沈清宵则看着客栈门外的风雨,“雨越来越大了。” 雨声从未停歇,噼里啪啦,轰隆雷声此起彼伏,天边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透过窗纸,能看到时不时闪烁的电光。雨水悄悄溅入门槛,两把油纸伞静静依靠在大堂一角,伞上水珠在地上晕染开一个又一个小水滩。 看这势头,这场雨大抵今夜都不会停下,其实他们已经是置身于毒雾当中,不过有秦雪遥在,几人又是艺高人胆大,谁也没露怯。 不过此时也做不了什么,宋云便道:“天色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早些歇下吧,等雨停了再出去看看。” 秦雪遥估计有点害怕,或是不适应,脸色煞白,宋云说完就带着人上楼,秦雪遥却是一脸茫然。 “去哪里?” “上楼歇息吧,你脸色有些难看。” 宋云和秦雪遥上楼后,沈清宵关上了客栈房门,也叫上江何上楼,“秦雪遥多年未出星海小筑,其实是身体还没养好,别看了,上去吧。” 难怪宋云这么照顾他,江何跟上楼时又有些担心,“那楼下怎么办?” 沈清宵道:“镇上没有活人,在这里也等不到什么结果。” 所以不如休息一下,等天亮或是雨停后再出去查探。 江何点点头,沈清宵直接在二楼楼梯旁挑了个房间。隔壁屋亮着烛火,是宋云和秦雪遥正在屋里。 沈清宵一推开门,灰尘扑簌簌落下来,连他也猝然蒙了一脸灰,江何忍不住笑出声来,在沈清宵回头之时,赶紧捂嘴,越过他进屋。 “先收拾一下房间?” 房中昏暗,只有走廊前和大堂下燃了几盏烛火,火光悄悄探到门口,却不敢进来。江何正在雨中摸索着,听见噗的一下,屋中便亮了起来。 沈清宵关上房门,顺手设下一个结界,“夜里不知会发生什么,今晚务必小心些。”顿了下,他回头嘱咐道:“别睡死过去了。” 江何点头,见他还在屋里又很是茫然:“那你进来干什么?” 沈清宵一顿,“你觉得呢?” 江何摸摸鼻子。好吧,红莲镇里不安全,沈清宵跟他待在一个屋里才是最妥当的,连宋云师兄弟也都住在一个屋里,他便不再问。 屋里灰扑扑的,江何将系统放在地上,正打算拿起花瓶上搁着的鸡毛掸子打扫一下,沈清宵忽然伸手拦住他,江何问:“这也有问题?” “不是。”沈清宵道:“等着。” 江何愈发不解了,等什么? 片刻后,江何就知道了。 屋里被沈清宵打扫的干干净净,自然,这种小事他掐个决便办妥了,还顺手将床上的被褥扯下来,在储物戒里拿出新的关上,要不是他的神情有些凝重,江何还以为他是来度假的。 整理好床铺,沈清宵拍拍柔软的被子,“睡吧。” “现在这种情况可以睡觉吗?”江何觉得很不可思议,“这里到处都是毒雾,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既然现在无事,宋云都放心让秦雪遥休息了。”沈清宵道:“而且你不是天天都要睡吗?” 事实是这样,但被他点名,江何还是会不好意思,“那你呢?” 沈清宵静默须臾,最后望着他道:“我打坐调息。” “好。”江何放心拎起系统过去,在床沿坐下,忍不住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还给换被褥整理床铺,床都让给他睡,这也太稀奇了吧? “今日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早上对你凶了点。”沈清宵轻咳一声,凤眸望着江何,“我给你赔礼道歉。” “啊?”江何吓得一愣。 沈清宵说出这番话后也不再觉得难为情,“今早我对你生气,是我的错,所以江何,我给你道歉。” 江何倏然有些不知所措,干笑道:“一点小事,你还记得。”说来他还是好奇得心痒痒,“可是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沈清宵拧眉,“你真的要问?” 江何觉得他这表情不太对,搞得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可不等他说话,沈清宵便告诉他,“你昨夜做了梦,抱着我,一宿都不肯松手。” “什么!?”江何目瞪口呆。 怀里的系统也是浑身一震,淡金双瞳格外无语地看着沈清宵,但沈清宵很快投来一记警告的目光,系统只得把脑袋缩回江何怀里。 这一动静,江何也回了神,扯了扯嘴角,“不会吧?” 沈清宵一直凝视着他,目光炯炯,“我忘记告诉你了,你中的毒是会做梦,而且做的还是春梦,你若没有记忆,我不妨帮你回忆一下……” “不必了!”江何赶紧制止他,他完全不想回忆啊!难怪沈清宵今早起来脸色这么难看!他稍微冷静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遂又问:“我只是抱着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沈清宵想了下,抬手摸上江何脸颊,江何惊恐万分,俨然不能接受这种暗示,眼里明显只有意外和不情愿,沈清宵垂眸一黯,改为拍拍他脸颊。 “傻瓜,骗你的。” 江何呆滞,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同时又大松口气,回神后微微有些生气,拍开沈清宵的手,简直无语凝噎,“这种事情也能乱开玩笑?” 沈清宵低头看看被打开的手,手背微红,他也不说话。 见他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江何莫名其妙的心一软,轻咳一声,赶紧改口道:“那,你今早到底在气什么?不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沈清宵却不回答,起身背对江何,在对面小榻盘膝坐下,顺手将长剑搁在小几上。 江何不明所以,“又生气了?” “不准再说话了。”沈清宵阖上一双凤眸,“睡觉。” 江何被他这一吓哪里还有心情睡觉,不过人家也把床收拾出来了,他不睡就浪费了,他便有些忐忑合衣平躺下来,一手揉着趴在小腹上的系统,望着床帐微微失神,忍不住将目光落到沈清宵身上,一时便移不开视线。 从外表看来,沈清宵其实很有资本讨人喜欢,他生了一副好面孔,稍作修饰,女装也能绝艳出众,男装时更是俊美不已,如谪仙般完美。 可惜脾气怪怪的。江何在心底嘀咕,目光回到床上,本以为今夜不会睡得着,事实上,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沈清宵盘膝打坐,也一直没有动静。 雨还在下,大堂门窗紧闭,几盏烛火却还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摇摇曳曳,角落里,两把油纸伞静静搁在地上,伞面水珠映着满室烛光。 江何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沈清宵在他之前醒来,正默不作声站在大开的窗台前,身形颀长,脊背笔直而坚毅,如松如竹。 江何掀开被子起床,没找着系统,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索性不去找,朝沈清宵走过去,直到到了他身后,他仍然毫无动静凝视窗外。 江何意识到什么问题,正要落到他肩上的手顿了顿。 约莫过了几息,二人都僵住,谁也没有先动,气氛诡异。 在江何将要动手之时沈清宵才回头,望着江何那只手,“做什么?” 江何放松下来,“我以为你魔怔了。” 沈清宵摇头,“你看看外面。” “外面怎么了?雨停了吗?”江何本来没察觉有哪里不对的,直到沈清宵提醒,他又看了一眼,顿时眼睛睁大面露惊讶,“雾气,不见了。” 沈清宵点头,盯着江何看了一会儿,江何觉得这眼神似乎不太友善,甚至看到一丝警惕或是恶意,他想开口解释,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二人面面相觑。 江何问:“下楼去?” 沈清宵嗯了一声,但是因为信不过,抬手捏了捏江何脸颊。 江何猝然不及,下意识要打开他的手时,沈清宵已然松开手,转身越过江何就要开门出去,还说,“手感一样,应该是真人无疑。” 江何捂着脸哭笑不得,他还想怀疑沈清宵撞邪了呢。 俨然二人都没中邪。 下楼后,客栈大堂的门已经被人打开,宋云和秦雪遥都在,昨夜点燃的烛火已燃尽,落了一桌烛泪。 “怎么回事?”江何问。 秦雪遥站在门口,指着外面道:“天晴了,雾气也散了。” 宋云拧眉不语,似在沉思什么。 江何走到门前看了看,微眯起眼睛得出结论,“你在做梦。” 秦雪遥本来不想跟他计较旧事的,可听到江何这类似嘲讽的话语时还是有些忍不住,瓮声瓮气道:“不信你自己抬头看,这不是天晴了吗?” 这时宋云也开了口:“江城主说的没错,你就是在做梦。” 遭遇当众拆台,还不只是一次两次,秦雪遥闻言怒然大怒,“闭嘴!别以为你是我师弟就不打你!” 江何也没忍住皮了一下,“你也打不过啊,你只是一个废柴医修。” 秦雪遥几欲抓狂,气道:“滚啊!你这个偷走赤焰花的骗子!” 沈清宵漠然道:“你的确在梦里,这是梦境,我们所有人都进来了。情况不明,大家都小心些,尤其是你,别老是咋咋呼呼的,吵得耳朵疼。” 江何附和,“就是,吵死了。” “切,平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默契?夫唱妇随?”秦雪遥嘀咕完,稍微冷静下来一点,看了看外头一片艳阳天,早没了昨日的漫天毒雾,又狐疑道:“这真的是在梦境里?这个小镇好像跟昨晚来时的确不一样啊。” 这话听着真是让人尴尬,江何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 宋云走到门前,也点下头,“没错,这应当不是真的。” 秦雪遥问:“如何证实……喂!” 话还没问完,江何忽然狠狠掐了他手臂一把,秦雪遥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你干什么?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居然敢打我!” 这一次宋云却没有过来帮他,反而眸中改含着笑。 江何摸摸下巴,摇头道:“急什么,你自己觉得疼吗?” “怎么可能会不疼……”说着说着,秦雪遥顿住,揉着被掐过的地方脸色有些古怪,“还真的,不疼……” “在梦境里,自然不会感觉到疼。”沈清宵在一旁道。 秦雪遥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想想还是非常生气,怒瞪江何道:“那你怎么不掐自己试试?” 江何便望向某人。其实试过了。不过他本来就屏蔽了痛觉,所以只能靠其他细节,再借秦雪遥证实一下。 沈清宵抱着长剑站在一侧,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内疚。 第74章 “事到如今, 先想办法出去吧。”宋云道。 几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秦雪遥猜测道:“说起来我们几人修为都不低……”他说着一顿,指向江何, “当然,除了他之外,一个小小金丹期, 自然比不上我们几人, 但他也有神剑护身,所以我们到底中招,都陷入同一个梦境里的?” 江何对他的吐槽毫不在意, 知道这是梦里, 还是因为没办法联系上系统, 系统不会主动乱跑,沈清宵也不至于丢了它, 加上召唤了好几次没反应, 就知道情况不对了,于是他道:“这应该是我们问你的问题吧?” 秦雪遥一愣, “什么?” 沈清宵指出重点:“毒雾。” 宋云点头,“不错, 从昨夜我们进入客栈之后,一直到睡去,都没发现有任何异动, 问题只能出在毒雾上。” 秦雪遥回忆了下, “若是有异动, 你和沈宫主不可能发现,但是你们都没察觉,难道真是毒雾的问题?可是这点毒雾,不至于让你们也中招吧?” “难说。”宋云道:“徐师侄也是元婴修为,当日带人进红莲镇时也中了招,几日过后,他师弟察觉不妥回宗门求救,将人带出来时,他便是昏迷不醒,送回宗门里解毒之后,才慢慢清醒过来。” 秦雪遥便很纳闷了,“那他们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宋云沉默,他也不知道。 江何思索了下,问:“他们进镇是有何不同吗?” 宋云道:“应当无甚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徐师侄他们在红莲镇过了夜,而后来去救他们的刘长老救了人便匆匆返回了。” 江何似乎抓到了重点,“他们什么时候去救的人?我是说,什么时辰。” “你是说时间?”宋云也慢慢想到,眸中一亮,沉吟道:“刘长老是白日里进镇,如同我们一样,除却雾气里的妖毒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当时着急救人,他便匆忙返回,这便是与徐师侄他们不同的地方。” “那问题就出现在昨夜里的。”江何摸摸下巴,“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们所有人都中招了?” 秦雪遥越听越糊涂,“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自救吧。”江何望向沈清宵,“既然已经入了梦境,只能自求多福了,或许破解梦境便能出去,你有什么看法?” 沈清宵摇头,望向门外,“找找吧,或许……”他忽然顿了下,目光略过众人,“就在这里,等天黑。” 秦雪遥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摆手走出客栈大门,“我出去看看,兴许能察觉到什么?” “师兄!”宋云着急喊了一声,本想追上,却又回头看了看沈清宵二人,踌躇不定,“不如我们分头去寻缺口?” 江何没意见,沈清宵也没意见。 见秦雪遥已经往街头走去,宋云叹气道:“那我们两个时辰后在这里碰头,不管有没有找到缺口。” “好。”江何应道。 宋云拱手告辞,大步追上秦雪遥,见他们二人越走越远,江何和沈清宵也出了客栈,没了雾气的红莲镇,大抵是因为在梦境里,多了几分朦胧失真,少了几分颓然荒废,连街角的小草从都变得绿意盎然。 红莲镇不算大,秦雪遥二人走了后,江何和沈清宵就随处逛了逛,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街道和巷子,连昨天找到的尸体也没了。空巷子里一片死寂,脚步声便变得格外清晰,连绵不绝的屋檐下走过二人的神隐,他们时不时推门进去看看,很有又出来,因为一无所获,边说着话便往前走,走着走着,到了另一条街。 因为太过安静,所以一点小小的声响都宛如被放大了数倍,走过长街时,江何正跟沈清宵说着话,不经意间抬头一瞥,似乎见到远处那间茶楼之上的窗口处飘过一缕红影,偏偏又毫无声响,稍瞬既逝,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江何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后来多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还不死心,他停了下来,指向那间茶楼,“上去看看?” 沈清宵眉头微皱,“你又饿了?”在这种地方,上哪里找吃的?就算能找到,可在梦里,怎么吃?沈清宵觉得十分为难。 说得他好像很贪吃一样,这又不是在现实……江何叹了口气,解释道:“茶楼的门是开着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清宵不是没看到,不过走过来时也没少房门是开启的,一切就像是这里的人只是出了门外玩,一切都没有防备,就只剩下一座空城,经提醒后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哪里奇怪?” 江何也说不好,没准真是他眼花了,只道:“先进去看看吧,我总觉得,我们方才楼下走的时候,好像有人在楼上看着我们。” 沈清宵正色起来,先一步走过去,“小心些。” 江何点头,紧跟上去。 茶楼大门半开着,里头有些昏暗,沈清宵站在门前,一把推开大门,细微的吱呀声便在茶楼中响起,日光透入门槛,映得一室光亮。 茶楼大堂空荡荡的,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而楼上多是雅间,要藏人容易得很,沈清宵握紧了长剑剑柄,踏上楼梯。 哒、哒、哒…… 二人的脚步声分明已经放得很轻,可在这种空旷的空间里还是变得十分响亮,江何本来不紧张的,也被沈清宵这幅认真的样子多了几分忐忑,终于到了楼上,一排排雅间的房门都紧闭着,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安静得很。 沈清宵回头看他,“那个房间?” 江何回想了下位置,指向最角落的那个雅间。 “等着。”沈清宵扔下这话,便独自走了过去,江何深感纳闷,也不愿意等,也跟上了上去,到了门前时沈清宵便皱着眉头看他。 江何摊手,表示自己完全不需要任何保护。 沈清宵深吸口气,注意力回房门上,长剑悄然出鞘之时,他伸出手去,轻轻推开房门,一开始房门还轻而易举被推开了,但在完全被推开后,屋中忽然闪出一道红影,江何自然看到了,却被沈清宵更快的推到一边去,他猝不及防扶在廊柱上,再回头时茶楼上已经被凌厉剑气充裕,雅间房门被轰然炸成碎片。 但意外的是沈清宵的剑被挡回去了,沈清宵也颇感意外,紧接着下一刻,一道红色蛇影忽地窜到他门前,毫无防备,沈清宵挥剑劈开,对面的人显然也讨不着好,彼时他们才看清了屋里的人,莫说江何震惊,沈清宵也是脸色大变。 “纪若!”江何惊道。 屋里的红衣人也见到了他们,红色长鞭便放了下来,那张久违的俊美容颜上露出明艳至极的笑容,“阿容,原来是你!” 江何确实很吃惊,但此刻非常想吐槽,这位朋友你的表情会不会太假了一点,很显然刚才他在楼上时就看到了他们了吧? 纪若认出人后立马收回长鞭,似乎还很兴奋,快步走出来,却被沈清宵拦下,沈清宵迟迟不收剑,神色还颇为冰冷。 “你是什么人?”纪若看看沈清宵,又看看江何,眉间有些许警惕,但沈清宵不回答他,他便求助江何,“阿容,他是谁?” 江何心道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 “咳。”江何给沈清宵投以一个茫然的眼神,本意是让他做主,可沈清宵却面色纠结半晌,而后收剑回鞘,江何愣了下,以为沈清宵这是认为对方没有敌意的意思,便配合地问:“纪若,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阿容……”纪若正高高兴兴过来,忽然眉间蹙起,一脸伤怀,“你怎么叫得这么生分?以前你可是喊我小……” “咳咳!”江何自己都听不下去,赶紧打断他的话,“自锁阳仙城一别多时未见,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纪若表情无辜,朝江何靠近,“我还想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阿容,这些天你都去了何处?我一直在找你……你让开。” 沈清宵抽剑拦在江何面前,回道:“你滚开。” 纪若似是气得说不出话,委委屈屈找江何指控,“阿容,他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滚开,还不让我靠近你!” 其实你远比沈清宵要危险多了,江何心想。原主为了避纪若,甚至找了风琦月打掩护,一直与他挚友相称,但其实对他戒备极深,说明纪若是他不敢,或是不能动的人,再加上当日杀江钰时,纪若明显是在帮江钰,他们才是一伙的。 江何沉默太久了,足够纪若想清楚很多,于是他面上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凝而防备的神色,“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江何顺着话道:“那你打算如何?” 纪若皱眉想了下,跟江何道:“不管我是因何目的靠近你,对你是否真心,但是江有容,我从来未真正伤害过你。” “那当日下在粥里的毒呢?”沈清宵冷冷提醒。 江何还愣了下,原来这毒也是纪若下的! 纪若坦然应下,“不错,毒是我下的,我是为了帮江钰完成他的计划,这粥最后是不会入你口中的,况且最后他连我也要杀,根本毫无诚意,幸亏你杀了他,我才能活,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江何冷静道:“客气。” “我倒是好奇你是从何而来的实力,该不是神剑吧?”纪若道:“你不必担心,帮助江钰是我的任务,我没完成,这个任务就到此为止,我现在根本没有杀你的必要,所以这位朋友,可以把剑放下了。” 沈清宵当没听到,只问:“你是什么人?” 纪若笑了笑,反问:“你又是什么人?城主夫人?还是沈宫主?” 沈清宵面无表情,江何也拧眉不语。 “在想我是怎么猜到的?”纪若笑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剑锋上,“沈宫主,我要查你不难,认出你的剑即可。” 听闻沈清宵的剑名唤青雀,是名剑榜上排名第一的宝剑,江何平日里看这剑只觉得平平无奇,同其他普通长剑似是无甚区别,出了那一天在天水镇月老庙外与沈清宵酣畅淋漓大战一场,才体会到这剑的厉害之处。 但眼下,纪若却毫不畏惧,缓缓将剑锋推开,“沈宫主,我对你和江城主都没任何恶意,你大可放下剑。” 江何问:“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若摇头,“你不必再问,只需知道,我与你们一样,是无意中跌入梦境的无辜人即可,我只比你们早一天进来而已。” 沈清宵直言道:“你是玄阴教的人。” 纪若叹气,不欲解释,可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在茶楼里响彻开来,“他就是玄阴教的赤霄左使。” 几人闻声看去,正是秦雪遥和宋云上了楼来,秦雪遥还一脸嫌弃的看着纪若,撇嘴道:“浑身带毒,脏得很。” 纪若倒是脾气好,还能笑得出来,“我可有得罪过秦神医?” 秦雪遥皱着鼻子道:“我最讨厌玩毒的人。” 纪若失笑道:“医毒本一家,秦神医也养了毒物吧。” 此时沈清宵和江何都已经了然纪若的身份,原来他就是那个玄阴教的左使,那个,前段时间给江小甜下蛊的纪甯的弟弟。 很显然秦雪遥和宋云都认得纪若,秦雪遥气得说不出话来时,宋云开了口,“从来不知右使摘下面具后是这般模样,原来你曾经就站在我面前,我却认不出来。” 纪若笑容很是自信,“若叫宋长老认出来了,我不早就暴露了?” 宋云不语,可面上很是警惕。 沈清宵便开了口,“你是为何而来?” 纪若轻吁口气,“罢了,既然已经被你们认出来了,我也只能说实话了,我来此是为了找人,与诸位皆无关,况且我们素日无冤无仇,也都被困在梦境里,不如我们合作,我与秦神医联手,总能破解梦境出去的。” 江何好奇道:“你知道如何破解梦境?” 秦雪遥抢道:“别信他,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纪若便叹道:“阿容,我没必要骗你,我也只是想出去而已。” 于是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江何身上,他觉得很一言难尽,本来他跟纪若没什么关系好吗,不要看着他说这种话啊。 沈清宵也很不满,他又拦在江何面前,挡住纪若的目光,“你想如何合作?” “还是沈宫主爽快。”纪若顿了下,才道:“我在这梦境被困了一夜,知道我们是因何进来的,自然也能想出破解之法,但以我一人之力不足,所以我需要秦神医的相助,你们不也想出去吗?” 秦雪遥还是不愿意,“你可是玄阴教的人。” 纪若指向沈清宵,“他还是无霜宫宫主。” 大意是大家都是魔道中人,分明也都在万法仙盟里,怎能厚此薄彼,宋云斟酌已久,此刻便站了出来,“赤霄左使所言属实?” 纪若叹气,“同你们正道中人说话真是费劲,我可以立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们任何一人,也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人,除非,是在你们伤害我的前提之下。宋长老,大家同在万法仙盟里,如今同样落入困境,合作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三言两语便相信纪若的话,这便不是宋云了,至少宋云没有秦雪遥这层关系,不会像沈清宵那样,轻易得到宋云的信任。 宋云只问:“那这梦境要如何破解?” 纪若表现得相当无奈,摊手道:“你们不信我也罢,那就这样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想清楚,今夜过后,你们会相信我的。” 其实也不用考虑一夜吧,江何本想说些什么,忽然手腕一紧,让沈清宵握紧了,正要挣开,沈清宵道:“那明日再说。” 话音落下,他便拉着江何下楼,江何一头雾水,要不要决定得这么快? 见沈清宵走了,秦雪遥也跟着下了楼,纪若也愣了愣,片刻后失笑道:“无霜宫宫主,倒是挺有意思的。” 宋云看着他,片刻后告辞,“左使留步。” 纪若再度叹气,遗憾道:“走吧,不过我相信你们明日会回来找我的。” 正走下楼梯的宋云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也并未回头,直接下了楼,楼中便剩下纪若一人,他脸上笑容渐渐凝止,面色冰冷。 出了茶楼后江何才推开沈清宵的手,不解道:“为何不答应纪若?” 沈清宵毫不犹豫道:“秦雪遥不愿意同他合作?” “秦雪遥的意见重要吗?”江何问,话音落下,刚走出茶楼的秦雪遥闻言便跳脚了,“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江何摆手,“我开玩笑的。” 秦雪遥愤愤瞪着他,江何便拽着沈清宵快步走人,不打算再等他和宋云,边走边问:“没想到纪若竟然是玄阴教左使,你以前与他有过旧仇吗?” 沈清宵看看自己手臂上那只手,自若道:“没有。” 江何纳闷,“我感觉你好像很讨厌他。” 沈清宵睁眼说瞎话,“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若是没有,怎么一直冲人拔剑,虽然之前他们似乎还没有互通身份,江何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二字。 “阿容?” 这嗓音不高,但江何能听到,便皱着眉看向沈清宵,“嗯?” 沈清宵神情严肃,“他就是这么叫你的,你们从前可是挚友。” 江何好笑道:“你也听他说了,他靠近我是另有目的。” “是吗?”沈清宵垂眸想了下,又开了口,“江何,江有容,阿容,容儿……” 起初以为他在喊自己,听到后面,江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清宵却还一脸正经,江何打断他道:“你在乱叫什么啊?” 沈清宵无辜看他,“你的名字,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他想了下,似有些不甘,“那我要如何唤你?容容?” “你还是闭嘴吧……”江何深以为沈清宵在开玩笑,抖着一身鸡皮疙瘩道:“别叫了,就叫名字就好了。” 沈清宵摇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么叫不够亲切。” 需要什么亲切感啊……江何无语凝噎,刚才还在查梦境的源头,现在居然在讨论这种话题,沈清宵也太多变了吧。 这是沈清宵又想了下,“你若不喜欢,我便唤你有容好了。” “还是别了吧!”江何实名抵制这个称呼,“你若叫了,我可能会打你的。”他的表情真的非常认真。 沈清宵便不解,“为什么?” 江何羞于启齿,“……我不喜欢。” 沈清宵挑起眉梢,凝望他半晌,而后冷不丁笑了一声,虽然还不太懂,却也点了头,因为江何几欲抓狂的表情莫名让他开心,“可以。” 江何大松口气,他完全不想听到这个字,哪怕是他的死鬼师父给起的,也非常抗拒,冷静下来后,他又道:“说正事,纪若他……” “怎么又提他。”沈清宵脸上立刻没了笑容。 江何理所当然道:“可是和他合作的事……” “宋云会处理的。”沈清宵毫不犹豫推卸责任,说着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江何,神色郑重,“离纪若远点,玄阴教左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当然知道不简单,江何点头道:“我知道。” 沈清宵还说:“也不能让他靠近你。” 这句话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江何困惑。 沈清宵见他不答话,怒而捏他脸颊,“听到没有?记好了,别靠近他,也让他碰你,若是被他所害,连我也保不住你。” 江何拍开他的手,“有这么严重吗?” 沈清宵稍微黑了脸,“你不信?” 见他好像又要生气,江何只好点头,“好吧。” 沈清宵这才放心。 ※※※※※※※※※※※※※※※※※※※※ 更新晚了_(:зゝ∠)_ 第75章 不过沈清宵的吩咐似乎没什么用, 最后纪若还是来了。 白天他们回到客栈后, 几人都达成了共识,不打算就这样相信纪若, 宁可等到今夜来临,等待会发生些什么。而在夜幕降临时,天外不幸落下一场雷雨, 雷声轰隆, 震耳欲聋,分明是在梦境里,却让人感到异常真实, 仿佛雷雨是真的, 梦境也是真的。 下雨后不久, 几人还坐在大堂围着烛火等候着什么,客栈大门便被敲开了, 一袭红衣, 来人正是纪若。 纪若一点没被雨淋到,探进头来, 赶紧朝站起来警惕拔剑的几人摆手,笑道:“雨太大, 茶楼屋顶漏水了,我只好来投奔你们了。” 秦雪遥不信他,“你可没被雨淋到。” 几人明显都不信他。 纪若接着道:“我一人在茶楼, 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思来想去, 还是跟着你们比较安全。”话末,他双眸发亮,笑得极好看,“尤其是跟着阿容,我就放心了,阿容,你就帮我劝劝他们,收留我一晚上,如何?” “不如何。”沈清宵道。 江何默默点头,的确是。 纪若毫不气馁,已经大步走进来,“可我来都来了,雨这么大是走不了的,我今晚只能赖在这里了。” 秦雪遥翻白眼道:“无赖。” 纪若笑而不语,还坐了下来,笑吟吟望向江何,“阿容,我们好歹朋友一场,你就收留我吧?” 说话间人都要靠到江何身上了,江何往后缩了缩,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退,就被人捏着肩膀拎起来,而后纪若扑了个空,抬头看向沈清宵。 “我与阿容好友一场,哪怕是假的,情分总还在,沈宫主如此戒备,真是让人寒心啊。”纪若道。 沈清宵道:“你在想什么,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纪若索性倚靠在桌边,笑起来甚是妖孽,“沈宫主知道什么?” 沈清宵冷静回视,“神剑。” 纪若笑了,“他有吗?” 江何垂眸,他真的没有。 秦雪遥和宋云在这时候特别有同门师兄弟的默契,一点也不退避,稳如泰山坐在一边静静看戏,神情一致。 沈清宵目光微冷,“外面所有人都说他有,他就有。” 江何听得一愣,怔怔看向沈清宵。 纪若摇头道:“好吧,我也不跟沈宫主拐弯抹角,我的确对那日阿容手上的所谓‘神剑’很感兴趣,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来提醒你们今夜小心,顺便,来看看老朋友,叙叙旧,一个人待在茶楼真的很无聊。”说完他眼巴巴看着江何,嘴唇微抿,做出一副期盼垂怜又楚楚可怜的样子,“阿容,你就收留我一回吧,我不会乱来的。” 江何挑眉,“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纪若朝他眨眼睛,“你不心软?” 会心软才怪,妖孽。江何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动容,目不斜视,“昨夜你在这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纪若勾起唇角,“这就要问了。” “这取决于你能不能留下来的关键。”江何不留情道。 沈清宵几人都没有说话,但看样子定是支持江何的。 纪若撑着桌面坐直起来,又是一副端正模样,他说:“我被困于此,是因为这个梦境根源有我无法克制的东西,我只能寻求他人相助。” “什么东西?”秦雪遥好奇。 “我知晓梦境产生的根源是什么,或许秦神医能破解。”纪若叹道:“因为这大抵是出于我本家一位前辈之手。” “纪家?”江何很快想到不久前听说过的北疆纪家。 纪若点头,桃花眸子似笑非笑看着江何,“识破我身份不过半日,阿容就对我如此了解,连我本家都知道了,阿容对我真是上心。” 江何嘴角一抽,真是好不要脸。进了梦境后,似乎连系统被隔绝在外了,系统给他的桌面都没召出来,江何看不穿纪若这个人,就是想看纪若对他的仇恨值也看不到,并且还错失了一天的签到抽奖机会,想想就很不高兴。 沈清宵也不高兴,“那是什么?” 纪若好歹还给他一点面子,身为玄阴教左使,他也的确不必忌讳沈清宵,毕竟玄阴教和无霜宫向来也不交好,他道:“大抵是我姑姑养出来的那只息香凝玉蛊,纪家本就是养蛊玩毒的,我是玩不了蛊虫,所以纪家把我赶出来了,只不过跟现在纪家那几个废柴比起来,我姑姑可称得上是养蛊的祖宗。” 江何觉得他夸他姑姑就夸吧,还要一边嘲讽纪家的兄弟姐妹,看来他是真的特别讨厌纪家的人,只不过纪若说的他都不太懂,便等着沈清宵帮他解答,自然,同在魔道,沈清宵会比在场很多人更了解纪家的事。 沈清宵道:“北疆纪家原本也不是魔道上的,他们亦正亦邪,没少护过正道,只是独来独往又太过随性耿直,得罪人多风评不大好。在三百年前,纪家一名嫡系纪灵痛失幼子,有人说她疯了,她杀害兄嫂后夺了纪家家主之位投奔了魔道,从此一去不复返。” 纪若纠正道:“其实是纪屏和他夫人设计害死了老家主,在姑姑无暇分心时再偷偷毒杀她的孩儿,导致姑姑悲痛欲绝,被骗将家主之位让给他这个外人来当,后来姑姑查明事实后就将他们都杀了报仇。不过当时也因此事,纪家被正道口诛笔伐,加上正道有些宗门念着私仇咄咄逼人,纪家早已经没有退路,不得已,我们只好投了玄阴教。彼时玄阴教教主还不是现在这位,待纪家也不错,后来姑姑离开,纪家就让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叔,可惜他太懦弱了,才导致纪家今日落败至此。” 突然听了人家家里的阴私,几人都纷纷沉默下来,纪若倒是没什么感觉,还笑道:“总之我自认无能,解不开姑姑的蛊毒,只能向诸位求救。” 秦雪遥便问:“这息香凝玉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若道:“九转灵蛊,姑姑早已是半步大乘的修为,她的本命蛊虫更是在蛊王之王,如今只是将我们困在梦境里,其实她根本还没有开始动手。” 秦雪遥不信,“都害死那么多人了,还叫没有动手?” 纪若解释道:“相信秦神医也知道之前的人是因毒雾而死,姑姑出手使用息香凝玉蛊最多不过在三个月前,彼时镇上早已走的走,死的死,她用此蛊只为了防备一部分人、尤其是修士进入红莲镇,而我便是因她而来的。” 宋云道:“冒昧问一句,为何要阻拦修士进入红莲镇?” 纪若勾唇,“这便是我让你们今夜留意的东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味名为白玉玲珑的灵药?” “什么?”乍一提起这名字,江何眼睛都睁大了,下意识看向沈清宵,后者眉间一皱,沉默不语。 “阿容有兴趣?”纪若笑问。 江何不客气道:“听说过,难道这里有白玉玲珑?” “有啊。”纪若点头点得非常利落,“不过想要的话,恐怕不易。” 江何问:“怎么说?” 这回不必纪若解释,秦雪遥已说出口,“白玉玲珑是药也是毒,传闻在盛开之前,灵值本身会释放出一种毒素,无色无味,但能轻易夺人性命。”他顿了下,“若我没猜错的话,镇上的雾气便是这位纪前辈所为,或是为了提早驱逐镇上的乡民,以免死伤过多,其实本质是在掩饰白玉玲珑的存在。” “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查红莲镇,雾气确实是姑姑散布的,起初雾气应是无毒,真正有毒的,是即将开花的白玉玲珑,毒性一点点增强,危害到人体,而姑姑能做到的只能提前预警,的确有一部分人被雾气吓走了,身体虚弱的则是直接被白玉玲珑的瘴气毒死,所以后来有了那么多离奇的传闻。” “那这息香凝玉蛊?”江何实在是不解。 纪若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进来红莲镇不是一日两日了,也跟随过寒山宗的弟子一同进镇,我便知道他们是中了息香凝玉蛊才会陷入昏睡,实则息香凝玉蛊能解去一部分白玉玲珑的毒性,所以我们现在入了梦境,反而不是件坏事。而姑姑出手,多半是在子夜之时,因为此时白玉玲珑的毒性会突然增强数倍,若无其他药物相克,便是死路一条,除了寒山宗,我还见过几拨人偷偷进来过,每一次白玉玲珑的毒性爆发之前,我都感觉到姑姑在出手,姑姑应该就在这红莲镇上。” 秦雪遥接着道:“纵使白玉玲珑再毒,息香凝玉蛊能暂时护住我们和缓解毒性,但一直困于梦境,无人来救,我们也活不了多久。” 纪若也有几分苦恼,“两日前我又进了红莲镇,我有事必须要见到姑姑,便逗留至晚上,没成想还没见到人就中了蛊,我只好在这梦境里等待,以我的能耐最多坚持半月,幸好诸位来得及时,想来我们唯有合作才能出去。” 秦雪遥道:“想要我帮忙解蛊?” 纪若点头,“只能趁着白日里白玉玲珑的毒性弱时解蛊,否则出了梦境,我们要面对的表示白玉玲珑的剧毒。” “白玉玲珑花开前一段时间会散发毒素,直到开花之际,毒素全数散尽,那时的白玉玲珑才是真正的灵药。”秦雪遥又想不明白,“你直说便是了,为何还要我们等到今夜。” 纪若摊手道:“子夜之时白玉玲珑的毒性会爆发,即便我们在息香凝玉蛊的保护下也会有所影响,我只是想让你们亲眼所见,便知真假。” 话都说完了,纪若接着提出,“现在可以跟我合作了吗?” 几人还在犹豫要单独商议,秦雪遥便开了口,“好。” 纪若笑叹道:“早有听闻秦神医乃正道最好的医修,看来这回我能亲眼见识一下了。” 秦雪遥却很耿直,“也早有听闻左使是魔道最毒之人,我这回也正好见识一下。” 纪若觉得自己很委屈,“其实都是大家误解了,我是偶尔炼些毒/药,但我本人还是很善良的,从来不杀无辜之人。” “是吗?”秦雪遥俨然不信。 几人都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秦雪遥的做法。 沈清宵忽然问:“都说清楚了?” 纪若应道:“大抵说清楚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看看阿容那日杀江钰破阵时用的法器,不知阿容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让纪若将话说完,沈清宵便拽着江何上楼。江何一脸茫然,做什么又突然抓他走? 秦雪遥也很困惑,“你去哪儿?” 沈清宵头也没回上楼,“交给你了,我们回房了。” “喂!你这就不管了?”秦雪遥看着二人上楼,气得直跺脚,又无奈至极,没好气道:“什么人啊这是!” 纪若也觉得很突然,想要追上去看看,却被秦雪遥拦下。 秦雪遥急道:“说好一块破解蛊毒的,待会儿还要看白玉玲珑。” “……好。” 纪若只好坐回去,目光锁在楼上那一间独独亮着烛光的客房,眉梢微微挑起。不简单,定然不简单。 上楼后江何还是非常茫然,直到被推进房间,沈清宵将房门锁上后,回头紧紧抱住他,堪比八爪鱼。 江何吓了一跳,沈清宵说:“别动,我寒毒发作了。” 江何一怔,很快放弃挣扎,双手有些无措的不知道往哪儿放。他整个人也几乎被按在沈清宵怀里,姿势颇为窘迫,并且非常被动。 于是他小声提出,“先松手吧,不然我要怎么帮你渡灵力。” 沈清宵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下巴几乎贴着江何耳尖,却不肯松手,还说:“你扶我到床上去。” 这样要怎么扶……江何无奈极了,只好将人连拖带拽硬拉到床上去,好不容易到了床上,他刚松了手,沈清宵便又拉住他的手臂,力气还不小。 江何问:“受不了了?” 沈清宵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含情凤眸望着江何,“冷。” “嗯?”江何道:“那我给你渡灵力?” 沈清宵摇头,“你先上来。” “上什么上……喂!” 话说到一半就拽着人上床,江何完全猝不及防趴在沈清宵身上,背上环上一双手臂,简直难缠得很,他正要起身,沈清宵却道:“帮我暖床。” 凭什么……江何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半推半就间,沈清宵紧紧抱住他,又低声喃喃道:“好冷。” 江何不听,勉力挣扎着拉开一段距离,而后又被沈清宵吓一跳,不至于这么冷吧,眼睫毛上都结了霜,上回在冰洞里还没这么严重呢! 沈清宵凤眸微阖,垂眸敛目,低声道:“快,帮我。” 这幅模样看起来十分柔弱,十分需要人的安慰,江何还能怎么样,只能委婉地跟他提出意见。 “等会儿,我换个姿势。” 沈清宵皱着眉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半晌才点头。 等他松开,江何一脸怨念踢掉鞋子爬上床,很快就被沈清宵拉进被窝里,鉴于他上两回病发时都这般难缠,宛如吸盘精,江何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僵直身体任他抱紧,但也会提出一点异议,比如:“太紧了,松开点。” 沈清宵道:“不。” 后腰上紧紧环着两条手臂,扯都扯不掉,江何幽幽望着沈清宵,他的眼睛如一汪春水,其实很容易让人沦陷,尤其是在此时,对视片刻后,沈清宵皱了皱眉,又道:“你转过去。” 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江何不解,“那我要怎么帮你渡灵力?” 沈清宵皱紧眉头,“不想看到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惹到你了?”江何更是莫名。 沈清宵默认,松手道:“转过去。” 要求还挺多!江何愤愤不平,可人家到底是病人,闹点脾气也正常,他不想跟一个病人吵架,只好如他所愿转过身去,果然很快又被沈清宵抱在怀里,他后背僵直,宛如贴在冰面上,也觉得自己像是被沈清宵当成抱枕了。 “灵力……”被勒得太紧,江何有气无力提醒道。 沈清宵松开手,握住他的手,手心贴着手心,“可以了。” 江何抱住他手掌,也顺手摸了一下脉象,的确很乱,甚至比上两次病发时都乱,他便任命将灵力渡过去。 沈清宵也安安静静的,不过江何一直觉得背后冷冰冰的,他越是渡灵力,沈清宵身上就越冷似的,他往外缩时,沈清宵还喊着冷将他抱回去,冷得他浑身哆嗦,只能默默怨念。 沈清宵便问他:“你身上在发抖。” 江何抖着嘴皮子不客气道:“废话,你身上冷死了!” 沈清宵迟疑道:“你该早说的。” “什么?”江何握着他的手,都觉得像在摸着冰块,尤其后背还贴在那么冷冰冰的胸膛上,更是煎熬。 “没什么。”沈清宵顿了下,道:“纪若方才一直在盯着你。” 江何更困惑了,“没有吧?” “有。”沈清宵很肯定,“我听说,他缺药人。” “所以他是想要我当他的药人?”江何理所当然想到这个。 沈清宵道:“我没有说过。” 可是你在暗示。江何一时语塞,但大概是灵力起了作用,沈清宵的手和胸膛都没那么冷了,渐渐变成了凉凉的,却又不会太冻人的舒适温度。 沈清宵将下巴抵在江何发顶,目光深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江何问,渡灵力已经很累了,还要陪聊。 沈清宵道:“傻瓜。” 江何:“……”干什么突然骂人? 渡灵力到将近子时,江何耗费不少灵力,又因为沈清宵身上温度实在太舒服了,为着被骂这个话题反驳半天后,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楼上太过安静,楼下的声响便变得格外清晰,上楼梯的声音,以及慢慢到了房门前的脚步声。 屋中灯火如豆,跳跃不止。 红衣的青年在门前站住,但由于屋中太过安静,他暂时歇了敲门的念头,放出神识一探—— 屋中二人都在床上,玄色和浅紫的衣料交错纠缠,两道人影也在一点点贴近,慢慢的,最后几乎没有距离。 倏然,纪若笑容凝止,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顺理成章,末了只能摇头无声笑叹一声,真有意思。 脚步声再度响起,渐行渐远。 人走后,沈清宵抬眸望向门前,目光冷厉,似要透过门板看穿屋外的人,之前的虚弱早已不见。他慢慢从江何身上起来,顺手捏捏刚被他亲过的脸颊,温温软软的,手感倒是还不错,但他又很快松开人,翻身平躺到床内侧,不过很快,他又伸出手将人抱进怀里,反反复复的,索性不松开了。 而耗费了不少灵力的江何睡得非常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纪若下了楼,秦雪遥见他身后无人,不禁问:“人呢?” 纪若摸摸下巴,意味深长,“他们都在睡,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都快子时了,还睡什么睡,有什么事情比白玉玲珑更重要的吗?”秦雪遥很单纯的生气,扣扣敲了两下桌子,老练地评价二人道:“天天就知道睡睡睡,他们简直不可理喻!” ※※※※※※※※※※※※※※※※※※※※ 啾=3= 第76章 子夜降临, 一股幽香涌入梦境。 客栈楼下响起一阵声响, 类似开门的声音,应是宋云和纪若等人循着幽香而去了, 沈清宵分明没有睡着,却也不动,稳如泰山睡他的大觉。 忙活了半夜, 直到快天亮时, 宋云几人才回到客栈,楼上江何和沈清宵也起来了,走下楼梯时江何还有些腿软, 被某人压了一夜导致的。 几人正说着话, 听到声响看了过来, 秦雪遥站起来抱怨道:“都什么时候,终于起来了……哎, 姓江的, 你走路怎么还扶着楼梯呢?” “没什么。”江何摇头,只不过一觉醒来发现又被沈清宵压榨干了, 还被抱着睡,当时确实吓一跳, 还好沈清宵也睡着了,他起来后就叫醒了人下楼。 秦雪遥沉吟半晌,用一种非常嫌弃与谴责的目光看着江何二人, “啧啧, 我们昨晚辛辛苦苦去查白玉玲珑, 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做那种事!” 江何听懵了,“什么事?” 闻言纪若轻咳一声,笑而不语。 趁秦雪遥还没说出什么胡话,沈清宵顺手带上江何坐下,抢先问道:“说吧,昨夜发生了什么。” 秦雪遥也坐了回去,天还没亮透,客栈大堂燃着主数盏烛火,几人围坐着的桌面上也有这么一盏烛台,江何打了个哈欠,等他们告知详情。 宋云自然不会拖沓,直接告诉他们,昨晚子夜时的确感觉到了白玉玲珑的毒气,纪若说那是梦境的出入口处泄露进来的,于是他们追了过去,嗅到的毒气渐渐带上一抹香气,直到找到红莲镇城西一座破庙前的老槐树前。 “梦境入口应当就是那里无疑,我们查看过,那里的确有着阵法的漏洞,想来这息香凝玉蛊还融合了阵法,难怪我们会同时困入梦境。”宋云道。 纪若若有所思,“或许是为了困住我?在之前闯入红莲镇的修士哪怕中了息香凝玉蛊,应当也不会如同现在这样,直到我进来之后。” 宋云点头,“不错,我那几个师侄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昏睡时发生了什么。” 江何发现了一个重点,“这么说,你姑姑知道你来了。” 纪若摸摸下巴道:“应该是知道了,不过不大想见。” 沈清宵面无表情望着二人,“可有法子破解梦境。” 秦雪遥哼唧一声,“早就想到了,就等你们了。” “嗯。”沈清宵颔首起身,“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此时正好天亮了,一缕白光在天边浮现,光芒很快覆盖天地,客栈大堂门外的长街上霜露无声落下,晨气寒凉,一切看去相当逼真。 几人收拾好便一起去找宋云说的那株老槐树,穿过幽静长街,朝红莲镇一角的破庙走去。 秦雪遥还是忍不住撇嘴道:“现在本就是在梦境里,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还有心思睡觉,还睡得着?” 江何心道他真的睡得着。因为他被榨干了,累得不行,相反,沈清宵现在倒是精神得很。 而后秦雪遥深深望了江何一眼,对着沈清宵深深感叹,“真是意想不到,你竟是好这一口。” 沈清宵态度冷漠,“走开。” 秦雪遥被这一堵,哼哼唧唧跑到前面带路的宋云那去了。 江何和沈清宵跟在后面,对秦雪遥的话很是不解,“他在说什么?” 沈清宵挑眉,“听不懂?” 江何摇头,因为秦雪遥这句话根本就没有前因后果。 沈清宵直直望着他,似要望进他眼底,半晌后,看出江何的确茫然不解,才暗叹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 江何嗯了一声,有些走神。 找到城西那座破庙前的老槐树时,日头已然升起,日光洒落几人肩头,脸侧,竟还意外的感觉到温暖,似是能驱逐开一切阴霾的温度与光。 江何第一次见到这株老槐树,故而当见到这株足有几丈高,树根粗至几人合抱的老槐树时也微微睁大眼睛。 “就是这里。” 纪若上前,在树根前站定。 这株老槐树垂落不少长须,地上也有不少破开泥土的树根,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站在树底下抬头望,感觉就像进了一柄极大的巨伞内。 “秦神医。”纪若喊上秦雪遥,秦雪遥点头过去,不过过去之前又拉上了沈清宵,“你也来帮个忙。” 沈清宵不动声色侧身避开,秦雪遥没好气催促:“快点。” 正事要紧,沈清宵自然还是要过去帮忙的,于是嘱咐了江何小心后便跟上,有沈清宵出手,宋云也不必担忧,自觉与江何退开到一边。 纪若知道如何解除梦境,但梦境的源头还是蛊毒与阵法,且是他的弱项,他只能将自己懂的告知秦雪遥,而商量过后,秦雪遥按照纪若所言破解梦境关键,沈清宵则劈开阵法。 如纪若所言要出梦境不难,人多的话还容易搞得分工不匀,于是江何静候在一边,看秦雪遥运起灵力,老槐树根下很快显出一个阵法,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江何不知道。 只见秦雪遥出手后,那阵法之上盘旋的一线血红的东西在阵中挪动几下,渐渐的,化作飞灰。 就在这时,纪若急道:“动手吧。” 沈清宵应声拔剑,秦雪遥自觉往后退去,作为名剑榜第一的青雀剑,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一剑斩下,惊天的剑气铺天盖地而来,飓风不知从何处起,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而后随着阵法的龟裂,脚下地面也崩塌裂开。 地面上猝然裂开许多裂缝,快速扩大,底下一片幽暗,看不清是什么,纪若却勾起唇角,朝几人摆手。 “那回头见了。” 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几人便见他一跃下了地面,而在这会儿,地面停止裂开,地动也渐渐平稳下来,底下的缝隙似乎开始闭合,几人便明白了纪若的意思,下面便是现实。 宋云快步过来护住秦雪遥,神色凝重,“师兄小心。” 似是方才耗费心神,秦雪遥脸色有些苍白,点点头随他一块跃下缝隙。 沈清宵有样学样,朝还站在远处的江何伸出手,“过来。” 这种时候江何自然不会想太多,趁着地面还未完全闭合,他快步过去,不料刚到沈清宵面前,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轻轻一拉,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腰间随之一紧。 这种待遇不是第一次了,江何不免想起那一次被江钰追杀,他误入望月楼,被沈清宵救了那一回,好像也是这样,姿势一点都没变…… “你……” 不等江何说出松手二字,沈清宵便揽着他跃下即将闭合的深渊,朝着那诡谲的,望不穿尽头的黑雾坠落。 眼前乍一昏黑,待再睁开眼时,江何看到的是原先客栈客房里的床帐,他无端松了口气,手动了动,居然还在被子里,而后偏头一看。 这里还是那间客房,沈清宵正好盘膝坐在对面的小榻上,此时正巧睁开眼睛同他对视,凤眸极好看。 江何回了神,掀开被子下床,床尾处一团黑白相间的小东西便窜入他怀里,一看就是系统,他不禁感叹道:“原来真是做了一场梦。” 沈清宵起身,“去看看他们如何了。” 江何点头,穿好鞋子准备出去,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什么,倏然一惊,指向微微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 “雾气退了!” 沈清宵闻言也是讶然,于江何之前走到窗台前,如他所言,窗户一推开,望见的便是外头白茫茫的,却已经足以看清一切的淡淡雾气。 江何抱着系统跑过来,并肩站在沈清宵身边,“怎么回事?” 沈清宵摇头,“去看看秦雪遥。” “好。”江何应道。 秦雪遥和宋云就在隔壁,其实他们还先醒过来一会儿,等二人出门时,秦雪遥和宋云也正到了他们门前。 “你看到了什么?”秦雪遥一碰上面便问江何。 江何纳闷,“你不是应该先问一句,‘你是不是在梦境里醒来的吗’这样的话确认一下我们的经历吗?”万一只是他们做了一场梦而已呢? 秦雪遥翻白眼,“雾气退了。” 沈清宵拧眉,“的确。” 宋云提出困惑,“按理来说,我们在梦境里被困了两天,红莲镇上应当也是过了两天,这短短两天里,我们刚清醒过来,雾气就退了?” “或是白玉玲珑开花的时候到了。”江何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纪若说过,雾气的存在是让毒气变得有色有形,警示世人,而这时雾气开始退了,也就说明,白玉玲珑的毒气也快散尽了,当到了开花的时候。 若是如此,江何眼前一亮,给沈清宵使了个眼色。 “白玉玲珑?”秦雪遥认真想了想,也觉得不无道理,“说起来,昨夜子时爆发的毒香格外浓郁,而按理来说白玉玲珑散发的毒素是没有味道的,恐怕昨夜是最后一次散尽毒气,白玉玲珑将开花,花香便溢出来了。” 他是神医,这里唯一的医修,也是正道最好的医修,他说的话在场几人自然会信服,只不过江何有些疑问,“你也想要白玉玲珑吗?” 秦雪遥听出端倪,“你也想要?” 江何看看沈清宵,见他没有让自己闭嘴的意思,便坦然承认,“对啊,先前一直在找,只不过这会凑巧碰上了,也是缘分,自然不能错过了。” 秦雪遥神色纳闷,问沈清宵道:“你要白玉玲珑?” 沈清宵冷幽幽望着他,缓缓点下头。 秦雪遥脸上纠结片刻,“这次进红莲镇也查清了毒雾的根源,自然了,碰上了白玉玲珑我也想要。” 闻言江何立马退后拉开阵线,“那就各凭本事,如何?” 秦雪遥嗤道:“不如何,你倒是跟沈清宵挺搭的。” “怎么说?”江何好奇。 秦雪遥哼道:“无耻,也不知道客气一点……”说着他越过二人下楼,步伐匆匆,还喊上了宋云,“快走!我要在他们之前找到白玉玲珑。” 江何愣了愣,“就这点时间,他也要争取抢先一步?” 沈清宵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蠢。” 江何抽抽嘴角,沈宫主对秦雪遥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白玉玲珑他当然是要的,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两个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也着急起来,将系统放进腰间挂着的宠物袋后一把抓起沈清宵手臂,沈清宵便被他拽着下楼。 “我忘了还有纪若!不怕秦雪遥就怕纪若先拿到白玉玲珑!” 见他这么着急,沈清宵配合跟上,望着他的眸光微微闪烁,“这么认真帮我找白玉玲珑?倒是难得。” 江何回头白他一眼,“反正找到之后你必须给我酬劳。” 沈清宵握着剑柄皱眉,“堂堂锁阳仙城城主,也这般贪财?” “以前是锁阳仙城城主,现在不是了。”下了楼,江何利索松开他的手,理直气壮道:“现在我穷死了,得赚钱养活自己。” “那你大可来无霜宫,我养你。”沈清宵不假思索道。 江何真被吓到了,他只是开个玩笑,沈清宵居然跟他说出‘我养你’这种话,若非是这时见到沈清宵眼底含着笑意,他便要当真了,他无奈道:“别开玩笑了,先去找白玉玲珑吧。” 沈清宵眸中一黯,“好。” 秦雪遥本该先走一步的,可江何没想到出了客栈大门后他和宋云居然还在,而且宋云的剑出了鞘,秦雪遥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焦急。 “怎么回事?”江何上前问。 秦雪遥这回倒不跟他计较什么了,直言道:“方才看见客栈外头有一个人在偷看我们,一下就不见了,我和他去追了下,但没追上。” 宋云这时才缓缓归剑入鞘,“不知是何人,鬼鬼祟祟,身法极快,对了,我追上去时捡到了这个。” 说着,宋云摊开手心,上面握着一颗小小的绯红灵珠。 沈清宵眉头一皱,“玄阴教的东西。” “纪若?”江何和秦雪遥异口同声。 的确,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有玄阴教的东西,他们必然会先想到不久前才见过的玄阴教左使纪若。 但秦雪遥又肯定摇头,“不是他。” “那便是来找纪若的人。”宋云捏住手里的灵珠。 “总之大家都小心些。”这时天色还早,江何抬头望了望,雾气似乎退得极快,不过转眼已退尽了。时隔三月,日光终于再度照进这个小镇,江何道:“白玉玲珑想必在纪若那位姑姑身边,你们若无事,我们便告辞了。” “要去找白玉玲珑?”秦雪遥问。 江何点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秦雪遥道:“我也要去。”他想了下,指了指长街两头,“这样,你们走那边,我走那边,谁都不耽误谁,谁抢到就是谁的,怎么样?” 江何失笑,这人怎么这么犟? 同样,不等他和沈清宵答应,秦雪遥就拖着宋云要走,宋云只好同二人告辞,随他一块去了西街。 秦雪遥都安排好了,江何指了指东街,“我们要走这边吗?” 沈清宵点头,仿佛不论去哪边,他都能表现的不甚在意。 江何往东街走去,不料才刚转身,手臂忽地被人握住,一把带入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淡淡冷香也只有沈清宵了,江何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余光便见一柄飞刀自肩侧划过! 若是晚了一步,那飞刀恐怕就要指向他的心口了。 沈清宵揽着人迅速退出几步外,那裹着灵力的飞刀反应灵敏,很快追了上来,还不止一柄,倏然变幻成多柄雪亮飞刀,如剑雨便刺来。 沈清宵索性将人抱在怀里,足尖一跃,便上了屋檐,那飞刀再来时,他总算抽出长剑,一一劈开。 飞刀颇有些难缠,应是背后之人不弱,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个人,沈清宵斩落最后一柄飞刀时,眸光一寒,挥出剑气斩向不远处的巷子。 果然,剑气还未落到巷子口,一道灵力爆发,将剑气挡下,那暗处之人自然而然也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这一番动静也不过几息之间,很快归于平静。 江何配合着沈清宵没敢乱动,怕影响他出手,在看到巷子口里走出来的那个发尾染了一抹绿的人时,他听见沈清宵脱口而出,“闻羽?” “谁?”江何下意识问。 暗处那身量看似有些羸弱的年轻男人也走了出来,将几柄飞刀收回在手,抬头时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容颜,一身清雅青衫,只是神色阴寒。 “沈宫主,久仰。” 沈清宵冷眼以对,“本座可不知何时得罪过玄阴教。” 江何有些着急,不要光顾着聊天啊,快点告诉他这个人是谁吧? 底下那个从身材看来颇为瘦弱的男人在这时朝沈清宵随意一拱手,冰寒笑意不达眼底,“沈宫主,我不想得罪您,只是想要您怀里的人。” 江何更惊讶了,他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吧?他猛一回头,差点忘了自己还被抱着,一侧脸险些撞到沈清宵下巴,他往后缩了缩脖子。 “到底是什么人?” 沈清宵还是没回答他,按在他后腰的手还拍了下。 “不要乱动。” “……”江何呼吸一滞,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屋檐下那人被沈清宵忽视,显然也很不高兴,不过应当没到必要不会跟沈清宵为敌,于是他主动开口。 “在下玄阴教闻羽,右使曾诚邀江城主到玄阴教,却屡次找不到人,不想江城主今日竟在此处,既然都碰上面了,那你便随我走一趟,如何?” “……不如何。”江何不客气道。他不就杀了一个江钰吗?那个什么玄阴教的右使至于一直追着他不放吗?莫非还是为了晗元神剑? 闻羽被拒绝后,消磨了最后一点耐心,“那我只能失礼了。” 沈清宵冷冷瞥了闻羽一眼,江何还以为他有话要说,岂料下一刻他身上一轻,沈清宵居然抱着他就跑! 江何趴在沈清宵臂膀回头望了一眼,闻羽显然也很生气,飞身追了上来,沈清宵却也不回头,抱着他只管走,江何哭笑不得扯了扯他的衣襟。 “放我下来吧,我能解决他的。” 沈清宵垂眸望他,眉间似忧心忡忡,“我们身中白玉玲珑的毒气未解,你为我疗伤灵力还未恢复,闻羽又是出了名的难缠,手段狠辣不惜代价,你最好不要跟他对上。” 之前吸入毒雾和耗费灵力的确有些妨碍江何的敏锐,但不至于影响他的实力,只是听沈清宵这么说,江何便知道这个挑染了一撮绿毛的家伙不好对付。他不再要求沈清宵松开他,只是必须要问:“可是看样子是甩不掉他的呀。” 这时沈清宵才回头望了一眼。 果然,闻羽紧跟在他们身后不远,身形如鬼魅般,看去不比他慢,相信不过多时就能追上来。 可沈清宵思索了下,只是将人细瘦的腰肢搂得更紧,叫江何抱住他脖颈,嘱咐道:“此地多有不便,先找个空阔的地方再出手,抱紧了。” “嗯。” 江何一心配合,他不像沈清宵,不了解这个叫闻羽的人,自然就得听沈清宵的,老老实实抱住他。 ※※※※※※※※※※※※※※※※※※※※ =3= 第77章 红莲镇不大, 也不小, 要找一片空旷的地方,至少要到城郊。 江何一时不大明白沈清宵为什么一定要找辽阔的地方再动手, 以为他是在这镇上施展不开手脚,便也随他去了,甚至还在想, 沈清宵或是不想破坏公物, 其实很有公德心啊…… 当然,这是太闲了才会有的想法。 将到城角时,房屋已变得稀疏。 江何探出头往后看了眼, 眸子骤然一紧, 闻羽一路紧追, 距离被越拉越近,同时召出飞刀袭来。 “小心!” 江何刚出口, 飞刀便急速到了身后, 沈清宵却也反应迅速,侧身避开这一柄飞刀, 可身后几柄裹着飞刀很快幻化成无数柄,张开一张锋利冰冷的天网, 迅速将二人包围,沈清宵回身挥下长剑,飞刀阵轰然四分五裂。 暂时安全下来, 江何暗松口气, 沈清宵将他放到一处屋顶上, 嘱咐道:“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 这应该是要开打了,江何乖乖点头。 果然,沈清宵很快就如他所料提剑迎上正追上来的闻羽,他便站在屋檐一角安安静静围观。 要不是不适合,江何还想把系统抽到的薯片拿出来边吃边看。 就这么看也挺放心的,他相信沈清宵出剑便是稳赢。 闻羽实力比起沈清宵要弱太多,不过闻羽也的确如传闻中说的那样难缠,一来胜在速度极快,身法诡谲玄妙,根本让人捉摸不透,二来,他的确奸诈狡猾,如一味入了水儿的鱼儿,滑溜得很,沈清宵一时是拿不下的。 江何等了段时间,默默算了会儿,日头缓缓爬上中天,荒废的小镇上雾气全数褪去,被热烈日光洗涤一清,空气中潮湿的气息渐渐被熏干。 也并非过了太久,沈清宵与闻羽相斗之处尘嚣四起,确实损坏了一些房屋,不过多时,一道淡青身影如陨星坠落,被打落小巷中,撞得爬满青苔的陈旧老墙都裂开道道蛛网,覆盖此方天地的冷厉剑气倏然不见。 沈清宵收剑,飞身回到屋檐上,落到江何身边,见他手举到眼睛上遮阳,不禁问:“等久了?” 江何摇头,“也不是很久。”他看向破巷子里的闻羽,相比起只是发梢有些凌乱的沈清宵,闻羽可要狼狈太多,刚扶着墙勉强站起来。 沈清宵也看了过去,冷声道:“他,本座护了,回去禀报你主子,若再来犯,本座也不会再客气了。” 闻羽擦了把嘴角的血,“沈宫主不是在开玩笑?” 沈清宵无意再理会他,转身拉上江何手腕,“走。” 江何有些意外,心想无霜宫跟玄阴教同是魔道举足轻重的两大宗门,但无霜宫到底不比玄阴教势大,沈清宵之前便是因为不愿得罪玄阴教才没有直接问江钰要赤焰花,现在也应该不会为了护他而与玄阴教反目的吧? 见二人要走,底下巷子里的闻羽便急了,扬声道:“沈宫主当真要带走他?他可是主上要的人,沈宫主难道想与我玄阴教为敌吗?” 沈清宵不为所动,甚至手伸向江何肩膀,有意想怎么过来的就怎么回去,江何心神倒是放到了闻羽的话上。 闻羽又气又急,“沈宫主可要慎重!” 沈清宵视若未闻,揽住江何肩膀,江何提醒他:“你听他说的话。” 沈清宵将闻羽的话当耳旁风,“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到底还是白玉玲珑更重要,江何想,这是沈清宵救命的药,沈清宵会护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便安了心。 闻羽脚步蹒跚跑出来,“沈宫主,你当真要带他走?” 自然,他说的每一句话,沈清宵都当做听不见,趁着江何无异议,带上人就要御剑离去。 被视作无物,闻羽咬牙道:“那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他又掐决召出飞刀,阴寒之气倏地在巷子口蔓延开来,飞刀分化成上百柄悬浮在空中,待他轻斥一声‘去’,飞刀再布下阵型,阴煞气息比方才更重些,速度也更快,不过转瞬,漫天雪亮刀尖已覆盖穹顶,如一场冰冷尖利的雨,直直往下坠落。 沈清宵见状只好先推开江何,长剑再出窍,寒光交错,快得只余下残影,一剑击碎所有灵力所化的飞刀,本以为已是安全,却不料剑锋刚落那一瞬,还余下一柄飞刀直直自他眼前擦过,那一刻他似乎也惊得睁大眼睛。 这把飞刀应当才是真正的实体,还是件极好的法器,方才阵中虚虚实实,但闻羽要动的人始终只有江何,所以这飞刀也是对着他刺来的。 江何完全没料到还有沈清宵拦不住的利器,还没反应过来。 眼看刀尖直指江何眉心,沈清宵猛地一把将江何推开,而江何原本站着的位置便已经是屋檐一角,这一推开他便猝不及防掉了下去,沈清宵却顾不得这么多,所幸江何避开了飞刀,他眸中一沉,握起长剑挥出一道剑气,直接将那把飞刀震开几道裂缝。 与此同时,巷子口的闻羽猝然吐出一大口血,脸色煞白。 沈清宵哪管闻羽吐不吐血,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跃下房顶,这是一处看去还算富裕的小院子,这时江何正扶着假山站起来,似乎颇为狼狈。 沈清宵一怔,“怎么了?” “摔到假山上了,好像伤了腿。”江何哭笑不得,还好意思说?推开他之前好歹给个提示行不行,他真的没有防备,刚才是真的摔了下来! 沈清宵看向他膝盖处,虽有外袍遮掩,可右腿膝盖位置的衣料确实被摔破了,还有一抹血迹,他赶紧扶住江何,“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何苦着脸看他,“我以为你会拉我一把的。”谁知道失算了。 沈清宵挑眉,“哪来的自信?” 江何心道这时候还说这些? 不过沈清宵似乎没什么耐心看他慢吞吞走出,于是俯身抄起他双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江何下意识抱住他臂膀,“怎么了?” 沈清宵将他轻轻放到屋檐下阴凉的石阶上坐着,手上裹着灵力轻轻碰了碰他的右膝盖,“疼不疼?” 江何摇头,他本来就不疼,只是屏蔽了痛觉还是会感觉到酸软无力,而且血还在流,他就有些不适。 沈清宵用灵力帮他止了血,“应该没摔伤到筋骨,不过擦伤了皮肉,等会儿我帮你疗伤,先等着。” 说着他抄起搁在边上的青雀剑起身,江何抬头望他,“你去哪儿?” 沈清宵面色冷冷,“出去看看。” 江何只能看着他飞身出了庭院,随后院外响起了打斗声,还有惨叫,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沈清宵去哪儿。 没过多久,沈清宵踹开院门走了进来,身上剑气还未全散去。 江何好奇道:“你去杀了闻羽?” 沈清宵没说话,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先回去吧,找秦雪遥看看。” 江何觉得小伤而已,沈清宵有些大惊小怪了,“不用,我没事……” 话未说完,沈清宵又将他抱了起来,江何也是没办法,拍拍他肩膀,“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沈清宵拧眉沉思片刻,真的把他放了下来,不过又转身背对着他弯下腰,道:“上来,不抱就背着。” 又是二选一,见他神色认真,江何也不好忤逆他,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叹气道:“好吧。” 直到江何老老实实趴到他背上,沈清宵才稍微满意一些,因为伤在膝盖,他不敢随便触碰,其实抱着会更好,但江何不答应,他只能退而求次,用灵力护住伤处,手还特意往大腿上一些位置带,稳稳背起人来准备回去。 江何还是有些不适应,该说沈清宵太体贴了,还是他太客气了,沈清宵对待一个盟友能有这般的关心和保护,真是一个非常值得结交的朋友了。 沈清宵背着江何出了院子,江何起初不敢乱动,说服自己适应后也渐渐放松下来,直到在巷子口看到远处躺着一动不动的一个青衣人。 江何一惊,“……死了吗?” 沈清宵神色自若,“没有,留着回去报信。” 江何点头,又忍不住笑,“真要帮我?万一玄阴教找你麻烦呢?” 沈清宵偏头道:“那你大可一直留在无霜宫,这便不会有人敢来找你麻烦,玄阴教也不敢。” 身为无霜宫宫主,沈清宵还真有底气说这话。 江何闻言乐了,趴在他肩头上笑,“之前沈凉说你有意挖我去无霜宫当你属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八九不离十了,沈宫主可真是个求贤若渴且相当尽责的好主上。” “你……” 沈清宵脚步一顿,神情复杂。 江何等了会儿没等到后话,遂问他:“怎么了?” 沈清宵咬牙忍了忍,而后沉声应道:“无事。” “……哦。” 听得出来沈清宵一下就情绪低落了,江何不太懂他的心情,也不想惹他生气,老实闭嘴不再说话。 出了小巷,在街上走了一段时间,由于小镇上根本无人,路上太过安静,安静得江何快睡过去了,他又忍不住开了口,“秦雪遥他们不是往东街去了吗?现在回去能找到他们吗?” 沈清宵应道:“找不到东西,他们便会回来。” “你怎么肯定他们找不到?”江何不解。 沈清宵道:“别忘了,纪若才是先发现白玉玲珑的人。” 说起这个,江何也觉得很可疑,“可是我们醒来后就没再见到纪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哎,对了!”江何突然发现了一个疑点,看着沈清宵一脸茫然,“你昨夜不是才病发?这次病发,你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闻言沈清宵步伐顿了顿,脸上也略过一丝僵硬,但很快,他也跟着江何一起露出困惑的神情来,反问道:“对啊,为何这次与以往不同?” 江何认真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我的灵力的问题?” 沈清宵沉默须臾,“这倒是好事,往后恐怕还需要你帮忙。”想着他补上一句,“你修炼的功法确实不错。” 如此一来江河就不说话了,他修炼之法跟原主不同,还是少说话为上策,只是很快他又开了口,还颇有些惊讶,“等等,你看那边!” 沈清宵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顺着江何指向的方向望去—— 远处南边的街道上似乎有人,还是他们认识的人。 “秦雪遥和宋长老,他们怎么在这?”江何仔细看了看,他们二人正在那个位置转来转去,看秦雪遥的样子还挺急躁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思索了下,眸中一亮,拍拍沈清宵肩膀,“快,我们也过去看看热闹!” 沈清宵本是挺认真的,听到他这明显兴奋的语气,不禁摇头失笑。 江何继续扯他衣服,催促道:“快去,秦雪遥他们好像被人困住了,晚了他就要出来了!” “好。” 沈清宵无奈应下,如他所愿,背着他过去看热闹。 ※※※※※※※※※※※※※※※※※※※※ 不好意思更新又晚了_(:зゝ∠)_ 捉虫 第78章 还没走到秦雪遥二人面前, 江何就先笑了, 趴在沈清宵肩上幸灾乐祸,“秦雪遥真的被困住了,哈哈哈看来他们也没找到白玉玲珑!” 沈清宵沉默, 他也看出来了。 秦雪遥和宋云在的那个位置其实是比较隐蔽的, 在一个小巷子口里, 若非是碰巧看到了, 他们也不知道二人会在这里,而且还被一道灵力屏障困住了,似乎二人都出不来了。 此时秦雪遥二人也见到了他们二人,秦雪遥跑到屏障前,趴在宛如玻璃般的灵力屏障上扬声呼救,“姓江的, 沈清宵,快过来救我!” “一点诚意都没有。”江何笑了笑, 跟沈清宵说:“不如我们还是走吧?” “好啊。”沈清宵毫不犹豫, 背着他转身就要走,江何忙扯他衣服,“逗你的!别走啊, 还是过去看看吧!” 沈清宵显然开始犹豫,站着不动。 远处秦雪遥见状气得跳脚, “沈清宵, 你居然想走?!” 看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这被困了多久, 江何是觉得好笑,至少撞见了还是会顺路过去看看的,便哄沈清宵道:“还是去看看吧。” 哄得没有半点诚意。不过沈清宵到底还是过去了。 到了巷子口前,秦雪遥跟宋云正在里头说着话,一脸怒容,宋云则是满脸无奈,俨然方才被骂过一顿了。 直到二人到了跟前,秦雪遥隔着一道屏障怒瞪二人,“现在才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刚才想走!” 江何还没说话,沈清宵先道:“我们现在也可以走。” 江何闻言乐得呲牙笑了,其实沈清宵跟秦雪遥关系一点也不好吧,他老是那样欺负秦雪遥。 不过秦雪遥这暴脾气也的确欠教训,宋云无力劝道:“师兄莫急。” 秦雪遥似被噎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二位来了。”宋云看着沈清宵二人,苦笑道:“一时不慎中了圈套,让沈宫主和江城主见笑了。” 江何倒是听得好奇了,“宋长老怎会被困在此地?” “还不是纪若那混蛋!”说起这个秦雪遥就一肚子火,“我就说玄阴教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绝对不能信他,结果还是被他骗了,混蛋!” 可是秦雪遥又说不出重点,江何茫然看着二人,沈清宵也有些不满,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秦雪遥哼了一声,傲娇不回话。 沈清宵点头,转身就走,“好,再会。” “喂!”秦雪遥急了,脸几乎贴到屏障上,不可思议道:“好歹这么多年的老相识了,你真要见死不救吗?” 沈清宵反驳:“你不是没死吗?” 江何靠在他肩上附和点头。 这种时候这么有默契?秦雪遥愤愤握拳,“那也先救我出去啊!” 江何好心劝道:“那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被困进去的吧?” 秦雪遥满脸耻辱,一脸纠结。 宋云摇头叹气,上前解释道:“是纪若,今早我们离开客栈后不久就碰上了他,他约我们同行寻找白玉玲珑,还答应事成之后分毫不取,我当时并不相信他,他便动手将我们引到这巷子里,随后设下屏障困住我们。” 以宋云之力,居然出不来了吗? 江何打量着这个屏障,一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宋云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苦笑着伸出手。 “是这颗珠子。”宋云手心上的珠子正是他今早捡到的那颗绯红色的灵珠,当时沈清宵说这是玄阴教的东西,不过此时珠子已经没了灵气。“若我没猜错,早上在客栈外监视我们的人应该还是纪若,他故意将此珠落下,就是想让我们捡到,到了适当时便利用这颗珠子暗藏的阵法将我们困住。” 宋云的话还是很靠谱的,江何盯着他手心的珠子看,似乎是因为少了暗藏的阵法,珠子已经消失了任何效用,如今只是一颗普通的红宝石珠子。 沈清宵道:“不只是纪若,还有闻羽。” “闻羽?”宋云皱了皱眉,“他也来了。” 秦雪遥面露茫然,摸摸下巴,“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 “是玄阴教右最得力的手下。”宋云解释,看了看江何,问沈清宵:“你们见过他了?江城主受伤了。” 江何点头承认,心道宋云的观察力真的是很敏锐。 沈清宵也道:“是,不过他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江何深以为然,都打成那样了,现在怎么还爬得起来? 宋云想了想,“看来这红莲镇似乎有着什么玄阴教想要的东西。” 玄阴教出动了左使和右使最得力的手下来到这何偏僻的红莲镇,说他们没有目的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家也猜不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沈清宵忽然走向对面的小茶棚,秦雪遥看得一急,“你真的要走?沈清宵,好歹我帮你治过病吧?就算没治好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清宵没有理他,江何也是茫然,直到到了那小茶棚下,沈清宵将他轻轻放下来,让他坐在板凳上。 “坐在这等会儿。” 江何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好。 沈清宵召出长剑,重又回到屏障前,秦雪遥大松口气,险些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宋云静静看着,似乎有话要说。 沈清宵便道:“你手上的珠子应该是玄阴教改良的缚灵珠,虽然被困进去后灵力被压制,八成无法从内突破阵法,但此阵缺点不少,一来它是消耗品,二来它只有三天时限,三来,这种阵法其实很脆弱,从外一击便破。” 宋云恍悟,见沈清宵已然拔剑,拱手道:“有劳沈宫主了。” “往后退。”沈清宵举剑指向屏障,特意指了指秦雪遥,“想出来,就得给江何疗伤,如何?” 秦雪遥愣了,“有条件的?” “不然?”沈清宵理所当然,“要你没用,那我为何救你?” 秦雪遥心情格外复杂。 这时江何在街道对面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听不到他们说话,又怕沈清宵无法破解这道屏障,便喊了一嗓子,“好了没有?能破阵吗?” 沈清宵回头望他,见他站了起来当即皱眉,斥道:“坐回去!” 江何抽抽嘴角,这也要管?但沈清宵一直瞪着他,他只好听话坐回去,一脸乖巧坐在板凳上等待。 沈清宵才满意些许,接着问秦雪遥,“你怎么看?” “好,我替他答应了。”这时宋云也忍不住笑了,索性拖着秦雪遥进巷子里,大概退了三丈的距离,便不再往后退,或许已经退不了了。 秦雪遥忍不住翻白眼,不过有宋云答应,沈清宵已经不需要他的答案了,江何还在对面等着,他不想让人等太久,便要速战速决。 一剑挥下,沈清宵没用几成灵力,那道看似坚固的屏障竟开始摇摇欲坠,不过多时,阵法砰的一声分崩离析,对宋云二人的压制也完全消失。 宋云和秦雪遥都大松口气,沈清宵收回剑,二人已经快步走过来。 宋云再次拱手道谢,“多谢沈宫主。” “不必。”沈清宵斜了眼已经乐飘了的秦雪遥,“跟我过来。” 霎时秦雪遥脸上笑容凝结成冰,沈清宵也不等他,转身就回去找江何,秦雪遥哼哼两声,没等宋云劝上两句,便老实跟上,看起来应该是答应了帮江何疗伤,只是表面不太情愿而已,宋云也省了劝说的功夫,放下心来。 “又流血了。”沈清宵刚回来,就盯着江何膝盖上刚被血色洇湿的衣料看。江何嘴角抽搐,“没事,我不疼。” 沈清宵皱眉看他,也不管他说什么,调头喊来秦雪遥,“过来看看。” “哼。”秦雪遥不情不愿过来,只看了一眼江何右膝盖上的血迹,便断定道:“没血流成河,还能救。” “我知道。”江何道:“只要还有气,就还没死。” 话音落下,沈清宵敲了下江何脑袋,“乱讲。” 江何抱头,无语凝噎地看着沈清宵,他只是开个玩笑反驳一下秦雪遥的话而已,不用这么认真的呀! 可惜沈清宵并未能理解到他的脑电波,只催促秦雪遥道:“疗伤。” 秦雪遥抬头看看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小茶棚,“就在这里?” 沈清宵斩钉截铁,“就这里。” “……” 秦雪遥想说你就不怕治着治着这个小茶棚忽然塌了把大家都埋进去吗?不过想想沈清宵的性子……他抿了抿唇,罢了,什么都不说了。 江何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权,他也想不出来什么理由不疗伤,索性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看一脸悲愤的秦雪遥帮他检查伤口,而后上药疗伤。 疗伤过程中,江何问起了纪若的去向。 秦雪遥一听就怒了,给他包扎的力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重了许多,“谁知道那个骗子去了哪里,下次我再见到他,一定要杀了他泄愤!” 你这暴脾气……江何无言以对。 在一旁紧盯着的沈清宵却眉头紧锁,冷声道:“轻点。” 秦雪遥手下一顿,抬头看着他顶嘴道:“那你来啊。” 沈清宵不消多说,只拔剑,秦雪遥见状立马低下头,哼唧几声,小声嘀咕道:“我来就我来。” 于是下面包扎的动作便轻了许多。 宋云只看戏,并不过分护着秦雪遥,但对于纪若的去向,他却有个猜测,“大概是往东大街去了。我猜,是我们正巧走到了纪若去的那条路,才碰上了他,也或许,是我们走的路是他要去的路,所以他才把我们引开。” 这也不无道理,沈清宵点头不语。 迅速包扎完后,秦雪遥长出口气,赶紧站起来离江何远远的,还是一脸嫌弃,“没伤到骨头,就是蹭伤了点皮肉,上了药止血就行,还有就是轻微扭到了脚筋,顶多养几天就好了。” 江何点头,他就说了伤不重。 沈清宵却不信,手按在剑柄上,“再说一遍,重不重?” 秦雪遥敢以他的医德发誓,瞪眼道:“就小伤而已!” 沈清宵还是不满意,幽幽盯着他看。 秦雪遥起初茫然,后来顿悟,而后皱眉,面上嫌弃至极,纠结半晌后,对着沈清宵咬牙切齿。 “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要养一段时间,而且最近最好不要走动,好好养伤才是关键,这么说对吗?” 江何听懵了,为什么他一个医修还得问沈清宵这么说对不对?而且他的伤其实并没有这么严重啊。 不过反正沈清宵是点头了,“那好,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江何抬头望着他。 沈清宵道:“客栈。” “不找纪若了吗?”秦雪遥觉得自己听岔了,“还有白玉玲珑!” 是了,还有白玉玲珑。江何建议:“不如我们先去找纪若,如何?” “不。”沈清宵断然拒绝,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先回客栈。” 江何也坚持摇头,这时气氛似乎不太好,宋云适时站出来赞同沈清宵的想法,“沈宫主说的对,此时情况不明,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不找纪若了?”秦雪遥不能理解,江何头一次跟他意见相同,忙不迭点头,这种时候还是赶紧去找白玉玲珑比较好,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可还记得纪若的话?若红莲镇上真的有他姑姑的存在,还在守护着白玉玲珑,那如他所言,他姑姑不愿见他,连他也是奈何不了的。”宋云说得头头是道,“何况有这样一位前辈在,让他先去试探一番也无妨。” 江何听懂了,宋云果真心思缜密。 连素来急躁的秦雪遥也沉默下来,默认了宋云的说话。 沈清宵再次发话,“先回去吧。” 宋云应好,秦雪遥犹豫了下,也点了头。只是江何还在考虑。 沈清宵忽然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已是命令的语气,“上来,回去了。” 江何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宋云似乎偷偷笑了一下,背过身去先一步出了小茶棚,秦雪遥则是非常看不惯,哼哼唧唧也走了,沈清宵还维持着动作,顺便回眸催促他。 江何默默叹气,大势所趋,他只好又爬上沈清宵后背。 回去的路上十分安全,几人步行回去,都对红莲镇不大熟悉,回去时已是晌午,午后闷热,在沈清宵肩上安逸久了,江何已经哈欠连天了。 进了客栈,沈清宵要背他上楼,江何赶紧拍拍他肩膀让他停下,“不用,我就在楼下坐一会儿。” 主要是这么一点小伤就被当做重伤员,被人体贴呵护,江何实在是习惯不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觉得沈清宵未免管得太多了,像个管家婆。 沈清宵倒也答应了,将他放到板凳上。终于自由后江何长松口气,感到身心舒适,只是有些热,没了沈清宵这个凉凉的抱枕也不太习惯。 “真是娇贵!”秦雪遥小声嘀咕。 ※※※※※※※※※※※※※※※※※※※※ 二更,么么哒(づ ̄ 3 ̄)づ 捉虫! 第79章 其实江何也怀疑过纪若说的全是假话, 他不明白宋云为何会认为纪若的话存在真实性,不过不会怀疑宋云没安好心,于是偷偷问过沈清宵。 从沈清宵口中得出,原来宋云和纪若也算是老相识了,对于纪若只会炼毒不会练蛊, 不光是他,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他便是因此被称为纪家之耻, 因为纪家世代修炼蛊毒一道,却出现了他这个根本无法控制蛊虫的体质, 因此他被家族埋没, 前任家主纪灵,也便是他姑姑也是名声响亮,真实存在的, 当时便是她将纪若送往玄阴教,故而纪若既无法控制息香凝玉蛊, 息香凝玉蛊的存在也证明纪灵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宋云不会无故撒谎, 秦雪遥也证明了息香凝玉蛊并非现在的纪家人能养出来的九转灵蛊。 沈清宵这么跟他说的,江何也就安心了, 听他的话上楼歇息。 天幕渐渐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客栈燃起了昏黄烛火。 纵然雾气已经散去,一时半会儿, 红莲镇也无法恢复到以往百姓安居乐业的状态, 这里的百姓能活着的都走了, 不能走的都死了, 要重建或许需要不短的时间,至少不是现在,故而镇上依旧一片死寂,整个黑暗里,出了客栈那一点微弱的光芒,还有在红莲镇的一个角落里,也点着一盏琉璃灯笼。 蓝幽幽的灯光在草地里是唯一一点光明,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花海里唯一一株大树下。 夜里看不清四周环境,但风一吹来,就能听到扑簌簌的声响,这是一丛又一丛枯黄野草被夜风缭乱的声音。 纪若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株大树下,不过他没找到人,只看到了那一盏琉璃灯,还看到了树根下一株格外古怪的花,眸中骤然一紧。 那花实则是长在树根上的,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因为树木早已干枯,只剩下张牙舞爪却光秃秃的枝干,树根甚至是干红色的,走近一看,便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惊悚,索性纪若见多识广,很快忽略不计,只看向那一株花。 这花或许与树同根,却是脱俗出尘的玉白色,从半透明的根茎蜿蜒而上二尺,是一个碗口大的花骨朵。 此时花还未开,但通体玉白环绕灵气,光是空气中飘着的淡淡暗香便透着十分诱人的气息。 纪若忍不住往前靠近了一步,但很快,他忍住被灵药勾起的欲望,踏出的脚步收回,他缓缓转身,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与他一样,这人身着红衣,却是个女子,鹤发童颜的美貌女子,幽黑的眸中却是死一般的冷漠。 见到此人纪若心下一惊,却还是笑着开口,“姑姑。” 江何睡了个午觉起来天都黑了,睁眼看到的便是桌面上燃到半截的蜡烛,还有坐在床沿的沈清宵,仿佛一直在盯着他,他一下清醒过来。 “……天黑了。” 沈清宵顺手扶他一把,神色和举动都格外自然,也坦然至极,江何心下那股忽然涌上的不自在便消减了几分。 “酉时了。”沈清宵问:“还疼吗?” 江何呆了下,才想起来他在说什么,遂摇头道:“不疼了。”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沈清宵制止,“做什么?” “我想下楼看看。”江何道。 沈清宵点头,松开他的手道:“好,我背你下去。” “这不太好意思吧。”江何婉拒。 沈清宵理所当然道:“你的伤是我害的,我应该的。” 江何居然找不到理由拒绝,也是没办法,只好让他背着。 二人下了楼,秦雪遥和宋云果真还在大堂里,甚至开始悠闲品茗。 沈清宵刚将江何放下,江何便迫不及待坐下,眼巴巴看向正在煮茶的宋云,他们大概是闲得无聊,在客栈里找了茶具用起来,水应该也是在后院水井里打的,都是凡物,只是茶香却透着特殊的清香和灵气。 宋云笑着倒了杯茶递过去,“江城主醒了。” 江何接过,道了声谢,“这是什么茶?” 秦雪遥似乎有些不高兴,端着茶碗哼道:“是我调的药茶。” “骗人。”江何已经品了一口,茶是上品灵茶,清香可口,虽然品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也知道这一杯茶已是弥足珍贵,他便赞道:“好茶。” 秦雪遥没好气道:“我有你这么会骗人吗?” 旧事重提,江何迅速转移话题,“红莲镇的毒雾已经散了,宋长老应该也要回寒山宗交差了吧?” 宋云点头,笑道:“是,不过我见江城主似乎想要白玉玲珑?” 江何也坦然点头,看了眼边上坐着的沈清宵,道:“我听闻白玉玲珑可活死人肉白骨,可是极品灵药,刚巧我朋友需要它来救命。” 这一眼暗示足够让人猜到什么,除了宋云一知半解,猜测是沈清宵用来救旁人的命,正在喝茶的秦雪遥突然噗的一下,差点笑喷。 “哈哈哈咳咳……”太激动的后果就是被茶水呛到,秦雪遥边咳边笑,简直丧心病狂,宋云顺手给他拍拍后背,也是茫然,“你笑什么?” 秦雪遥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而后指着江何问:“你朋友?” 江何回想了下,他似乎没说错话。 沈清宵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冰冷,秦雪遥继续顶着他宛如要杀人的眼神笑个不停,直到沈清宵的手指悄然碰到搁在桌上的剑柄上。 秦雪遥的笑声截然而至,清了清喉咙后,似乎忍笑到嘴角抽搐,目光炯炯看着江何,“我说错了,之前觉得你是个大骗子,直到后来我见到了纪若,然后……我终于知道,比你会骗人的人还有很多,比起我你也太蠢了。” 江何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有的没的,只有最后一句话他听出来了嘲笑的意思,于是他道:“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很蠢了。” 秦雪遥笑容一僵,“……你再说一遍试试?”话到最末,已是咬牙切齿。 江何摊手,就不说。 秦雪遥冷哼一声,也别开头,不管沈清宵冷冷的目光,沈清宵也很快移开视线,帮江何续了一杯茶,“今夜无事,过会儿你回楼上继续休息。” 江何端起茶抿了小口,忍不住反抗,“太闲了吧,我们真的不出去找找纪若吗?万一他已经拿到了白玉玲珑,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秦雪遥也忍不住来顶嘴,“可是某些人不让我们出去找白玉玲珑啊。” 煽风点火,江何心道,这里就秦雪遥最厉害了,就是太蠢,一下就听出来某人是谁了,他也暗示性的看了眼沈清宵,“可是不出去找的话,难道纪若会自己回来吗?” “呵。”秦雪遥看着他轻蔑的笑了,“你当他是傻子,还是以为我们跟你一样是傻子?他要是真的自己回来的话,我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江何道:“未免太血腥了吧……” “哒!” 江何话还没说完,客栈大堂紧闭的大门忽然响起声响,像是敲门声,也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客栈大门上。莫说是秦雪遥吓得浑身一抖,江何也是吓了一跳,几人纷纷警惕起来。 “怎么回事?”江何以口型询问几人。 沈清宵和宋云皆是摇头,不过二人都已握住长剑,几人都不说话,客栈里一下安静下来,一时间,连外面长街上的风声都听清了,甚至…… 还有脚步声! 秦雪遥瞪大眼睛,往宋云身边蹭了蹭,用气音道:“有人!” 宋云伸出食指置于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稍安勿躁。 长街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人紧紧盯着隔着一层窗纸的外面,本就看不到什么,因为光在里面,外面是黑暗的,但他们偏偏看到了什么,一个人影,身前不远有幽蓝的光,像是灯笼,她走着走着,到了客栈门前。 江何忽觉背后一凉,而对面的秦雪遥已经贴紧了宋云,宋云哭笑不得,一脸无奈,江何觉得有些好笑,而后偏头一看,沈清宵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期待着什么。 江何心想,莫非沈清宵也在害怕,想跟秦雪遥那样找一个温暖的怀抱,比如……他?这么一想,江何觉得完全可以敞开自己的怀抱。 就在这时,脚步声戛然而止,就在客栈大门前,几人更是心惊,但随之响起的,是一个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而不是预料中的敲门声。 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被扔下,几人静心听着,那个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那个蓝幽幽的灯火越走越远,直到几人都感觉到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刚才门外的的确是个人,几人都不会认错,只是他的实力莫测,故而即便是用神识也探不出来,可他虽然走了,却在门前留下了什么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江何直接提出,“出去看看?” 宋云是最先点头的,沈清宵和秦雪遥也没意见,几人便一块到了大堂大门前,不过江何还是被沈清宵扶着的,自然,比起背着,江何更能接受扶着。 门是宋云打开的,只是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客栈门前的地上那一团红色的物体后,秦雪遥先是倒抽口冷气,然后发出惊呼,“怎么会是他!” 看清楚人后,几人的紧张全数消失。 江何也是错愕片刻,而后笑看秦雪遥,“让我想想刚才是谁说要把头砍下来给我当球踢的?” 秦雪遥表情严肃,指责道:“你太血腥了。” 江何笑道:“自己的话都不认了。” 秦雪遥哼了一声,跟着宋云出去查看地上的人,此人正是纪若,今日困住宋云和秦雪遥后便消失了的纪若,此时正狼狈的在地上躺着。 宋云看过没什么问题才让秦雪遥上前,秦雪遥蹲下探他鼻息,然后一边给他号脉,一边道:“还活着,没中毒没受伤,只是昏过去了。” 这么一说几人难免都觉得古怪。 江何摸着下巴,“他应该是刚才那个人送回来的吧。” 秦雪遥很好奇,“刚才那是什么人?”吓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何自然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又不是未卜先知,事到如今,他只能指着纪若问几人,“那他怎么办?” 秦雪遥很有医德,“搬进去吧,好歹等他醒过来再说。” 江何点头,并且安排上了,“那你搬吧。”说完他跟沈清宵说:“既然没事的话,我们回去吧。” 沈清宵点头,瞥了眼地上狼狈的红衣人,眸中似乎有几分愉悦。 秦雪遥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对沈清宵又没办法,只好忍着气指挥自家师弟宋云,“你,搬进去,然后拿绳子绑起来,对了,要用捆仙索!” 还特指了要用的工具,本就打算亲自动手搬人的宋云失笑,明知故问道:“为何要绑起来?” 秦雪遥冷笑道:“自然是为了报仇泄愤。等他醒来,我要抽他鞭子,用银针扎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也就口头上出出气罢了。”宋云毫不留情点破,抓起纪若手臂将人搀扶起来就进了客栈。 秦雪遥本是生气的,可一看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前,手臂上忽地一凉,赶紧追上去,还嘴硬道:“我自然也会用行动泄愤的!” 宋云笑了一声,如他所愿,将纪若放到了柱子下,然后拿出了捆仙索,在纪若身上比了比。 好歹是个美人,昏睡时简直楚楚可怜,却被如此对待,旁观的江何眼睛微微睁大,“这,是要做什么?” 秦雪遥得意叉腰,冷冷笑道:“等他醒来你就知道了。” 江何从他身上大概知道了小人得志是什么样的,抽抽嘴角不再询问,和沈清宵一块坐在桌边喝茶说话,沈清宵也时不时给他倒茶。 秦雪遥看了看,又酸了一句,“娇惯成什么样了。哼。” 话二人都听到了,只是沈清宵一眼扫去,秦雪遥立马扭开头,当做完全没说过这话,江何听惯他咋咋呼呼胡言乱语,也没有计较,反而有些后悔,早知道秦雪遥这么蠢,其实当时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去偷药吧? 当时骗他一句,他就会自己去拿药了吧?唉,真是失策。 “上楼去吧。”任由宋云二人安置纪若,沈清宵压根不关心,只道:“天色不早了,回房休息去。” 江何皱了皱眉,小声提出,“我才刚起来……”哪有人刚起来喝两口茶就继续回去睡的?江何决定叛逆到底。 沈清宵脸色一沉,不过正要说话,身后正在花式绑人的秦雪遥忽然惊呼一声,引得二人都看了过去。 “唔……” 纪若幽幽转醒,眼睛因为一时无法适应烛光有些刺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再看到的便是秦雪遥得意的笑容,而后呆住。 “醒了,正好,我们刚把你绑起来了。” 宋云闻言忍不住又笑了笑。 原本晕晕乎乎的纪若听到这话一瞬间吓醒,他晃了晃脑袋,感到身上的束缚低头一看,果然,如秦雪遥所言他正被绑在柱子上,而且用的还是捆仙索,他试着挣扎几下,皆是无果,便一脸无辜且茫然地看向秦雪遥。 “秦神医,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秦雪遥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纪若自然不会说出自己骗人的事,目光在宋云和秦雪遥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目光寻到不远处的江何,张口就是喊冤。 “阿容!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你快来救我……唔!” 忽然噤声,纪若也是瞪大眼睛,因为他嘴巴上多了一道金光咒,让他嘴巴被紧紧黏着,根本无法发声,只是几人都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动手,只除了冷静坐在桌边品茶的沈清宵。 江何缓缓搁下茶杯,小心问道:“他……” 还没问完,沈清宵便冷声应道:“吵,不想听到他说话。” 江何一时语塞,真是好任性。 ※※※※※※※※※※※※※※※※※※※※ =3= 第80章 对纪若而言, 被堵住嘴无疑是非常震惊与恼怒的, 那双桃花眸子里很快燃起怒火,死死瞪着沈清宵。 江何实在看不下去了, “还是先放了他吧,他好像有话要说。” 秦雪遥也点了头,就是他也没有把纪若嘴巴封起来, 不知道沈清宵对他哪来的意见, 他们还得问话呢。 沈清宵完全不理会外人的心情,倒是江何开口后,他便一直盯着江何看, 神色凝重, 看得江何心底发毛。 “不可以吗?” 沈清宵摇头, 嘴上没说,可脸上分明很不高兴。 江何心想他大概是又惹到沈清宵了, 可能他真的很讨厌纪若。 但是很快, 纪若便又能开口说话了,他张口深深呼吸, 才怒瞪着沈清宵道:“同为道友,不雪中送炭, 还落井下石,沈宫主可真不仗义。” 秦雪遥看他不顺眼,不管他说什么, 立马损道:“他为何要对你仗义?你们魔道不是本来就都这样吗?救你是好心, 不救你也是理所当然。” 纪若稍稍冷静了下, 心知自己现在落到他们手上,还被捆着,完全没有说话权,他便忽略刚才的火气,道:“你们抓我来,又想知道什么?” “不是我们抓你的。”秦雪遥道:“是有人把你送到门口的,我还纳闷了,堂堂纪左使也会落魄至此,自然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片好意了。” “有人送我来的?”纪若先是一愣,大概猜到了什么,随后叹气道:“原来你们还没找到那里,这么说来,应该是姑姑把我送来的。” 别人还没问,纪若就故意放出一些疑点来,几人都有些好奇。 秦雪遥本想问他些什么,宋云却抢道:“左使何苦遮遮掩掩,都到这时候了,不妨实话实说。” 纪若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笑道:“我就算什么都不说,你们也得放了我,不管是为了寒山宗还是无霜宫,只要万法仙盟还在,你们都不会动玄阴教的左使。宋长老既然想要知道实话,不如先放了我,坐下来好好说话。” “不行!”秦雪遥一口否决,“你今早困住我们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纪若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当时只是不想让二位与我一同涉险,所以才设下阵法让二位留步,说到底也是为了二位好,否则到了现在被人扔回客栈门口的就不只是我了,你们说对不对?” 好无耻,不过听起来挺有道理。江何默默在心底评价。 但是当事人秦雪遥明显更生气了,“你还能要点脸吗?” 纪若不管他,放松身体靠在柱子上望天,“先放了我,我有话跟你们说,也需要你们的相助。”话末,他补充道:“如果你们想要白玉玲珑的话。” 几人慎重对视一眼,踌躇不定。 秦雪遥要不要白玉玲珑都无所谓,他只是碰巧撞上了一时兴起,同他要赤焰花是一个道理,宋云的目的也不在此,但沈清宵和江何不同。江何认为沈清宵需要白玉玲珑救命,他为了履行承诺也必须得到白玉玲珑。 于是江何同宋云几人提出,“不如先放了他?” 如纪若所言,宋云确实不会杀了他,虽然有点私仇,不过既然江何都开口了,说明沈清宵也有这个意思,他不吝于卖这个人情,遂点头道:“好。” “好什么好!”秦雪遥皱着脸嘀咕,却没有阻拦,闷闷回到桌边坐下,目光幽幽瞪了沈清宵一眼。 沈清宵神色平静,毫不在意,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纪若被放开后活动了下手脚站起来,先是跟宋云道了声谢,之后凑到桌边来,一屁股坐到江何右侧,江何左手边的沈清宵脸一下黑了。 “果然还是阿容对我最好,若不是你,秦神医也不会放了我。”纪若完全无视沈清宵,一脸感激凑到江何身边,他看见江何刚倒了杯茶,顺手拿走抿了口,而后朝江何露齿一笑,“阿容好细心,知道我渴了还帮我倒茶。” “这……”江何皱了皱眉,嘴角抽搐,虽然知道后果,但还是很不适的说了实话,“是我喝过的。” 顶着沈清宵似要杀人的眼神,纪若本还洋洋得意的挑衅笑容忽地一僵,手中仅剩的半杯茶被他慢慢放回桌上,脸上笑容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江何特意打开桌面看了看,仇恨值暴增三百多,他利落收回桌面,心道纪若果然还是纪若。 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纪若忍住将茶水吐出来的冲动,慢慢挤出来一个苍白勉强的笑容,“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外人,我不嫌弃阿容。” “可是我嫌弃。”江何满脸认真,居然有人敢抢他的东西,过分了。 纪若更尴尬了,秦雪遥没忍住偷笑,还特意偷看沈清宵一眼。果然,这个人也在偷笑,别以为没人看到他嘴角的弧度,还臭着脸! 既然如此,江何只好重新拿了只杯子,自顾自给自己倒茶,活跃气氛这种事他一般不会去做。 大抵是这桌上最知情识趣的人,宋云便开了这个口,“纪左使,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好。”纪若脸色还有点发白,可看看江何,又忍不住摇头叹气,“阿容真是无情,虽然知道你是故意在气我,可还是让人很伤心啊。” 江何莫名道:“我为何要气你?” 纪若蹙起眉头,眉目间很是自责,“都怪我,因为我之前骗了你,你一定很生气很难过吧?” 江何:“……”真的没有。被骗的人又不是他,况且不重要的人他哪管的了这么多?他索性闭嘴,猜测纪若只是自己不痛快了,也不想让他痛快罢了,不过目前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拿了白玉玲珑再怼他也不迟。 沈清宵看不惯纪若言语骚扰他人,正色道:“白玉玲珑在何处?若再不说,这里将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沈宫主让我说,我怎能不如实告知?”纪若朝他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撑着下巴道:“我之前自然没有骗大家,我姑姑在红莲镇上,白玉玲珑也在这,我支开你们,是为了不想让你们先一步找到白玉玲珑罢了。” “那闻羽呢?”沈清宵面无表情。 纪若笑得坦荡,“他与我何干?他是来找我,不过是帮右使传个话让我尽早回玄阴教罢了,沈宫主难道不知道吗?右使向来看我不顺眼,教主也不见得有多宠信我,自上一任教主走后,我在玄阴教的实权早就被架空了。” 沈清宵不想听他废话,直奔主题,“白玉玲珑在何处。” 纪若不紧不慢道:“沈宫主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别废话了,再不说就把你赶出去!”秦雪遥看不惯他这样磨磨蹭蹭,虽然他顶嘴沈清宵时他也觉得心里很爽,可是浪费时间真是很可耻。 “好吧。”纪若知道秦雪遥是真的讨厌他的,而且脾气也是很急躁,便回归正题,“说正事,我的目的不在白玉玲珑,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白玉玲珑夺走,可惜我失败了,姑姑会对我网开一面,但接下来会更加防备,所以我是来找你们做一笔交易的,我帮你们找到白玉玲珑,你们把它夺走即可。” 江何觉得他话里有矛盾,“那你为何要把白玉玲珑夺走?你的目的又是什么,既然要合作,总该有点诚意吧。” 纪若朝他歪头一笑,光艳夺目,“阿容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妖孽。江何心底暗道,看得出来纪若想讨好他,虽然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在他这里俨然没用,他还是无情地说:“那你说吧。” 纪若望着他,眸中殷殷切切,“别急,我这就跟你说。” 江何顿时头皮发麻。 纪若应该是要一直贴着他到底了,每次被大家抓到纪若都拿他当突破口,他真的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忽地肩上一紧,江何冷不丁被人拎了起来,他面露错愕看着身后的沈清宵,这是要做什么? 沈清宵道:“跟我换个位置。” 江何还没答应,沈清宵已经将他放到了秦雪遥身边,随后自己坐到了纪若身边,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下神色自若,“你现在可以接着说了。” 不说江何,纪若也是无语凝噎。 江何坐在板凳上满脸茫然,好端端的,换什么位置? 秦雪遥难得好心,跟他低声说,“他是怕你被纪若骗了。” “这样啊。”江何想想沈清宵的确误解过他很蠢,也就能理解了。 沈清宵给秦雪遥投去赞赏的目光,而后再三催促纪若,“说。” 纪若往后退,离沈清宵远了些,深吸口气缓缓说道:“好吧,我可以跟你们说,但你们也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拿走白玉玲珑。” 几人俱是困惑,他这么说,像是只是要把白玉玲珑扔开似的,分明是多少人求不得的灵宝,在他这里,却宛如烫手的山芋,恨不得马上丢开。 纪若很快为几人解惑,“实不相瞒,我姑姑为了这株白玉玲珑开花已经等了很多年了,白玉玲珑就是她的命,但她也有绝不能得到白玉玲珑的原因。”他叹道:“本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你们执意要问,我也只能如实告之了,先前我不是说过我姑姑吗?” 说倒是说过,不过江何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纪若道:“我姑姑有个儿子,五岁那年就走了,只是其实不是死于被人毒杀,而是姑姑亲自将送他走的。”他神情有些沉重,“因为他当时中的毒无药可解,虽一时不至于会丧命,却会一直折磨着他,让他生不如死,且还是附于神魂之上的至毒。为了不让他继续受苦,姑姑和姑父亲自将他送走。再之后,姑姑找出真凶为他报仇,也带着纪家入了玄阴教,不过她始终是放不下亲手杀死孩子的痛苦,她很快便离开了纪家,同时带走了孩子的尸体。” “然后……”纪若跟几人说道:“传闻白玉玲珑可活死人肉白骨,姑姑开始四处打听白玉玲珑的下落,希望复活孩子,她多年前就已经到了红莲镇,只有我知道她在这里,她却不准我告诉任何人,包括一直在找她的纪家人和姑父。但纸包不住火,直到三个月前,还是有人找到了我,他希望我能来这一趟,劝阻我姑姑,因为小少爷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神魂早已散去,白玉玲珑根本救不了他,姑姑不是不知道希望渺茫,她只是走投无路,加上已经苦等了三百多年,倘若一朝得到白玉玲珑,一旦证实此药无法救人,她便会彻底崩溃。” “是什么人找你?”沈清宵问。 江何私下扯了扯他衣袖,朝他小幅度摇头,明显能猜到的是纪家的人,这种私事就不要问了吧。 不过纪若倒也老实回答了,“我姑父,他已经和我姑姑和离了,所以他不方便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找人,只能赶在知道白玉玲珑将开花前来找我。” “我知道的都说了。”纪若看着几人,“你们大可相信我,我要白玉玲珑没什么用,不过你们需要,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做交易,我帮你们夺走白玉玲珑,你们则帮我隐瞒了真相。” 秦雪遥却摇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若铁了心要白玉玲珑,即便是被我们拿走了,她也会来抢。” “不错。”江何也点头,“一旦如此,我们就成了她的仇人,你这是治标不治本,还让我们背了黑锅。” “可是你们需要白玉玲珑,不是吗?”纪若理所当然道。 秦雪遥犹豫了,看向沈清宵,他要不要没关系,只是某人似乎忽悠了什么人帮他要,所以这事他说了不算,可沈清宵却是满眼警告,秦雪遥顿时被气到,索性不管,随他们怎么样,人蠢被人骗,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江何还在拧眉沉思,纪若的话可信与否,他是不敢断定的。 纪若似乎也察觉到除了他没人会在意白玉玲珑,于是对他循循善诱,“要找到白玉玲珑不难,但我姑姑不易对付,她早已半步大乘,即便是几位合力也难以应付,自然,在你们拿走白玉玲珑后我也会劝她放下,所以后续的事,你们大可不必担忧,目前最重要的,是在开花前夺走白玉玲珑。” 江何还在犹豫,沈清宵忽然开口,“还有多久开花?” 纪若眸中一亮,察觉到对方松口时也不再跟他作对,“今夜子时。” 秦雪遥有些吃惊,“时间可不多了。” 纪若点头,“你们可要好好考虑,过了今夜,白玉玲珑会落到我姑姑手里,再要找一株可比登天还难。” “好。”沈清宵毫不犹豫点下头,“我答应你。” “你……”秦雪遥瞪大眼睛,正要说什么时沈清宵冷冷一眼扫来,他只好将到嘴的话咽回去,心道他是真疯了吧,居然要去跟半步大乘抢东西? 江何也有些错愕,但他又想,沈清宵为了白玉玲珑宁愿与半步大乘的前辈作对,他修为不比对方,这可是去拼命的事,可他还是答应了,说明他应该是真的很需要白玉玲珑。 闻言纪若大喜,朝几人拱手道谢,“那就有劳诸位了。” “别!”秦雪遥赶紧摆手,挤到宋云身边去,俨然是要和江何、沈清宵划清界限的态度,“我们可不答应,你找他们俩帮忙去,再会。” 宋云乐得看戏,在秦雪遥起身时也跟着他上楼,反正事情本来也与他无关,他去不去也无甚所谓。 纪若着急了,“秦神医真的不去?” 沈清宵冷淡道:“他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去了也没用。” 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堂都听到了,秦雪遥闻言在楼梯前停下来,回头怒瞪沈清宵,“你说谁没用?” 沈清宵冷静起身,收起长剑准备离开,“不去便走吧,红莲镇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星海小筑去。” “你说让我走我就走?”秦雪遥被激得大怒,带着宋云又回了来,习惯性顶嘴,“我就不!不就是去见见纪家的老前辈吗,去就去,谁怕谁?” 宋云失笑,“遥遥,你……” 秦雪遥气头上敌我不分,立马迁怒宋云,“闭嘴!不准说话!” 纪若见状更是困惑,“这……” 沈清宵当看不到他们,走到江何身边伸出手,“要抱着去还是背着去?”见江何面露为难,他很快又道:“二选一,没有更多选择。” 江何一阵无言,熟知他的性子说一不二,只好作出选择。 “背着吧。” 但其实他本来没有这么虚弱的,江何趴在沈清宵背上心情复杂,秦雪遥医术好,他说他伤得不轻,那他怎么解释都没用,还是尽快找到白玉玲珑吧。 沈清宵背着他就走,出客栈前顺道喊上了纪若,“带路。” 纪若回神,也不介意他颐指气使的态度,忙快步追上。 秦雪遥也不再吵闹,想想还是追了上去,还别扭地跟宋云解释说:“我们只是去看看热闹。” 嘴硬也遮掩不了眼里的担忧。宋云看得出来,好笑道:“沈宫主能有你这个朋友,可谓是三生有幸。” “谁跟他是朋友?”秦雪遥矢口否认,可他分明还跟上去了,一边瞪着走在前面几乎融入黑暗的几人背影,嗤道:“为了圆谎,他也是疯了。” 宋云摇头低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好过被揭穿真相。” 秦雪遥撇嘴道:“你懂什么。” 宋云摸摸鼻子,他是不懂,不过秦雪遥的话他还是相信的,但是江何不信,毕竟是同道中人,若是有机会,他倒是可以提醒一下江何。 第81章 红莲镇城郊外有一大片草地, 今夜乌云蔽月, 更是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时隔一个多时辰, 纪若带着几人再回到了这里,但情况却有所不同。 即便是纪若,也停下脚步来, 望着眼前茫茫草地无所适从, 在他面前本该有这一株血红的枯树,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白玉玲珑也没有了。 连他这个带路的人都找不到路, 其余几人更不清楚了。 江何拍拍沈清宵肩膀, “放我下来。” 沈清宵将他放到草地上, 又搀扶着他,体贴至极。江何对他的小心慎重也习惯了, 环视四周一圈, 问纪若道:“白玉玲珑就在这里吗?” 纪若也开始混乱了,“我先前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的, 但是现在……” “现在什么都没有啊。”秦雪遥道,他只看到一丛又一丛快到膝盖高的枯黄野草, 在晚风吹过时沙沙作响,这里只有这一片空旷草地。 纪若拧眉道:“或许是姑姑设下防备,所以……” 秦雪遥皱了皱眉, 正想说些什么, 忽然被宋云拉开,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江何忽然朝纪若一掌拍去,纪若完全没有预料到江何会出手,捂着右肩退开几步,脸上很是不可思议。 “阿容,你为何突然对我动手?” 情况太过突然,不说秦雪遥和宋云,连扶着江何的沈清宵也是茫然不解。 江何收回手,笑道:“没事,不过是看你谎言一个接着一个,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就动手了。” 纪若愣了片刻,“你说我在骗你们?” 江何反问:“不是吗?是你将我们带到这里,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白玉玲珑,我看你分明是处心积虑要引开我们,好让你的同伙得到白玉玲珑!” 这话说的几人都沉默下来,或是默认赞同,心思各异。 纪若伤得并不重,因为江何没有下重手,可听着他的话,纪若却是哭笑不得,“阿容,我以前是骗过你,但我这次说的都是真话,我没有骗你们,我今晚说的没有一句谎话!而且你现在对我出手就是中了我姑姑的计,白玉玲珑就在这里不会有错!” 说着秦雪遥也察觉到诡异,“那你说说白玉玲珑现在在哪儿?” 纪若语塞,他真的说不上来。 沈清宵起初有些捉摸不清,低头看向江何,江何同他对了一眼,眸中微光闪烁,小幅度颔首,沈清宵便是信了他的话,召出了长剑。 秦雪遥也退回宋云身后做防备状,哼道:“说不上话了吧?我就说你肯定是在骗我们!” 纪若百口莫辩,看看江何又看看秦雪遥,扶额苦笑,“阿容,秦神医,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偏见,也确实是我先前有错,但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江何冷冷一笑,“我不信。” 本就不喜欢纪若的秦雪遥在宋云身后探出头来附和起哄,“我也不信!” 纪若简直要哭给他们看了,他看向沈清宵和宋云,无力道:“你们不会也跟阿容一样误会我吧?这么明显的漏洞,你们应该看得出来的吧?” 宋云其实有些迟疑,他大概能理解纪若此刻的心情,但他信誓旦旦带着大家来到这里,结果却什么都没看到,这一点的确很值得怀疑。 沈清宵还在沉默,江何已经迫不及待拽了拽他的衣袖,催促道:“别再等了,动手吧,解决了他再去找白玉玲珑,快没时间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便是子夜之时,若是纪姑姑真的在白玉玲珑附近,子夜前再找不到,那白玉玲珑就只能落入她手中了。 沈清宵并没有急着动手,他眉梢挑起,无声望着江何,因为江何忽然这样有些古怪,却见江何朝他眨了眨眼睛,他便不再等待,拔剑出鞘。 “沈宫主!”纪若不可置信往后退了退,但不只是沈清宵,他看到宋云也在偷偷拔剑,“宋长老你也……” 宋云笑道:“得罪了,纪左使。” 纪若又惊又怒,却也没办法,手按在后腰上抽出长鞭。 几人很快打作一团,草丛里惊起许多草灰,秦雪遥边挥手边往后退去,想想又凑到江何身边。似乎是风向问题,江何站的位置一点灰尘都没有,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灰,秦雪遥有点意难平,“你说纪若真的是在骗我们?” 其实他有些不解,为何江何一言笃定纪若是在说谎。 江何冲他一笑,眸光灵动,“不急,把他抓起来再说。” 沈清宵和宋云联手,要拿下纪若并不难,二人修为与纪若不相上下,沈清宵俨然要略胜二人一筹,二打一,纪若自然无法招架,甚至在前后夹击下连自己看家功夫都使不出来,只能一退再退,往草丛深处退去。 “看样子纪若也不怎么样啊,他怎么混上的玄阴教左使?” 秦雪遥看戏看得兴起,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差拍手叫好了。 江何没有回答,抬手捏捏鼻子,空气中有股稍显浓郁的枯草气息,干燥极了,不太好闻。 秦雪遥见与他说不上话,哼唧一声也不再搭理他。 远处的纪若眼看着就要落败,赶紧举手投降,可刚喊出‘投降’二字,沈清宵仍不依不饶剑指他门面,宋云迟疑了一瞬,也跟着继续围攻,纪若呸呸一声,将投降的话咽回肚子里,重新挥舞起血红长鞭抵挡二人的剑锋。 一退再退,情急之下,纪若也顾不上其他了,放开嗓子喊道:“姑姑!有人要杀我!你快救我啊!” 秦雪遥听了后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宋云和沈清宵相视一眼,像是达成共识,继续提剑砍他。 纪若不敌二人,边后退躲避边继续大声求救,“姑姑!我是小若啊,小若知道错了,再也不坏你事了,你快来救我,他们真的要杀我!” “这种时候知道喊姑姑救命了。”秦雪遥看得非常解气,似乎是天色太晚了,他有些困乏,抬手打了个哈欠。 江何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难得关心他一回,“困了?” 秦雪遥晃晃脑袋,扬起下巴一脸傲娇,“关你屁事。” 江何也没生气,勾起唇角笑了笑。 纪若还在不断求救,但这似乎一点作用也没用,直到他长鞭被击落,人也狼狈跌落草地上,一双长剑雪亮的剑锋直指他脸上时,也没人来救他。 “白玉玲珑在何处?”沈清宵面无表情剑指他那张好看的脸。 纪若叹气,“我真的没有……” 话还没说完,远处正要走过来的二人出了状况,江何看见快步跑在前面的秦雪遥身形一晃,忽然便倒下了,当即惊呼出声,“秦雪遥!” 几人听到动静纷纷看了个过去,离秦雪遥最近的江何忙跑过去查看状况,才蹲下碰到秦雪遥,没来得及看清他是什么状况,自己眼皮子迟缓地眨了眨,也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倒地的位置十分精准压在了秦雪遥身上。 “怎么回事?”宋云低喃一声,与沈清宵同时撤剑,正要过去看看,谁知纪若也是两眼一闭,栽倒在草丛里。 仅剩下沈清宵和宋云面面相觑,但不过片刻,宋云也按住额角晃了晃脑袋,面上甚至有些惊恐,“沈宫主,我们好像中计了……沈宫主!” 话末,他的调子徒然拔高,宋云眼睁睁看着沈清宵毫无预兆地倒下,也正巧重重的砸到了纪若身上。 同时哐当一声,沈清宵手里保命的剑也跟着掉落在草丛里,还砸到了一块碎石上。宋云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随之察觉到哪里不对后赶紧运起灵力,但已经晚了,他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双膝一软也倒在了草丛上。 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几人全数倒下,草丛又恢复了死寂,无星无月,只余下阵阵清风拂过时的沙沙声响。过了片刻,这种声响变得有些不同,因为有人来了,鲜红泣血的衣摆擦过干草,缓缓来到纪若倒下的位置。 这是一个红衣白发的貌美女子,眉目依稀与纪若有几分相似。若是纪若现在是清醒的,他便可以告知众人这名女子便是他姑姑,但他现在倒在草丛里双眸紧闭,连同这里与他一起来找白玉玲珑的几人都一样昏了过去。 纪灵站在纪若面前停留了片刻,既没将他唤醒,也没帮他把倒在他后背上的沈清宵移开,只是默默凝望须臾,而后苍白的唇角发出一声轻叹,算是对这个侄子的最后一丝怜悯。 “小若,我说过的,不要来坏我的事,不管你是谁。” 话里藏了那么几分讥讽,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嗓音有几分嘶哑,却也掩不住原本好听的音色,纪家本就美人辈出,各个方面。 纪灵缓缓勾起唇角,桃花眸中仅剩下一片冰冷,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要离开此地,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草丛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纪前辈这就要走了吗?” 纪灵眸子骤然一紧,惊惶转身,却见不远处本该昏迷的江何正不紧不慢从草地上爬起来,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下沾上草灰的衣摆和衣袖。 “你……”纪灵一时竟是失言。 江何朝她笑了笑,很是体贴地问:“前辈,你是想问为何我会无事吗?”不等纪灵说话,他便又道:“不仅我没中招,他们也都没事。” 话音落下,原本倒地昏迷的几人纷纷站了起来,纪灵自是吃惊,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纪若也爬了起来,暗忖沈清宵公报私仇,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沈清宵是故意的,方才那一下砸在他身上,他后背现在还有些疼。 沈清宵神情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自顾自去捡自己的剑。纪若缓了口气,跟纪灵解释道:“姑姑,对不起,我们的确骗了你。” 纪灵望着他,笑叹一声,“为了引我出来,你也是费尽心思。” 纪若自觉心虚,低头道:“事急从权,往后我会跟姑姑解释。” 纪灵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解释。”她的确很恼怒,却好像并无意在这里停留太久,转身便要走。 江何走了过去,也笑了,“前辈此言差矣,我们设计引你出来是真,可在这之前,你利用纪若让他带我们前来,再设计将我们困住也是真。” 闻言纪灵脚步一顿,似乎是被说中了。 宋云早在起来后就跑去将秦雪遥扶起来,跟其他人不同,秦雪遥直到嗅了宋云手中的药瓶后才轻咳一声清醒过来,待他看清眼前状况时又是一惊,抓住宋云的手试图稳定下还晕晕乎乎到天旋地转的状态,“怎么回事?” “过后再说。”宋云小声道。 秦雪遥没听进去,愣愣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水声。 见纪灵不动,江何接着说:“不过是反间计罢了,纪前辈何苦怪罪纪若。” 纪若神色微动,到底还是没说话。 纪灵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如墨的幽黑瞳眸望向江何,“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在他身上放了传声蛊,可从头到尾没听到你们质疑过什么。” 纪若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慌忙低头在自己身上开始搜寻,纪灵则冷声打断他道:“别找了,我若要下蛊,你是察觉不出端倪的。” 纪灵也反应过来,看看纪灵,又看看江何,苦笑道:“原来姑姑早就设下陷阱,我还眼巴巴往下跳。” 纪灵没有回答他的话,夜里风有些大,将她颊边一缕银丝撩起,借着微弱的光芒,几人看清这是一张苍白至极的脸,衬着红衣,对比鲜明却又异常融洽,也可以说有些诡谲骇人,可她的容颜无疑是极好的,这么美艳的一张脸,宛如传闻中勾魂夺魄的艳鬼。 纪灵还在看着他,江何便自觉给出解释,“因为由始至终,我都不曾完全信任过纪若,而你亲自将他送回客栈,这未免有些故弄玄虚,所以我猜测,你知道我们也想要白玉玲珑,但白玉玲珑开花在即,你无法分身将我们赶走,于是你要将我们困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唯有这样你才会安心,那么唯一能帮到你的人,就只有纪若了。” 纪若一脸冤屈,摊手道:“我什么都没有帮过姑姑。” “我知道。”江何点头,“若非如此,你就不会劝我们来找白玉玲珑,所以我相信你们是没有一起计划好什么的。”只是单方面的利用而已。 纪灵也听出了其中深意,可她还有些地方不明白,“但我方才也下了蛊,虽然蛊毒不严重,但只要嗅到气息都会中招,而你们却没事。即便你怀疑过纪若,可在客栈里出发后你们就没有过任何关于我的交流,你们又是如何能这般默契的避开我的蛊毒?” “这不难。”纪若解释道:“从阿容打我的那一掌开始,他就开始向我们隐晦的传达信息,因为他们几人中谁都可能会先出手打我,但阿容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在,他就是要出手也不会是第一个。他的贸然出手已经让我们意识到问题,而后……”纪若说着笑了笑,望向远处还找不着北的秦雪遥,“他们开始联手对我动手,这本身就很奇怪,我便一直配合,直到秦神医晕过去,我们也跟着随机应变。” 秦雪遥虽然还在晕,可已经恢复了神智,听到这话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怒道:“你们拿我当试验?太过分了吧?”说着还用力拍开宋云的手,不过由于纪灵下的蛊毒不算简单,他很快就要倒下,宋云赶紧又扶住他。 “对不起了。”纪若笑道:“我们之前也没有通过气,更不知道姑姑下了蛊,只好委屈一下秦神医了。” 话都让他们说完了,江何一直不出声,随便他们脑补,也默认让纪若担下秦雪遥的怒火,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面好,免得秦雪遥记恨上他。就算他才真的是让秦雪遥当白老鼠的那个人,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醒过秦雪遥,甚至还一直在等着看他的反应。 正如纪若所言,谁也不知道纪灵会下蛊,他们只知道纪灵是玩蛊的行家,而秦雪遥作为神医,至少会了解一二,江何在暗示沈清宵时也没想过秦雪遥会这么快倒下,他本来还以为秦雪遥会最先发现端倪的,没想到…… 这种会招秦雪遥记恨的真相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不管秦雪遥如何恼怒,纪若也照单全收了,他倒是不介意,这时只问纪灵:“姑姑,我记得白玉玲珑分明就在这里,为何现在没有了?” 纪灵深深望了他一眼,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恼怒,或是别的什么,可即使被拆穿,她也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思,她还是毅然离去,冷淡道:“不管如何,白玉玲珑都不是你们能要的东西,这里也没有白玉玲珑,你们最好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前辈从头到尾都未下杀手,可见前辈仁慈。”江何看着她消瘦到近乎羸弱的背影道:“不过白玉玲珑我是一定要得到,或许前辈会怨恨我,可我也有不得不夺白玉玲珑的原因。况且哪怕前辈不说,我也知道白玉玲珑就在这里。” 沈清宵回头望他一眼,神色复杂,江何以为他是在困惑什么,自得地拍拍他肩膀,低声道:“放心,白玉玲珑就在前面,我们能拿到。” 原本不为所动的纪灵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她神色一变,回身望向江何,漂亮的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我说了,这里没有白玉玲珑。” “若是没有,前辈又为何紧张呢?”江何其实也不忍心夺走人家守了那么多年,将之视为性命的灵药,但纪若说过她不能拿到白玉玲珑,而他也必须要拿到白玉玲珑,那么他只能对这位一心想要复活孩子的母亲狠心一回了。 纪灵冷着脸道:“我没有。” 江何摇头点破,“前辈,我看到了。” 纪灵睁大双眸,正视起江何来。 几人都觉得江何此话有些怪异,直到见到他指尖凝起一颗小小的灵力球,更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江何叹道:“纪若没有说谎,白玉玲珑就在这里,纵然你设下障目之术,兼用蛊术掩盖了白玉玲珑的花香,可你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纪灵蹙眉沉思片刻,“什么?” “你在这里,白玉玲珑就在这里。”江何道:“再过不到半个时辰白玉玲珑就要开花,你不会离开它太远。” 纪灵一窒,“你倒是聪明。” 江何摇头,“其实此局不难破,前辈也并非完全仁慈,在此局外,不单有白玉玲珑,你还给我们定好了一条死路。”说完,江何将指尖上凝成的灵力球往天上抛去。 灵力球不过弹珠大,缓缓上升之时,光芒却照亮了不小的一片区域。几人抬头望去,看到灵力球到了头顶,约莫有几丈高,小小的一个看着竟皎洁似明月,但很快‘噗’的一下炸开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几人毫无防备的睁大眼睛,灵力球炸开的瞬间,光芒化作火焰,将穹顶烧开一个小小的洞口,而后幽蓝的火舌快速蔓延开来。 洞口外似乎是更亮的夜空,对比之下,正在缩小的一个半弧形的昏暗屏障宛如墙纸般被缓缓剥落,众人眼睁睁看着假象渐渐消失,最后显与人前的,是光明的,遍布星光的美丽夜空。 而很快,当假象完全被褪去后,不远处出现的还有一株伫立在草丛上的枯树,枯枝在夜空下如鬼魅般张牙舞爪,树根下却有着微弱的灵光环绕。 也许是秦雪遥眼尖,又或许是他对灵药太过敏感,他指着那一点灵光笃定道:“那就是白玉玲珑!” “是。”江何道。 这一招没耗费什么灵力,但看纪灵面容愈发冰冷,江何就知道自己又结了一桩仇,赶紧将后话说完,指向一个方向,“再看那边,若是方才纪若再带我们前往,我们或许就要掉进深渊了,到时可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了。” 几人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明显有被踩过的痕迹草丛之后竟当真有着一个悬崖,在星光下宛如一个黑洞,就在前面几丈远外。 若是当时纪若没有停下来,一直带着他们径直前往的话,他们恐怕早就要掉下山崖去了。 纪若也有些后怕,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来阻断纪灵多年来的唯一期望,本该是自责不忍的,可如今看到前面山崖,他难免有些寒心,也清楚了纪灵要复活孩儿的执念有多深,只能叹道:“我记得当时的路,未敢走太远,若是阿容早已看破前路,想来我也是因此举才得到了你的信任。” 纪灵目光定定看着江何,“你竟早已看破了此局。” 那眼神杀气已显,沈清宵护在江何身侧,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但他也有些疑惑,于是回头看了眼江何,这时他才真正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对江何的了解是真的一点也不多。 “一叶障目,从前见过罢了。”江何没有深入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好解释这来源于自己的经历,他只道:“不过此局却是佛法,纪前辈竟也知道。” 纪灵冷冷道:“你无需管太多。年轻人,你是挺有见识,也足够聪明,但我给你个忠告,马上离开这里,白玉玲珑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那前辈要白玉玲珑又有何用?”江何大胆地问。 纪若还是担忧纪灵,抢道:“姑姑,既然您给我下了传声蛊,想必已经都听到了我的话,那你也该清醒了,弟弟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不可能……” “住口!”纪灵完全没有耐心听纪若说下去,这句话反而成了使她发怒的□□,她死死瞪着几人道:“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江何道,纵然于心不忍,可他还是要夺白玉玲珑,沈清宵也在等着白玉玲珑救命,而纪灵要复活的那个孩子…… 若是可能,白玉玲珑不是不能与人分享,只是纪灵是绝对不会与人分享的,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一如纪若所言,由于太过痛苦与自责,她对传闻中能复活她孩子的白玉玲珑狂热到近乎偏执,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沈清宵察觉到江何坚定的目光,自己却有些逃避闪躲,江何察觉到他不对劲,正要问他怎么了,纪灵冷冷开口,“那我只能先解决了你们!” 随着纪灵话末而来的,还有她的袭击,沈清宵迅速回神将江何推开,抽出长剑对上纪灵掌中灵力,还分了心嘱咐江何:“往后退!” 局势一下紧绷起来,要打起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半步大乘可不易对付,光是纪灵此刻倾出的威压便是压倒性的碾压众人。 江何却并没有后退半步,还望着沈清宵道:“我帮你。” 沈清宵这一刻想过跟他说出实情,可眼前的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纪灵双眸遍布红血丝,眼底是沉重而偏执的恨意,不知是对谁的。 沈清宵一时不敌纪灵,被逼得连连后退,江何眼疾手快扶住他,“还是一起来吧,她到底不弱。” 纪灵明显对他们觊觎白玉玲珑非常反感,已经失控了,要跟她讲道理会很难,目前只有先控制住纪灵,才能继续讨论白玉玲珑的问题。 江何心底也有些挣扎,双方都需要白玉玲珑救命,这个难题难解,不过也得等稍后再解了。 沈清宵拧眉望他,心底天人交战须臾,终是暗叹道:“好。” 战局一旦拉开便不可能轻易停下来,对纪灵的威压江何可以忽略不计,他很快召出敖景魂枪挡下纪灵紧接而来的攻击。纪灵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武器,于是多看了一眼,“倒是不简单,险些误以为你只是个小小的金丹期了。” 江何心下踌躇,他这具身体的确只有金丹期,灵力是有限的,哪怕有魂枪在能支撑他和合体期的沈清宵达成平手,但半步大乘还是有点悬。 大乘期已然是这个世界修士修炼的巅峰,半步大乘便是合体期的巅峰,俨然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合体期修士,而这两者之前差的何止毫厘?说是千里也不为过,江何就是有心也无力,硬件跟不上,只能拼命博一下。 但他是不会输的。江何定了定心神,其余人会不会帮忙他管不着,他持枪拦在沈清宵面前,询问道:“准备好了没?动手吧,速战速决。” 沈清宵握紧长剑,这种能跟江何并肩作战的体验是头一次,他难以遏制的激动起来,江何分明没说什么,面上是难得的认真严肃,绝对没有半点杂念,他胸腔下的心脏却在狂跳,似是欢愉,满心欢喜,悸动不已。 “好。”沈清宵听到自己说,呼吸也急促几分,“我们一起。” 随后江何自然是答应了,“嗯。” 沈清宵笑了笑,从身到心,他从未如此满足过,他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他深呼吸,轻轻拭去剑上草灰,三尺青锋锋芒毕露,寒光灼灼划破夜空。 ※※※※※※※※※※※※※※※※※※※※ 继续作死_(:зゝ∠)_ 捉虫 第82章 顶着半步大乘的威压, 秦雪遥其实不太好受, 因为只有他的真实修为才到元婴的,差距太大了,不远处几人倾力一斗, 他难免被殃及池鱼。 宋云见状拉着秦雪遥退开一段距离, 顺手为他渡了一道灵力, 秦雪遥才感觉舒畅些, 抬眼看看激烈的打斗,又看看面前的纪若,顿时纳闷了。 “你怎么不去帮忙?分明是你挑来的事好吧?” 纪若理直气壮道:“我帮不上啊。一边是我姑姑,一边是阿容,我帮谁都有错,况且我根本无法插手。” 秦雪遥是不信他的, 撇嘴翻白眼。 宋云则解释道:“的确无法插手,相比起他们, 我们的实力还太弱, 此时插手只会拖后腿。” 秦雪遥冷静些许,看着远处手持魂枪英姿飒爽的江何,此人给他的印象向来是懒散、花言巧语、不务正业的, 他知道这个人能单枪匹马闯他的机关塔,说明他是有些本事的, 倒从不知道他出手时会是这样的惊天动地。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金丹期, 怎么就比你们能耐了?”秦雪遥摸摸下巴, 毫不留情点破事实。 “这……”宋云轻咳一声, 笑道:“依我所见,沈宫主和江城主强强联手,我们应该不需要等太久。” 纪若则完全没把秦雪遥这奚落放到眼里,津津有味看着远处快得只看得见残影的打斗,啧啧叹道:“我倒是越来越好奇阿容的法器了。”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人家的法器,秦雪遥暗嗤一声小人,战局他是看不懂,不过他倒是可以盯紧了纪若,免得他突然出手暗算什么的。 实则和沈清宵联手,局面也不见好到哪里去,先前算是热身,过后江何也察觉到纪灵不易应付,他和沈清宵配合还算默契,但就算再默契,也始终无法在纪灵手上讨到好处,同样,比较幸运的一点就是纪灵也没占到便宜,一时间能打成平局,也算不易了。 与二人不同的是纪灵没用什么法器,可她身上却也有着什么东西一直在护着她,护盾极厚,看似柔弱的手上却暗藏杀机。过了近百招,进入状态后双方都有些急了,一来是子夜即将到来,时间不多,二来,是全力倾出,江何的灵力很快耗费过半了。 好不容易将纪灵前后夹击起来,不过片刻,纪灵便钻到空子逃了出来,她身形缥缈如仙,却又极快,快得几乎让人铺捉不到她的身影。 江何深吸口气,手持魂枪退到沈清宵身侧同他并肩,低声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尽快解决。” 沈清宵横剑身前做防守姿态,闻言偏头望他,“累了?” 江何本来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弱点,但这时他只能含糊承认,“她已是半步大乘,你我一个合体期一个金丹期,你有病在身无法使出全力,跟她动手本来就赢面不大,不能硬打就智取,不如想想她有什么弱点。” 沈清宵垂眸道:“恐怕没时间了。” 什么?江何听到他的话赶紧抬头望去,这才知道纪灵为什么没有继续追着他们打,因为她在憋大招。 话是粗了点,但这也是事实。 纪灵双手灵动舞动着,其实更像是在召唤什么,很快,江何看见她手上溢出点点灵光,而后有一个不大的东西出现在她手背上,看样子有些像一只小指大的半透明琉璃玉蝉。 这应该就是她的本命蛊虫,因为距离不远,灵蛊出现时巨大的灵力波动还是让二人深深震撼到了,很快,江何也看看清了此物的形状。 那只小小的灵蛊一跃至空中,一瞬间变得极大,变成了一只白玉灵碟,翅膀似花瓣一般层叠,缓缓舒展开来后,是极致的精致柔美,不像是杀人的利器,更像是一只精心打造的工艺品,可它所蕴含的力量是极其强大的。 “这是息香凝玉蛊的本体!” 远处传来纪若的惊呼,连他都这么不镇定,明显感受到灵蛊的强大的沈清宵和江何皆是心下一沉。 灵蛊彻底舒展开来后,剔透的虫身上忽然抽出许多宛如蛛丝的半透明丝线,在纪灵的指挥下,这些丝线像触手一样向沈清宵和江何二人袭来。 江何和沈清宵对视一眼,轻轻点头,而后聚起身上所有灵力注入魂枪上,他也在等待这全力一搏。 与此同时,沈清宵也默契地双手握剑,剑意倾出。 剑魂苏醒的那一刻,清越剑鸣霎时在这片夜色下震荡开来。 这是江何第一次见到青雀剑的剑魂,头一眼也被惊艳了一把。 青雀剑魂的魂体是青鴍,传闻中的青鸟,体型神似凤凰,在夜空中飞越,傲然而立,睥睨众人。 见状,江何加了道灵力在魂枪上,枪魂同时现身,白龙一跃而出,在空中盘旋,同青鸟相遇后互相迟疑了片刻,而后一起对上灵蛊。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便是秦雪遥也紧张到看得忘了呼吸,只见剑魂与枪魂配合得天|衣无缝,将灵蛊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灵蛊一露出败迹,青鸟和白龙便趁虚而入,宛如野兽一般开始厮杀,这也是斗法最重要的时候。 江何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眉头紧紧蹙起,脸色煞白。 沈清宵听他呼吸急促了几分,竟还分神询问他:“你怎么样?” “无事,还能撑一会儿。”江何摇头回答,他看到纪灵已经开始面露着急了,因为在青鸟和白龙合力的攻击下,灵蛊发出了好几声哀嚎。 果然不出江何所料,灵蛊是不弱,但在对方的‘双剑合璧’下,灵蛊的攻击力还是不如他们的。 不出片刻,纪灵因为心疼灵蛊不再坚持,挥手撤回灵蛊。 灵蛊消失的那一刻,剑魂和枪魂也回到法器上,江何也得以松口气,不过因为刚才用尽全力太过勉强,他刚放松下来,眼前忽而一黑,脚步也晃了晃,沈清宵忙收剑扶住他。 “没事吧?”说话间,他顺手给江何渡了一道灵力。江何摆手推开他,“不必,她的灵蛊受到重创,多半会反噬主人,你快趁胜追击……”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沈清宵倏地将他抱住,他正怔愣间,见沈清宵眉头也紧紧蹙起,随之闷哼出声。 江何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目惊疑,直到在沈清宵偏头吐血之时望见他背后的纪灵,后知后觉发现纪灵已经占了先机,先一步出手了。 “小心!”很显然,当秦雪遥喊出来时已经晚了。 纪灵一掌拍在沈清宵后背上,眼神阴冷,毫无血色的嘴角也无声勾起,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沈清宵遏制不住咳了几口血,又将其咽了回去,但眸光有些复杂,执拗地看着江何,嗓音嘶哑。 “江何,对不起……” 什么?江何睁大眼睛。 沈清宵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下一刻他双眸沉沉阖上,身形一晃就要倒下,脑袋正好靠在江何肩侧。 事发突然,但没时间想太多,江何迅速回神,手中紧握起魂枪,揽住沈清宵后腰将他带到怀里,枪尖一挑,直直逼向来不及撤退的纪灵心口。 这一幕看得远处的纪若心惊肉跳,大喊道:“阿容不要!” 于是江何稍稍冷静了下,面无表情将手腕一转,枪头利落转了一圈,平滑的那一头撞到了纪灵右肩上。 即使如此,纪灵也伤得不轻,她被击得倒在狼藉的草丛上,稍一偏头,枯草上便染了一片血红。 不等她站起来,江何紧接着将手里灵力所凝成的魂枪化作了一道灵力绳索,手一挥,绳索便自行缠到纪灵身上,将她捆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江何才有空闲顾忌沈清宵,不过他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架着人站稳,神情也有些木然。沈清宵靠在江何身上,方才纪灵拍在他后心的那一掌不轻,他此刻正低着头,毫无声息。 “你怎么样?” 这回轮到江何问他了,可是沈清宵一直低着头让他看不清他的脸,不声不响,应该是昏过去了,江何心底有些慌,因为刚才如果不是沈清宵挡在他面前,纪灵这一掌本该是他挨的,他着急回头喊道:“秦雪遥,过来!” 远处几人也早就过来了,闻声秦雪遥更是心急,捏着碍事的衣摆快步冲过来,“伤到了?怎么样了?” 江何摇头,扶着人半跪在草丛上,让沈清宵脑袋靠在他肩上,“我不知道,你快看看,他好像昏过去了……”说着沈清宵有了些反应,轻咳几声抬起头来,脸色煞白,嘴角却是鲜明的血红一片,他晃了晃脑袋,凤眸半阖。 江何心下大喜,“你醒了!” 沈清宵能分辨出来他的声音,偏头朝他望来,反应有些迟钝,片刻后才哑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这种时候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江何看向早就握起他的手号脉,这时已经转为渡灵力的秦雪遥。 “他怎么样了?” 秦雪遥眉头微微皱起,“内伤不轻,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先帮他疗伤,这颗药你给他服下。” 江何接过秦雪遥忙中抽空拿出的药瓶,将里头的丹药倒出塞到沈清宵嘴里,对待伤员一脸严肃。 “快吃药。” “……”已经清醒过来但基本被忽视的沈清宵又愣了愣,看了江何半晌,才慢吞吞咽下口中苦涩的药丸。 秦雪遥给他疗伤时宋云和纪若也早早过来了,宋云安静站在一旁,倒是纪若,他先去了纪灵那边将她扶起来,顺道帮她检查可有受伤。 “姑姑,你伤势不轻,我先帮你疗伤……”纪若看过纪灵的脉象,江何最后出手也不轻,他当时也没有考虑太多,匆忙间记得调转枪头已经很给面子了,这一枪必须是结结实实挨下来了,纪灵这时也不算好受。 不过纪灵没有接受纪若的好意,就算双手被反缚身后,还是勉力避开纪若的触碰,双眸含恨怒视,“别碰我!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姑姑……”纪若面露为难,“您别这样,我只是想帮你……” “你帮我?”纪灵笑了笑,笑得极为嘲讽,她恨恨瞪着几人,咬牙道:“你帮我,便是带人来夺我的白玉玲珑?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儿。” 纪若也是有理说不清,无奈道:“姑姑,我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纪灵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开始挣扎,只是身上的灵力绳索实在太过牢固,她也无法挣开,于是她将一双遍布血丝的血红眼睛看向了纪若,“若你还认我这个姑姑,还记得我对你的好,你就放了我。” 纪若失笑,“姑姑,我放不了你。”这本就不是他所困,纪若承认自己是做的不对,让纪灵寒心了,但他也不得不这么做。他叹息一声,望着纪灵道:“姑姑,三百年了,你该醒醒了,为了白玉玲珑你已经快走火入魔了。” 纪灵深吸口气,但实在难忍心口怒火,“闭嘴,我不想听!” 纪若悻悻闭嘴,他真的劝不了纪灵,三百年来他一直知道纪灵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劝说过,可到了最后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也被纪灵拒之门外,他就已经知道纪灵是劝不回来了,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他不得不说。 “姑姑,这三百年来,您日夜守着白玉玲珑,不顾它满身剧毒,日夜用血泪浇灌助它成长,你身上染了多少毒性,你知道吗?就算是大罗金身也容不得这样糟蹋,我知道你只是想让弟弟活过来,可是你知道你为了这个不可能的希望变成什么样了吗?”纪灵蹲下拈起她一缕雪色发尾,“您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我的姑姑从前可是北疆第一美人,可是现在呢,你还记得自己曾经有多风光,有多骄傲吗?” “你别管我!”纪灵偏头将自己的发尾从纪若手里扯回来,这些话俨然不能说服她,她瞪着纪若道:“希望再渺茫我也会坚持到底,纪若,我从前待你不薄,可你却带着人来夺走我唯一的希望,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论起从前,纪若有些不敢直视纪灵的目光,他垂眸道:“姑姑,你现在应该离开这里,先把身上的毒解了,以后的事情都好说……” “我只要宁儿活过来!”纪灵一字一句道,那双本该傲然明亮的桃花眸子里如今只有近乎狂热的偏执。 见她一直坚持,纪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到底心底还是愧疚,也不敢面对纪灵对他的失望,他思索了下,起身离去,“对不起。” 带人夺走纪灵的执念和希望,纪若无颜面对纪灵,想了想去了江何那边,秦雪遥还在给沈清宵疗伤。 沈清宵脸色难看,正靠在江何怀里,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江何则抱着他,也是一直沉默不语,紧抿的唇瓣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纪若心底暗笑,道:“阿容,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江何摇头,无意识抓着沈清宵的手臂道:“我没事。” 沈清宵其实早就恢复了一些力气,只是没人说话,他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起来,顺便占点便宜。听到纪若的提醒后他很快推开秦雪遥的手,“我好多了,你帮他看看……”他说着看向江何,说的是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秦雪遥倒也由他去,朝江何伸出手,“过来,我帮你看看?” 江何还是摇头,“不用,我只是耗费了太多灵力,有些累而已。” “那行吧。”秦雪遥拍拍屁股站起来,蹲那么久腿都麻了,他踢了踢腿,偷偷看了眼边上的纪灵,小声道:“想不到你还挺厉害,这都能抓住。” 几人经他这一提醒纷纷看向纪灵,纪灵还在想办法挣开绳索。 然而这绳索并没有那么简单,江何也不着急,但有些话他想跟纪灵说,于是他轻轻推了推靠着他的沈清宵,“先起来,还有正事没解决呢。” 沈清宵点点头,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皱,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艰难坐起来,手在草丛里摸啊摸,找到自己的剑,然后将长剑插进泥土里,打算靠着剑支撑自己爬起来。 江何看得好笑极了,哭笑不得扶起他,“这么虚弱?” 沈清宵回头望他,“你觉得呢?” 吃人嘴软,何况沈清宵替他挡了一掌,江何想了想,服软道:“好吧,我扶着你……要不你还是继续疗伤吧?”江何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建议。 沈清宵断然拒绝,“不。” 江何还能怎么样,只好听他的,搀扶着人去纪灵那。 秦雪遥看着他们俩一个瘸一个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笑了一声。 “瘸子配残废,真是苦命鸳鸯。” 江何嘴角一抽,秦神医可不要太毒舌,正巧这时候沈清宵身形一晃,踉踉跄跄抱住他站稳,他也没心思去看别的了,只能抱着人等他站好。 对此秦雪遥白眼连连几欲翻破天际,真是没眼看了。 这点小插曲很快过去,到纪灵面前时,坐在草丛里的纪灵抬头看着几人,尤其是看到纪若时,眼底全是恨意,“事到如今,你们想怎么样?” 江何斟酌了下措辞,道:“纪前辈,实在是抱歉,我们本不该来跟你抢白玉玲珑,也不该跟你动手,但我们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可否请你冷静一下,听我们把话说完?你放心,我们答应过纪若,绝不会伤害你的。” 闻言纪若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他其实没有这么说过。 纪灵有过一瞬动容,可又很快消失,嗤笑道:“我都落到你们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再废话了。” 见她到现在还这么嘴硬,江何无奈叹道:“那好,我们这就去夺白玉玲珑,还请纪前辈在此稍等片刻,我们夺了白玉玲珑再回来处置你。” 几人都不知道江何在搞什么名堂,直到见他真的扶着沈清宵要走,纪灵忽然脸色大变,挣扎间险些摔倒在草丛里,脸上、衣上都沾了草灰,嘴角还有些狼狈血迹也不管不顾,她哀声求道:“不要,不要抢我的白玉玲珑!” 秦雪遥看得心下不忍,“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顾着白玉玲珑?” 江何和沈清宵便回了头,纪灵没搭理秦雪遥的话,眼底已是湿润,甚至急得不顾形象跪行到几人面前,话里难掩哽咽,“求求你们,不要抢……” “姑姑!”纪若到底看不下去,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 纪灵见了他便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全然忘了刚才的怨恨,看着他边哭边求道:“小若,姑姑求你,你拦住他们好不好?杀了我也可以,可是不要让他们抢走白玉玲珑,我想拿它去救你弟弟,我只是想救他,他还那么小,他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大部分人都受不了女人哭泣,尤其是这样一个貌美的女人,还是一位命运多舛痛失幼子的母亲,毒舌刻薄如秦雪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纪若也左右为难,这时他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江何看着,忽然低声跟沈清宵说:“她这个样子,和你很像。” 沈清宵神色古怪,“何处像了?”他想,若是江何敢说他们穿裙子的样子像……他的手有点痒。 江何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感慨道:“对灵药的痴狂,唯一不同的事你对赤焰花,而她对白玉玲珑。” 为了得到灵药,都是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好像没错……沈清宵一时语塞,暂且让江何逃过一劫。 纪灵还在苦苦哀求,哭声悲恸,“小若,你帮帮姑姑好不好?让他们不要抢,把它留下来给我好不好?” 秦雪遥眉头紧皱,原本想上前安慰纪灵,但让宋云抬手拦了下来,他瞪了宋云一眼,也不再冲动,放轻了调子问:“你要白玉玲珑做什么?” 纪灵泪眼朦胧望向他,起初踌躇须臾,片刻后还是如实道:“我要救我的孩儿,我的宁儿,有了白玉玲珑,我就可以复活他了。” 秦雪遥道:“纪前辈,晚辈秦雪遥,是寒山宗药阁长老南宫月的嫡传弟子,想来您应该认得我师父。” “认得。”纪灵稍微冷静了下,脸上犹挂着泪痕,羽睫上泪珠颤颤,我见犹怜,若是褪去一身戾气和偏执怨恨,她定然是个不俗的美人。 “既然您认得,想来您也应该相信我师父的医术。”秦雪遥暗叹一声,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但不得不说,“在我师父的手册里,我曾经见到过有关白玉玲珑的记载,传闻中白玉玲珑有着活死人肉白骨之神效,但实际上,白玉玲珑只是一株有些出众的天级灵药,纵然是难得,效用却仅限于解百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效用。” 纪灵眸中一怔,羽睫上挂不住的一滴晶莹泪珠无声滑落下来,拉开一道长长的泪痕,她睁大眼睛,定定看了秦雪遥半晌,而后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秦雪遥的话还是在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你肯定是在骗我……” 秦雪遥举手,“天道在上,我秦雪遥今夜与纪前辈所言若有半句假话,便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天道誓都用上了,宋云满脸不赞同,江何也有些惊讶。 “秦神医!”纪若打断他,朝他摇头道:“你别再说了……” 秦雪遥看看几人,又看看宋云,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她死心,事实上师父的医典里的确是这么写的,我相信我师父的判断。” “我不信……我不信!”纪灵拼命摇头,可是嗓音却变得越来越轻,一点底气也没有,她满心慌乱,最后居然无措到询问纪若,希望他能让自己安慰一点,“小若,他说的是假的,对吧?白玉玲珑怎么可能没有用?” “姑姑……” 纪若炼毒,他见过很多药材,白玉玲珑他是头一次见,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白玉玲珑的效用,就算是知道秦雪遥说的是真话,他也没办法在这时说出来,这样无疑与给纪灵一记重击。等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希望忽然变成了奢望,是个人都会崩溃,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纪若唯一看重的亲人,他不忍心。 “小若,你说啊!” 纪灵固执地看着他,像是他不给出答案,她就决不罢休。但是纪若一直没有回答,她心里更加慌乱,看了看几人,她再开口时嗓音还有些轻颤,“我费尽心思找到了白玉玲珑,我听说它可以让我的孩儿活过来,我只想让我的孩儿活过来,我一直在这里等,等到头发变白了,一直等到现在……” 见她精神开始混乱,秦雪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江何试图补救,转移话题道:“你等了多少年?” 纪灵抬眸望向他,眼底全是惊恐无措,更近乎疯癫,但她还是乖乖地回答了江何的话,最后甚至听出来有些无端的依赖,“三百年……不,三百一十九年五个月,我日夜以血泪浇灌,半年前白玉玲珑毒气逸散,我就知道它离开花不远了,最近毒气越发浓了,我想再过一段时间花就要开了,那我的宁儿也能醒过来了,你说对吧?” 江何回头看向沈清宵,安慰人的话他是不太会说的,不过当见到沈清宵眼里也满是茫然时他好笑地反应过来自己找错了人,沈清宵也不会安慰人,但是纪若正在朝他挤眉弄眼,暗示他再多说一些话,先让纪灵冷静下来。 江何只好想了想,又问她:“那你的丈夫呢?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找白玉玲珑?他去哪里了,我听说你们和离了,这又是为什么。” 或许找到她另一个寄托才能让她暂且忘了眼前的事,否则她一旦崩溃,造成这个局面的几人都无法推卸责任。 纪灵眼底有些挣扎,不过还是开了口,“当初与他成亲,我以为这是件无比欢喜之事,后来才知道他并非自愿,因为他的宗门不敢得罪纪家,所以才答应我父亲的联姻入赘纪家。那些年我们过得不算开心,我想他与我举案齐眉,他只想静心修炼,不问世事,我想要他与我如寻常夫妻间恩爱嬉戏,他却从不愿与我胡闹,也不愿同我太过亲近,我当他是清规戒律念得多了,给他时间让他慢慢习惯那样的生活。” 她开始有些絮絮叨叨,但不难看出她在回忆时很痛苦,“可我终是不堪寂寞,我想尽办法找来灵药为他诞下孩儿,只盼有了血脉相连的羁绊,他能与我亲近一些。那时我还天真的很,不知道当年十里红妆,人人艳羡的婚宴上,我在笑,而一直沉默的他又在想什么呢?他在离他的道越来越远,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无意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宁儿被害后我才想明白,我不想再束缚他,便提出与他和离,他走后,我便弑兄杀嫂,为我的孩儿报了仇,也将纪家托付给了魔教。他成佛,我入魔,这才是最正确的结局。” 最后,她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眼底迸射出浓浓的恨意,死死瞪向几人,“不,我恨他,是他让我杀了宁儿……如果不是他,宁儿还能活下去,他哪怕活得痛苦一点,他也还活着,他不会死!白玉玲珑根本救不了他……” 见状纪若十分挫败地叹息一声,抬手扶额,说到底还是触及了纪灵的逆鳞,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能提的事,这也是没法预料的,他也无法去怪罪谁。 纪灵眼底已经充满了戾气,她低喃道:“都怪他……都怪你们!我不信,我不信!白玉玲珑一定可以救活宁儿的……”她给自己催眠,抬起一双血红的眸子望向几人,“你们休想跟我抢……谁都不可以抢走白玉玲珑!” 几人都被她突然的癫狂吓了一跳,江何对此也是始料未及,本是想好心安慰一下,给她找找别的寄托寄情什么,没想到结果会让她彻底崩溃,他抱歉而心虚地看向纪若。 “我不知道会这样……” 秦雪遥也很自责,他高估了纪灵的承受能力,早知就不应该发什么誓的。 纪若苦笑摆手,“我将她带回去吧,劳烦诸位了……”他说着靠近纪灵,本来是想趁她被绑着将她药昏带走,却不料事情并非如他所料那样简单。 彻底崩溃的纪灵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为了证实白玉玲珑能复活孩子的想法是对的,她拼尽全力,竟真的挣开了江何设下的绳索! 顿时几人纷纷后退,作出防备姿态,沈清宵也不再假装虚弱靠在江何怀里,他飞快直起身来召出长剑拦在江何面前,苍白的眉宇紧紧皱起。 “若是她再动手,你只管走,不必再记挂白玉玲珑。” 江何愣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一下就又能站起来了? 第83章 纪灵又召出了灵蛊, 虽然先前已经被枪魂与剑魂重击,但灵蛊的实力仍是不容小觑,而相比之下,江何已经耗尽了灵力,沈清宵的体力也所剩无几, 这大抵便是阶级的差距。 就算江何有着天赐神兵, 也比不过人家踏踏实实修炼的几百年, 自然,若是换了自己的身体, 江何根本不会将半步大乘放在眼里。 不过这些目前只能想想而已。 狂风大作, 草灰被卷起,搅得漫天尘嚣,灵蛊抽出密密麻麻的触手般的丝线, 铺天盖地而来。 这回连宋云几人也不能幸免,几人纷纷召出法器斩去那些不断向他们发起攻击的莹白丝线, 这种场景只是看着都叫人头皮发麻。沈清宵挥剑斩去丝线, 护着江何往后直退,剑势却不再那么锋利, 脚步也乱了起来。 下一刻,灵蛊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它身上的灵力倏然爆发, 蝶翅一张, 众人皆被飓风掀倒, 连江何也狼狈地和沈清宵倒在草丛上。 混乱中, 星空上一片乌云被缓缓拨开,月光乍泄,倾落世间。 纪灵指挥着灵蛊,像是记住了沈清宵和江何才是跟她抢白玉玲珑的人,身形如鬼魅般一晃眼便到了二人面前,手上聚起了灵力,就要趁机出手,江何躲也躲不及,慌忙间却被沈清宵抱住一滚,人便翻身压在他身上。 这时纪灵裹着灵力的一掌拍下,江何感觉到攻击越来越近,却有些怔愣,双眸直直望着身上的人。 沈清宵张了张口,说:“别怕……” 或许是太过匆忙,沈清宵也来不及说什么,昏暗的草地里有着点点碎月与星光,而沈清宵眼底只映着一个他,连挣扎反抗都放弃了。 看后面啊!挡什么挡,不要命了!江何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后,简直要急死了,可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掌已到了沈清宵背上,着急也没用。但这时不知是谁开了口,嗓音不大,混在风声里却格外清晰,随之,纪灵竟停了手。 “你们看白玉玲珑……”被宋云护在身后的秦雪遥指着远处的枯树,指尖轻轻一颤,因为纪灵和灵蛊都忽然停了下来,纪灵的赤红双眸正在死死瞪着他,他只觉背后一凉,有些哆嗦的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开,开花了……” 其实用不着他提醒,纪灵会收手不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而是感觉到了白玉玲珑巨大的灵力波动,那幽幽暗香仿佛也在此刻变得很是浓郁。 纪灵稍有些迟缓回过头去,远处的枯树下灵光大盛,而树根下原本的玉白花苞已经舒展开了一半。 如秦雪遥所言,白玉玲珑开花了,但只开了一半就没了动静,仿佛营养跟不上,几人都有些不解。 纪灵跟着了魔似的,俨然忘了还有两个仇敌在她面前任她宰割,转身便朝枯树而去,步伐匆忙,绣着海棠花的朱红衣摆在草丛上轻轻略过。 莫名逃过一劫,江何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片刻后才庆幸地长出口气,推了推身上人的肩膀,“没事了。” 沈清宵两手还抱着他的腰,黑暗中凤眸幽幽发亮,只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嗓音轻轻,“嗯。” 江何以为他是劫后余惊还没回神,又拍拍他肩膀,“起来了。” 都这么直白了,沈清宵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爬起来。 同时江何也从他身下钻出来,拍着衣服上和头发上的草屑站起来,低头就看到一手黑灰,他觉得自己现在跟个乞丐一样,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可是看到连沈清宵脸上也沾了草灰,那么俊美冷厉的一张脸都被毁了,他心里就平衡多了,扬起下巴指了指纪灵。 “她怎么了?” 沈清宵捡起草地上的紫色发带,看江何头发乱糟糟的,摇着头将发带塞到他手心里,“别弄丢了。” “知道了。”好东西江何肯定不会忘记的,他将发带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随便打了个结,举起手来给沈清宵看,“这样行了吗?” 沈清宵觉得挺新奇,凤眸稍微睁大了一些,也不管纪灵和其他人做了什么,抬手拈起江何发顶上的草屑仍开,满意点头,“可以。” 江何笑了笑,看他还在自己脑袋上捡草屑总感觉怪怪的,晃晃脑袋拍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他眼巴巴看了下沈清宵的发冠,银质掐丝,说不上华贵,可就是很好看,而且沈清宵的头发都不怎么乱。 “又在想什么?”看他两眼发光,沈清宵就猜到没什么好事。 只是这时秦雪遥突然从他们身后冒出来,啧啧叹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卿卿我我。” 江何一直觉得秦雪遥说话很怪,但因为觉得他本人就是这么傻,就没当回事,这时也一样,只看着他和宋云问:“纪灵她怎么了?” 沈清宵也抬眸望向秦雪遥,要是没别的事,他就惨了。 秦雪遥毫不畏惧瞪了回去,哼哼唧唧抱着手臂偏头不语。 宋云则摇头道:“不知,不过白玉玲珑好像要开花了。” “还没开。”纪若走到最前面,远远望着枯树下的一个红影,桃花眸中有些失神,“她这是要……” 秦雪遥也纳闷道:“是啊,白玉玲珑开到一半忽然不开了。” “已是子时了。”江何抬头望着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正值当空,一束月光正好洒落枯树下,照在白玉玲珑将开未开的花苞上。 纪若说过,今夜子时便是白玉玲珑开花的时候,可是现在时候到了,白玉玲珑只开了一半就没了动静。几人只见到纪灵小心翼翼的,又或是珍重万分的缓缓靠近枯树下的玉色花苞,也因为隔得远,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清冷月色下,枯树的真面目无处遁形,它的枝干竟是深红色的,宛如将近干涸的血块的颜色,而它跟那株玉白花苞无疑是同根相生,在纪灵靠近之时,玉白花苞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后枯树的枝干也动了起来。 不是风吹时那种晃动,而是像触手那样,原本干硬的树干变得格外柔软,它像是一只正在舒展四肢的精怪,所有枝干都轻轻舞动起来,无声无息的,却又坚定的快速伸向树下的纪灵,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彻底吞噬。 而最令人不解的是纪灵居然不逃,甚至还在步步靠近那朵玉白花苞。 “那是什么?” 江何头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树,也被恶心的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随后他发现几人都跟他一样不解。 唯独纪若,他脸上不是不解,而是惶恐,还有感叹,“这是成就白玉玲珑的最后一步,浇灌它的人,最终会成为它开花时的献祭……” 江何听着,猜到纪若肯定知道什么,“你在说什么?” “这是血玉玲珑,不是真正的白玉玲珑,不过姑姑还是决定要以性命换它的花开……”纪若神色变得极难看,在几人茫然之时,他并未多做解释,不管不顾奔向枯树,“不行,我不能看着姑姑犯傻,回头再跟你们说!” “纪若!”江何喊了一声,没把人喊回来,听他这么语焉不详的说,江何这时再看远处深红似血的枯树下,有种看到献祭现场的错觉。 秦雪遥也愣了下,而后怒道:“混蛋,居然又骗我们!” 几人纷纷看向他,宋云问:“怎么回事?” 秦雪遥果然知道了什么,满脸怒容,气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白玉玲珑,只有一株妖花血玉玲珑,由始至终,他都隐瞒了这个事实!” 江何下意识看向沈清宵,沈清宵也是摇头,他便问:“白玉玲珑和血玉玲珑?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秦雪遥迁怒于他,江何便遭到莫名一瞪,亏得他脾气好,继续听秦雪遥抱怨,“众所周知白玉玲珑是天地灵宝,怎么可能是说种就能种出来的?血玉玲珑则不一样,这种妖花跟白玉玲珑关系匪浅,因为本就是同根生,血玉玲珑正是白玉玲珑衍生的妖花,与白玉玲珑的天成灵气不同,这种妖花的成长需要不断浇灌精血,耗费时间极长,所需精力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可却有一个传闻,据说到了最后,血玉玲珑可以变异成白玉玲珑,只需要长时间的精血饲养以及再变异开花之前献祭上多年浇灌的养花人即可。” 听完秦雪遥的话几人神色都变了,他们信了纪若的话而来,但没想还是让纪若摆了一道,几人还是才想到,秦雪遥就已经把气话说出来了。 “纪若好阴险,答应帮我们夺白玉玲珑,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白玉玲珑,只有一株血玉玲珑,这株妖花得不到纪前辈的献祭便永远也无法开花,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帮我们!” 虽然事态是挺严肃的,可江何听着他的气话,忍不住笑了,“白玉玲珑是我们想要,你不是不帮忙的吗?” 秦雪遥被他这么一噎,气鼓鼓地瞪着他不说话。 “好了。”宋云也有些好笑,不过所幸忍住了,这时纪若已经快到了树下,而纪灵也已经快被树枝包裹了,宋云神色一正,“白玉玲珑不是白玉玲珑,而是血玉玲珑这种妖花,纪前辈却一心以身献祭,我们要怎么办?” 这话倒是把几人问住了,秦雪遥皱着眉头小声嘀咕,“我在师父的医典上看过,血玉玲珑和白玉玲珑放在一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早前也的确有过血玉玲珑成功变异成白玉玲珑的先例,而纪前辈多年来以血泪精心浇灌血玉玲珑,妖花承载她的愿望要变异成功,势必要吞噬了她这个主人才会甘心,而且只她一人献祭恐怕还不够……” 秦雪遥顿了下,忧心忡忡指向远处,“但凡是靠近之人,也有可能会被卷入血玉玲珑这场变异的献祭中。而且多年来有纪前辈的精心饲养,妖花早已有了意识,只要吞噬了纪前辈和她的灵蛊,倒是恐怕我们没人逃得了。” 果然如秦雪遥所言,他说话间,纪若已到了树下,枯树也似乎感应到了他的靠近,自树干上抽出更多枝条,不断变长,快速伸向纪若。 杀机一现出,妖气毕露。 而纪若反应也迅速,抽出长鞭挥舞斩断枝条,一跃到了树根下,血红长鞭狠狠一甩,那些几乎将纪灵包裹住的枝干像是火燎般一下撤开,深红的枯树似乎也很吃疼,枝条开始狂甩,铺天盖地向纪若袭来,势要将他吞噬。 江何看得心下一惊,却被沈清宵紧握住手腕,他便抬头望进沈清宵眼底,脸上明显有些犹豫。 秦雪遥的话先是告诉他们,纪灵不献祭就没有白玉玲珑,但纪灵若献祭了,血玉玲珑或许会彻底妖化,成了他们此刻无人能敌的怪物。 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纪灵去献祭?江何望着沈清宵,不知在气谁:“即便血玉玲珑能顺利变异成白玉玲珑,这种人血馒头谁吃下去吗?” 沈清宵眸中一怔,望着江何问道:“心软了?”曾经还以为他是铁石心肠,他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心软,叫人对他总是没有办法。 江何的话带了一些小情绪,他也不知道要气什么?他摸不准沈清宵现在的心情,他会不会选白玉玲珑,江何都不知道,可是他看起来没有生气,甚至还很好说话,江何便有些惭愧,却也坚定的,慢慢地推开他的手。 “沈清宵,对不起。” 反正一定要左右为难下去,他做不到夺走纪灵用命换来的白玉玲珑,只能……先对不起沈清宵了。 江何也不敢看沈清宵的眼睛,因为总觉得欠他太多了,匆忙挣开他的手后转身就朝枯树下跑去,因此也没看到身后的沈清宵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还遭到了秦雪遥的冷嘲热讽。 “玩过头了吧?活该。”秦雪遥白了他一眼,调头喊上宋云也跟着江何冲过去,宋云静静看了沈清宵一眼,低笑一声,算是忠告,给他留了一句话,“沈宫主,江城主是慈悲之人,却也不蠢,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沈清宵抬眸望去,宋云已然转身离去,这回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底好笑,怎么一个两个都在奚落他?他何时说过不去了?不就是答应得慢了一点而已,他望向远处那一袭紫衣,幽幽叹息一声。 此时血玉玲珑妖树树根下,纪若护在纪灵身前,长鞭挥舞极快,却也拦不住数目极多的树枝,深红的树枝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让原本漂漂亮亮的红衣变得破烂狼狈。纪若一边后退,边急道:“姑姑,你快走!” 浇灌三百年,血玉玲珑已然在这开花前的最后一夜开始妖化,不仅认准了纪灵这个主人要拿她献祭,连纪若,它都想卷进去一并吞了。 纪灵却不愿退,她在纪若身后站了一会儿,见到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挑着长鞭的漏洞钻过来,眼看着就要触及纪若肩头,还是不忍心出了手,一掌逼退她养了三百多年的妖花。 她的反抗俨然让妖花的连体妖树更加激动,而她则一把按住纪若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去,竟还出手划下一道防御结界,将树枝拦截在外。 纪若可算能喘口气,见状喜道:“姑姑,你愿意跟我走了?” 纪灵看着他,苍白的唇瓣抿紧,“小若,姑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你一定要听话,不许再胡闹,知道吗?” “姑姑。”纪若有些惊疑不定,“你要我做什么?” 纪灵回头看了眼,妖树因为她的反抗已然开始暴动,而不知为何,树下不远江何几人也正在和妖树的枝干相搏,纪灵知道时间不多了,忽而抬起手,召出了小小的,还在休眠状态的灵蛊,随后将其塞到纪若手里。 “带着我的息香凝玉蛊,快走,有多远躲多远,等到天亮后再回来,到时候采了白玉玲珑,去红莲镇后山的山洞里找到你弟弟的尸身。”纪灵神色严肃,嘱咐道:“我要你救他,白玉玲珑只能用在他身上,听清楚了吗?” “姑姑,你这是要……”纪若忽觉心底生寒,纪灵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要带着江何他们一起献祭,他下意识摇了头,“姑姑,我……” “没时间了,你快走!” 纪灵看到江何几人也被卷入了血玉玲珑的妖树枝干下,心底也有些不忍,可是为了断绝他们夺走白玉玲珑的希望,她只能狠心这一回。纪灵无意再留纪若,手中悄然聚起灵力,话音刚落,便一掌拍在纪若身上。 纪若闷哼一声,只是这一击并非伤他,而是将他送出树根下几丈开外,远离开这株妖花,跌落草丛里。 送走纪若后,纪灵撤去结界,对上正在疯狂抽长着,张牙舞爪的要将她吞噬的妖树,却也放弃了挣扎,或是她本来就不打算挣扎,看着这些树枝靠近她,缠上她的四肢、腰背,她甚至放松了身体,闭上双眼。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跌落在地上,她惊惶睁开双眼,身上缠绕的树枝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变得干硬,大半掉到地上来,而她面前还站了一个人,她抬眼望去,看着这个手持魂枪吃力对抗妖树的紫衣人,眉间微微蹙起。 “为何救我?想要白玉玲珑,你等着便是了。”纪灵问。 她其实觉得,只要知道她献祭了血玉玲珑才能变异成白玉玲珑的话,这几个人一定会巴不得让她献祭的,所以刚才看到他们过来对妖树动手,她还以为这几个人是迫不及待了,但没想到他会来救自己,纪灵一时有些茫然。 江何将灵力灌在魂枪上,全力抵挡疯狂覆盖而来的血红树枝,其实他早就没力气了,这时都在透支了,于是他也着急了,回头斥道:“没人跟你抢白玉玲珑,你傻不傻?用自己的命换血玉玲珑变异,万一没成功呢?” 纪灵许是多年没被人骂过,所以怔愣住了,“不会……” “别废话了!赶紧离开这里!” 江何回头拽住她手臂,将人拎起来一把扔出去,纪灵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但也没掉下去,因为半路上被赶回来的纪若接住了,其实也没多远,他们现在都还在妖树覆盖下。 “姑姑,我们快走!” 纪若不管不顾拖着纪灵就走,妖树越发狂暴凶残,已经是妖性大发,此时再不走,恐怕会更麻烦。 纪灵也才反应过来,忙挣开纪若,“我不走!谁让你回来的,你忘了我刚才是怎么说的吗?快走!” 纪若固执道:“不,姑姑不走我也不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纪灵斥道。 这时还在前面抵挡妖树的江何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头怒喝道:“别废话了行不行?都快点给我走啊!” 二人皆被训得一愣,片刻后纪若先反应过来,赶紧拽住纪灵手臂往外面拖,不料还是让纪灵挣脱了,她还故技重施将纪若推出树下。 “别忘了我说的话……唔!”纪灵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人拽了一把,而后猛地一下撞到一个肩膀上。 与此同时,揽住她后背的那个紫衣人的手被树根下忽然抽出来的一根血红的粗壮藤蔓划了一下,顿时血液涌出,还蹭到了那根东西上。 这种还长了倒刺,江何松开人后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背,一条鲜血淋漓的血痕,滚烫的血液不断涌出,有一部分还被凑上来的妖树树枝蹭去。 “这什么东西……” 江何倒抽口气,看着暗藏在大堆树枝后的那根足有碗口粗的深红藤蔓,觉得这东西像一条舌头,又很像一条蛇,扭动着,蛰伏在这堆宛如触手的树枝后,随时寻找机会出击。 纪灵惊了下,呐呐道:“是血玉玲珑的妖身本体。” 江何皱眉,挥起魂枪扫落一地干硬树枝,妖树还在抽长出不少树枝,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袭来,他问:“斩了它,这妖树就毁了吗?” 谁知纪灵一听急忙抓住他持枪反击的手,“不行!不可以!”一旦斩断血玉玲珑的妖身本体,也就斩断了它化成白玉玲珑的唯一希望! 身后的树枝一直试探着袭来,江何抽了抽手,却被纪灵抓得死紧,眼看着那些树枝快过来时,他却动不了,便也急了,“你快松手!” “你不能毁了它!”纪灵俨然什么都听不下去,只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江何斩断血玉玲珑的本体,“毁了它,白玉玲珑也就没有了!” “我都不要了你还要什么白玉玲珑!”江何也难得被气到了,一时未察觉到蛰伏在树枝堆里的那根妖藤已经冒出头来,似一尾毒蛇,盯紧了他细嫩的后颈肉,而后猛然窜到他后背。 然而半路上,一条有力的手臂忽地挡在江何后背,被那根带着倒刺的藤蔓狠狠一撞,虽然没有直接触碰,可连江何都被撞得一个趔趄,却很快被抱住腰带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嘶……”江何听见有人在耳边倒抽了口冷气,抬头望去,沈清宵果然也眉头紧皱,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你的手!” 血玉玲珑的妖身本体,也就是那根与众不同的藤蔓不似其他树枝那样一斩就断,也不畏畏缩缩,此刻正紧紧缠在沈清宵手腕上,倒刺狠狠扎进衣料之下,血肉之内,而后绞紧,玄色的衣袖上已经渗落了血珠。 沈清宵摇头,抿着唇不语。 看到这一幕,纪灵也回过神来,纪若刚回来拽她,她急忙道:“不要乱动!它会绞断你的手臂的!” 这东西力道是很大,江何沉吟片刻,伸手夺过沈清宵手里的剑,看着他,刚张口说了一个‘我’字,沈清宵就拧眉道:“我知道,你斩吧。”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江何这时真的很想笑,他只是想斩断这根妖藤,可是沈清宵这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难不成以为他要砍掉他的手吗?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不等江何提起剑,那根妖藤忽然松了下,而后带着沈清宵的血猛然一抖,仿佛火急火燎缩回此时已然结成巢的树根下。 在江何看来,就是仿佛看到妖藤吃到不喜欢的东西,然后呸呸吐着,一边嫌弃一边跑回家去要漱口。这个比喻不太对,但江何觉得比较贴切。 虽然妖藤突然撤去几人都有些茫然,其余树枝也都不知为何呆滞了下,但有这个机会还不逃才是傻子。 江何给纪若使了个眼色,纪若立马会意,在纪灵毫无防备下一根银针扎进她后颈,纪灵便无力倒下,而后被纪若抱着先走一步。 江何也赶紧扶着沈清宵走,顺道朝另一边喊道:“快撤!” 另一边引开了不少树枝的宋云和秦雪遥二人闻声也不再停留,宋云索性御剑带上秦雪遥,跑得极快。 几人跑出几丈外,忽然身后一阵灵力暴动,地面竟也跟着抖了抖,而后妖气爆发,遍布了整个天地。 第84章 江何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 那株妖树更加疯魔了,忽然血光大盛,无数触手般的柔软树枝飞速向外抽出, 这是要来抓他们。而最中间那根沾了不少血液, 有江何的, 还有的沈清宵的血的深红藤蔓竟在狂暴肆虐, 无差别攻击自己的枝干。 “彻底妖化了……”江何架着沈清宵,身上早就没力气了,二人只能算是互相搀扶着走,而沈清宵脸色煞白,看起来很不好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江何有些愧疚难安, 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找出来一个话题, “它是在怪我们抢走了它的祭品吧?” 沈清宵一直微垂的凤眸悠悠抬起, 微微失神,“什么?” 看他呆愣愣的,像是被疼痛消磨了大半意识, 江何也不再跟他说别的什么了,搜刮了丹田最后一丝灵力, 握住他的手就渡了过去, 但沈清宵很快推开他的手, 靠在他肩上摇头, 气息虚弱,“没事,我缓一下就好。” 但是……江何看向追到身后不到一丈距离的血红树枝,他是真的没力气跑了,想来想去,正打算放出敖景抗一下,忽见一道金光自面前飞越而过,看形状似是金刚杵,只寸许长,所过之处,是如甘霖般的金光洗礼。 是佛法!江何惊愕回头,连沈清宵也察觉到了这股力量,抬头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那道金光已到了血玉玲珑之上,对准了本体那根妖藤刺去,随之轰然一声,火光于瞬间燃起! 原本已到了他们身后肆虐的树枝忽而静止下来,而后被蔓延而来的火舌燃尽,风声与燃烧的声响里,似乎响起了妖物的声声嘶吼与痛呼。 草丛上仿佛燃起了一场红莲业火,只将那株白玉玲珑烧了个干干净净,在妖树之外的范围火舌止步。 不知是否天赋异禀,在这样的灼灼燃烧下,火光中竟还透出一股暗香,且越来越浓郁。烧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火光渐渐平息,这时众人才看到穹顶之上立着一道白影,他脚下是一个结界,将妖树与火光困于结界之内。 众人皆停下来,这时一道清风徐徐而来,草丛上的火光彻底消失,结界也没了踪影,本该高热的草丛上没有留下半点余温,像是降下过杨枝甘露似的,空气中还掺着丝丝缕缕的湿润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放开我!”纪灵身上的药性也散了些,恢复力气后就开始挣扎。 事已至此,血玉玲珑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纪若也不再担忧,真将人放了下来,纪灵刚才站稳,天上那白衣人便缓缓落到她面前来。 一看到那白衣人的脸,几人纷纷倒抽凉气,江何则完全看不懂,只见纪灵趔趔趄趄朝那白衣人走去,指着远处烧得焦黑的枯树问:“你干的?” “是。”那白衣人道。 纪灵深吸口气,但到底没忍住红了眼眶,扑上去抓着那人衣襟开始捶打,哭腔歇斯底里,“你凭什么!凭什么烧了我的血玉玲珑!我养了这么多年,你凭什么烧……你还给我!把血玉玲珑还回来,把我儿子还回来!” 那白衣人岿然不动,一双慈悲而淡漠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这时几人也不再发愣,先是宋云和秦雪遥,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寒山宗宋云/秦雪遥拜见绪前辈。” 那白衣人还未应话,纪若也上前行礼,颔首道:“姑父。” 这一出戏江何看不懂,他回头看向沈清宵,却见沈清宵也是满目惊讶,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不懂,他拍拍沈清宵肩膀,皱眉道:“他到底是谁?” 沈清宵这才低头看他,“不认识?” 江何摇头,连宋云和秦雪遥都要喊前辈的人,他怎么会认识? 沈清宵叹息一声,低声解释道:“这是正道五大宗门内唯一的佛宗,天音寺上任佛子,地位超然,万人尊崇,只是没想到他就是纪若的姑父。” 佛修?江何眨了眨眼睛,又看看这个白衣人,有头发的,乌黑油亮,又长又顺,人还长得也挺好看,只是穿的素净了些,神情淡漠了些,五官却生得极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无疑,他俊美得完全不像个和尚。 “佛宗也分两派,他修的不是无情道,故而可以与人婚配。”沈清宵压低声音跟他说:“三百年前的修真界与现在截然不同,当时天音寺只是一个三流佛宗,比不得纪家风光,而现如今却已跻身几大宗门,这位绪言绪法师便是最大的功臣,乃万法仙盟里仅存几位大乘修士之一。若是他,倒是可以解释纪灵当年为何会为他沦陷了。” 前面好好解释着,最后来了这么八卦的一句,江何看着沈清宵眉头一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沈清宵,不过这种八卦听来还挺有趣的。 那边纪灵还在痛哭不已,要将所有火气都发泄在绪言身上似的,可对方不回手也不回话,终于冷静下来后,她只会觉得自己愈发狼狈,遂放弃了自己都自认愚蠢的行为,抹掉眼泪往后退了退,双眸含怨,幽幽望向纪若,咬牙道:“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吧?” 纪若心下叫苦,绪言都来了,纪灵还不忘找他算账。 不等他解释,纪灵便决绝道:“好,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侄子。” “姑姑!”纪若惊得瞪大眼睛。 纪灵无意听他再说,转身便要走,可那白衣人却在此时忽然开了口,嗓音低沉而轻缓,“纪灵。” 虽说语气仍是淡淡的,纪灵还是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江何这还是刚知道纪灵的名字,扶着沈清宵静静看戏。 绪言看着她狼狈的红裙和雪染的长发,眉头微微蹙起,“你去哪里。” 纪灵眸中有过一瞬动容,但很快,那一点失神和怀念被淹没在滔天的恨意里,她望着绪言嗤笑道:“你们能毁一次,我就能再养一次血玉玲珑,不管多少年,我总能等到的,下一次,你们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绪言却叹道:“你又要避着我三百年?” 纪灵神情烦躁,不欲再听。 绪言在她身后又道:“你这次走,连儿子也不要了?” 纪灵回头怒视他,只是看他一如当年光风霁月,而她现在狼狈成这样,裙子是破烂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失血过多的虚弱和苍白让她早已面目全非,她心底像扎了一根针似的,有些抬不头来,连呼吸都觉得很是窘迫,但也强迫着自己面对上那双多年来始终如一淡漠无情的眼睛,“你让纪若来毁血玉玲珑还不够吗?你还想做什么?” 绪言眉头皱得越发紧,只道:“我有话与你说。”众目睽睽之下,始终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出来。 可纪灵却不买账,她已然心如死灰,“从你烧了血玉玲珑那一刻起,我此生再也不想见到你。” “若是我将宁儿找回来了呢?”绪言望着她道,眸光复杂。 这话无疑让纪灵再度回头,她看着绪言,将脸上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想信,但又不敢信的纠结。 “你说什么?” 虽然这里外人挺多,说话有些不便,但纪灵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状态也确实叫人担忧,绪言无奈叹息,一抬手,手心上忽然出现一颗茶碗大的琉璃水珠,上面附着繁复阵法,金光闪现,里头还有一缕魂火在游动。 纪灵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大,没由来的心跳加快,“这是……” 绪言走到她面前,轻轻执起她的手,但纪灵明显有些不太情愿,指尖都僵住了,甚至下意识想挣开。绪言眸中一黯,还是带着她的手覆到琉璃水珠上,耐心道:“你感受一下。” 当指尖触碰到微凉水珠时,纪灵忽地一愣,双眸睁大。 绪言低声叹道:“当年是我不好,你怨我恨我,要与我和离,我却不该走得那么直接,至少该告诉你,我只是想回天音寺求一颗舍利子救人,但舍利子难求,等我回来时你已经走了,走得无影无踪,你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只有我……我知道你一直避着我,不想见我,我只能让小若劝你,你却也不听,刻意防备我,我见不到你,所有时间便都用去寻找宁儿散去的魂魄。” 纪灵有些失神,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她覆盖在琉璃水珠上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眼眶再度湿润。大家都看不明白,只觉得在这颗水珠里,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绪言接着道:“三百年来,我走了很多地方,直到最近才收齐宁儿的元神,为了将他元神归一,我无法及时赶来这里,才会去找了小若。” “宁儿……”纪灵眼泪倏然滑落,双眸紧紧看着手心下的琉璃水珠。 “我现在赶来,只是想告诉你,宁儿我找回来了,我没有不在乎你,也没有不在乎宁儿。”绪言微微垂眸,叹道:“这些话我想了三百多年。” 纪灵似是才回神,双眸正在望向他,怔怔的,有些不可思议。 “是我的错,我早该告诉你的,对不起。”绪言认真道歉。 纪灵眼底再度湿润,她张了张口,泄露了一丝哽咽,“我……” 她却半天说不出来所以然,一直以为自己是痴心妄想,所以后来才放弃得那么快,但是没想到……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用心的去关心你,理解你,我愧为人夫,我想了很久,只希望现在补偿还来得及。”绪言用那双看似淡漠的眸子望着纪灵,但眼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冷静,甚至暗藏了多少无人看懂的深沉情意。 纪灵下意识去忽视这些,指尖颤抖,摸着琉璃水珠不肯松手,又慌张而小心地问绪言,“我可不可以……” “自然可以。”绪言轻叹,也不再强求,只将琉璃水珠放到她手心上,解释道:“舍利子可护住宁儿的元神,只要他的元神还在,将来还能找到其他灵药助他活过来,血玉玲珑始终太过危险,你往后不要再碰这种邪物了。” 纪灵小心翼翼捧着琉璃水珠,将其抱在怀里,听着里头的小小魂灵在喊她,她的眼泪就刷刷掉下来,只是又很害怕,“可是他会说疼……” 曾经被人种下的毒附于元神,还不到五岁的孩子,至今哪怕元神恢复过来了,也还是会疼。 但绪言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安慰道:“以后会好的。” 他送来了孩子的元神,将功赎过,纪灵就已经对他放下了大半怨恨,此刻更是将他奉若神明,他的每句话她都下意识的去信赖,乖乖点头。 大概因为太多人在场,绪言不好再说什么,哄好纪灵后便跟纪若几人寒暄起来,江何二人还隔得远远的看戏,一点掺和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没了?”江何觉得看的不过瘾,不过也总算放心。 “人家夫妻之事,自是关上门来说最好不过。”沈清宵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江何,“现在他们不需要白玉玲珑了,也没有白玉玲珑了。” 同一句话,说出的人不一定是那个意思,但听到江何耳中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他颇为心虚,反应迅速地道:“对不起,我错了。” 沈清宵挑眉,“你何处错了?” 江何其实已经想了好一阵了,这时早已想通了,赶紧跟沈清宵说:“我刚才置你于不顾,先违背了约定,是我不好,那么既然这里没有白玉玲珑,我会尽力再去找,我保证一定会找到白玉玲珑,或是可以替代的药!” 沈清宵皱了皱眉,“这就是你答案?” 江何点头,眼巴巴看着他道:“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沈清宵凝望他许久,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负责,轻轻叹息,“但愿我做错事时,你也能如此痛快原谅我。” “好啊,没问题。”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江何随口就答应了。 沈清宵摇头失笑,听了这话后眼底踌躇,但垂眸望见江何手背的擦伤时,他将江何的手拉下来,在衣摆处撕下小块衣料,利落缠了上去。 “怎么还在流血,疼吗?” 玄色布料缠在手背上,衬得皮肤愈发玉白,江何如今正心虚,有样学样想要讨好人,打算拆下来手腕上的发带给沈清宵包扎他手臂上被妖物倒刺绞伤的伤口,沈清宵却眼疾手快提前按住他的手,表情严肃。 “不准。” 江何只好放弃发带,撕下自己的衣角,长长一条紫色布料在沈清宵手臂上囫囵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扎了个蝴蝶结,不过不太好看。 “好了,你的伤更严重。”江何不再闹了,“我们先回去疗伤吧?” 沈清宵点头,正要去找秦雪遥,忽然停了下来,还拉住江何,像是有话要说,江何茫然道:“怎么了?” 沈清宵终于下定决心,深吸口气道:“白玉玲珑……” “你们看那里!”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人打断了,这一次还是秦雪遥,他在远处不知道咋咋呼呼什么,沈清宵觉得他很烦,而且在前辈面前都不知道矜持些。 但秦雪遥这边也是真的有事,他指着远处本该被烧成黑炭的妖树,满脸惊奇道:“你们看,那朵刚长出来的花,不就是白玉玲珑吗?” 闻言,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也见到了秦雪遥说的那朵花。 包括绪言和纪灵在内,一行人前前后后又回到了枯树前。 直到靠近后众人才相信,一片焦黑中竟当真有一株玉白的小花灼灼盛放,这正是先前那朵花苞,但此刻褪去了戾气和妖气,只剩下单纯与圣洁。 “这是……”纪灵一时也不能确定这还是不是她养的血玉玲珑了。 秦雪遥靠近查看了下,也是不可置信,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白玉玲珑,应该也是先前纪前辈养的那株血玉玲珑,它……顺利变异了。” 说起来很匪夷所思,秦雪遥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江何也不信,他和沈清宵面面相觑,都是亲眼看着大火烧尽的妖树,没人献祭,但最后白玉玲珑真的出现了,还开了花…… “这是怎么回事?”纪若困惑道。 白玉玲珑傲然绽放它的光彩,微风拂过,玉白的根茎轻轻摇晃,根部位置上的黑灰也被吹去,露出两点微红,似是血迹,又像是斑点。 绪言忽然笑了一声,“应天道而生,这是真正的白玉玲珑。” 在场没人会质疑绪言的话,江何也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因为除此之外,他真的找不出来什么理由,况且他现在已经很累了,根本什么都不愿去想不肯去做,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坐下来,躺下来,好昏天胡地睡上一场。 最后大家只能接受这个解释,否则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白玉玲珑已然开花,接下来只剩下采摘,没人去动这个手,纪若自请上前,但刚伸出手就被秦雪遥喝止,纪若回头看他,桃花眼里全是戏谑,“秦神医莫非想亲自来采?” 秦雪遥撇嘴,说来就来,但他还戴上了一双蚕丝手套,一边训道:“一看就知道你没好好看医书,相传白玉玲珑只有在花开时采下才有用,这其实有一半是错误的,白玉玲珑与血玉玲珑有很多地方相似,它们的花瓣同样有毒,所以结出花苞时整个镇子都被毒气包围,虽说不亲自触碰到花瓣不算什么剧毒,但也足矣让病弱之人殒命。其实花蜜才是灵药,只需取花蜜即可。” 是救命圣药,也是剧毒之物,白玉玲珑俨然是一把双刃剑。 秦雪遥捏着花茎,又取出了一根空心的琉璃软针,将其伸进花朵中央开始取花蜜,而后喊上宋云递来瓶子,最后装了两瓶花蜜,都是琉璃瓶子,一眼便看清了里头的容量,一瓶只有小小的一滴,另一瓶便多了一些。 没等一会儿,秦雪遥取完花蜜,拿着两只琉璃瓶子比了比,走到纪灵面前,将多的那一瓶交给她,“纪前辈,这是您养了三百多年的白玉玲珑,我们不过是捡个便宜,只求你给我们一滴即可,这些还是都还给您。” 事到如今,纪灵也不想要什么白玉玲珑了,于是她看了看江何和沈清宵,摇头道:“不必,两位小友方才为了救我伤得不轻,给他们吧。” “他们有的!”秦雪遥说着白了互相搀扶看热闹的二人一眼,二人简直飞来横祸,秦雪遥又劝道,“前辈还是收着吧,或许将来用得上。” 纪灵只好收下,绪言这便与众人告辞,纪灵抱着琉璃水珠,自然而然跟着绪言走了,倒是纪若留了下来。 待绪言走后,秦雪遥大松口气,“可算是走了。”这种被前辈盯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但这时江何忽然朝他伸出手,“白玉玲珑。” 江何倒是理直气壮,秦雪遥没好气道:“等会儿。” 江何正要问,秦雪遥忽然推开他和沈清宵互相搀扶的手,然后拖着沈清宵走到一边去,不知道要说什么悄悄话,趁沈清宵终于走开,纪若才凑上前去,看着江何身上的伤一脸心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阿容,我帮你疗伤吧?” 起码还有宋云在,就算纪若谎话连篇,江何也不信他敢在这是动手,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啊。” 而另一边的二人,秦雪遥把琉璃瓶子递给沈清宵。 “喏,这瓶花蜜给你。” 沈清宵道:“这是小瓶。” 秦雪遥哼道:“你又不需要白玉玲珑,小瓶够你用的了,交给沈凉,他绝不会浪费半滴。真是不知道你好端端来找什么白玉玲珑。” 沈清宵果然收下,还嘱咐道:“不许说出去,小心打你。” 秦雪遥瞪大眼睛,“魔头就是魔头,根本没法好好沟通!”话是这么说,可他又递了一件东西过去,脸色还是臭臭的,“好了,这颗月灵珠也还给你,看在你们帮我找到白玉玲珑的份上,赤焰花的帐就这么算了。” 这回居然这么好说话,沈清宵眼底也有些惊讶。 但秦雪遥把月灵珠给他时,又说,“不是我说你,江何不傻,他是不懂医,才被你骗得团团转,万一哪天他知道你在骗你,看你怎么办?还有,我师弟挺欣赏他的,你最好不要对他太凶残,否则我师弟又要多事了。” 宋云乐于助人的性子倒是众人皆知,沈清宵点点头。 但是他这副叫人永远看不穿的样子,秦雪遥也说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只猜测着劝道:“若你真的喜欢他,就别老骗他,心诚则灵知道不?” 沈清宵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没多一会儿二人都回来了,江何推开给他渡灵力的纪若,奔向沈清宵,看着他的手问:“白玉玲珑呢?” “收好了。”沈清宵扫了眼纪若,满眼嘲讽和得意,又将一个圆滚滚的,微凉的珠子塞到江何手里,认真道:“给你,收好了,不准再转手他人。” 江何看清手里的东西后有些吃惊,探出头去看看秦雪遥,而后小声嘀咕道:“月灵珠?你居然要回来了?秦雪遥那个小气鬼也肯给?” 沈清宵拍开他肩上草屑,“管这么多,记住不准再给其他人就好了。” 江何觉得好笑,撇嘴道:“那你自己收回去不就好了。” 沈清宵脸色一沉,“我给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收回来,还有,也不准转手送给别人,听清楚了没有?” 江何懒得跟他计较,“知道了……” “天快亮了,我们先回去吧。”宋云见大家都恢复了些力气,便提出要回去的建议,“沈宫主和江城主伤的不轻,还需要尽快回去疗伤。” 这倒是真的,江何赶紧点头,当着沈清宵的面将月灵珠收进了储物戒里,沈清宵这才算满意。 而后几人披着一路星光和霜露,一块回红莲镇上去。 ※※※※※※※※※※※※※※※※※※※※ 二更,啾=3= 第85章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快亮了, 秦雪遥帮二人疗伤时, 江何已经累得趴在桌上打起瞌睡来,谁知这一阖眼,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床上, 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被换成了干净柔软的雪白里衣, 江何怔怔望着顶上床帐, 已不知今夕何夕。 房间外响着沙沙的声响, 像是在下雨,雨势还不小。 江何缓了一下,眼底渐渐恢复清明,一偏头便见到了沈清宵。 这还是他们之前打扫出来的那件客房,沈清宵就坐在对面的小榻上打坐调息,身上灵力规律地流转。 江何见了后将动作放轻了许多, 掀开被子下了床,见到床头放了一件雪色长衫, 他顺手披到肩上, 衣服有些大,应该是沈清宵的,江何穿好长衫系上衣带, 捡起枕边的发带就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没敢打扰沈清宵。 出了房间后, 整个客栈内都有些沉闷, 空气中夹杂着潮湿水汽, 江何才确定这是真的下雨了, 他将房门关上,下楼走了一圈。客栈里安静得很,没看到秦雪遥,也没看到宋云,他正茫然不解,有人忽然出现在楼上。 “阿容!” 江何抬头望去,纪若靠在栏杆前朝他招手,笑着下楼来。 “听到声响我就知道是你醒了,怎么样,身体可舒服些了?” 江何看着他走下楼梯,若非纪若提醒,他险些忘了自己也受了伤,不过这时他感觉身上只是有一些酸软乏力,而且低头看去,手背上严重的擦伤也早就结了痂,不知该说秦雪遥的医术厉害还是夸他的药确实管用。 看纪若朝他走近,江何目光扫了一圈大堂,问:“他们人呢?” 外头还下着大雨,秦雪遥和宋云居然都不在客栈里。 纪若笑道:“秦神医早上就走了,宋长老应该是送他回星海小筑了,那时你还在休息,沈宫主不让打扰,对了,你腿伤还没好,快坐下。” 在他伸手过来作势要搀扶自己前,江何往后退开,自觉在桌边坐下,纪若面露失望,挪开板凳跟着江何坐到对面,“看来阿容还在气我。” 不,你真的想太多了。江何看向门外,客栈大堂大门开了一半,大雨滂泼,雨水甚至溅到门槛内。 纪若会意一笑,道:“秦神医走了没多久才下的雨,看来他注定要淋这场雨了。”他说着,忽然问起:“阿容,沈宫主怎么没下来?” 江何累得不太想说话,尤其是对方还是纪若,纪若骗过他们数次,谁知道他嘴里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只摇了摇头,将宠物袋里的小猫放出来,小猫俨然被憋得慌,一跳出来便急吼吼往江何怀里爬。 纪若也不气馁,接着跟江何说道:“沈宫主内伤也不轻呢,幸亏有秦神医在,我听他们说,沈宫主昨夜耗费太多灵力,险些病发了呢。” 听闻这话,江何抬眸望了纪若一眼,“听说?” 纪若眨巴桃花眸子,一脸无辜,“是他们说的,我就听了一耳朵,本来还想着沈宫主重伤,我便可以来照顾你的,但沈宫主不肯松手,怎么劝都不听,非要亲自守着你才放心。”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江何听不出来,但凡是有一点虚伪的成分他都不会当真,虽说这话听着他也觉得怪别扭,他淡淡道:“你找他有事?” 纪若摇头,“自然没有,只是想看看阿容有没有好些而已。” 江何抿唇笑了笑,摇头不语,但扫过纪若时的那一眼,纪若就知道他是半点没相信自己的话。 纪若委屈道:“我真的很担心阿容。” “那要谢谢你的关心了。”江何揉着小花猫随口应付。 纪若苦笑,“阿容对我真是敷衍。” 不对你敷衍对谁敷衍?江何没答话,因为系统发起的满屏血字轰炸式版聊就够他头疼的了。 既然秦雪遥和宋云都走了,纪若却还留在这里,江何始终不放心,索性跟他一起在楼下坐了整个白天,以防他偷偷跑去偷袭沈清宵。 这场雨也下了整整一个白天,黄昏时才停下,乌云散去,夕阳稀奇的冒出了头,金光映在刚被大雨洗礼过的红莲镇上,水光粼粼。 月亮升起时被云层遮蔽,只透出一点玉白光晕,偶尔逃出云外露出个头,很快又被藏了起来。 江何和纪若在街上转了一圈遛完猫回来,远远的就看见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是有人点燃了烛火,而且人就坐在台阶上等着他们。 江何一看见沈清宵就丢下纪若跑了过去,“你下来了。” 沈清宵抬眸望他一眼,凤眸黑幽幽的,静静点头。 他坐着不起来,江何也抱着系统蹲了下来,看他脸色苍白默不作声,不由想起来纪若先前跟他说的话,低声问他:“怎么了?又病发了?” 昨天沈清宵拼尽全力召出剑魂,耗费了太多灵力,之前沈凉就跟江何说过他为了避免病发刻意压制着自己不动用全力,江何便有些担心。 沈清宵还是摇头,支着长剑静静看他,“天黑了,不宜远行,你先回房歇一晚,明早我们就出发。” 江何问:“是去找雪幽草吗?” 沈清宵微皱起眉头,像是有什么忌讳,“乖,去睡。” 跟哄小孩似的,江何听着心里觉着怪别扭的,不过沈清宵的反应更奇怪,他索性一屁股坐到沈清宵身边,看着他问,“你有心事?” 沈清宵也不是什么都不管,纪若自觉走进客栈时他还是施舍了一枚微凉的目光,“何以见得?” 江何道:“你看起来就很不开心。” 大晚上的一个人坐在门前石阶上,身后是空荡荡的客栈,身处在这空荡荡的红莲镇,只有这孤月和长剑作伴,想想就很叫人莫名心软。 倒是心思敏锐,沈清宵暗叹一声,问:“方才去何处了?” “出去走走,纪若老是盯着你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怀鬼胎,我不放心。”江何解释完,看着他小心道:“你是不是在想昨晚的事?” 沈清宵挑起眉梢,似是不解。 “纪姑姑的事。”江何思索道:“昨晚太累了,很多细节没留意到。”现在想想,他昨晚明摆着违背了和沈清宵的约定,在不知道白玉玲珑最后依然会盛开的情况下一时冲动救了纪灵,导致血玉玲珑没了献祭,会面临白玉玲珑无法现世的后果,沈清宵这样的性子一定会生气的,而他当时就那样道歉,沈清宵也是会心有芥蒂的吧。 沈清宵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似乎有些为难,犹豫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其实纪灵和绪言之间的误会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但他们夫妻二人多年来谁也不曾给过对方一句解释,时至今日才会酿成悲剧,哪怕结果还算好,也让看的人着急。” 江何愣了下,他说的不是这个,却也顺着话道:“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太过骄傲自负,一个太过冷静自持,谁也不愿先低头,谁也不愿先吐露心声,误会一重接着一重是令人扼腕,却也不是旁人理得清的,三百年的血泪浇灌换来一朝花开,三百年的寻找日日夜夜的忏悔,不管他们接下来会如何,能解开误会,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江何……” 沈清宵看着他有些迟疑,他总觉得江何这话是在说他,以为被江何看穿了谎言,有些踌躇不安。 看他这样江何更是茫然,“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沈清宵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又摇了头,“没事。” 江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话题被带歪了,他赶紧说回正事。 “我是说昨夜我去救纪灵之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沈清宵意识到自己会错意,私下暗松口气,叹道:“没有。” “真的没有?”江何歪头去看他微微低垂的脸,自然也看不出来什么,他不想跟沈清宵有什么误会和罅隙,于是赶紧跟他解释:“昨夜是我不对,但情急之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纪灵丧命,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沈清宵点头表示理解。 只是江何觉得还不够,心虚道:“当时我认为血玉玲珑变异成功的希望渺茫,又怕血玉玲珑吞噬纪灵后会彻底妖化失控,将我们所有人都吃了,权衡之下,纪灵的命和还没变异成功的血玉玲珑,我就先选了前者。” 沈清宵没有说话,江何便问他:“那若换了你,你会怎么选?” 沈清宵挑眉望他,他不需要白玉玲珑,所以他没有生气。他想要白玉玲珑是为了让江何多留在他身边一些时间,这是他的私心,他不会在这时告诉江何真相,但切身处地地想了想,若他真的需要白玉玲珑救命,他要将戏演到底,至少应该表现出来有那么一丝愤懑和不悦的,只是他也没有这么做。 江何摸不透他的心思,“我不知道你会怎么选,但是我已经做出来了,若你还生气,尽管告诉我。” “跟你说了又能怎样?”沈清宵也愈发看不穿江何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眼底也泄露出来一缕笑意。 江何朝他讨好一笑,厚着脸皮求饶,“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没有下次了!雪幽草我一定完完整整给你找回来!” 沈清宵跟他说的三味稀罕的灵药江何已经找齐了两样,只剩下最后的雪幽草,可沈清宵脸色却忽然一变,拍拍江何肩膀结束了这个话题。 “雪幽草以后再说。上楼休息吧,乖一点,明早我们就走。” 看他真的对自己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刚才还好好的,只是看去有些忧郁,现在整个人气息都变了,仿佛竖起了防护的刺猬,江何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哪一句话又让他生气了,他欲言又止,问道:“那你呢?你真的没有病发?要不一块上楼吧。” 沈清宵摇头起身,“不必,快去睡。”他最后嘱咐了江何一句,一跃上了客栈屋顶,躺在屋檐上。 江何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不一会儿心里开始犯难,他真的惹沈清宵生气了,沈清宵看起来就不想跟他说话了,也不知道这次交易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最后他还能不能收到沈清宵答应过给他的报酬。 身边悄悄走近一抹红影,“看来沈宫主今夜心情不佳。” 江何瞥了眼纪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若又道:“不过我有句话必须要提醒一下阿容。” 江何问:“什么话?” 纪若朝他笑了笑,漂亮得几乎晃花人眼,只不过江何半点没被撼动,只看他偏头凑近耳边,低声说道:“阿容可得小心沈宫主。” 江何看着他,有些一言难尽。 纪若摊手道:“别这么看我,我是认真的,阿容这回救了姑姑,那就是帮了我,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若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帮得上的一定尽力。但我看你现在就有事,沈宫主并非良善之辈,若是阿容知道他是如何坐上这个宫主之位的,你应该就能相信我的话了,总之阿容切记,不要太信任他,否则,后果恐会不堪设想。” 纪若说完话上了楼,生怕沈清宵听到下来砍他似的。 江何看着他后背十分纳闷,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什么德行?只是沈清宵怎么当上的无霜宫宫主跟他有什么关系?江何一点也不关心,抱着系统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沈清宵看着天上明月,他则看着沈清宵,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似乎也是站在屋顶上。 那时月下那一双冷厉凤眸让他记了许久。只是江何又很不合时宜的想到,沈清宵是不是对屋顶有什么特殊的偏好?老是喜欢爬屋顶。 下过雨的红莲镇夜里有些寒凉,一阵风穿堂过巷,系统抖了抖身上的毛,抱住江何手腕让他回神。 “喵喵~” 系统的暗示江何看得懂,他揉揉系统脑袋,小声道:“再等等。” 等了有一阵子,沈清宵还是不下来,系统看出江何的意图,给他发了信息——宿主,我一天没出来而已,你就对沈清宵这么上心了? 关心一下怎么了?江何被这一提醒,想了想,还是抱着系统进了客栈,听沈清宵的话上楼休息,明早恐怕还要去找雪幽草,他得养好精神。 所幸这一夜没再下雨,江何这一天早上醒的特别早,天刚拂晓就起身下床,收拾好东西后下楼找人,不过刚一下楼就被楼下的阵仗吓到了。 沈清宵和纪若都坐在大堂里,一人占了一张桌子,原本似乎是在说话,江何不认为他们会一直干瞪眼。 “阿容醒了。”一见到他,纪若就笑了起来,宛如傲然盛放的红莲,灼灼生光,明艳夺目,十分妖孽。 江何点点头,径直越过他走向沈清宵,“怎么了?” 沈清宵摇头,抓起搁在桌面上的长剑起身,“走吧。” 看来应该没什么事,江何觉得气氛微妙,赶紧跟上沈清宵,谁知纪若也跟了上来,紧跟在二人身后。 出了客栈门口,江何问他:“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晨光微熹,街上地面有些潮湿,地上的野草不知何时抽出嫩叶,青翠如玉,上头还缀着一滴晶莹露珠。 纪若跟在江何身边,笑道:“姑姑和姑父那里用不着我,玄阴教也一时回不去,省得闻羽那混账告我状,我回去了还得挨骂,左右没地方去,我不如跟阿容出去逛逛,等风头过去了再说,阿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江何看着走在前面的沈清宵,心道得看他介不介意。 这时沈清宵在前面站定,等江何上前,背过身说:“上来,你腿伤还未好全,避免伤到筋骨,我背你。” “不用了,我没事。”江何婉拒,可没想到纪若忽然伸手抱走他怀里的系统,系统也吓得喵喵叫。 江何惊道:“你干什么?” 沈清宵神情也有些不悦。 纪若笑嘻嘻道:“阿容就让沈宫主背吧,你的小宠物就让我先带着,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它做什么的。” “喵!”系统吓得浑身僵住,它不需要纪若带啊! 江何不用对话也听出来了系统的心声,纪若抱走系统,八成是要继续赖着他们,他不想让纪若跟着,可这时沈清宵又催促道:“上来。” 江何顿时放弃反抗了,行吧,看来沈清宵不介意。他听话爬上沈清宵后背,抱住他肩膀,虽然是被迫虚弱,不用他走路他倒也乐得清闲。 系统朝江何和沈清宵的后背伸出白爪爪,喵喵叫个不停,可是他的主人已经不管他了,纪若笑了笑,捏了把系统塞到怀里也跟了上去。 纪若这一跟,便是两天。 出了红莲镇后几人原路折返,回到了云回城,沈清宵说要在这里歇脚,没说何时走,也没说接下来要去哪里,几人就在这里待了两天。 江何早就找着机会把系统要了回来,不过纪若的加入还是给他和沈清宵带来许多不便,比如在入住客栈时。 沈清宵要了一间上房,当时纪若站在一旁发声,“不行,阿容腿受伤了,怎么能跟沈宫主挤在一个房间里?老板,再要两间上房!” 于是沈清宵面上一沉,由于江何也很赞同纪若的建议,沈清宵没什么好说的,背着江何不知跟纪若有过多少次的眼神交锋,最后被迫和江何分开住,一直黑着脸。对此江河其实非常开心,一个人住简直舒坦到不行! 往后两天,纪若天天来缠着江何,约他到城里吃吃喝喝,沈清宵跟他不一样,因为伤重连日都待在房间里打坐调息,故而也无暇顾及江何。 这天晌午,江何和纪若回来时,打开房门发现沈清宵就站在他房里的窗台前,凝望窗外景致。 江何立马翻脸,将纪若关在门外,自己进了屋。 自从在红莲镇离开后,沈清宵连日来都不怎么说话,江何见他脸上神色总是凝重的,大抵是被什么事缠身,而这时沈清宵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明显是在等他,或许有话要说。 “出什么事了?”江何问。 沈清宵目光沉沉望着他,缓缓开口,背在身后的指尖紧紧捏起。 “阿凉传信来,说赤焰花已制成丹药,让我速速回无霜宫解毒。所以我们今夜便要赶回无霜宫,待寒毒解开后,就去北边找雪幽草。” 见沈清宵终于决定下来,准备去找最后一味雪幽草,江何心头的大石也算落地了,这么说来沈清宵没有放弃交易呢,还是能拿到报酬的。 于是江何喜道:“好,今晚走就今晚走!”这几天闲得他心里发慌,总想着有时间闲逛不如先去找雪幽草,这回正好,他不禁激动起来。 沈清宵点头,却幽幽望着他,“不准让纪若继续跟着。”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这两天总一起出去玩,还有说有笑,在他屋里都听到笑声了。 江何也觉得不能让纪若跟着,可是,“可是他赶也赶不走。” 纪若有多黏人,看他这两天便知道了,若不是纪若会请他吃饭,白送他东西,他早就不耐烦了。 沈清宵不管,“你去解决他。” 很难解决的好不好?江何正想顶嘴,沈清宵恢复一贯短横独断的风格,捏起他脸颊十分霸道,道:“否则交易到此为止,不给你报酬。” 这怎么行!江何眼里燃起熊熊烈火,“好,我解决就我解决。” 他将怀里的猫往沈清宵手上一塞,赶紧去收拾东西,偷偷摸摸把纪若送他的一些玩意塞进储物戒里,随后问沈清宵:“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 沈清宵摇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我们现在就走。”江何说着朝房门走去,沈清宵眼底错愕,因为纪若还在门口等着,但江何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叫他好奇,便快步跟上去。 果然,江何一打开门,纪若就凑上来,见他们二人要出门,纪若追了上来,笑吟吟地拉着江何手臂问:“阿容要去哪里?我也去。” “陪他去办点事。” 江何神色自若指了指身后的沈清宵,沈清宵就这么看着他,见他说着凑到纪若耳边说了句话,而后纪若整个人都呆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江何趁机推开他的手,“那我们先走了。” 纪若回了神,又勾起沈清宵一看便十分厌烦的明艳笑容。 “好,我等阿容回来。” 江何朝他摆手,给沈清宵一个眼神暗示,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客栈,快出云回城城门时,身后也没有再纪若仿佛如影随形的身影。 纪若这回竟然真的没追上来,沈清宵不解,在江何抱回一到他怀里就虚弱瘫软的小花猫时问道:“你方才跟纪若说了什么,他为何没跟上来?” 江何揉揉系统的后背以作安抚,之后朝沈清宵勾了勾手指,嘴角上扬,笑得很是狡黠,沈清宵道他是故弄玄虚,也真低头靠近过去。 江何小声道:“我告诉他,今晚我房间没人,他可以过来住。” 闻言沈清宵眼底倏然一沉,但很快,竟又染上三分笑意。 不管如何,只要纪若不跟上来即可,江何和沈清宵可都没管他在客栈等到了晚上,摸到江何房间里时发现里面真的没人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二人出了云回城,沈清宵便召出飞舟,一同赶回无霜宫。 从西川到无霜宫路途较远,无霜宫也在北边,且是整个魔道地界最寒冷的北地,位于雪山之巅。 由于这次赶路前沈清宵所受的内伤不轻,纵然二人在飞舟上唯一的小房间里一块待了七八日,沈清宵也无暇与江何说话,连日都在闭关疗伤,江何也自觉不去打扰他,躲懒睡大觉。 到达无霜宫的那一天,沈清宵出了关,江何则还茫然不觉地深陷在柔软而温暖的被窝里。 飞舟在巍峨雪山一处山崖上停下,沈清宵叫江何起来时,在他肩上披了一件厚重的玄色外袍。 江何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直到下地时才惊觉此处的严寒,冷得打了个喷嚏,而后揉揉被冻红的鼻子,带着浓浓鼻腔问沈清宵:“到了吗?” 沈清宵点头,握住他的手腕渡过去温暖灵力,见他如此体贴,江何也就懒得自己调动灵力御寒,跟着沈清宵望过去,随后眼底尽是惊艳。 莽莽雪山连绵不绝,本就是极美的风景,在这冰天雪地的山巅还矗立着宛如仙宫般的建筑群,其中一座仿佛以白玉砌成的宫殿格外惹眼。 “那里,就是无霜宫。”沈清宵指向远处的宫殿,回眸望向江何,嗓音轻轻缓缓,“喜欢这里吗?” 江何不假思索点头,“风景不错。” “喜欢可以在这里住下。”沈清宵罕见地笑了,牵着他走近无霜宫,“走吧,阿凉还在等我们。” “嗯。” 江何应了一声,望着远处的宫殿眼底亮如星辰,也不知是太过兴奋了,还是这山上雪光的倒映,乖乖跟着沈清宵走向他的家,无霜宫。 ※※※※※※※※※※※※※※※※※※※※ 拐回家了,嘤 捉虫 第86章 无霜宫前早已有人在等候, 还不少, 江何只认出来站在前面的沈凉和沈棠,其他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只好安安静静跟在沈清宵身后。 “恭迎宫主回宫!” 人一到跟前十数人纷纷下跪行礼,江何被这阵仗唬了下,沈清宵很有老大风范, 冷着脸摆手让他们起来, 沈棠马上就奔过来,“师兄可算回来了,你这次出去又是一个多月……”抱怨戛然而止, 沈棠皱起眉头看着江何。 因为有过旧仇, 江何对沈棠有些防备, 就怕她接下来要赶自己走。 谁知沈棠脸色一变,忽然问:“师兄, 他为何穿着你的衣服?” 这话一出, 沈清宵的一干属下似乎都看了过来,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震惊之色, 江何也跟着低头看了看。好吧,他的确穿着沈清宵的衣服, 这不是上回沈清宵帮他换的吗,加上这次天寒地冻沈清宵体贴,怕他冻着又给了一件, 料子舒适柔软, 也很保暖, 他这几天都在赶路,也就没有换下。 沈凉快速拉开沈棠,很识趣地朝江何笑道:“江城主也来了。” 江何点头,他对沈凉还是挺有好感的,正要回话,沈清宵将他也拉开,一身冷气面无表情,“回去再说。” 话音落下,无霜宫的下属快速让开一条道来,沈清宵像是怕江河走丢似的,握着他手腕不放,江何也没心思去在意这些细节,因为在踏入无霜宫前的巨石界碑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结界,霎时间,身上的寒冷被驱散开来。 雪山之巅俨然有着一个强大的护山结界,不仅灵气充裕,聚灵极强,还将大部分寒气隔绝在外。 江何对阵法没有太深研究,也看得出来这个护山结界很大手笔。 身后跟着一群人,其中少说也有元婴期的修为,江何觉得自己也算是威风了一回,仿佛走路也虎虎生风了,狐假虎威地跟沈清宵去了最高的宫殿里,一路上好奇打量着四周环境。 这座汉白玉砌成的庄严宫殿前应该就是沈清宵的目的地,二人刚在宫殿前停下,沈清宵便挥退一干属下,重又握上江何手腕,“走吧。” “你住在这里?” 江何跟他上了石阶,大殿门是半开的,一眼就能看清里头,殿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是江何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布置跟外头的冰天雪地一致,色调是纯白的雪色,很是亮眼。 这座大殿应该是议事的地方,没什么摆设,高高的台阶上有一宝座,由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冰凉凉的,殿中宽敞的很,颇有些空荡荡的。 沈清宵没进大殿,领着江何上了石阶后沿着长廊绕到后头去,“这是重华殿的前殿,平日里议事的地方,不过我时常闭关,他们很少会来打扰。” 直到离开大殿门前,江何才将目光从那一看就非常值钱的宝座和雕着某种庄肃神兽的石柱旁的琉璃灯台上依依不舍挪回来,“沈凉不是说制好了寒毒的解药,怎么不让他留下?” “此事不急,安顿好你再说。” 沈清宵走在前面,带着人踏上飘花长廊的台阶,绕过大殿后有个花园,里头栽了一大片寒梅,在这个时节正好开了花,空气中飘着幽幽冷香,与沈清宵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怎么能不急,江何还想快点让他治好了寒毒就去找雪幽草呢。 雪幽草性极寒,若不先解了寒毒就去找雪幽草,恐怕会轻易被牵引病发,也就是说,身上还带着寒毒的沈清宵一旦触碰雪幽草就如飞蛾扑火,但江何认为他急需雪幽草救命。 “此事怎能不急?那你快安顿好我,再让沈凉过来给你治病。” 沈清宵在前面应了一声,同时松开他的手,有几分敷衍。 九转曲折的长廊尽头俨然是这座宫殿的后殿,沈清宵在殿门前站住,推开朱红大门走了进去,殿里还算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沈清宵的住处的缘故,偌大的后殿比之前殿更多几分烟火气息,也多了一些摆设。 沈清宵安排江何在重华殿的后院住下,他问过江何要不要跟他一起住在后殿,毕竟那里宽敞得很,不过江何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很快摇头。 因为后殿里有着不少珍贵的摆设,他怕一进去就忍不住要全抱走。 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不知为何,这屋里的摆设很合江何喜好,甚至跟在锁阳仙城时他住的青莲居很像。 “你还是快去忙吧,刚才你那些手下好像有事找你。”江何好心提醒道,一边目光闪烁,频频望向架子上的一尊神兽玉像,满眼艳羡。 沈清宵哪会看不懂他的心思,倒也真的听了他的话准备离开,走之前说,“这里的东西你想要都可以拿,毕竟赤焰花和麒麟血芝、白玉玲珑都是你找到的,你是功臣,我之前说过的话算数,得了空就带你去宝库挑东西。” 闻言江何眼前一亮,回过头来看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有种难以形容的漂亮,“可以随便拿吗?” 沈清宵点头,忍笑道:“不过要等我忙完。” “好。”江何心里开心到不行,赶紧推着他往门外去,“那你快去忙,不用管我,我等你忙完回来。”到时候就可以去宝库挑宝贝了! 后半句话似乎深得沈清宵欢心,便也不跟他计较什么。 沈清宵走后,江何把宠物袋里的系统放了出来,在屋里打量起来,一会儿摸摸架子上的玉像,一会儿翻起了书桌前花瓶中放着的画卷。 因为来到了沈清宵的地盘,系统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宿主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沈清宵突然对你这么好,你就不怕他在算计你吗?” “那你说他是图什么?”江何随口应着,一边铺开画卷,他不懂画,但这画中的桃花阵却是不错,看着也是上了些年头的,总之就是值钱。 系统被哽住,它其实想说什么的,只是想想宿主对它何其凶残,它就不敢说了,嘟囔道:“要是宿主对我能像对沈清宵那样好就好了。” 江何听着这话觉得怪怪的,收起画卷纳闷道:“我对谁不都一样吗?好了,你也别废话了,我不会忘记顾云栈的,五年后会去找他的。” 宿主都安排好了,系统还能说什么,只好趴着继续默默抱怨,宿主对沈清宵是真的好,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那边厢沈清宵去找了沈棠,几人早在前殿等着他了,不过除了沈棠外,另外几人见了他都不敢抬头,像是某种忌讳,但也恭敬万分。 几名属下说起了近来无霜宫中的要事,沈清宵其实不必亲自去管,只是听一耳朵,剩下未解决的事他都推给了沈棠,沈棠苦着脸接下,这时沈清宵忽然问起一事,几人的脸色都青了。 “北边怎么样了?” 这更像是触及了忌讳,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棠轻咳一声,也含糊应道:“师兄,那边跟咱们早就没关系了……” “现在如何了?”沈清宵打断她,望着几人眸光微冷,“说。” 他硬要知道,几人之首的沈棠只好告诉他,“不还是那样,老东西一直深居不出,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已经很久没联系我们这些旧人了。” “是吗?”沈清宵凤眸一转,落到另外几人身上,“也没找过你们?” 那凉凉的一眼扫来,如化作实质般,也仿佛带着重重威压,几人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道:“确实没有!” 沈清宵见他们如此也不再问了,摆手让几人退下,只留了沈棠一人,沈棠看他们跑得飞快,像是被什么东西追尾似的,不由好笑。 “崔堂主和二位长老未免太过紧张了,不就问个话,至于吗?” “若是换了你,也该怕。好了,宫中事务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忙一段时间,其余的事不准多问。”沈清宵同她说话时没了在外人前的威仪,细算了下,他出来也有一个时辰多了,于是他拍拍沈棠肩膀,转身就要走。 沈棠立马垮下脸,小声嘀咕道:“就知道师兄又要偷懒……” 这时沈清宵忽然转过身来,吓得沈棠捂住自己的嘴巴,睁大眼睛一脸无辜,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沈清宵其实没别的意思,他笑着嘱咐:“还有,不准对江何无礼,这一点必须记住,知道吗?” 沈棠一听不服气了,松开手问:“为什么?他可是抢了师兄的赤焰花的混蛋,我才想问师兄你怎么了,他怎么还穿着你的衣服跟你回来?” 越想越觉得古怪,当时要不是沈凉拦着,沈棠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上次沈清宵出去时她就很想说了,明明都打过架了,怎么后来关系还越来越好了,而且沈清宵也不生气了,还让江何住到他的重华殿里! 沈清宵没有解释太多,只道:“不准多问,以后你就知道了。” 就知道又是这样,沈棠撇撇嘴,但也乖乖应下,“……哦。” 沈清宵忽地想起来什么,又吩咐道:“你去查一下雪幽草。” 闻言沈棠脸色大变,很是吃惊,“为何要去查这个?” 沈清宵神色凝重,沉吟道:“让你去就去,听话。” “好端端查什么雪幽草……”但在沈清宵的注视下,沈棠只能应下,虽然还是一脸为难,“查就查……” 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晌午,等沈清宵忙完时天色也不早了。 此刻西山残阳似血,满山映着金光,风却不小,这是风雪欲来。 沈清宵回后院时正好碰见在里头走出来的沈凉,这还是他方才议事时暗中吩咐沈凉先过来给江何检查身体的,他不确定江何的伤好了没有。 “宫主。”沈凉停下行礼。 沈清宵点头,“如何?” 二人站在长廊下,沈清宵遥遥望着远处房门紧闭的厢房,俊美的脸上仍是无甚表情,叫人总是看不透。 沈凉道:“江城主无事,就是先前有伤,也早就好了。” 只是这个回答似乎让沈清宵不满意,他幽幽斜了眼沈凉。 沈凉失笑,“宫主,当真无事。” 沈清宵静默片刻,道:“回去吧。” “是。”沈凉拱手,看沈清宵神色不虞,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话,笑得意味深长,“雪山上到底是太过寒冷,江城主一时还不习惯,我见他有些困乏难受,便让他先去灵泉泡上一两个时辰,如今时候也差不多到了。” 沈清宵凤眸闪过微光,勾唇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凉忍笑点头,沈清宵则先他一步朝厢房走去,步伐轻快,又夹杂着几分匆忙,看得沈凉连连摇头。 灵泉就在重华殿后殿,也离后院不远,此时江何正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试图让趴在岸边的系统下水。 系统寄身在猫身里,猫儿都怕水,它也不敢靠近。 江何游到岸边,一边拨开水面上的淡淡白雾,一边嫌弃道:“你都多久没洗澡了?毛都臭了吧?也应该洗一洗了,赶紧过来,不然我……” 话还未说完,已经长大不少的猫咪就被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捏着后劲拎了起来,而后扔到层层白纱外。 入目之处是一片玄色衣摆,江何笑容凝止,目光往上,便见着一身玄衣冷峻的沈清宵,不自觉往水下沉了沉,“你怎么来了?也来洗澡?” 系统其实也不疼,由于它是江何的宠物,沈清宵扔开它是还用了一道灵力护着它,只是将它送到门边,让它隔着层层纱帐,根本望不清里头的景象,又不敢进去,爪子挠着光滑坚固的地板,连声喵喵叫得有些幽怨。 沈清宵居高临下看着水中的江何,要泡温泉自是将衣物都脱了的,就堆在一边的红木矮几上,有些乱糟糟的,不过沈清宵的目光没在上面停留太久,他看着水下的人,水下的人也在抬头看着他,还在偷偷往下沉。 这一点自然没有逃离沈清宵的眼底,见雾气已经将江何白皙的肩头完全遮掩住,他走近了岸边。 “泡了多久了?” 江何如实道:“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吧。”沈凉让他过来泡灵泉,说是消除赶路的疲惫,他正好有些日子没沐浴了,虽说早已洗经伐髓的躯体已经不像凡人那样通体污浊,服下的食物也完全可以用灵力炼化,但在见到这一汪纯净的灵泉是,他就觉得身上不舒服,这才答应了沈凉下来泡一下。 “那也该起来了。”沈清宵神色自若,“我来给你送衣服。”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沈清宵来?江何有些不信,但没想到沈清宵也真的取出了一套衣服转身放在矮几上,看料子不差,是浅淡的紫色,衣摆还绣着一株恣意绽放的银丝海棠。 倒是符合江何一贯的喜好,只不过他这会儿终于开始受宠若惊了。 “这衣服……”合身吗? 沈清宵道:“是阿凉新做的,看他身形与你相差不远,应该合身,他便拿了过来,我顺手带进来了。” 闻言江何暗松口气,看来不是什么特别的关心。系统说沈清宵别有用心的话他不是完全没听进去的。 “那替我多谢沈凉。” “好。”沈清宵应道。 与此同时,刚出了重华殿的沈凉猛地打了个喷嚏。 沈清宵说谎向来不打腹稿,将衣服放下,偏头望去,正好看见江何如释重负的样子,他缓缓身,看着江何道:“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江何又是一惊,干笑道:“是吗,纪若也这么说过。” 沈清宵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这话纪若真的说过,还不止一次,不过每次都是幽幽怨怨的,江何从没认真答过,“我说,以前是骗他的。” “是吗?”沈清宵看着他问,眸光清澈,仿佛能看穿江何的心思。 情况不妙,江何心底沉寂了有段时间的警惕和防备重又涌上来,他缓缓收了笑容,对上沈清宵的目光道:“那你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 沈清宵这么问,江何难免想起这具的原主来,原主和沈清宵的交集似乎不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倘若沈清宵看出来了呢?他会怎么样? 江何心底敲起了警钟。 这份颇有些紧绷的安静很快被沈清宵打破,他在岸边蹲下来,勾唇笑了,江何看得莫名,他在笑什么? 沈清宵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他说:“你肩上是什么东西?” 江何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在水下捂住右肩。 沈清宵更不解了,“上回在锁阳仙城时我好像也看到了,你那时一直躲躲藏藏,我以为你藏了赤焰花,上次帮你换衣服时才看到是你肩上有东西,这在锁阳仙城应该还没有,莫非,跟你那来历不明的法器有关?” 说起上回帮他换衣服的事江何猛然惊觉,是了,要是沈清宵想看的话,上次在拿到白玉玲珑后他就该看到了。他那次睡得太沉了,现在都想想觉得当时自己怎么那么蠢,居然会全然信任沈清宵,敢在他面前睡着? 不过这话还能圆回来,沈清宵也给他找了台阶下,江何顺着话道:“是啊,是那法器的神识印记。” 沈清宵点头,像是信了,又像是在敷衍,而后居然自觉转移了话题,朝手下的他伸出手来,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上来吧,该回去了。” 江何被惊吓得心情凝重,哪里还会接受他的好意,默默摇了摇头,朝另一边岸边游过去,上岸时刚浮出个肩头又停下,无声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也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身上晶莹的水珠连成一串串,沿着瘦削的锁骨与圆润的肩头滑落,重又回到水里,愈发衬得肌肤温润如玉。 片刻后,江何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你没事要去做吗?” 沈清宵道:“等你。” 江何一窒,而后豁然开朗,低笑一声利落上岸,当着沈清宵的面走到矮几旁,披上毛巾擦掉身上的水后捡起衣服穿了起来,沈清宵竟也跟着站起来,默不作声在一边看着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不见一丝异色。 江何披上外衫,将有些湿润的发尾拨到身后去,也坦然至极。 他只是恍然明悟,不管沈清宵有没有察觉出他与原主之前的区别,既然他不拆穿他的话,那他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沈清宵不像是会在意原主的人,至于被他看到光膀子什么的,反正都是男人,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本来还是很稳的,但防不住沈清宵忽然来一句,“太瘦了。” 江何动作一顿,难以言喻地看向他,这种氛围怎么怪怪的…… 沈清宵跟他解释:“莫不是因为帮我找药太辛苦了?” 这是哪里跟哪里?江何木然摇头,转身就要走,走出一步又停下来看了眼矮几上自己换下的衣服,沈清宵会意道:“放这吧,我让人洗。” 江何点头,他总觉得沈清宵有些怪怪的,他最近的行为很不对,但他要图什么江何也确实想不清楚,索性懒得想,出去找系统准备离开。 似乎又拉进了一步,沈清宵在他身后勾了勾唇角,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打开门便被一阵刺骨寒风迎面袭来,果然如沈清宵所料,风雪已至,纵然在结界之内,但由于刚出了热气蒸腾的温泉就碰上凄风寒雪,温差太大,江何猝不及防,冷得身上汗毛竖起,赶紧抱紧系统取暖,冷不丁肩上一沉,原来是沈清宵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这一刹那与温暖一起包裹住江何的还有沈清宵身上的冷香。 这应该是他常服的药有关,江何愣了下,朝他点头,“谢谢。” “回去睡吧。”沈清宵到此止步,并未将他送回房间,“你初来乍到,会不习惯雪山上的气候也正常,回去好好睡一觉,在我解寒毒之前你都不需要做什么,等着就是,也不必担忧别的什么,我确实有所图才会对你好。” 他竟这么坦诚,江何彻底愣住了,嗓音有些干涩,“为了雪幽草?” 沈清宵眼底含笑,“你以后会知道的。” 江何心下一沉,他确实不明白,也一时没办法习惯无霜宫,天寒地冻,他不得已运起灵力御寒,似乎因为泡了太久温泉,他也有了些困意,于是听了沈清宵话准备回房,刚转身想起来什么,又忙回头道:“那我先走了。” 沈清宵笑容渐深,“回去吧。” 江何嗯了一声,打着哈欠回房去,心情颇有些莫名的沉重。 在他身后,沈清宵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止,眸光也变得黯淡,直到看着他进了房间仍一动不动,如同被这长廊外的风雪冻成了一座冰雕。 一夜寒风呼啸,大雪沉沉几欲将梅林淹没,直至清晨时才停歇。日头跃出东山,第一缕日光倾落,雪光初霁,是雪国最好的景致之一。 江何还在温暖的室内睡大觉,抱着系统睡得人事不省,因为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快天亮时才闭上了眼睛,他也说不上为何会失眠,大抵是心情烦躁,或者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而沈棠查了一晚上,也得到了雪幽草的消息,便来重华殿找人,可是翻遍了前殿和后殿都没找到人,沈清宵住的地方除了定时有侍童进去打扫外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因此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沈棠才找到了沈清宵…… 但没想到是在灵泉边上。 沈棠嘴角抽搐,看着正蹲在灵泉边洗衣服的沈清宵。 “师兄……你在干什么?”沈棠嗓音颤抖着,调子也有点飘。 沈清宵抬眸瞥她一眼,继续低头搓洗衣服,手法很是生涩小心。 这还是昨天江何换下来那一身雪色长衫,沈棠很快就看出来了,随之而来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种情况下沈清宵竟然还能保持镇定,甚至怕她看不懂,专门解释了一下,“洗衣服,怎么了?” “师兄你中邪了吧?”沈棠看着沈清宵,简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忽觉膝盖一软,险些要跌下灵泉去…… 不,她也真的很想跳下去泡一泡,让自己清醒一下,这其实是梦吧?她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兄居然在给别的男人洗衣服,这是为什么?! ※※※※※※※※※※※※※※※※※※※※ 沈宫主:因为爱情…… 唔(:з」∠)_ 第87章 沈清宵撩起一把温水冲了下手, 回头看向沈棠, 她已经发呆半天,一脸受惊,他问:“怎么了?” 沈棠看了看地上的衣服, 显然, 沈清宵没洗好, 也不知道该怎么洗, 拧干水都不会,她稍微舒心了一点,神情还是相当复杂,“师兄,你洗什么衣服,让下人来做不就是了。” 沈清宵冲干净手起身, 神情非常自然,“想试一下。” “试什么?”沈棠问。 沈清宵低头看了眼放在灵泉岸边的衣服, 下手重了吧, 怕会洗坏,轻一点,又不知道该怎么洗, 于是就跟原本没什么两样,只是湿了而已。他琢磨道:“就是闲的, 我从未洗过衣服, 这要怎么洗?棠儿, 你会吗?” 居然还问起她了, 沈棠嘟囔道:“随便洗洗就行了,又不脏。”可是问题不在这里,沈棠回了神,不可置信道:“师兄,你跟那个姓江的……” 沈清宵替她补充,“他叫江何,字有容,你可以称呼他江城主。”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沈棠有些接受不了,“阿凉说他以后会留在无霜宫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然后师兄你……你真的要把他留下,收进后院里?” 沈清宵面不改色,“一直住在后院也不行,往后会住进重华殿的。” “师兄啊!”沈棠简直要哭了,“你真的……喜欢他?” 沈清宵点头,应得不假思索,而后问她:“怎么这幅表情?” “……我也不知道。”沈棠一时实在是难以接受,她师兄也会有喜欢的人,还是江何这个夺走过她师兄救命的赤焰花的混蛋,她愈发想不通。 “好了,别多想了。”沈清宵走向门口,“你来是查到什么?” 沈棠愣愣点头,也跟了上去,“我只是不懂师兄为何要找雪幽草,雪幽草在天穹殿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去找不就是自投罗网……” “查到了什么?” 沈清宵站在门外檐下,望着屋外一片雪色,梅树被落雪沉甸甸地压着,枝头竟还悄然绽放着嫩蕊。 斜对面的房间房门紧闭,门前的雪地也没有任何足迹。 沈棠知道他说一不二,怎么劝都不会听,如实回道:“雪幽草应该还是在那个地方,多年来不曾变动过,倒是天穹殿最近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了?”沈清宵说着,抬手折下一枝寒梅。 梅花是浅粉的,花萼却青翠剔透,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格外独特。 “天穹殿那边最近这段时间跟外界联系比以前密切不少,似乎还跟玄阴教有些关系。”沈棠担忧道:“玄阴教多番向我们递橄榄枝都被拒门外,若是他们知道无霜宫早已一分为二,天穹殿又主动向他们示好的话……” 闻言沈清宵眼底一寒,“僵持多年,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沈棠沉吟半晌,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要……”她话未说尽,但脸上决绝之意分明带着杀机。 沈清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此事我会处理,天穹殿也逃不出无霜宫的手掌心。” 听他所言,沈棠已经是完全放心了,“那就好。” 但严肃不过片刻,沈清宵便神色一变,颇有些不悦地训道:“以后对他要客气些,他如今还不愿意长住此地,你莫要让他厌弃无霜宫。” 顿时沈棠呼吸一窒,“师兄,他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不准无礼。”沈清宵皱眉。 沈棠没好气道:“师兄到底喜欢他哪里?他又没有师兄好看!” “若要寻个好看的,我余生只需要同镜子过得了。”沈清宵大言不惭,但也对自己的外貌自信满满,这无疑是他最大的优点,至少可以多换来江何的几次回眸,他见沈棠说不出话来,才回道:“他眼睛生得好看。” 沈棠无语凝噎,“师兄都认定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她就是对江何心有芥蒂,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忽而低垂下头,脸上神情有些低落,平时大大咧咧的嗓音也轻了许多,“师兄,三日后,就是老师的忌日了。” 不知为何,沈清宵忽地脸色煞白,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沈棠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问道:“到时我们能去祭拜老师吗?” 沈清宵面色稍缓几分,笑意不达眼底,“自然可以。” 沈棠暗松口气,满脸希冀看着他问:“师兄会去吗?” 沈清宵静默须臾,而后摇头,吩咐道:“过两日阿凉会帮我解寒毒,宫中事务就都交给你们了,其余要事等日后再说,回去忙吧。” “师兄……”沈棠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见沈清宵神情已有些冷淡,她悻悻闭嘴,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红衣身影渐行渐远,等彻底听不见脚步声了,沈清宵移开落在梅枝上的目光,雪地上只见一排脚印,人早已走远了,只余下一地的静默。 江何醒来时已经是大中午了,打开门时,门前的雪也被清扫干净,日头有些大,将梅林里的碎雪也一点点融化,空气里便有些凉意。 林间还站着一个少年,手中拿着折扇正指挥着几名侍女修剪梅枝、打扫院落,听见开门声响时很快回过头来,朝江何笑道:“你醒了!” 江何愣了下,他好像不认识这个正对他呲牙笑的锦衣少年,在日光下,这锦衣少年的牙齿显得特别白亮,还反光,有些晃眼,“你是……” 少年上前笑道:“你就是江城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外头冷,你快回去坐着,别累坏了……” 江何嘴角一抽,躲开少年的手,“不必了,我想出来晒晒太阳。” “晒太阳?”少年的热情一点也没被打断,抬手指向屋檐下不知何时搬来的一张太师椅,依然对江何十分殷勤,“那你坐,这里正好晒到。” 盛情难却,江何只好坐下。 谁知那少年也一屁股坐在廊下护栏上,其实他长得挺俊秀的,一直笑着也挺招人喜欢的,只是这少年太过自来熟,他一笑,江何就摸不着头脑,再度问道:“请问阁下是?” 少年道:“我是无霜宫的左护法,也是宫主的师弟,江城主,我们宫主应该有跟你提起过我吧?” “这……提起过。”江何想起来了,这锦衣少年应该就是沈清宵说过的那个会算命的同门师弟,可又半信半疑,“我昨日没见到左护法?” “昨日我出宫了,也是今天才见到江城主呢。”左护法一直打量他,边看边笑,意味深长,似乎还挺满意,“江城主初来乍到,宫主怕你会闷,所以叫我来陪陪江城主,江城主别客气了,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江何头皮发麻,更多的还是尴尬,“那,左护法怎么称呼?” 闻言,左护法灿烂的笑容倏然僵住,“江城主不知道?” 江何真的不知道,毕竟这位左护法在沈清宵那里连个姓名都没有,就用‘一个算命的’这样的代称,他也开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左护法。 左护法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沉沉叹了一声,随后开始自我介绍,“让江城主笑话了,我叫沈昀,你管我叫小昀就行,宫主就是这么喊的。” 江何轻咳一声,从善如流道:“多谢沈左护法,我其实不用人陪的。对了,你们宫主现在何处?” “宫主离开无霜宫许久,也攒下不少要事需要他亲自过目,这两日恐怕会忙不过来。”沈昀很快忽略了方才那点小尴尬,重又笑起来。 江何闻言点点头,这么说来他这几天都见不到沈清宵了,他长出口气,打算回房继续睡。只是沈昀还在,还是奉命来陪他,他确实不需要人陪,便委婉劝道:“左护法若有事便先去忙吧,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人陪。” 况且沈清宵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堂堂一个左护法居然被派来陪他,换了他是左护法都觉得心寒。 可是沈昀偏还热情似火,“江城主尽管放心,我没什么事忙,平日里也都是浇浇花拔拔草什么的,有右护法和沈凉他们在,我什么都不用做,也快闲的发霉了,能被宫主派来陪江城主,为你解闷也是我的荣幸啊!” 江何一阵无言,他起初觉得沈昀是在说反话,在见到他眼底狂热时才信了一半,这孩子得是有多闲呢? 沈昀趁他开始犹豫,抓着折扇起身道:“江城主第一次来无霜宫吧?正好这会儿雪化了,不如出去转转,看看无霜宫的风景,如何?” 倒也行,江何也睡不着了,本来还想起来找沈清宵的,不过人家在忙,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既然沈昀也是闲着,他想了下,便点了头。 “那我们这就走!”沈昀满脸喜色,像是碰上了什么大喜事。 看得江何暗暗叹气,出去转个圈而已,不知道这孩子高兴什么,平日里在无霜宫他是怎么过的? 跟沈昀出去时江何没带上系统,沈昀一路上给他介绍无霜宫的景色,一开口就是喋喋不休,热情得让人难以承受,江何默默听着,觉得耳朵有些生疼,看到沈昀在这大雪山上还风骚地摇着折扇时眼皮子止不住一跳。 “听说你会算命……不,是占星。”江何嘴快打断沈昀。 沈昀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可不就是一回事,我所修便是此道,怎么,江城主也想算上一卦?” 江何摇头,耳边可算清静一时,他随口道:“你们宫主提起过。” “可是他连我的名字都没告诉江城主啊。”沈昀果然颇有微词,而后收起折扇,摸着额角幽幽道:“上回他出去时还揍了我一顿。” 江何:“……”他颇为同情沈昀,毕竟这孩子看上去还那么小,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这么活泼可爱沈清宵也舍得打? 因为这点,江何对沈昀的絮絮叨叨多了一点耐心,觉得他可能是往日在无霜宫里压抑太久了,沈清宵揍过他,沈棠脾气也不太好,估计这孩子平时过得挺苦的,所以见到外人才会这么话痨,他还想,等见了沈清宵要跟他说道说道,不能欺负小孩子呀。 不过等了两天,江何和沈昀都混熟了,上上下下走了几圈无霜宫沈清宵也不见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直到三天后,江何一觉醒来打开房门时见到的不再是天天奉命来给他解闷的沈昀,而是沈清宵时,他也愣住了,居然有种阔别经年的错觉。 昨夜未曾下雪,今天的梅花开得更盛,沈清宵就立在梅树旁,肩上落了几片粉白花瓣,他没去管,听到声响便回身望向江何,“起了。” 江何点头,再一次见到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他莫名感到心安许多,毕竟自从来了无霜宫就被扔到这里,好几天没见到人,任谁也不会放心。他丢开系统踏出房门,“你忙完了?” 沈清宵点头,不过似乎心情不佳,神色也有几分苍白憔悴。 江何见他眼里没什么光彩,又问:“沈昀呢?你寒毒解了吗?” “他出去了。”沈清宵神色淡淡,道:“寒毒后日便解。” “哦。”江何也不知要说什么,思来想去好像只有雪幽草这一话题,他便问:“查到雪幽草下落了吗?” “今日不提雪幽草。”沈清宵嗓音有些轻飘飘的,似是疲惫无力。 江何察觉他今日状态不对,正要问他怎么了,手腕就被沈清宵轻轻握住,他说:“今日带你去宝库可好?先前就答应过你的,还去吗?” “自然要去!” 虽说他是不太对劲,但说起去宝库里挑宝贝,江何一股脑将那些猜疑抛之脑后,脸上也充满了期待。 沈清宵不由笑了笑,“那走吧。” “嗯。”江何忙不迭点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亮得惊人。 这三天无霜宫江何都快陪沈昀走遍了,路也认得差不多了,沈清宵带他去宝库的路他也走过,路上出奇的安静,无霜宫里似乎少了不少人,从昨天起,沈棠和沈凉都没再出现过,江何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去做任务了。 无霜宫的宝库名为琅嬛宝阁,就在重华殿后不远,没走多久二人就到了,沈清宵松开江何,让他先进去。 江何其实和沈昀在这经过两次,这座宝库外是设有层层结界的,沈昀说过,里头是有一位合体期长老镇守的,所以他在门前有些犹豫。 沈清宵在身后道:“进去吧,我让里面的人先回去了。” 沈宫主真是太贴心了,江何点点头,抬步跨过门槛,果然感觉到结界的存在,进院之后,他推开这座朱红宝殿的大门,沈清宵背着手在后头跟着,一点也不着急,也早就猜到某人会见利忘义,进了宝库肯定不会再记得他。 琅嬛宝库比锁阳仙城的宝库要大上数倍,典藏珍宝的数量也是惊人,故而进去看到的第一眼,江何就已是十分满足了。只是这回沈清宵预计失误,宝贝再多也是别人的,江何等着沈清宵进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要送我什么宝贝?” 沈清宵挑眉,“这里的你随便挑。” 江何倒是想,但也忍住了心底的欲望,摇头道:“万一我挑中了你又不肯给我怎么办?你还是随便挑两样给我吧,我绝不会嫌弃的。” 说是随便挑,却还要两样,分明就很想要,沈清宵不由失笑,索性带着他往里头走去,“那好,我们进密室看看,再挑两样你看的上的。” “还有密室?” 江何扫了眼这一片的珍宝,各种法器、典籍与金石玉器从外层到里层品级渐高,他看得远,在宝库中央都望见了几样天级法器,但沈清宵说还有密室,那密室里面的东西会是更加珍贵,他觉得自己谦让一下还赚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清宵见他还在发呆,毫不犹豫回头牵起他,带着往东边高大的书架前走去。 江何早被这些宝贝晃花了眼,顺从跟着沈清宵,见他到了书架前,挥出一道灵力,似乎是碰到了哪里的机关,面前高大书架缓缓分开一道缝隙来,这道缝隙不是平整的,原本像是积木一样卡在了一起,这时缝隙越来越大。 书架后的机关停下后,里面出现的是一个不小的密室,如同仙宫一般,地面和墙边都是纯白的玉石,江何以为会很冷,跟着沈清宵走进密室的那一刻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暖,原来这些还是暖玉砌成的墙面,手笔不小。 “这里的宝物你想要便随便挑。”沈清宵一直看着江何,半真半假地笑说:“若是全都想要,也不是不行。” 江何这时只顾着看眼前的珍宝了,藏在密室里的宝物果然远比外面的要珍贵,约莫有上百件,在密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阵法上漂浮着,看似随手可取,不过江何心里清楚,这其实是一个精密的阵法,除非是此间的主人,若是真的鲁莽伸手去取了,保不准被触动机关阵法,被困在密室里出不去的。 “我还是出去随便挑两样吧。”江何呐呐道,上面的每件灵宝俱是天级或者以上的,哪怕珍藏在玉盒里,这么多灵宝放在一起的灵气磁场也是极强,若非有这些有着某种特质的暖玉隔绝,恐怕灵气能遍布整个无霜宫。 “这回不敢要了?”沈清宵站在他身后道,话里有些戏谑。 江何摸摸鼻子,想是想要的,只是觉得太过珍贵了。 他觉得有些无功不受禄,他也只是找到了白玉玲珑而已,其他两样,赤焰花是和沈清宵一块找到的,他还因为这个得罪过沈清宵,麒麟血芝也是直接在锁阳仙城的宝库拿的,而且他在找白玉玲珑时还违背了约定,就算最后还是拿到了,他其实还是心虚的。 沈清宵对他这般赤城,说过的话都作数,他却一直左右摇摆,唯利是图,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卑鄙。 “放心。”沈清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有自己的盘算,牵着他靠近阵法,“我所图的,远比这里的一切都要昂贵,所以你可以随便拿。” 比这些都昂贵的东西?江何随口一猜,“雪幽草?” 沈清宵道:“你觉得呢?” 不只是雪幽草。江何垂眸思索了下,“是你的命。” 沈清宵直勾勾望着他,欣然赞同,“是我的命。” 江何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放心了,心情却有些沉重,雪幽草和白玉玲珑、麒麟血芝真的可以救沈清宵吗? “在想什么?”沈清宵捏着他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不得不面对着自己,眼底含着笑问:“真的不要吗?” 其实还是想要的,江何纠结了下,竖起一根手指,“那你就给我挑一样,只要一样就够了,你再想答谢我,也得等到找到雪幽草后吧?” “也行。” 沈清宵松开他,在阵法边看了一会儿,似乎挑中了哪样,手一伸,一个巴掌大的玉盒缓缓落到他手上。 江何忍不住眼巴巴地盯着看,眼神催促他快些打开。 沈清宵不紧不慢打开玉盒,转到他面前去,“这个如何?” 玉盒里是一个挂坠,黑绳子穿着雕琢成平安扣模样的玉髓,玉色有些杂,混着血色,但通体剔透。 江何将玉髓挂坠取出来,放在手心端详,指腹摸到异样,认真看了下,才发现上面刻着非常小的梵文,灵气流转中也暗藏几分温厚佛法。 “是件天级灵宝,护身用的。”沈清宵提醒道:“戴上吧,将来要去找雪幽草会碰上更多危险,戴着这块玉坠至少可以护你一时周全。” “你知道雪幽草在哪里?”江何很快找到了话里的重点。 沈清宵点头,“快戴上。” 江何不疑有他,当他说的是真的,也听他的话戴上了玉髓。沈清宵这才满意,又问:“还要吗?” 还是不了,江何赶紧摇头,头一次觉得拿到报酬还这么没底气。却见沈清宵忽然笑了,还捏捏他的脸,“这就怕了?送你宝贝都不敢要了?” 真是手贱,江何拍开他道:“出去吧,我有这个就够了。” 沈清宵倒也不再说其他,和江何出了密室,恢复机关后,二人就朝宝库门外走去,江何一直摆弄着脖子上的玉髓挂坠,很是新奇。 直到出了琅嬛宝阁,门外走出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朝沈清宵行礼,却也不说话,转身就进了宝库里。 江何猜他应该就是镇守宝库的人,和沈清宵一块走出院墙外后才暗松口气,小心翼翼将玉髓藏到衣襟下面,说道:“你赶紧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反正他认得路,而且沈清宵最近也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沈清宵却还跟着他,解释道:“我今日没有事要做。” 这话说得相当坦然,江何一点也不信,“你不是宫主吗?” “若什么事情都需要我处理,那我还养这么多属下做什么?”沈清宵说得头头是道,江何差点就信了。 从宝库出来,江何心里也渐渐恢复平静了,心底的异样又涌了上来,他频频看向沈清宵,眉头紧皱。 沈清宵脚步顿住,“怎么了?” 江何纳闷道:“今天你什么都不做,还送了我宝贝。” 沈清宵问:“是,有问题?” 江何摇头,盯着他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什么日子都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沈清宵却先一步往前走去,不等他了。 江何更是奇怪,追上去问:“难道今天是你生辰?” 沈清宵又停下来,似难以理解,“我生辰,为何要给你送礼?” “开玩笑的。”江何看他今天其实情绪很低落,眼里的光彩也很是暗淡,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盟友,“你今天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宵怔了下,“我何时心情不好了?” “现在。”江何满脸笃定。 沈清宵摸脸,“这也看得出来?” “难不成是我昨日跟沈昀说你坏话被你知道了?”江何忽然大惊失色,“他居然跑去跟你告状吗?” 沈清宵被逗笑了,只是笑容有些疲惫,揉了把他脑袋,“别玩了。” 江何也笑了笑,跟他说道:“你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沈清宵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这回放慢了脚步,江何跟上去,以为他不会说,可他冷不丁就开了口,“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想不通。” 江何:“嗯?” 沈清宵抬头望了眼天空,今日的天是灰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飘下雪花,他道:“我从小有病,一直觉得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死更严重,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要活下来比死更可怕,更磨人。” “白玉玲珑有问题?”江何心底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你到底在想什么?”沈清宵默默叹气,“不是。” 闻言江何心里头那根紧绷的弦缓缓放松,“不是就好。” “好?”沈清宵不解。 江何颔首,看着他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的。早日解了寒毒,再找齐雪幽草,这样就可以早日治愈你的怪病了,不是吗?” “你希望我能活下来?”沈清宵直直望着他,明显比往日消沉不少的凤眸忽而亮了,“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江何回望着他的眼神认真,“既然生在这世上就该好好活下去,况且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我自然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个答案纵然不是沈清宵心中所盼,却也让他心底欢喜,还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我没做过坏事?可听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何眨了眨眼睛,迟疑道:“这么说来,你上次是在骗我的?” 沈清宵脑海里闪过在北海神境里时,他病发后在山洞里缠着江何要灵力的那一回,“那时的话你也能当真?” “为何不能?”江何想了下,没好气道:“原来又是在骗我。”他说完转身走人,看起来真的在生气。 沈清宵愣了愣,赶紧追上去。 这时天空飘落鹅毛大雪,北风刮过,又是要将雪山淹没的势头。 沈清宵快走几步追上江何,见到江何嘴角含着笑,他就知道自己才是被骗了,江何却在这时说:“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沈清宵心下一动,几乎陷进他那双充满真诚的灵动眸子里。 江何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下去吧,沈清宵。”虽然不知道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为何突然会这么想,江何也只是说了实话安慰他罢了。 沈清宵愣了半晌,才迟疑着慢慢点下头,但眸中的神采当真回来了几分,一如先前的骄傲与执着。 江何心想这回应该没事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衣服和头发上头沾了雪花,眼见着就要化作冰水洇湿衣衫,江何得赶紧回去了。 不过没成想沈清宵会在这时旧事重提,猝不及防便说起,“但有一事你得解释一下,你方才说和小昀一块说我坏话又是怎么回事?” 江何支吾了下,原本是逗他开心才随口说的,不过话也不假,在沈清宵的目光下,他眨巴着眼睛开了口,道:“说你欺负小孩子……” 居然还真有这事,沈清宵很是茫然,“我欺负谁了?” “沈昀,他说你经常揍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太狠心了吧。”江何一脸正义,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沈清宵半晌无言,“谁跟你说他是孩子?他的话你也信?”他气得捏住江何鼻子,“别看他长的嫩,他的年纪可比你还大一轮多。” 怎么可能?江何下意识反驳,他都五百多岁了,沈昀怎么可能比他大,但幸好话在嘴边让他咽了回去,想起来这说的应该是原主的年纪,如此说来,沈昀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江何想了下,冷静推开沈清宵的手,“那他也是你师弟,你干嘛老是揍他?” 居然还为了别的男人向他问罪,沈清宵咬牙道:“他占着左护法的位子,除了算命什么都不会,浇个花能浇死一大片花树,洗个盘子都能炸了厨房,算命又算不准,不揍他揍谁?” 这么说沈昀真的很欠揍啊。江何抿了抿唇,往后退了几步,正当沈清宵以为他要说什么时,竟见他调头就跑,沈清宵也稍微睁大了眼睛。 “你跑什么?” 江何边跑边维护自己的面子,“雪太大了,我先回去了!” 这时雪是太大了些,雪落到身上,在肩上和头上堆积,若化成了雪水,那便是刺骨的冰凉。 沈清宵咬了咬牙,此事就此翻篇,怕他一会着凉他赶紧追上去。 回到后院时江何身上、头发上都是雪,不过跑了一阵,他此刻还觉得有些热,沈清宵也追了上来,趁着他拍开身上雪花的同时掐决帮他清干净身上的冰凉雪水,不过人到底是冻到了,他提议道:“先去洗洗吧,驱寒。” 江何点头,他是挺喜欢沈清宵后殿的那一处灵泉,甚至羡慕到不行,见他不生气了,索性也叫上他一块,“那你也一起去泡一下灵泉?” 沈清宵眸子一紧,“一起?” “嗯,走吧。”江何懒得用灵力御寒了,拍拍沈清宵肩膀便先朝重华殿后殿走去,大冬天里泡灵泉,既御寒又对修炼有益,最好不过了。 沈清宵皱眉想了一阵,到底还是跟上,这是江何他自己提出来的,去也无妨,不过就是有些磨人。 ※※※※※※※※※※※※※※※※※※※※ 沈宫主:忍住!不能让容容发现我…… 嘤 第88章 身上沾了雪水实在冻得难受, 到了灵泉边, 江何搓了下手臂就开始脱衣服,追着他身后的沈清宵一进来就看到他脱得只剩下亵衣亵裤,正低头解着衣带, 宽松的亵衣早已滑到肩侧, 他眼皮子猛地一跳, 按住江何手臂。 “等一下。” 江何抬头望他, 一脸茫然,衣带也随之解了开来,衣襟散开,半遮半掩,然而轻薄的亵衣几乎什么都遮不住,有心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怎么了?”江何吸了吸鼻子问, 他有点冷得想发抖。 沈清宵松开他道:“骤冷骤热,很容易生病的。” 江何不在意, “我又不是普通人。” “那也不行。” 沈清宵看着他摇了摇头, 抬手按在他肩上,江何正困惑,便感到温暖的灵力正往身上钻, 一瞬温暖了四肢百骸,让他舒服得低叹出声, 双眸愉悦眯起, 脸上也渐渐恢复血色。 沈清宵训斥:“不要急着下水。” 这时他已经松开江何, 方才那一道灵力足以让江何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不过衣服都脱了灵泉肯定要泡的,江何也不那么着急了,“好。” 看他笑眯眯的跟个小傻瓜似的,恐怕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沈清宵深吸口气,转身朝外走去,“我去屋里拿身换洗的衣服,你下水吧。” 江何点头,一切都听沈清宵的,反正他是这里的主人,而他只是来作客的。看着沈清宵出去后,江何才继续将身上的衣物除下,赤,裸的双脚踩在微凉的白玉地面上,很快下了水。 这里的灵泉常年温热,是活泉,沈清宵后殿里也有这么一个连着屋子的汤池,江何听沈凉说过,所以见沈清宵走后半天没回来,就以为他已经在自己屋里的汤池沐浴了,没想到他刚要起来时,纱帐外的房门就有了动静。 江何探头一看,果然是沈清宵回来了,他手里还捧着叠好的衣服,但看他掀开纱帘后进来还是方才那身衣服,江何就知道他还没有沐浴。 见着他走过来,江何本能地往下沉了沉,但很快想起来什么,抬手摸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又在水面冒出头来,朝沈清宵笑得格外真诚。 “怎么去了那么久?”他囫囵算了下,沈清宵走了应该有十几分钟了,但后殿就在灵泉隔壁不远。 沈清宵手下一顿,弯腰将衣服放在矮几上,应道:“找了许久衣服,没有你合身的,就多找了片刻。” “嗯?”江何其实想他不换也行,其实他储物戒里有衣服的,居家外出常备一些总不会错,但沈清宵一片好心,他只好道谢,“那谢谢你。” 沈清宵直起身,站在岸边看着他。 江何觉得总不好一直大眼瞪小眼,遂问:“你洗了吗?” 沈清宵摇头。 灵泉水面上飘着薄薄一层雾气,水底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江何提议道:“不如你也下来洗洗?” 沈清宵这回点了头,却道:“你该起来了,刚受了凉不要泡太久,你最近重伤初愈,身体不比以往。” 这倒也是,上个月才肚子上还被捅了个大窟窿,疼是不疼的,可江何每次看都觉头皮发麻,现在还留了大块肉粉色的疤痕,不太好看。 于是江何应了声好,划水游到岸边来,刚踩着水下的台阶站起身,将胸膛袒露在雾气中,一只手忽地出现在面前,江何抬头望去。 沈清宵道:“上来吧。” 好吧。江何抓住他的手,几步上了岸,久不见阳光而稍显苍白的足尖刚踩到岸边白玉地板上,肩上便是一沉,已是被一张轻薄的毛毯裹住了,连带着双手被包进去,也不知是哪里戳中江何笑点了,他笑着将自己挣扎出来,抢过毛毯将自己包裹成粽子。 “我自己来!” 再次道了谢,江何毫无心理负担,背过身去拿衣服,顺道也礼尚往来地关心了一下沈清宵,“你也下水吧,天寒地冻的,暖和一下身子。” 其实沈清宵身上时常有灵力运转,并不觉得冷,只是江何懒得调动灵力,沈清宵却也不拆穿,撇开落到江何身上的目光,当真解开了腰带。 听身后响起一串水声,江何穿好裤子回头看了看,顿时两眼发直。沈清宵正背对着他站在水里,半个身子露出水面,黑发被洇湿黏在背上,却遮掩不住他后背好看的形状,还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很…… 沈清宵也察觉到背上热切的目光,转过身来时又见江何满目艳羡看着他,神情颇有些复杂,愈发像个小傻子,他不知这是怎么了,“有事?” 江何摇头,直直盯着他看,别看这人骨架不算高大,肤色还特别白皙,穿着衣服时身姿是如青竹般的俊秀清瘦,脱了衣服却有八块腹肌。他实在是意难平,低头看了看,然后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肚子,什么都没有。 “肚子上的伤疤?”沈清宵俨然误会了,竟还认真安慰道:“你不喜欢留疤,那让阿凉给你调些祛疤之药,他医术也不错,不比秦雪遥差。” 伤疤什么的他有什么怕的,江何揉着毛毯下的肚子,一边幽幽盯着沈清宵,“你怎么练出来的?” 这次沈清宵可算会意,他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自九岁起练剑,每日起早贪黑刻苦修炼。” 说得好像他没有努力修炼过一样,江何撇嘴,“我也练过的,就是结丹时太突然,一下子就定型了。” 后来就练不出来了。江何至今依旧很是纳闷,腹肌他是没有的,所以一开始就特别艳羡沈清宵的身材,还有脸也不错,否则早就不理他了。 确实,结丹后修士的肉身便不会再成长,除非是到了修炼后期的二次渡劫,那时连重铸肉身都可以。 只是有些人就是练不出来的,沈清宵得知自己还有这一优势,更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让他看,“依我看,你也确实是练不出来的。” “为什么?”江何心道他怎能一下把话说死了呢?没准他这个身体还可以努力一下,别跟之前那样一跟被人对比起来就说他柔弱就好了。 沈清宵一语中的,“你懒。” 江何一时语塞,竟无法辩解。 沈清宵难得看他吃瘪,嘴角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也不再往他心里扎刀子了,语气缓了缓,笑着劝道:“方才冻着了吧,回去睡吧。” 江何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让他自取其辱的问题,“我不困。” 听他这么说,沈清宵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沉下水下游到岸边,而后手心贴在白玉地板上,将下巴也轻轻搁在手背上,抬头望向江何,一双眼尾上扬的含情凤眸水光潋滟,衬着眼下嫣红泪痣,竟有几分妩媚惑人。 江何也被迷了眼,但很快回神。 沈清宵问:“过会儿有事吗?” “没有。”江何应道。 得到回答沈清宵缓缓勾唇,一笑百媚生,眼底的戾气统统消散,好看得紧,江何从不否认他生得好看,值得旁人多看,这就是他的优势。 “那等我片刻,带你去个地方。” “去何处?”江何裹着雪白的毛毯,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他的双颊被灵泉熏得红通通的,双眸也染上盈盈水光,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沈清宵要跟他比拼似的,朝他歪头一笑,甚是妖孽。 “你很快就知道了。” 江何:“……”也不知道他神神叨叨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师兄。” 沈棠找到沈清宵时他跟江何在一起,两个人站在花海前说着话,同时回头,沈棠表情震了一震。 等人到了跟前,沈清宵问她:“出事了?” 沈棠愣愣摇头。 “那你来干什么?”沈清宵的无情让沈棠难以置信,这一副‘没出事还过来找他干什么神识不耐烦’的表情真的很伤人了,不过她也是真的想过来看看热闹的,“因为听说师兄和江……城主来了花田,我过来看看。” 江何站在一边,听到她对自己略迟疑的称呼后明白了她的态度,也很理解沈棠对他为何不待见。 沈棠回了神,嘟囔道:“师兄怎么好兴致来看无霜花了?还跟江城主一起来……你们还换新衣服了,穿的一样啊……”她开始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二人,不过一天没见,他们居然穿上同款衣服亲亲我我来赏花了? 要说来看花那是沈清宵的建议,在灵泉里快速洗完出来雪就停了,那时江何没有困意,沈清宵就说带他来看无霜花,他还想两个大男人一起去看什么花……看就看吧,他见沈清宵今日心情欠佳,就当安慰他一下了。 然后就看到了黄昏,也就是这时。 无霜花是真的好看的,远看形似曼珠沙华,妖娆恣意,但又是格外干净纯粹,根茎如雪般剔透,花瓣与花蕊似琉璃般晶莹,透着一抹浅浅幽紫。 这时雪山一角挂着暖黄残阳,金灿灿的的光芒洒下,这处山谷里的花海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花是好看,但江何听到沈棠的后话时一怔,低头看身上的新衣服,然后看看沈清宵身上的玄衣华袍。 这是沈清宵给他拿的衣服,他穿上后一直没发现这两身居然真是款式相同的,料子用的都是华贵的云锦,衣襟上同样用银丝绣着无霜花,倒是挺素净的,还挑了他穿惯的紫色…… 于是这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还被沈棠提出来了。 沈清宵镇定如初,“若是无事,你可以先回去了。”他见江何穿上他让人新做的衣服,果然裁剪合体,也衬得愈发明俊逼人,当时看着他双颊因热气熏得绯红,双眸也微微湿润,亮得惊人,便想起来山谷里的无霜花。既然沈棠无事,还是不要打扰他赏花了。 沈棠嘴角一抽,忙道:“我有事的!只是……”她说着顿了顿,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向江何。江何会意摸摸鼻子,“不如我先回避一下?” 沈棠点头,沈清宵却断然道:“不必。” 沈棠神情僵住,为难地看着沈清宵。 江何猜他们要说的应该是无霜宫的要事,怎么好意思留下来,赶紧找借口回避,“那边的花好像开得更好看……我过去看看,你们接着聊!” 看着江何走开,沈棠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算他识趣。” “听了也无妨,总归会是无霜宫的人。”沈清宵志在必得,凤眸转向沈棠,神情慎重,“出什么事了?” 若非有急事,今天这个日子,沈棠不会匆忙赶回来。 沈棠果然点头,“今日去祭拜老师,无忧也在,她说,沈缘前几日已经出关了,他的确是在谋划投奔玄阴教一事,让我们几人多加小心。” “沈缘?”已是多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沈清宵凤眸微微眯起,“投奔玄阴教?他竟也会低头。” 沈棠神色凝重,“若是二十年前他自然不必向任何人低头,可如今无霜宫已经彻底清洗,早已不是他的天下,不低头,他还能如何?” “他想收回无霜宫?”沈清宵冷笑,“以他现在的势力不足以与我们为敌,但他自身实力不弱,若他愿意投奔,玄阴教恐怕还会欣喜若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清宵沉吟片刻,直至望见不远处蹲在无霜花花田边上的紫衣人时,眼底的冰冷之色变得柔和下来。 “师兄?”沈棠等他半天不见回答,却见他默不作声盯着江何看,心底也是无奈至极,赶紧提醒他。 沈清宵很快开口,不答反问,“你与无忧还有联系?” 沈棠支吾半晌,迟疑道:“是有过,中秋时她给我送过她亲手做的月饼……”按理来说这是小事,但对方代表的却是与他们敌对的天穹殿。 沈清宵倒不是在意这些细节,他下道:“你修书一封,送往天穹殿,就说,我要雪幽草,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若是交出雪幽草,我可以接纳他们,让他们回归无霜宫,否则……这就是我给他们的最后通牒。” “师兄!”沈棠闻言倒吸口冷气,“虽然天穹殿那边的势力不足为虑,可是沈缘他实力不弱,这些年他在闭关,你也在养伤,双方才僵持了二十年,但如今他出关了,实力比以往更胜一筹,你这时要开战,若是你……” 若是你敌不过呢? 话到嘴边,沈棠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败了,莫说沈清宵,连她在内,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区区几个叛徒罢了。”沈清宵道:“我不会再给他们更多机会,你尽管去传信,我自有办法应付沈缘。” 沈棠还是踌躇不定,“师兄是为了雪幽草?”前几天才让她去查,现在一听说沈缘出关了,他就要天穹殿献出雪幽草,这不会是巧合,沈棠就是再傻也猜得到沈清宵是想要雪幽草,可他要雪幽草做什么没人知道。 沈清宵望着远处的紫衣人,放低声音道:“雪幽草本就是无霜宫之物,当年他们叛离时偷走宝物,如今让他们归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棠愈发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了,“师兄,天穹殿不会向我们低头,这信要是送过去了定会引起一场恶斗,我们真的要跟天穹殿开战吗?” “即便不是我们先挑的头,他们就不会先动手吗?”沈清宵语气已有些冰冷,而后意味深长道:“沈缘是什么人,你不会忘记了吧?” 沈棠沉默下来,她只觉得沈清宵要开战实在是太突然了,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天穹殿那边的人曾经与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双方开战,他们势必会为难,但沈清宵的话也让她心底一颤,回忆起什么来。 “师兄……”沈棠神情纠结,但最终还是点了头,“我这便去传信,不过此事不先召诸位长老堂主商量吗?” “就算同他们说了,最后还不都是我拍板?”沈清宵拍拍沈棠肩膀,“总归会有这一天的,但是棠儿,你放心,无辜之人不会受到牵连。” 沈棠向来就信任沈清宵,这便点了头,正要离开时,又看了眼远处的江何,眉头紧蹙,“他……” 说起江何,沈清宵神情似乎柔和些许,“如你所见。” 该说的上回也说过了,看看沈清宵对他的偏宠,见色忘义,沈棠深以为然,转身走人,却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心口也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但沈清宵说的对,僵持了快二十年,早该有个结果了。 见沈棠走了,江何才走回沈清宵身边,这会儿太阳早已无声无息没入西山,雪山上的穹顶白茫茫的泛着灰,估计过不多时天就要黑了。 “你们谈完了?”江何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沈清宵道:“玩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这片山谷里只有无霜花,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虽说这片花田可是无霜宫的禁地,而这些花则是无霜宫至高无上的存在,江何没什么兴趣,刚才蹲在那边玩了半天抽奖,早就玩腻了,点下头来。 沈清宵面露惋惜,但也采纳了江何的意见,“那就回去吧。” “好。”江何先一步走在前头,他还认得路,而且也不远。沈清宵看他走远了些,才缓缓跟上去,目光落到他后背上,略有些闪烁。 在灵泉准备一起沐浴时压抑的异样忽而无声无息涌了上来,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江何一丝不着,可当脑海里浮现起江何在水中望着他的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时,他便心跳加快,喉咙也有些干,是从前没有过的冲动。 于是那时他借口去拿衣服,等到里面的水声慢慢平静下来,猜测他应该快起来时才进去,怕忍不住,怕吓跑他,毕竟这人真的很擅长跑路。 “要等到何时才懂……”沈清宵垂眸低叹。 这时江何回头催促他道:“快天黑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他走得那样慢,江何早就不耐烦了,想着这时候回去能不能蹭上沈昀的一顿饭。 因此为了蹭这顿饭,沈清宵快步追上江何。回去的路上二人并肩走着,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江何随口问:“你后日便要解寒毒了?” “嗯。”沈清宵望着他道:“若是有兴趣,你可以来看。” 江何撇嘴,他没什么兴趣的,真的。 只不过真到了那一天,他还是被沈昀拉着进了沈清宵的重华殿。 沈清宵住的后殿他是第一次去,自然要比他的房间气派不少,毕竟可是宫主住的地方,还能差到哪里去? 随后他就在门外听到一丝仿佛忍受着极致痛苦的呻吟。 听到声音,二人在殿门前站住,沈昀的表情非常夸张。 “听阿凉说解寒毒是很痛苦的,你看,连宫主都忍不住了!” 大殿门紧闭着,沈昀还试图带江何进去,“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清宵其实是很能忍耐痛苦的人,他们认识没多久,但一路上沈清宵总是会受伤,却从未见他喊过一声痛,今天却听见了。江何却摇头,他不想进去,估计正如沈昀所言沈清宵这时很痛苦,他其实本来就不打算来的。 “我还是先走吧。”江何说着就要走,却被沈昀一把拉住。 沈昀急得不行,“来都来了,走什么走?起码等宫主解完毒啊!” 若是这时真让江何走了,沈昀心想,他的任务就要完了,说好要带他过来看看宫主的惨状的,结果这人倒好,来了还想调头就走?没门! 江何皱眉。他实在是不想等,他向来不喜欢看这种场面,看多了别人遭罪的场面,不忍的是他,会心软也是他,随后定会带来许多麻烦。 “再等等吧!”沈昀一脸诚恳,眼里几乎闪烁起晶莹泪花,“阿凉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估计就快好了,我害怕,你陪我等等行不行?” 连害怕这种说辞都搬出来了……江何嘴角抽搐,无语看着沈昀。这么大个人了,又不必见血,沈凉那么好的医术还需要质疑吗?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这家伙,分明说好一块去吃午饭的,半路却忽然绕到这边来了…… “唔……” 屋内,沈清宵咬紧牙关,纵然已经十分克制,巨大的痛苦还是让他遏制不住闷哼出声,他索性咬住了手背。 他这时正趴在床上,衣衫半褪,露出整个后背来,白皙的背上遍布金针,密密麻麻堪比刺猬,而沈凉还捏着将有三寸长的金针往上加。 “宫主且忍耐一会儿,赤焰花本就性极热,服下后若不辅以金针疏通经脉,恐怕会灼伤丹田。”沈凉说着一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宫主若是难受也不必忍着,尽管开口,等金针走完,你身上的寒毒便解了。” “你今日话有些多。”沈清宵深吸口气,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汗,指节也被紧捏到泛起苍白,双眸却是寒意涔涔,带着几分不容逾越的威严。 沈凉平日里自然不敢让他痛就喊出来,但这时情况不同,为避免误会,他赶紧低声辩解道:“宫主,小昀把江城主带来了,就在外面。” 闻言,沈清宵眼底很是错愕。 沈凉也不敢邀功,“江城主心软,宫主应该是知道的,若让他见了你受苦,必定会对宫主更加上心。” 沈清宵偏头,眸光沉沉,沈凉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直到沈清宵开口,嗓音仍是嘶哑的。 “继续。” 沈凉应是,捏起金针继续为他解毒。 除了开头那一声,殿外的江何不再听到这样的声音,站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他也不走了,像是被沈昀传染了似的,心底也有一些忐忑。 沈昀这时还拽着他的手不住碎碎念,“万一我们宫主治不好怎么办?解了寒毒还有怪病呢……” 江何下意识皱眉,他知道的,沈昀总是在他耳边重复这个他已知的事实,他便有些心烦,想说我知道他过的不好,但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话始终说不出口,江何心烦,是因为想起沈清宵那天带他去看无霜花回来时跟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说过,有兴趣可以来看,但很快他又说,还是不了,等他解去寒毒后自会去找他。 为什么呢?江何想过,沈清宵其实是很自负的一个人,他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吧?于是这两天沈清宵没来找他,他也就等着。 终于,在殿门被从门内开启时,江何心底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沈凉走了出来,神色颇为轻松。 “怎么样了?”沈昀见了人便扑上去。 江何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其实早已经猜到了结局。 “一切顺利。”沈凉说着,偷偷扫了眼江何,又神情一肃,认真道:“不过赤焰花药性太烈,宫主身子有些熬不住,多少会有些损伤。” 江何反应倒不怎么样,沈昀却一口大气险些没转过来,“不会吧?那会怎么样?宫主不能出事吧?” 沈凉拍拍沈昀的手,暗示他演戏也要有个度,而后像是才看到江何似的,面露惊喜走过去,“江城主也来了?正好,我们宫主他……” “阿凉!” 忽而门内一道声音打断了沈凉的话,细细听来,这嗓音沙哑,也有些急促,沈凉愣了愣,门内继续传来隐忍着怒气的话——“滚进来!” 沈凉和沈昀面面相觑,但宫主之命不得不听,他摇头笑叹,朝江何告辞,“那江城主请便。” 江何颔首,望向门内,眼底含笑。倒是中气十足,那他也没必要去看了,还不如回去睡个午觉。 于是沈昀便开始无措,看看江何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来刚才沈清宵明显生气的态度,他这还有没演完的脚本,也不知该不该去追。 ※※※※※※※※※※※※※※※※※※※※ 大概是第一次约会,还穿了情侣装_(:зゝ∠)_ 台风要来了,沿海地区和两广的朋友们注意了,出外小心,么么哒(づ ̄ 3 ̄)づ 捉虫 第89章 沈棠进来的时候, 沈凉和沈昀二人低着头并排站在一边, 沈清宵坐在榻上,长发披散,神色憔悴, 脸色比雪色的里衣还要更白几分, 肩上披着的那件玄色外袍便显得格外沉重。 沈棠看看沈清宵, 又看看沈凉二人,不由好奇, “他们怎么了?” “多事。”沈清宵目光冷幽幽, 嗓音颇有些轻飘飘的无力感。 沈棠自然知道沈清宵不是说她多事, 那只能是这二人多事了, 她也不细问, 担忧道:“师兄感觉如何?” 沈清宵摇头, “有回应了?” 他猜的没错,沈棠应道:“是,天穹殿那边已经给了回复。” 闻言沈凉和沈昀纷纷抬头, 因为先前沈清宵嘱咐沈棠传信时从未跟他们提及,这时二人都有些吃惊。 “说。” 沈清宵可算移开目光,抬手执起茶杯, 刚煮出来的灵茶雾气袅袅, 热气还未散,滚烫得很, 指尖捏在天青色的瓷杯边沿, 泛起一抹浅粉。 沈棠却有些为难, 支吾半晌,才豁出去般开口,道:“来回话的是无忧,她把劝降书撕了,说别说是沈缘,天穹殿上下都不答应,还说……” 沈清宵语气淡淡,“还说什么了?” 沈棠硬着头皮道:“说你无耻之尤,让你滚去死……” 沈清宵手上一顿,抬眸望向沈棠。 沈棠苦着脸道:“是你让我说的!” 一边站着的二人也不敢出声,却见沈清宵沉默片刻,而后低低笑一声,垂头抿了口灵茶,除此之外一言不发,众人更是噤若寒蝉。 看着沈清宵喝完这杯茶,沈棠才敢开口试探,“师兄?” 沈清宵镇定自若,将茶杯搁在几上,才道:“还有吗?” 沈棠摇头,不过又很快补充道:“天穹殿意欲投奔玄阴教,要与我们开战的意图也很明显了……还有师兄你别生气,你知道无忧她对你……” 说到此处,沈清宵打断她的话,“也就是说不愿归降。” “是。”沈棠应。 沈清宵长出口气,似乎在踌躇什么,最后做出决断,“既然如此,过几日我亲自去天穹殿走一趟。” “师兄!”不单是沈棠,他这个决定也让沈凉和沈昀二人震惊不已,沈棠蹙眉道:“师兄,你寒毒方解,若要去天穹殿宣战我来即可。” 沈清宵缓缓摇头,目光坚定,“不,我非去不可。” “为什么?”沈棠不解。 沈清宵没回答,掀起眼皮子幽幽望向边上沈凉二人。 那二人立马站直,表情也都非常认真恭敬,不过由于沈清宵一直不开口,二人都有些忐忑,沈凉尚且耐得住,沈昀却忍不住,急忙举手道:“师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多事了!” “是吗。”沈清宵微眯起凤眸,这时候知道套关系求饶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江何没出门,在房间里待了半天。 平日没发现,沈昀一走开,他就觉得身边太冷清了,明明以前在锁阳仙城时每天懒洋洋地不出门也不会有这种失落感,现在却格外清晰。 江何心想,这大概是他这段时间来一直与人同行,所以又回到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不习惯了,顿觉无聊起来,只好抱着系统玩抽奖。 沈昀今天是不会过来了,毕竟他那么担心沈清宵,江何在无霜宫认识的所有人都去看沈清宵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冷清啊…… 心里想着事,江何连抽奖都觉得无趣起来,又抱着系统滚回床上,不知道为何心底无端浮躁,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连系统都察觉出怪异了。 “宿主你怎么了?” 江何冷不丁被吓到,弹了下系统脑袋,“不要突然说人话,很吓人的。” 系统:“……那宿主在想什么?宿主要是无聊的话,系统跟你汇报一下最近顾云栈的生活怎么样?” “没兴趣。”系统能知道顾云栈的近况,还是透支了积分换来的小程序,江何兴致缺缺,“不听。” 系统道:“……”宿主你真是很消极怠工。 江何捏着系统后颈将它放到一边,抱着被子滚回床内侧,抗拒之意非常明显,不过没过一会儿,他又翻过身来,将系统抱了回去。 系统被他这反反复复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宿主有事?” 江何迟疑了下,问:“你能不能查到沈清宵现在的状况?” 系统精准地抓到了话里重点,“宿主担心沈清宵?” 机械的声音里难掩激动,江何坐直起来,靠在床头上,指尖捏着系统双耳晃了晃,“你似乎对我和沈清宵的亲近很乐见其成呢。” “怎么会呢喵!”系统掩耳盗铃,抱住江何手腕,“宿主只要完成任务,你跟谁亲近系统都不会阻拦的。” “骗人。”江何戳破它的心思,“你分明是想借沈清宵让我安安分分留在这个世界,我在这里有了归属感,自然会全身心帮你完成任务。” 系统眨了眨猫眼卖萌,“怎么可能!我不是这样的系统啊!” “嗤。”江何笑了一声,倒也没跟它计较,还是问它,“那你到底能不能知道沈清宵现在怎么样了?” “不能。” 系统也想到知道,但是……它这个系统都算是半瘫痪了,积分透支太多导致被锁,的确还有一些程序可以检测到附近路况,但它连沈清宵的好感度为什么检测不到都不清楚,也没办法锁定沈清宵的位置和获取他的现况。 江何果然很失望。 系统见状又忙道:“其实宿主你可以亲自去看的啊!” “馊主意。”江何皱眉,他要去看的话刚才就去了,可是沈清宵肯定会觉得难堪,他斥责沈凉是什么意思江何也猜到七八,这才回来了。 系统说:“如果宿主觉得白天人太多不方便的话,可以等晚上过去,到时候沈清宵或许已经歇下了。” 前半句话怪怪的,但后半句话,系统还真是歪打正着给江何指了条明路,江何思索片刻,重新躺回床上。 “宿主?”再次被无情扔到枕边的系统显然很茫然。 江何背对着系统摆手,声音从床内侧传来,“别吵,我要睡了。” 系统讪讪闭嘴,默默趴回枕边,真是不知道宿主在想什么。 雪山上的黑夜来得格外的晚,日头沉下去好一会儿,天边才渐渐晕开一抹灰黑,待到漫天星辰遍布,重华殿后殿的月台上闪过一道黑影。 整个后殿远看都是昏暗的,江何躲开系统,小心翼翼到了后殿门口,才在窗纸上隐隐看到里头有一点光芒,估计里头的人已经入睡了,他试着推了下大门,竟是没锁,便将手里的匕首收回储物戒里,悄悄踏进门槛。 大殿的门缓缓开了一道缝隙,很快又被阖上,不留半点痕迹。 大殿里时昏暗的,并未点灯,但见白玉铺就的光滑地面上倒映着一缕微弱白光,江何循着光走去,到了内殿门前,这是一个推拉的雕花木门,此刻正半开着,隔着一扇屏风,里面光影绰绰,或是沈清宵的卧房。 江何抿了抿唇,放轻脚步靠近,跟做贼似的猫着腰钻进内殿,而后缓缓在屏风后探出头来,霎时松了口气。 这里头是个小厅,连着书房,大得很,内侧还有个里间,隔着珠帘望不清里头,整个小厅里只有孔雀烛台上燃着一盏琉璃灯,光芒柔和。 从外面路过过数次这座后殿,江何知道它大,却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样的,似乎是因沈清宵喜好的问题,他不喜奢靡,所以殿中摆设极为简洁,除了必要之物几乎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谁知这样简单的设计江何第一眼看去也很喜欢,眼底不免生出几分艳羡来。 里间应该就是沈清宵的卧房了。 越是靠近里间,江何心跳得越快,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大晚上要来看沈清宵,心里把责任都推到系统身上,都是系统怂恿他来的,他不过是想探望一下一同出生入死过的盟友,因为盟友脸皮太薄才会偷偷过来的而已。 定了定心神,江何快步朝里间走去,步伐仍是极轻的,掀开珠帘时多多少少是会有些声响的,他刻意用灵力压制了,不然吵醒盟友就尴尬了。 进去后看了眼周围,江何才确实这才是找到地方了。 卧房里比起外面要更简洁,一目了然,铜雀台上点着几枝蜡烛,微弱光芒将半个卧房照清,里面只有一些必需用具和一张大床,纱帐撩起挂在床柱上,稍显凌乱的床上却没人。 江何有些吃惊,这应该就是沈清宵的房间吧,怎么人不在这,沈凉不是说赤焰花药性太烈,他身体受损的吗?那他应该躺在床上好好养伤吧? 正当江何纳闷时,身后的珠帘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声响。 意识到有人进来,江何迅速回身,正对上门前的人,躲也躲不及。 沈清宵眸中诧异,“你……” 做贼被抓了个正着,江何心道不妙,可此时此刻也只能干笑着举起手,朝沈清宵问好,“晚上好……” 这话听着十分气虚,沈清宵怔愣一瞬,眸中波涛恢复平静,“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有什么事?” 他应该是刚沐浴回来的,轻薄的里衣外披着件雪色长衫,容色憔悴,平日冷厉逼人的凤眸也添上几分疲惫之色,但一双薄唇大抵是被热气熏的,泛着一抹惹眼的嫣红,与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他走过来时,江何被惊艳得呆了呆,直到人到了跟前,极好看的凤眸望向他,他才回了神,“我……” 沈清宵:“嗯?” 江何别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清宵偏头追着他看,似有些不依不饶,“来看我?” 江何迟疑点头,索性厚着脸皮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故作大方地笑问:“你脸色好难看,没事吧?” 沈清宵望着他,倏然笑了笑,“小昀说白天和你一起来了。” 说起这个,江何挠着脸颊小声道:“这个,我是陪左护法来过,当时见你在生气,我就先走了。” “我没生气。”沈清宵说,眼底笑意渐浓,他确实是不想让江何来的,不过他都已经来了,却又不进来,他心底就跟扎了根针似的。 后来没发作沈凉二人,却也一直没有好脸色正是因此,却没想到晚上江何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坐吧。”沈清宵道。 江何点点头,又很快摇头,“还是算了,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喂!”话没说完,沈清宵忽然就身形一晃,江何赶紧扶住他。 可沈清宵像是很不舒服,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几乎将他腰压折似的,他便有些着急,“你没事吧?” 沈清宵迟缓地摇了头,扶着江何手臂要站起来,却很快跌倒下去,江何看他这样忙将人拖到床上去。 “你还是先躺着吧。” 沈清宵听话躺下,凤眸微阖,脸上毫无血色,连气息都变得十分虚弱,这时江何想走也走不了了,他询问道:“要不我去找沈凉?” 这时去找沈凉才是正确的做法,沈清宵却扣住他手腕不让他走,江何心下困惑,但他的力道其实很轻,一动就能挣开,手背上藏青色的血管狰狞突出,江何便不忍心推开他了。 沈清宵再开口时,嗓音轻而无力,“不用,阿凉说这是寒毒未能完全清去的余毒,辅以汤药即可慢慢清除,我今日已经服过药,只是偶尔会有些寒冷难捱,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不会引发旧病吧?”江何犹疑道。 沈清宵摇摇头,双眸直直望着他,眉头微蹙,不知是痛是冷。 江何看他这样有些担心,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没事吧?” 沈清宵暗叹一声,松开他的手道:“或许会,你若有心便给我渡些灵力抵御寒毒,不愿便先回去吧。” 这话听着怎么都很像是气话,江何闻言更不放心了,两手抓住他刚缩回去的手握在手心里,无奈做出选择,“那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沈清宵一双好看的凤眸迟缓地眨了下,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嗯。” 江何将调动身上灵力,缓缓送到沈清宵掌心里,沈清宵安然受之,敞开灵脉让他的灵力进入体内,一直用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看得久了江何有些不适,忍不住道:“你闭上眼睛。” 沈清宵微皱起眉头,望着他的眼神不解又迷茫,“为何?” 江何支吾了下,找了个借口,“你也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这个答案还行,沈清宵抿了抿唇,想笑,好歹忍住,“好。” 江何看到他闭上双眼后心里的不适才少了一些,暗松口气,握着他的手继续将灵力渡过去,也不说话,安静而专注地用灵力帮沈清宵抵御寒毒。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清宵应该是睡着了,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许血气,这时天色已经不早,江何自己都开始打哈欠了,松开沈清宵的手后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准备离开,不过半天没动,盯着沈清宵睡颜面色纠结。 要是走了,他半夜余毒再发,万一还引发怪病可怎么办?可是不走吧,难道还要在这里待一晚上? 江何还是决定走,毕竟他是偷偷摸摸过来的,明天要是让别人发现他在这里,岂不是很尴尬? 不料在他刚起身的那一刻,沈清宵的手忽然从锦被下钻出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江何吓得浑身一僵,回头看清状况后又很是哭笑不得。 “你没睡着啊。” 沈清宵眨了眨眼睛,脸上有几分迷茫困意,“睡着了,又醒了。” 江何半信半疑,他真的睡着过吗?沈清宵又说:“你要走了?” “我该回去了。”江何道。 沈清宵皱了眉,忧心道:“可是外面下雪了,会很冷,你不如还是留下吧,我这里床还算宽敞。” “下雪?”江何说什么也是不信的,今晚满天星辰,哪来的雪? “不信你听。”沈清宵信誓旦旦。 江何无言以对,也真的分出一缕神识到殿外去,随后眼睛倏然睁大,因为外头竟真的开始飘雪了,狂风呼啸,约莫是要暴风雪将来的兆头。 “我说的对吧。”沈清宵说着,被子下的右手迅速撤去灵力。 江何神情古怪,还沉浸在这种晴天居然突然下雪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里,这雪也下得太巧了吧? 沈清宵满脸无辜,往床里面缩了缩,让出大片位置,可谓是相当体贴入微,“你就在这歇下吧,若是我今夜余毒再发作还需要你照应。” 江何稍微有一点心动,因为沈清宵的床一看就很暖和很舒服,况且这个说法他还算可以接受。 沈清宵忽又黯然垂眸,“这么晚了,我不想再麻烦阿凉,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这个宫主病了,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看模样真是可怜极了,江何自行脑补了他话里的深意,他是不是在暗示无霜宫不安全,他不能病,一病就有生命危险? “劳烦你了。”沈清宵望着他双目盈盈,满脸恳切。 “……好吧。”江何心一软就答应了。都这样了他还能走吗? 沈清宵顿时面露喜色,似是非常感动,江何险些被他这副柔弱的虚假表象迷惑,但事实上他这时的确虚弱,离不开人,江何到底还是心软,叹道:“你睡吧,我在这守着就是了。” 他竟不打算上床,沈清宵笑容一顿,却也不好相逼,饭要一口口吃,此事更是急不来,他软软的应了声好,再次道谢,“待寻到了雪幽草,我便将无霜宫最好的宝贝送给你。” “那是什么东西?”江何来了兴趣,他对所有宝贝都很感兴趣。 沈清宵抱着被子拉到脖子下,看起来相当乖,“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何就知道他总是要吊一下胃口,也不着急追问下去,看他神色疲惫,复又叹道:“睡吧,天色不早了。” “嗯。”沈清宵应了一声,这回当真乖乖闭上眼睛。 其实他睡着时恬静美好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喜欢,轻易就能勾去旁人心神,尤其是在这种虚弱的时候,江何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后默默叹气。 真是让人没办法放心的家伙。 重华殿内飘着雪花,寒风冷冽,如果江何方才将神识再放开一些,没有被沈清宵打断,他便会发觉在重华殿的结界外仍是一片星空,不见半点风雪,不过这显然只是如果。 不知守了多久,江何眼皮子开始打架,他搬了张圆凳到床边,支着脑袋靠在床沿坐着,昏昏欲睡。 沈清宵屋里有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屋里的熏香,跟他身上的冷香气味一致,江何揉揉太阳穴想要清醒一些,头脑仍是不受控制昏沉下来。 房间里安静至极,江何趴下床沿睡着的那一刻,原本早该睡着的沈清宵竟同时睁开凤眸,侧身望向江何,唇角勾起,眼底也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沈清宵掀开被子下床,看似虚弱无力的他轻易抱起了趴在床沿的江何,轻轻除去他的鞋袜,抱着他一起回到床上,被窝里还是温暖的,故而江何一碰到床,即便还在睡梦中也不由自主地钻进去,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锦被,舒服得轻叹出声,已是十分满足。 沈清宵低低笑了一声,也回到床内侧,一手揽住江何腰身,将人带到怀里来。江何似是有些不舒服,扭着身子稍稍挣扎了下。沈清宵眸色一沉,用了些力气将人牢牢锁在怀里,却又抬手在他背后轻轻安抚。江何便也慢慢安静下来,靠在沈清宵怀里熟睡。 这幅天真单纯的样子不多见,他本性如此,沈清宵越看越是心喜,就这么面对面看着他许久,觉得他傻,被自己骗得团团转,又希望他真的傻一点,这就能轻易骗得了一辈子了。 沈清宵想着,嘴角遏制不住上扬,修长手指轻轻拨开江何额前的碎发,而后靠近他,在他眉心印下一吻,亲完还觉得不够,沈清宵开始盯上他的唇,呼吸一下变得有些急促,应是紧张的,沈清宵也不想压抑,缓缓低下头去,靠近江何睡梦中微微嘟起的唇。 双唇触及时对方的柔软让沈清宵有些不可思议,他贪恋这样的美好,只不过眼下不是放纵的时候,轻轻一触即离,但没想到这时江何忽然动了下,砸吧下嘴巴,眉头也皱了起来。 沈清宵以为他要醒了,紧张得屏住呼吸,脑子快速转着想着一会儿的应付之法,但很快他就放松下来。 江何其实没醒,他像是感到不适,身子动了动,随后抬起双手抱住眼前的人,被抱住脖子的沈清宵身体一僵,紧接着人已经蹭到他面前,约莫是将他当成抱枕了,抱住他的脑袋蹭了蹭,二人脸颊相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再之后江何就不动了,呼吸绵长,沉沉睡去,让沈清宵一人怔愣半天。 “蠢死你得了。”沈清宵没忍住捏住江何鼻子,对方皱了脸,因为呼吸不过来便张开了嘴巴,看得沈清宵无奈至极,也很是愉悦,低声笑了。 “宫主,属下送药来了!” 大殿外传来声响,江何猛然惊醒,可一睁眼见到的居然是近距离的沈清宵的脸,看看还在熟睡的沈清宵,才发觉自己昨晚守着夜居然睡着了,而且是在床上,还趴在沈清宵身上…… 这一下吓得江何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他朝外面望了眼,日光透进窗纸落到屋里,原来已是翌日天亮了,殿外正有人进来,脚步声愈发靠近。 “宫主,你起了吗?”外面的人问。 听声音应该是沈凉来了。 不能让沈凉看到他们睡在一起!江何慌忙想起身,手轻轻拨开后腰上搭着的沈清宵的手,也怕沈清宵忽然醒来,这会更加尴尬的。 等他终于把自己从被窝里弄出来时,沈凉已经进了内殿。 脚步声清晰传来,江何赶紧下床穿上鞋袜,来不及整理衣冠就快步跑到珠帘外,正好沈凉推开内殿的门将药送来,正要喊宫主,忽然见到衣衫不整的江何掀开珠帘走出来,到了嘴边的话便硬生生改了口,整个人都木了。 “江城主……” 江何昨夜忽略的尴尬又回了来,耳尖也急得泛红,想到沈清宵还在睡,他抬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跟沈凉道:“你们宫主还没醒。” 沈凉迅速回神,看着江何的目光仍有些错愕,同时也莫名其妙的红了脸,低声回道:“宫主的药煎好了,不如江城主请宫主起身喝药?” “一定要按时服药?”江何看看珠帘内,明显在犹豫。 沈凉认真点头,“必须的。” 江何不知道沈清宵有没有起床气,他现在是病弱了一些,可是往日凶悍的形象早在江何心里扎了根,哪里敢去招他生气?况且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爬到了沈清宵床上,他现在还心惊肉跳只想逃,这差事他是万万不敢接的。 “不不不,还是你去送吧……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先走……” 沈凉一点不客气,跟从前在锁阳仙城里时一见了他就害羞的态度截然相反,还红着脸将手里放着汤药的托盘递到江何面前,把活推给他。 “那就麻烦江城主了。” “不行啊!”江何摆手摇头,未曾想沈凉正要塞过汤药,卧房里就传出了沈清宵的声音,“都进来吧。” 闻言二人俱是一惊。 随后江何收回手,朝沈凉一耸肩,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沈清宵自己醒来了,自己的活还是自己干吧。不过沈清宵说的是都进去,那他也得进去,他这时心里也慌乱无措,他昨晚是怎么上的床?是他自己爬上去的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昨天夜里没发生什么吧?想一想江何就很想哭了,走着走着还腿软了。 看江何六神无主的先一步进了卧房,沈凉虽然看不懂,但也听得出来沈清宵的语气不太好。他心道要遭,面露苦色,端着药跟进去,不知道他这次自作主张让江何送药,盘算着让江何给宫主喂药会不会被宫主罚? ※※※※※※※※※※※※※※※※※※※※ 容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嘻嘻(/ω\) 第90章 江何和沈凉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沈清宵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 正靠坐在床头,肩上披了件雪色长衫,颇有几分慵懒, 比起昨日精神好了许多。 只不过江何总觉得他脸有些黑, 沈凉也有这种感觉, 进去后二人都没吭声,在一边站着。沈清宵看了江何一阵, 不知道在想什么, 双眸微微垂下, 江何下意识感觉这个眼神似有失望之意, 他已经转而望向沈凉。 “药端过来。” 沈凉应了声是, 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送上去。 江何心底忐忑极了, 不敢抬头,却又不自觉频频偷瞄那边,看到沈清宵端起药碗, 修长五指透着一缕病弱素白,药碗到了面前,他微低下头轻抿。光是看着, 江何都嗅出药里浓重的草腥味, 见沈清宵喝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替他觉得苦, 而后忽地一愣。 深褐中带着浅红的汤药缓缓入喉, 洇湿了沈清宵原本无甚血色的唇, 而后热气蒸腾着,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熏得泛起一抹绯红,也将他的唇染上嫣红,饮完玉碗中的药汁后,他将药碗放回去,唇瓣仍挂着湿润水汽。 无端端的让江何神思恍惚。 “江何。” 被沈清宵这一轻唤惊醒,江何倏然睁大眼睛,才发觉沈清宵和沈凉二人都在看着他,他们方才应该是在说话,但他走了神,什么都没听到,只知道自己这会儿有些丢人,在二人的注视下,他颇有些尴尬,“怎么了?” 沈清宵看着他摇摇头,回头嘱咐沈凉道:“先下去吧。” 刚还跟他说过两天要离开无霜宫的事,沈凉极力阻止,现下被江何这一搅和,想想自己来时撞见江何从屋里出来衣衫不整的样子,沈凉也识趣地闭上嘴巴,端着空了的白玉药碗转身离开,总之宫主不是罚他就好。 等屋里只剩下沈清宵和江何后,江何更加忐忑,也非常迷茫,极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更多的还是一觉醒来发现跟沈清宵抱在一块睡的惊吓。 等了片刻江何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傻愣愣的,也像是被吓坏了,沈清宵微不可察地低叹一声,朝江何招手。 “过来。” 江何捏了捏指尖让自己清醒一点,迟缓地走过去。 看人到了床边,沈清宵坐直起来,问他:“在想什么?” 他这个态度跟往常好像没什么两样,不生气的时候都是挺好说话的,江何犹疑不定,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开口。 “难得见你心事重重,你在害怕什么?”沈清宵直白地问。 江何也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他还被惊吓得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要怎么解决。 “在想什么?”沈清宵又问了一遍,望着他的凤眸中有些担忧。 江何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沈清宵非要问的话,他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昨晚,我怎么……”话都出口了,他却不知道怎么说。 江何挫败地低下头,脸颊上莫名有些发烫,他一时也顾不上,只皱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沈清宵想他就是不想明白也该明白了,他勾唇笑了笑,看起来不甚在意,“你是说你昨晚怎么到床上的?” 江何忙不迭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就是这个! 沈清宵道:“不就到床上睡了一觉,这有什么的?” 江何呆呆看他,没什么吗? 沈清宵似是觉得很匪夷所思,“你昨夜为我压制余毒时是不是用了太多灵力?后来很快就睡着了,我怎么喊你都不起来,后半夜风雪太大,你冷过头了,迷迷糊糊就往床上爬。” 江何睁大眼睛看着沈清宵,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沈清宵又笑了下,凤眸微垂,似是在回忆什么,说得真真的。 “你还想抢我被子,当时若非我身上没什么力气,早把你赶下床去了,莫非你在为此内疚?” 说着竟还给他搭了个台阶,江何眼前一亮,自是顺着台阶下来,慌不择言道:“是这样……我,真是不好意思,说好给你守夜的,结果……” 江何心底悬着的大石可算落地,就是隐隐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沈清宵点点头,看着他道:“不过小事罢了,就是你昨夜压着我睡了一宿,我胸口有些难受。” 江何闻言愈发尴尬,心里又想,难道真是他小题大做了?沈清宵说的好像也对,就是一块睡了也没什么,他这莫名其妙的惊吓什么? 沈清宵说着说着,捂住胸口咳嗽几声,立马将江何心绪拉回来。 江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笑着问:“你没事吧?” 他一个成年男人体重必须不能太轻,看沈清宵这样,难不成真是被他压了一夜,被压出病来了? 江何的表情越来越精彩。 沈清宵斜他一眼,凤眸里似是含着几分怨气,“你说呢?” 江何心说他怎么知道会这样,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啊! “不过。”沈清宵忽然来了个转折,吓得江何双目炯炯,他脸色也认真起来,道:“你这幅表情,难道以为虚弱成这样的我对你做了什么?” 江何忙点头,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摇头,摆手道:“不是。” 沈清宵好笑道:“是还是不是?” 江何欲哭无泪摇头,艰难道:“真的不是。”沈清宵现在虚弱成这样,他当然知道他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只会猜测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沈清宵做了什么,说起来他也相当不解,昨晚他怎么会突然睡着呢? 没等他想出什么,沈清宵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听起来几欲撕心裂肺,虚弱至极,江何手足无措站在一边,“要不我还是把沈凉叫回来吧?” 沈清宵边咳嗽边摇头,咳过这一阵后,摆手道:“不必,方才与你说笑罢了,这只是解寒毒时留下的后遗症,喝过药,过两天就好了。” 如此江何才彻底放心,摸摸心口,心跳也安稳了些。 沈清宵将他的所有反应收入眼底,眸中一黯,又道:“正好,我有一事想跟你说,再过两日我会去找雪幽草,到时我们一起走。” “过两天就走?”江何的心又一下子提起来,“这么急,你才刚解了寒毒,身上还没好健全呢……” “有阿凉在过两日便能恢复。”沈清宵道:“事不宜迟,早日找到雪幽草你我都能放心,不是吗?” 他的话说得也对,但江何就是还有些担心,面露纠结。 沈清宵嘱咐:“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此行不会太简单。” 江何只好点头,踌躇半晌,还是听他的话转身要出去。 不过这时沈清宵低笑一声,又招手将他喊回来,“等等,先过来。” 江何被吓得还有些余惊未定,迟疑靠近床沿,“还有事?” 沈清宵笑着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比江何的要大一些,生得相当好看,五指修长肤色白皙,如玉雕琢而成,在江何看来就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这会儿沈清宵伸手扣住江何手腕,江何手上一抖,而后僵住,沈清宵不可能没察觉到,他还是拉着江何的手将人带到跟前来,然后叫他坐下。 “做什么?”江何小声询问,仍是听话坐在床沿,总之沈清宵不会伤他,虽然是这么想,他还是有点不安。 沈清宵摇摇头,却冲他一笑,微微勾起的嫣红唇瓣衬着雪色的肌肤,宛如极北冰川中在雪地里坚韧生长的雪莲缓缓绽放时的艳色,清丽艳绝,似乎连周遭刺骨的冰冷都完全遮盖过去,这一刻天地失色,眼里只余下他。 趁着江何呆愣之时,沈清宵扯下他脑袋上松松垮垮的发带,举到他面前来,提醒道:“你衣衫不整从我这里走出去,再碰上其他人可怎么办?” 发丝随之滑落侧脸,江何迅速反应过来,抢过发带胡乱束发,要不是头发本就不太乱,也足够柔顺,也不知道要被他倒腾成什么鸡窝样子。 “我知道了……多亏你提醒。” 江何边扎头发边跟沈清宵道谢,沈清宵安然接受,见他束发时没法腾出手来,就伸出双手,一双手落到后颈处,微凉的温度激得江何细嫩的后颈肉上汗毛竖起,身上也抖了抖。 沈清宵一脸自若,手顺着衣襟往下,确实是在给江何整理衣襟,将略显凌乱的里衣外衫理的平平整整,最后掌心贴着他胸膛往下将衣衫抚平。 江何耳尖早已红透,这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举动,顶多就是沈清宵为人细致贴心了一点,可他居然觉得这双手抚过的每一处肌肤都在发烫,让他心跳得极快,又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僵着身体坐在床沿,神色难堪。 “好了。” 直到沈清宵开口,江何才如释重负般长出口气,逃也似的飞快起身远离床边,慌忙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沈清宵欣然点头,眸光落到他双颊上的红晕上,甚是满意。 不知这算不算是开了窍?只是还未想通,还是离最终目的太远了。 江何得了点头才敢走,步伐匆匆,根本不敢回头看。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胡思乱想,要知道沈清宵可是个男人,跟他一样的,可刚才沈清宵朝他笑时,他居然有种若沈清宵是女子恐怕他差点就会喜欢上他的错觉! 简直不可思议! 江何拍拍发烫的脸颊,快步出了后殿,低着头快步走着连前路都没看,居然撞上了人,江何这才抬头,望见的是沈凉同样微红的脸颊。 原来是他,江何暗松口气,又很纳闷,沈凉干嘛老是脸红? 沈凉这走向是要去后殿,江何便有些困惑,“你怎么又回来了了?” 沈凉自然没被他撞上撞疼,经过早上在沈清宵屋里看到的事,他心里已有了一杆秤,对江何愈发客气,“想起来还有些丹药要给宫主服下。” “哦,那你去吧。”江何不欲跟他多说,转身就要走。 沈凉察觉到他反应有些古怪,不放心地追着他看。 谁料这时江何突然调头回来,思索了下,没忍住问起沈凉,“你也知道你们宫主过两天要离开无霜宫吧?” 这个是方才被江何打断的话题,沈凉点点头,“是。” 江何皱眉,“那你家宫主现在这样,过两日能恢复吗?” 沈凉心道原来是这事,笑道:“自然可以,解去寒毒后宫主会少一些桎梏,好生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江何恍然点头,又问:“那,雪幽草和白玉玲珑、麒麟血芝这些东西真的能根治你家宫主的病吗?” 他想起来这个就问了,又想着上次沈清宵没由来的情绪低落,江何就不敢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让他活下去。 谁知这话问得沈凉一懵,“什么雪幽草白玉玲珑?” 江何有些错愕,“你不知道?” 沈凉看他反应不对,看看后殿忙又补救道:“原来宫主跟江城主说了?” 江何直觉哪里不对,盯着沈凉看了半晌,沈凉的笑也很快挂不住了,急中生智道:“江城主,多亏了你,我们宫主才找到了救命的药。” 这时候道谢就更不对劲了,江何心底掀起轩然大波,面上也彻底冷静下来,凝望着沈凉许久,才缓缓说道:“现在雪幽草还没有找到。” “宫主已经为雪幽草在准备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沈凉现在大概明白沈清宵为何执意要雪幽草了,但明白归明白,这事要是在江何面前说漏了嘴,他可就别想好过了。 江何执拗地看着他,“那能治好吗?” 没再继续刚才的问题,沈凉暗松口气,却欲言又止,“江城主,宫主的怪病其实……根本无法根治。” 江何眉头皱紧,迫切的目光示意沈凉接着往下说。 沈凉也豁出去了,反正到底是要知道的,“其实宫主的病也不算是病,他的丹田里有些古怪。” 江何想起来些事,“他的丹田里的怪象像是有着一只饕餮,永远不知餍足的吸食着他身上的灵力。” “是……”沈凉讶然道:“江城主也知道?” 江何嗯了一声,“上一回他病发时我曾帮他看过。” 沈凉叹息一声,解释道:“宫主每次病发,身上的灵力都会骤然消减,实则是被吸进丹田里,但丹田里有着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再则,其实宫主的怪症一直都在吸取灵力,时刻不曾停下,偶尔会变得十分严重,这便是我们所见的病发。只要他身上还有灵力,就不可能根治,往日有大量灵力维持还好,一旦没了灵力支撑,丹田内还急需灵力,他便会极其痛苦。” 就像那次在北海神境里时一样,沈清宵身上的灵力忽然没了,又加之寒毒发作,说倒下便倒下了。 只是江何还有些半信半疑。 “宫主的病从少时刚开始修炼就出现了,应当是胎里带出来的,老师也帮他医治过多年,至今无药可解。因此宫主与我们的修行之道也截然不同,因为总会被抽去灵力,他比起我们修炼时要花费双倍,或是数倍的努力,即便如此,他体内的灵力远远不够消耗,每次病发之时他只能独自熬过去。” 竟是这么回事,江何却不肯死心,“真的无药可医?那他若没了灵力呢?彻底没了灵力怪病可还会在?” “宫主不能废去他的修为,他也不会这么做,这无疑是另一条死路,况且还是个不定的结果。”沈凉摇头,“我与秦雪遥都看过,不知该怎么医。” 看来是真的了。江何心下一沉,抿着唇抬眸望向沈凉,忽然又问:“你方才不是说,雪幽草和白玉玲珑那些药是沈清宵的救命之药吗?” “这……”沈凉没想到他居然又绕回去了,脑子转得再快也跟不上他,只得匆忙编造了个谎言,“是这样,这些药,也许可以缓解宫主的病。” “当真?”江何问。 沈凉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在江何固执认真的目光下,他苦着脸道:“自然,宫主自不会骗江城主。” 江何沉默须臾,侧身让开道来,“那你去送药吧。” 沈凉心下一松,拱手告辞,连忙赶去后殿找沈清宵。 江何看看他匆忙离开的身影,不过多时也转身离开,只是方才的慌乱无措早已不见,面色缓缓沉下去。 到后殿门前时,沈凉才敢回头看,见江何早就不见了才推门进去,却是一脸苦色地到了沈清宵面前。 “宫主。” 沈清宵正在床上打坐调息,睁开眼见到他的表情,“怎么了?” “来给您送药。”沈凉先把药递过去,等沈清宵接过后,他接着小声道:“宫主,我刚才碰见了江城主,他问了我一些话,我好像说错话了……” 沈清宵拿着药瓶手上一紧,冷厉凤眸望向他,“说什么了?” 未免产生更多误会和麻烦,沈凉一五一十地全跟沈清宵说了,沈清宵果然很快黑了脸,沈凉斟酌着道:“我看江城主走时脸色也不太好……” 沈清宵捏着手里的药瓶,一双凤眸微垂下,一言不发。 “宫主?”沈凉有些慌。 “你的确说错话了,他恐怕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沈清宵缓缓开口,抬眸望向沈凉,竟还能保持冷静。 沈凉吓得腿有些软,“那该如何是好?” 沈清宵看了看手中药瓶,将其轻轻搁在床沿,静静想了有一阵,才道:“无事,总归会知道的。” 江何推开房门,一只黑白相间的狸花猫便窜了过来。 养了有几个月了,小猫也从当初巴掌大长成将近七八斤的重量,一身皮毛样的油光水滑,说明江何一向精心养着它,铲屎官做的相当合格。 江何一如既往没搭理系统,关上门后在凳子上坐下,双手撑着腮帮子撑在桌上,竟有些失魂落魄的。 系统看他心不在焉,一跃上了凳子,再跳到桌面上去,蹲在江何面前用一双淡金色的猫瞳看着他。 “宿主怎么了?” 江何起初大概是不想回答的,撇开了目光,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过头来,脸上略有些沮丧。 “我好像被人骗了。” 系统猜测,“是沈清宵吗?” 江何没有说话,放下手趴在冰凉的红木桌面上,神色恹恹。 系统偷偷地想,他这哪里是被骗了的表现,看着更像是失恋了好吧? 系统一贯的怂,不敢说出心里话,也跟自家宿主趴下来,伸出白爪子摸摸他手背,安慰道:“沈清宵本来就是魔头,会骗人再正常不过了。” 江何皱着脸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系统又道:“宿主若是觉得烦了,不想去找什么雪幽草了,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去找顾云栈怎么样?” 闻言江何原本失神的目光变得冷幽幽的,“不怎么样。” 看他像是要动怒了,系统也不敢再劝,但这时江何又开了口,看着它闷闷道:“我是不是很好骗?” 系统当机了下,怎么说呢,其实也不算很好骗,就是一旦被人抓到软肋就很容易被钓上钩。可它又感觉宿主不是那么一个注重会不会被人骗的人,他在意的只是自己应得的利益,出了力后得不到利益才会生气吧? “算了,不用说了。”江何低头在衣襟下扒拉出来一块玉髓,“人家还是给了我东西的,不像你。” 系统讪讪闭嘴,它的确什么都还没给江何,都是空口承诺。不过有些话它忍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在这时候说,“宿主去找顾云栈吧,早日完成任务,我就能早日将宿主送回去,宿主也用不着管那些骗你的人了。” “你就只顾着顾云栈。”江何酝酿半天的心情都让系统毁了,愤愤戳了戳系统脑袋,触手时温温软软的,力道便轻了许多,顺手往下撸了一把,他心里也舒畅不少,“我不去找顾云栈,过两天我们要去找雪幽草了。” 系统睁大猫瞳,“沈清宵骗了宿主,宿主还要去找雪幽草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江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心头,说不清是怨还是怒,“我倒要看看他还想怎么骗我。还有,该给我的一定要给,说好的回来要给我无霜宫最好的宝贝,要是不给,我就削了他的无霜宫!” 系统这次没被吓到,只对宿主很无语凝噎,顺道惋惜一下再次失败的劝谏。跟着这样任性的宿主,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主角啊。 ※※※※※※※※※※※※※※※※※※※※ _(:зゝ∠)_ 第91章 两天后, 江何踏上飞舟, 直到进了房间还没见到沈清宵。 此行去找雪幽草的不只是他和沈清宵,还有沈昀。 沈昀解释说沈清宵正在隔壁房间休养,让江何安心待在船舱里歇着,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 顶多一天就到了, 之后就出去操控飞舟。 说来这艘飞舟也不是上回用过的,明显级别更大, 房间也多了, 江何看着沈昀离开, 站在门前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 抱着系统半天没动。 里头的确有人, 是沈清宵的气息。 从那天知道自己被骗后江何就没去看过沈清宵, 同样,沈清宵也没来找过他,他在养身体的同时似乎也很忙, 因为沈昀这两天都没来找过江何,连日常会来看望江何的沈凉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江何皱了皱眉, 走进房间, 也是纳闷极了,怎么明明是他被骗了, 却感觉他反倒还被骗他的人冷落了……也不知道沈清宵恢复得怎么样了。 而隔壁房间的沈清宵此刻正悠闲地靠在美人靠上看书, 沈昀拐了一个弯, 进去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心道宫主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绝色。 窗纸上透进来的一缕日光落在沈清宵清俊的眉宇间,映得那片肌肤如白玉般清透,安静美好。如果他手中的书不是一直没有翻动的话,沈昀险些以为他真的闲得在这看书了。 “师兄,”沈昀讨好地喊他,“江城主已经在隔壁歇下了。” 沈清宵倏然抬起一双凤眸,微微失神的双眸顿时有了神采,将手上的书合上,慢慢搁在茶几上。 “他有说什么吗?” 沈昀道:“没有,从属下去请他时他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师兄你先前还担心他不会来,结果他还不是来了吗?要我看你就是瞎担心。” 沈清宵看他自觉坐到一边,也不阻止,神色平静看不出来任何起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不是不在无霜宫了吗?”沈昀说着还倒了杯茶,这艘飞舟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人也并无外人了。 沈昀忽然道:“对了,江城主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我跟他说话他都不怎么理我了。” “不理你才是正常。”沈清宵道。 沈昀早已习惯他的直言不讳,也没敢反驳,撇嘴道:“要不信师兄自己去看,江城主这两天都没出门,八成是被你说中了,他知道是被你骗了,还跟你来找雪幽草,可是这边这么危险,师兄带他来,不怕出意外吗?” “不是有你在吗?”沈清宵理所当然道。 沈昀一窒,嘀咕道:“师兄不都说我除了算命什么都不会吗?” “那你这个左护法怎么当的?”沈清宵半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留,“总之保护好他,否则你回去就洗马桶。” “喂!怎么可以这样?”沈昀瞠目结舌,哪有这样的师兄? “出去。”沈清宵拿起书翻到刚才那一页继续看起来,也不见得有多认真看,这就赶人了,沈昀又气闷又不敢不听,站起来闷闷道:“我最多尽力而已,天穹殿不是没能人,我们就这样单枪匹马的进去,不被活吞了才怪!” “对付天穹殿我自有考量。”沈清宵头也没抬道,“出去。” 如此沈昀还有什么话好说,都被赶两回了,只能走人。 傍晚时,沈昀过来敲门,说已经到了目的地,江何便抱起系统出了房间,一眼就见到站在甲板上的沈清宵,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长袍,在烈烈晚风中衣袍吹得鼓胀,身上有股仙气,江何看得微微愣住,很快沈清宵就飞身下了飞舟,落到下面的山林上,江何也回了神,跟着沈昀一起下去。 一片雪色中,不远处是一座独立而偌大的繁华城池。 这是飞雪城,北地边上最大的城池,这里是魔道的地盘。 而飞雪城背后又是暗藏在雪山深处的魔门天穹殿,此地魔修格外多,沈昀特意嘱咐江何要格外小心。 江何点头应下。 一路进城,他看看远处的林海雪原,天边挂着的暖黄落日,再看看走在前面压根就不等人的沈清宵,这回被人冷落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飞雪城中果然遍地修士,多是魔修,在这个地方也有普通人,集市上看去与人间无甚区别,只是暗藏着许多不安因素,连沈清宵都刻意收敛了气息,但也没太压着修为。至少他这张脸还是非常夺目的,难免会有人盯上,已到了合体期的修为足够让很多人自行退避,不过一路瞩目是逃不过的。 入夜前三人入住客栈,沈昀将江何送到房间时沈清宵早就关上隔壁房间的门,江何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态度这么冷淡,他得罪过沈清宵了?沈昀见他盯着沈清宵房门看,打着哈哈含糊过去,只让江何好好休息。 江何百思不得其解,抱着系统转身进屋,正要关门,沈昀又调过头来跟他说:“江城主,我师兄这两天还病着,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 江何将房门关上,默不作声让沈昀碰了一鼻子灰。 沈昀摸摸鼻子,苦着脸去找沈清宵,早知道就不跟他出来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得帮他哄人。 再晚些时候,江何难得打坐修炼一阵,沈昀又跑来找他,敲了下房门,在屋外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等江何回答,他就用灵力拨开门闩,推门探进颗头颅来,笑嘻嘻的看起来很欠揍,“江城主。” 江何停下修炼,和系统一致无语至极,所以说刚才问他有什么意义? 沈昀一点也不在意,跟江何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江何这几天心里有事,都有些食不知味,摇摇头不太想去。 沈昀即刻面露难色。末了江何想了想,问道:“你们宫主去吗?” 沈昀挠头道:“宫主不去。”但是宫主让他带江何去吃饭。 江何没了兴致,本来还想看看沈清宵骗他到底是想玩什么把戏,不料他将他带到这个地方后就一直不理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沈昀硬着头皮上去拉人,“江城主,我知道飞雪城有家酒楼做菜极好吃,老板还是个高阶厨修,只做极品灵兽肉,我带你去尝尝?” 说得江何也有一点意动,捞上系统跟着沈昀去了。 沈昀对飞雪城似乎格外熟悉,到了这里跟回到自己家似的,在飞雪城中最大的酒楼饱餐一顿后,二人慢悠悠在繁华夜市上散着步往客栈走回去。 灵兽肉做成佳肴美味,自然要比寻常菜色珍贵百倍,江何吃了这一顿感觉身上灵力充足了不少,连系统都沾了一点光,不过是沈昀大出血了花费了不少灵石而已,江何走着走着,问起沈昀为何对此地如此熟稔。 沈昀顿了下,笑道:“其实我从小就在这长大的。” 江何几度险些被他这矮个子脸嫩的外表迷惑过去,才想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说着,沈昀很刻意地补充道:“师兄也是在这长大的哦。” “哦。”江何应了一声。 沈昀看他神色冷淡,走到他面前倒退着走,小小声问:“江城主,想不想知道我师兄小时候的事?” 江何断然摇头,“不。” 沈昀面露挫败,很快又恢复笑脸,手臂一把搭上江何肩膀,一手抖开扇子,特风骚地摇了起来。江何本来想推开他,大冬天的摇什么扇子,就算飞雪城没有下雪气候也不算温和,直到沈昀开口,他手下一顿,收了回去。 “我跟师兄,棠儿姐,还有阿凉其实都是孤儿,是无霜宫的老宫主收留了我们,还有很多同伴也是如此。我五岁死了爹娘,因为根骨不错,被挑到无霜宫……对了,飞雪城后头有个天穹殿,那里也是无霜宫的地盘。” 江何瞥他一眼,听他继续说下去。 分明没有喝酒,也不知道为何,沈昀特别有兴趣跟他说这些私密,还是在大街上,二人勾肩搭背往回走,他便一直说个不停,“老宫主很多年前就已是大乘巅峰,因为渡劫失败被天雷灼伤,捡回一条性命后便退居天穹殿,那时无霜宫便由少宫主继任了。” “你师兄?”江何问。 沈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笑了几声,“我师兄怎么可能是少宫主,少宫主是老宫主唯一的儿子。” “哦。”江何又应了一声。 沈昀瞧他似乎不感兴趣,又低声跟他抖了些料出来,一脸八卦,“其实,少宫主被我师兄杀了,我师兄是谋权篡位得来的今日地位。” 江何:“……” 沈昀对上江何略显错愕的眼神,缓缓松了口气,“我五岁进天穹殿,少宫主已经继任数年,当时沈矜师兄也不过十来岁,他是老师所有弟子里资质最差的,也是所有弟子里最勤奋的,因为他的体质,对大家的要求,老师只要他做到一半即可,但他每次都尽全力完成了,这才能勉强留在天穹殿里。” “不合格会被筛出去?”江何听出了言外之意。 沈昀面色忽地有些冷,“是,一旦被踢出去,老宫主便不会再用这个弟子,当时我不知道他们被送到哪里去了,还以为他们只是出了天穹殿,或许是回家了,直到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他们都没能活着走出天穹殿。” 江何倏地一怔,眉间有些不忍,“无霜宫到底是魔宗。” “是啊。”沈昀苦笑道:“若无这般杀伐果断,心狠手辣,老宫主何来的今日地位,无霜宫也无法威震九云州北地,在此一手遮天。” 江何点头。这个修真界便是如此残酷,他以前的世界还好,哪怕修士会受到层层监管,自由几乎被完全剥夺,也是为了让更多的平凡人安心生活,不像这里,放任自流的魔道上,人人崇尚的只有武力至上,强者居之。 所谓人命,所谓对错,所谓法则,在这里谁会在意?这才是真正的魔道,不是人入了魔,而是人心入了魔,肆意放纵自己的暴戾和欲望。 “说起来,师兄在众弟子里一向算不得拔尖,只因为他是老师捡回来的,身怀恶疾却又勤勉过人,老师对他格外关心了些,老宫主倒很少注意过他。后来长大后,大家都出了师,我们剩下的六人被老宫主派到无霜宫来。”沈昀道:“那时老宫主对师兄予以厚望,命他为右护法,无忧为左护法,一左一右辅助少宫主,因为老宫主对他的看重,少宫主嫉恨在心,没少挑他的刺,他也是因为少宫主才会染上寒毒。” 江何点点头,沈清宵曾经跟他说过这里,“后来你们就反了?” “你不听听少宫主是如何欺辱沈矜师兄的吗?”沈昀问。 江何觉得沈昀像是来当说客的,只是目的不清楚。 沈昀也不吊他胃口,就这么直白与他说,“少宫主常派他去做又苦又累的活,从不间断,哪怕他病发也得完成,还事事都在鸡蛋里挑骨头,他看师兄不顺眼,也嫉妒师兄比他强,比他更受老宫主重视,就没打算让他好过。后来听闻有人说起师兄样样比他好,还比他俊俏好看,他一怒之下,召来师兄扔给他一身女裙,说他长的这般好看,不知穿上裙子抹上胭脂会如何。” 这个少宫主才是真的变态吧。江何皱眉道:“他照做了。” 沈昀嗤笑一声,原本乖巧清秀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厌恶和阴冷。 “不然还能怎么样?压在他上头的不只是少宫主,还有老宫主,他也是举步维艰,老宫主没帮他,他就只能自己忍着这屈辱,一忍可是三十年,至今宫中知道旧事的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就怕有朝一日有人重提旧事,怕师兄挖他们的眼睛,拔他们的舌头。” “他不是这样狠心的人。”江何道。 沈昀略微惊奇看着江何,“还是江城主了解我师兄。” 江何自认自己不会看错人,但又觉着他瞧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沈昀又道:“三十年的磨砺足够让师兄变得更强大,他的实力渐渐超越少宫主,体内怪病也愈发严重,让他决定逼宫的关键其实是在雪幽草。” “雪幽草?”江何不解。 “师兄曾经两度接近雪幽草,第一次,是我们出师时的考验……”沈昀顿了下,略过这个过程,“我们带回了雪幽草,老宫主又放了回去。第二次,少宫主要取雪幽草,其实是设了埋伏想要师兄死,但三个月后他活着回来了,没带回雪幽草,只杀了少宫主派去要他命的人,还带回一身寒毒。” 雪幽草性极寒,光是靠近十丈之内寒如冰川,更别说是入了冰川,靠近雪幽草三个月时间,哪怕是修士,只染上寒毒已是最轻的后果。 “他备受折辱,想活下去便要反。”江何望向沈昀,“那你呢?你和沈凉、沈棠,你们又为何跟着他反了?” “江城主真是个细心人。”沈昀却没回答他,收了折扇轻拍他肩膀,笑道:“还是等师兄告诉你吧。” 江何道:“说一半留一半,你其实是故意告诉我这些,还想拉我入伙,进无霜宫,对吗?” 沈昀一脸无辜,“想拉你进无霜宫的不是我们,是宫主。所以江城主若有疑问,尽管去找我们宫主。” 果然是来当说客的,只不过江何始终想不明白他有什么能耐值得沈清宵一而再再而三向他抛橄榄枝,还让手下数次游说他进无霜宫。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沈昀忽地站住,被他搭着肩膀的江何困惑抬头,却见他面露讶然,“师兄!” 江何闻声望去,他们已经回到客栈门前,花灯锦簇人来人往的长街对面,正站在客栈门前灯笼下的那人正是沈清宵,一袭白衣出尘。 察觉出沈清宵目光不善,沈昀自觉收回搭在江何肩上的手,退开几步,而后往客栈门口走去,江何只得跟上,只是抱着系统的手紧了紧。 系统有些不适地叫了一声,又趴回江何怀里,但凡是沈清宵出现它都没什么好情绪,因为在它眼里,沈清宵一直在抢江何对主角该有的注视。 到了沈清宵面前,江何琢磨着跟他说些什么,正如沈昀所言,想问尽管问,他知道沈清宵留不住他,也想一探究竟,可他还没开口,沈清宵转身就走进了客栈,没理他,也没理沈昀,走前的那一个眼神格外冰冷。 沈昀喊了一声师兄,又回头看看江何,左右为难,江何揉了把系统,没忍住埋怨道:“他又怎么了?” “或许是这两日恢复得不太好,心情不佳。”沈昀说的话自己都不信,也不再跟江何说话,追了上去,“那我先去看看,给他送药?” 江何没留他,看着沈昀上楼,依旧觉得哪里不对。 沈昀推开门进去,沈清宵正稳稳坐在桌边喝茶,见了他冷厉凤眸便多了几分郁色,“说了吗?” “除了不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我让他来问你。”沈昀拍拍胸口长舒口气,也坐下来倒茶,“江城主不好骗呀,师兄你为何不亲自跟他说?” 沈清宵垂眸,“这话不能是我说。” “为什么?”沈昀不懂。 沈清宵懒得跟他解释,皱眉道:“以后不许跟他靠太近。” 沈昀嘴里那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感情师兄你这回是真怒了,不是故意装的若即若离?而且还是吃醋了…… “咳咳,师兄……” “记住了吗?”沈清宵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 沈昀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无奈道:“那江城主那里?” 沈清宵道:“继续去看着,若他要走也别拦,回来告诉我即可。” “然后师兄你会去把他追回来吗?”沈昀好奇道。 沈清宵冷了脸,“你最近很闲吗?” 是很闲,不过沈昀不敢再问了。 沈清宵却主动开口,眼底有种说不出来的隐忍和落寞,“前两天给他机会不走,现在想走,晚了。” 说得很坚定,不过沈昀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很想问问沈清宵,你觉得江城主能理解你两天不去看他,也让大家不去看他是要放他走吗? 很显然,沈清宵和江何的脑回路总是不在一条线上。 江何也这么觉得,否则他怎么会一直搞不懂沈清宵为什么硬要他进无霜宫,还总是莫名其妙生气呢? 想了半夜也想不通,江何辗转难眠,索性披了件衣裳下床,扔下趴在床头休息的系统出了客房。 客栈里静幽幽的,灯火通明,楼下大堂还有伙计在守夜,江何下楼时见那伙计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正好见大堂的门开了一道小缝,不知道是谁出去了,他也走出去透透风。 三更半夜,街上也是冷冷清清的,江何抬头望望穹顶的一弯新月,心底莫名有些怅然,一不留神,他都到了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呀…… “什么人!” 一道极冷却熟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江何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说自己,迅速回头左右环视一圈,最后在身后的巷子里找到说话的人。 那巷子口里的人竟是沈清宵,就算里头很是,那一身衬得他仙气飘飘的白衣江何不会认错,而当他看清楚里头还有个人后,顿时目瞪口呆—— 沈清宵和一个蓝衣的年轻女子站得很近,还抓着人家细嫩的手腕! 那女子也是个修士,江何感觉到她修为还不低,也生得极美,笼烟眉桃花眼,美则美矣,神色却太过冷漠,此时正和沈清宵一起朝他看来。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躲在幽深巷子里头,八成是在约会吧…… 江何眨巴眼睛,木着脸转身就走,“抱歉,打扰了……” “站住!”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宵喝止,江何下意识脚步顿住,被凶得不时不知该进该退,所幸那女子很快开口,有几分咬牙切齿,“松开你的脏手!” 江何呆了呆,听这话不太像是相好的能说出的话…… 再看沈清宵的脸色果然也不太好,也真的松开了那女子的手,沉着脸道:“今夜我当你没来过,走吧。” 那女子愤愤怒视着他,手里还握着利器,“我今夜杀不成你,但你敢大摇大摆走进飞雪城,义父定不会放过你,你最后只会命丧此地。” 哎,江何有些愣,带着刀,不太像是沈清宵的相好…… 沈清宵脸色越发难看,咬着牙跟那女子说:“许无忧,念着往日情分我放过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那被称为许无忧的蓝衣女子冷冷笑道:“往日情分?沈宫主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可笑。” 江何稍微回了神,见许无忧直勾勾望着沈清宵那含怨带恨的眼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撞破了什么。 沈清宵显然没什么耐心听谁挖苦,转身出了巷子走向江何,二话不说抓起还在发愣的人就走。 许无忧气极,在他身后喊道:“沈清宵,你这个窝囊废,你是逃不掉的,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的!” 这话有些过分了吧,江何被拖着走,听到这话皱眉回头看向许无忧,见她原本就冰冷苍白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怨愤,眼底甚至气得泛红。 “不许看了!” 沈清宵冷着脸伸手过来,一巴掌蒙住江何眼睛,江何猝然不及眼前一黑,只感觉自己被沈清宵揽着肩膀不知道往哪里带,总之没再听到许无忧的声音,他不适应眼前的黑暗,开始挣扎起来,沈清宵也终于放开他。 这时已经到了客栈门前,江何推开沈清宵,回头在街上找了一圈,人早就不见了,他才回头看向沈清宵,张口却又不知该问什么,心头莫名有股火气,就从刚才沈清宵被骂开始。 沈清宵双目沉沉望着他,“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 这话不该是他先问吗?江何老实回答:“睡不着,出来走走。” 沈清宵直直盯着他看,“你会睡不着?” 江何不满道:“那又怎么样?” 沈清宵没说话,像是只这样静静看着他,脸上的森寒都消了许多。江何被他看得心底发虚,“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不小心撞见了……” “我跟她没有什么。”沈清宵打断他的话,一双含情凤眸就这么望着他,语气也没那么冷了,“她叫许无忧,是从前无霜宫的左护法。” 江何点点头,这个他能猜到的,晚上沈昀才跟他提过一嘴巴这个名字,虽然没有连名带姓,话里的亲昵也能听出来,能跟沈清宵半夜见面,似乎还有着什么说不清的爱恨情仇的人,应该只会是这位前任左护法了。 沈清宵却很不满意,凤眸微眯起,“点什么头?” 不然呢,江何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沈清宵也不说话,面对面跟他大眼瞪小眼,江何有些不习惯,眨了眨眼睛,偏开视线去,随口找了个话题,“她今夜是来刺杀你的?” 其实也能听出来了,沈清宵果然道是,“原本是想刺杀我的,你也看到了,她刺杀不成,也不会轻易放弃,恐怕还会一直缠着我。” 江何将到嘴边那句为什么险些就要问出来,幸好理智及时阻止他,他跟沈清宵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问这么多还嫌惹来的麻烦不够多吗?于是他想了下,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们刚才在幽会呢。” 沈清宵缓缓皱起眉头,“胡说,我怎么可能跟她幽会。” 江何挠挠脸颊干笑两声,偏头看看客栈大堂内的烛光,准备回房时,沈清宵忽然勾唇笑了一声,笑得江何心下一颤,不知是什么意思。 沈清宵含笑望着他,“误会了?刚才在生气吗?” 江何茫然,“气什么?” 沈清宵眸光一黯,想了一阵,才道:“要是按你猜的,她就是求而不得对我生恨,那么为了让她死心,不再纠缠,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江何问:“什么?” 沈清宵道:“你我假扮道侣,这便能让她死心了,不是吗?” 江何顿时好笑,“可她看起来对你并无他意,不是吗?就算真的有,我们只是假扮道侣能让她死心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清宵这回看着他的眼神非常认真。 似是蛊惑一般,江何明知道不对,还是撞进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望着眼底那一汪深潭,仿佛看到了里面的波涛暗涌,一点也不像面上这么冷静。 沈清宵轻声道:“试试看,如何?” 江何没有说话,像是在犹豫。沈清宵开始靠近他,一寸又一寸,距离被缩短,他一点点试探江何的底线,最后到了江何面前。江何抿了抿唇,似是不安,但双眸仍是直直看着他,沈清宵感觉到他的温热呼吸已经贴近面前。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沈清宵也像是被什么迷惑了似的,眸中染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欲望,微微垂下,望向江何的唇瓣,那处被江何抿得有些发白,但他一直没有拒绝,沈清宵微阖上凤眸,低头欲拉进最后一指的距离。 但这时江何忽然回神,偏开头连连后退,目光闪躲,“别再开玩笑了,夜深了,我先回房了!” “江何……” 沈清宵暗道自己庆幸太早,也来不及解释,江何就被他吓跑了,步伐匆匆上了楼,还惊醒了楼下打盹的小伙计,他暗自懊恼,却没有追上去,也不曾后悔,起码更近了一步。 江何慌乱回到房间,关门时没控制好力道,轰地一下震得隔壁都被吵醒了,有人骂骂咧咧几句,很快走廊外恢复平静,江何不在意他们怎么说,靠在门板上捂着心口深深呼吸,心跳还是很快,脸和耳朵也烫得很。 这一刻想起之前沈清宵对他过了度的好,他好像有一点懂沈清宵的意思了,可是他还是想不通…… 沈清宵不是早说过,他们之间只有交易,他是不可能会喜欢他的吗? ※※※※※※※※※※※※※※※※※※※※ 火葬场,啾=3= 捉虫 第92章 “宿主。”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娇软的低呼, 江何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系统也被他刚才回来的动静吵醒,跳下床到了他脚边来, 正仰着脑袋看他。 江何暗松口气,蹲下来将系统捞到怀里,揉了把毛茸茸的背。 系统注意到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神色也恍惚失神, 又低声开口询问,“宿主,你没事吧?” 江何摇摇头, 皱着眉说:“我没事。” 系统头一次见他慌成这样, 一双淡金色的猫瞳直直盯着人, “宿主,你出去碰上什么了?怎么这么害怕?” 怕吗?江何倏然怔住, 他何时怕过?但也不是没有, 但系统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对啊, 他这么慌是干什么?就因为沈清宵想亲他吗? “江何。” 不知何时门外多了个人,要不是他开口江何都没发现。 沈清宵的声音一响起, 系统惊得想跑,江何比它还快些,迅速捂住系统嘴巴, 将它抱在怀里, 像是怕它出声让屋外的人听到, 一听到他的声音刚才那一丝镇定就此土崩瓦解。 “不说话?” 沈清宵站在门前,双眸望着这扇房门,目光深沉,似要化作实质穿透窗纸般,他本来已经举手靠近房门,不知道为何手上一顿,又收了回去,双眸微垂下,望向门槛,分明什么都看不到,他眼底却涌上几分笑意。 江何靠坐在这一扇门板后紧抿着嘴屏住呼吸不说话。 沈清宵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轻叹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是不喜欢我刚才说的话,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江何眉头紧皱着,没回答。 沈清宵接着又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何呼吸一岔,瞠目结舌,这就完了? 沈清宵真的说完了,转身就走,脚步声很清晰。 江何简直要吐血,他不多说两句吗?比如解释一下刚才干嘛凑过来亲他,难道他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 沈清宵走出两步,偏头望去,屋内还是没动静,眉头微微皱起,这时身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等等!” 沈清宵双眸一亮,面上却始终保持冷静,矜持而缓慢地转过身去。 江何抱着系统探出头来,神色有些匆忙,他强自镇定下来,问沈清宵:“我们何时去找雪幽草?” “在这里待烦了?”沈清宵问。 他说得越平静,江何就越是忍不住心头火气,皱眉道:“你骗我。” 沈清宵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本来还想以他的性子,哪怕知道自己被骗,也会为了将来得到的利益陪他一起演下去。 他不回答,江何就知道这是默认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根本就不需要麒麟血芝、白玉玲珑还有雪幽草,为什么要骗我去找?” 沈清宵望着他,“你不知道吗?” 这种问题居然又踢回来问他,江何心下好笑,看对方一脸坦然,他急得瞪大眼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等你该知道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江何被他气得觉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明明是他骗了人,他怎么还能做出这么一副理算当然的态度呢? “我……”江何顿了顿,正色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骗了我,你就不怕我中断交易,这就走人吗?” 沈清宵竟还笑得出来,“我信你不会走。”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江何将系统抱得很紧,系统被憋得快呼吸不过来,扑腾着爪子开始挣扎,江何手松了松,双目沉沉望着沈清宵。 “江何。”沈清宵看着他轻叹出声,“暂时先不要走,好吗?” 他此刻竟是用着卑微的语气在祈求江何,江何怔了怔,他想过如果自己要走沈清宵或许会动手拦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也会低下头来求人。 沈清宵走了过来,伸手靠近江何,江何迅速避开,沈清宵的手还是不紧不慢地追逐到他肩侧,摘下挂在上面一根柳絮,“就当是为了最后的酬劳,先留下来,拿到雪幽草,回无霜宫后,我答应过给你的,一定会给你。” 江何看他扔开那根柳絮,面露茫然,“为什么还要找雪幽草?” “小昀没跟你说吗?”沈清宵耐心解释,“天穹殿本就是无霜宫叛出去的,我杀了沈缘的儿子,他如今出关了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来这里不仅仅是要雪幽草,还要收回天穹殿。”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江何垂眸深思。 “会有危险。”沈清宵补充道:“不管是飞雪城还是天穹殿,甚至连无霜宫都有危险,无霜宫里有沈缘的内应,所以我不能让你留下。” 江何面露烦躁,“我不想掺和这些事。” 沈清宵理解点头,“我自己解决,你保护好自己即可。” 江何看看他,心里还有股无名火,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好了,回去休息吧。”沈清宵得寸进尺,抬手轻轻拍了拍江何肩膀,握着双肩将他推到房门前,“我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会烦到你的。” 江何哑口无言,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可是沈清宵说完就走,江何看他背影似是落寞,又似是失望,总之看着十分可怜,无端端就又开始心软了,直到看他进了隔壁房间再关上房门,见不到人后,江何心底百感交集,在门前呆了许久,气闷着回房间。 这时江何房间另一边隔壁的房间房门也在江何回房后悄悄关上,沈昀拍着胸口想,师兄真是太厉害了,随便几句话就哄好了江城主! 江何回了房间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糊弄过去了,他刚才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自己刚才在想什么都忘了,甚至还觉得沈清宵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可是沈清宵那房间早就关门了,他难道还要大半夜跑过去找他吗? “宿主……”系统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爪子微微挣动一下。 江何这才把它放开,系统趴在桌上缓了一会儿,江何还在走神,想了半天忽然问,“顾云栈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呆了一瞬,马上精神起来,“我这就把信息发给宿主!” 江何配合拉开系统桌面,打开信息翻着看时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并没有看进去什么,只是想找些事做。 刚才听沈清宵说了那些后他又开始迷茫了,他偷偷怀疑过沈清宵喜欢他,然而沈清宵只字不提…… 再怎么样也不该找他假扮道侣吧?又没有人在附近,试什么试,还想要亲他,他可是个男人啊!沈清宵真的会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吗? 江何不是没被人追求过,他自己长得其实也不错,喜欢他的人也不少,有挂在嘴边说喜欢的,也有在心里偷偷暗恋的,他不会在乎,因为当年一心修炼压根就不想管,后来心境早已不同,也不会将外人的目光放在眼里。 但是沈清宵…… 江何觉得他应该是不一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同,总之就是觉得他是不一样的,而且……而且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任务,一场游戏,他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 江何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凝神看起顾云栈的现况。 但是根本就看不进去!江何扶额叹气,很快收回桌面。 熟知他本性的系统看得心都凉了半截,“宿主不看完吗?” 江何摇摇头,起身走到床边,蹬掉鞋子爬上床,将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闷闷在被子里面传来。 “困了,睡觉。” 系统:…… 一夜辗转难眠,江何心烦得睡不着,索性盘膝坐起修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准备出门觅食,岂料一打开门吓一跳—— 昨夜才见过的许无忧就站在他隔壁房门前,手持一柄三尺灵剑,面容如覆冰霜,而在她对面的房门前,沈清宵也面无表情地同她对视着。 吱呀的开门声响里,二人皆看了过来。 许无忧皱了皱眉,“昨夜那人?” 江何门开到一半,面对这两道注视,不知道该进还是退了。 沈清宵见了他便放弃跟许无忧的对视,朝他走过来,“起了?” “……嗯。”江何踏出门槛,往后退避开沈清宵伸来的手。这实则是个有意识的动作,江何觉得他的确不应该和沈清宵靠太近,这是直觉。 沈清宵竟是不依不饶地追着抓住江何手腕,“昨夜睡得可好?” 说起这个江何就黑了脸,一点也不好,根本就没睡。 谁知沈清宵的反应看似还挺满意,笑问:“出去吃早饭?” 江何本能地看向正冷冷望着他们二人的许无忧,沈清宵也看了过去,一下冷了脸,“你可以走了。” 许无忧抱剑冷笑,“义父让我来盯着你,寸步不离。” 沈清宵道:“我会去见他。” 许无忧毫不在意,“我只是听命行事。”顿了下,她看着江何问:“他又是什么人?看来你很在乎他。” 江何脸上一僵,这姑娘家怎么乱说话…… 沈清宵脸色也不算好,“滚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又何曾客气过?”许无忧眸中含恨,嗓音也沉下来,“你弑师在先,谋害少宫主篡位在后,如此无情无义之徒,竟也会旁人如此在意。”她说这话是明显在指江何,“喂,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江何不想说话,不过沈清宵竟是反应激烈,大怒道:“住口!” 许无忧愣了下,忽而笑了,仿佛看到了什么笑话,“原来你也会有这一面?沈清宵,你要么杀了我,否则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这位小道友听了去,到时可别怪我诬陷你……你!” 一道冷厉剑气忽然到了许无忧面前,她忙后退避开,一双美眸睁得很大,脸上也是不可思议。 “你真要动手?” 沈清宵没有回话,他回头看向江何,凤眸微垂,目光落到江何抓住他手腕的右手上。江何识趣地松开他,小声提醒道:“这还在客栈里。” 沈清宵凝望他须臾,末了点头,“好,我不动手,我们去吃饭。” 江何无奈应下,不然沈清宵可能真要大打出手。但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因为沈清宵出手同时他意图阻拦,最后才发现那道剑气其实很轻。 沈清宵握着他手腕道:“走吧。” 江何点头,回头看了看,许无忧果然也跟了上来。 不仅如此,她跟着出客栈,在二人去街边吃面时还在远处盯着。 江何抓着筷子不动,被盯得没什么胃口,“她真的不打算走吗?” 沈清宵道:“沈缘是她义父,除了老师外她最重视的人,沈缘让她来盯着,她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那个沈缘,跟你……” “不死不休。”沈清宵道:“不过不用担心,虽然我杀了他儿子,但如今掌管无霜宫的人是我,他就算再恨我,再想杀我,现在也不会动手,我想收回天穹殿,他也想重回无霜宫,只是目前杀了我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不想听。”江何抓着筷子低头吃面,自觉远离沈清宵的所有事情。但这分明是他自己多嘴要问的。 沈清宵也不戳破他,“好吧。”说着他往江何碗里夹了一大块牛肉,“我不想吃,你吃吧。” 江何看看沈清宵碗里的牛肉面,他其实动都没动过,应该是无心吃面,他本身坐在这里就很格格不入,白衣俊逸,看起来跟走错剧组似的。 “怎么了?”沈清宵察觉他有些不对。 江何闷闷摇头。 沈清宵将面前的牛肉面推到江何面前,笑道:“吃吧。” 脸盆大的两碗牛肉面,汤汁鲜香,上面铺着的几块大块的牛肉看起来也挺香的,江何思忖他哪里吃的完。沈清宵端坐在他面前,一双凤眸含笑,眼底嫣红泪痣格外引人瞩目,“吃吧,今日我陪你在飞雪城里逛逛。” 江何看他一眼,低下头去夹了一筷子牛肉,“你今日很闲?” 沈清宵目光略过远处的许无忧,“有她在,也做不了什么。” “……好吧。” 江何信服了他这个说法,吃完面后跟他在飞雪城里闲逛。许无忧果然一直紧跟着他们不放。 实则江何不想逛街,况且两个男人逛什么街,无聊死了,他抱着系统漫无目的跟在沈清宵身后,路过一处拍卖楼,二人又进去看了看热闹。 许无忧在拍卖楼外站定,还是决定进去,这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师姐’,她回首望去,“沈宣。” 被换做沈宣的是个玄衣青年,当年和沈清宵等人同年出师的六人之一,其中还包括了许无忧。 沈宣从人来人往的对面街上走来,问道:“师姐怎么在这?” 许无忧秀眉紧蹙,满是厌烦,“义父让我来看着沈矜。” “他进去了?”沈宣看向身后的拍卖楼,面露意外。 “是。” 沈宣道挑起眉梢,“往日他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许无忧神色难堪,有些难以启齿,“他带着一个男人进去了。” 沈宣面色古怪,大抵是因为听不懂这话,可又觉得这话古怪。 许无忧问他,“你怎么来了?” “老宫主也来了,他想见沈矜,还带上了琼姑姑和小凝小幽她们姐妹。”沈宣如实告知,“那师姐接着忙,老宫主吩咐我去办事,我先走了。” 许无忧眉头皱得更紧,脸色莫名有些发白,她应了一声,沈宣便转身进了人群里,很快不见了身影,许无忧捏了捏剑鞘,还是进了拍卖楼。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江何和沈清宵在拍卖楼出来时,许无忧也紧跟着他们出来。 二人都两手空空,不是沈清宵不想买,而是江何不想要。这也真是难得,沈清宵以为这定跟昨夜有关。 江何打了个哈欠,眼底泛起莹润水光,今夜下起了雪,纵然不大,热闹长街也冷清了不少,颇有几分寂寥,他扫了眼身后,“她怎么还跟着。” 沈清宵同他并肩走着,“烦了?” 江何就是烦了,“我想回客栈了。” “等一下。”沈清宵攥住江何手腕,将他往边上的黑巷子里带,许无忧在后头顿了顿,也追了上去。 江何被沈清宵拉到巷子里,刚低声问了句干什么,人就被压到粗砺的砖墙上,但沈清宵的手揽在他身后,不至于让他磕到哪里,江何满脸猝然不及,来不及反抗,沈清宵竟毫无预兆低头贴近他的脸,与昨夜极其相似。 “唔……” 一声惊呼被堵在二人之间。 许无忧走到巷子外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幕:昨夜见过那生得还算俊俏的小道友被沈清宵压在墙上亲! 纵然里头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许无忧目视也不错,看得出来那紫衣人没有反抗,还任由贴在后腰上那只手掌近乎粗暴的往上摸…… 许无忧脸上爆红,低声斥骂一句‘无耻’,握着剑快速跑开,步伐匆忙得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而在巷子里,江何见许无忧已经走了,按在沈清宵肩上的手推了推他,沈清宵这才将捂住江何的左手松开,江何猛吸口气,险些要被憋死。 “你下次……能不能先提醒一下。”江何忍不住埋怨。一开始他真的以为沈清宵要亲他的,结果人家只是借位,白吓他一跳,原本准备揍他的冲动也消散了,他还在想,恐怕真的是自己误会了,沈清宵对他没有那种心思。 沈清宵黑幽幽的瞳眸里隐忍着什么,本来是真的想借此机会表明心意,但看到江何居然下意识要出手时他及时忍住了,幸亏这巷子里足够黑暗,江何也没察觉到他一脸黑沉。 沈清宵稍稍冷静下来,又抓住江何的手,“我先送你回客栈。” 江何问他:“你要去哪儿?” “有事要去做,必须让许无忧先走开。你先回客栈去,小昀会保护你。”沈清宵想了下,将自己的外袍除下,“雪大了,穿上吧。” 江何摆手抗拒,“不用……” “听话,别惹我生气。”沈清宵的语气忽地一沉。 世间没几个人会跟江何用这种语气说话,江何愣了下,肩上一沉,那件月白外袍已经披到他肩上了。沈清宵也不打算让他多想,猝不及防揽上江何后腰,同时召出灵剑御剑而去,剑光划过,巷子里重归于平静。 当许无忧反应过来,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巷子更是咬牙切齿。 风雪渐大,日行千里的灵剑不过瞬息便回到了客栈,沈昀正巧坐在门前,或是一直在等着。 沈清宵将江何推过去,“保护他。” 沈昀应道:“是。” 江何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需要人保护,只不过沈清宵有事在身,嘱咐了沈昀后便要走了,末了又回了头,留给江何一句,“回去休息。” 跟哄小孩似的,江何心情复杂。 沈清宵前脚走人,后脚蓝衣持剑的女子便赶到了客栈门前,沈昀和江何俱是惊诧,许无忧一看他们二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转身跑出客栈。 人跑的实在太快了,沈昀原本见了老朋友还想打个招呼来着,如此只能讪讪收回手,见江何站在门前望着屋外雪景,想起沈清宵嘱咐忙催促道:“江城主,今夜风雪不小,你先回房休息去吧,师兄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何还没答应,沈昀就推着他往楼上走,非常执着,他只好听他们的话回房歇息,不过在屋里待了片刻,又抱起系统到了沈昀房间。 沈昀打开房门让江何进来,“江城主可是有事?” 江何随口编了个借口,“吃撑了,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他绕过沈昀进屋,看到桌上放着龟壳和几枚散乱的铜钱,“这是什么?” 沈昀边关门边道:“我方才也是闲的,在屋里算卦。” “算什么?”江何问。 沈昀笑着坐回去,“算此行吉凶。” 江何有了点兴趣,“那结果如何?” 沈昀摇摇头,“不太好。”他捡起铜钱和龟壳,打算再算一次,“算了好几次,结果还是凶多吉少。” 传闻说仙人掐指一算便可预知将来,可惜不是此道,哪怕修为再高,也只是能预警到自然的危害,只有真正修炼此道的人才懂得其中门道。 江何不懂,也不太信,路总是要自己走出来的,他见沈昀又开始忙,勾起嘴角问:“你师兄去哪里了?” 沈昀又摇头,“不知道啊。” 江何才不信,以为他故意隐瞒,继续套话,“你们说飞雪城是天穹殿的地盘,我们来这里已经是羊入虎口,他一个人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沈昀还是摇头,“真的不知道,他没提前说过今晚要出去。” 江何屡次问不出来,也就此作罢,抱着系统起身回房,沈昀忙着算卦,只在他身后道:“江城主,今夜不要出去,就是要出去也喊上我。” 他越是这么说,江何对沈清宵就更加担忧,他含糊嗯了一声,抱着系统出门,又回到自己房间。 等他走后,沈昀看着这次测算的结果,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嘀咕道:“怎么还是大凶之象……” 江何没打算听沈昀的话,正在房间准备带着系统跑出客栈。沈昀在他隔壁房间,他要是下楼沈昀一定会发现,于是他推开窗户,纵身跃下。 外头风雪不小,西北风呼啸而过,系统冷得缩在江何怀里抖了抖,抓住他的衣襟埋怨道:“沈清宵不让宿主出去,宿主怎么还不听话……” “凭什么他说我就要听?”江何披上了沈清宵给他的外袍,将系统拢在衣衫里,又有些不满地道:“我就是出去走走,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街上没什么行人,江何走后,身后一处巷子里走出一人,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密不透风。 “是他吗?”这是男人的声音。 许无忧咬唇不语,直到身侧那位画着精致妆容还戴着遮住另外半边脸的雕花面具,一身玄黑华袍的妇人撞了撞她,她才迟疑开口,“……义父,跟在沈清宵身边的人就是他。” 那黑衣人似是笑了一声,极森冷的,仿佛带着蚀骨的寒意,叫人听了毛骨悚然。他看着街角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偏头朝那戴面具的妇人嘱咐了什么,妇人小声应了是,朝跟在她们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见状,看懂其中深意的许无忧已几乎将唇瓣咬破。 街上铺了一层细碎雪花,屋檐上也是雪光一片,骤然而至的风雪不见停下的迹象,竟还渐渐变大。 “算了。”江何站住,“还是回去吧。” 系统拼命点头,这种天气宿主还是回去睡觉比较好啊! 这样毫无头绪的找人自然是很难找到的,江何也不知自己今夜傻傻的跑出来干什么,转身就要回去,但回头时身后忽然出现二人。 这二人是一对约莫豆蔻年华的双生少女,发髻相似,衣裙都是统一的蓝白相间,发饰也几乎一致,她们的瞳眸中俱是淡漠,眸色也是出奇的浅淡,竟是浅褐色的。她们像是本该生在冰天雪地里的,肌肤是欺霜赛雪的瓷白,朱唇一点,却生出几分怪异来。 “两位姑娘,你们找我有事?”江何抱着系统的手一紧,三更半夜拦在他面前,总不能是偶遇吧? 果不其然,二人一左一右拦在江何面前,缓缓屈身行礼,嗓音也似是在这冰雪里浸过一般,“小凝/小幽奉宫主之命,请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宫主?”江何眼眸转了转,问道:“你们是无霜宫的人?” “是。”二人齐声应道。 “是沈清宵让你们来找我的?”江何犹疑不定。 二人并不回答,只是侧身让开道来,“公子请。” 江何摇头,“我在无霜宫不曾见过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落下,那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诡异而无声的互相点头。 江何还没看懂她们什么意思,一道如蚕丝般的白线忽然缠上右手手腕,他心下大惊,正要运起灵力斩去丝线,左手忽然一紧,另一侧也被这样的丝线缠住,将他双手束缚住,猛地拉开,他肩上的雪色长袍倏然滑落地上,与此同时,系统也被摔到了雪地上。 “喵!” 那两道丝线像是活物一般,从江何两条手臂咻咻往上蔓延,他动了动,却被捆的更紧,那姐妹二人又再放出两条丝线,将他的身体也捆了起来。 江何试着运起灵力,可不知为何,一丝灵力都用不上,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挣扎间,他听见系统叫得很是激烈,抬头望去,一个裹着黑斗篷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蹲下来抱起预备逃走找人救命的系统。 “倒是个有灵气的小东西。”那男人将系统抱了起来,系统僵着身体不敢乱动,小声叫着向江何求救。 可江何自己一时也挣扎不开,他也放弃了挣扎,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男人身后的许无忧,也大概猜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他有了新的想法。 那男人抱着系统走到江何面前,笑声沙哑,又含着几分嘲弄。 “江城主是吗,听闻你近来与沈矜走得很近,他这个人啊,平日里除了棠儿他们谁都不亲近,出了你这么个人,本座也想亲眼看看呢。” 靠得近了,江何在雪光倒映中也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他看起来其实还很年轻,肤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清俊眉目间带着几分邪肆,脖子上蔓延着狰狞的刺青,戾气横生。 风雪拂过时,他那黑白相间的一缕长发在斗篷下露出来。 “沈缘。”江何笃定道。 这个人修为极高,与他真身是同一个境界,要压制他这个身体,让他使不出灵力来再简单不过,而许无忧又在他身边,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沈缘眸中似是更亮了几分,嘴角笑意阴冷,“你见过本座?” 江何摇头,那些银丝将他捆得很紧,他至今仍无法挣开。 于是沈缘对他更好奇了,“江城主果然聪慧过人,难得沈矜对你如此上心,本座对你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你可愿赏脸来我天穹殿一游?” 江何看看被他捏住后颈的系统,反唇相讥,“我能说不去吗?” “不能。”沈缘笑了一声,转身便走,琼姑姑和许无忧侧身让出道来,他道:“带上江城主,回吧。” “是。”许无忧附和着应下,看看被小凝小幽捆着带走的江何,眼底纠结万分,还是咬着牙动了动握着剑的指尖,随后追上沈缘几人。 雪地里仅剩下一件月白长袍,不过多时便被极大的风雪几乎掩埋,但街角很快出现两道人影。 沈清宵和身侧的玄衣青年在街角站定,一道剑气引着他们到这里,但到了拐弯处便消失不见了。 “是无忧的剑气。”玄衣青年道。 沈清宵也认得出来,但是没有人在这,若非是还未出师之前他们曾经有过多次合作,他们也不会有这种古怪的联系方式,但是许无忧时隔多年竟然会主动联系他,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所以他们才过来了。 环顾四周皆无人,沈清宵正要同那玄衣青年离开此地,忽地脚步一顿,似是看到什么,快步走过去。 玄衣青年也跟上去,见沈清宵在雪堆里扒拉出来一件几乎融进风雪里的月白长袍,同他身上的长衫应是一套的,便也有些吃惊,“这是……” 沈清宵抓着手中长袍端详须臾,确认这是他给江何披上的那件外袍后脸色骤然煞白,青年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他已经带着一身寒气越过自己,竟是要御剑,只扔下一句“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说”便没了踪影。 “师兄……”青年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在沈清宵这还有什么事能比对付天穹殿更重要的吗…… ※※※※※※※※※※※※※※※※※※※※ 好长_(:зゝ∠)_ 捉虫 第93章 被沈缘一行人带走后, 江何没多久进了一个传送阵, 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里没有风雪, 是在一座古老的大殿外。 沈缘带着身后那妇人离开, 也没有表现得有多在意江何, 原本被他抱了几下的系统也被扔开, 趁机迅速缩回江何脚边,看去可怜得很。 这里应该就是天穹殿,夜色深重, 大殿外的门匾看不太清。 江何双腕上被那古怪层叠的白色丝线捆住, 许无忧将他带到大殿里, 那对绑住他的罪魁祸首双生姐妹则停留在门前没有进来。殿中空空荡荡, 烛光微弱,地面上用朱砂画着繁复阵型, 透着一股邪气, 进了大殿, 江何身上的压制愈发沉重,仍使不上灵力。 脚下亮起一阵灵光,江何和系统毫无防备被困在其中, 他隔着一层透着血光的结界看向许无忧,正是她掐决启动阵法, 她道:“此阵是琼姑姑亲手布置, 若论阵法一道, 整个魔道无人能出她左右, 门外还有小凝小幽守着,她们是琼姑姑的徒弟,修为都不弱,劝你别想逃,老老实实待着这里。” 这阵法刁钻古怪,将江何困在直径不过六尺的一个圆圈里。 许无忧踌躇一阵,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无辜,无霜宫和天穹殿的恩怨本来是与你无关,你只要不乱来,就能等到沈清宵来救你那天。” 江何面露意外,看着许无忧,“姑娘确定他会来?” 许无忧望了眼大殿门口,低声道:“我已传信告知他。” “那多谢姑娘了。”江何低头琢磨缠在手腕上的丝线,“他来不来也无所谓,想来天穹殿会比我更重要。” 许无忧被他的冷静惊得愣了下,“从未见他如此在意过一个人,我猜他定会来救你,若他不来……” 她正想着后话,像是在犹豫什么。 江何看她应该是想救他的,在她眼里无辜之人不应受牵连,她心地倒是不坏,虽说这妹子的话有些古怪……他还反过来笑着安慰许无忧,“不碍事。我一人也无事。”他一人也足矣破阵逃离,顶多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许无忧看不懂他为何能这般轻松,也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沈缘那边还等着她去回话,她刚要走,江何又叫住她,她仍是冷着脸问:“何事?” 江何笑道:“我知道姑娘在离开飞雪城前留了信,只是不清楚给谁报信,但连我都能察觉到,想必沈缘也早就知道,只想提醒姑娘小心。” 许无忧眼底果然闪过一丝惊慌,却镇定道:“他是我义父,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江城主不必挑拨离间,你既是无辜,我也不会为难你。” 修为在同一个境界上,沈缘不可能没发现许无忧明显拙劣的私下传信,只是江何想想也觉得自己的话多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是他的义女,他本就与姑娘亲近,况且姑娘所做之事还让他省了不少功夫。” 许无忧蹙眉,面露不解。 江何耐心跟她解释道:“他抓我本就是因为沈清宵,那他早晚是要告诉沈清宵我在他手里的,否则抓我作甚,带我来这阵法里玩吗?所以姑娘这不是正巧帮了他一个忙,省得他还要费劲找人给沈清宵报信吗。” 许无忧听到最后冷静下来,微冷双目望向江何,“不管沈清宵会不会来,你自己都要多做一份打算,在我义父面前最好不要逞口舌之快,能不能逃出去,还得看你自己的运气。” 江何知道她是不信,也不再劝说她,二人原本也只是一面之缘,双方没有信任基础,他退而求次,举起双手,“那能否先把我的手松开。” 许无忧冷淡地扫他一眼,转身离开,一去不回头。 大殿的门轰的一声被关上。 看来求她是无望了。江何叹气,看看脚下五花八门的阵图,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系统随之跑出来趴在他脚边,“宿主,怎么办?” 江何正试图挣脱手腕上的束缚,没好气道:“你是系统还是我是系统?如今遭了难你居然还问我怎么办?” 好像挺有道理,系统差点要相信这是自己的错了。 缠在手腕上的丝线如蚕丝一般,泛着凉意,又很像蜘蛛吐出的白丝,带着古怪的粘性,本来是银针那般细小的丝线不知在他手腕上缠绕了多少层,黏合在一处足有绳索那么粗,还异常坚韧,没有灵力实在难以挣脱。 江何琢磨半天,眸中忽地亮了亮,将双手合上十指相扣,不知道做了什么,双眸一闭一开,手中的绳索刷拉一下断开来,一根根掉在地上。 系统眼睁睁看着这一过程,猫瞳里尽是震惊,“宿主怎么做到的?”它知道江何自始至终没动用灵力。 江何活动了下有些酸麻的手腕,冲它呲牙一笑:“意念。” 系统:“什么?” 江何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大殿门的方向,表情认真,“当然是用意念挣开的呀,只要在心里默念着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心诚则灵!”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宿主不说就算了。” 江何笑了笑,他也不是只说给系统听的,门外还有两个人守着,虽然二人无声无息仿若无物,殿内的所有动静可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他自然要把杀手锏藏得严严实实,想着便摸了把系统油光水滑的后背,“别急。” 系统怎么能不急,毛绒绒的白爪子抱住江何手腕瞪大铜铃似的眼睛看着他,也察觉此地危险,故而发起桌面版聊:宿主,现在要怎么样? 江何揉了揉手腕,望向大殿门外。 ——等。 系统:等到什么时候? 江何笑着摇摇头,或许等到沈缘过来找他,他相信沈缘不会就这么放置他;或许要等到沈清宵来,不过沈清宵会不会来他也不敢肯定。 他只跟系统敷衍道:等我在这呆腻了,自然会离开这里。 这座大殿很是安静,江何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心烦意乱,也正好待在阵法里冷静一下,看看沈缘想对他做什么,他也不介意来这玩几天。 系统顿时觉得胸口闷疼。 旁人被关起来是什么样江何不知道,他被关起来是什么样的,大殿门外守着的那对姐妹最清楚不过,分明被困在压抑窄小的空间里,居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然,天黑时睡,天亮了也睡,醒了还朝门外大喊口渴要水。 天亮后,许无忧特意去大殿饶了一圈,不像守门的小凝小幽一样无视江何,真给他送了些水进去,江何坐在阵法里悠闲喂猫,她仍是看不懂此人。 昨夜被江何说中了,她去找沈缘回话时,沈缘果然问起她偷偷留下的那一道剑气,她当时百般惊慌,认错求饶,沈缘也如江何所言并没有怪罪她,嘴角噙着笑话不多说,让她留在天穹殿休息,也不必再去盯着沈清宵了。 走时回眸望了一眼,沈缘意味深长的阴冷目光让她一宿难安。 “多谢姑娘。” 江何的道谢让许无忧回过神来,江何手上的伸绳索竟早已解开,她盯了许久,也没问这个,只问他:“想不想知道沈清宵来了没有?” 江何拿着刚翻出来的小鱼干喂猫,闻言抬眼看她,“来了吗?” 说要继续喂猫,一看就是敷衍,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半点着急,许无忧拧眉,“你是相信他一定会来,所以才如此镇定吗?若他不来呢?” 江何细白的指尖挠挠脸颊,狐疑道:“姑娘心情不好吗?” 许无忧抿唇不语,似是被说中心事。 江何看她不想说话,也识趣地笑着略过话题,“说起来,昨夜还是姑娘告诉我他定会来救我的,如今姑娘却又反口不信自己的话了。” 许无忧道:“我昨夜亲眼看到他与你那般亲密,这么多年来可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你是头一个。” 说着系统咬着小鱼干抬起头来,茫然中带着点八卦,江何一手将它按了回去,轻咳一声,正经道:“但这些未必会比收回天穹殿重要。”他没说实话,总不能告诉许无忧昨晚所谓的亲密是假的,是演戏骗你的吧? 许无忧直直盯着他看,须臾后笑了一声,笑声里像是在讥讽,“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他。” 江何也不好意思一直坐在地上,他站起来,心下困惑,欲言又止,最后只问:“那姑娘怎么看?” 许无忧道:“之前我以为你是无辜的,只是受沈清宵牵连,但现在看来,遇上你,该是沈清宵的报应。” 江何更纳闷了,“姑娘这是何意?” “你喜欢他吗?”许无忧问。 江何下意识就要说不可能,好歹让他咽回去这话,他忍笑道:“姑娘说得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许无忧直白问完,也笑了一声,一脸暗爽,“他也有今天。” 这话大抵是在说沈清宵的,江何根本不知道许无忧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听出来她对沈清宵有恨意,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姑娘和他有仇?” “是。” 江何猜测:“因为他篡位谋反?” “不止如此。”许无忧说起来语调冰冷,“他杀了我的心上人。” 难怪一直追着沈清宵喊打喊杀,江何现在也能理解许无忧了,刚才那话让他差点以为许无忧被他说中了是对沈清宵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那个人还是他的师父。”许无忧补充道,已是咬牙切齿。 江何心下咯噔,很快想起许无忧曾经说过沈清宵弑师的话,这种阴私他其实不该问的,但他还是脱口而出,“他不会滥杀无辜的吧?” 许无忧本来只恨沈清宵,听了江何这话,她那双往日皆以冷漠掩饰的眼眸染红,气极反笑,止不住迁怒江何,“那扶余老师就该死吗?” 江何讪讪闭嘴,他没有这个意思。 许无忧冷冷道:“他一出生就被丢弃荒野,是扶余老师将他带回来,亲手抚养他长大,结果教养二十年,换来的是他的一剑穿心!” 江何听着心里不舒服,他总觉得沈清宵不该是这样的人,他认识他以来,他就从未滥杀无辜,哪怕他抢了他的赤焰花,他也没有向江小甜下手,但是他又没法反驳,因为沈清宵之前提过这个老师,似乎对他极其看淡…… 他不知道沈清宵是不是做错了,但也愿意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江何温言劝道:“无忧姑娘,事已至此,你也别太难过了。” “你不懂。” 许无忧眸中几乎含着血泪,但也没再迁怒于他,而是紧握着长剑再度离开这座阴沉压抑的大殿。 江何心道他当然不懂,他没有亲眼看着沈清宵从小到大的一切经历,却也坚信沈清宵不会滥杀无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坚定。 一夜过去,也足够沈清宵回到客栈确认江何失踪的消息,江何知道他肯定会做些什么,沈缘也会过来看他,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许无忧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又折返回来,还是跟在沈缘身后,微低着头遮掩略微泛红的双眸。 江何抱着系统站起来。 沈缘早已除下那一身黑不溜秋的斗篷,一身玄衣华袍冷肃中难掩邪煞之气,脖子上的狰狞刺青也越发清晰,他笑着看江何,久久不语。 江何主动开口,“沈老宫主。” 沈缘仍笑着看他,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江何被看得很不自在,谁知沈缘一开口更是让他大吃一惊,“说起来或许江城主会很开心,自然,本座听了也很开心,江城主可知道,沈矜他连夜派人来传信,让本座交人。” 江何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这么快?但这没什么值得沈缘开心的吧?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沈缘也不吝于告诉他所有事情,“说来本座也觉得匪夷所思,本座看着沈矜从小长大,也从未见他行事如此痛快过,他跟本座斗了二十年,如今居然愿意用无霜宫来换回江城主,这可真是……” 他说道最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啧了一声,看江何的眼神微微惊讶,也带着浓浓的探究之意。 江何艰难消化这个消息,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还想说沈缘是不是在骗他,而后目光落到沈缘身后的许无忧身上,许无忧还在生气,泛红的双眸冷冷斜睨他一眼,便冷漠偏开头。 这应该是默认了,江何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说了拿无霜宫来换我?”昨晚他还在想沈清宵会不会来,到了现在……结果真是要吓死人! 沈缘道:“没想到在他眼里,江城主竟如此重要。”顿了下,他笑叹一声,“他说任本座开条件,只要把你还回去,本座不过随口叫他拿无霜宫来换,他居然派人送来了宫主印信,这让本座不得不对江城主另眼相看啊。” 若非如此,他不会这么快来就见江何,至少会晾他一段时间,也晾着沈清宵一段时间,这样才好谈筹码,却不想沈清宵的让步会如此之快! 这时沈缘看着江何的眼神宛如在看什么珍稀动物,勾起阴冷角度的嘴角上还挂着几分揶揄,目光似要化作实质将他里里外外全扒了似的。 江何好歹回过神来,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被吓得不轻,更是厌烦沈缘的目光,他定了定心神,“那老宫主现在是来放我走的?” 如果真是这样,沈清宵岂不是亏死了?江何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值钱,那可是无霜宫,拿来换他太浪费了吧!早知道他就不管不顾打破阵法逃出去得了,就是不通阵法,还能一力降十会,拿出杀手锏早早走人,也就不必让沈清宵用无霜宫来换了…… 关键是沈清宵真把无霜宫给换了,他要怎么还的起? “怎么,江城主着急了?” 沈缘上下打量着江何,这个年轻人并不十分出众,容貌是还可以,修为不算高,瞧不出来哪里值得沈清宵这般上心,他便想不通了,摇头道:“恐怕要让江城主失望了,既然你如此重要,本座可就不能轻易放你走了。” 宫主印信都送来了,居然还想扣着他这个人质不放!江何忍着怒气道:“那老宫主还想如何?” 沈缘今日心情倒不错,或许是因为沈清宵给他的惊喜太大了,他有些得意忘形,稍稍靠近阵法,笑问:“不如,让他来陪陪江城主?” 江何很想挠花他的老脸,“老宫主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就在山下,只要本座开口。”沈缘原本还不相信,这时却已是笃定的语气,“他一定会来。” “义父!”许无忧也不免惊诧,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动,她冷静些许,劝道:“沈清宵既然已经将无霜宫拱手相送,江城主到底是无辜的,我们还扣押着他不放不太好吧?” 沈缘脸上笑容渐渐淡去,“那无忧有什么看法?” 许无忧脸色白了白,忙低下头改口,“义父,无忧的意思是,不如等沈清宵上山后,我们就将江城主放了,他毕竟是万法仙盟里的人。” 搬出万法仙盟,即便是沈缘也不得不认真对待,他对许无忧的回答也颇为满意,“好,那便听你的,等沈矜上山后就放了江城主。” 许无忧暗松口气。 但她似乎放松太早了,沈缘很快又道:“那事不宜迟,无忧,你与阿琼、沈宣几人这便去布置天罗地网,本座要沈矜进得来,出不去。” 他们要杀了沈清宵!江何心下大惊,偏生沈缘在他面前说完要做的坏事,还朝他笑得毫无芥蒂。 “江城主,两日后,本座送他来与你团聚,你便安心等着吧。” 等你大爷!江何心底愤愤不已,他们怎么敢动沈清宵? 不等江何或是许无忧应下,沈缘便转身出去,许无忧也跟了上去,江何忙喊住她,“无忧姑娘!” 知道她心善,江何话还没说出口,许无忧已然冷冷回应,“义父已经下了命令,就不是我能改变的了,江城主,天穹殿没人希望他活着。” 这话倒是真的,江何便放弃游说,眼睁睁看着许无忧出去,大殿的门方才打开不久重又关上,殿中冷冷清清,江何却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还有两日……”江何低声喃喃。 如果他能出去,沈清宵就不用来送死,但他从昨夜进阵后也一直在找破阵之法,至今没有头绪,毕竟他不是这方面的高手,难以勘破。 但是他们要给沈清宵设伏,沈清宵不能来,他一定要出去! 系统难得见江何这么着急,用温软的肉爪子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江何本想说别烦他,忽地顿住,眼前一亮,亮晶晶的眸子便盯上系统,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格外殷勤,“好系统。” 系统浑身一抖,“怎么了……宿主?” 江何环顾四周,知道隔墙有耳,抱着系统一屁股坐回地上去,一边撸着系统光滑的毛一边给它发信息:你能不能帮我破了这个阵法? 系统:…… 它该说什么,宿主果然只有需要它时才会对它好! 江何不想沈清宵为他送死,忙又问系统:到底行不行?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帮忙,我也不做任务了! 居然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它!系统简直惊呆,看到江何眼底的焦躁,它只好道:此阵我破不了,但是! 以防江何将它丢开,系统提前攥紧他的衣袖: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出去给沈清宵报信,这样可以吗? 江何刚才叫住许无忧就是打算求她帮忙报信,只是许无忧和沈清宵本就有仇,不帮他也正常,听到系统提及此事,他自然是心动的。 ——你要怎么送我出去? 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系统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他:系统可以帮助宿主元神出窍找沈清宵报信,只是有三十六小时的时限,宿主的元神不能离开这具身体太久,否则不光会引起旁人猜疑,这具身体还可能会出现问题。 元神出窍是个办法,那沈清宵得能看到他才行,江何正要问,系统接着回复:但宿主元神强大,不宜寄身寻常人,只能用宿主的原身。 江何错愕:我的身体? 系统回应:还在空间站里。其实宿主可以不必这么做,沈清宵不一定会来,你的原身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强行放出来,活动时间过长,让天道注意到,会有可能招来被天道抹杀的概率,系统也掩护不了多久。 江何沉默了下:这么严重? 系统:这个世界的天道相当活跃,每个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自然法则,这个世界的法则系统至今摸不透。 听起来后果很严重,江何还是坚持:沈清宵会不会来和我要不要去报信没关系,系统,我要去。 现在就算能找到其他人把消息传出去,一来太过危险,会害人害己;二来沈清宵未必会信。他可能真的会来。江何忽然就信了沈缘这话,所以他得亲自去,或者换回自己的身体,先把自己救出去再找沈清宵也不是不行。 系统就知道江何会这么回答,默默叹气:好吧,宿主记好了,你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也就是三十六个小时,时间到了系统会自行将你拉回来。 规矩真多。江何深吸口气,催促道:能不能快点? 系统:……可是宿主是带不走系统的,宿主一定要回来救我啊。 这回轮到江何无语凝噎,他只能在外面待三十六个小时,破阵的时间兴许还不够,在那之后就会被自行拉回去,要是不救系统他以后要怎么活? 江何忍无可忍:快点! 系统还是很忧虑,一边着手将空间站里江何的身体送过来,一边胆战心惊的想着江何不久后会抛弃系统而去找沈清宵的画面,非常虐心。 时值晌午,飞雪城中风雪已停。 沈清宵正在江何房里,他在窗前负手而立,一身月白衣衫看去极为清雅,镇定自若,但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他面上所有的冷静尽数崩溃。 “怎么样?” 门前的人是沈昀,他神色匆忙,风尘仆仆,不知道从那里赶回来的,手中攥着一纸书信,递过来时脸上满是自责和担忧,“师兄,都怪我没看好江城主,才让全盘计划落空,这回他们要的不只是无霜宫,他们还……” “如何?”沈清宵快步上前夺过信纸,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迅速冷凝,“不过是让我去走一趟。” “可那是天穹殿!”听出他的意思沈昀不顾尊卑大声反驳,“师兄,你绝对不能去,他们这是要你的命啊!” 但被困在天穹殿的也是他的命。沈清宵道:“还有两日,急什么?” “就算还有两天,也足够他们设下埋伏!”沈昀急道:“师兄,你要是去了无霜宫怎么办?” 沈清宵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沈昀也愣了下,看沈清宵也面露茫然,他便要过去开门。只是沈清宵摆手拦下他,因为门外之人的气息他竟看不透,如今的境况下他不会让沈昀冒险,也就自觉走到门前。 扣扣扣…… 又一串敲门声响起,沈清宵手按在门板上,缓缓拉开房门。 ※※※※※※※※※※※※※※※※※※※※ 夫人开门后,看到—— 容容真身:嗨~ 累了,歇一下,不要打我_(:зゝ∠)_ 第94章 “江城主!” 看清门外站着的紫衣青年, 沈昀惊呼出声, 饶是沈清宵的清冷凤眸也微微睁大,“你怎么回来了?” 飞雪城外数十里的雪山之巅上坐落着天穹殿, 最初的无霜宫便是在这里建立,后来才迁到了灵气更为充裕的宝地去。朱红大殿古老而庄肃的屹立在一群建筑中央,而在这座大殿里布着重重法阵, 这时里面还困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人加一只猫。 紫衣青年盘膝坐在阵法内狭小的空间里,双眸紧阖, 看起来像是在打坐修炼, 脚边趴着一只似是力竭大口喘气的狸花猫, 不过他身上没有灵力,这样也是徒劳, 深红殿门外守着的二人便没将他的行为放在眼里。 已是严冬, 大雪封山,纵然结界已挡去寒冽刺骨的大半风雪, 仍将山上铺了一片几乎望不见尽头的雪色。 守门的那对双生姐妹宛如精致而没有生命的冰雕,无声无息一动不动站在门前许久, 不管里头发生什么俱无回应,似要融进风雪里。 但冷不丁的,身后殿门发出一阵响动, 似是开门的声音……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 大殿门发出吱呀呀的响声,竟当真开了一道缝隙,且迅速扩大! 容貌一致让外人分不清谁是谁的双生姐妹淡漠的眸中倏然亮起微光,透着一丝森冷,凉丝丝的,却在才转身的一霎那都僵住身体,如木偶般,不知是见到了什么,但这只维持了几息,很快,身后的大门继续被从里开启,她们竟将其视如无物,缓缓转过身站回去,亮起的浅色瞳眸渐渐暗淡下来,映着月台下的一片雪光,冷得渗人。 江何暗松口气,踏出门槛。 隔得远远的,系统伸出爪子小声喊道:“宿主要回来救我啊!” “知道了。” 江何摆摆手,设下障目之法,无视门前二人走出大殿,紫裳晕开涟漪,将上面的海棠花衬得栩栩如生。他负手走下月台后,身后大殿门自行关闭,分明眼前有活人经过,小凝小幽姐妹二人却都毫无反应,看着着实古怪。 寒冷西风席卷而过,厚重的白雪将路边枯枝压得沉甸甸的,天穹殿这苦寒之地比山下更要冰寒彻骨,茫茫雪地上干净得什么痕迹也没有。 这时离系统帮江何召出真身元神回体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前两个小时里,系统在发呆,江何在琢磨如何破解大殿里的阵法,然而无果。 许无忧没有夸大其词,那个叫琼姑姑的女修在阵法一道造诣极深,殿中是由许多阵法环环相扣而成的一个大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能破阵,只是无法保证阵中的身体和系统能不能安然出来,所以只能放弃破阵了。 江何现在要去找布阵的人,也就是那位琼姑姑,她能布下此阵也定能破阵,不过他走到半路时碰上了沈缘,于是匆忙躲到一处院落的门外。 原来江何不认得这里的路,只想着朝人多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无意中就到了沈缘的住处。 沈缘和沈宣前后走向书房,一路说着话,加上江何障目之术修炼得炉火纯青,他就没能察觉到。 江何本想趁机离开此地,二人的对话却让他停了下来。 “老宫主,您这么安排,是认为沈矜两日后当真会来吗?” 沈缘脚步一顿,微微偏头道:“他来不来,都逃不掉。” 沈宣疑道:“他若不来,我们的埋伏不是白设了吗?” 沈缘在书房门前站住,嘴角勾着阴沉笑意,他转过身来,欣赏起院中雪景,语调也慢悠悠的,“天穹殿有内鬼,沈宣,你是知道的。” 沈宣神色一僵,“属下知道。”他似是没想明白,又道:“老宫主布下埋伏是为了引出天穹殿的内鬼?” 沈缘笑了一声,有些嘲弄的意思,“虽说沈清宵已经送来了宫主印信,但你可曾见过沈棠和沈凉露面?” 沈宣惊道:“莫非他来飞雪城本就是为了迷惑众人,让江有容被我们抓到,要挟他送来宫主印信也是计划的一环?沈棠和沈凉这二人向来以他马首是瞻,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此刻无霜宫却无半点动静,或许他们也是想趁此机会引出我们安插其中的内应。” 沈缘眼底闪着精光,没说是,只道:“沈矜会来飞雪城本就十分古怪,他是何目的现在还说不准,但莫说两日后,他今日或许也躲不过了。” “今日?老宫主早已有了其他安排?”沈宣满脸不解。 沈缘摇头,“并非是本座,你可还记得前几日上山玄阴教右使?” 沈宣思索了下,恍然大悟,“难道是叶右使他……” 沈缘道:“玄阴教曾数次拉拢沈矜不成,对他早有提防,而叶乘云愿助我夺回无霜宫,只要本座今后与玄阴教联合一气,如今沈矜就在山下,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若他真办成了,本座又何尝不能答应他的条件?” 他们说话时因为在沈缘的地盘上并未设防,江何便在院门后全都进去了,也都听清了。沈缘又接着说,“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也该动手了。” 闻言江何心下一惊,说好两日后让沈清宵上山来,自己布下陷阱不说,还盘算着让玄阴教的人在那之前做他手里的那把刀,就算沈清宵今日大难不死,也会伤了元气,而且他这里的埋伏也早已设下,沈缘真是只老狐狸…… 沈宣脸色变了变,“但这叶乘云毕竟不是沈矜的对手。” 沈缘斜他一眼,眼底阴沉沉的,似是一尾吐着信子的毒蛇,叫沈宣心下一颤,立马低下头去。 沈缘才漫不经心道:“也是,他手里还有扶余的青雀剑。” 说起这个沈宣皱了皱眉。 沈缘看在眼里,笑道:“怎么,还在想着那把剑?” 沈宣垂首道:“属下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沈缘道:“同是扶余一手教导的弟子,你处处比他好,可最后扶余让他杀了,你念了多年,不敢夺也得不到的青雀剑也被他拿走了,沈宣啊沈宣,你甘心吗?” “属下……”沈宣脸色有些发白。 沈缘拍了拍他肩膀,“若是想要,等他死了,剑就是你的了。” 沈宣眼底又亮起几分希冀,抬眸望向沈缘,像是被说服了。 沈缘朝他点头,“去吧,纵然叶乘云手段通天,也未必能杀得了沈矜,你们还需多做准备,届时他只要进了无霜宫,就不能再放他离开。” “是。” 这回沈宣应得很是利落。 江何偷听到这里更加着急,心下给沈宣按了一个为了夺剑不顾师兄弟情谊无情无义的标签,开始琢磨起得赶紧离开这里去救沈清宵。 那大殿里困着江有容身体和系统的阵法,看来要破阵必须往后延了,现在沈清宵可能已经遭了那个什么玄阴教右使的暗算,他时间不够用,只能选择先去救人,想着也是纳闷极了,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玄阴教右使? 不再听沈缘他们说些什么,江何无声退出院落,步伐匆忙,却是踏雪无痕,沈缘正巧转身进了书房,却让沈宣不小心瞧见了一抹紫色人影自院外路过,如鬼魅般稍瞬既逝,他惊得眸子一紧,盯着院外神色警惕。 “怎么了?”沈缘在屋里问。 沈宣自然什么也没看到,即刻跟进书房,应道:“无事,属下在想克制沈清宵之法,想起来他身有寒毒,老宫主,我们大可在这上头克制他。” 沈缘听来不甚在意,“他敢来,就不畏惧这寒毒。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便着手去办吧。” “是。”沈宣踌躇一阵,忍不住询问道:“老宫主,您认为在天穹殿中,谁才是沈矜的内应?” 闻言沈缘回过头来望向他,眸光阴鸷,“你觉得会是谁?” 沈宣迟疑地道:“属下想为无忧师姐说句话,她当日是给沈矜传过信,但师姐只是心善,怜悯江有容无辜受累,她定然不会是内鬼。” 沈缘也笑了,“她自然不会是内鬼,那谁是谁呢?” 沈宣一时说不上来,谁知沈缘抬手指向他,“会是你吗?” 沈宣面上一震,忙跪下道:“老宫主!” “不是你,难道是阿琼,或是其他人?”沈缘自顾自说着,嗓音不大,还含着笑,偏生打断了沈宣的解释,他也不敢解释,大气不敢出。 不过片刻,沈缘的手按在他肩上,嘴角勾着几分阴邪,慢悠悠地笑道:“慌什么慌,难道真的是你?” 沈宣神色凝重,目光闪烁。 然而很快沈缘便松开了手,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似的,他完全将这紧绷压抑的氛围给忽略了,吩咐沈宣道:“时间不多了,你快下去准备吧。” “……是。” 沈宣无声长出口气,起身朝沈缘拱手,他不敢在这停留太久,拖着还发着软的双腿快速离开这里。 据说大乘老祖手眼通天,缩地成寸日行千里不过话下。 前者江何不敢承认,后者,他倒是可以做到,出了沈缘的住处后,他放开神识找到方向,便掐决离开,不过转眼的功夫人已不在天穹殿内,而系统还在大殿里等着他回来破阵。 雪山下数十里外的飞雪城里,沈清宵刚才问出‘你怎么回来了’这句话,说来他的态度不咸不淡,面上冷冷清清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竟然会舍得将代表无霜宫宫主的印信送去天穹殿,只为了交换回他眼前的这个人。 江何冲他一笑,像是终于放松下来,软声道:“我趁他们没注意偷跑下山的。”说着他面色一变,急道:“对了,我是回来报信的,我偷跑出来时听到沈缘他们说今日就要派人来杀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沈清宵还没说话,手腕就被江何拽住往外拖,他配合着往外走,沈昀也追了上去,几人下楼时,沈昀问:“江城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何匆匆忙忙带着他们下楼,听沈昀这么说还冷了脸。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他们很快就要来了,客栈不安全……” “那就回无霜宫。”沈清宵停下来,反手握住江何的手,指尖似乎僵了下,很快恢复自然,“走吧。” “不行!”江何拉住他道:“现在无霜宫也是他们的内应!” 沈昀惊道:“怎么会?” 江何皱眉道:“我听说沈缘已经和玄阴教的右使叶乘云勾结,正打算趁你不在前去收复无霜宫,而叶乘云守在城中,是刻意留下来阻拦你的。”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回无霜宫吗?”沈昀问,又看看沈清宵。沈清宵没说话,眼里却也写着疑惑。 江何解释道:“正因如此,说明我们已经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现在沈缘还没走,若是我们在这时离开,他和叶乘云一起出手,我们恐怕连这飞雪城都出不了,更别提回无霜宫了。” 沈昀点点头,“好像也有道理……” 沈清宵斜他一眼,目光回到江何身上,“那你有什么办法?” 江何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似对待沈昀那样板着脸,他跟沈清宵说话时声音放得很轻柔,“我们现在被困此地,动辄得咎,不过若要离开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打破沈缘和叶乘云之间的联手,但这时挑拨他们关系也晚了,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平衡,解开困局的话,我们不如先拿下其中一人,借此威胁对方,趁机赶回无霜宫?” “这法子不错。”沈昀由衷赞叹。 沈清宵也利落地点了头,“好,只是沈缘极难应付。” 也是,沈昀便看向江何。 江何握起沈清宵手掌,讨好地将其抱住,笑道:“其实我还听到他们说,叶乘云的人就藏在城南后巷。” 沈清宵垂眸看自己的手,神色冷淡,“现在要去吗?” 江何抿唇冲他一笑,像是带着几分勾引,“自然还是听你的啊。” 看着模样真是乖巧极了,沈清宵眯了眯凤眸,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江何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袖,着急道:“那你说我们现在到底走不走?” 沈清宵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声不吭。 “沈矜?”江何冲他眨了眨眼睛,抓住他衣袖晃了晃,有些委屈,“你在想什么?不想抓住叶乘云的话难道要去天穹殿找沈缘拼命吗?” 这是在撒娇,沈昀实在看不下去,忍笑将沈清宵的广袖在他手中扯回来,“要走你还是自己走吧。” “左护法!”江何怒视着他,对着他便变了脸,一脸的趾高气昂,“那除此之外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不需要去找叶乘云。”沈昀上下打量了下江何,翻了个白眼,“因为叶乘云就在我们面前。” 闻言江何脸上的焦躁渐渐散去,也不再去纠缠沈清宵。 “得了吧,还装什么装?”沈昀嗤了一声,没好气道:“江城主才不是你这样的,抱着我师兄不放还要不要脸?老早就闻到你那股骚气了。” “你早就看出来了?” ‘江何’脸上已彻底平静下来,但随着他开口,他身上的幻术也缓缓彻底,露出一张阴柔深沉的脸。 沈清宵找出手帕擦手,神色不虞。 沈昀看懂了,翻译道:“师兄说看见你就烦,要么滚要么死。” 叶乘云也被气到,沈昀嘴毒起来真的很讨人厌,他这是故意装成江何的模样过来的,二人身形差不多,他完全可以担保自己的幻术不会出错,便咬着牙问:“我自认幻术在魔道无人能及,你们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都解释过了吗?”沈昀有点烦了,“江城主不会像你这样讨好我师兄,他们也没有这么亲密。” “没这么亲密他还拿无霜宫宫主印信去换?”叶乘云不信。 说起来连沈昀都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人家江城主的确矜持,从没主动牵他们宫主的手。叶乘云一上来就这么主动,沈清宵又这么冷静,所以一看就看出来了。而沈清宵只要稍稍感应一下他送江何的发带上暗藏的小阵法,就知道江何还没回来。 “滚。”沈清宵道。 说来叶乘云也从没见过沈清宵,但沈昀他是见过的,毕竟他曾奉命上门找无霜宫共襄大举,接连被推辞敷衍,而沈昀这般不客气,连带着沈清宵也是如此冷淡不屑,他也怒了。 “沈宫主,若你现在愿意投奔玄阴教,我也可以改变主意转而帮你,若你不愿,那我玄阴教便只能与你为敌了,毕竟沈缘不仅答应了这个条件,还打算将江有容献给我们。” 沈清宵这才斜他一眼,“你要他做什么?” “我只要他的晗元神剑罢了。”叶乘云道:“我可以不计较沈宫主打伤我手下一事,可因为江有容,我花了十几年功夫培养起来的一颗棋子没了,我总得向他讨些赔偿吧?就算我不介意,我们教主也还念着江钰呢。” “沈缘答应了?”沈清宵问。 “哪怕不答应我,他也不会真的把人交给你。”叶乘云冷哼一声,这一身效仿江何的素锦紫衣其实并不适合他,沈清宵一眼也不想看到,他现在只要想到放叶乘云回去江何就会被他带走,就不打算放叶乘云离开了。 手上青雀剑召出之时,叶乘云也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他倒是不急,一边往后退着,一边笑。 “果然,沈宫主到底还是不愿低头,但也无事,既然沈宫主已经出剑了,我也奉陪到底,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几位朋友也想会会沈宫主呢。” 他说罢打了个响指,原本空荡荡的客栈大堂内在暗处走出来三人,两男一女,沈昀一看头都要大了。 “这几位是沈缘沈老宫主派来相助的无霜宫旧人,想必你们都认识,我也不多做介绍。”叶乘云看看那几人,“沈宫主不识好歹,那就动手吧。” “师兄!” 沈昀为难退回沈清宵身侧,这些人,可都是熟人啊…… 那几人却丝毫不拖沓,利索召出法器,与叶乘云一起,分别从四个方向向二人逼近包抄过来,沈清宵静静看了须臾,手按在剑柄上,拔剑出鞘。 江何紧赶慢赶,其实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飞雪城中,踩着一地白雪归来时却见长街奔过来许多人,惊呼着抱头鼠窜,从那座被火光笼罩的客栈附近逃出,仿佛没看到江何,就是看到了,也忙着逃命无暇看清。 遭了,还是来晚了。 江何心道不妙,试着放开神识探了下,确认人还在里面,沉了口气飞身入了火海中,客栈像是经过一场恶斗,屋顶早已坍塌,他身上有着灵力护盾,普通火焰伤不到他,而进去没多久江何久看到了人,从高处跃下。 沈清宵正同三人斗在一处,但他的剑没了昔日的锋利,在左右二人的合攻下竟只防守,不见还手之意,而他对面那人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叶乘云此刻狼狈极了,沈清宵的剑总往他的衣服上刺,他的外衣早就破烂不堪,头发也乱得很。 叶乘云也知道沈清宵不敢对另外二人下手,他找着机会退开战局,自己不再动手,站在一旁指使别人动手,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钟长老,费长老,在下修为尚浅,实在不是沈矜的对手,一切都有劳二位了。” 那二位长老并没有理会他,他们对视一眼,下手时变得越发沉重,但沈清宵仍是只守不攻。 叶乘云看了半晌,也找着了机会,见二位长老一左一右将他夹击无法分神,他偷偷握着手里的短剑靠近沈清宵身后,嘴角扬起一抹狞笑。 “啊!” 一声惨叫忽地响起,沈清宵和二位长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人影被狠狠踹飞砸到了远处的还冒着火舌的废墟里,紧接着沈清宵面前的压制也被卸了下来,那二位长老被一道看似温和却极深重的灵力挥退三尺外。 沈清宵甫一放松下来,身侧便多了个人,初时看到那紫色的衣摆,他还以为是江何回来了,直到抬头望去,目光撞进一双如墨黑瞳里。 “你没事吧?”江何问。他打量些沈清宵,见他身上没什么伤,只是月白的衣衫被划破了几道小口子罢了。 沈清宵一听他的声音便回了神,这嗓音极好听,清亮透彻,透着几分沁人凉意,听起来很是舒服。只不过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时,即便是沈清宵也再度愣住,为对方出色的容颜而惊艳,脑子一空,只觉天地黯然失色。 “你……” 沈清宵低喃一声,幽黑凤眸中映着火光,还有对方的脸,他还没有回神来,也有些舍不得回神。因为这张脸太好看了,美得不似凡物,轻易勾起世人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他居然也会贪恋地盯着人看移不开眼睛。 “没事吧?” 江何看他发呆,手按在他肩上渡了一丝灵力过去。 沈清宵身上一阵酥麻,紧接着传来的是极致的舒爽,那一丝灵力于江何而言不多,但足以填补他方才消耗的所有力气,直到眼前有只手在晃动,沈清宵才眩晕着聚焦了视线。 但眼睛是断然不敢在落到对方脸上了,沈清宵偏开头,脸色煞白,懊恼自己刚才竟被勾去了心神。虽说并未受到什么迷惑和损伤,相反多看眼前的人一眼,他都愈发神清气爽如见神物,可其中竟然掺杂了几分悸动…… 沈清宵咬了下舌尖强迫令自己清醒过来,其实时间才过了几息,他却已早忘了时间的流逝,觉得仿佛静止了似的,他尽力说服自己方才看着对方的脸就失了神是有多么屈辱,尽量忽略心底的异样。总之他不能这样。 “喂,你流血了!” 眼睁睁看着他嘴角溢血的江何惊道,可沈清宵身上应该是没受伤的,他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呢? 沈清宵深吸口气,避开他的手垂眸道:“我不碍事。” 那边厢偷袭不成反被突袭的叶乘云终于将自己在废墟里扒拉出来,一身黑灰更是难堪,“什么人,竟……”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正好抬头看到沈清宵身侧的江何。 两位长老仍与他们对峙着,手中刀剑不曾放下,见到江何后也是一愣,片刻后面面相觑,多了几分慎重。 江何刚才看到沈清宵对他们的攻击不曾还手,也就没有越俎代庖替他如何,现在看对方还不愿意放过他们,他便小声问,“现在要怎么做?” 闻声沈清宵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回是茫然与不解的,因为对方的语气似乎是与他很是熟稔,所以这么理所当然地问起他要怎么做。 沈清宵可以对天发誓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动了动唇,准备同对方说话时脸竟然都在发烫。 大概是这里的火烧得太热了…… 沈清宵抿唇道:“走吧。” 不能杀,不能还手,那就只能逃。沈缘是算准了他不敢对几人出手,所以才会派他们随叶乘云来。 江何没有异议,他突然出现,容颜惊如天人,底细更是高深莫测,对面二位长老也不敢出手拦他,看着他带上沈清宵飞身离去,这会儿叶乘云才恍然回神,如同做了一场如诗如画的美梦,清醒过来却是勃然大怒。 “快追啊!”叶乘云瞪着二人,大怒道:“你们为何不追?” 钟长老与费长老对视一眼,非但不去追,还将法器也放下,“那人修为在我们之上,突然出现救走沈矜,此事我们要向老宫主回禀。” 况且要追的话叶乘云怎么不亲自去追?钟长老默默扫了叶乘云一眼,闪烁着精光的眸中略过一丝轻蔑,就凭他,也想使唤无霜宫的老人? 口中腥咸的液体也在不断提醒着沈清宵不得再沉迷臆想,他不再看身侧的人,二人到了残垣断壁的一处高处时,沈清宵让江何松开他。 江何带着他踩在焦黑墙头上,“怎么了?” 沈清宵望向不远处的打斗。 这场大火烧掉的不只是原先那家客栈,还有连着客栈的半条街,所幸如今火势不再蔓延,不远处打斗的二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沈昀,那女子则是叶乘云带来的无霜宫旧人之一。 那女子看起来很年轻,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眸子,神情冰冷中似乎有几分恍惚,她着一身暗紫的骑装,高挑清瘦英姿飒爽,手持双剑拦在沈昀面前,沈昀则跟沈清宵先前一样,不还手,只躲闪逃走或是防守。 于是江何用困惑的目光看向沈清宵,“怎么办?” 沈清宵道:“带上他走。” 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带上沈昀的,毕竟他和这个突然出现救他的男人一点也不熟,他都不认识他,却没想到身边的人很爽快,应了声好便飞身落到沈昀面前,长袖一挥,灵力将双剑打飞,那女子也连连往后退开。 江何刚抬手,身后被救下后沈昀急忙喊道:“道友别动手!” 江何不是要动手,他转过身面向沈昀,居高临下看他,一层热浪吹得他的长发和衣袂翻飞,忽明忽灭的火光中,他的脸也映入沈昀眼底。 “起来吧。”江何朝他伸出手。 沈昀眨了眨眼睛,呆怔片刻后老老实实抓住江河的手站起来,看着江何的脸,他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这一刻乖巧如同见到了老师的小学生,“她是我师姐,我不能跟她动手的。” 江何没回答,他察觉到身后一道亮起一道寒光,抬手打出一道灵力,在他背后三尺之距的空中悬浮着一柄窄剑,剑势方才停下,森寒剑气还未完全消散,正是沈昀这个师姐趁二人不备时打来的。沈昀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又有些委屈,但见江何一抬手,那柄窄剑便转了个弯,折返回到他师姐面前,剑锋却冰冷地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等等!”沈昀惊道:“你别杀她!” 可是她想杀我啊。江何心道。 沈昀手忙脚乱跑到那女子身边,想挪开江何以灵力操控的窄剑,但细想了下又松开手,跟江何解释道:“你放过她吧,她心智不全,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人情世故,完全是被人操控的,而且也不能说话。” 原来是个傻子吗?江何眸中略过错愕,这才认认真真望进那女子的眼睛,那双眼里的确干净懵懂得不像正常人,在脖子上架着剑锋的威胁下只是本能的止步,他想了下到底撤去灵力。 窄剑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没了威胁,那女子又动了起来,五指握成爪正要探往沈昀脖子上,半道上一顿,整个人忽然僵住。 她脖子上被扎了一根银针,她已经动弹不得,而下手的人正是沈昀。 沈昀扶着她缓缓坐下,小声道:“灵云师姐,委屈你在这等一会儿,钟长老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走吧。” 江何身侧响起一道声音,他偏头看去,沈清宵也过来了,就站在他身侧,眸中映着的是这片昏暗天幕下的点点火光,寂寥中掺着几分诡丽。 沈昀点点头,起身走过来,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 沈清宵看在眼里,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安顿下来再说。” 沈昀应道:“好。” 江何自然是跟着他们走,还跟他们提议城西有个小竹林,那里足够隐蔽,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沈清宵二人没多做犹豫,便跟着他走了。 这一场火彻底停下已是黄昏,三人到了城西的竹林里,江何设下结界隐匿行踪,帮沈昀包扎伤口。 说来江何也觉得奇怪,沈昀不知是不是被沈凉传染了还是怎么样,疗伤过程一直红着脸,支支吾吾话也不多说,江何以为是因为他刚才那位师姐的缘故,他心想,那位失了心智的师姐还要沦为他人手上的刀,也挺惨的。 沈清宵则默不作声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二人,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清瘦脊背一如既往挺直如松竹。 包扎完后沈昀跟江何小声道了谢,声音跟蚊子般细小,也不知这种害羞的怪病怎么冒出来的,之后匆匆忙忙就起身跑去找了沈清宵。 江何以为他们师兄弟有话要说,不好打扰,乖乖坐在一边等着。 沈昀跑过去时沈清宵双目发怔,望着林中翠竹失神,他伸手在沈清宵面前晃了晃,“师兄,醒醒。” 沈清宵凤眸转动,幽幽望向他,看看他包扎完好的手臂。 沈昀看懂了暗示,忙道:“我没事,小伤而已。”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紫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嘴角遏制不住扬起来,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尖上,“师兄,他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找来的大美人?” 沈清宵皱眉,偏头望了眼随地坐在竹林地上也异常瞩目绝艳的紫衣人。他哪里会知道那个人是谁。 ※※※※※※※※※※※※※※※※※※※※ 是你老婆哦_(:зゝ∠)_ 捉虫 第95章 不知道沈清宵跟沈昀说了什么, 江何没有刻意去偷听, 只见沈昀转身朝竹林外走去,越出他设下的结界。 这时外面并不安全, 飞雪城本就是沈缘眼皮子下,还有叶乘云在,江何起身过去问沈清宵:“他怎么走了?” 沈清宵答非所问, “你为何救我?” 江何一下没反应过来, “嗯?” 沈清宵将舌尖抵在牙齿上磨了磨,一股子血腥伴着微微刺痛传来,他才敢看向江何, “你我应当没有什么交情, 非亲非故, 又为何帮我?” 江何愣了下,是为了沈清宵那句非亲非故和没有交情, 他以为至少他们会是朋友的关系, 这一刻仿佛被重新定义了,他有些不甘心。 但沈清宵接着问:“你, 到底是什么人?” “我……” 江何到了嘴边的那句‘我是何人你看不出来吗’倏地顿住,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抬手抚向自己的脸,默默将话咽回去,同时心下的不甘被心虚取代, 他好像真的忘记解释了。 如玉修长的五指碰到那张脸上, 沈清宵下意识皱了眉头, 目光移到身侧一杆青竹上,心绪快速平静下来,“阁下修为极高,我从未在天穹殿见过你,你应当也不是天穹殿的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帮我又是何意?” 总不能告诉沈清宵他就是江何,搞不好会被他一剑戳死的,江何想着,含糊其辞道:“其实我是从天穹殿下来的,有人托我给你传信,沈缘和叶乘云要联手对付你,让你尽快离开此地,切莫逗留,也不要上山去救人。” 沈清宵挑起眉梢。 江何迫不及待问:“你有什么看法?”他有种直觉,这么说完后沈清宵看他的眼神突然防备起来。 沈清宵冷静道:“不久前,叶乘云刚说过这番话。” 江何:“……” 沈清宵又道:“他假扮江何,劝说我离开飞雪城。” 江何嘴角一抽,心下暗道失策,报信居然让人抢了先,还是主谋之一!那个什么玄阴教右使叶乘云到底在想什么?假扮成他来骗人,看沈清宵的意思最后定是被揭穿了,如此他再来传信,沈清宵当然也不会再信了。 恐怕沈清宵现在还在怀疑他也是玄阴教或者天穹殿派来的人。 江何正觉尴尬,沈清宵忽然问起,“让你传信的人是江何?” 江何心情复杂点头,“是……” 沈清宵的神色稍微凝重几分,“他已经被沈缘抓到了天穹殿。你又为何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江何硬着头皮道:“我和他是朋友,一路追来找他。” 沈清宵沉默须臾,眉头微微皱起,“他现在可好?” 江何点头,“还行吧,他被困在一座大殿里,里面的阵法十分刁钻厉害,我一时间也无法破阵。” 沈清宵垂眸,“我知道了。” 而后二人又都静默下来,江何心底痒痒,看着沈清宵好奇心就涌了上来,让他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沈清宵这话到底是信他还不是不信。 须臾后,沈清宵再开口,“适才多得阁下出手解围,多谢。” 江何摆手,“不必言谢……哎,你去何处?”原来沈清宵这是在道别,说走就走,江何忙喊住他。 沈清宵停了下来,偏头道:“除了传话,你还有事?” 江何一阵无言,又怕他不信,“话我是带到了,你就没什么看法?你还是尽快离开飞雪城吧,沈缘已在山上设下埋伏,正等你自投罗网呢。” 沈清宵道:“我自有分寸。” “那你是怎么看?”江何有些着急,不看着沈清宵退出飞雪城或是答应不上天穹殿,他真是没办法放心。 沈清宵抬眸看他一眼,眸中目光很快闪躲开,“我会上山。” 江何扶额道:“不是说过山上有埋伏吗?你不信我?”都跟他说了不能去还要去,江何心累极了。 “不是。”沈清宵眼皮微垂下,眼尾上挑的凤眸中暗藏着几分不自然,“沈缘会设下埋伏我早有预料。” “那你还要上山?”江何好心劝道:“你走吧,江何也是我朋友,我会救他,他既然让你离开就是不想让你冒险,你又何苦还要去冒险呢?” “你不懂。”沈清宵不打算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要走。江何快步上前拦住他,道:“总之他说了,不能让你上山,你马上离开飞雪城!” 沈清宵渐渐变了脸色,“让开。” 江何摇头,“除非你现在就走……你!”他忽然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沈清宵突然出剑,一剑划下,他原先站着的位置地面上多了一道深坑,剑气过于凌厉,震得整片竹林沙沙抖动,落下层层细长竹叶。 沈清宵将长剑归鞘,面色微冷,“念在你方才帮过我,你的话是真是假我都不在意,但若再拦我,即便你实力在我之上,我也要不客气了。” 江何对他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我帮过你,那你不是更应该听我的话离开飞雪城吗?而且就算你是想救江何,那也要看看他的意愿吧?” 沈清宵冷声道:“你说我便要信?” 如果不是知道沈清宵这是为了救他才这么着急,他敢朝江何动手,江何早就一棍子打过去了,而此刻江何只能无奈道:“那你要如何才肯信?” 沈清宵面色不虞,“你口口声声说是江何的朋友,可我从未见过你。” 江何自若道:“你与他相识并没多久,怎会知道在认识你之前他与我便已是至交好友了呢?” 沈清宵皱眉,“在我之前你们便已相识?”他的眼神变得冰冷,甚至藏了几分妒意,毕竟这个人容貌如此出众,江何见了他,会否…… 江何道:“那是自然。”因为他就是本人!早知道沈清宵执拗,现在他更深的体会到此人简直是一根筋! 沈清宵面容一片冰冷,越过江何要走,却又被拦下。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去吗?” 沈清宵冷淡回应,“你管得太多了。” 这时江何还没生气,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脾气真的特别好,还劝道:“我答应过他看着你走才回去,你若不想耽误我救人,那就识趣离开。” 沈清宵一言不发要走,江何继续追上去拦着,衣襟忽地被抓起,他也任由着沈清宵将他拉近身前。 二人的实力差距注定沈清宵伤不到他,而他现在为了让沈清宵相信他,也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诚意。 沈清宵咬牙道:“你到底要如何?去不去救他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说你是他朋友,可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现人,你又凭什么让我信服?” 江何试图跟他讲道理,这比让沈清宵上山去冒险要好得多。“那你可以考考我,我与他关系不错,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你随便问。” 沈清宵心头妒火中烧:“何须考验?你还不如现出真面目来,你自己都遮遮掩掩,要如何取信他人?” 他竟然看穿了他的障眼法?闻言江何心下一惊,他面上的确还有一层障眼法,给人以朦胧失真的感觉,不曾想沈清宵这么快就看到了。 话音落下,沈清宵忽而掐决凝起一道剑气朝江何的脸靠近,江何眼皮子一跳,忙握住他的手。 “喂,你别乱动啊!” 不过江何到底没防住那道剑气,障眼法还是被沈清宵给破了,因为他也没想到沈清宵会突然来这一手,打架就打架,干嘛要弄他脸上的障眼法?妇人打架还才打脸吧,他简直不可理喻! 但沈清宵大概也没想到,江何脸上那层朦胧的障眼法褪去后显露出来的真实容颜竟还要更加惊艳失真,他自认容貌不凡,只是俊朗多过美艳,而眼前这人相貌也生得极其俊美,二字中他却是占了后者,美得令人震撼,还长了一双幽深神秘的紫瞳,似仙似妖。 沈清宵一眼撞进那双紫瞳,顿时头晕目眩,似是陷入了幻术当中,脚下踩着棉花,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头悸动和头脑的清醒,甚至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的欢愉,仿佛坠入仙境云端,引人遐想却又不沾半点污浊。 只望了一眼,沈清宵便有种走不出来也舍不得出来的错觉。 他忽然松手,身形晃了晃,紧抓起边上青竹晃着脑袋,看起来摇摇欲坠,江何见状已是明了,赶紧将人扶住,而后伸手遮住沈清宵的眼睛。 眼前一黑,沈清宵眨了眨眼睛,顿时清醒过来,脚下也才踩到平地一般,但开口时似是有些无言。 “我已经看到了……” 所以遮住眼睛根本就是掩耳盗铃,虽然他也不得不赞叹此人天生貌美,同时也感到一丝自卑与威胁。 但视觉被屏蔽,其他感官就显得格外敏感,眼前的那只手触感格外的舒适,而对方因为要捂住他的眼睛胸膛还贴得他很近,他下意识想推开,手却无意识按在一处,之后宛如被烫到似地抖了抖,他发觉自己好像摸到了对方的后腰,纤细而温热,弧度美好。莫名其妙的,他有种此人很像江何的错觉。 江何没听出他话里深意,还是捂住他的眼睛不放,若是此地有第三人在,看到这一幕估计要怀疑他这是故意要钻进人家怀里,“我曾经误食神级灵果,导致双眼无意中继承灵果的噬魂之力,因此练就曈术,但学艺不精无法收放自如,平日里都会用障眼法遮掩真容,只是不想让人不小心中招而已,你快运起灵力稳住心境!” “……我无事。”沈清宵道,神色恍惚一阵,忽地放松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先前见了这人会先被他迷惑,后来才渐渐发现他脸上的障眼法,这根本就不是心动。 他暗松口气,也能安然自若的将自己的手流连在对方细瘦的腰臀相连处,这里大抵是对方浑身上下唯一长点软肉的地方,掌心下隔着几层薄薄衣料,仿佛还能感觉到肌肤的温热与细腻。恍惚间,他竟觉得此人就是江何,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像。不过很快沈清宵便松了手,紧蹙的眉间含着几分自责。 纵然知道不是心动,此人太过惑人,他也难免会被影响。 江何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占便宜,还担心地问:“真的没事?” 沈清宵应了一声,“嗯。” 江何思索了下,将沈清宵松开,又用障眼法将双眸变回幽黑的瞳色,一脸无奈道:“那好吧。我可以跟你解释,我真的没有骗你,江何让我来传话就是让你不要上山冒险这个意思,他不希望你因他身陷危险当中。” 沈清宵偏头望向竹林,心底竟还留恋着对方手心贴在他眼前时温暖柔软的触感,他的手心也在发烫,甚至忍不住惋惜那双紫眸被障眼法遮住了,此时心底只有个想法:此人真是妖孽。幸好他已经知道此人身上有曈术加持,是在外力影响下才会连他也被扰乱心神,且此人修为还在他之上,不算奇怪。 江何见他双眸发怔脸颊泛红不说话,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没事吗?” 沈清宵沉默了许久,语气已彻底平静下来,“他现在可还好?”顿了下,他很快补充道:“可有受苦?” “没事,沈缘并没太为难他,只是那阵法确实厉害。”其实他本人就在沈清宵面前,江何心底百感交集。 沈清宵问:“你也解不了?”他察觉到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猜测他修为至少是和沈缘在同一境界的,可那是大乘修士也无法解开的阵法吗? “不好说。”江何不介意告诉他实情,“若在阵中,受多重压制丝毫灵力使不上来,根本无法破阵。而在阵外一旦鲁莽破阵,恐还会伤了阵中人。” 沈清宵凤眸一转,已是笃定,“是琼姑姑布下的大阵。” 江何点头,漆黑如墨的双眼一亮,“是啊,你认识她?那你可知如何破阵?”若是沈清宵知道,他就没必要去找那个沈缘颇为倚重的女修了。 沈清宵却道:“她是沈缘身边的老人,向来只听他一人命令。” 这么说来他想逼这个琼姑姑破阵也几乎是没有什么可能成功的,江何想了下,回归正题道:“既然你也解不了阵法,还何苦上山冒险。” 说着沈清宵语气又冷淡下来,“此事便与你无关了。” 江何熟知他的脾气,轻吁口气,“看来你是非上山不可了。” “我自有打算,你的恩惠我记下了,他日自会双倍奉还,你的话已经传到,其余之事便与你无关。”沈清宵该说的都说了,这就要走。 “我也拦不住你,不如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救出江何?”这次江何没再阻拦,也跟在沈清宵身后。 “你与他到底什么关系?”沈清宵黑着脸回头,冷冷望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紫衣青年,冷厉目光忽然就锁定在他那一身素简中透着几分庄肃的法衣上。他穿的其实有些过于单薄,腰身被高高束起,几乎是盈盈一握。 也是极瘦的腰肢,比起江何来似乎还要小一些。内衬一件轻薄的雪色长衫,外罩着的是暗绣着几支海棠花、略显厚重清冷的紫色法衣,略显宽松的衣襟处露出一片几乎要到胸口处的白玉肌肤,样式透出几分风流意味。 纤腰长腿,身形颀长而秀美,他的确是很好看的一个人,整体便如一方经过精心雕琢的无暇美玉。 江何也应该是喜欢紫衣的,这个人也穿着紫衣,还说他和江何认识已久,甚至在沈清宵之前…… 沈清宵眸子一紧,脸色愈发难看。 江何喜欢紫衣,总不能与他有关吧?他这样的一个人,江何见了定然也会心动的吧?至少对他会更加上心…… 想着,沈清宵的脸色如同活吞了一只苍蝇,面如菜色。 江何倒没发觉,颇为无力按了按额角,“我们从小就认识。” 竟还是这么深的渊源,沈清宵的眉头紧皱,深吸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打算如何救他?” 江何摇头,“本来打算将布阵之人抓来逼她破阵的。” 沈清宵提醒,“琼姑姑不会背叛沈缘。” 刚才江何也听出来了,于是摊手道:“那便是无望了。” 沈清宵看他神色真诚,犹疑道:“要救他我自有办法。” “看来你还是要上山。”看这态度江何就知道自己已经猜中了。 沈清宵果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简直执拗得让江何很想狠揍他一顿,所幸江何忍住了,怕自己不小心打死了沈清宵,他还真不想让他死。看他要出竹林,他也深呼吸跟上去。 “不如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吧?”江何在他身后道。 总不能真的让沈清宵上山去,毕竟沈缘此人那一身煞气极重,也是大乘期的修为,就是他要在一时之间拿下沈缘也难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怕越俎代庖会影响沈清宵的计划。 出了结界,江何挥袖撤去了那个根本没人在意的结界。 这时已经到了竹林边上,沈清宵靠在竹林上,抱剑不语。 江何走过来问,“你不走了?在等沈昀?”想来只能是这样了。 沈清宵没有说话。 狗脾气。江何心道。 不过等了没多久,沈昀便回了来,出去这一趟也没花多少功夫,天色却已经悄无声息地黑了下来。 “师兄,我们走吧。”沈昀道。 沈清宵站直起身,“嗯。” 二人并未多说,江何看得略为茫然,“你们去哪里?” 沈昀看看他,又挠头看看沈清宵,“这个……”他不知道沈清宵会不会准许他告诉这个陌生的紫衣青年。 沈清宵瞥向江何,凤眸里仍是冷冷淡淡的,还有几分抵触,“与其跟着我,你不如上山去帮他破阵。” 可我就是破不了阵才下山来找你的,江何心下暗道。他十分利索地做出选择,“那我还是跟着你吧。” 沈清宵没搭理他,只跟沈昀说了声走,沈昀点点头,看看江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上沈清宵。 江何想了下,也跟了上去。 江何边走边问:“我们的目的都是要救出江何吧?那你我合作如何?” 沈清宵侧首瞥他一眼,见他又追上来心底涌上一阵不喜。 江何不懂读心术,自然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只道他跟以前一样善变,比女人还善变,脾气古怪得很,也就只有他脾气好才会忍着他。他道:“合作吧,我只是想救他,而且我没什么时间,救出他之后我就要走了。” 听说他要走,沈清宵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向江何,这回才有心情打量他,“不论是在正道还是魔道,或是万妖宗,我都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与天穹殿当真没关系?你真的是江何的朋友?” 一连串的质问下,沈昀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往沈清宵身后退了退,二人俨然和江何分成两个阵型。 江何广袖下的拳头捏了捏,偷偷骂了沈清宵一句,没好气道:“我回答你就是了。第一,我是隐世之人,不方便透漏身份,但与江何自小认识,我不会看着他死;第二,我会出现在天穹殿只是来找江何道别,因为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胡诌完这一段,为了让沈清宵信任他,他又接连说了几个善意的谎言。 “他手里有一柄魂枪,是我给他的。还有,我与他在山上见过面,他跟我说过许多关于你的事。你曾经身中寒毒,为了赤焰花混进锁阳仙城伪装他夫人半年之久。江钰死后,你们一同进过北海神境,他为了报复你用天罡锁困住他,还将你推开夺走你的赤焰花,对吧?再不信,我还知道他的发带也是你送的,脖子上挂着的玉髓也是你送的,你还送了他一道拍卖楼里拍下的首饰,里面一串手链里有一颗紫光石。” 从江何说起天罡锁时沈清宵就已经半信半疑,听完他的话,沈清宵看着江何的眼神愈发不善。 “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江何欣然点头,“信了吗?” 此刻沈昀真的很想替沈清宵点头,因为江何说得太详细了,那么多细节,他都忍不住感叹师兄真是大方! 先是天罡锁,又送发带、送玉髓、送首饰,还是紫光石的手链!沈昀从来没收到过沈清宵什么礼物。 谁知沈清宵那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一身寒气四溢,脸也白了白,半晌后捏紧剑柄,转身而去。 沈昀呆呆眨了眨眼睛,再看看江何,又是红了脸,而后拔腿追上。 江何也不解地追了上去。 沈清宵没回头,却忽然开口解释,“先安顿下来再说。” 闻言江何就知道他是信了自己,心下一松勾起嘴角。 沈清宵恰好皱着眉回眸望到这一幕,先是一愣,彻底冷下脸。 此人未免太过完美,一颦一笑动人心弦,还有着一双擅于噬魂曈术的幽深紫瞳,轻而易举勾人心神…… 定不能让他再接近江何。 ※※※※※※※※※※※※※※※※※※※※ 容容:我成了自己的情敌? 手动更新一下 第96章 趁着夜色, 三人偷偷潜回到城中, 自从沈清宵几人逃脱后,天穹殿就派了不少人下山, 和叶乘云等人一起追查沈清宵的下落,街上时不时出现他们寻人的身影,连行人都少了许多。 沈昀带二人进了一个偏僻小院, 昏暗中只见几株雪地里抽长枝条的寒梅, 江何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房间。 “师兄暂且在这歇会儿,叶乘云他们找不到这里来。”沈昀道。 这房间是很普通的客房,从院落规模看来这户人家也不算富裕, 不知道沈清宵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至少一时是安全的。实际上也没人在意什么安全问题, 叶乘云来就来,江何不怕他动手, 甚至还很想揍他一顿, 因为听说他假扮过他来骗沈清宵。 沈昀跟沈清宵耳语几句,沈清宵没说话, 沈昀便看向江何,面露为难, “不知道道友怎么称呼?” 沈清宵也在看着他,江何随口应道:“我姓江。” 沈昀意识到他的敷衍,也识趣道:“江道友, 夜深了, 我送你回房吧?” 沈清宵转身望向窗外, 背对着二人,江何看出他这也是逐客之意,暗自撇撇嘴,也跟上沈昀。 沈昀将他带到隔壁屋,没说什么就走了,神色颇为沉重。 他们或许是在商量无霜宫和天穹殿之间的事情,江何自觉不好横插一脚,便耐心等着,等沈清宵来找他或是闲下来了跟他谈如何就他自己的事,结果等到三更沈清宵那屋也没有半点声响,江何偷偷放出神识,正巧察觉到有人在门前经过,他坐在屋里也无聊,认出那人的气息后打开门一看。 “沈昀?” 沈昀本来只是路过,见江何突然开门后又叫了他,他便小跑过去,讨好笑道:“江道友,你找我?” 江何只是惊讶而已,指向对门那间还亮着烛光的屋子,“你怎么在外面?不是跟你师兄有事商量吗?” 听他这么说沈昀显然也是一脸茫然,“没有啊,师兄没跟我商量什么,他一直在屋里休息呢。” 江何得知真相并非自己所想,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没上来,他本来时间就不多,以为他们有要事相商才等着,结果沈清宵根本就只是不想见他! 沈昀也看出来什么,问道:“江道友,你找我师兄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有一点失望,因为江何不是要找他。 江何果然点头,沈昀又问:“是为了救出江城主一事?” 江何道:“是。”也不全是,起码他是不想让沈清宵应约上山。 谁知沈昀重重叹息一声,江何问他,“怎么了?”他都说是自己的至交朋友了,要救人不是很正常吗? 沈昀摇头,还是叹气,“此事道友不必再劝了,因为我师兄他早已决定上山,他性子执拗,只要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谁劝都不会听。” “那你们就任由他把无霜宫也送出去?”江何总觉得这不太符合沈清宵的性子,为了救他送出无霜宫,至于吗?他们顶多救是认识不久的朋友。 沈昀道:“我们也没办法,因为此事师兄和右护法沈堂主已经吵起来了,无霜宫里都不同意,现在师兄的命令他们也不愿听了,不知在做什么。” “沈凉和沈棠也反了?”江何睁大眼睛,很是不可思议。 沈昀没敢肯定,只道:“如今局势不明,无霜宫失控,我们一时出不去飞雪城,除了上山其实也别无他法了。” 在不久之前,江何以为沈清宵哪怕送来了无霜宫宫主印信,他的筹码至少也还有无霜宫,因为沈棠还在,沈凉还在,但现在沈昀告诉他那二人疑似反了……这可了不得。江何更不能让沈清宵上山了,出门越过沈昀。 沈昀在他身后道:“道友怎么了?” 江何没搭理他,沈昀便眼睁睁看着人推开沈清宵的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沈昀啧了一声,暗道师兄艳福不浅,但是这个人真的比江城主俊美百倍! 沈清宵坐在榻上打坐调息,听到声响后睁眼,江何已经到了他面前来,沈清宵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打算怎么救江何?”一进屋江何就劈头盖脸来了一句盘问。 沈清宵冷淡道:“与你无关。” “不是说好了一起想办法救他的吗?”江何故意板着脸,摆起架子道:“你一定要上山吗?如果救不了他反而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呢?沈宫主,江何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吗?”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老脸一红,因为这话有一点矫情…… 他跟沈清宵论起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心下忍不住扶额。 沈清宵也诧异地看着他,不过认为他练过瞳术也不曾看他的眼睛,很快偏开头,“你不懂。” 又是这话,江何烦躁道:“我说过会救他的,不需要你插手。” 沈清宵神色一厉,起身下榻站在江何面前,他比江何要高一些,而江何和江有容本就差不多的身形,如今和沈清宵面对面近距离看他,不自觉便要仰起脸来,气氛颇有些古怪,他忽然有种沈清宵这眼神像是要打他似的。 只不过他要是敢打他,江何也不甘示弱瞪回去,看是谁揍谁! 沈清宵冷冷道:“那你又凭什么?” 江何听得一懵,什么凭什么? “你凭什么不准我插手?”沈清宵微眯起凤眸,“你又算他的什么人?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管得着?” 江何先是愣了愣,之后又是哭笑不得,又觉得很手痒。在他看来,沈清宵这挑衅的表情真的很欠揍。 好半晌才将扬起的嘴角压下去,江何可不想丢了气势,总之沈清宵就是不能去,他理直气壮道:“凭我跟他渊源极深,他所有事情我都能管。” “他交什么朋友,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也要管?”沈清宵冷笑。 江何耸肩,“为何不能?我说什么他都会听,若不信你日后大可问他。” 沈清宵刷一下拔剑,脸色黑如墨汁,“看来我是不能留你了。” 江何真的笑了,“你要跟我动手?” 沈清宵冷冷看了他半晌,抽出长剑越过江何走出房间。 “我要练剑,让开。” 江何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没放出威压压制,沈清宵自己就退步了,还借口说要去练剑,真是又好笑又莫名有点可爱。他不紧不慢追到门口,看着庭中那一身寒气生人勿近的人,悠悠笑道:“别闹了,现在还是救出江何要紧。” 沈清宵停顿脚步,“你有办法?” 江何靠在门边摇了摇头,倚门而立,眼眸含笑,风华绝代。 但沈清宵没有回头,他嗤笑一声,“除了让我上山换他回来,你也别无他法,那就别再管我的事,到时他出了阵法,你只管救他即可。” 江何道:“用你来换他太鲁莽,况且沈缘不一定会放他走,你忘了还有叶乘云吗?他一直都想要晗元神剑。” 沈清宵想了下,转过身来望向江何,“你与他确实很像。” 不会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吧?江何站直起来,有些心虚,“哪里像了?他长得可没我好看,天赋修为也不如我,他一点都比不上我。” 沈清宵眉头紧皱,冷声道:“你也不过如此,年纪大不说相貌也是平平,他哪里都比你好。” 江何简直瞠目结舌,也觉得特别搞笑。这么多年来,见过他的所有人里……从来没人说过这样的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何几步快走到他面前,乘人不备捏起沈清宵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你再看看我长什么样?我又老又丑?不如他吗?” 沈清宵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但这近乎调‖戏意味的举动实在令他不喜,哪怕这个人生得再好看。他眸光一沉,冰冷剑锋已到了江何手边,眼看就要削到他如玉白皙的手背。 江何反应迅速,松开他施施然退后几步,笑着拍拍衣袖。 “打不过又说不过我,你也就只能诋毁我了。”江何这么说,并且在心里补充,他就是样样都比锁阳仙城的江有容好,沈清宵除非是瞎了才会嫌他又老又丑,所以他一定是故意这么说来气他的,他不能上当。 沈清宵冷幽幽看了他须臾,最终慢慢放下剑,凤眸里闪过几分隐忍的挫败与不甘,“你到底要怎样。” 江何认真道:“不要上山。” 沈清宵不再理他,转身就走,江何正要追上去,院外传来一阵声响,火光也渐渐靠近,照得外面亮如白昼。 “有人来了。”江何放出神识一探,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沈清宵就准确地说出来者姓名,“是叶乘云。” “又是他。”江何皱眉,他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恶心。 沈清宵利落收剑归鞘,转身朝前院走去,“不必管他,快走。” 江何定定站在那里不动,他倒是想会会这个讨人厌的玄阴教右使。于是沈清宵又走了回来,黑着脸道:“现在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在这,快走。” “我不……”来就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何从没怕过谁,但口中最后那个‘要’还没出口,手腕忽地被人握住,这是一种莫名的熟稔,他顿时安静下来,而后暗骂这烦人的习惯。 沈清宵看似不计前嫌抓住他往前院走去,其实心里根本没想太多,身后的院门已经响起敲门声,外头一片吵闹,沈昀也开门走了出来。 “师兄?”沈昀神色凝重。 沈清宵道:“先藏起来。” “好。”沈昀点头,因为比二人更熟悉地形,他走在前面带路。 江何其实有些不甘愿,像是看出他的意思,沈清宵一直抓住他不放,他起初有些不适,后来也随他去了。 走了一段路,江何动了动唇,想说沈清宵可以松手了,“我……” “不准胡闹!” 沈清宵下意识这么说,仿佛身后牵着的人还是江何那样,等他反应过来不是后也是浑身一震,快速松开江何,看着他眼神略有几分闪躲。 江何却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再反驳,跟以前几乎一样的反应。 于是沈清宵回头看到的就是紫衣青年闷闷应声低眉顺眼的样子,腮帮子似乎有些微微鼓起,约莫是被气的,就算是生气也很好看。看着他,沈清宵眼前一阵恍惚,记忆中江何的面貌与眼前这个人重合,竟是出奇的相似…… ※※※※※※※※※※※※※※※※※※※※ 很久以后,大概是结婚之后—— 容容:你以前说过我又老又丑,样样不如人。 夫人:……(这是一道原型填空题) 中秋快乐哦~今天大概大家都是过节了吧,就短小一点罢(:з」∠)_ 第97章 沈昀将二人带到这座安静的宅院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几杆湘妃翠竹后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假山, 不过大抵是多时无人打理的缘故,这里野草丛生, 假山旁的水泉也早已枯竭。 夜已经深了,假山里昏暗得很,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沈昀把人带到之后就走开去别处藏匿。 看他走后, 沈清宵朝假山群里走去,江何跟上去,这时他们已经将那些扰人的火光和吵闹远远地撇在身后。 江何背着手慢悠悠走着, “你并非敌不过叶乘云, 为何要逃?” 沈清宵走在前头, 天太黑,看不到他的神情, 他也没有说话。 江何快走两步, 走到他身侧去,踩着足有膝盖高的荒草挤进假山里的缝隙, 看着沈清宵倏然笑了笑。 “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来追杀你的不只是叶乘云, 还有天穹殿的人,也曾经是你们无霜宫的人。” 沈清宵这才侧首望他一眼,凤眸含着几分厉色, “你知道的不少。” 江何得意道:“江何告诉我的。” 沈清宵的脸色沉了沉, 默不作声往假山深处走去。 里头地形有些复杂, 两人高不规则的假山迭起,缠绕着不少墙外爬进来的藤蔓,其中还有几个浅浅的洞口,险些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绿叶完全覆盖住,是些不相通的死穴。 他越是不搭理,江何越是有兴趣,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变态的想法,他又凑了上去,“上回不愿出手,这回闻风而逃,你不敢对无霜宫旧人下手,对吧?没想到沈宫主也会如此怀旧。” 沈清宵将脸偏向另一侧,完全无视了江何,还往边上的山洞口钻了钻,江何跟着他弯腰探头,看他撩起一片垂落的藤蔓,因为目视不错,一眼就看到洞口往里是极其窄小的一道缝隙,沈清宵便退了出来,可一回头见到与他贴得极近的江何,凤眸骤然一紧。 江何歪头朝他笑了下,惊世容颜一刹芳华,“怎么样?” 沈清宵不动声色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什么怎么样?” 江何也站直起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是说无霜宫旧人。” “你管不着。”沈清宵道。 江何啧了一声,这人还是这么冷淡,他开始怀疑沈清宵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毕竟在对待真身的他和之前在江有容身体里的他时沈清宵的态度差别真的很大,冷淡死了。 沈清宵忽又脸色一变,江何也收敛了脸上笑意,不远处透进来一缕火光,人声和脚步声在同时传过来。 “他们这么快就过来了。”江何皱了眉,还以为沈昀会引开他们。 沈清宵却什么都没说,转身钻回刚才那道假山夹缝里,江何见他又躲,来不及说什么,里面就传出沈清宵明显不悦的声音,“进来躲一下。” 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江何翻了个白眼,还是跟了进去。 二人前脚刚进了那道小夹缝里,假山边已经聚齐了不少人。 “应该就在这里,他们走不了多远。” 换回一身白衣的叶乘云宛如相貌秀气的翩翩贵公子,眉宇间却尽是邪佞与戾气,他站在假山前不敢上前,还忌讳着之前那个突然出现救走沈清宵的人,可脸上到底不甘,他便询问身侧的玄衣青年和蓝衣女子。 “不如二位先进去看看。” 沈宣点头,他身边的许无忧已经握着剑走进假山里,沈宣与尾随的琼姑姑几人颔首示意,也跟了进去。 二人同行,假山里虽然光线昏暗,但杂乱的荒草丛里能看出来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许无忧秀眉忽地蹙起,望向假山深处,手按在了剑柄上。 沈宣倒是冷静许多,笑着问她,“师姐似乎心情不好。” 许无忧有些不赞同地睨他一眼,毕竟是在这种紧张的时候他还有闲心说这种话,却也回答了沈宣,“叶乘云既想抓住沈清宵又畏首畏尾,还要你我出头,妄想坐收渔翁之利,我不过是看不过眼,有些气闷罢了。” “师姐多年来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嫉恶如仇。”沈宣笑道:“叶乘云的确是小人,不过老宫主既然吩咐你我协助他,也不得不听他的。” “那也不能事事都听他的。”许无忧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训道:“总归还是防着他点,他现在就将我们推出来,不见得是个能合作的人,你别太过信任他,以免日后有个什么万一,他也会毫不犹豫卖了天穹殿。” 沈宣嘴角噙着无奈笑意,“好,师姐说的是,我记住了。” 许无忧不再说话,他们的脚步放得很慢,循着草丛踩踏的痕迹前进,面色俱是慎重,也离角落的死穴越来越近。 听出只是许无忧他们二人,江何一点也没在意,稍微设下一个障眼法后就不再管,边听着外头二人的对话一边打量着夹缝里的状况。 这道夹缝往里走只能通过一人行走,还有些逼仄,不方便舒展手脚,故而二人都是侧身靠在干燥的石壁上,沈清宵至少和他隔了一人的距离,江何听着听着,也瞥了一眼沈清宵。 这人安静下来是很好看的,但是脾气是真的烂,江何又想起他平日性情,时好时坏善变如春天的天气,时晴时雨,真不知还有谁受得了他。 “没人。”许无忧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神情也放松下来。 他们在外头走了几圈,就是路过了这个死穴也没能发现什么动静。 沈宣猜测道:“莫非他们已经走了?” “不无可能。”许无忧沉默须臾,“我们先出去吧,估计叶乘云等急了。” 沈宣应了声好,转身离开的瞬间又回头看了一眼,到底没看出什么来,只得两手空空离开。 听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一直安静着的沈清宵才掀起眼皮子,意外对对上江何那双灵动眼眸,才发现江何盯着他看了许久,他心下涌上几分不适,但不知为何,他竟然又觉得这双眼睛真的很像江何。 江何也不怕被他发现,一脸坦然,“人走了,应该无事了吧。” 沈清宵皱眉不语,片刻后点头,目光指向江何身后,“出去吧。” 这道夹缝太小,也不过半丈深,只能一人单行,沈清宵在最里面,要出去的话至少堵在外面的江何要先走开。江何这就出去,刚走到洞口处猛地转过身来,沈清宵有些走神,一下被他惊醒,停下来问:“为何不……唔!” 话还没问完就被江何的手捂住嘴巴,沈清宵先是一怔,随后被江何推搡着往里走,他压根来不及也无法反抗,同时外面传进来一道急躁的声音——“不可能,沈矜他已经在这里的!” 原来是叶乘云不信沈宣二人所说,亲自进来查看了。 江何发现他折返只好推着他让他回去,只是沈清宵反应太慢了,叶乘云已经到了外面,沈清宵还站在原地,虽说已经设下了障眼法,江何发现那个琼姑姑也跟在叶乘云身后,知道她精通法阵心下一急,怕自己的障眼法也可能会被看破,眼睛转了转快速想到一个法子,一把扑过去将沈清宵推到。 “得罪了!”江何低声传音。 声音到了耳边的那一瞬,沈清宵忽然被扑倒在地上! 江何匆忙看了看洞口外,也扑过去跨坐在沈清宵腿上,身体随之压上去,沈清宵猝不及防,又是满脸惊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如何。 江何捂住他的嘴与他几乎胸膛贴着胸膛,脸贴着脸这样的距离,像是怕他挣扎,伸出食指置于唇边作出噤声的动作时,沈清宵见了,脑子轰的一下,脸在昏暗中悄然泛红。 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是障眼法也挡不住近距离放大的出众容颜,指尖如玉修长,唇瓣浅浅映红。 洞口处还是较为宽敞的,洞口位置有些高,洞口下用几块碎石随意搭了几级石阶,二人一旦躺下,便如同灯下黑这个道理,这个位置是视线盲区,不进来就轻易看不到。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如果外面的人要进来…… 江何想,他和沈清宵估计得当人肉垫子。不过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叶乘云等人已经进来了。 这种时候还要调整姿势势必会发出动静,江何不怕他们看见,只是他想沈清宵还不愿意跟他们正面交锋,便只能如此随机应变了。 叶乘云对沈宣他们找不到人似乎很不可置信,像是笃定了沈清宵就在这里,“再找一遍,他们肯定就在这里没错,不可能跑那么快的!” 玄阴教的属下自是应是,天穹殿的人也都听他吩咐四下找人。 许无忧忍着怒气想说些什么,在那之前被沈宣拦下。 沈宣低声道:“再找便再找,师姐莫急,我们现在没必要跟他置气。” 说着沈宣又看了看叶乘云身边静静站着的那个戴着半脸面具的妇人,许无忧只能泄气,琼姑姑都不替他们说话,他们为这事跟叶乘云起冲突,到了沈缘那里连也不好解释,就只好忍着。 假山几乎被他们这一行人摸着看着,一寸寸的在草丛里翻了个遍,最后,他们自然而然到了最角落的那个洞口,也正是江何二人所在的死穴。 这会儿沈清宵也明白过来,早已放弃挣动躺在地上,如此安静的情况下,他才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处境。江何偏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因为姿势缘故已经是直接趴到了沈清宵身上,隔着右手手背将脸贴在上面,另一手还按在沈清宵心口,除此外毫无自觉。 沈清宵不自觉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有些乱,所幸他很快反应过来,又羞又耻定了定心神,凤眸中像是准备起火,可惜哪怕努力想着对方的坏处也就冒出几点火星,最后眸中渐渐平静下来,可当他望进那双幽黑到失真的瞳眸,他面前忽然出现的是江何的脸,和他那双灵动的眸子,恍惚中,沈清宵竟控制不住自己着了魔一般拼命在昏暗中看透他的容颜,鼻子还嗅到了一丝温软甜香,似乎是身上人那细嫩白皙的脖颈上发出的体香,若有似无。 他竟然又觉得他像江何了…… 偏偏这时叶乘云和琼姑姑等人走过来,江何脑袋往沈清宵肩上一缩,身子一沉,同他更加契合,几乎合为一体似的,双腿也下意识夹紧。 沈清宵咬牙深呼吸,终究忍住想要朝对方后腰上伸手的冲动,他还记得那里的触感,也想起来这人练了勾魂夺命的瞳术,眼里顿时燃起怒火,不只是对对方的,还有对自己的气。 他又险些中了招! 江何浑然不觉被他当做肉垫子的某人身上是有多么僵硬,倒是感觉沈清宵的腹肌太硬,有些硌人…… 叶乘云和琼姑姑终于到了这个洞口前,幸好,他们只在洞口外停留了一会儿,没看到人也没发现气息便走开了。江何不敢放松太快,见他们又重新聚在一起,汇报着和之前无差的结果时,叶乘云脸上几乎是面如菜色。 “琼姑姑,你不是说他们定然藏匿在此处吗?”叶乘云话里有几分薄怒,一来为昨夜被狠狠打进废墟里搞得一身狼狈的愤恨,二来为今天听信他们所言却扑了一场空的迁怒。 琼姑姑回应得很是冷静,“狡兔三窟,也或许他早已撤走。” 叶乘云更是气闷,指着假山道:“那找不到人,现在要怎么做?” 琼姑姑施施然朝外走去,像是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回吧。” 天穹殿众人自是跟着她离去,许无忧还出了口气,甚是舒爽。叶乘云铁青着脸看着他们,也带着人走了。 这时江何才稍微放心一些,趴在沈清宵身上松了口气。 却不知他这口气吹到沈清宵耳畔,霎时将那耳尖熏得微红,沈清宵快要绷不住脸,忍无可忍伸手抓住江何捂住他嘴巴的手将其丢开,之后一脸阴沉地看着他,“还不起来?” “嗯?哦,好。”江何以为他不喜欢跟人亲近,手撑在地上正要起身,可透着幽暗光线看到沈清宵极度不适和一脸写满‘烦死了快离我远点’这种仿佛一秒钟都忍不下去的难堪神情时,他顿了下,将双手撑在沈清宵胸口坐起来,还坐在他身上,牢牢压着他。 沈清宵神色一滞,“起来。” 江何笑嘻嘻地看着他,呲牙露出一口白牙,“可以啊,不过我是有条件的,你答应我不上山我就起来。” 沈清宵面黑如墨,声音也开始有些冷,“你管不着,起来。” 江何摇头,还起了玩心,“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当真不起来?”沈清宵冷声道,眼神已有些危险。 江何却打定主意要他答应,难得有个机会让他低头,“不起。” “这是你自己选的。”沈清宵微眯起凤眸,幽幽说道。 选什么?江何一脸迷糊,没发觉身后有双手在靠近他,他正想不明白,忽地那双手忽然握在他腰杆上,猛地一带,他便又重重趴到沈清宵身上。 他只觉后腰被掐着莫名有些酥软,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只手松了他的腰身提溜起他的后颈肉,将他按在沈清宵身上不准起来,腰间还被一条铁臂紧紧箍住,江何就被迫和沈清宵贴在一起,而且沈清宵还捏着他后颈往面前带。 手中和怀里触感温温软软的,沈清宵忽然有种错觉,感觉像是提溜着只野猫似的,还在鲜活地挣动扑腾。 “不许动!”沈清宵板着脸斥道。 江何不听,手按在他身前用力推,“那你先松开我啊!” “不。”见他也知道难堪了,他体验过的他这时也在体会,沈清宵心情大好,揉揉江何后颈,按住他脑袋让他靠近自己,报复性地道:“你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我什么时候选了这个!?”江何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清宵道:“是你主动勾引在先,想必你早已盼着这一刻。” “……我没有啊。”江何欲哭无泪,意识到误会症结所在,赶紧摆手急道:“我起来行了吧?你快放开!” 沈清宵眸中一暗,他这幅样子和江何越来越像了,靠近一点就要被吓跑,半点无法接受别人更进一步的示好……他总是刻意对感情避而不谈,让人完全不知该如何对他,靠近一点不行,远一点又不甘心,还是只纸扎的老虎,可越靠近就越是心动,越舍不下。 他在透过眼前这个人看江何,沈清宵清醒得很,愉悦的同时又有些难以名状的类似内疚的情绪,让他再度冷了脸,也不再报复性地抱住对方。 说是报复,也不全是,说来此人和他在一起,沈清宵心底很是别扭,一边要推开他,一边想抱紧他,他一直觉得此人很像江何,又感觉自己被他的瞳术迷惑,不只是因为他的脸,一气之下,他就顺心而为选了二。 江何一骨碌滚到一边去,靠在石壁上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幸好没亲上……想来还觉得恶寒。江何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整理衣服的沈清宵,忽然有种他俩这是偷情野合刚打完一炮的错觉,然后沈清宵得逞了还要臭着脸…… 想想才是真的恶寒,江何抖了抖肩膀,没忍住问:“你是断袖吗?” 背对着他站在洞口前的沈清宵神色一顿,回眸居高临下地看向他,本来还想板着脸,可看到那双即使是在黑夜里仍是亮晶晶的眸子便无端的狠不下心来,半晌只硬邦邦地应道:“是又如何?”他又补充,“与你何干?” 江何睁大眼睛摇头,脑子有点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其实早就吐槽过了,只是今天又想起来问一下,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说是。 沈清宵似乎很赶时间,先一步踏出假山洞口,在外头等江何。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沈清宵那种内疚的心理愈发浓烈,他刚才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居然被气到失去理智。然而没多久,沈清宵心头的内疚被别的情绪取代,眉头紧皱。 他该想的是还在天穹殿被困着的江何才对,那个人不过倚仗瞳术惑人,哪里又比得上他分毫? 他们一点都不像,他不该有那样的错觉,竟以为他就是江何。 ※※※※※※※※※※※※※※※※※※※※ 夫人:我那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渣,后来知道真相,我开始后悔没早点下手。拿烟的手微微颤抖.jig 容容:海帕Σ( ° △°|||)︴ 修改一下,夫人会被迷惑是因为觉得他的眼睛很像江何,不是被脸迷惑,但是一边又觉得他不应该是江何,因为他得到确切消息江何还被困在天穹殿上面,所以有点混乱(:з」∠)_ 另外剧透一下,夫人早就知道江何不是原本锁阳仙城的江有容。他猜过他会是夺舍仙城之主的大能或者精怪,没想到他是天外客。 第98章 江何在假山石洞里出来时, 沈昀正大步走过来, “师兄!” 有他在,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消散不少, 沈清宵也恢复冷静。 沈昀不等他问话,便自责道:“我本是想引开他们的,没成想他们还是往这边来了, 师兄, 叶乘云他们好像知道我们一定会在这。” 经他这一提醒,沈清宵点了头,“叶乘云肯定我就在这里。” “师兄没被发现就好。”沈昀看看他身后的江何, 总觉得这位俊美至极的道友这时安静得有些奇怪, “江道友, 刚才没发生什么事吧?” 江何心道还是沈昀好,正欲摇头, 沈清宵冷冷淡淡地抢道:“他能有什么事。” 江何嘴角一抽, 他觉得沈清宵在针对他。沈昀也这么觉得,他解围道:“我看江道友好像心情不太好……” 沈清宵冷哼一声。 沈昀悻悻闭嘴。 江何无语凝噎, 忍不住道:“你对江何也是这样的态度?” “自然不是。”沈清宵现在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免得再被他蛊惑, 冷着脸道:“你若无事便走吧,你不是他,这里也不需要你。” 我就是他。江何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凶死了。 沈清宵回归正题, 问沈昀道:“庄园里的人呢?” 沈昀忙道:“我早已让他们撤退了, 这里理应是安全的, 只是不知为何叶乘云他们还是找来了,莫非……”他顿了下,没说下去。 沈清宵大抵是听懂了,看向江何道:“你可以走了。” 也不是第一回 赶他了,江何心里有股火气,非要跟他作对,虽说他早就答应过沈清宵要好好合作不惹他生气的,他撇嘴道:“我不。” 沈清宵冷冷睨他一眼,“你说是我们之中有内奸。” 江何愣了下,他这话应该是跟沈昀说的,沈昀拘谨点头,看看江何,又看看沈清宵,似有什么不便。 “说吧。”沈清宵道。 沈昀只好开口,“按理来说,他们笃定我们就藏匿这这处庄园里,很有可能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只是庄园里的暗线早已撤走,所以……” 他和沈清宵都沉默下来,沈昀到底还是不太好意思,偷偷看了江何一眼快速别开脸去,沈清宵则冷眼以待,江何很快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怀疑我是内奸?”江何指着自己,没好气嗤了一声,道:“我跟你们进来后也一直没出去过,况且我要杀你们不是轻而易举吗?” 沈清宵眸光微冷,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面色冷淡。 “若要传信,你不需要出去。” 江何黑了脸,“看来你是笃定我是内奸了。”他好心来救人,沈清宵居然还怀疑他,真是不识好歹! 沈清宵没说话,看他的表情就是不相信他。江何深呼吸让自己忍住火气,免得一个不小心要揍他。 “师兄,其实不一定是江道友……”沈昀弱弱举手,小心提醒道:“这个地方不只是我们知道,无霜宫也有人知道,或许,是宫中内应。” 沈清宵皱了皱眉。 江何趁机道:“你看,别诬赖我,又不是只有我知道。” 沈清宵又瞥他一眼,“那你可以走了。” 绕来绕去又回来了,江何气得真的想走,要不是怕他后天真的要上天穹殿的话,他早就走了,早知道也不应该知道他在骗自己后还跟着他来这里,被抓到天穹殿不正是无妄之灾吗? 虽说他当时也被带走时也没有还手,还在想不如看看沈缘在玩什么,因为那时候刚听说过他对沈清宵做的恶,于是就跟他走了…… 现在江何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又不能真的放任沈清宵不管,闷闷哼了一声别开脸,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沈昀左右为难,主动问:“师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清宵完全将江何视作无物,“无霜宫那边情况如何?” “阿凉他们一直不曾回信。”沈昀面露难色,捏紧扇子小心翼翼道:“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已经……” 他没再说,沈清宵也不再问,想了半晌,他抬起那双清冷凤眸,幽幽望向江何,“你真的不走?” 江何侧身望向别处,抱起手臂表示自己还在生闷气。 “你若不走,那就留下来。”沈清宵道。 江何有些吃惊,回头看着沈清宵,狐疑道:“你刚才还让我走。” 沈昀也满脸好奇。 沈清宵仍是面无表情,“若你愿意,就留下来帮忙,叶乘云先前的主意倒是不错,你可以帮我们抓到他。” “什么?” 江何不太听得懂,只知道沈清宵要他帮忙,可是求人的态度不能好一点吗?他得矜持一点,不能为这随便一句话折腰,起码也要一点报酬,比如灵宝灵石什么的,一定不能少。 沈昀也想起来了,“是先前叶乘云假扮江城主时说过的话,他让我们先将他或是沈缘一方击溃,如此一来我们便能顺利打破他们的联盟。” 江何约莫听懂了,又神色复杂,“这法子那个叫叶乘云的人自己想出来的?”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还帮人想办法应付他自己,怪人。 沈昀也笑了,“确实是他所言。” 沈清宵接着道:“那便如他所愿,今夜便去擒住他。” 沈昀又开始面露为难,“可是无忧和沈宣他们还在……” 沈清宵凤眸流转,缓缓望向江何,“这就需要你来了。” 江何挑起眉梢,似懂非懂。 趁着夜色深重,几道身影如鬼魅般迅速潜入长街,追着飞雪城里巡视的修士到了一座大宅院的后门。 门前守门的几人初时见到黑影略过,还以为是眼花,没过多时,门前卷来一阵风,忽然就多了一人,一身紫裳风华无双,眼眸灵动幽深。 “什么……” 话还没问完,门前那几人忽地浑身定住,眼底略过一道紫光,又扶着刀柄回到门前守着,一如这人没出现之前,他们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江何按了按额角,偏头一眼望去,很快巷子里走出二人。 沈昀有些踌躇不定,走得也比较慢,但到了后门前,发觉那几人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们似的,才稍稍放松下来,朝江何竖起大拇指,高!真是太厉害了,不仅长得好看还什么都会! 沈清宵握着剑走到江何身侧,偏头低声道了一声“劳烦”。 江何看他道谢的态度还不错,虽然心里还有一点小气,也忍不住得意的心理,负手身后施施然走在前头进院,沈清宵和沈昀随之跟上。 来之前沈清宵解释过了,江何也被分派了任务,他们要来这里抓叶乘云,其实叶乘云不难应付,他不过是狐假虎威,仗着玄阴教教主叶星河的宠信横行霸道,所以沈清宵会自己出手,只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天穹殿的人,也包括无霜宫的人。 沈清宵和沈昀大抵还不会对他们出手,只能让江何来了。 沈昀特意叮嘱,不能伤许无忧和沈宣,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个心智不全的师姐灵云,这三人似乎都曾经同他关系不错,沈清宵也是默认的。 赶他走的时候那么冷漠,到头来还不是要他帮忙?江何摆起一副高不可攀的冷脸,一点眼神没分给沈清宵。 几人一路进去,大抵是大半人都派出去找沈清宵了,这时院落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循着灯光,几人很快找到了叶乘云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间书房,门是半开着的,许无忧和沈宣正跟在琼姑姑身后走出来,而叶乘云还在屋里,似乎在等着什么,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几人藏进角落里,等许无忧他们走远后才出来,江何指了指庭院里书房,“看来你很幸运,叶乘云落单了。” 沈昀探出头去看,沈清宵仍是冷静的,居然还不搭理江何,只嘱咐沈昀道:“多加小心,照计划行事。” 他们的计划里沈昀本就没有要出手的安排,要拿下叶乘云沈清宵一人足矣,而其他人自有江何应付,沈清宵要沈昀做的是进去翻找线索,他还想顺道揪出无霜宫的内奸,叶乘云既然跟他们联系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沈昀点点头,神色凝重,“我知道了,师兄也要小心。” 沈清宵拍拍他肩膀,随后越过江何朝书房里走去。眼巴巴等了半天的江何睁大眼睛,竟然真的一句话都不跟他说?这不是针对是什么? 这时沈清宵忽然回了头,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江何的怨念,见他那样看着自己时也是一怔。 “”外面交给你。” 求人不是这个态度啊!江何咬咬牙,“知道了。” 沈清宵转身就走,持剑踏入庭院,靠近书房,沈昀看他进去了,跟江何对了一眼就潜入宅院的黑暗当中,江何便如门神似的守在门前。 果然,没过多久书房里传来叶乘云的惊呼——“你竟真敢来!” 叶乘云脸上明显惊讶,却不像是在慌,他甚至还挂着笑容,“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沈宫主呢。” 沈清宵懒得同他解释,剑光一跃至叶乘云面前,锋芒凌厉。 江何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打斗声,动静不小,还有巨大的灵力波动,刚离开不久的几人便又回来,一眼看到门前站着的人,年轻那二人稍微失神了一瞬。 琼姑姑还很沉稳,“稳住心神,此举必须拿下沈矜,快!” 她说着给二人渡了一道灵力,二人迅速回神,拔剑冲过来,不远处也很快涌现这座宅院里外的不少修士。 江何抱臂倚靠院门前,只斜了众人一眼,而后幽幽叹息。 与此同时,大乘修士的威压渐渐下来了,许无忧和沈宣二人竟是寸步难行,肩上被沉重的力道压着,几乎就要站不住,手里的剑也重若千钧,身后一行人比起他们更是狼狈,双膝一软被跪了下去,刚召出的法器掉了一地,甚至被威压震慑得胸腔窒痛。 “你是什么人?”此间唯一还站得住的琼姑姑厉声叱喝。 江何懒懒斜她一眼,幽深双眸中亮着璀璨的光芒,语气轻飘飘的,颇有些漫不经心,“来拦你们的人。” “看来阁下不打算告知我们你的身份了。”琼姑姑修为是众人最高,在这威压下还好受些,但露出半边面具外的半张脸神色有些微的狰狞,她也无法前进,只咬牙忍着站在原地道:“阁下就是那日救出沈矜的人吧。” 江何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琼姑姑也不惧,勾起阴冷笑意,“阁下要拦着我们便随意,左右沈矜今夜也无法走出这里。” 江何当她是危言耸听,并不在意,但下一瞬,他感觉到书房骤然爆发一阵邪气,极为阴煞,不像是叶乘云会有的手段,倒像是天穹殿那座困住他的大殿里的阵法气息,他站眸子一紧,猛地站直起来,看到与此同时出现的一个将书房笼罩其中的似曾相识的鲜红血阵时,沉着脸回头看向琼姑姑。 “你们早有埋伏?” 沈宣和许无忧却像是毫不知情,探头望着院里满脸吃惊。 琼姑姑双眼里映着一片血光,嘴角也是阴恻恻的弧度。 江何倒是想控制她,奈何瞳术修炼得一般,无法对她这个修为的修士进行操控,眼下抓住她逼她撤去阵法似乎也来不及了,里头那个阵法与困住他的阵法类似,但又添了几分杀气。 所幸这时阵型还没有完全形成,江何还有机会将其击溃,而很明显,结界里面的打斗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叶乘云也想趁这个时机逃出来,沈清宵也不蠢,发现阵法后就紧追叶乘云。 琼姑姑设下阵法时或许是过于匆忙,又或许是不清楚江何的实力,但她至少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低估了他,江何喊了沈清宵一声,手上凝起一道灵力,沈清宵便站定下来,在门前眼睁睁看着叶乘云得了空往外钻。 叶乘云也是知道阵法缺口的,故而在他逃出来的这一刻,琼姑姑脸色一变,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江何正愁不知往哪儿打,正好叶乘云指出了缺口,他不再犹豫,叶乘云前脚刚出来,阵法结界在这一瞬间迅速加固,缺口只剩下一个指甲盖大小,忽而听见轰的一声,什么东西忽地撞开那个小小的缺口,血色大阵皲裂开来,于瞬息之间崩溃,煞气随之散去。 沈清宵走了出来,江何心下一松,也大步走过去,“你没事吧?” 沈清宵见他神情紧张,眼前恍惚一阵,冷静道:“阵法还未启动。” 那就是没事了,江何才彻底放心。 二人站在书房前,琼姑姑等人在门外,叶乘云则站在院门处,但被江何的威压压制着,也不好受,何况还亲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他恨得牙痒痒。 双方对峙间,其实一个大乘老祖早已让天秤侧重于沈清宵这边,江何若要动手,这里的人都能清除,只是他不会这么做,沈清宵也不希望他这么做,沈清宵只道:“先撤吧。” 江何点头,不过他又抬起手,灵力一出,门前的叶乘云忽觉脖子一紧,硬生生被拖到了二人面前。 那道灵力缠绕在叶乘云脖子上,像是一只大手,紧扼住他不放,他脸憋得通红,挣扎间话都不太说得出来,“沈……宫主……放开……” 沈清宵自然不会理会他,江何则笑道:“来都来了,顺手把他抓回去吧,怎么样?” 沈清宵下意识盯着他的狡黠笑容,眼前又是一阵失神,幸而很快回神,他的脸色又难看几分,却也点了头,只是语气依旧冷淡,“随你。” 琼姑姑终于有些急了,扬声道:“你们不能带走他!” 叶乘云要是被沈清宵他们抓走了,他们若不救,势必要得罪玄阴教,若要救,没准还要那天穹殿关着的那个人作交换,毁了全盘计划。 江何撇撇嘴,准备带着人走,这时院墙外翻进来一个人,正是沈昀,江何早知道他回来了,震慑众人的威压刻意略过他和沈清宵。 “师兄。”沈昀跑过来,袖中似是藏了什么东西,“找到了!” 原来是沈清宵嘱咐他去找的内鬼的线索找到了,江何心道他速度倒是快,看不出来还挺靠谱的。 沈清宵等他走到面前,朝他伸出手来,“我看看。” “嗯。”沈昀点头,回头看了看对面的琼姑姑等人,琼姑姑抿紧唇瓣,或许在紧张,于是连许无忧和沈宣都开始猜测沈昀手上是什么东西。 “内鬼的名单,我找到了。”沈昀说着,往袖子里掏东西。 这时琼姑姑眉头紧皱起来,许无忧也开始困惑,“姑姑,这真的是……” 江何也在看着对面众人的反应,尤其是琼姑姑,怕她这时出手抢夺名单。 然而谁也没想到,沈昀手里抽出的不是什么名单,而是一把短刀,沈清宵面色微讶,还未反应过来,刀尖便直直刺向他腹部,电光火石间沈清宵眼疾手快躲开,只不过二人距离太近了,他再快也难以完全躲开,匆忙间双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阻止刀尖的靠近,很快,滚烫的血液顺着双手滴落。 “沈昀!” 江何看到这一幕已晚了一步,还是看着沈清宵受了伤,刀尖猝然刺入腹部几分,不算深,不过血色晕开,将月白衣裳染得触目惊心。 沈清宵忍痛挥出一道剑气,也将沈昀打得退后,江何手忙脚乱扶住沈清宵,一时的空隙,沈昀便将叶乘云救走,掐诀斩断他脖子上的束缚。江何又气又愕然,他怎么突然这样? “唔……”沈清宵紧捂住腹部,脸色骤然傻白,很是难看。 江何渡了一缕灵力过去,过后很快松手,惊道:“刀上下了咒。”他还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昀,“这咒术入体便会刻入丹田,压制灵脉,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灵力,否则会痛不欲生。” 这时不只是江何,对面众人除了琼姑姑,所有人都茫然不解,包括叶乘云,还错愕惊悚地推开了沈昀,琼姑姑则是终于放心的神情。 “沈昀,你做得很好。”她道。 沈昀自身也有些慌,琼姑姑的话才让他回了神,他看了看沈清宵,面上还是无法遏制地很是内疚不安,手还在抖,短刀也被扔到了地上。 “师兄,对不起……” 沈清宵是一时无法回应他了,他忍痛在抵挡那道血光咒,不过似乎收效甚微,最后他也放弃了,抬头望了沈昀一眼,面色苍白,眸光复杂。 江何想沈清宵此刻应该是愤怒和失望的,因为沈昀竟然也会背叛他,连江何都感到非常气闷,瞪着沈昀道:“没想到,内鬼居然是你!” 亏他之前还差点信了沈昀的话,以为沈凉和沈棠真的起了反心,现在细想一下,他说沈凉和沈棠一直没有回信,或许是因为信根本就没有传出去,都被他拦截了,而不久前给叶乘云他们通风报信的人应该也是他! 沈清宵将薄唇抿得没了血色,凤眸微垂,虽然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在众人眼里就是故作镇定掩饰痛心。 沈昀则是真的慌得眼眶红了,可看看沈清宵腹部的伤,又回头看看琼姑姑等人,他稍稍定了定心神,嗓音颤抖着道:“师兄,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当初杀了扶余老师……当年的因结下今日的果……我真的,没办法全心全意为你做事,我想回天穹殿。” 最后一句话,他像是演习过了无数次,说得无比流利熟稔,他闪烁的目光和慌乱的神情也被坚定取代,他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不再看沈清宵。 闻言琼姑姑再度勾起笑容,许无忧和沈宣至今仍是错愕不已,江何听来便只觉得气,他不懂那些什么恩怨,只知道沈清宵现在一定不好受。 总之他不管,他现在就是想帮沈清宵出气,教训一下沈昀这臭小子……当面捅刀子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岂料他刚捏紧拳头,沈清宵就按住他的手背,力道是很轻的,手还有些颤抖,大抵是血光咒的反噬还在持续,痛苦仍未散去,他道:“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江何愣了愣,“真要走?” 他可以帮沈清宵的,也可以保护他。只要他开口,低下头就可以。 ※※※※※※※※※※※※※※※※※※※※ 希望今天不要再抽了,上一章能看了吗(:з」∠)_ 第99章 晨光微熹, 苍翠青山间一处山洞里, 江何缓缓收回按在沈清宵背上帮他施力解咒的双手,沈清宵腹部的伤匆忙包扎过, 这时还清醒得很。 “咒术解了,不过灵脉有些损伤,这一两日动用灵力要格外小心, 能不用最好不要用。”江何道。 沈清宵靠在粗砺冰冷的山壁上, 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嗓音却很轻很弱, “多谢。” 江何撇撇嘴, 看向他腹部已干涸的深红血迹, “伤势如何?” 沈清宵垂眸轻道:“好多了。” “那你歇会儿,我出去看看。”江何起身出去。沈清宵像是累得力竭, 也不曾回话, 只看了看他的背影,轻轻按住腹部的伤处, 神色微冷。 昨夜里将沈清宵带出叶乘云等人的重重包围,江何便找了这处隐蔽背光的山洞藏匿, 花了近两个时辰,才费尽心思把他灵脉上的咒印除去。 踏出山洞,望着苍茫雾气环绕的一片青翠, 江何轻吁一声。 沈清宵现在又只剩下一个人, 还受了伤, 这时不能再轻易出手,处境十分危险,可他也不能一直在他身边守护着,眼看他的时限快到了。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跟沈缘上山了,半路逃走多好。 江何又一次后悔,他出山洞后找到一汪清泉,打了些泉水回去。 沈清宵正侧身靠在山壁上坐着,略显凌乱的乌发滑落脸侧,遮了半张俊美的脸,肤色却毫无血色。 眼看他闭着双眸,眉头紧皱,呼吸一下重过一下,急促而微微颤抖,似是痛的,也像是在做噩梦,堪堪就要坐不住往后倒下,江何忙放下水壶,轻轻坐下来扶住人,而后带到自己双膝上,手心贴上他的额头,只觉烫的很,江何想找找自己有什么药,沈清宵忽然惊醒,一手迅速握住他手腕,紧紧捏住,那双冷厉的凤眸也在瞬间睁开。 “你要作甚?” 江何手腕有些疼,见他不舒服也忍了下去,“给你找药。” 沈清宵有些迟钝,片刻后才慢慢松开江何的手,修长的指尖按在铺了一层大大小小的石子地上,想要撑着起来,江何忙将他按下来,抱着人家脑袋往膝盖上带,“累就睡会儿吧,别再乱动了,小心扯到伤口。” 坐着始终不如躺着舒服,沈清宵迟疑须臾,倒也不客气枕在他腿上,这个角度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那张极好看的脸,他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江何问他:“有药吗?” 沈清宵小幅度点了头,脸色青白得不像话,眉头紧锁成一个小小的川字,光洁的额头上也泌出一层冷汗,不过多时已将他额前碎发打湿。 沈清宵真取了一瓶丹药出来,江何打开瓶塞闻了闻,知道是高阶伤药后倒出几粒放在掌心上,随后拿起搁在边上的竹筒水壶,摸着泉水有些冰冷,他思索了下,用灵力将水加温了,才连同丹药一块递给沈清宵,“吃药吧。” 沈清宵没有继续冷脸拒绝他的好意,药是自己的,哪怕他不信任江何这个陌生人,也不会不信自己的药,当他半撑起上身拿过竹筒,感觉到温度时顿了下,很快和着温水服下丹药。 江何又让他躺回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现在好点了吗?” 沈清宵阖上双眼,“嗯。” 药刚服下,也没那么快起作用,江何就是随口一问,听他应了觉得好笑,“那就睡吧,好好养伤。” 谁知沈清宵即刻睁开双眼,直直地望着他,“不问点别的什么?” 江何笑道:“你觉得我该问什么?” 沈清宵撇开视线,“沈昀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帮我。” 江何道:“他走是他的事,你放心,我绝不会在这时丢下你。” 沈清宵不以为然,“若没有江何,你会来帮我?我们素不相识,如今我仍不知你的姓名。” “我说了我姓江。”江何想了下,又道:“我曾经的同伴都喊我三十六,你也可以这么叫。” “假名。”沈清宵如此评价。 江何哭笑不得,其实是真的,不过是别称,并非真名。沈清宵不好糊弄,他只好跟他说:“若是不信,见了江何,你可以去问他。” 沈清宵沉默了下,“他是被我牵连,如今才会困在天穹殿上。” 江何道:“可你现在受伤了,不如先回无霜宫去,养好伤再来?至于江何那边,我会想办法救出他。” 沈清宵眼眸一紧,“不,我会亲自去救他,明日便会上山。” 劝了一天毫无效果,江何扶额道:“你忘了沈昀了吗?他是你手下多年的左护法,对你的了解不可谓不深,你现在还有伤,上山不是寻死吗?回到无霜宫去至少你还有右护法和沈凉相助,总好过你现在拿命去赌。” 沈清宵道:“我是在赌。” 说着没了后话,江何急得心痒痒,可见他神色疲惫,也不再跟他说什么,掌心覆上他那双冷艳的凤眸上,指尖离那颗红得诡异的眼下痣很近,手下肌肤的温度也很是滚烫,他被烫得皱起脸,心底有些不适,“好了,不就是受了点伤而已,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放心。” 沈清宵不愿睡,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直线,咬牙道:“放手!” “不。”江何撇嘴道:“现在你得听我的,否则会被揍哦。” 沈清宵一阵无言,他知道对方有这个能力,可是这样不客气的话他是头一次听到,顿时感到耻辱如潮水涌上。江何浑然不觉,还轻声安慰道:“人生总会碰到很多不幸,不过一个沈昀,你可是沈清宵,为他难过不值得。” 沈清宵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到底安安静静闭上嘴,不再挣扎。江何以为他听进去了,见他这幅虚弱的样子实在可怜的紧,心又软和了几分,“你也不只是一个人,起码我还在这里陪着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谁稀罕你走不走。沈清宵眨了眨凤眸,柔软掌心下的眼底略过几分恼人的羞耻,悉数被他压下,眉心被缓缓渡入一缕精纯灵力,勾着他坠入梦乡。 人彻底安静下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动作,江何心道总算是睡着了,暗松口气,松开手来。 沈清宵往日那双清冷如锋刃的凤眸果然早已阖上,但他在睡梦中仍极不安稳,气息短促,脸色也越发难看,透着一缕青黑的眉头被紧紧皱起,甚至咬破了嘴唇,看上去要比刚才更严重了。 江何想起他刚吃过的药,怕是吃错药的问题,急急握住他手腕一探,顿时面露惊愕,不是吃错药的问题,他只是忽然病发了而已,没有了寒毒这种并发症,似乎就只剩下痛苦,睡着之前还能保留几分镇定拼命忍住,但被迫睡着后,病症便显露无疑了。 猜测他是对自己陌生的这幅真身存在猜疑,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江何简直哭笑不得,握住他的手,默不作声为他渡灵力。 沈清宵的怪病就是这么回事,只有足够的灵力能缓解病痛,不是他的也行,只要给他丹田输入灵力即可。 这回怪病来势汹汹,江何硬是渡了两个时辰灵力才停下,届时将近午时,沈清宵也安稳下来,脸上恢复几分血色,沉沉睡去。江何长出口气,就算大乘期和金丹期的身体相比,灵力是要多了数百倍,或是千倍,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只顾输出,他心里也觉得累。 江何忽然觉得指尖有些使不上力气,像是身体不受控制似的,他困惑了一阵,而后心下猛然大惊,遭了,三十六个小时的时限快到了! 他光顾着帮人疗伤,都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这时再把人送出城外已经太晚了。江何琢磨了下,轻手轻脚挪开沈清宵,让他躺到铺了件月白外袍的地上,扶着山壁站起来。 “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啊。”江何还有些不放心,在储物戒里取出一件素紫长衫披在沈清宵身上,好生给他盖上,这才转身出了山洞。 沈清宵醒来时,山洞外日头正大,还露出洞口厚厚的藤蔓钻进来,一睁开眼顿感刺眼,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终于回过神来,慢慢坐起来,肩上随之滑落什么,丝滑而温暖,他定睛一眼,这是紫罗兰色的素锦长衫。 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个颜色的衣裳,那只能来源于跟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那个男人,可沈清宵放眼望去,山洞里除了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丹田深处此时也正暖乎乎的,昭显着方才的确是病发过,也被人治疗过,还很快恢复的事实。 沈清宵眉头一皱,梦中那种熟悉的感觉,他还以为是江何…… 再看这个山洞里,除了洞口处的结界外,那紫衣青年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过在沈清宵起身时,也还是看到了那人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只灵力所化的晶莹蝴蝶,不知从哪里翩翩飞舞而来,绕着沈清宵转圈,沈清宵一抬手,它便自觉飞到沈清宵手边,指尖轻触,蝴蝶骤然溃散,灵力化作一行小字,浮于空中—— 我先上山救人,再会。 “再会?”沈清宵低声一笑,笑意颇有些冷清,“还说不会走……” 骗人。沈清宵心道。 一眨眼功夫,江何已经回到了那座大殿里,刚睁眼便见着一只狸花猫扑过来,这个角度看小猫格外凶猛,江何迅速清醒如鱼儿般弹起,小猫还是撞进他怀里,口出人言悲愤欲绝。 “宿主,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何摸摸鼻子,笑道:“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系统不接受这个说法,缠着江何喵喵叫了半天,控诉他出去玩了没干正事,现在又被困回来了。 江何自知理亏,心里也有事,就没怎么反驳,他思忖着,沈清宵要是醒来了,发现他不在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一个人,还受了伤呢。但愿他不要醒来太快,明日也不要来赴约。 第100章 吱呀呀的喑哑声响彻整座大殿, 门开了,一缕白光顺着大殿门缝透进来,惊扰满室幽暗烛光。 江何睡眼惺忪坐起来,算算他回来后也有一天了, 现在该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三天,天刚亮不久,门外还透进一股霜雾清冷沁人的气息。 系统说他走这一天多没人来过,也不怕暴露, 他昨晚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突然被人吵醒,门前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有人来了。沈缘说过的两日之期也已经到了, 江何以为是时候要把他放出去, 第一眼看到走在前头的许无忧时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看到许无忧身后的人,双眼猛地张大, 手忙脚乱爬起来走到结界边,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金红的阵法将他隔绝在内, 江何只能止步于此,只是看着走进来那人, 他实在是吃惊,又哭笑不得。 “你干嘛来了?” 别说江何意想不到, 连许无忧等人也没想到, 沈清宵居然天没亮就上山了, 在天穹殿门前明言要换人,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吓到了不少人。 沈清宵这时已解了剑,往日震慑魔道的天下第一剑青雀就在他身后的沈昀手里,沈昀却是不敢抬头看他,毕竟他这是还是那一身血衣,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听闻他这一路是徒步上山,走了一天一夜,出现在山门前衣上都是雪花,可他见到了阵中的人,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朝他笑了笑。 “我自然是来救你的。” 江何张口无言,心下百感交集。早跟他说了不要来,非不听,现在真的来了,以为沈缘就会放了他吗? “进去吧。”许无忧道。 江何眨了下眼睛,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许无忧走到阵法前掐决凝起一道灵力,见状江何忙拎着系统往后退,只见她将灵力输入阵法中,那阵法上灵力波动,却也不是将人放出去,许无忧收回手后看向沈清宵,像是暗示了什么,而后沈清宵抬步走入阵中。 江何大概猜到了什么,沈清宵也被困进来了,沈缘果然是不愿意放人,可他明明是可以逃出去的! “师兄!” 沈昀忽然在背后喊了一声。 沈清宵脚步顿住,偏头望去。几人也纷纷看向他。 沈昀双手紧抓着青雀剑,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从你想回天穹殿那一刻起,我就已然不是你师兄了。”他不说,沈清宵便替他说,这一声师兄他已然担不起,大家心里都猜到他的言下之意。 沈昀满目错愕,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嘴唇瓮动着不曾辩解。 江何听得爽快,直到沈清宵踏入阵中,他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许无忧加固阵法后,朝沈清宵道:“你进来了,要出去可就难了。” 沈清宵不以为然轻笑,“是吗。” 都到了这步境地还笑得出来,还是这幅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冷傲模样,许无忧冷哼一声,不愿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沈宣和沈昀随之跟上。 出了大殿,沈昀心不在焉的抱着青雀剑跟在几人最后,偷偷回头看了眼那座大殿,耳边便传来一道冷嗤——“不做都做了,还指望他能原谅你?” 沈昀浑身一震,垂下头不说话。 许无忧斜了他一眼,还是怎么看也不顺眼,皱着眉嘱咐沈宣,“这剑义父还要呢,你们赶紧送过去吧。” “好。”沈宣应道。 许无忧显然没有要跟他们一起过去的意思,吩咐完就走了,沈昀还闷闷地低着头,看去萎靡不振。 沈宣笑着拍他肩头,“别急。” 沈昀摇摇头,心情更沉重了。沈缘让他说出沈清宵安插在天穹殿的奸细,让他盯着这个人,调头又让这个奸细来看着他……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他现在看沈宣,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笑里藏刀,时刻要拔剑砍了他似的。 毕竟不久前他刚捅了沈清宵一刀。而沈宣才是沈清宵的内应。 大殿门重又关上,门前守着的双生姐妹依旧默不作声,空洞的眼眸中宛如只剩下殿外萧肃凄寒的风雪。 江何暗松口气,看看沈清宵,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想说他蠢,为何明知危险还要上山,可人也是为了救他才来的,他此刻只觉头疼极了。 “唔……” 沈清宵捂住腹部闷哼出声,身形一晃似要倒下,江何见状忙扔开系统扶他坐下,这才看到他伤口又流血了,滚烫鲜血正自他指缝间溢出,顺着苍白的手背滴落在地面上的血色阵图上,缓缓融入阵图,很是惊悚。 江何一看他这身衣服都没换过就知道他走后沈清宵没有继续疗伤,伤口也没有再处理过,眼皮子跳了下,问他:“你怎么没养好伤就来了。” 沈清宵靠在他肩上,凤眸微垂,脸侧肤色近乎透明,刚才还站得住仿佛是硬撑的,现在人走了,他才肯露出几分脆弱来,让江何有些看不下去。 “你都知道了?”沈清宵哑声道:“那个人告诉你的?” 那个人是什么人,江何苦笑,帮了他几回,在他这里连个姓名都没有。 他不答话,沈清宵又说:“他还没将你救出去。” 江何点头,因为他在阵法里面灵力被封,很难自救。 “看来我会是先把你救出去的人。”沈清宵接着说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像是先江何一步来救他就是得到了胜利似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江何嘴角一抽,“那你要怎么救我?你现在也进来了,让你不要上山你不听,现在好了,上山也换不到人,沈缘肯定是反悔了吧。” 沈清宵摇头,“我没见到他,他只让人带我来找你。” 江何叹气,“那你是被他骗了吧。” 而且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没想到堂堂沈宫主也会有这么蠢的时候,非要往绝境上走。 沈清宵缓过一阵剧痛,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的靠在江何肩上,才道:“他最爱故弄玄虚,不见我也正常,不止如此,恐怕他还要晾我一段时间。况且无霜宫他还未曾收回,只要阿凉和棠儿一日不回应,他都不会杀我。” 江何揽住他肩膀让他坐好,“可是你杀了他儿子。” “在他眼里,他儿子和无霜宫相比,无霜宫更重要。”沈清宵笃定道,他有些累了,脑袋枕在江何肩上,阖上双眼,幽幽叹息一声,“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江何好笑不已,指了指这座大殿的四周,“你是来救我的,那你看看现在我们的境况?你自己都被困进来了呀。”顿了下,他笑容收敛起来,低声道:“再说了,你是真的只是来救我的吗?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他回来这里一天多,偌大的大殿里只他一人,空空荡荡,安静如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了很多很多,那些他匆忙间不曾发现的细节。 果然一听这话,沈清宵浑身一僵,双眸重又睁开,凤眸有些紧张恶看了看江何的神情,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怕他怒了,他忙直起身来自己坐好。 “江何。”沈清宵轻声唤他。 江何静静看着他,嗯了一声。 沈清宵看着他,本该是惊慌道歉的,或是立马同他解释,可他倏然便笑了,“你果然是最懂我的人。” “我就知道。”江何没好气道。 回想起来去找叶乘云的那天夜里简直到处都是漏洞,从叶乘云房间里的阵法可以看出他们是早有预谋,可是去抓叶乘云要挟沈缘的计划是沈清宵自己说的,在那之后到找到叶乘云,沈昀不曾离开过他们半步,当时江何和沈清宵一个大乘期一个合体期,二人都没发觉他做过什么手脚,那阵法是他们未卜先知设下的吗?后来去了叶乘云那他就叛变了,还是当着琼姑姑等人的面,若他早已叛变,为何要等这个时机? 不久前琼姑姑和叶乘云去找过他们,她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布阵,只能说此阵是早已布下,就等着沈清宵来,哪怕叶乘云曾经说过这样的计划,可他们怎么会断定沈清宵会这么做?一来沈昀没有时间通风报信,二来在江何记忆里沈昀什么都没有说,是沈清宵自己开的口,对方就这么巧早已布下陷阱,等着沈清宵去自投罗网吗? 江何想了一宿,认为可能有二,一是巧合,二是预谋。 有人演了一出戏给他看,或是给别人看,他只是正巧撞上了。 后者可能甚大,这时沈清宵也承认了。 他不是一心来救他,还另有目的,所以他会上山来,也是为了那个目的,这么想想,江何那点感动消减了一半。居然拿他当幌子,亏他放弃自救的时间去找他,还想阻止他上山,结果是多此一举,江何有些愤懑。 沈清宵道:“是我连累了你。” 江何嗯了一声,别开脸,还是有点生气,他也不知道要气什么,大概是沈清宵害得他错过了自救的机会。 这阵法还是沈缘等人眼皮下,不方便说太多话,沈清宵想了下,轻握住江何手背,将手心的血迹都蹭到他手上,湿漉漉的有些黏腻,江何感到不适,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沈清宵却说:“我上山来,也是为了救你。” 江何觉得他现在的话已经没那么真实了,他一点也信不过。 沈清宵歪了歪头,追着他的脸看,那双凤眸直勾勾望着他,“你被抓走是个意外,我上山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江何,你还不懂吗?” “懂什么?”江何纳闷回头,一眼撞进那双凤眸,眸中似含着脉脉情丝,千丝万缕沉重而坚定,他心下一滞,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起来。 “你觉得呢?”沈清宵问。 那你也不要一直看着我啊!江何别开脸,也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按说他是练过瞳术的,可他怎么感觉沈清宵的眼睛才是真的摄人心魂呢? 江何不想继续下去这个问题,他很快掩饰地回过头来,目光闪躲着,又不得不说:“你伤口裂开了吧,解了衣服我给你再重新包扎一下。” 沈清宵轻叹一声,似是失望,垂下满含希冀的双眸,“好。”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非常令人揪心,见他眼里没了光,江何心下开始煎熬,等他脱衣服的时候也没敢看他,低下头戳戳躲在他身后的系统。 没过一会儿,江何将沈清宵小腹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换下来的纱布几乎全是湿润的血色,沉甸甸的,看得江何脸色愈发不好,他无暇去看别的什么,快速上药包扎好,就让沈清宵穿好上衣,没忍住嘀咕道:“不疼吗。” 沈清宵上身衣裳半敞开,因为动作慢,江何二话不说抢过活来亲手帮他穿衣,这时正低着头帮他系里衣的衣带。 沈清宵嘴角勾起几分愉悦,“不算疼。”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江何翻了个白眼,几下将衣带系上,帮他把长衫披上,心道果然是当魔宫宫主的人,对自己都能狠下心,他却不能见死不救。 江何纠结了下,将一直眼巴巴盯着他看的沈清宵重新带回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膝盖上,自觉有些自暴自弃地道:“不要再说话了,一会儿伤口又给你扯开了,躺着歇会儿吧。” 沈清宵也老老实实躺下,地上是冰冷的,但他越靠近江何,便觉得身心都被温暖了,如今二人进了阵法里,灵力都被压制着,无法用灵力御寒,江何只好除下自己的外袍给沈清宵盖上御寒,然后发现人还一直看着他。 总有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也不是恶意,眼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叫他不敢直视也无法拒绝,江何被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盖住他的眼睛,半道却被沈清宵很有先见之明抓住了。 “睡觉。”江何绷着脸说。 他有种预感,不能让沈清宵再说话,因为他说得越多,他自己心里就越乱。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沈清宵静静摇头,凤眸缓慢地眨了下,映着阵法结界上诡谲耀眼的金红光芒,格外绚烂瞩目,可他此时又偏偏苍白脆弱得很,“睡不着。” 江何狠不下心去训斥他,心烦意乱也只能忍下,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掌心下感受到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那双漂亮的,盛满情意的凤眸还在望着他,他逃避似的偏开头,闷声道:“那就闭眼。” “为什么?”沈清宵眨着眼睛问。 江何抽了抽手,果不其然没抽出来,他只好换一只手,趁他双手不得空当即盖在他眼睛上,才觉得自在些,没好气道:“你还是歇着吧。” 别说话了,听着真的很烦。 ※※※※※※※※※※※※※※※※※※※※ 二更,晚安_(:зゝ∠)_ 捉虫,错字好多 第101章 “扶余的剑, 倒是不错。”沈缘手中把玩着沈清宵解下的剑, 抽出剑锋,阴沉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欣赏, 可下一刻,他便将剑随手扔给了沈宣。 “老宫主?”沈宣捧着青雀剑面露困惑,沈昀也很不解。 “不过这剑于本座毫无用处, 扶余让它成了天下第一剑, 可它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柄上好的灵剑。”沈缘打量着沈宣的神情,笑道:“怎么,心心念念了扶余这把剑这么多年, 如今本座给你了, 你还不开心?” 他竟是真的把这剑给了他, 沈宣顿时大喜,忙跪下谢恩, “多谢老宫主!” 沈缘笑道:“不过只是把上品灵剑, 真论起来也不过如此,听说那位江城主有一把神剑呢, 想不想要?” 闻言沈宣沈昀二人俱是大骇,那把晗元神剑不是说好要给叶乘云的吗?沈宣脸上的笑也被惊得消了几分。 沈缘仍是笑吟吟看着他, 他身上邪气太重,怎么笑都让人有种惊悚刻骨的感觉,“怎么, 不敢要?” 沈宣忙低下头, 握紧手里的青雀剑, 青雀剑他的确念了多年,他是扶余的弟子里资质最好,当时也是修为最高的,这把剑跟随扶余在正魔两道走了百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震慑四海,他想要是正常的,只是…… “只是……”沈宣语气里难掩激动,“叶右使那边……” “哈哈哈。”沈缘大笑起来,直直望着沈宣,脸上似有几分轻蔑,“你要真想要,本座还得考虑考虑,毕竟叶乘云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人。” 沈宣听不出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跪得浑身僵直。 沈缘弯下腰来,笑得意味深长在他耳边道:“你若一心替本座办事,晗元神剑也会是你的,否则……” 沈宣立马磕头,急道:“老宫主的大恩属下没齿难忘,属下誓死追随老宫主,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辞!” 沈缘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都下去吧。” 也不说是信还是不信,沈宣心跳如雷,脸色也骤然煞白,爬起来时抱着青雀剑的手还在颤抖。 “是,属下告退。” 不久前沈昀告诉过沈缘,沈宣才是沈清宵的内应,可一转眼,沈缘就把沈清宵的青雀剑赏给了沈宣,沈昀这会儿才是最迷茫的人,“老宫主……” 沈缘摆手,无意为他解惑,“都下去吧,本座要修炼了。” 说来他自从渡劫失败,退居天穹殿后就一直不断闭关,他这回出关也才几天的时间,也是整日在屋中修炼,很少出门。说是修炼,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养伤,渡不过九天雷劫,他能活下来已经是极其幸运了,内伤势必非常严重,导致他多年来无法在魔道行走,竟连收回无霜宫也难以做到。 沈宣和沈昀也不再停留,一前一后出了院落,踏出院中结界,二人同时松了口气,面面相觑。 白茫茫的天上无声飘落白雪,冰凉凉的,落到二人脸上。 沈宣轻拭去落到剑鞘上的雪花,动作极其珍重,他看着青雀剑时眼底无疑是狂热的,几乎移不开眼睛。 沈昀轻咳一声,提醒道:“你该不会真的想要晗元神剑吧?” 沈宣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似乎有些责怪对方多管闲事的意思,一言不发就走,沈昀呆呆看他背影半晌,轻嗤一声,也转身背道而去。 大殿里一如既往的寂静,狂风暴雪完全被隔绝在外,让江何无法知道外面是个什么光景,只知道沈清宵大概是睡着了,这才慢慢松开手。 谁知很快沈清宵便睁开眼睛,“江何。” 江何惊道:“你还没睡着!” 沈清宵眸中含笑,“睡醒了。” 鬼才信!江何快速板起脸来,正色道:“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还疼?那你是得多吃药了。” 沈清宵勾起唇角,就这样仰躺着枕在江何膝上,直直望着他,“我刚才在想,你其实是懂了吧,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何快速摇头,神情严肃。 “哦?”沈清宵也不气馁,毕竟这话总归是要说开的,他笑道:“那我再说一遍好了,你让那个人来救我,说明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 “……等等!”江何急急喝止,心道沈宫主这话一点也不隐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了,他却不能回应。 他早该猜到沈清宵对他是有不轨之心的,当时下意识的反驳,一来是他说过不绝不可能会喜欢他这种话,二来是江何自己不能承受。 他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算沈清宵的心意是真的,他也注定是痴心错付,江何不能让他说出口,也本该拒绝他的,可这时他却不忍心。 都怪那该死的心软!不管沈清宵如今遭遇亲友背叛孤苦一人身陷囹吾是真的还是在演戏,他现在这么虚弱,江何又怎么忍心打击他?他从前拒绝过很多人,可从未像现在这样为难。 江何觉得,至少他和沈清宵是朋友,至少他们还是交易的关系,突然变成这种局面真的让人很尴尬。 他半天没说话,沈清宵就扯了扯他的发尾,“想说什么?” 江何想了想,认真地问:“你觉得昨日去救你那人如何?” 沈清宵皱起眉头,“不如何。” 江何本来还在犹豫,谁知他这么说,他不服气道:“怎么就不如何了?” 沈清宵回答的很直接,“就是不如何,总之他哪里都不如你。” 江何瞪大眼睛,“他哪里不如我了?明明哪里都比我好吧?”他开始怀疑沈清宵眼瞎了,真是睁眼说瞎话。 沈清宵一脸真诚,“怎么会?他只不过是空长了一副好容貌,除此之外,他只会死缠烂打,性情极坏,也不如你聪明,他哪里比得上你?” 居然真的列出这么多他的缺点,江何笑了一声,气到无语。 沈清宵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不必自卑。” 江何:“……”我没有! 江何推着沈清宵让他起开,沈清宵茫然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何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皮笑肉不笑,语气也有些冷硬,“我腿麻了,你一边躺着去。”他除了一张脸外浑身上下无半点长处,脾气烂还爱死缠烂打,又蠢钝至极,真是一点也不敢玷污沈宫主! 本以为是在安抚他的沈清宵愣了下,反应过来,“你在为他生气?” 江何不说话,转过背对沈清宵,还抱起了被冷落许久的系统。 见状沈清宵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他和你关系很好?” 江何还是没有说话,心道沈清宵眼光真地不怎么样,竟然会觉得这个世界的江有容比他地真身好?说不准人家很早之前就看上江有容了。 沈清宵追了过去,竟没皮没脸地趴在江何腿上,顺手将他怀里那只小猫咪拎着后颈扔开,吓得系统炸毛,他两条手臂已紧紧环上江何腰肢。 “不要生气了,我知错了。” 江何也是目瞪口呆,想拍开沈清宵的手,可他抱得太紧,力道也大,勒得他有种腰要断了的错觉。 沈清宵将下巴尖搁在他腿上,朝他眨了下眼睛,“你若不喜欢,我就不说了,我等你先说,你好好考虑,只是最后一定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这还使上了美人计,而且这算什么让他好好考虑,结果都让他定下了好吗?江何无语凝噎,忍无可忍推开他的脸,“起来,我有话问你。” 沈清宵看他有些愠怒,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让他生气了,若是为了那个紫眸的人,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却也隐忍下去听话松手坐直。 “你问。” 江何也就是随口一说,借口让他松手而已,没真的要问他话,终于被松开后他忙蜷起双腿,捞起系统占了怀里位置不让沈清宵再趁虚而入,“那个……我之前听许无忧和咳,说起过你们老师的事,听说是你杀了他?” 险些就把沈昀二字说出来了,他在这幅身体里时沈昀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估计沈清宵也不会让他说,他现在才知道沈昀就是他的说客,只有他回到真身,沈昀背叛沈清宵那时才说过。 这话似乎让沈清宵有些不开心,他垂眸思索了下,脸上神色也渐渐冷淡下来,望着他道:“真要听?” 江何被他定定看着自觉手脚无措,忙点头说:“你说。” “那好,我说给你听。”沈清宵手臂撑在地上要凑过来,可刚一动就倒抽冷气,似乎牵扯到伤口很难受。 江何到底是于心不忍,低叹一声主动过去扶住他,沈清宵便如愿靠在他肩上,双手再度悄悄环上江何腰肢,再也不肯松开了。江何尽量忽略脸上的热度,催促道:“你说啊。” 沈清宵点头,“你要听,我自然会说,他的确是我杀的。” 他回答得太利落,江何错愕了一瞬,“听说你从小遗弃荒野,是他将你抱回去,多年来悉心教养。” “是。”沈清宵又应得如此迅速,江何还想问他是什么原因,可他脸上依旧无甚表情,像是毫不在意。 江何冷静下来,低声道:“我相信你杀他是有苦衷的。” 沈清宵偏头望他,又笑了,一脸餍足,“我知道你会信我。” ※※※※※※※※※※※※※※※※※※※※ 卡文了,先这样吧(:з」∠)_ 第102章 沈清宵确实有这么一个老师, 很多年前将还是婴儿的他在荒野里抱回去, 后来让他和一众弟子一同修炼,也为他的怪病尽心竭力寻求医治之法, 待他亦师亦友,又如同父亲一般关怀备至,最后也的确是死在沈清宵手里。 这位扶余老师出自东岛扶余氏, 那个氏族听闻早已灭族, 没人知道他的详细名字,只知道他亦正亦邪,靠着一柄青雀剑在正魔两道打出名声。他曾只身独闯魔道斩杀魔头, 几乎是正道魁首, 也杀了同道好友从正道叛出, 与魔道中人为伍,百年前几乎无人不识君, 据闻他仇满天下, 后来遭到反噬,从此消失在人前多年不再出现。 这样的一个人可谓是一个传说, 但他名声不算好,如果他一直在正道, 如今他该是德高望重人人敬崇,但他后来叛去魔道,一世声名尽毁, 可他又并非投往魔道, 他也从不给魔道的人面子, 两面皆树敌,于是两道提起他,都是一言难尽,纵然如此,也难以遏制对他手中那天下第一剑的狂热崇拜。 但有些人似乎忘了,青雀剑是因扶余名声大噪,跻身天榜名剑榜首。他在巅峰之时,已到了大乘期。 多年来的失踪,很多人以为他不是陨落了便是飞升了,但绝对无人想到,他二者皆不是,他竟在无霜宫隐匿身份一待就去二十年年,最后又死在自己一手带大的学生剑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众人定会唏嘘不已。 沈清宵三言两语将那些过往简洁道来,“他当年失踪,其实是重伤逃窜,是沈缘收留了他,他们曾经又是至交好友,沈缘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他为了报恩便留了下来,同时,也在寻找他的妻儿。” 江何好奇道:“他的妻儿?” 沈清宵点头,“我曾听他说过,他这一生听过太多谎言,做过很多错事,后来叛离正道是他认为自己前半生做过唯一正确的选择,但这个选择伤害到了他当时还怀着身孕的妻子,因为他杀了他妻子的亲哥哥,所以他的妻子不愿再见他,从此远走天涯。他来魔道,也是为了找到他们,不料半路遇上截杀,才让沈缘救了他这回。” 江何道:“他对你很好吧?”听得出来,沈清宵口中诉说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学生该知道的,至少他此刻怀念的神情证明他也很在意这位老师。 沈清宵轻笑一声,“的确。他有很多弟子,不过大概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由他捡回来,亲手带大的弟子,他对我要比其他弟子更好。” 江何脑子闪过一道灵光,又问:“那他的妻儿找到了吗?” 沈清宵摇头。江何便看着他,眼底深意不言而喻。 沈清宵好笑道:“不是我。他妻子走时正怀着身孕,不知是儿是女,也不知道最后生下来了没有,将近十年来踪迹全无,我是他十年后在山下捡到的。” 江何有些尴尬,还以为沈清宵是扶余的儿子,结果不是。 沈清宵垂下凤眸,嘴角笑意也淡了几分,低声叹了口气,“他和沈缘有过约定,会帮他培养弟子,壮大无霜宫,因为当时沈缘正在准备飞升,他担忧自己走后少主无法驾驭无霜宫一众旧人,老师便应允了,也教出来许多弟子,只不过若是沈缘不满意的话,那些弟子随时会丧命,老师也提出过异议,同沈缘争执不下数十次,最后他实在是管不了,只好鞭策弟子们全力修炼,免得被筛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江何大概能想象出那么一个模糊的画面,小时候的沈清宵和一众师兄弟一同修炼的画面,但他小时候似乎资质不太好,必须比旁人勤奋数倍,以盼勤能补拙,但他运气也不算太差,总能险险合格,和生死一线数次擦过,也浑然不觉自己曾经一脚踏入阎罗殿。 沈清宵似乎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看出江何在想什么,他说:“因为老师的弟子中唯有我是个例外,是他亲自捡回来的,他对我付诸的感情也更深,所以沈缘会对我网开一面,从不挑我的错处,也完全当我不存在,他那时大概是想用我牵绊老师,也是这个原因,他没有在那时就对我下手。” 沈昀曾经说过的话江何现在还记得,旁人口中的话和沈清宵亲口所言,江何理应相信沈清宵的,但是这个事,他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他是怎么……死的?”江何问这话时,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清宵的脸色,他越是这样平静,江何就越是为他担心,他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是在出师那一日。”沈清宵回忆道:“当时,老师和沈缘的二十年之约将至,沈缘也已然渡劫失败退居天穹殿养伤。老师说,沈缘会亲自出试题考验我们,待我们出师后他便会离开,专心去找他的妻儿,那年的试题……”他微垂下凤眸,似是敛去了什么,低声道:“是进雪松林找到雪幽草。” 江何惊呼出声,“雪幽草?” 他很快想起来沈昀跟他说过的话,寻找雪幽草是他们出师时的考验,没想到扶余也是死在那时。 已然过去了几十年,沈清宵如今回想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当年一剑杀死扶余的不是他自己,他也可以轻松地将事实说出来。 “是,那片雪松林是天穹殿的禁地,雪幽草就在禁地深处,要取雪幽草并不算难,难的是……”沈清宵平静地说:“在禁地里设下阵法,用邪术以扶余的性命为阵眼,他若不死,死的就是他曾经一手带出来的所有弟子。” 江何倒吸口气,“沈缘也太歹毒了。” 沈清宵看向他,问:“你怎么就知道是沈缘所为?” 江何理所当然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沈清宵笑了一声,当真点了头。 二人说话间不曾察觉到大殿的门轻轻开了一道缝隙,而后又缓缓合上,一人正听到他们刚才的话,脚步一顿,而后慢慢地朝他们靠近。 “当时进去的其实有十几人,老师本该是在禁地外的,沈缘告诉他这个规则后,他毫不犹豫就闯进来了,那时阵法中仅剩下六人,我和棠儿、阿凉、沈昀,还有许无忧和天穹殿的沈宣,老师却也无法破阵救我们出去。” “所以他让你们杀了他?”江何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真相了。 沈清宵没有直说,“他向来对所有的弟子都很好,他仁善正直,教导的弟子大多如此,没人愿意动手,可要杀他的任务,他偏偏挑了我。” 江何心底一沉,在那种情况下,扶余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活下去,可是他却让沈清宵动手。 那时的沈清宵在想什么呢? 他当时还是个为弱冠的少年,一手抚养他长大的老师,会在他病发时整宿整宿为他渡灵力的老师却要他亲自杀了他,沈清宵要怎么办? 他最后还是动手了,也落得一身骂名,扶余让他必须承担的骂名。往后所有人说起他,都会指着他的脊梁骨,嘲讽他是个连师父都敢杀的小人。 但仔细一想,扶余只是想让他活下去,他杀了扶余,斩断他们多年师生情谊,沈缘满意了,也放心了,才开始重视他,让他到无霜宫去任右护法。 沈清宵有些话并未全说出来,江何也不想再逼他说,他身为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寒心,更何况是沈清宵? 江何抿了抿唇,不自觉语调也放得轻缓许多,安慰沈清宵道:“是沈缘的过错,是他要杀扶余,却要假借你们的手,他早有预谋。” 沈清宵却还笑得出来,仿佛已经没什么大不了,可杀了扶余后他虽然越爬越高,结果却是昔日同门好友反目成仇,也留下一个弑师的罪名。 江何觉得他的笑刺眼得很,皱眉道:“那他为何要杀扶余?” 沈清宵哂笑道:“从前我以为,是因为约定期限已至,沈缘不愿放他走,后来,我奉少主之名再进禁地取雪幽草,才知道并非如此。” 江何问:“那是为何?” 沈缘不肯放扶余走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他自己听了都不信,但沈清宵说的他都信。若非被逼,以沈清宵从不滥杀无辜迁怒他人的性子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师长,而且最后沈凉和沈棠还一直帮着他,这本就是冤屈。 沈清宵摇头,“现在不能说。” 江何撇嘴,不说就不说,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他道:“你不是说过许无忧喜欢扶余吗,那你当初杀他的时候,她……她知不知道真相?” “活下来的六人后来大都知道了真相。”沈清宵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扶余死后,沈缘对外称他是正道奸细,要盗取无霜宫机密,所以才在他计划得逞,要逃走之前杀了他,可是纸包不住火,该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 “那许无忧为何还帮着天穹殿和沈缘?还有那个沈宣。” 沈清宵侧眸扫了眼地面光影,约莫见着有个影子在动,他也不在意,反倒还将江何抱得更紧,微眯起凤眸,满脸愉悦的靠在他肩上。 “人心难测。许无忧是沈缘的义女,她姑父也是沈缘的左右手,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她无法背叛沈缘,况且她是亲眼看着我杀了扶余的,她做不到去恨沈缘,只能将所有恨都放到我身上。总之我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江何苦笑,前面还说的好好的,末了那话怎么听着这么古怪,沈清宵这是在他面前和许无忧撇清关系吗? 沈清宵想起什么,又道:“她恨我也不是没有缘故的,我先杀了扶余,欺师灭祖,后又夺位,亲手斩杀了少主。她是沈缘的义女,也是沈缘为少主挑选的炉鼎,她那时本该快要嫁给少主了,可惜迟了一步,人就被我杀了。” 江何感慨道:“这么说来,你不但杀了人家年少时恋慕的老师,还杀了人家的未婚夫,难道她这么恨你。” 沈清宵安然靠着他,“谁知道呢,或许她对少主已经情深至此。” 江何也深以为然地点了头,因为许无忧对沈清宵真的恨意很大。 可是当年扶余死时她分明也是该知道真相的,初恋死了,未婚夫也死了,皆是死在沈清宵手下,她活生生守了望门寡,岂能不恨沈清宵? “胡言乱语!” 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怒喝。 江何吓得浑身一僵,这是许无忧的声音,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沈清宵却无半点惊讶,他不紧不慢睁开眼睛,连动都懒得动,抱紧江何细瘦的腰肢,也不让他回头。 许无忧满脸怒容,走到二人面前,先是劈头盖脸地怒骂,“谁喜欢少主了?沈清宵,你不要胡说八道!” 江何顿感心虚,果然不能在这里说太多话,外面的人都在听着呢。沈清宵则神情自若,“不是便不是。” “你!”许无忧怒指沈清宵,气得手发抖,半天不知要说什么。 江何试图补救,“我们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不是,那得罪姑娘了。不知道姑娘突然到来是有什么事?”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来这玩的吗?”许无忧总算找到切入点,冷冷看着二人,“这是天穹殿,你们是被关起来的,一点自觉的都没有!” 沈清宵皱着眉头坐起来,因为牵扯到伤口,他另一手轻轻捂住了小腹,虽然是坐着仰望结界外的许无忧,他却也不曾露怯,“你来作甚?” 闻言许无忧脸都黑了,江何忙抱住沈清宵肩膀护住他,干笑道:“无忧姑娘,莫非是沈缘要杀我们了?” 许无忧道:“你再是想和他做苦命鸳鸯,现在也还没轮到这个时候。” 沈清宵顺从地靠回江何怀里,一点也不在乎会被别人看到。 江何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嘴角抽搐着问:“那姑娘来所为何事?” 这话像是把许无忧问住了,她脸色更难看了,瞪着二人许久,才瓮声瓮气地道:“无事就不能过来了吗?义父让我来看看你们死了没有。” 沈清宵道:“他竟如此好心。” 要不是认识沈清宵有段时间了,知道他不是会说废话的人,江何就玩忽略他话里的嘲讽之意,还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住嘴,这么明摆着拆人家台,没看到许无忧的脸已经黑如墨斗了吗? 许无忧果然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自然没人挽留她,二人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十几步,她又调过头来,黑着脸跑回来,把什么东西丢了进来。江何下意识伸手接住,发现是个小药瓶。 “可别病死在这,晦气!” 原来是给沈清宵的药,江何有些吃惊,他知道许无忧恨沈清宵,可没想到沈清宵如今受伤被困,许无忧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给他送药。 许无忧冷哼一声,这回真走了,不过要到大殿门前时,沈清宵冷不丁开了口喊了她的名字,“许无忧。” 闻声她停驻下来,没有回头。 江何拿着药瓶一脸好奇。 沈清宵坐起来,望着她后背道:“扶余是被谁害死的,你心知肚明,继续为沈缘卖命于你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别忘了,他收留你本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当阴阳炉鼎,除此之外,他能利用你的,只有你对我的恨。” 许无忧回头冷笑,“那与你何干?”她又道:“就算你杀老师是被逼无奈,杀少主是为了活下去,那还有其他人呢?这些年来,天穹殿的旧人一个接一个失踪陨落,这些都是你无霜宫做的,你还有脸让我背弃天穹殿?” 还有这回事,江何看向沈清宵,惊讶之外又觉得很正常。 沈清宵夺位上任无霜宫宫主快二十年,一部分无霜宫旧人不服,便退回天穹殿追随沈缘,沈缘多年不出关,沈清宵也一直在养伤,但双方仍是敌对的,多年来会有伤亡也属正常。 可沈清宵认真道:“我从未错杀过天穹殿的人,即便是有人会来刺杀我,除非穷凶恶极,最后我也都放了,不信你大可问棠儿。我答应过她,不会牵连无辜,更不会伤害你们,你与她多年姐妹,连她的话也信不过吗?” 许无忧断然摇头,是半句话也不信,“这二十年来天穹殿每隔一段时间便丢一人,我姑父和几位长老都没了,不是无霜宫做的那会是谁?” 沈清宵仍是坦然,“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追查,我倒想问问是谁在挑拨离间,诬陷无霜宫杀了那几位长老。” “你才是在挑拨离间。”许无忧这话像是在牙缝里抠出来的,一双遍布着红血丝的眸子死死瞪着沈清宵。 “若连棠儿的话你都信不过,那我也无话可说。” 许无忧定定望他一阵,还是调头走了。沈清宵在她背后说道:“你若有空,可以去禁地看看。” “你什么意思。”许无忧伸向殿门的手停顿在半空。 沈清宵道:“扶余死在那里,他的剑和他的魂都在那里,我是拿走了他的剑,剩下的,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许无忧似是被说动了,犹豫须臾,但很快,她神色冷凝下来,不再停留,打开殿门便出去,也不再回头。 外头的风雪泄露进来几分,彻骨的寒意让江何裸露在外的脖颈立时竖起汗毛,幸好很快门又关上。 江何搓了搓手臂,问沈清宵:“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沈清宵捂住腹部一脸痛苦,眼里有些小小的委屈,不言不语,咬着嘴唇看他,诉求很是明显。 江何心下翻了个白眼,还是将他抱了回去,他身上因为受了外伤正在持续高热,热乎乎的,抱着倒是挺舒服的,江何试图说服自己。 “许无忧心底不坏,或许会用得上。”沈清宵重又抱回江何,靠在他肩上深吸口气,感觉他身上温暖舒适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这才满足。 “你想利用她?”他一直靠着江何,江何其实也有些累,不过没说出来,放任他这么抱着,一边打开了许无忧给的药瓶,轻轻嗅了一下,眉梢倏然挑起,“是小还丹,手笔可不小,她真的很大方。”他把里面的丹药倒出来,塞到沈清宵嘴边,“吃了。” 沈清宵也不怕有毒,毕竟是江何检验过的东西,让他吃他便张口服下了,丹药入口即化,虽然有几分苦涩,因是上品丹药,果真很快一股暖流自喉间滑落,流向四肢百骸,瞬间驱逐开疼痛与寒冷,沈清宵舒服得轻叹出声。 “怎么样?”江何问。 沈清宵点头,脸色恢复红润,按了按腹部伤口处,“好多了。” 小还丹不会让他伤口快速痊愈,只是让他尽快恢复体力罢了,不过在这阵法里,他就是有再多的灵力也用不出来,所以还是有些大材小用。 江何看他这幅虚弱狼狈的样子又好笑又觉可怜,这都是他自找的,他不知道沈清宵在盘算什么,也不方便在这问他,毕竟隔墙有耳,门外还有人,只好问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清宵疲惫地缓缓闭上眼睛,“等吧,等沈缘出手。” “这还不算出手?”江何低声问,目光警惕略过门前。 沈清宵抿嘴笑着,摇头道:“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到何时才是时候。江何一肚子困惑没敢问,就这么坐着,沈清宵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拉下来,抱着他躺在地上,然后给他盖上外衫。 沈清宵柔声道:“睡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此事我能解决。” 江何身上僵硬,别说是他,系统也被吓得一双淡金色的猫眼瞪成铜铃,它孤零零被丢弃在一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搂在一起睡的二人,而后迅速背过身去,怕被灭口,如此江何连找系统挡箭都没用了,心下哭笑不得。 “我不困……”江何叹了一声,他准备告诉沈清宵实情,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无法接受沈清宵的情意,他甚至不是原本的江何,他要回去飞升。 “可是我困。”沈清宵抱住他,用那双含情凤眸直直望着他,他也不介意此地简陋,二人如何狼狈,他还勾着嘴角笑道:“我从小被遗弃,扶余是我的第一个亲人,后来是棠儿,她说要做我妹妹,但我知道自己恐怕活不长,我也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也会不择手段。来找雪幽草是我骗了你,阿凉说的却也是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在那之前,我想清除会伤害到棠儿的威胁,也就是天穹殿,还有……” 江何最听不得这种话。沈清宵自小被遗弃荒野,是扶余将他救走养大,可他却不得不杀了扶余,背负的不只是骂名还有一生也放不下的自责,他是高升了右护法,可少主对他只有羞辱和嫉恨,他身为一个男人,被迫穿上裙子,这一穿就是多年,连他自己也习惯了吧,所以他在锁阳仙城易容成女子时是那么自然,那么不当回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为了活下去连男人尊严都能放弃的人,成了魔道五大宗门之末的无霜宫宫主。 “还有,”沈清宵道:“现在我有了你。” 江何差点绷不住,赶紧岔开话题,“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那时有扶余护着,还有沈棠这个妹妹一直跟着,当年少年的他,会否也是意气风发,张扬耀眼的天之骄子?但也不像,他资质不好…… 江何还在琢磨着,沈清宵已笑道:“以前的事都已过去,如何暂且不提,现在,我是你在乎的人。” 江何闻言很想反驳,沈清宵接着说:“你是除了他们外唯一想要我活着的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江何早就知道他可能活不长,所以才会更怜悯他,他虽然不能接受沈清宵的情意,却也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他猜沈清宵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毕竟他们才刚说过扶余,可沈清宵的话又让他很是语塞,他要怎么委婉的告知沈清宵他真的没如他所愿喜欢他?这家伙是哪来的那么多骚话?而且好老土…… 他没再提从前,也不去提将来,约莫是理智仍然占据上风,他选择略过这些敏感的话题,也不忍心在这时打破他的幻想。等他先好起来吧,江何现在只能这么想,他心里还想着扶余的事,怕沈清宵也还在难过,便提议道:“不如,我跟你说说我师父吧?” 沈清宵再次被含糊带过,皱眉道:“那天那个紫衣人?” 江何以为沈清宵又在嫌弃他的真身,心下那点莫名的愧疚消了大半,“不是他。算了,我不说了。” 才想起来江有容不知道有没有师父,他还是少说一点吧,虽然他真的很想告诉沈清宵他不是原来的江有容,他就是沈清宵讨厌的那个人。 沈清宵也不勉强他,只是江何这句话像是真让他起了什么疑心,他静静看了江何一阵,才揉了一把他后脑勺,道:“好,不想说就睡吧。” “嗯。”江何闷闷应声,心不在焉枕在他手臂上,双眸失神望着阵法和屋顶,眼底映着一道道血光。 不大的阵法结界之中,二人躺在冰冷而用朱砂画着繁复阵法的地面上,阵法灵力流动间,诡异的金红光芒洒在二人身上,照得一地鲜艳。 看着江何,沈清宵眼前忽然略过那双幽深神秘的紫眸,他恍惚一阵,轻声问起,“这两天有出去过吗?” 江何下意识摇头,按道理他这几天都被困着,怎么可能出去。 沈清宵看着他所有所思点了头,“也是,你出不去的。” ※※※※※※※※※※※※※※※※※※※※ 容容现在还不是特别喜欢夫人,只是有一点点好感,他自己觉得是怜悯和友情(:з」∠)_ 第103章 入夜, 风雪暂歇,遍地雪色映得天地生光,门前守着的姐妹二人岿然不动,淡漠的眸比这雪色还寂寥百倍,眼底似是亘古不化的坚冰。 江何慢慢睁开一只眼睛, 确定沈清宵这次是真的睡过去后, 才小心翼翼挪开沈清宵揽在腰间的手坐起来, 看他睡梦中柔和数倍的侧脸,他仔细想了想,将原本二人身上的外袍给沈清宵好生盖好,才爬出来去找系统。 大殿里太过安静,故而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甚至还响起了轻微的回音, 系统听到动静也睁开一双猫瞳, 正张了嘴要叫,江何一把捞起它捂住嘴抱到怀里来。 阵法里空间不大, 他只能挑沈清宵身边坐着。江何朝系统摇摇头,让它不要说话。好不容易睡着的, 万一被吵醒了可怎么办?他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清宵, 斩断情丝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可沈清宵太过偏执,他要真跑了, 没准会被他千里追杀, 而且…… 他开始怀疑沈清宵是故意来他面前买惨的, 就算是这样,看他现在这么惨,江何不知这话要怎么开口。 系统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偷偷问他:宿主,对沈清宵这个人,你怎么看? 江何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桌面聊天,嘴角一抽,系统真是好八卦,就不该让它一直看着的。 这下系统肯定要得意了,因为它一直想让江何和这世间多一些牵绊,让他安心做任务,就算它不喜欢沈清宵,也不会阻止他们的亲近。 江何狠狠敲了下扑闪着大眼睛的猫头:看你个头! 系统差点痛呼出声,可早就被江何捏住了嘴,它眼里闪起点点泪花,控诉般望着江何,举起猫爪子想捂住脑袋,继续轰炸式的问他刚才的问题。 江何无情地无视了它,依旧捏住它的嘴不让它发出半点声音,他心不在焉的,撤下桌面后不再管系统说了什么,而是看向熟睡中的沈清宵。 玄天宗乃正道第一的千年大宗门,千年轮转时事变迁,它在凤麟大陆东方一角一直屹立不倒,山巅之上坐落的重重殿宇依旧庄严巍峨。 这一夜无风无雪,清风朗月。 身着玄天宗道服的少年在殿宇前练剑,不知练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恰逢一颗陨星坠落,火光划破天际,带出一条长长的尾巴,他抬头望天,星眸中熠熠生辉,不知在想什么,手按在心口处,紧握住那只红玉挂坠。 “阿聆!”大殿的门被从里打开,一个比他矮小许多,同样身着玄天宗青衣道服的少年走了过来,笑起来格外乖巧讨喜,“你怎么还没歇下。” 顾云栈快速将挂坠收回衣襟下,“睡不下,起来练会儿剑。” 秦绯一出门来就被冻得脸颊泛红,他裹紧了身上衣袍,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你也在紧张吗?” 顾云栈道:“紧张?” 秦绯激动道:“明日大典我们便要拜正道第一人为师了,叔父说过若是慕容前辈愿收我为徒,他们绝无二话,我现在也高兴得睡不着呢!” 这算是从锁阳仙城出来后难得的一件喜事,这几个月来在玄天宗的入门试炼,没再见到那个人,顾云栈的心渐渐恢复平静,明日大典之上慕容笙会正式收他为徒,还有秦绯,他就要成为正道第一人的徒弟,怎能不激动? 顾云栈却也不像秦绯那样高兴得眉飞色舞,也并非是紧张,他垂眸望着手中冰冷的剑锋,低喃道:“是啊,明日我就是仙道首席的弟子了。” 他开始期待和那个人的重逢,这一世很多事情已然不同,可他既然立过誓,就一定会做到。 顾云栈眼里闪过剑锋的寒芒,更加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沈昀自上了天穹殿后便无所事事,因为沈缘并不给他安排任何任务,只让沈宣看着他,说来他上山两天,现在还住在沈宣屋里,只是沈宣今日得了剑后一直不见人影,沈昀在屋里待得无聊,披了件披风出去逛逛。 天穹殿作为无霜宫的原身,各方面皆比不上无霜宫奢华,夜里风景却也不错,尤其是在雪刚停的夜里。 沈昀本是随便走走,半道上碰见了许无忧,她站在前面长亭上吹风,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 沈昀熟知这位师姐的脾性,不敢上前打扰,不过他还没走,就见许无忧抓起剑急匆匆而去了。 沈昀觉得她今夜有些古怪,便偷偷跟了上去,没过一会儿,发觉许无忧去了琼姑姑的住处。 说来琼姑姑是沈缘身边的左右手,沈缘极为器重她,这些年来天穹殿也是她在主事,不过许无忧同她关系并不太好,或许是因为琼姑姑对沈缘的儿子格外看重,连许无忧这个为那位少主准备的阴阳炉鼎都是她挑选的。 沈昀没敢太靠近,再好奇,也只是在院外角落候着。 院里灯影绰绰,说话声因为隔得太远,这里无法听清。 沈昀无声取出了一个墨玉所制的小圆珠,这还是个上品法器,一塞到耳朵里就听见了里头的对话。 许无忧道:“姑姑,神殿里那阵法可有破解之法?” 琼姑姑语气似有些吃惊,“怎么,你问这么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此阵破绽何在,方便加固。沈矜和那个江城主都不是普通人,听闻当初他们非但杀了江钰,还坏了江钰的天魔玄阴大阵。” 琼姑姑嗤笑道:“这点你不必担心,此阵决计比江钰设下那劳什子天魔玄阴大阵牢固。不过你半夜来问这话,不只是想加固阵法这么简单吧?” 许无忧还没答话,她便又厉声道:“莫非你想救他们?” “自然不是,姑姑多虑了……” 二人没说太多话,琼姑姑也不信许无忧的说辞,道是有事,赶客让人离开,许无忧没问出什么,面上是有不甘,却也离开了这座小院。 隐匿在角落的沈昀看着她走远后才摘下耳朵里的玄玉珠,许无忧忽然问神殿那阵法的漏洞,别说是琼姑姑,连沈昀都开始怀疑她想破阵,可又觉得她不应该这么做,毕竟她那么恨沈清宵,她怎么可能会救沈清宵? 很快沈昀又躲回角落里去,因为琼姑姑也披着披风外出了。 所幸他没有被发现,沈昀暗松口气,看琼姑姑走的方向不知要去何处,思索了下,也追了上去。 琼姑姑于阵法一道是鬼才,可她修为虽高,在其他方面却是一般,而沈昀除了演算占星出彩,还精通许多小门道,他要跟踪一个人,那人绝对无法察觉到他,一如这时的琼姑姑。 沈昀跟着她去了后山。 “是禁地。”沈昀低喃一声,就此在这片雪松林前止步,面上无不是错愕的,琼姑姑大晚上来禁地做什么? 听说沈缘多年来一直在禁地养伤,除了琼姑姑,其他人一律不见,最多偶尔出关来见见天穹殿的属下,也很快回去继续闭关,但是现在沈缘已经出关,身为他最信任的属下,琼姑姑为何要在半夜进入禁地呢? 沈昀琢磨不清,也不敢在禁地前多逗留,便准备离开,可当他转身看到身后的人时,当即吓得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灵云师姐!” 在沈昀身后,昏暗稀疏的松树林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少女,此人正是原先被带去追杀过他的那位灵云师姐。 这时她换了一身素色衣裙,披着雪白的兔毛斗篷,眉目间的冰冷英气被懵懂与天真取代,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缓慢地眨了眨,朝沈昀伸出手,灵力聚起又散去,她收回了手。 “不能打。”她皱着眉小声嘀咕。 沈昀拍拍胸口,那口气还没缓过来,“是你啊。” 钟灵云点头,看着他一脸为难,“爹说,你上山了,不能打。” “是不能打。”沈昀将她的手按回去,拢了拢她的斗篷,让她整个人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才放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呢?” 钟灵云迟钝摇头,“不知道。” “又是偷跑出来的?”沈昀轻叹一声,带着她往回走去,钟灵云不太愿意跟他走,他想了下,找了两颗松子糖出来塞到她手上,“回去好吗?” 钟灵云收了糖,才肯跟着他走。 沈昀觉得好笑,又担忧琼姑姑一会儿就要折返,赶紧带她回去。 钟灵云小时候受过伤,伤到了头脑,后来一直治不好,却是天赋极佳的奇才,什么道法一看便会,这么好的苗子,众人也曾惋惜过,却也无可奈何。 回去的路上,钟灵云吃着糖,一路都很乖巧,沈昀则心头藏了许多困惑,叮嘱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晚你来过这里,也别说你见过我,好吗?” 钟灵云随意点头,看起来一点也不牢靠。钟长老养了几十年的女儿,没准回去一问,钟灵云就会告诉他。 沈昀感到十分头疼,“也不知道琼姑姑这大晚上去禁地做什么。” 沈缘既然已经不在禁地,那她还去禁地是要做什么? “她以前常去的。”钟灵云忽然道。 沈昀先是一愣,缓缓看向钟灵云,明知这样不好,也控制不住继续问她,“那师姐,她以前去禁地做什么?” 钟灵云含着松子糖,把腮帮子撑得胀鼓鼓的,她是生得很好看的一个姑娘,可惜一辈子只能跟个小孩子一样天真懵懂。她嗓音轻轻,很是软和,其实很多时候真的有问必答,除非在那之前她爹嘱咐过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不知道啊。她以前带好几个长老叔叔进去过,后来……”钟灵云皱起眉头回忆了下,像是太过久远她有些想不起来,“唔,爹爹说长老叔叔们是出去做任务了,然后他们跟琼姑姑进去了,就没有出来过了。” 沈昀若有所思,“没有出来过?” “嗯嗯。”钟灵云舔了舔唇边的糖渍,又说:“上个月莫叔叔也进去了,然后,然后爹爹说,几个化神境的长老堂主都没了,只剩下他和费叔叔了。” 沈昀眸中一怔,“他是这么说的?” “嗯。”钟灵云把剩下那颗松子糖也扔进嘴里,孩子气的舔了下指尖沾到的糖渍,又朝沈昀伸手,“还要。” 沈昀回过神来,无奈失笑,却也真的解下腰间的小布袋,放到钟灵云手上,“不要吃太多,会牙疼。” 钟灵云撇撇嘴,把布袋抱回怀里。 “怎么跑到这来了?” 前头不远传来一个声音,沈昀闻言浑身一震,忙挤出一个笑容来,“钟长老,您是来找师姐的吗?” 前面站着那人正是钟长老,也如钟灵云所言,是如今天穹殿剩下的唯二两位长老之一,曾经不服沈清宵谋权篡位的人不少,无霜宫几乎走了一般的人,不曾想如今天穹殿却冷清至此。 钟灵云见了人便笑嘻嘻地抱着糖跑过去,“爹爹!” 她比沈昀还年长,却也一直没长大,钟长老原本还一脸威严负手而立,见她过来了,叹气伸手帮她拍去雪松枝头落下肩头的碎雪,板起脸训道:“大晚上的来这做什么,这是什么?” “糖。”钟灵云指着沈昀,“师弟给的。” 钟长老便看向沈昀,沈昀讨好笑道:“师姐喜欢吃糖,我在山下时想起来,就随手买了。” “你倒是有心。”钟长老道。 沈昀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因为他看着他时几乎满脸防备,他只好说:“我进天穹殿时还小,那时候师姐给过我糖吃,自然不会忘记。” “这么久的事,难为你还记得。” 沈昀有些尴尬,也怕钟长老知道他这是偷偷跟着琼姑姑来的后山。 钟长老却先冷着脸警告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老宫主相信你,老夫也不想管,但你若敢欺负云儿,老夫不会放过你!” 沈昀笑容僵住,“钟长老……”不等他解释,钟长老已经带着钟灵云走了,沈昀讪讪放下手,心底有些发虚,钟长老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 还有,那些曾经追随沈缘的长老堂主们,他们为何以出外做任务的借口跟琼姑姑进了禁地,而后多年杳无音信,他们有没有可能在所谓的出外做任务前就已经在禁地里陨落了呢? 要知道多年来,天穹殿的人一直将他们的死归到无霜宫的账上,故而两边才多年僵持不下,新仇加上旧恨,天穹殿也对无霜宫怨气颇重。 钟长老带钟灵云回去后,脸色才缓了些,看着一脸懵懂的女儿,他问:“云儿,你跟谁去的禁地?爹不是说了吗,以后不准再去那里。” 钟灵云乖乖坐着,也不敢吃糖,“是无忧妹妹带我去的。” “是她?”钟长老面露惊愕,搬了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神色凝重,“是无忧,不是沈昀带你去的?” 钟灵云点头,“是无忧妹妹,她跟在沈昀和琼姑姑后面呢。” 钟长老问:“然后呢?” “她让我吓唬师弟,然后,就跟着琼姑姑进了禁地。” 钟长老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握住钟灵云肩膀道:“云儿记住了,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你今夜去过禁地,也不要顺你今夜见过无忧。” 钟灵云似懂非懂,“嗯。” 她一个神智一生都停留在四岁的傻子,天穹殿上大部分人会下意识忽略她,但想从她口中套话也不难。 钟长老看着她不禁叹气,“云儿,喜不喜欢刚才那个师弟?” 钟灵云听不懂,歪了歪头,因为从没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钟长老也没有多做解释,他郑重嘱咐:“以后爹爹若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去找他,记住了,不准忘。” 沈昀心神不宁回到住处时,一个人影映在窗纸上,一看就是沈宣回来了,他定了定心神,推开房门。 “你去哪儿了?”沈昀边关门边问,沈宣正坐在桌边,青雀剑就搁在烛台附近,沈昀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目光频频落在剑上,“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宣抬眸望他,“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你又去了何处?” 沈昀以前跟他关系也不太亲近,他是扶余最好的弟子,他只能算中庸,相比天之骄子的沈宣或是向来冷淡的沈清宵,他跟沈凉来往会更多。平日里,沈宣待人还算温和,除了对沈清宵冷淡些,大家都说他想要青雀剑,沈昀也难以想象他会是沈清宵的内应,但他知道的就是这样的,而自从沈宣拿了青雀剑后,似乎就有哪里不对劲。 沈昀站在他面前,神情自若解下披风,“随处走走罢了。” “是吗。”沈宣用奇怪的目光看他,脸色有几分冷淡和质疑。 沈昀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也纳闷他得了青雀剑后的举止,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在怀疑我。” 沈宣哂笑,“不应该吗?”他说着起身,朝沈昀走过来,他气势不弱,人也比他厉害,沈昀往后倒退,皱起眉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沈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很快沉下脸,一把抓起沈昀衣襟将他按在柱子上,面色冰冷得可怕,“沈昀,你说说老宫主为何会突然把青雀剑给我?你跟他说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他我是沈清宵的内应,让他拿青雀剑试我一试,是不是?” “这……”沈昀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沈宣冷笑道:“你为了博取老宫主信任,你出卖我。” 沈昀后背被撞得发麻,又好笑不已,“你敢说你不是吗?” 沈宣神色近乎狰狞,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让他只能踮着脚站好,脖子也被衣襟勒到,“我不是。” 沈昀笑了起来,因为难以呼吸,他边笑边咳,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院外有人高呼一句“禁地出事了”,突然发狂的沈宣一听,便松开手来,而后握起榻上灵剑转身欲走,但走前又回了头。 他冷冷指着沈昀道:“若让我再知道你诬陷我,绝无下次。” “咳咳……”沈昀捂住脖子喘气,看他要走,忙道:“你今夜去见了老宫主?”若非如此,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只能说沈缘同样也不信任他,所以让他们二人待在一起只是用于制衡,又或者,他只是想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沈宣没回答,面色阴沉回了他一个眼神便出去了。 等他走后,沈昀整理着衣襟坐到桌边,回想着今夜的所见所闻,听说禁地出事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觉得肯定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沈昀喘匀了气,目光不经意间撇过桌面,便移不开了,沈宣没有带走青雀剑,剑就在桌上。这是沈清宵傍身的宝剑,若是他在阵中得了此剑,便多了几分出来的机会…… 沈昀看着这把古朴的乌金长剑,不自觉的,手伸了过去。 沈清宵睡得不算安稳,没过一个时辰忽然就醒来了,身边空荡荡的,他也早猜到江何不会陪他一起睡,便掀开外袍坐起来,果然江何还在。 这个阵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江何现在跑不掉。 江何见他醒了,犹豫了下,还是抱着系统凑过去,“你醒了。” “嗯。”沈清宵点头,凤眸含着笑望他,“什么时候了?” 江何看了下桌面的时钟,“天黑了吧,你要换药了吗?” 沈清宵摆手,低垂着眉眼捂住腹部,似乎还很难受。 江何不确定他是真的忍不住痛还是在卖惨,但是伤都伤了,痛是肯定的,若真是故意痛给他看,他也无可奈何,想来他只问:“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一直坐在这里等下去?” 沈清宵似笑非笑看他,也不直说,“别急,早已安排好了。” 第104章 当禁地出事, 搅得天穹殿大乱时, 沈昀到底拿着青雀剑去了神殿,路上他碰到不少天穹殿的人, 很多是生面孔,都在赶去后山禁地,也没人留意他, 他一路低着头, 终于到了神殿前。 “站住。”门前二人异口同声道,音色清润轻慢,透着凉丝丝的气息, 沈昀便被她们伸手拦在门前。 沈昀像是才反应过来, 猛地抬头看向二人, 惊道:“原来是你们,吓死我了。”其实他跟小凝小幽这对双生姐妹并不熟悉, 她们是琼姑姑的弟子, 也一如琼姑姑那样性子阴沉冷淡,从小跟在沈缘身边, 跟他们那些师兄弟是不一样的。沈昀拍拍胸口,朝二人讨好一笑, “二位莫急,老宫主听闻禁地出事了,特地派我过来盯着里面的人, 还请二位给我开开门。” 姐妹二人相视一眼, 似是在确定沈昀话里的可信度。 沈昀忙又道:“琼姑姑去了禁地, 老宫主和几位长老都过去了,也实在腾不出人手了,怕有人声东击西,才吩咐我回来同二位一块守着的。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其他人,这不,老宫主还赐了我灵剑防身呢。”他说着举起手里的青雀剑晃了一晃。 姐妹二人沉默须臾,极其默契的转身,准备开门,沈昀那双眼滴溜溜转来转去,盯着二人后背,将长剑夹在胳膊下,慢慢举起手,两根银针猝然不及扎到了二人背上,二人同时瞪大浅淡冷漠的瞳眸,又差不多是同时倒下,阖上眼睛,沈昀这才暗松口气。 沈凉给的药,果然很厉害。 偷袭药昏了小凝小幽姐妹二人后,沈昀赶紧推门进殿。 一如沈昀所说,沈缘的确在听到消息后便匆忙去了禁地,还正巧在后山发现许无忧和逃出来的莫长老,若非许无忧声声低唤,谁也不知道这形容枯槁的血衣人就是昔日的莫长老。 众人很快将二人围住,许无忧见到了站在中间众星捧月般的沈缘,下意识松了口气,“义父……” 不等许无忧开口,此时已经追赶出来的琼姑姑便扬声道:“莫长老乃无霜宫内鬼,上月已被囚禁禁地,不料许无忧听信谗言闯入禁地要救奸细性命,老宫主,这该如何是好?” 许无忧闻言眉头紧皱,琼姑姑真是好一手恶人先告状。 沈缘面色一沉,“是你进了禁地?” 许无忧也不顾莫长老身上全是血会弄脏了自己的衣衫,她将半昏半醒的人半是架着半是搀扶,看看举着火把火光冲天的众人前的钟长老费长老,还有沈宣,心跳得有些快,也还有些希冀地道:“是,但是义父……” “好了。”沈缘抢先斥道:“你今夜胡闹义父可以不怪罪你,但莫长老他的确是内奸,你快把他交给琼姑姑。” 怎么可能交出去,许无忧想起自己刚才所见血淋淋的一幕,脸霎时白了,是因她想到沈缘可能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否则琼姑姑哪来如此大胆处置莫长老,而她相信莫长老是清白的,因为禁地里的境况实在让她不得不起疑。 就在这时,莫长老幽幽转醒,其实几人的话他都已听到了,如今出来了,见到这么多人,他倒也不惧,反而看着沈缘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但因气虚,边笑边咳起来。 “老莫!”钟长老喊了一声,发觉众人看来,又惺惺退了回去。 莫长老缓了须臾,便继续嗤笑道:“一个月前,阿琼说奉老宫主之命令我出外执行任务,走之前,她带我进了禁地,说是老宫主有事吩咐,结果咳咳……我这一进去,直到现在才出来,费长老,钟长老,你们知道是为何吗?” 钟长老和费长老面面相觑,这话沈缘还在,他们也不方便回答。 许无忧脸色有些难看,“是为何?” 莫长老嘲讽的笑了一声,“那是咱们的老宫主为了治疗当年渡劫中的重伤启用了邪法,我,和这么多年来失踪的长老堂主们都是做了他的献祭,否则他这幅身躯早已崩溃。” 许无忧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哗然。 莫长老道:“无忧丫头,你若不信,大可问问你这个好义父,他杀了多少属下,只为了活命,让你姑父他们活生生当了他的献祭,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就跟你刚才看到的一样,他们身上跟我一样,还会比我更严重,会被割得全是血口,血流尽了,人就死了,魂也逃不了,全成了献祭!” 光是听着,许无忧便已指尖泛凉,她真望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沈缘,颤声问:“义父,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了我姑父和几位叔叔?”她这时有些惊慌,不只是心寒,还感觉到了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惊险。 沈缘静静望着他们被包围的二人,只道:“你信他?” “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许无忧亲自进过禁地,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她始终未料到沈缘会更心狠。 沈缘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便板起脸下令,“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勉强,动手吧,将他们拿下。” 果真是他!许无忧皱紧眉头,看向四周靠近的十数人,而他们确实势单力薄,她不自觉扶着莫长老往后退。 “有人来了!” 江何一把推开又朝他扑过来卖惨的沈清宵,抱住系统起身看向门前,乍一见到开门进来那人也是一惊。 “沈昀!” 沈昀嘘了一声,一手一个拽着小凝小幽二人进来,而后偷偷摸摸关上门,生怕外头有人看到似的。 见是他,沈清宵也松开捂肚子的手站起来,江何故意道:“你来干什么?不是投靠沈缘吃香喝辣的去了吗?怎么,来看我们笑话吗?” 沈昀苦笑,“江城主也别挖苦我了,我是来送剑的。” “什么?”江何才问出来,沈昀已经掐诀在阵法上输入一道灵力,将手里的青雀剑送了进来。 江何看向沈清宵,这该不该接呢? 沈清宵居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安然接过灵剑,“出事了?” 沈昀点头,“许无忧闯禁地了。” 江何闻言更是不解,沈清宵遂问:“怎么回事,说说看。” 沈昀长话短说,同他们说了今夜之事,“我察觉到情况不对,估计早就暴露了,只好偷了剑来找你们了,师兄,你能破此阵吗?” 沈清宵摇头。江何指着他们,“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以后再跟你解释。”沈清宵抽出剑锋,映了满目寒光,凤眸冷厉,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先破阵。” “好吧。”江何也猜到了。 说起来这事,沈昀一脸尴尬加担忧,“师兄,你的伤……” “不碍事。”沈清宵琢磨起阵法,举剑比划了下,“试试用剑魂。”他又看着沈昀道:“里外夹击试试。” “好。”沈昀敛去满眼自责,听话往后退去,指尖凝起一道灵力。 江何问:“那我呢?” 沈清宵回头道:“站着。” 江何无语至极,这种时候他怎么好意思闲着,他思索了下,提醒道:“对了,我那个朋友上次破阵不成,但在东南角打破了一道裂缝,不如你们试试,喏,就是这个位置。” 他说着指了个位置,沈清宵和沈昀去看了下,沈昀道:“真的有。” 江何点头,“那就试试吧。趁现在沈缘不在,这座大殿或许会随阵法崩塌也没关系,动手吧。” 沈清宵叮嘱道:“那你离我近一些,我用剑气护着你。” 江何无奈失笑,他真的不需要保护,反而一会儿沈清宵他们破阵肯定不易,他倒是可以帮一下忙。 江何退到沈清宵身后,看他召出剑魂,同时阵外的沈昀也运起灵力,剑气与灵力一起磨起那一角的裂缝,进程缓慢,江何捏了捏系统后颈,让它回过神来,告诉它:一会儿可能会有危险,我先把你放宠物袋里了。” 系统在不喜欢宠物袋,听他这么说也没法反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江何提溜起它,一把扔进宠物袋里,而后收紧袋口,挂在腰间,江何拍拍手,看向似坚冰般才被磨去分毫的坚固阵法,他也是时候该出手了。 这个阵法压制的是灵力,而他却是有些作弊的,他不只是靠灵力修炼的,还有星辰之力,不过这世间的星辰之力太过稀薄,多的都在九天上压着呢,他多用的便是灵力,而之前沈缘在,他一闹出动静难保被发现,没准整座大殿都会塌了,怕会影响他们诱引沈清宵的计划,会让沈清宵遇险,加上他当时还没有打出这道裂缝,系统又有法子送他出去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后来出去了,在外破阵里面又没人保护,这就很尴尬了,于是他只能先在外面打个洞,准备好万一找不到人破阵就等三十六小时过后回去了再破阵,从真身重回到这幅身体他一时不适应,也想看看沈缘会不会放他出来,但是沈清宵上山太早了,他还没恢复过来,不过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这个法子破阵里外合力,里面的人还得想法子护住自己,沈清宵修剑,青雀剑又早已修出剑魂,没有灵力对他操控剑魂没有太大影响,沈昀的到来也让江何多了几分掩饰,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会用星辰之力,这种力量在这个世间似乎是一种不详的,邪恶的形象。 江何往沈清宵身后躲了躲,看他们二人都十分专心,才将手背在身后,指尖勾了勾,带出一缕浅紫色的光芒,一眨眼便偷偷钻进沈清宵剑中。 恰逢这时沈清宵又加了一把力,剑光似是夹杂着一道雷霆,触及那条裂缝的一瞬,只听砰的一声,整个阵法开始皲裂,沈清宵见状急忙收剑,回身一把搂住江何往怀里塞,沈昀也快步往后退去,阵法响起滋滋的灵力波动,不过片刻,轰然崩溃炸裂。 整座大殿果不其然震了几息,屋顶落下一层层灰尘,很呛鼻子,江何却没怎么感觉到,因为他被沈清宵抱着,按住脑袋牢牢护在怀里。 神殿里终于恢复平静,地上多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沈昀被呛了下,打开折扇摇了摇,提醒道:“阵破了。” 江何听见了赶紧扯着沈清宵衣襟反抗,快点放他出去! 沈清宵只好松开按在他后脑勺上的手,也惋惜的放开了人。 “咳咳……”江何一下也被灰尘刺激的喉咙不适,又忍不住叹道:“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话音戛然而止,被吱呀的开门声打断,几人迅速警惕起来,终于破阵而出,这时神殿却被人打开—— 有人来了! ※※※※※※※※※※※※※※※※※※※※ 系统:每次把我屏蔽掉时宿主都要干大事? 国庆节好呀,啾咪=3= 第105章 阵法崩溃, 大殿中如狂风过境一片狼藉, 若非是大殿根基牢固,恐怕要随着阵法崩塌, 屋顶上的瓦片也震落几片,透进几点晦暗天光,殿中烛火早已熄灭, 借着这点微弱光芒, 几人看到殿门被从外推开,门外站着一个人。 “师姐!”靠门最近的沈昀先认出了门外的人,他看钟灵云没提着双剑, 双眸清澈, 猜到她不是听话来杀人的, 朝沈清宵二人摆手,“我先看看。” 沈清宵和江何踩着遍地涂鸦的繁复血色阵型也走向门口, 小凝小幽姐妹二人仍然昏迷不醒, 倒在大殿角落里,沈昀猜测没错, 钟灵云还是刚才跟他分别时的样子,除了腰间多挂了一个布袋, 里面是沈昀给她的糖。 “师姐,你怎么会来?”沈昀说着回头看看沈清宵和江何,钟灵云是心智不全, 没有指令不会动手, 不过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沈清宵。 钟灵云睁着一双幽黑到失真的澄澈瞳眸望他, 脸上神情仍是懵懂的,她软声道:“是爹爹让我来神殿找你的,他说,让你带我下山。” “来这里找我?”沈昀有些吃惊,难道钟长老早就猜到他是假意归降,也知道他今夜会来救沈清宵吗? 钟灵云点头,“嗯,爹说现在就走,还说,小时候我给过你糖吃,你还我一袋糖是不够的,让你带我下山去吃更多好吃的。”她说着眨了眨眼睛,缓缓弯起眉眼,笑得有些腼腆,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期盼。 沈昀不解,“那钟长老去哪儿了?” 钟灵云应道:“爹爹说要去禁地,听说无忧妹妹夜闯禁地,跟琼姑姑打起来了,爹爹和老宫主一起去找她们了,爹爹说会没事的。” 若真的没事,钟长老又怎么可能让钟灵云来找他?沈昀心底沉甸甸的,觉得自己猜的离事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回事?”江何二人走过来。 沈昀神色凝重,背过身避开钟灵云,低声同他们说:“钟长老或许是去救无忧师姐了,我今夜碰见过他,他好像知道我不是真心投靠沈缘的,还警告过我离师姐远一点,可是现在,他又主动让师姐来找我,我……” 沈昀没再说下去,沈清宵和江何却都猜到了什么。 “无忧师姐进了禁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跟琼姑姑反目,以沈缘的性子,她恐怕会凶多吉少,钟长老若不是去救她,又何苦把灵云师姐调开,还让她来找我们。”沈昀望了眼钟灵云,钟灵云冲他抿唇笑了笑,歪头打量起这个大殿,沈昀才接着道:“师兄,钟长老或许早已知晓禁地里的秘密。” 沈清宵没有回话。江何听得糊涂极了,“什么意思?” 沈昀看看沈清宵,像是在征求他的首肯,见沈清宵没什么反应,他便自觉应道:“钟长老此去是要同沈缘为敌,他或许早有反心。” 江何听得更纳闷了,要说钟长老和费长老这些人,他这两天听沈清宵简单介绍过,总之在他看来,天穹殿冷清得很,修为在化神之上的修士屈指可数,连长老也只剩下二人,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是无霜宫的前身。但他们好歹也是曾经追随沈缘的属下,既然都来了天穹殿投靠沈缘了,为何还要反? 情急之下,沈昀不再解释什么,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师兄,我想去后山看看,要不你和江城主先带灵云师姐走,我很快跟上来。” “你要去救人。”江何一语中的。 沈昀摇头,面带犹疑,“我只是去看看,或许不会出事。” 他自己都还说不定,若是那边真的有危险,他去了沈缘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他?江何看在他是跟沈清宵演戏,不是真内鬼,是为了计划忍辱负重捅沈清宵刀子的份上,便准备劝他一句,谁料身边的沈清宵忽然开口—— “那就一起去。” “你说什么?”江何眨巴眼睛,讶然地看着沈清宵。 沈清宵道:“下回再跟你解释,我是有意引导过许无忧去禁地,但没想到她手脚会这么快,她一旦去了,定然会发现什么,沈缘绝不会放过她。” 听起来那禁地里似乎藏了什么要紧的秘密,是沈缘不能与外人道的机密,谁知道了了都得死。 江何没质疑沈清宵的话,毕竟他才是最茫然不解的那个人,无霜宫和天穹殿敌对这么多年,比起对天穹殿的了解,沈清宵的消息会更多。 江何赞同他的选择,“那我们走吧。” 沈清宵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没动,江何问:“又怎么了?” “本来想让你带钟灵云先下山,不成想你也要去。”沈清宵摇摇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却也没有阻拦,先一步出殿,“那就走吧。” 江何呆了呆,沈清宵最后那个眼神怎么怪怪的,含着笑一脸欣慰的样子什么意思?不就是一起去吗…… 江何挠挠头,糊里糊涂跟上沈清宵,他们都不愿下山,沈昀只好带上钟灵云追上去,几人到后山时,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风声呼啸。 他们来的时机很巧妙,这边已经打过一轮了,站位泾渭分明。 钟长老和费长老正将受了伤的许无忧和奄奄一息的莫长老护在身后。 而对面的天穹殿也有一些伤亡,在他们中间,是沈缘、琼姑姑和沈宣,他们似乎还不准备出手。 “钟长老!”沈昀带上钟灵云快步跑了过去,见到了钟长老,钟灵云也高高兴兴唤了声爹。 钟长老惊讶之余还有些恼怒,“不是让你下山了吗?” “钟长老莫急。”沈昀意有所指瞥了眼身后走淋过来的二人,目光又回到许无忧几人身上,“钟长老,费长老,无忧师姐,你们受伤了。” 许无忧也受了些伤,染红的衣上除了还有雪花,风雪铺天盖地而来,似是要将这片大地完全覆盖的势头,她还搀扶着奄奄一息的莫长老,但莫长老这一身太过狼狈,沈昀也是多年不曾再见他,所以看到他时迟疑了下。 “这是失踪一月有余的莫长老?” 许无忧没回答他,因为沈清宵和江何也过来了,她定定看了沈清宵半晌,神色复杂,“你果然来了。” 见到沈清宵和沈昀,还有他手里的青雀剑,对面的沈缘忽而抚掌大笑起来,众人纷纷恢复警惕。 “果然啊,沈昀,你就是来本座这做戏的,戏倒是不错,还把本座到了手的青雀剑都骗走了。” 沈宣见到几人到来时也是大惊失色,听出沈缘话里的深意,他扑通跪在雪地上,扬声急道:“老宫主!属下不知沈昀会偷剑,请老宫主明鉴!属下绝不是内奸,一切都是沈昀为了获取老宫主信任编造的谎言啊!” 沈缘低头看他,挑眉道:“是吗?” 沈昀见状也笑了起来,不介意帮沈宣说几句话,“他说的没错,他是内奸的话是我骗你的,谁知道你这么好骗,或者说你本来就不够信任沈宣。” “休要再挑拨离间!”沈宣勃然大怒,起身就要拔剑,剑指沈昀道:“好一张妖言惑众的巧嘴,看来我今天一定要割了你的舌头才是……” “慢。” 沈缘朝沈宣摆手,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沈昀的再次反水,沈宣闻声面露不甘,却也应着是收剑退后。 沈缘只是看着对面几人中的沈清宵,嘴角依然挂着阴冷的弧度,目光如毒蛇般令人毛骨悚然,他道:“在阵中待了一天,滋味如何?” 王对王这种情况,江何老老实实站在沈清宵身后,想着他们可能要说一阵子官方话才动手,而另一边沈昀已经过去为许无忧和莫长老疗伤。 沈清宵面色冷淡,“不大好。” 沈缘笑了一声,“也罢,本来就不指望能困住你多久。” 沈清宵也勾起唇角,弧线美好的侧颜缓缓镀上一层寒光,是那青雀剑慢慢被抽出,拦在了江何面前,他道:“你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看看。” 沈缘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而后很快变脸,“看来今夜便留不得你了。”他身上本就阴鸷骇人的煞气骤然爆发,震得四周松枝开始颤抖。 “沈清宵!”沈清宵正提剑上前,身后江何快步追上来,沈缘好歹是曾经触及到飞升一角的大乘修士,就算重伤未愈也不容小觑,江何也唤醒了识海里偷懒冬眠的小敖景,聚起灵力凝成银枪,朝沈清宵道:“一起。” 沈清宵眸中染上笑意,“好。” 沈昀匆忙为莫长老疗伤,莫长老伤势太重,不能再拖下去,沈清宵和江何再度联手,配合默契缠住沈缘,见状天穹殿的手下也将几人围困起来,钟长老和费长老护在许无忧几人前,一面抵挡终于出手的沈宣和琼姑姑。 战局一拉开,雪地里都似紧绷起来。这不是江何和沈清宵第一次联手了,他们也曾经对打过,和联手合作过,对对方的招式道法都颇为熟悉,故而这一次合作起来便驾轻就熟。 跟江何遇到过的敌手不同,沈缘这样的魔修江何是头一次碰上,本来江何估计他曾在雷劫下重伤,实力应该会大大削减,岂料一动起手来,才发现他的实力仍是十分强悍的。 也有可能是这具身体太弱,同是大乘期的修士,江何也不确定他的真身能有多少概率胜过沈缘。他的实力仍是大乘巅峰,几近通天的本领,他手中黑气所化的剑带着浓浓的血气,在他召出时,连敖景都变得更兴奋了。 这是太久没碰上对手了,江何又无奈极了,他这具身体就算有敖景这枪魂加持,顶多打打沈清宵这样的境界,还不一定能赢,更别说那人是沈缘。纵然是二人联手,江何也是节节败退,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这段时间没把这具身体的实力练上去,可是想到还要重新修炼,他又觉得非常烦恼。 “江何!” 沈清宵冷不丁喊了一声,这本是提醒江何小心,可他的提醒来得晚了一些,江何还是扛不住沈缘的剑,被剑气震得往后倒飞出去。 沈清宵眸子一紧,舍了沈缘飞身上前将快要倒地的人手法熟稔地捞进怀里,随后缓缓落在雪松林间。 “难受?”沈清宵看江何捂住胸口皱着脸,被他接住后还没有回过神来,脸色霎时冰冷下来。 江何只是被剑气击得胸腔有些窒痛,很快便恢复过来,推开沈清宵揽在后腰上的手,握着魂枪站直起来。 沈清宵不放心,大手揽在他身后扶他站稳,“小心些。” 江何深呼吸,胸口的难受缓了过去,“我没事。” “这时候还不忘调情?”沈缘的话让二人迅速重振斗志,他们二人露出如此大的破绽,沈缘竟然没有乘胜追击,这也罢了,他就这样握着剑站在不远处,讥笑道:“沈矜,看来你真的很在意江城主,这可真是苦命鸳鸯。” 江何无语凝噎,调情是什么说法,他赶紧推开沈清宵,挺着腰笔直地站好,自觉很严肃认真,看都不看沈清宵一眼,绝不能再让人误会了。 因此沈清宵更是黑了脸,举剑斩去,“与你何干!” 三人继续打成一团,沈昀还在帮莫长老疗伤,许无忧则撑着起来和钟灵云一起应付其他较弱的教众,而钟长老那边,沈宣正提剑攻来。 沈宣算是天穹殿第二高手,他的剑不比沈清宵逊色多少,加上还有琼姑姑这个阵法鬼才在一旁相助,钟长老和费长老二人已然落于下风。 钟长老挡下沈宣那一剑,不可遏制喷涌出一大口鲜血,幸好费长老一剑劈来及时引走沈宣和琼姑姑。 “伤势如何?”费长老温。 钟长老擦去嘴边血迹,摇了摇头。 天穹殿比以前少了很多人,剩下的认实力不强,许无忧带着钟灵云解决了大半,见钟长老受伤忙又退回来。 “爹!”钟灵云握着双剑,一脸无措地看着钟长老嘴边的血。 许无忧担忧道:“钟长老,你没事吧?” 钟长老再度摇头,拍拍钟灵云肩膀,将她推到许无忧面前,“无忧,你们带着云儿和莫长老先走。” 许无忧惊愕道:“可是……” 此时给莫长老疗伤的沈昀也收了手,因为莫长老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他扶着昏过去的莫长老起来,也劝道:“钟叔叔,一起走吧。” “别再磨蹭了!”眼看费长老在琼姑姑和沈宣合力夹攻下已快扛不住,钟长老朝二人厉声嘱咐道:“马上走,没时间了!”他深深望了钟灵云一眼,钟灵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里很是不安,钟长老狠下心,转身去帮费长老时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她。” “钟叔叔!” 沈昀架着莫长老也无法阻拦,更何况他也不能阻止,只是钟长老这话很像是临终托孤,视死如归般,莫说是他,连许无忧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心道若不是她今夜闯了禁地,钟长老和费长老就不必为了救她涉险了。 纵然是沈清宵和江何强强联手的合攻,在沈缘这个大乘期巅峰的实力加上诡异而磅礴的煞气下,二人同他斗了许久仍讨不着半点便宜。 说白了,沈清宵和江何就是死缠烂打的打法,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总盯着沈缘的破绽打,接连不断,沈缘也开始有些烦不胜烦,煞气越发沉重。 江何心生退意,他没必要一直纠缠下去,这时逃走才是上策,他找了机会靠近沈清宵,正要跟他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声惊呼。 “琼姑姑!沈宣,你快放开琼姑姑!” 江何下意识望去。沈缘也分心望了一眼,顿时脸上的阴冷嘲笑彻底没了,眉头紧紧蹙起,因为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为何刚刚才跟他表过忠心的沈宣会忽然反水,还就近挟持住了琼姑姑,令天穹殿众人后退。 见他分了心,沈清宵收剑揽着江何腰肢退出战局,飞身回到沈昀几人面前。沈缘亦不再动手,眸光阴鸷看着沈宣,“原来你真的是内鬼。” ※※※※※※※※※※※※※※※※※※※※ 容容:知道上一个造谣我和沈清宵亲密恩爱的人的下场吗?沈缘你死定了:) 感觉快结局了_(:зゝ∠)_ 第106章 沈宣拖着琼姑姑退到沈昀等人面前, 在不久前, 刚还被他打得无还手之力的钟长老和费长老无疑是最震惊的,而后便是被挟持毫无防备的琼姑姑, 她根本想不到为何前一刻还同她并肩的沈宣会忽然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沈宣看看沈缘,又偏头望向沈清宵,笑叹道:“若是可以, 我也不愿如此。”其实他就是江何失踪那一夜, 沈清宵去见的那个玄衣青年。 沈缘生性多疑,知道天穹殿有奸细,本来也怀疑过他, 这次出关正打算清除, 只是经由沈昀这一闹, 真真假假,连沈缘自己都分不清了, 最后混乱的让沈宣继续蒙混过关。沈宣的任务是守到最后, 要不是察觉到沈清宵二人可能斗不过沈缘,大家便无法下山, 他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实,我与沈矜师兄的关系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僵硬。”沈宣好笑道, 他是想要青雀剑,可说到底,他还曾经是扶余最得意的门生, 他有一些地方, 是扶余教出来的, 和他很像,和沈清宵这几个师兄弟都很像。 沈宣知道他抓住琼姑姑就是扼住了沈缘的命脉,沈缘耐心不会太多,他便提议道:“老宫主,不如你我做个交换吧,你放我们下山,我绝不为难琼姑姑,等下了山,我就把她放了。” “你骗了本座这么多年,以为本座还会上当?”沈缘冷声道。 沈宣笑道:“我可以立誓,只是你若不放人,恐怕我现在就要对琼姑姑不客气了,还请老宫主莫要怪罪。” “宫主不必多虑,阿琼绝不会让他们威胁到你!”琼姑姑咬牙说道,话音刚落,就要往剑锋上撞,可脖子快碰到剑锋时她便昏了过去。 沈昀拔出琼姑姑脖子上的毒针,炫耀似得举到沈宣面前,扬着下巴意有所指道:“还是先让她安静下来比较好,可不能太粗心了。” 这一幕的转变看得沈缘呼吸一窒,面上却不显,看到琼姑姑没事他心下暗松口气,面色越发冰冷。 沈宣挑眉,没搭理沈昀,继续道:“老宫主,你是知道沈宣的脾气的,你是放,还是不放?” 沈缘冷冷凝视他许久,谁也捉摸不透他他在想什么,沈清宵却镇定自若站在一侧,仿佛知道沈缘一定会低头。 众人犹疑不定,不知道沈宣和沈清宵是哪里来的自信,但不久后,竟然真的听到沈缘松了口,“滚。” 沈宣笑道:“那多谢老宫主成全,老宫主放心,等我们安全下山后,我自然会放了琼姑姑,绝不伤她分毫。” 即使沈宣这么保证了,沈缘仍是面色铁青,沈宣待在天穹殿多年,有多了解他他清除,他给过沈宣有多少真实的信任,那么现在沈宣带来的反噬就有多严重,他也是心里有数的。 沈宣当他是默认了,对沈清宵道:“师兄,走吧。” 沈清宵从头到尾都很是冷静,脸上不见半点意外,就跟这一切他都早有预料似的,牵起一头雾水却也看得暗爽的江何先走,“走吧。” 江何点点头,转身前又看了眼沈缘,这位老宫主果然气得脸都黑了,那一身煞气藏都藏不住。 沈昀见他们都走了,也叫上许无忧和钟长老等人一起走。而眼睁睁看着本该被一举全歼的一群叛贼离开,沈缘很艰难才忍住没有动手。 “沈宣!” 等沈宣带着琼姑姑往后退时,沈缘充斥着浓浓怒火的声音才响起,“若是阿琼出事,你们休想顺利下山。” 沈宣笑叹一声,道:“老宫主放心,琼姑姑若死了,我们谁也下不了山,我明白这个道理。” 沈缘冷哼一声,负手身后冷冷望着他们离开,眸中怒火冲天,似要将他们一行人生吞活剥似的。 一行人退到山门口时,天穹殿的手下还一路紧追,但有沈缘的命令在,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江何挣了挣沈清宵的手,感叹道:“原来沈缘也有在乎的人。” 沈清宵若无其事牵紧他的手,边下山边道:“他在乎的不是琼姑姑的性命,而是他自己的性命。” 江何被转移注意力,“什么?” 沈清宵侧首,目光略过许无忧和钟长老几人,没有细说,还是那句话,“下回得了空,我再跟你解释。” 说到一半不说,故意吊着他,江何磨磨牙,只能应了一声哦。 一行人出了山门后,天穹殿的人不再紧跟,风雪渐大,几乎要将这雪山之巅淹没,他们步履匆匆,走到半山腰时,沈清宵忽然停了下来。 “沈昀,沈宣,你们带着大家先走,阿凉和棠儿早在昨日清晨已潜入飞雪城,本该今夜截杀叶乘云,明日上山来与我们里应外合,不曾想竟快了许多,既然已经出了天穹殿,你们便去同阿凉会合,他会安排好你们的。” 背着昏迷过去的琼姑姑的沈宣问:“师兄不一起走吗?” 江何困惑地看着沈清宵,他也想问。 沈清宵点头,神色有些沉重,语出惊人,“我会上山。” “师兄还要回去?”沈昀惊呼道。 沈清宵应道:“你们快走吧,就在这放下琼姑姑。” 包括江何在内,没人想到沈清宵居然还要再回天穹殿,分明是刚刚从险境中逃出来,他伤势未愈,血衣还曾换下,就又要只身去闯天穹殿。 钟长老和费长老若有所思对视一眼,问:“沈宫主是要去禁地?” 无霜宫早已一分为二,加上沈清宵乃是夺位上任,这些无霜宫旧人在那时就是不愿承认他的宫主身份才退回天穹殿,于情于理,他们对沈清宵的感官都不会太好,这么称呼沈清宵也属正常,既不显得熟络,也不会没礼貌,毕竟沈清宵刚才救过他们。 沈清宵直言不讳,“是,闯禁地。” 钟长老惊愕一瞬,而后叹气,“看来沈宫主早已知情。” 一路跟着恨了数十年的沈清宵下山,许无忧一直未曾出声,她有些难堪,又有些迟钝的至今没能接受事实,只盲目跟着几人走,这时听钟长老这么说,混乱了一路的她也抓到了重点,“钟长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钟长老看着她,又是深深叹息,“本来我也不想瞒着你,可你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不说也是为你好,怕你一时冲动赔了自己的小命。” 闻言许无忧更是着急,“那是什么?” 钟长老长叹一声,将自己知情的都娓娓道来。 原来他和费长老、莫长老几人早已查出这些年离奇失踪并陨落的同伴最后都去过禁地,他们对沈缘和琼姑姑的蹊跷行径早已起疑。一个月前,莫长老不听劝阻闯入禁地,后来不曾出来过。因此在沈清宵来之前,钟长老和费长老本来也打算去营救莫长老,没想到他们的到来让他们的计划延后了。 “真是如此……”许无忧垂眸,呐呐道:“难怪,我去禁地时会看到莫长老,那时他被困在一个血阵里,像是要抽干他的血液一样。” 白日里见过沈清宵后,许无忧想了很久,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被沈清宵蛊惑了,居然真的对沈缘起疑。 她今夜在离开院落后的确遇上偷跑出来的钟灵云,她心有疑虑,决定回去再问琼姑姑,不料回去时见琼姑姑正要外出,沈昀也偷偷跟在她身后。许无忧才带上钟灵云跟二人到了禁地,沈昀不敢近前故而止步,许无忧想起沈清宵同她说过的话,心下忽然生出进禁地一探究竟的冲动,便吩咐钟灵云引开沈昀注意,她借机偷溜进禁地。 再后来,许无忧在禁地里看到被囚禁于此的莫长老。 不知道琼姑姑做了什么,莫长老困于阵中动弹不得,不过一月不见已瘦得不成人形,瘦骨嶙峋面如金纸,浑身血液沿着几乎是嵌入四肢上的丝线汇入地上血阵中。血阵的道道凹槽相通,遍布整个山洞,凝成骇人的血池。 那时,许无忧正好见琼姑姑拔刀给莫长老手臂上放血,她便出面制止,莫长老从小看着许无忧长大,听到她的声音时清醒过来,让她快走。 许无忧未来得及问什么,就见琼姑姑也要对她下手,她多年来为了给扶余复仇,整日苦修,修为也不弱,便带着莫长老逃出了禁地。 直到现在,许无忧才知道一些真相,她被几方蒙在鼓里,惊讶中又无措迷茫,没想到她恨了沈清宵几十年,竟还有同他并肩作战的这一天。 沈清宵没有跟众人解释什么,只平静道:“我该走了。” “那师兄多加小心。”沈昀知道天穹殿危险,但既然劝不住,沈清宵也一定要上去,他只能如此了。 沈清宵点头,又看向沈宣,“去吧,阿凉和棠儿应该已经解决了叶乘云,你们送人下山疗伤。” 此时已快至五更天,东方未晞,风雪早已悄然停歇。 沈宣便放下琼姑姑,让她靠在边上的雪松树下,而后跟着众人同沈清宵辞别,这就往山下走去。 雪山上四处都是白茫茫的,放眼望去,仿佛不染纤尘,却也不能多看,会伤眼睛,江何和沈清宵并肩站着,看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只留下一串又一串脚印,他看得眼睛有点花,抬手揉揉眉心,眨巴眼睛去看身边的沈清宵,“走吗?” 沈清宵一直在看他,薄唇微微抿着,似乎在忍笑。 江何不解,“笑什么?” 沈清宵不再忍耐,失笑道:“你为何要留下来?” 江何茫然,“什么?原来你是想让我跟他们一块下山吗?” 沈清宵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他看到江何自觉留下来,心里被一点点暖意填满,也不舍得出口让他走了。 知道他的意思后江何纳闷了,“我还以为你需要我帮忙。” “也行。”沈清宵欣然道。 “那好。”江何忽略掉这是自己自愿留下来,而不是沈清宵缠着,或是以欺骗他,买惨哄他的形式留下来的事实,他问:“现在就上山吗?” 沈清宵点点头,背着手朝山上走去,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噙着三分笑意,温润如玉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微凉雪光,极好看。 将琼姑姑放在这里,她醒来后自然会回天穹殿,沈清宵没有对她做什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才轻易放过她。 江何跟上去,忍不住问他,“你去禁地到底要做什么?” 沈清宵偏头看他一眼,“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要跟来?” 这话问得江何一阵莫名的羞赧,“我以为你会跟当初骗我去找白玉玲珑时一样,起码会把戏演完。” “好,那就去采雪幽草。” 江何一下没跟上沈清宵的脑回路,又好笑又无语,“你不都说过之前是骗我的吗?既然你不需要雪幽草,那还冒险去采什么雪幽草?” 沈清宵理所当然道:“有始有终,也算是圆满了。” “这是圆谎。”江何笑了笑,周围太过安静,除了他们的说话声便是踩在雪地上的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他敛去笑容,才认真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清宵脸上笑容也淡了几分,自从决定重回天穹殿,他冷厉凤眸中尽是望不到底的执拗和冰冷。 江何开始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沈清宵不顾危险也要重回天穹殿闯禁地,那里,有什么他一定要得到的东西,或是一定要做的事吗? 这份执着和决绝,只有在寻找赤焰花时江何才见过。 沈清宵停在原地,似要望进江何眼底,眸中是说不清的各种情绪,按压不住的激动、喜悦,或是杀气。 “到底怎么了?”江何问。 沈清宵看着他,就不自觉笑了,“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曾经两进禁地,两次都是为了雪幽草吗?” 江何颔首,“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拿到雪幽草的原因?” 沈清宵缓缓摇头,垂首笑叹,“第一次进禁地,扶余死在我手里。” 江何稍稍睁大眼睛,不敢再嬉皮笑脸,他就说沈清宵有些不对,原来是想起来那个被他所杀的老师。 “第二次,我险些死在里面。”沈清宵像是回忆起当年旧事,凤眸中有些微失神,嗓音低沉轻缓,“也是那一次,我接触到了扶余的魂。” 江何皱了皱眉,他不太听得懂,颇为忧虑地看着沈清宵。 “扶余人是死了,可他的剑仍在。”沈清宵说着,笑了一声,竟有几分庆幸,眸中也明显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江何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恨,“那年风雪交加,四面楚歌,他的剑忽然出现认我为主,再次救了我的命。” 江何闻言也跟着笑,“这就是缘分啊。” 那一次,是他第二次进禁地,也成了沈清宵这一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还是那一次,他在禁地发现了沈缘的一些秘密,让他彻底起了反心。 “是。”沈清宵笑弯了眉眼,青雀剑认他为主那时的喜悦和震撼他如今还记得清楚,他握紧手中的剑,另一手却牵起了江何。江何低头看去,听沈清宵接着又说:“沈缘其实渡不过雷劫时已然活不了多久,但他为了活下去,和琼姑姑设下血阵,这些年靠扶余的元力和诸位长老的心血支撑着,同时,他设下一个以命易命的邪法。这才是他当年要杀扶余的原因,他想要的是扶余的这具身体,妄想易改命数飞升。” 沈清宵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现在去禁地,是为了不让沈缘得逞,我要断了他的后路,抢了他布置多年的成果,夺了那阵中剩下的所有扶余和诸位长老的真元,他为了活下去谋划了这么多年,我偏偏不想让他得到。” 江何不再关注自己被轻轻圈进温暖掌心的手,他抬眸,几乎一眼扎进那双凤眸中汹涌的狂风骤雨。 沈缘纵容他儿子欺压沈清宵,绝不无辜,沈清宵很早就想为扶余、也为自己报仇,几十年了,这一天该到了。他说过,这一次也想为了雪幽草进去,他说有始有终,既然说过是为雪幽草而来,就一定会和江何采到。 江何不介意自己被骗,他想,沈清宵平日淡漠冷静的眸子里盛满了多年的自责和隐忍多年的耻辱、仇恨,也许只有手刃沈缘,他才能放下亲手杀死扶余的痛苦和多年的心结。 江何不再拒绝他握着自己的手,他竟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疼,或是感同身受,幽幽轻叹一声。 “好,我陪你。” 我陪你这短短三字让沈清宵倏然惊住,后竟觉得此生足矣,前半生似乎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三个字,这三字原来如此深刻,如此打动人心,他笑了笑,握紧江何的手道:“你不需要出手,我会自己亲手解决沈缘的,我也想亲手为当年的恩怨做一个了结。” 江何嗯了一声,反握住沈清宵的手,想想还不够,张开双臂抱住他,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在这飞雪满天下互相汲取温暖似的。 “好,不过若是太勉强,我帮一下忙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沈清宵笑而不语,眸中更亮了几分,他抬手环住江何细瘦的腰肢,贪婪地吸取他脖颈间的温暖气息。 真是难得,真好啊。 ※※※※※※※※※※※※※※※※※※※※ 二更,啾咪=3= 第107章 天边晕开一抹鱼肚白, 黑暗将要被光明取代,正值昼夜交替之时,冰雪覆盖的高山之巅美如幻境。 江何跟在沈清宵身后到了一片偌大的平地上,一路上雪松渐渐稀疏,最后只剩下眼前这个深长峡谷后豁然开朗又被群山环抱的冰湖, 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坚冰, 冰底透着幽蓝光芒, 无声无息地将纯净灵气锁在湖中一般。 这里应该不是去许无忧所说的禁地的路,这里没有她说过的血阵, 反倒还灵气充裕, 沁人心脾,但这一路的刺骨风寒似乎还更重了些,当沈清宵在这里停下时, 江何顿感蹊跷。 沈清宵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雪幽草在湖中央, 看到了吗?” 江何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 冰湖中央灵气最浓郁之处有一方白泥圈出来的小平地,里面闪烁着一点莹绿光芒, 想来雪幽草应该就在那里,可是沈清宵不是说要去破坏沈缘那以命易命的邪阵的吗,这是要做什么? 沈清宵似是想到什么, 垂眸一笑, 又牵起江何, 带他踏上湖上那层清透而寒冷的冰面, 江何茫然跟上,冰面太滑,不好走,他便有些分心,直到沈清宵带他靠近了那株雪幽草不远,他才问:“我们还要先采了雪幽草,才去找沈缘布置的那个邪阵吗?” 沈清宵带着他走过去,此时二人已经看到了白泥地里坚韧抽长的一株绿草,只两三瓣叶子,长而细,色如翠玉,形似剑兰,却无花,除了色泽通透莹润,看去无甚特别,一如地上的小野草。可就是这株雪幽草,在这冰天雪地里熬过一年又一年,据闻,它的寿数比江何和沈清宵加起来都要长,也如书中所言,靠近十丈之内,如坠冰渊。 江何指尖一抖,沈清宵便将灵力渡过去助他御寒,江何忙道:“不用了,省点力气一会儿干正事吧。” 沈清宵松开手,这才跟他解释道:“沈宣暴露后,沈缘恐怕早已去阵法守着了,他也怕自己多年计划毁于一旦,虽然琼姑姑是启动阵法至关紧要的一环,却也不及这阵法万分之一。” 江何知道此去会险象迭生,沈清宵说的他也想过,“若他现在正坐镇阵法,那我们现在过去会十分危险,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莫非雪幽草有什么用?” 沈清宵手中凝起一道剑气,靠近雪幽草蹲下,以剑气裹着手掌,缓慢靠近雪幽草,江何凝神看着,有些紧张,不过似乎是白紧张了。 沈清宵知道怎么采雪幽草,在他顺利拔起雪幽草时,四周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冰湖下的灵气无声逸散,化作一缕一缕的灵气快速汇入雪幽草上。 沈清宵抖了抖雪幽草根须上的白泥,一回头,见到的就是江何一脸的警惕,不由失笑,解释道:“这里自然是有着守护灵宝的妖兽的,不过早已被我除了,不必紧张。” 也对,沈清宵这次已经是第三回 来采雪幽草了,江何心道自己太过多心了,心口大石落地,“那就好。” 沈清宵起身将雪幽草递给他,“拿着。” 江何糊里糊涂接过,雪幽草被采下后已不再那般冰冷,只有些凉丝丝的,不算太冻,他真以为雪幽草能帮上忙,“那现在要去找沈缘了吗?” 沈清宵望着他眸中含笑,“你不必去,我们已经找到了雪幽草,你答应过我的事已经全部做到了,接下来,你下山去寻棠儿即可。” 江何皱眉道:“你要一个人去对付沈缘?可你们实力悬殊。” “那也不能让你同去。” 江何问:“为什么?” 沈清宵本不愿多说,但他问了,他总是忍不住要说的,“因为太过危险,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叫你自己的事?你是在怪我多管闲事了?”江何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可当话出了口,他后知后觉这的确是实话,他却还是不能理解沈清宵为何要在这时跟他划清界限。 见他开始恼了,沈清宵眼底笑意更浓,他轻叹出声,手握在江何肩上,说道:“原本我的计划里是没有你的,不管早晚,我始终也是要与沈缘生死一战,而现在沈缘的阵法已快大成,沈宣早在琼姑姑那里得到消息,他还需要最后一个献祭就可以启动阵法,所以我早有谋划独闯禁地,唯独你先被沈缘带上天穹殿是个意外。” 这么说来江何是他早有预谋的计划之中的一个不可控的意外,江何本不该出现在山上,这些事沈清宵本来或许是打算偷偷一人去做的。 江何还是不赞同,“多我一人也是帮你,有何不可?” “相信我,就在这里等着好吗?”沈清宵始终是不愿带他去,他知道江何不弱,可那里太危险了,他一瞬不瞬望着江何的眼睛,“这时琼姑姑应该已经被人找到送回天穹殿,献祭的条件至少是化神境以上,沈缘已经杀了那么多天穹殿的长老,如今几位长老已逃走,他何尝不怕我得知此事会节外生枝?我想琼姑姑会成为他最后一个献祭者,那么现在我也没有太多时间了。” 从头到尾,江何都是一知半解,他不清楚天穹殿和无霜宫的恩怨,更不清楚沈缘设下的邪阵和沈清宵背地里的盘算,这些沈清宵都曾经刻意瞒着他,也根本不想带他一起玩。 想通关节后,江何心底有股无名火嗖的一下窜上来,他瞪了沈清宵一眼,“那你有几成把握能成功?” 沈清宵也不骗他,“一半一半。” “当真?”江何是不信的,毕竟沈清宵和他联手也未能打赢沈缘。 沈清宵迟疑了下,“若能趁他不备夺他多年成果,那就该有。” “太冒险了。”江何皱起脸。 沈清宵笑道:“没事的,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能否趁虚而入,若不能,我自然也懂得保命最重要,那时我就会逃回来,毕竟我还欠你一份报酬。” “就是,无霜宫最好的宝贝你还没给我呢。”江何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报不报仇,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是,知道你想我好好活着,我又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这话说得江何有些不好意思,“总之人一定要安全回来!”他握紧拳头,心想,人要是回不来的话,他的报酬也没了,白白被骗了这回。 沈清宵笑着点头,拍拍他肩头,“就留在这,好吗?” 江何除了点头还能怎样,虽然他还是挺担心沈清宵的。 沈清宵深深凝望他须臾,松开手转身就走,江何看着他形单影只的离去,心下一动,忽然叫了他。 “沈清宵!” 沈清宵便转过身来看他,挑眉询问他要说什么。 江何将手里的雪幽草捏得很紧,目光闪躲着,心也跳的飞快,无端端紧张起来,“我,我要在这等多久?” 沈清宵想了下,“等天亮,等日头升起再落下,我若再不回来,你就下山,所有事我都已嘱咐阿凉,你喜欢什么宝贝,想要就跟他说。” “我才不要那种遗物!”江何心情复杂,先是下意识怒道,随后幽幽瞪着沈清宵小声嘀咕,“说什么丧气话。” 沈清宵怔了怔,而后嘴角遏制不住开始上扬,回头走回去,江何神色凝重看着他,眼里难掩担忧,沈清宵笑得很是餍足,得寸进尺朝他伸出手,“危险是有,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权当是为我鼓舞打气?” 江何咦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清宵,这时候还敢贫? 虽然他不喜欢这种氛围,身体却已比脑子抢先一步动作起来,张开双臂抱住沈清宵,很快后腰被一双手牢牢环住。 “小心。”江何小声道。 “嗯。”沈清宵靠在他耳边应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尖脸侧,熏得泛起红晕,他紧紧抱了江何一下,心知时间不多,必须离开了,预备松手之前,他心有不甘,纠结万分中匆忙选择了随心而为,在江何耳边低声道:“我回来时,你一定还要在这里。” 江何嘴角抽搐,那你也得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回来才对吧? 这回沈清宵不再逗留,松开人后握紧青雀剑转身离开,不再回头,江何在他身后一直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山之上,再也看不见,江何才垂下双眸,看着手里的雪幽草,试图深呼吸冷静下来。 他要忍住,可是沈清宵太厉害了,不管是谋划人心还是算计感情。不让他去,就是故意让他挂心在意。 本就已到了寅时末,仿佛一眨眼,天就亮了,今日天气不错,竟真的有日头,在东边缓缓爬上来,之后一点点西移,影子映在冰面上,人没动,影子却一直在动,再到暮色四合时,江何整理了雪幽草收起来,沉寂多年的湖面被落日余晖镀上一层暧昧金光。 沈清宵还没回来,只不过这一天里,这个禁地远处有过多次灵力波动,甚至影响到这里,冰面若非时坚固厚重,恐怕也要被震得四分五裂。 江何抬眼望着落日一点点坠下西山,早已心急如焚,只不过沈清宵跟他约好的天黑后回来,他再是担忧,也选择相信沈清宵,然而在半个时辰前,远处的灵力波动在一阵爆发后彻底归于平静,江何如今只盼着天快些黑。 天黑了他自然不会下山的,他还要去找沈清宵,就算不能喜欢他,他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终于,日头完全消失在天边。就是这时,江何准备去找人,也是这时,他发现远处正奔来一人,他心下一惊,看清那人后又十分失望。 “江城主!”沈凉带着一路风尘而来,到了江何面前左顾右盼,面露焦急,“我家宫主呢?” 江何皱眉道:“他去找沈缘了。”末了,他补充道:“天没亮就去的,已经走了一天了。” “什么?”沈凉惊呼出声,急得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 江何提醒道:“我们去找他吧?” 沈凉忙点头应好,解决了山下的叶乘云,他和沈棠便带人上山,沈棠在处理天穹殿众人,他则先来了禁地找沈清宵,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天黑得很快,禁地里的光线变得晦暗,二人没问对方什么,没时间也没心情去问,确定了方向,江何就跟着沈凉走,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没走出多久,江何竟见到峡谷里有个人影,他一眨眼,人影又不见了,正疑虑中,身边的沈凉也看到了什么。 “那是不是我们宫主?”沈凉脚步一顿,指着远处黑暗里忽隐忽现的一个小黑点说,指尖有些发抖。 江何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放出神识一探,果然是熟悉的气息,他眸中倏然一亮,大步奔过去。 “沈清宵!” 听江何高声喊出名字,沈凉也带着满心希冀冲过去。 果然,随着他的靠近小黑点渐渐变大,纵然在昏暗夜幕下,江何也看清那拄着长剑摇摇欲坠走来的血衣人正是沈清宵,他不自觉脚步停下,隔了一丈距离看着沈清宵。 沈清宵也听到了动静,缓了下来,抬眸对上江何的眼睛,先是一怔,而后二人都笑了起来。 “等多久了?”沈清宵问,他长发凌乱一身伤狼狈得很,脸上也溅了殷红血迹,在这山风中透着几分诡谲,可江何觉得他笑得好看极了。 “你说呢……哎!”江何没来得及说完,就见沈清宵身形一晃似要倒下,他赶紧过去扶住他,入手触及到的衣衫上几乎全是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些湿润,他脸色都白了。 “我没事……”沈清宵声音有些喑哑,似是疲惫至极,他丢下剑靠着江何,低着头按了按额角。 看他伤势极重,江何愈发担忧,这时沈凉也过来了,面露庆幸道:“宫主回来就好,宫主!” 沈清宵其实已经很累了,没来得及跟他们多说几句话就昏迷过去,沈凉给他看了下,表情也很精彩。 江何问:“到底怎么了?”半天不说话都要急死人了! 沈凉犹疑道:“宫主,或许真的成功夺了扶余老师当年留下的毕生元力,脉象很乱,丹田里却很充裕。” 他能回来,就有五成的可能是他成功了,可江何却没有半分安心,他背起沈清宵,脸色沉重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沈凉也赞同,他捡起沈清宵的剑跟上江何,提议他到天穹殿去。 二人回去时,沈棠正巧收拾好那一干天穹殿的属下,找了个房间将沈清宵安置好,沈凉便开始为他疗伤,江何则出了门侯在庭中,不再进去。 沈清宵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太多了,他怕看多了要更心软。 纵然不看,他还是心乱,沈棠要处理天穹殿的后续事宜,来了这边三回,天黑了又亮,每回进出都能看到江何,江何也看到了她,双方都没说话,而沈凉则一直没出来过。 直到第二天天黑,沈凉打开房门,已是满脸倦容。 江何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想了什么,大概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心里乱七八糟的,觉得时间很难熬,什么都看不进去听不进去。他定了定心神,压低了声音问沈凉,“如何了。” 沈凉摇头,露出笑容。 江何竟还呆了呆,才敢彻底放心,这两天过得可真是心惊胆战。 但沈凉又说:“宫主此行虽然是太过冒险,却也因祸得福,扶余老师已堪大乘期的毕生元力到了他身上,他非但成功杀了沈缘报仇,自身的修为也要涨上一些,只不过这般囫囵吞枣有些伤身,他需要闭关消化元力。” “闭关?”江何眨了眨眼睛,愣愣道:“何时开始?” “现在。”沈凉道,“宫主醒来后已经开始闭关。” “可是……”他的伤还没养好,他醒来后他都还没见上一面。江何觉得很突然,又有几分委屈,话到了嘴边,他看看屋里果然被设下了结界,又改口问:“那他要什么时候出关?” “待完全将体内不属于自己的元力化为已用,何时出关我也不知。”沈凉看江何闷闷垂头,又忙道:“但宫主说了,让我等好好照顾江城主。” “哦。”江何忽然心情低落,什么话都不想说。 沈凉踌躇须臾,终是开口,“宫主还说,要你护法。” “什么?”江何惊愕,沈清宵也太无耻了吧,自己闭关还不知道多久才出来,居然指明要他护法,他能有多少时间等他呀?任务不用做了? 沈凉轻咳两声,也觉得有些赧然,但宫主之命不敢不从,沈清宵隔着窗纸望着门外那道身影,笑着同他说出这话时他也很纳闷,无霜宫又不是没人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江城主? 于是沈凉又道:“若江城主不愿,那也无大碍……” “好吧,我答应就是了。” 江何可不想看沈凉嘴上宽容却又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眼神,满脸期盼就差写上‘求求你一定要答应’了好吗?而且他刚才只是惊讶,没说不答应。他又看看禁闭的房门,苦着脸长叹一声,沈清宵要闭关到何时啊?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然而江何还是算少了,谁也没想到沈清宵这回闭关会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至今还没有要出关的迹象。 寒去暑来,又一年夏至。 今年的夏天来得太热烈,才刚入夏,便连后山的冰川都化去了一半。 自从五年前沈清宵回来后,沈宣等人去后山禁地查看过。沈缘和琼姑姑的确死了,如沈清宵所料,琼姑姑的确做了最后一位献祭者,而沈缘则是死在沈清宵剑下。天穹殿群龙无首,除了一部分愿意归入无霜宫的属下留了下来,其余人都被清了出去。而沈棠和沈凉毕竟还要回无霜宫主事,等沈清宵闭关三月后便早早走了,只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一时间少了那么多人,天穹殿变得安静下来,还有些冷清。 这一日江何依旧在为沈清宵护法,他来到这个世界大概有五年了,再过一段时间,昆仑墟开启,他就必须要去帮顾云栈拿到昆仑之晶了。为了这事,这个月系统跟他念叨了无数回,就算知道会被封住嘴巴也不得不说。 江何何曾不想走,可是沈清宵那里他又放不下,他只能同系统推辞,最迟下个月,他就动身去找顾云栈。 不过由于沈清宵闭关太久了,久到江何都在天穹殿待烦了,他早已没了当初那么紧张,时不时也要出去透透气,而自愿留在天穹殿的沈昀便成了帮他护法守门的人,今日也是如此。 江何不会离开天穹殿太远,他只是去了后山,从前种着雪幽草的那片灵气极盛的冰湖。而今冰湖被炎日融化,湖水清澈见底,明净如镜,还暖融融的,江何便常来这里偷懒。 但其实他也不太想来,而是敖景想来。这五年沈清宵闭关,他也没闲着,把这具身体的修为练到了元婴期,好歹能进昆仑墟了,而随着他的实力增长,敖景也开始越来越闹腾了,它喜欢这片湖,这两年都缠着要来这玩,要江何看它上天下海,江何非常无语。 怕它被人发现,江何特意嘱咐过有人靠近时要躲起来,故而当变大到足有三丈长的敖景重新钻进水底时,江何就知道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身后不远落下一人,朝他笑道:“江城主。” 江何转过身,原来是沈凉,他又从无霜宫过来了。沈凉是个话不算少的人,他赶紧将手背在身后给潜在水面下的敖景打了个手势:不准上来! 敖景默默往水下沉了沉,身形一晃变回了小如一指的袖珍状态,趴在岸边的系统见状凑过去看了看,它不太敢接近变大后威武霸气的白龙,至于是为什么……当它这次再次忍不住猫的天性将下面的小白龙认成鱼,手贱伸出利爪去抓时,小白龙一张口,咬住了系统的爪子,欢快地将它拖下去。 听到身后扑腾的水声,江何也不顾跟沈凉打招呼,忙把水里的系统捞上来,顺便把胡闹的小白龙冒出水面的脑袋摁下去,之后用灵力烘干系统,看它奄奄一息窝在怀里,只能说一声活该,谁让它老是去招惹敖景。 “江城主好兴致。”沈凉已走过来,看着他怀里微微发胖的狸花猫,笑道:“听沈昀说你在这,我就来了。” 沈凉一边说着话,耳尖莫名红着,好感度也在一边蹭蹭涨。 江何嘴角一抽,至今未解之谜,一是沈清宵为何对他没有好感度也没有仇恨值,二是沈凉对他的好感度为何总是莫名其妙地在涨。 ※※※※※※※※※※※※※※※※※※※※ 五年后了(:з」∠)_ 捉虫 错字好多 第108章 自从天穹殿被收复后, 唯独沈宣跟随沈凉去了无霜宫,那几位长老都想离开天穹殿,无心为无霜宫效力,好歹让沈凉劝住,让他们留在天穹殿守护神殿, 而许无忧在沈缘死后就在沈棠口中得知了当年扶余被杀的真相,什么话都没留下就走了,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总之会比她留下来更让她心安。 沈清宵伤势未愈便紧跟着闭关修炼,沈凉虽然回了无霜宫忙于事务,每隔三个月也会亲自来天穹殿一趟,等待沈清宵出关,这一次也一样。 江何若无其事抱着委屈巴巴的系统, 上前遮住沈凉望向身后冰湖的视线,“你来了,沈清宵还未出关。” 沈凉道:“我去看过宫主了。” 江何点点头,“找我有事?” 沈凉问:“江城主现在可要回去了?” “不。”江何道:“我还想在这待会儿, 你先走吧。” “也罢, 我就是来说说话,这就走了。”沈凉环顾四周,似是在看风景, 边说道:“说来我们宫主闭关也有五年, 算算时间, 也该出关了。” 上回沈凉来时就说过, 消化扶余毕生的元力需要一段时间,只是五年实在太长了,他猜测再过一段时间沈清宵就会出关。江何有些不信,因为他说的过一段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他本来打算等沈清宵出关后就跟他告辞,去找顾云栈做任务,毕竟他最后是要死在顾云栈剑下的,结果白等了三个月。 一个月后沈清宵如果还不出关,那他就只能留书离开了。 江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道:“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沈凉赧然垂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却四处乱瞥,不知道是在找什么,“江城主独自在这赏景吗?” 江何险些以为他发现了敖景,自从他半年前入了元婴境,丹田内原本稀薄的灵力从涓流被江河拓成汪洋,识海里的敖景也越来越野,老是想偷跑出来。因为它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江何困不住它,而且还学会了共享江何的灵力,在外头凝成实体然后跑出来玩。 这让江何很想捏爆这条小白虫,但龙之本性本就不是乖巧温顺的,他只能用主宠契约继续压制敖景,让此刻不断想在湖面上冒出头闹事的小白龙浑身一抖,四肢无力往下沉去。 江何很镇定,“自然是一个人。” 沈凉信了他,“那我便不打扰江城主了。”说着他便拱手一礼,居然就要走了,还什么话都没说。 江何喊住他,问道:“沈凉,你不急着回无霜宫吧?” 沈凉道:“这次恐怕会在这里多留几日,江城主有事吩咐?” 沈清宵当初吩咐他们照顾好江何,沈凉这人也向来规矩得很,在江何面前一直都是谦和有礼的姿态。 江何朝他招手,“过来。” 沈凉茫然走过去,“江城主。” 江何低声问:“你说,沈清宵寒毒是解了,如今又得了那位扶余老师的毕生元力,他那怪病能不能治好?” 沈凉恍然大悟,却也摇头笑叹,“这还不一定,宫主的怪病要如何根治我是真的毫无头绪,但听闻江城主可以缓解宫主的怪病。”他便有些好奇地问江何,“江城主,能否告知你帮宫主缓解病情时都是怎么做的吗?” 连沈凉都说治不好,江何眉间有些忧心,要是治不了,他还能活多久?至于他给沈清宵渡灵力时是怎么做的……就是灵力不足掺了一点星辰之力来凑,结果星辰之力也没多少,每次都是很快就没了,沈清宵甚至都没发现异常。 “只是渡灵力而已。” 江何摸摸下巴,忽然有个猜想,兴许星辰之力可以治疗沈清宵丹田的怪病,他不懂医,也没有结论,在这世间星辰之力是祸世的根源,不论正魔都忌讳着它,同时又做梦都想要将它收为己用,江何暂时还没有结论,便没跟沈凉说。他想了下,有些难以启齿般问:“那,他还能活多久?” 沈凉果然皱起眉头。 江何换个说法,“常年病发会消耗他的阳寿,但既然他已经修炼至合体期,我想他若是能早日臻至大乘期,成功飞升的话,九天雷劫锻造真仙之体,或许他这怪病就会消失。” 虽然这个想法比较不切实际,却也是一个有意思的猜想。 沈凉仍是摇头,“这也难说,况且以宫主现在的修炼进程,恐怕三百年间要突破至大乘期也很艰难。” 沈清宵有那怪病,修炼时要付出的努力自然会比同资质的修士更多,谁让他有个贪吃的丹田,存不住灵力,往里头填充的同时还漏了一半。 旁人从合体境到大乘境,多则千年,少则百年,而他,可能在阳寿耗尽时还无法飞升,只有到了大乘期,才会知道自身离飞升的门槛有多远,不只是努力就能成功的,还需要运气。 江何也没办法了,兴许他‘死’得比沈清宵还快,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见沈凉心不在焉应该是有事在身,就让他先走了,看着人走出老远,直到人影都不见了,他才蹲下将系统放下,手伸向湖面,小白龙便被灵力捆着回到他掌心上。江何训道:“回去关禁闭,罚你三个月不许出来。” 小白龙用一双浅灰的龙眼看着它,像条虫子似的在他手上挣扎翻滚,像是在询问他凭什么要罚它。 江何索性二指捏住它,看它摇头摆尾的挣动,一边无情而严肃地说:“谁让你把猫拖下水的,该罚!” 蹲在一边的系统真是受宠若惊。 小白龙瞪着铜铃似的眼睛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最后还是被扔回识海里,用神识困住,知道出不来,它钻进识海里翻腾了好几圈泄气才肯罢休。 收拾完小白龙后江何准备回去,才蹲下抱起系统,忽然间见到地上有个倒影,他身上一僵,警惕起来,抱着系统缓缓起身,当做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似的,而那人也刻意压制着气息,他不放开神识都察觉不到那人的靠近。 只不过细想一下,会出现在天穹殿的,实力在他之上的人,似乎也没有几个,江何笑了笑,转身看去。 “果然是你啊。” 沈清宵就在他面前不远负手而立,一身庄重的玄色华袍更显的身形颀长,气质沉稳,面如冠玉,眼下一点殷红小痣鲜艳瞩目,眉梢上挑的狭长凤眼也仍是五年前那般清冷,眸中却是星星点点的笑意,正抿着唇笑望江何。有些突兀的,江何觉得跟他五年后的再一次相见竟会有种陌生的错觉。 “你出关了。” 江何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他不适应沈清宵那样露骨的眼神,眼里仿佛脉脉含情,大白天的实在叫人受不了。 “嗯。”沈清宵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起码江何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上下打量了江何,面露惊奇,轻笑道:“你竟还在此处等我。” “啊?”江何听懵了,原本想着五年不见有些生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结果他突然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沈清宵好脾气解释,“上次我就是让你在这里等着。” 江何嘴角抽搐,“都过去五年了啊……”他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分明这五年里他一直都在他门外护法好吗,这几年他要修炼还得抽空来。 于是沈清宵若有所思垂眸,“原来,你已等了我五年。” 江何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躲懒出来转转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等五年呢?沈清宵想的真多! “不是。”江何扶额道:“你何时来的?” “出关没见到你,就出来找找,有些时候了。”沈清宵还不死心,“见到你还在这里等我,我是真的很意外。” “你想多了……”江何顿感无力,在他那温柔得让他毛骨悚然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那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沈清宵有些不满意,“本以为你会问我五年前留你在这后独自前往禁地地宫和沈缘决一死战的详情。” 江何觉得他跟以前一点没变,生疏感很快被忽略,他并不如沈清宵所愿,还反问他,“你会说吗?” “不想说。”沈清宵道。 江何深吸口气,“既然你不想说,那我还问什么问。” 沈清宵不满道:“我不想说,和你要不要问,要不要关心我是两码事。”他幽幽看着江何,接着道:“当时你也没去,知道结果就够了。” 江何心道他就是故意旧事重提,让他无法自控想起来当时的事,他偏不想,调头往回走去,“走吧。” 沈清宵望着他在身前经过,自顾自往前走去,微微挑起眉梢。 二人并肩往回走,沈清宵像是不高兴了,不再说话,江何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雪融后露出真面目的嶙峋岩石,不只是有意无意的,主动问起他,“听沈凉说,你至少得了扶余和那些被献祭的合体长老们的元力,若是能完全化为己用,修为应当是能更上一层的,我还道你会一举踏入大乘期。” 结果沈清宵的实力确实是增强不少,可江何用神识探过,他还只是合体境后期,虽说他的修为在修真界依然是鲜有敌手,江何却有些担忧。 “相比起来,你进步要比我快。”沈清宵看去一点也不在意。 不就从个破金丹升到了元婴境,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这修真界里元婴修士多了去了。江何不以为然,“看来那些元力还是被吞了不少。” 他说的沈清宵自然听得懂,说的是他那怪病,他从学会引气入体时就知道,他的丹田不怎么能存得住灵力,至少会被吞了一半,那元力也一样。 沈清宵却又笑了,“原来你在担心我。” 江何无语至极,瞥他一眼,便撞见他的笑颜,大抵是五年不见了,不大习惯这张脸,靠这么近还笑得这么好看,他晃了晃神,忙偏开头去,心跳得有些乱,他归类为紧张,原因有二。 一,是他准备要离开了,得跟沈清宵告辞;二是他得想法子拒绝沈清宵,不然他要是死了,沈清宵恐怕得杀了顾云栈——毕竟他最后的任务是成全顾云栈,让他顺利飞升。 顾云栈立下天道誓要杀他证道,就必须要做到,天道才会让他飞升。 没多久二人就回到天穹殿,远远就看见长廊下站着说话的二人。 沈昀的神情似乎有些着急,直到沈清宵和江何走过去。 “宫主!”沈昀看见他才敢放心,“你怎么一出关就往外跑,找你半天了……咦,刚才阿凉不是说没看到你和江城主在一起吗,怎么现在……” 沈昀看看二人,又回头看向沈凉。沈凉耸肩,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确实没看到沈清宵和江何在一起,也可能沈清宵在他来之前就在了。 原来沈凉刚才是去找沈清宵的,江何这就知道沈凉跟他说话那会儿为什么有些奇奇怪怪的了,可沈清宵出关了他居然还不说,不够意思。 江何心下默默腹诽时,沈清宵问他们二人,“有何要事?” 沈昀倒没什么事,他在无霜宫都不管事,别说是天穹殿。沈凉则道:“正好送了些药过来,宫主,让属下看看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沈清宵嗯了一声,侧首看向江何,似乎有意叫上他一块进屋。 江何快速摇头,忙道:“你出关了就好,我为了帮你护法在山上待了五年,可是连天穹殿都没出去过,闷都快闷死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下山去玩几天。” 闻言沈清宵皱起眉头,“等会儿再去……” “不必!”江何一听就知道他要跟自己一块下山了,他才不要,就是因为他要琢磨如何跟沈清宵谈分手这事才需要离开他冷静一下的。一直被沈清宵看着,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见他态度坚决,沈清宵让了步,“那让沈昀陪你去。” “算了吧,我就是去飞雪城转两天,又不远。”江何眼睛眨啊眨的,心虚得不敢直视沈清宵。 沈清宵面露不悦,“要玩多久?” “就两天。”江何赶紧向他保证,“你还欠着我无霜宫最好的宝贝没给我呢,我玩够了当然还是要回来的。” 沈清宵沉着脸,似在犹豫。 “对了。”江何想起来一件事,在储物戒里翻出一个宽扁的玉盒,给沈清宵递过去,“你之前给我拿着的雪幽草,我没动过,还给你。” 沈清宵沉沉望着他,不想答应让他下山,可还是接过了玉盒,也答应了江何,“好,你去吧。” 江何心下大松,沈清宵又道:“我得了空就把宝贝送给你。” 应该就是他说的无霜宫最好的宝贝了,江何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同时感觉自己有点贪心。 不愿意答应人家和他在一起还要拿他的宝贝,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帮他数次,不管沈清宵让他找的东西有用没用,他都是出过力的,他只是被蒙在鼓,报酬沈清宵是该给他的。 “那我先走了。”江何朝几人挥挥手,抱住系统就朝山下走去。他现在一看到沈清宵,就无法遏制地想起他五年前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众人口中,他少时曾受过的折磨和这么多年来的屈辱痛苦,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口。 他可能还需要再冷静冷静。 江何想,沈清宵闭关这五年里他都是很冷静的,直到他出关后再相见,他一看到他,就说不出口了。 紫衣人渐渐消失在百层石阶下,沈清宵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虽然有点忐忑,沈昀还是忍不住问他:“师兄,咱们无霜宫最好的宝贝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东西?” 沈清宵静静望向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朝房间走去。沈凉见状忙跟上去,走前拍拍沈昀肩膀,提醒道:“关于江城主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反正问了沈清宵也不会告诉你,谁知道那是什么宝贝。 沈昀一头雾水,好奇得抓心挠肺。 时隔五年,再入飞雪城。 如今正值夏季,飞雪城没了银装素裹,繁华长街上似乎更热闹了些,人来人往很是拥挤,江何没心情玩,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关上房门开始研究要怎样保证最后沈清宵不会砍他的前提下婉拒他并跟他提出告辞。 最后……无果。 江何想不出来,以为会心烦意乱一整天,结果抱着系统一躺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直到有人敲响房门他才醒来,那时天都已经黑了。 江何睡眼惺忪坐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来找他,他在这应该也没什么朋友才是,他揉了把脸,下床开门,刚拉开房门就撞进一双清冷的狭长凤眸里,他浑身一震,居然被吓得清醒过来,第一眼以为是沈清宵,但是…… 门外是个身材清瘦的女子,素白衣裙,戴着面纱,发间别了一支云纹白玉簪,通俗来说,就是跟仙女一样,就算白纱蒙面仍能朦胧看清她姣好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人只到他耳尖高,却也不矮了,而最重要的是—— 她生了一双神似沈清宵的凤眼,不过面纱下若隐若现的泪痣的墨色的,而且她开口时也是温软的女声。 “你就是江城主。”她问。 江何闻声回神,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沈清宵,因为沈清宵也会易容、缩骨,甚至变声,而且他们眼睛都很像,他总觉得怪怪的,“你是?” “无霜宫的人。” 对方用一双淡漠的眸子望他,身上飘着一阵幽幽冷香,要不是过于甜腻,便会很类似沈清宵身上的药香,况且她腰间还挂着一个香囊,而且…… 江何状似不经意垂眸看了眼,对方是有胸的,沈清宵没有,他便有些放心了,“从前未见过你。” 女子道:“无霜宫那么多人,江城主不过待过几日,如何认得全?我是常年在外行走,鲜少回无霜宫,江城主没见过我不算奇怪。” 江何半信半疑,女子便举起手来,让他看她手心上的玉佩。 那玉佩沈清宵戴过几回,江何一看就认出来了,“姑娘来所为何事?”他想沈清宵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让人来叫他回去的吧,他才出来几个时辰。 也正是他多想了,那女子道:“宫主曾允诺过会送你无霜宫最好的宝贝,我今日来,便是为此。” “你是来送东西的?”江何一听惊喜不已,客客气气地把人往屋里请,“那姑娘快请屋里坐。” 那女子倒也真的进了屋,还顺手关上了门。江何以为是那宝贝太珍贵的缘故,却见她又设下一个结界,这是要挡住外界的窥探,而后她朝江何靠近,稍显凌厉的眸子直直望着江何。 鼻间萦绕的满满都是这女子身上的冷香,那香囊味道的其实算不上浓郁,可偏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房间,熏得江何有些不适,皱了皱鼻子。 “姑娘,东西交给我吧。” 早些把东西给了他就走吧,他只对宝贝有兴趣,这姑娘身上的香气太重,他闻着就觉得不舒服。 那女子点点头,却还朝他靠近过来,半点没拿东西的意思。 江何察觉有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问她:“姑娘,东西呢?” 女子朝他眨了眨眼睛,水润的眸中似含着几分无辜,说出的话却吓得江何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认真道:“我就是无霜宫最好的宝贝啊。” “……姑娘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江何接着往后倒退,几乎快退到床沿,但那女子也跟着过来,朝他歪了歪头,说不出的娇俏好看。 “自然不是。”她软声道:“宫主就是要把我送给江城主。” 江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不是吧,沈清宵居然要给他送女人! 第109章 不可能!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沈清宵做不出来给他送女人这种事。江何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偷了沈清宵的东西意图不轨, 他准备出手, 可没想到刚凝起一缕灵力还未召出敖景,一阵眩晕突如其来, 他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不仅如此,那阵眩晕还越来越严重,江何晃了晃脑袋, 感觉自己神志快要崩溃, 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扶着床柱才能站稳,那股清晰的冷香便显得格外突兀, 江何猛然惊觉。 “香里有毒!” 那女子朝他走过来, 听他这话也顺手摘下腰间的香囊, 原本故意压抑的娇柔嗓音变得冷淡下来,“怎会, 只是上品药香, 安神助眠罢了。” 江何试图运起灵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只是这药香太浓, 对方估计是用了足够的分量来对付他,他动用灵力反而会更快催发药效。他咬牙坚持住, 怒视那女子时眼前竟也渐渐变得模糊,他皱紧眉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来给你送酬金。” 那女子随手将香囊扔到红木桌上,继续朝他走来, 那双凤眸含着笑意, 眼下泪痣似流淌着一道血光。 江何狠狠掐了下手心让疼痛刺激自己回神,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对方在靠近他,已经没几步距离了,他想往后退去,结果迟钝了些,还没找到退路人就到了跟前,那双白皙的玉手伸向他衣襟,之后轻轻握住。 “紧张什么?”那女子抬头望着他,道:“我又不会害你。” 江何拧眉不语,拍开女子的手,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也不气,应道:“说了是宫主送你的报酬,你不满意吗?” “你是沈清宵派来的,又为什么要给我下毒?”江何问。 女子垂眸望向他的手,留意到一道血丝,当即皱起眉头握起他的手,“他怎么就不能伤你了?你的手怎么回事,都说了是药香不是毒香。” “有区别吗?”江何再推开她的手,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嫌恶,“你给我下药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失去反抗能力吗?这和下毒又没区别。” 女子掀起眼皮子看着他说:“看来你对我很不满意。” 江何自认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她真的是沈清宵送来的,他也不需要这样的报酬,“你知道就好,现在你也可以走了,出去带上门。” 女子岿然不动,还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关你屁事!江何很想直接骂人了,他快坚持不住了,脚下虚浮站不住,没好气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哦,那是许无忧那样?”女子幽幽望着他,“听说宫主闭关时,你护法不力,常常偷懒去天穹殿禁地,还数次碰上许无忧,相谈甚欢。” 江何额角直跳,他哪里常常偷懒了?碰上许无忧只是因为她其实经常回来扶余的葬身之地怀念人家罢了,不过是碰巧而已,沈昀也见过好几次,相谈甚欢更是谬论,“那又如何?” 他实在是没精力跟对方继续谈话,随口敷衍她便是,总之沈清宵是不可能为此抓来许无忧送给他的。 那女子听了立马翻脸,无情道:“不行,我就是宫主送你的,你只能要我,至于许无忧你想都别想。” 江何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咬牙道:“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就你这样的我看不上,快走!” 女子眨了眨眼睛,又笑起来,“不要我,要我们宫主吗?” 江何此刻晕晕乎乎,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在说什么。 “既然也不要我们宫主,那就只能是我了。”女子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抬手抚向江何衣襟,“那就来吧。” 来什么?江何只听清这几个字,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忽然被人揪起衣襟推到身后被褥上躺下,被褥柔软,疼是不会疼,只是吓得江何清醒了几分。随后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屈膝跨坐在他腿上,缓缓压下腰身,别说是江何,就是躲在床角的系统都惊得喵的一声跳下了床,暗道宿主真是艳福不浅! 艳福不浅的江何一脸惊恐,坐他身上的这个女人可不轻,她还俯身下来,手贴在他脸上摩挲,冷香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一起。江何涨红了脸,多半是气的,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女子神情无辜而又很理直气壮,“不是说了,我是宫主送你的礼物,自然是要好好伺候你才是。” “什么意思?”江何已然四肢无力,全靠着意志撑着。 女子道:“就是和你双修。” 江何惊悚不已,断然拒绝,勉强抬手推她,“不需要,你走开!” 女子笑了一声,脸贴到他胸膛上,边听他的心跳,边说:“这可由不得你。”她顺手抓住江何软绵绵推拒的手,力气大得很,之后在江何警惕的目光下抬起头来,笑道:“我们开始吧。” 江何是万分拒绝的,那女子二话不说,俯身凑近他的脸,面纱未除,似就要这样来亲他,同时手已经拉开了江何的腰带,贴着他的胸膛一寸寸往上,极其缓慢地扯开他的衣领。 她的动作并不快,还特意放慢,于是江何一点点看着她亲下来,竟真的隔着面纱触及他的嘴唇,触感还是温软的,江何则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与其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侮辱他,他还不如早点昏迷不省人事得了。 于是看着江何迅速昏迷,女子先是一愣,而后拍拍江何的脸,人没半点反应,脸还吓得煞白,她倏然弯起那双含情凤眸笑了,扯下面纱,右眼下的泪痣忽而变作妖异的血红。 “药放多了?”他捏捏江何的脸,手感软绵舒适,顿时眼里的恶意被好笑取代,“那就好好睡吧。” 江何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还是在那间客房里,也还是那张床上,当他睁开眼看到屋里没有第二个人时,顿时大松口气,拢着被子坐起来,结果一低头,他立刻瞪大眼睛。 睡了一宿,床铺被褥自然是凌乱的,而他的衣服被人脱了一半,只剩下里衣里裤,不过看来应该是什么都没做成吧?他正犹疑不定,手在枕边摸到什么东西,硬硬的,凉凉的…… 江何拿起来看了看,原来是昨夜那女子给他看的沈清宵的玉佩,他不会认错,这也证明昨晚那个女人的确来过,不只是一场噩梦,同时,那个女人留下的还有满室清冷的残香。 香气淡去了,江何竟嗅出几分熟悉,之后他皱起眉头,这不是他在无霜宫沈清宵房间里闻过的香气吗? 顷刻间陈年旧事浮现眼前,当时的困惑现在终于明悟,江何捏紧手里的玉佩,心头一股火气窜上来。 “沈清宵!” 居然敢玩他,还不是第一次! 江何一肚子火气,快速穿上衣服带上系统回天穹殿。想想昨晚被压倒时有多毛骨悚然,他现在就有多气,不管如何,沈清宵一定要赔礼道歉,而且他绝对不接受沈清宵拿自己当报酬! 然而,回到天穹殿后,江何气冲冲踹开沈清宵房门,里面空空荡荡的,别说是人,连只鸟都没有。 看江何心情不好,连宫主的房门都敢踹,在山门口碰上江何后就跟了他一路的沈昀小声询问,“江城主,你是不是在找我们宫主?” 江何忍住怒火,没迁怒他人,只问:“他人呢?” 沈昀如实道:“回无霜宫了。” “什么?”江何忍不下了,咬牙切齿,昨天扮女人吓他一顿,他还没找他算账呢,这就跑了? 沈昀点头,他第一次见江何生气,便有些小心翼翼,“今天一大早就回去了,阿凉说无霜宫有要事必须宫主亲自处理,这就走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江何半信半疑。 沈昀道:“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哎,江城主你去哪儿?” 话还没说完,江何转身就走,带着满腔熊熊怒火,黑沉的脸上仿佛写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江城主,宫主他不是有意不告而别的,他只是……”看着咻的一下飞走的人,沈昀站在门前,默默把话补充完,“宫主留了话的。” 说是有事先回无霜宫一下,过两天就回来接江何。 但是现在没人在听,沈昀无奈叹气,罢了,江城主八成是去无霜宫了,宫主也用不着回头接人了。 天穹殿与无霜宫不算远,飞舟半日的时间,相比之下,御剑会更快,但消耗的灵力也会更多。 再一次回到无霜宫,雪山还是那个雪山,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是阳光明媚,也不似上回那样寒冷。 江何收了随手在储物戒拿的剑,一路进无霜宫,认得他的人都不曾阻拦他,还告诉他沈清宵在哪里,顺便带他进了重华殿,还没把后半句宫主在和几位护法议事这话说出来,江何已经闯进去了,之后殿中传出一声怒喝—— “沈清宵!你……” 话音戛然而止,是因为江何也见到了重华殿里的其他人,沈凉、沈棠和沈宣几人纷纷看向他,而方才说到一半,手里还拿着封请柬的沈清宵也停了下来,略显惊愕地看着他。 “你,在忙?”江何硬生生改了口,沈清宵的属下都在,他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算昨晚的账。 沈清宵也看出来了,忍笑点头,“你回来了,沈昀呢?” “我自己回来的。”江何木着脸说,抱着系统就要走,“既然你在忙,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别走了。”沈清宵起身走过来,朝沈凉三人摆手,“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三人倒是识趣,很快退出重华殿,殿中便只剩下江何二人。 江何深呼吸忍了忍怒气,找了半天可算找到罪魁祸首了,他倒要问问沈清宵为什么一再戏耍他…… “来的正好,我过几日便要离开无霜宫,顺道同你说一声。” 什么?江何听说他要走,火气一滞,问道:“去哪里?” 沈清宵把手里的请柬递给他,江何接过来,边看边听他说:“昆仑墟即将开启,每十年一回都会通知仙盟中所有宗门,不论正道皆会甄选一些弟子前去试验,上次是棠儿代我去,这回,我恐怕要亲自走一趟了。” “傅云生?”江何看到请柬右下角的落款,面露困惑。 “万法仙盟三十六仙使之首,正道资历最长的前辈,若无慕容笙这个横空出世的后起之秀,他或许才是名至实归的正道魁首。”沈清宵道。 江何点点头。昆仑墟每十年开启一次,本就是为了联合一气抵抗九重天上祸事之力的星辰之力而生的万法仙盟,如今还在寻找当年大师以天外之石打造、性命为祭、能收服星辰之力的法器昆仑玉,而昆仑玉当年就是失踪在昆仑墟中才得此命名,如今时间已不多,天道之子迟迟不出现,万法仙盟不可能不着急,自然,每一次昆仑墟开启之时,他们都非常珍惜和重视能找到昆仑玉的机会,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过江何却问,“以前你没去过?可是但凡到了元婴境后不是都有机会可以进入昆仑墟试炼吗?” 进入昆仑墟是有规矩的,而且还不少,江何说的只是其中之一,但是沈清宵是完全够格进去的。 沈清宵道:“前宫主在时不曾让我去过,我也不觉得我进去一趟能有什么惊喜,但这次是叶星河亲自传信,他希望我这次进昆仑墟。” 玄阴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江何一听就没什么好态度,“他让你去你就去,为什么?” 他说话时这幅明显不开心的表情却让沈清宵格外满意,他解释道:“叶星河不过是希望我与他共谋大事而已,倒是难得见你拈酸吃醋。” 江何懵了一下,勾起心头怒火瞪他一眼,“什么大事?” 沈清宵笑得意味深长,“前不久叶星河刚出关了,他已突破至大乘期,自两百面前正魔大战后他虽不是头一个修炼到大乘期的魔修,却是头一个势力强大至堪称隐魔道之首,他如今到了大乘期,魔道势力或许要重新洗牌了。” “所以你选择与他为伍?”江何皱眉,叶星河是系统明明白白说过的前世杀了顾云栈的大反派,沈清宵这配置跟他同一个排位,最多算个不定性的小反派,要是跟叶星河这魔头站一块了,那他们以后岂不是要对立了? 沈清宵竟真点头,“有何不可?我们皆为魔道中人,在万法仙盟里正道也在抱团,倘若这回真的找到了昆仑玉,待世间太平后,正魔之争始终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他如今向我抛橄榄枝,我若不答应,无霜宫也会有所影响。” 江何不赞同,看着他道:“也就是说,正魔之争一旦复起,你还是会选择攻打正道的是不是?” 沈清宵想起江何也是正道中人,虽然他在万法仙盟中籍籍无名,可他的父亲可是万法仙盟里曾享誉剑仙之名的正道修士,现在听到他们在筹备日后攻打正道之事,他当然会不开心。 于是沈清宵收敛了方才的果断,跟他说:“也不一定,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若是可以,将来隐世埋名,专心修炼以求飞升也未尝不可。” 江何听着心里舒服一些,“总之若是打起来,我是不会帮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可能还会跟他为敌,沈清宵眼里闪过一丝寒意,面上则若无其事地勾起唇角,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不过是敷衍他。” “最好是这样。”江何认真道。 沈清宵笑着点头,却略过话题,“去昆仑墟的话我便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你要一起去吗?” 江何本来就是要去的,还想跟他告辞来着,没想到现在来了这个时机,沈清宵邀请他自然是答应了。 沈清宵道:“那便随我一起去。”说着还握起江何的手。 江何手一僵,不由自主想起昨夜之事,竟觉得沈清宵身上还残留了昨夜那股药香,赶紧挣开他的手。 沈清宵怔了怔,笑问:“在生气?” 江何斜睨他,好意思说? 沈清宵还真好意思,他悠然道:“我五年未见你,出关才见上一面你就要离开,我自然是不愿的,昨夜翻来覆去不得心安,这才下了山。” 江何嗤了一声,翻白眼。 沈清宵笑着捏他脸颊,意料之中被拍开,他也不气,“听说你为我护法一直没睡好,昨夜睡得如何?” 江何一时语塞,给他下药竟还是为他好吗?他居然没法反驳,想了半晌只生硬回道:“不准再有下次。” “好。”沈清宵应的利落,半点没提自己吃醋的真相,看江何苦大仇深地皱着脸,他好奇道:“在想什么?” 昆仑墟之事,还有顾云栈。不过江何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气闷,幽幽说道:“想打你。” 沈清宵当作没听到,只道:“棠儿甄选去昆仑墟的人还需要几日时间,我们暂时不急着走,你急着赶回来累了吧?今夜就留下在这休息吧。” 居然还想哄他今晚在这睡,有过一次都被吓死了好吗?江何毫不犹豫转身朝殿门走去,“不,我找沈凉给我安排房间,沈宫主继续忙。” “我不忙。”沈清宵在他身后道:“既然不困也不累,那可是饿了?不如我陪你去找些好吃的?” 江何心情复杂,说得他好像除了吃就是睡,他头也不回,“不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昆仑墟之事。 沈清宵便看着他出了重华殿,笑容渐渐消失,“真生气了?” 第110章 万法仙盟是个极大的联盟, 囊括了正魔两道与妖族, 小宗门依附大宗门,几乎是整个修真界, 余下的或是遗世独立的隐世门第,也或是魔道那边除了五大势力外的一盘散沙,连五大势力都无趣去管理, 万法仙盟也无意招揽。 数千年前, 曾有过一次人、魔、妖三族建立万法仙盟共襄大举,最终除去灭世妖星,之后不过数年联盟便溃败, 但其实在那之前, 很早就有人提出了万法仙盟, 而在将近一百八十年前,再一次重建万法仙盟的初衷则是一起对付九重天上的灭世威胁星辰之力。 早在很多年前就有先人求得了救世之法, 那就是找到星辰之力的主人, 也就是天选之子;也有人以血肉之躯打造出助天道之子收复星辰之力的法器,便是飞去昆仑墟的昆仑玉。只不过机缘迟迟未到, 至今莫说是天道之子还是昆仑玉,便是那昆仑玉同材料打造的钥匙昆仑之晶也没半点踪影。 江何花了一个晚上时间恶补了这个修真界的许多规则, 从万法仙盟的由来到他们计划数次入昆仑墟,皆毫无成果,翌日天一亮, 他还在看资料, 可系统都累得趴在一边懒洋洋睡起大觉来, 它也是物随主人形,就算是系统也偷起懒来,毕竟单单是它急也没用。 资料看得七八,江何也累了,起身打开窗户伸了个懒腰,一缕阳光乍然入眼,刺得他皱了皱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看到院外的梅林里多了许多人。他还是住在上回的后院里,前不远的重华殿后殿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端着或抬着什么东西,不知道在忙什么。 江何眼尖看到了九转长廊一角稍高些的凉亭里的一个玄衣人,没喊上系统就独自出了门去找沈清宵,他本来是想过去凑凑热闹的,结果到了凉亭外,看到正站在沈清宵面前说话那个人时,他的面色忽地沉了下来。 沈清宵自然也早就留意到他了,见他靠近了,先让那个人走了。 那人路过江何时,江何特意多看了几眼,才慢慢进了凉亭。 “吵到你休息了?”沈清宵眼底含笑,有种说不出的体贴。 江何忽略他的温柔目光,指向重华殿问:“这是要做什么?” “收拾一下,回来的急,棠儿忘记叫人提前清扫了。” 沈棠不像是粗心的人,江何却也信了沈清宵的话,还暗叹了下她一个姑娘家整天为了无霜宫跑来跑去,只会打打杀杀,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沈清宵让他坐下,江何摆手拒绝,看着那个已经走远的黑衣男人,有些忧心忡忡,“那是玄阴教的人吧?” “这都能看得出来?”沈清宵挑眉。 江何一脸笃定,“他腰间的玉佩雕刻的图案很眼熟,上回我看到叶乘云身上也有差不多的玉佩,他在玄阴教一定是地位不低的人吧。” 沈清宵笑着点头,“你猜中了,他是玄阴教的长老。” 听到玄阴教江何皱起眉头,他本不该问的,只是昨天他才知道沈清宵不抵触叶星河的拉拢,今天沈清宵又和叶星河的手下会面,他心里难免不舒服,“他是来当说客的?还是你已经答应了他们,要和他们联手?” 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沈清宵收了笑容,“昨天不是说过了吗,只是暂时敷衍他们,是否合作还不一定。” 江何板着脸没说话,不知道沈清宵是在敷衍叶星河还是在敷衍他。 于是沈清宵只好如实告知,“叶星河诚意相邀,我总不能二话不说就拒绝,况且现在同他合作只是表面的,其他事宜日后再说,如今九天上那祸世之力未除,谈及正魔之争还太远。” “那他派人来跟你说什么了?”江何问。他不希望沈清宵和叶星河合作,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管,却不能不管。叶星河追杀顾云栈多年,想夺他家的昆仑之晶,还灭了顾家满门。 当时整个玉衡宫除了顾云栈没人逃得掉,如此血海深仇,将来顾云栈知道他是真凶后不可能放过他,沈清宵和叶星河合作就是惹祸上身,所以沈清宵最好远远离开这个祸害。 完全不知情的沈清宵听了他的话顿感好笑,“这也要打听?” 江何盯着他不放,看他说还是不说。 沈清宵颇为无奈,透露道:“他想借我之手抓住顾云栈。” 江何心道果然如此,忙斥道:“你不能答应他!”他的反应有些大,激动间脸上明显可见的露出担忧。 沈清宵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因为他要伤顾云栈,你不忍心?” 江何没能领会到他话里更深一层含义,但是这话也没错,顾云栈不能出事,他便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他要你做的是坏事啊,你别听他的。” “做坏事?”沈清宵低喃一声,脸色倏然一寒,他别开脸望向远处梅林,语气仍是平静的,“你是不想看我作恶,还是不想让顾云栈受伤?” 这二者间并没有任何冲突,江何心想,反正他不能看着沈清宵作死,本来沈清宵老老实实地当他的无霜宫宫主的话,顾云栈不会对他如何,可他一旦主动去招惹顾云栈,顾云栈可是天道之子,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若不去,顾云栈安全他也安全,两边都能好好的。 江何没看出来他在生气,却知道他对叶星河的合作是有些意动的,他劝道:“玄阴教乃魔道最大势力,叶星河也是隐魔道之首,可他为了得到昆仑之晶不择手段,不惜灭顾家满门,罪大恶极,你若与他为伍……” 话未说完忽然被沈清宵打断,语气冷硬地诘问道:“我们本就是同道中人,你嫌他恶,是否也在嫌我?” 闻言江何呆了呆,他只是说叶星河作恶多端而已,跟沈清宵又有什么关系?还以为沈清宵是在说笑,谁知他回过头来时面色冷冷,一看便是忍着火气的样子,甚至逼问道:“其实你根本就是在嫌弃我也是魔修吧?” 江何在惊愕的同时也冤枉极了,张口欲解释,“我没……” “那你为何总是对我避而远之?”沈清宵抢道,充斥着怒火的凤眸很是不甘,“若非如此,是我长得不好,还是因为我不是女子?” “不是……” 江何哑口无言,沈清宵到底在气什么,他好像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吧?而且避开他怎么可能是因为那些原因…… 沈清宵一句话都不愿听他说完,冷脸追问,“那你说是为何?” 江何咬了咬下唇,觉得沈清宵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忽然就凶了起来,还咄咄逼人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被质问得也是一肚子火,他深吸口气,才稳住情绪,“我不过是说了叶星河一句,没说你坏。” 也不知道沈清宵是怎么了,就算江何解释了,他也依旧半句话都听不进去,“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若你一直误以为我是好人,那真是很抱歉,我生来就在魔道,我现在是魔修,以后也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是魔修又如何,他又没说过所有魔修都是坏人!江何无言以对,心底既委屈又生气,没忍住朝他怒道:“我知道你是魔修,我只是让你不要跟叶星河搅和在一起,你以前坏不坏我不知道,总之……”我又没嫌弃过你。 沈清宵拧眉望着他,逼问道:“那你为何要躲着我?” 江何顿了顿,没把话说出来,也不想再说了,“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不说了,先走了。”反正说了沈清宵也不会听,他要的解释江何也给不了,他心道这是好心没好报,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 沈清宵竟也没留,眼睁睁看江何气冲冲地走了,路上还撞到了沈凉,沈凉喊了他也没搭理,一头雾水进了亭子,“江城主这是怎么了?” “吵了两句,生气了。” 沈清宵语出惊人,让沈凉吃惊不已,“他跟您吵架?” 沈清宵不太想说,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他的错,他是想借机逼问出江何为何明明心软,对他有了好感,却总是坚持着什么不肯跟他接近,没想到用力过猛把人气跑了,他轻叹口气,“无事,他气一会儿就消了。” 沈凉本来是想说宫主息怒的,听沈清宵这么说就知道他没生气,他暗自松了口气,才附和道:“宫主说的是,江城主不是个小气的人。” 拍马屁的话沈清宵不想听,他想起江何刚才走时眼里的委屈,眺望着远处刚被人砰的一下猛然紧闭的房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和沈凉说话时显然是心不在焉的,“什么事?” 沈凉识趣三言两语说明来意,“重华殿重新布置,需要替换增加的器具名单拟好了,特送来给宫主过目,除此之外,宫主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 他说着呈上一份名单,沈清宵闻言回了神,眼底竟溢出几分期待,接过名单翻起来,沈凉便安静等候。 名单上列了长长一堆贵重的东西,其实都不是沈清宵喜欢的,他看完后却也还算满意,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又指向梅林后面的一片偌大空地,“那边不是有块地方空着吗,如今雪化了,正好趁这时凿个水池出来,尽量大一些,他养的宠物喜欢玩水。” 沈凉苦笑连连,开凿水池这工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修士而言很快就能做到,只是为了一个宠物过于奢靡了,可他也只能应好。 沈清宵嘱咐完这些便打发沈凉走,思索了下,还是去了江何门外,耐心地抬手敲门,江何正坐在床沿狂撸系统泄气,听到动静立马皱起脸。 屋里安静的很,沈清宵知道江何在里面,只是不想理他,遂叹道:“刚才是我语气不好,我给你道歉,你开门吧,我给你赔礼行不行?” 莫名其妙凶他一顿,赔礼道歉不是必须的吗?江何没有动摇,继续蹂‖躏怀里的系统,养大后软软胖胖的狸花猫毛发水滑蓬松,手感格外好。 沈清宵想想只能摘下腰间新挂上的墨玉珏,“刚得了块成色不错的暖玉,若你喜欢,给你作赔礼如何?” 江何不缺这些东西,可他就是喜欢这些东西,说着他也想起刚才看到的沈清宵身上的玉坠,便有些心动,终于松开系统,系统一溜烟跳下床逃走,他却还想再矜持一点,总不能每次沈清宵都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随随便便送他点东西就以为能摆平。 屋里还没有回应,沈清宵只好再服软,“那我以后再也不提那些事了,你不喜欢听,那就等你自己先说,我不逼你了,这样行了吗?” 其实江何明明也懂了沈清宵的情意,偏偏一直不肯直面,沈清宵不可能不急,尤其是江何这几天还开始躲他了,他以为不能再放任下去,至少逼一逼他,谁知道他还是那么嘴硬,愣是不肯说,而且还半句都凶不得。 可屋里还是没动静,沈清宵从来不懂江何心底在想什么,以为他气狠了不会见自己,于是想让他自己静静,“东西我放在门口,我先走了。” 想来他一直站在门口,江何脸皮薄,更不会出来,虽然他跟沈凉说过江何很快会气消,却也不过是为了面子,江何气性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只是沈清宵没想到的是,他刚蹲下将玉珏放到门槛上,那扇房门就从里拉开了,沈清宵惊愕抬头。 江何拉开门将脑袋探出来,先看看他手里的墨玉,再对上他的双眼,相视间颇有些尴尬,他抬头望天,支吾道:“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沈清宵心下失笑,不想要就不会出来了,他起身顺着话哄:“怎么算是白拿的,这是我给你的赔礼。” “不要。”话是这么说,江何的目光却频频望向沈清宵手里通透温润的墨玉,他心下煎熬许久,故而眼前一亮,提议道:“我们打一架吧!” 沈清宵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 江何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握起拳头一脸兴致勃勃,“你若输了,暖玉就给我,如何?” 沈清宵反应过来,无声笑了,这么想跟他打,可他能赢吗? ※※※※※※※※※※※※※※※※※※※※ 日常感情渐进_(:зゝ∠)_整理一下最后一点大纲,不太长了,掉马后就换身体结婚什么的,可能有二更可能没有,我布吉岛 第111章 重华殿后院的梅林后有块偌大的空地, 寒冬飞雪之时积了遍地白雪, 厚厚一层,至今入夏雪水渐渐化去, 泥土上抽长出一大片如茵绿草。 空地不远处,连绵迭起的屋檐之上时不时闪过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森寒剑光闪烁, 伴着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撞击, 二人打得正酣,幸亏重华殿上有着防护结界才逃过一劫。 江何提枪横扫,一路追逐着沈清宵, 激动得脸上泛起红润, 额角碎发汗湿, 眼睛里几乎蹦出光芒。 而对面握剑相迎的沈清宵并未全力倾出,反而还在不断后退。 江何心知沈清宵不出全力是怕误伤了自己, 毕竟他现在实力大增, 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险胜他一筹的沈清宵了,虽说这点让他很郁闷, 他也很想恢复真身跟沈清宵认认真真打一场。 后院的梅林外走进来二人,听到动静后, 二人纷纷抬头望去,红衣佩刀身量高挑的貌美女子良久无语,神色复杂道:“师兄又在玩了。” 沈凉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闲来无事, 有人陪着练练手也未尝不可。” 沈棠翻了个白眼, 幽幽问道:“现在是谁给谁练手呢。” 沈清宵实力远在江何之上,看起来确实更像是沈清宵陪江何练手,沈凉置之一笑,劝道:“日后总归是无霜宫的人,宫主喜欢就好。” 可不是,沈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认同,望着天上那紫衣人,没好气道:“也是,都在筹备婚事了。” 沈凉忙嘘了一声,刻意压低嗓音,“此事以后再说,别忘了宫主的话,千万不能让江城主听到。” 沈棠嗤笑摇头,显然对此事并不满意,却也真没再说话。 屋檐上,还在与江何切磋的沈清宵余光也瞥见了梅林外的二人。 此时江何正一心要夺他腰间的墨玉,打着硬打不过那就智取的主意,沈清宵早已看出来,索性摘下腰间挂着的墨玉,往天上一抛,江何见了不再追着他打,跃上半空要拿墨玉。 没想到这一回沈清宵没来抢,真让他拿到手了,江何将墨玉握进手心,收起魂枪落下站在屋檐边角,回头朝沈清宵扬起笑脸,“我拿到了!” 日光照映下那双灵动的眸子格外耀眼,沈清宵轻抿着唇,清冷凤眸中溢出一丝笑意,还未回话,见江何身体忽然晃了晃。原来是在二人打斗时强大的灵力冲击下结界还是有所破损,而江何脚下的一块瓦片也被震碎了。 沈清宵眸子一沉,收剑飞身而去。 不过瞬息间,在脚下那块松动的瓦片就要往下掉时,江何已然被揽住后腰搂进温热怀里,他捏着手心的墨玉怔怔看着沈清宵,心情颇有些复杂。其实沈清宵完全没必要来拉他,这种小意外他自己能解决,也不会跌倒。 一眨眼的功夫,沈清宵已经抱着人稳稳落地,檐上那片碎瓦紧跟着掉在身后不远,砰地一声惊起,江何恍然回神,站在梅林间有些无措。 沈清宵早就将他松开,可江何还是不可遏制地红了脸,神情不自然的将墨玉递还给他,“还给你。” 沈清宵挑眉,“不是拿到手了吗?” “说好了的,赢了你暖玉才是我的,可是我跟你打了几天,每一回都是输,你今天还故意放水了,我怎么好意思拿。”江何是想要这块暖玉,可那是他自己说的话,而且这是沈清宵的东西,他是真的不好意思拿。 沈清宵望着他笑,“你我实力悬殊,你要赢我还早得很,不过能在我手下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这次算你赢了,暖玉还是给你。” 江何听着百感交集,沈清宵就是故意让着他,他其实能赢的,只是这具身体不行……算了,反正现在就是赢不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沈清宵见他不动,握住他拿着墨玉的手轻轻将他的五指收拢,“收着吧,从前不曾见你跟我客气。” 江何语塞,那是因为他从前不知道沈清宵喜欢他,所以他送的东西,如沈清宵随手给的月灵珠、他以为他没发现里面暗藏了机关的发带,还有在拍卖楼里送他的紫光石首饰,这些东西在那时候他能坦然接受,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拿了总觉得愧对沈清宵。当然,除了沈清宵半真半假地说要把自己当做报酬送他的事简直令人发指。 见江何低头不语,明显在犹豫,沈清宵松开他的手,眼底恢复冷淡,“阿凉来了,过去看看吧。” 江何闻言四下张望,这才看到对面的长廊下站着的二人,一红一蓝,一动一静,看去竟莫名的相衬,沈清宵先过了去,他也忙跟上去。 沈凉二人见状才敢上前打扰,沈棠性子直,到了跟前直接开口,“师兄,事情都已准备妥当,几大魔宗也互通过,决定明日出发前往万法宫。” 闻言江何面露错愕,沈清宵这几天每天过来找他陪练,闲得很,他还以为沈清宵都不急,谁知道会这么突然,明天就要离开无霜宫了吗? 说起前往昆仑墟之事,即便是沈清宵也神色一正,“既然定好时间那便明日出发,时候也不早了,总不能让正道等太久。”他似乎还有些别的机密话要说,回头看了看江何,“你先回去准备,明日走时我会找你。” 他有事要去忙了,江何听懂他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心底闷闷的,也老实点头,听话回房。 沈清宵目送他离开,谁知他没走多久忽地回首,欲言又止。 沈清宵问:“怎么了?” 他的语调很轻柔,还像是含着几分担忧,江何心下一沉,下意识捏紧了手心里的墨玉。这是块稀罕的暖玉,握在手上时温暖异常,几乎暖了四肢百骸,可他手心还是很凉。 江何定定看了沈清宵一阵,最终到底摇头,转身离去。 没什么话好说的,不过就是明日离开后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无霜宫了。江何也纳闷,他也没在无霜宫住多久,现在要走了,他居然也会不舍。 江何嘴上不说,其实还是牢记着系统交托他的两个任务的。第一个任务,助顾云栈收复星辰之力,目前已经完成了一半,他得到了进昆仑墟的资格,江何只需要帮他找到昆仑玉,再上失落崖收复星辰之力即可。 说到第二个任务,江何非常郁闷,那就是成就顾云栈,死在他剑下,全了他曾经立下的天道誓言。 想想不久后就要把自己的小命送上,江何简直想揪着当初一重生回来就乱立誓的顾云栈揍一顿。他杀原主没杀成,出了漏洞让江何到了这个世界,江何要是不死,那顾云栈这辈子也别想飞升了,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顾云栈对自己都这么狠,能立下这样的誓言,得是对原主有多恨? 江何难以理解,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而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沈清宵为何对他有了执念他不懂,总之他不能再让沈清宵这样下去,否则他哪天要是死遁了,沈清宵还不得哭死……不,是会追着顾云栈砍。 沈清宵是个多执拗的人,江何心底清楚得很,他也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而是直觉认定沈清宵一定会这么做,他本就是个偏执之人。江何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让他对自己失去好感,没了感情自然就不会为他做些什么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又没有忘情水……所以这个方法只能想想而已。 手心依旧温暖,江何看着这块暖玉,脸上有种自己都不清楚的低落,最后一天,他要做什么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玄天宗。顾云栈和秦绯正与一众同门师兄弟一同踏上前往万法宫的传送阵。 十年一届的盛会终于来临,不论是正道、魔道,还是妖族,各路精选而出的天才修士纷纷荟萃万法宫,等待着昆仑墟的又一次开启。这一次能否成功找到昆仑玉,还得看运气。 离开无霜宫前的最后一天,江何趁着夜色潜入了沈清宵的重华殿,这是他第二次进来这座后殿,沈清宵果然不在。江何来时撞见一个堂主,说他还在前殿跟众人议事,这才有点像宫主的样子。江何进去时愣了愣,险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因为沈清宵的房间似乎翻新过一遍,添了许多摆设,奇宝珍玩,还换上了大红的纱帘和地毯。 虽说看起来色彩太艳了些,江何心道这也好,比之前空荡荡的好多了,藏东西也能叫人难以察觉。 他忽略了布置得颇为喜庆的大红床褥,上头绣着什么鸳鸯戏水的图案他看都没看,在卧房里转了一圈,打开新添的铜镜台上的匣子,里面果然是空的,还什么都没放。他便将一些东西取出来,慢慢放进匣子里,比如月灵珠,比如那颗紫光石,还有那套奇奇怪怪的首饰,最后还想扯下头上的发带…… 不对,江何手顿了顿,想想还是留下了,这个东西不算贵重,而且还附着一缕沈清宵的神识,他若是还回去了,沈清宵一定会察觉的。 他有些不舍地摸摸这些东西,尤其是晌午才得的那块暖玉,触及时指腹上暖暖的,很是舒服,让他险些就舍不得还回去了。幸亏他还保留了几分理智,真要把沈清宵的东西拿走了,他才会一直记着沈清宵的好呢。 以沈清宵的性子不会常常翻动妆台,或许根本就不会动,也就不会很快发现里面有东西,等他看到时,江何估计自己已经回到那个世界去了。 猜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江何叹息一声,快刀斩乱麻迅速合上匣子,头也不回出了重华殿。 昆仑墟开启的时间将至,系统也认真起来,蹲在门槛上等着江何回来,猫瞳在夜色中闪烁着绿光。 当江何回来时,远远就看见自己门前那双绿油油的宛如鬼火的猫眼,他忍不住笑出声,笑完深深叹气。还是回归现实吧,不过是五年一梦。 “醒了。” 江何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难得做了个好梦,虽然忘了什么内容,梦中却还带着笑,可谁知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时会忽然见到沈清宵的脸,吓得他立马清醒过来,抱住被子连连往床内退去,“沈清宵!你怎么来了?” 沈清宵就坐在他床边,面无表情看着他,目光沉沉。 这场面似曾相识,江何缓缓坐起来,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沈清宵生气了,不然怎么会见到他这副久违的一看就不高兴的表情呢? 沈清宵静静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起身,“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江何这才发觉天色已经不早,已快日上三竿,而他昨晚回来后心情不佳,辗转反侧半宿才睡着,居然忘了要早点起来。沈清宵还在屋里等他,握着剑背对着他立在窗台前看风景,长身鹤立,衬得那身玄色华袍格外好看。 江何迅速收拾好自己,抱起系统走到沈清宵身边,“好了。” 沈清宵转过身来打量了他一下,他要去万法宫,自然不能同平日里那般随意,他换上了织金暗绣无霜花的玄色华袍,金冠束发,俊美逼人,反倒是让江何看迷了眼,直到沈清宵抬手帮他整理外袍,抚平衣襟上的皱褶。 江何回神道:“我是不是起来晚了?” 沈清宵竟然真的点头。 江何如遭雷劈,心道遭了,苦着脸问:“那现在怎么办?你的属下和挑选出来的那些弟子是不是等了我很久了?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赖床,江何都觉得无地自容了。 见他如此困窘,沈清宵眼底柔和几分,揉了揉他脑袋道:“无事,我本来也不跟他们一起走。” 江何听得一愣,沈清宵却牵起他手腕,带着他往门外走去。 “魔道有魔道的规矩,每次去昆仑墟,五大魔宗都会派人联手打开传送大阵,护送每个宗门甄选出来前往昆仑墟的弟子安全抵达万法宫。” “那你不用看着无霜宫的人吗?”江何跟着他出门,习惯性挣了挣手腕,然后习惯性放弃挣扎。 他回头看看自己住过一段时间的房间,心里忽然涌上几分不舍,让他眉头一皱,狠下心偏开头。 “自然有人带领他们前往万法宫,昆仑墟每次开启,所有人都会先在万法宫集合。”沈清宵解释道,他几乎出门后就没看过江何一眼,这时他顿了下,微垂下一双凤眸,嗓音清冷,“先出山门吧,我再用传送符。” 江何点头,又开始走神心道大佬就是大佬,那些弟子们要挤传送大阵,他自己却有专门的传送符,可比那些弟子要舒坦多了。传送阵本就需要消耗极大的精力和资源,支撑阵法需要的灵力多不说,耗费灵石分分钟是要过万的,而传送符则比之更加方便和高级,从无霜宫到万法宫千万里之遥,这种专门的传送符制作的过程每一道工序都在烧钱,不但如此,非合体期以上的大能是练不出这种级别的传送符的。 出山门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江何心不在焉被沈清宵牵着走,沈清宵也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快到了山门前,曾经他带着江何来到皑皑雪山,如今风景未变,他们却要走了。 “你若不喜欢那些东西,可以告诉我,不用偷偷还回来,我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若不要那便扔了。这次我可以不生气,但是没有下次,那些东西我可以帮你先保存着,等你下次回来了再想要回去的时候,自己回去拿。” 沈清宵冷不丁开了口,他说这话时语气还是很平静的,甚至都没看江何一眼,江何却是心下一个咯噔,浑身随之绷住,呼吸急促起来。他发现的也太快了,明明他都藏好了。 沈清宵也不等他回答,他望着远处几乎隐没入连绵雪山的山门,叹道:“我无父无母,幸得老师将我捡回无霜宫,少时也唯有老师待我好,棠儿也对我多有关心,而如今老师早已不在了,棠儿虽说还唤我一声师兄,可我已成了无霜宫宫主,与她之间到底是有了隔阂,不似以往亲切。我平生没什么念想,从前你没来时,我只想着要活下去,因为沈缘还未死,棠儿需要我,现在沈缘已死,我可以放心了,可是……” 可是什么?江何不敢问,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沈清宵换了个话题,到了山门前,他终于转身看向江何,勾起嘴角清冷地笑了一声,“早前我其实不想告诉你要去昆仑墟之事,可回头想想,你若想去,我也拦不住,我就是怕,你一旦出了无霜宫就再也不会回来。” 江何瞪大眼睛,沈清宵也太敏感了,这都能猜中! 沈清宵松开他,掌心上灵光一闪,多了一道白玉符,上头一面雕刻着阴阳两极的图腾,另一面则刻着万法宫三字。这就是传送符。 可他一直没动,江何便等的有些着急,正要催促他,却撞进一双深沉而极力隐忍着什么的眸子里。 “先说好,昆仑墟事了跟我回来。” 江何皱眉,这个他不能保证。 沈清宵认真道:“我真的准备了一份大礼,是给你的。” 江何对此话半信半疑,看着他的眼睛时又心底发虚,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什么礼物?” “你回来再说。” 江何抿了抿唇,许久没有回话。 沈清宵深吸口气,才缓了语气,“走吧。”他这次不再多言,捏碎传送符,玉符中灵力爆发,不过多时,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道灵力门。 踏过这道门对面或许就是万法宫,总之是踏出了无霜宫。 从昨晚发现江何偷偷把他送的东西还回去时,沈清宵就猜到了他的婉拒之意,还有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无霜宫的决心,他本想马上就去找江何,可他还是没去,去找他做什么,逼问他为什么,还是逼着他留下来? 他向来不忍心勉强江何,虽然一开始是迫于无法逼迫江何。 当时二人势均力敌,他只能一步步引导江何正视他,但现在江何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他完全可以困住江何,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重华殿里,只是沈清宵还是没有这么做。 纵然他困得住江何的人,他也不愿面对江何可能会恨他的结果。不到最后,他不会选择这个两败俱伤的法子,他决定给江何最后一次机会。 若这次出了无霜宫他真的还要逃,那他便不会再忍耐。 沈清宵在屋顶静坐一宿,怒火与不甘交加,使他至今还无法真正平静下来,他不想再说什么,是怕江何再说什么激怒他,会伤了江何。 沈清宵看着那道门,准备先进去,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的手被人拉住,江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清宵,你觉得五年前救过你的那个三十六如何?” 沈清宵茫然回首,江何还是低着头,因为这话不是他本意,他只是看到沈清宵背影这样落寞,他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现在还很是难堪。 “什么?”沈清宵问。 江何握紧他的手腕,有些生气,因为他竟然没有被记住,他抬头望着沈清宵,神情有种说不出的郑重。 “我说,五年前在飞雪城救过你那个人,你对他印象如何?” “他?”沈清宵眼前随之浮现出一张极好看的脸,但脸是次要,令他念念不忘的,是那双幽深神秘的紫眸。他顿时皱起眉头,“不如何,江何,我的答案同之前一样没变,他救过我我也感激他,只是我无法接纳他。” 他记了那双眼睛很久,如今江何问起时,沈清宵心底的各种情绪统统被自责与慌乱取代,他反握住江何,“抱歉,我对他绝无好感。” 本以为这话能让江何放心,可谁知……他竟然还是那么嫌弃自己的真身,江何紧紧皱起眉头,又似是含怨地深深望他一眼,推开他便走向那道灵力凝成的门,“那我先走了。” “你……” 沈清宵毫无防备让人挣开,完全不知道江何这是为何突然对他冷漠,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门,感应到有人通过,传送阵的灵力开始逸散,沈清宵眉头紧皱,忙趁着门消失之前追上去。 ※※※※※※※※※※※※※※※※※※※※ 这道选择题夫人你选错了哦_(:зゝ∠)_ 第112章 过了那道门, 江何眼前亮起一道白光, 刺得他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他听到远远传来一阵人声, 再睁眼时,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坐落在云端之上的神宫前,眼前白玉堆彻的巨大石碑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金光大字—— “万法宫。”江何低喃出声。 这万法宫里里外外都有人, 虽然门外人不多, 但也都是修为深不可测之人,远处的人并未给过江何一个眼神,可他们并不是没注意到江何, 此时江何已经感觉到数道神识落到身上, 知道那些人是在暗中窥探他的实力。 “江何!” 很快身后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 江何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传送符的灵力无声逸散, 落在江何身上的数道神识在沈清宵出现后一一退去。 因为在沈清宵的衣着与他腰间挂着雕刻着无霜花的身份玉佩昭显下, 他们已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和没有任何身份标识的江何不同, 无论是任何人都不会在这时得到魔道的人。 沈清宵看到江何后才放心,“怎么走这般急, 你没事就好。” 江何哼哼两声全是回应,他本来也没事,不就是进传送阵吗。 沈清宵看他明显心情不佳, 垂眸思索片刻, 让步道:“我刚才说的不对, 若你与他是很好的朋友,他下回来无霜宫,我也会好好招待他的。” 江何恹恹道:“我没有生气。” 可他的声音都轻飘飘的,沈清宵观察着他的脸色,“当真?” 江何点头,他只是郁闷,或许还有点不甘心。他也说不好自己在想什么,便转向远处的万法宫门。 “这就是万法宫。” “我们来得已算晚了,如今各门各派差不多都已聚齐万法宫,能人比比皆是,人多的地方就有矛盾,难保不会有人故意挑事,切记多加小心。”沈清宵朝门前走去,为江何挡去许多目光,“走吧,先去找无霜宫的人。” 江何点头,撇开满脑子混乱不已的情绪紧跟在他身后。 如沈清宵所言,万法宫内早已聚齐了十方修士,各门派弟子。相比魔道众人,正道离万法宫较近,作为东道主,他们该早已来了万法宫等候,而摆架子的向来只有魔道和妖族。 即便有沈清宵在,周遭那些人不再用神识窥探,江何还是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看自己,多是探究,沈清宵不计较,他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抱紧了系统,小声跟沈清宵传音。 “按理来说,我应当是没有入昆仑墟的资格的。” 进昆仑墟跟北海神境之类的秘境可不一样,入内要求不低。昆仑墟被称之为神境,作为藏宝之地,也是找出天道之子的最后一重考验。 近一百九十多年来,自从达成联盟后,不论是正魔两道还是妖族,他们都在致力于找到那位天道之子。 从外门选拔开始,就是朝寻找天道之子的目的走出的第一步,将有天赋的少年带回宗门,悉心教导从零学起,再在门内开始观察这些弟子。 除昆仑之晶外,后世也有人炼制出了近乎感应天道之子的方法,每个宗门会从这个要求严格挑选弟子,从门内推送出万法宫,入昆仑墟。 直白一点来说,从多年来大量招收弟子起,他们的每一步都是豪赌。 经过层层筛选,最后静心挑选出来,送到万法宫来的修士,哪一个不是都有着自己过于常人的长处,全身上下哪里都发着光的那种天才? 但是进入昆仑墟也有规矩,前提要求必须是万法仙盟内的修士,也规定各门各派入内的人数。 很早之前,在头几次开始进入昆仑墟时还未有这些规矩,当时许多人挤进昆仑墟却毫无作用,多年摸索下来,大家都明白人多不代表机会多,开始注重于精,于是有了规定名额。 所有人由各门派举荐入昆仑墟,各家得到的名额也不同,大宗门如正道五大门派与魔道五大魔宗皆是每个宗门十人,其余宗门五人。妖族又称万妖宗,他们本就是非人族,没有宗派之分,只有各个族类、几大妖王划分各地,他们每十年便有二十个名额。 这些名额分下来,其实能不能用完还不一定,就像妖族,他们并不认为天道之子会在妖族降世,而检验过,最后挑选出来类似的族人也不多,故而每次入昆仑墟都空了许多名额。 相反,几大宗门人才济济,往往会有不够名额抢破脑袋之事发生。 而有部分的小宗门也在每十年一次的选拔中早就把门中天才送上去后开始亏空,他们本就资源不多,哪有那么多资源再培养一批新人,故而就是只得了五个名额,也常常有空。 于是大宗门便会在昆仑墟开启之前将得不到名额却又看好的弟子逐出门外,或是有些人为了私心想要鱼目混珠也会这么做,之后将假装被逐出山门的那些人安排进小宗门里填充人数,以此混入昆仑墟。这是正魔两道都会做的事,体谅大宗门弟子太多名额却不够,万法仙盟也从来不予追究。 除此之外,还有在正魔与妖族之外的一个小联盟,不能算是万法仙盟之内,却与万法仙盟也有联系,同时跳脱宗门外,他们便是散修盟。 这是给那些被宗门错过的散修的机会,每十年,万法仙盟会给予他们十五个名额,由他们自行选拔元婴期以上,或是能力超凡的修士进入昆仑墟,这部分里往往全是精英,不存在宗门内那些以次充好用丹药灌出来的废物修士,因为没有真材实料,他们也无法自成千上万的散修中脱颖而出,他们之间的比试或许还会比宗门要严酷百倍。 这样的规矩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十几次的探究中,修真界依旧找不到昆仑玉,与此同时正魔内斗不断,各门各派多年来暗藏私下的纷争在昆仑墟内因为夺取天灵地宝被演化激增,在里面竟成了血腥厮杀的修罗场。 为此多年来万法仙盟一直在尝试约束正魔两道的修士,可惜收效甚微,而与妖族之间,毕竟人妖殊途,始终也有着深厚的隔阂,要真正联合一气是不可能的,双方也会有所争执。 不仅仅是人祸,昆仑墟并不似想象的那么安全,里面暗藏了许许多多的危机,他们只能安排更多人入内保护修士,能救一个算一个,治标不治本,却也毫无办法。进了昆仑墟,一切看命,一如入了秘境也会有生命危险,谁也不能保证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 可是现在时间已然不多,两百年期限将至,世间岌岌可危,他们只剩下这一次机会,于是很多人将希望寄于贺稹身上,因为他足够出类拔萃。 远的暂且不提,现在的问题是,原本江何是有名额进入昆仑墟的,作为锁阳仙城城主,他至少有五个名额,带领锁阳仙城的人进去,可他的锁阳仙城已经没了。江何十分苦恼,论修为,他是够格了,可身份,他还差了点。 第一,锁阳仙城早已没了,第二,他也不是散修盟的人。 沈清宵也想到了这点,回道:“不急,跟我进去即可。” “那岂不是浪费了你们无霜宫的名额吗?”江何小声回道。而且他这像是走后门。到万法宫门前时,他总感觉四周的修士都在看着他。 沈清宵抬眼望向门前正交谈的几人,淡然道:“无事,每十年选一批弟子进昆仑墟,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就算是大宗门,也没有谁能在短短十年短内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新弟子。我不收徒,每次带来的只能是底下的属下和他们的弟子,每次带去没几个回来,你当他们还有心思再收徒?今年的名额早空了,好不容易才挑了三五个人出来,还拉了几个刚进无霜宫没多久的金丹期凑数,带上你绰绰有余。” 按理来说无霜宫不该如此,其他的大宗门都还嫌不够名额,纷纷将看好的弟子逐出门外赶到别的小宗门夺名额,偏偏无霜宫是个例外。江何却也相信沈清宵的话是真的。 这昆仑墟每十年一开启,每次都要派十名天才弟子去,能不能出来不一定,而且前些年沈缘未死,无霜宫内斗未平,又何来心思去赴昆仑墟之约,尤其是沈清宵对这事根本就不在意。 “别多想,进去吧。”沈清宵回头提醒,江何抬头望去,他们已经到了庄严的宫门前,还碰上了熟人,他便不再多问,跟在沈清宵身后上前。 “阁下竟是沈宫主。”贺稹拱手一礼,还是上回见到那副笑脸,他在想什么向来无人能看透,看江何身上时,他又是一顿,“江城主,久违了。” 江何颔首示礼,没想到贺稹竟然还记得他,他们不过是五年前在北海神境里匆匆见过几面罢了。 沈清宵也道:“你认得我?” 贺稹笑叹,“原本是不认得的,不久前沈护法说过,在人群里最好看的那人便是他家宫主,叫我看好了。” 这明显是个句玩笑话,江何还以为是沈棠也来了。他猜测贺稹和沈棠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贺稹身为三十六仙使,常行走于众门派之间协调联盟间的关系,而沈棠也是常为无霜宫奔波在外,他们会见面或熟识也很正常。 “贺仙使说笑了。” 沈清宵只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眸中冷厉气势便叫人不敢靠近,一袭玄衣华袍更显俊美逼人。 门外新来了一行人,路过宫门前时纷纷瞩目于他,一瞬竟移不开眼睛,如此出色,也不知是哪家的人。 “上回……”贺稹说着一顿,嘴角抽搐着垂头轻咳一声。 江何猜他一定是在偷笑,因为那时没人想到沈清宵会男扮女装。 沈清宵面无表情站在一侧。 贺稹精准地看向江何,很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上回在北海神境一别已是五年,原本我还在派人寻找江城主,不曾想江城主竟也来了。” 江何好奇,“贺仙使找我作甚?” 贺稹道:“也是为了昆仑墟之行,给江城主的请柬一直未送出去。” 江何吃惊道:“可锁阳仙城已经……” “仅代表我个人,举荐江城主入昆仑墟。”贺稹笑道:“锁阳仙城是没了,但江城主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原本这名额里你也是早早定下的,只可惜后来出了那些事,不过幸好我这个仙使还有些资格能举荐人。”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江何望向沈清宵,有些不解。 贺稹的确是准备了许久,说罢取出了一枚紫玉符。 “江城主,请务必收下。” “多谢贺仙使。”江何还搞不懂那是什么,沈清宵已经接过,一把塞到他手里,“拿着吧。” 江何只好收下,翻了一下,背面竟是万法宫的宫印。 贺稹无暇多聊,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几位魔宗宗主还未到齐,沈宫主不妨先去禅房歇息片刻。” 二人并肩往里走去,进了万法宫门后,才发现里面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万法宫广纳天下修士,早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翻新扩建了一遍,在神殿之后,便是一大片简洁安静的禅房,这里到底是万法仙盟,无一人敢喧闹。 “每十年一回,万法宫这时人最多,各门派的人一来,即便多年不论,正魔之间的隔阂也还是在的,如今人多眼杂,你在我身边务必小心。” 沈清宵再嘱咐了一遍,对江何来万法宫是十二分的不放心。 江何点点头,捏着手上的玉符问他:“这是什么?” 沈清宵勾了勾嘴角,“贺稹倒是欣赏你,有了这块万法通行令,你就是没有名额也能进入昆仑墟。” 听起来还挺贵重,贺稹把通行令给他,该不会以为他会是天道之子吧?江何抿抿嘴,宝贝地收起来。 沈清宵微微挑起眉梢,也没说什么。 二人进了客院,路上碰见不少修士,不乏修为比江何高的,也有一些兴致勃勃的少年,走到半路时有几人匆匆过来寻沈清宵,远远地便喊了宫主,二人纷纷望去,原来是沈昀。 江何才知道贺稹说的沈护法不是沈棠,对哦,沈昀也是左护法…… “宫主。” 沈昀身边竟还带着钟灵云,也不知是怎么说服钟长老才把人带出来的,说起来他原本应该躲在天穹殿才是,江何便惊道:“你怎么来了?” 沈昀给沈清宵行了礼,闻言苦着脸道:“宫主让我来带队。” “他太闲。”沈清宵道。 所以沈清宵看不得他闲,江何明白了,沈昀则是一副苦瓜脸。 这时沈昀身侧那个玄衣男人恭敬行礼,“属下秦落见过宫主。” “秦落?”这个名字不久前江何才看过。 沈清宵介绍道:“这是无霜宫常驻万法宫的秦落秦长老,也是三十六位仙使之一,多年未曾回宫。” 不仅如此,他还是万法仙盟中五位大乘期之一。从他靠近时,江何已然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弱,只是没想到沈清宵竟然会有个大乘期的属下,秦落看起来还算忠心,有他坐镇万法宫,也难怪无霜宫的地位多年来屹立不倒。 秦落似乎也听说过江何,故而对他态度很是客气,“在下对江城主神往已久,之前便听贺仙师提起过,未曾想这些年江城主入了无霜宫。” “……秦长老客气。” 江何嘴角抽搐,他其实真的没有进无霜宫,不就是在那里待了五年而已,他尴尬地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解围道:“先走吧。” “宫主。”秦落忽然压低声音道:“叶教主邀您过去一趟。” 闻言江何皱起眉头,他还以为像叶星河在魔道的势力已然无人能及,只差统一便是魔道之首这样的人架子一定很大,至少会是在贺稹刚才所说的那些还没到的魔宗宗主之列,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还请沈清宵过去…… 准没好事。江何幽幽看向沈清宵。 沈昀叮嘱了钟灵云不要乱跑,听到他们说起此事也开了口。 “是啊,叶教主来了有些时候了,宫主,您可要过去看看?” 他们果然还是有联系的。江何心底有些不舒服,他知道沈清宵身为无霜宫宫主,难免会跟玄阴教主叶星河有接触,只是怕他会被牵连而已。 沈清宵不是没看到江何不赞同的眼神,可他还是点了头,“这便去吧。”他说着果然见江何闷闷低头,才轻声跟他说道:“你先回去等我。” 江何点头,不赞同归不赞同,他也不能为一己私欲害了沈清宵。 沈清宵叫上秦落和沈昀,沈昀才发觉自己不该带钟灵云出来,只能把人推到江何身边,让钟灵云跟着江何,还拜托江何帮忙照顾一下,对此沈清宵显然是很满意的,这才放心离开。 沈昀走着,回头嘱咐道:“江城主,你往西边走,先去找无霜宫的弟子吧,灵云师姐记得路的。” 西边……江何站在人来人往的庭院中左顾右盼,慢慢回头,看到身边腮帮子微微鼓起,显然在吃糖的钟灵云,对方也是认识他的,毕竟同在天穹殿待了五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钟灵云友好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江何问她:“你们刚才打哪儿出来的?” 钟灵云呆了呆,随后摇头,“不记得了。” 江何:……沈昀骗他的吧。 可他们已经走远了,江何长叹一声,带着钟灵云往西边走去,西边……那一片全是客院好吗? 江何默默扶额,只能去问路了。 “让让!别挡路!” 二人正摸索着路线,身后有个人边喊着火急火燎跑过来,跟身后有人追杀似的,险些就要撞上他们。 江何赶紧拉了钟灵云一把侧身退到墙边,那人刚走没多久,很快又跑回来,退回江何二人面前。 “哟,是你啊。” 果不其然,入了万法宫就是很容易会碰上熟人。江何松了钟灵云,朝对面的人挥手,“秦神医。” 秦雪遥扶着墙气喘吁吁,一句话不知道换了多少口气。 “你,怎么会来?沈清宵带你来的?他呢?咦,你身边换人了啊。” 说道最后,他缓了缓气息,意味深长地看向江何身后的钟灵云,钟灵云生得标志,打架时疏离冷淡,平日里却是呆滞懵懂的,很讨人喜欢。 “……是无霜宫的人。”江何看了看四周,这边人来人往还是挺多的,正巧就在湖边,杨柳依依,景色也不错,也很安静,“有人在追你?” 他这一提醒秦雪遥忽然一惊,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摆手道:“现在没有了。” 江何跟他没什么交情,便直言道:“你知道无霜宫的人在哪儿吗?” 秦雪遥莫名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万法宫的人。”他看看江何,又看看钟灵云,像是在确认他刚才的话,“不是沈清宵带你来的吗?” “他有事去忙了。”江何随口解释,既然秦雪遥不知道,他喊上钟灵云就准备走人,“那我先走了。” “喂,这就走了?” 秦雪遥看到他时还挺稀奇的,好歹是个认识的人,他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江何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他偏偏不能让江何如愿,于是跟上他们二人。看江何和钟灵云之间果然不太亲密,勉强信了他的话,感叹道:“没想到时隔五年,我还能再见到你。” “那是自然。” 江何抱着系统,打开桌面地图找路,距离不太远,系统的小雷达还是能找到无霜宫弟子的大抵位置的,给目的地标了红点,江何边看着路带人往前走,一边应道:“你还活着。” 秦雪遥愣了下,反应过来呸了一声,“我是说你居然还活着。”他故意说:“到了沈清宵手里,你居然能活过五年,可不是匪夷所思吗?” 所以在他眼里,沈清宵是个吃人的妖怪吗?江何深深看了秦雪遥一眼,一言不发,接着往前走。 秦雪遥额角抽搐,想了下,又追上来问他:“认路吗?” 江何分给他一个眼神,“有事?” 秦雪遥别扭地问道:“那,你知道玄天宗的人在哪儿吗?” 感情他自己也不认路,江何摇头,不过又说:“这一片都是客院,你可以问一下人,你找秦绯吗?” “可不是。”说起这个秦雪遥又变了脸,磨着牙瞪他,“当初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绯儿就去不了玄天宗,现在也不用去什么昆仑墟了冒险!” “他也要去?”想起那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江何有些心虚。 秦雪遥点点头,余光瞥见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弟子,别说是那个小弟子,就是江何也被他吓到,也很快懂了他的意思。那小弟子穿着蓝白相间的道服,莲冠高束,腰间佩剑,一看便是玄天宗的弟子。 秦雪遥有些激动,握住那小弟子双肩问:“你是玄天宗的弟子?” 那小弟子被吓得呆愣了下,忘了挣扎,“是,前辈你是……” “那你知道秦绯在哪儿吗?”秦雪遥急得开始摇晃小弟子。 江何默默站在一边看热闹,他其实也有点想见那只小狐狸,那可是七尾的雪狐,非常罕见,也不知道有没有长大,手感会不会更加光滑柔软? 那小弟子被晃得晕乎乎的,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却也老实回答了秦雪遥,他伸手指向身后不远的一个院子,“秦师弟在客房里……” 秦雪遥打听到消息立马笑开来,回头冲江何摆手,哼哼唧唧道:“那我先走了了,下回再找你算账!” 江何眨眼,秦雪遥还是这么记仇。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当即将二人注意力吸引而去,正是那个小弟子所指的院落门前,两人在门前快步走来,“叔父!” 五年未见,丝毫不曾有过变化的小狐狸急匆匆奔过来,一脸焦急地扑到秦雪遥面前,却是急道:“叔父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师兄啊!” “我不过是问个路……” 秦雪遥心底也发虚,松开那小弟子后对方还余惊未定,秦绯连连同他道歉,秦雪遥也不敢打扰。 和秦绯一起过来的还有另一人,当年那青衣小少年早已弱冠成人,而今已和江何并肩,或许还要再高一些,人长大成熟了,修为也上去了。 乍一眼看去,江何都有些恍惚,他险些要认不出顾云栈来了。 青年长开后容颜愈发俊美,颜值往上涨了0.5分,身形颀长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衬着一身剪裁得体蓝白相间的道袍,说不清的俊秀惹眼。 江何心想,长成这样,没准随随便便一个眼神扫来都能收获一片少女芳心,则就是脸色太冷,不知道什么怪毛病,没准只是独独对他一人而已。 不知是否发现他打量的视线,冰冷剑气无声溢出,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似是下一刻便要刺穿他的胸膛。 江何勾起嘴角,这才对嘛,顾云栈对他的仇恨值还是跟五年前一样没变,不动声色间往上直蹭…… 江何心下暗叹,这么看来,任务二应该是很容易完成的。 “有容哥。” 青年眸光微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嗓音也变得低沉下来,经过五年的淬炼,在正道第一人的教导下,他也不再似当年那样喜怒形于色,至少把很多情绪都收敛起来,他勾起嘴角,笑得温和有礼,“好久不见。” 江何朝他点点头当做回应,调头继续看戏,他还是比较想看秦雪遥倒霉,小狐狸生气起来保不准会炸毛,然后变出七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于是顾云栈的笑容僵在嘴角,默默收回自己朝他伸出的手。 这时那玄天宗的弟子早已经吓得告辞了,秦雪遥正在哄小狐狸,不,是反过来,小狐狸在哄他。 秦绯一脸为难,小声道:“叔父,你怎么能欺负师兄……” 秦雪遥一把抱住秦绯,少年没有长高,脑袋一下埋到他胸膛上,憋得人快呼吸不过来,他浑然不觉,倒还委委屈屈装模作样的哭上了,“自从你去了玄天宗叔父就没再见过你,没想到再见面你竟然还为别人跟叔父置气……” 秦绯对他很没办法,都这么大个人了,脾气这么烂还这么难哄,他也推不开,只好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顾云栈,“叔父,我没有生气……” 当了五年的师兄弟,顾云栈很快会意,他便秦雪遥拱手行礼,准备分散他的注意力,“秦前辈……” “绯儿不气就好。”秦雪遥这才松开人,秦绯大口呼吸之时,他指向江何道:“我没有欺负人,不信绯儿问他,我只是问路而已。” 再次被忽略的顾云栈面色一僵,静静收回手握剑。 秦绯也是才看到江何,那双漂亮的小狐狸眼里顿时迸出光芒,笑道:“江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小狐狸脾气太好了,看来期待他炸毛变出尾巴是不可能的。江何死心了,但是对小狐狸还是很客气的,“多年不见,小公子长大了。” 顾云栈一眼瞥来,似是不经意间略过江何,泛起些微凉意。 秦绯闻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其实也没有……” 秦雪遥见不得秦绯对江何比对他还亲切,一把拽住秦绯往院里拉,“别管他了,他还有事要忙呢,绯儿快带叔父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江大哥!”秦绯着急,可又挣不开秦雪遥,忙低声道:“可是我还没有跟江大哥告辞呢,叔父……” “用不着!”秦雪遥将人拖走,威胁似的瞪了江何一眼,“你现在就要走了是吧?那就先走吧,不送了,反正改天也会见,我们不打扰你了。” 居然想独占小狐狸,江何腹诽,边回了秦雪遥一个非常鄙视的眼神,防着他干什么,他跟小狐狸说两句话而已,最多想摸摸狐狸尾巴罢了。 不管怎么说,小狐狸都被半哄着半拖着进了那处院子。 妖族成长不比人族,他们的寿命往往更长,成长也非常缓慢,一如小狐狸根本就没长大,也不知道要何时才会长大,讲究的是一个机缘。 看着二人都离开后,顾云栈心道这次总没人能夺走江何对他的注意力了吧,便再度开口,“有容哥,你若无事,也进去坐坐,如何?” 可顾云栈还是太天真了,沉默了许久的钟灵云忽然扯了扯江何的衣袖,江何回头看去,她便伸出手。 “要糖。” 于是江何情理当中忽略了顾云栈,低头在袖中取出一小包糖。 他是贪财小气,不过一颗糖,钟灵云想要他自然会给。 再三被无视,顾云栈微眯起眼睛,将玉衡剑握得很紧。 霎时间剑气四溢,寒风席卷,但他控制得很好,除却江何被系统暗中提醒了下仇恨值暴增后察觉到了。 江何将糖给了钟灵云,缓缓挤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脸,这才转身望向顾云栈,“阿聆方才在说什么?这么多年未见,我都快认不出阿聆了。” 顾云栈仇恨值的涨幅缓了缓,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才摇头道:“没什么,不知这位前辈是……” 他看向正往嘴里塞糖丸的钟灵云,知道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 不认真观察,很少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知道钟灵云心智不全,钟长老的日常教导太有迷惑性了,只会让人觉得这个姑娘太冷淡,不亲近人。 这不算是第一个问起钟灵云身份的人,事到如今,江何大抵明白为何沈清宵会把钟灵云留下了,这是故意扔给他照看的,一是防备他跑了,让钟灵云看着他,二是钟灵云这样的状况,他自己也不放心扔下她。还有三,他只要带着钟灵云,别人只要问起钟灵云,就都知道他跟无霜宫的人在一起,他和无霜宫的联系是怎么洗都不清了。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他,偏偏他对这个人又毫无办法,江何笑叹一声,老实应道:“她是无霜宫的人。” “无霜宫,魔道……”顾云栈怔了怔,眼前忽然浮现一道清寒剑光,雪亮锋刃之上闪过一双清冷的凤眸。他忽然问:“有容哥一直同无霜宫的人在一起吗?还有五年前,那个来星海小筑救走你的人,他也是无霜宫的人吗?” 青年仿佛完全忘了上回在星海小筑见面时的不愉快,那么久的事,江何也记不清了,只配合着他演戏,点头应道:“是他,阿聆认得他?” 顾云栈摇头,却又点头。 怎么说呢,他知道那个人是曾经在锁阳仙城假扮江何夫人的沈清宵,同时,也是前世教他学剑的师父…… 可是为何会这样?如果在他重生之前一切都跟前世没变,那沈清宵跟江有容就是一伙的,江有容那年分明想要一剑刺死他,他也是那么说的,可是最后他活下来了,正是沈清宵这个同伙救下他,还教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江有容和沈清宵,一个要杀他,一个要救他,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是同伙,不应该有冲突,况且沈清宵教他习剑那几年,直到他离开,也从来不曾管他要什么。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吗? 这个问题,这五年里顾云栈反反复复想过很多遍,至今仍想不通。而如今的一切与前世已然不同,他要想知道真相,恐怕只有回到前世了。 ※※※※※※※※※※※※※※※※※※※※ 顾云栈:拔剑了……为什么不理我! 容容:想看毛茸茸的大尾巴QAQ! 夫人:我才刚走开一下子/微笑:) 捉虫_(:зゝ∠)_ 第113章 “江何。” 正当江何和顾云栈相对无言时,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云栈也紧张得握紧剑柄,却见江何原本兴致缺缺的脸上忽然有了笑容, 转身朝不远处正走来的几人望去,眸光明亮。 “沈清宵,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江何说着抱着系统走过去, 顾云栈望着二人浅紫与墨色的衣摆几乎快挨到一起, 眸中一怔,随后拧起眉尖。 沈清宵点头,看看他, 又扫了眼顾云栈, 才道:“不过寒暄几句, 其他过会儿仙盟一起商讨时说。” “哦。” 江何点头,留意到沈清宵身边的秦落不见了踪影, 却多了两个女子, 一高一矮,一个是一袭素白道袍, 成熟冷艳飘逸出尘的女修,另一人是脸衬桃花的豆蔻少女, 二人都在看着他,他便有些奇怪。这时钟灵云也过来了,沈昀看她没出事立时长松口气。 “这二位是?”江何看那持剑的少女紧挨着沈清宵, 欲言又止。 谁知那少女闻言倏然笑开, 扬起漂亮的下巴一脸得意, “沈哥哥你看,我就说了臭哥哥一定认不出我来的!” 江何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惊愕地打量起这个敢喊沈清宵哥哥的漂亮少女,要不是拉出了桌面确认了下,他还真认不出来这就是江小甜,不得不说,他之前为沈清宵闭关护法一边修炼是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见到江小甜和顾云栈才察觉到世间流逝的飞快。 “怎么,被本小姐的美貌迷倒了?发什么呆呢?”江小甜得意洋洋。 江何嘴角勾起,“这才五年不见,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啊。”他说着看着沈清宵,“你们怎么碰上的?” 沈清宵还没说什么,江小甜就抢道:“我和师祖出来走走,正巧看到沈哥哥了,我就知道你也在这里。”毕竟沈清宵是她嫂子。 江小甜笑了笑,脸色正了正,忙给人介绍起身边那名气质沉稳的女修,“哥,这是我们的师祖。” 江何其实已经猜到女修就是玉溪散人,江小甜去了小鸾山,只能和她一起来万法宫,只是没想到这位教导出一代剑仙的玉溪散人是这般一个朴素无闻的清秀女修,而且江何一对上玉溪散人那双通透澄明的双眼,竟觉得对方高深莫测,或许境界还在自己之上! 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却是几百年来头一次碰见,加上玉溪散人也是这具身体的父亲的师尊,他将系统硬塞给沈清宵,拱手而礼。 “方才不识师祖身份,弟子无礼,这便拜见师祖。” “你就是容儿?”玉溪散人淡淡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嗓音如泉水般清澈,但神色颇为凝重,江小甜也收敛起嬉皮笑脸,满脸期待地站在一边。 “是。”虽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江何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倒是不错。”玉溪散人道。 江小甜笑了,“师祖,我哥根骨不行,但人还是停聪明的。” 玉溪散人望她一眼,眼里似有些无奈,朝江何抬手,“起来吧。” 江何再应了是,玉溪散人忽然轻叹出声,“却是可惜了。” 江何愣了下,江小甜也极为不解,“师祖,您可惜什么呢?” 看得出来玉溪散人对江小甜不错,甚至可以说还算疼爱,江小甜对她的态度很是依赖和亲昵。 江何也想知道,他抬眸望去,无意中撞上玉溪散人的视线,那双眼底竟是怜悯的,掺着几分寒意,正在看着他,江何心下一颤,总觉得自己似是被看透了一般,玉溪散人便道:“没什么。”她又问江何,“你也要进昆仑墟?” 沈清宵、沈昀二人和她们一起过来时就知道她们的身份,如今他们自家人说话,沈清宵也不曾插嘴。 江何点头,目光闪烁掠过沈清宵身上,“是要进去。” “也好,你与小甜一起进去,也有个照应。”玉溪散人道。 江何挑眉,看向江小甜,“你也要去?” 江小甜还是那副几年如一日的傲娇,还日渐增长,举起剑道:“那是自然,本小姐已经今非昔比了,以后你要是碰上危险了没准还要我救,不过谁让你是我哥,我当然会照顾你的。” 江何忍不住笑了,的确,玉溪散人是个很好的师父,五年前江小甜走时才刚开始修炼,短短五年,她修为竟已是金丹大圆满,这样的速度不光是天赋异禀,还有名师的指导。江何见她有意无意晃着手里那把灵剑,便附和着多看了那灵剑几眼,“这难道就是……” 江小甜笑容一僵,轻咳两声,“当然不是,但我会召出来的。” 二人在打哑谜,听得懂的知道他们在说晗元神剑,听不懂的就继续听不懂吧,江何不打算挑明。 江何低声一笑,没什么心情跟江小甜斗嘴。事实上他当年救下江小甜已经是尽了最后的情分,他始终不是原主,也不是江小甜的哥哥。情分了了,他们如今就只是认识的陌生人。 只是在外人眼里,他们这就是兄妹久别重逢,江小甜分明一脸开心,激动得很,他们也就不打扰。 江何总觉得玉溪散人看他的眼神很不适,正想法子脱身,就有人过来了,“玉溪前辈也在。” 几人纷纷看去,原来是慕容笙与一名穿着灰色道袍的男子,那男子衣着普通,相貌却是异常俊秀,眉眼间中自带一股浪荡风流的气息,一笑起来,眼带桃花,迷乱心神。 江何多看了两眼,面露好奇,谁知沈清宵一侧身便拦住了他的视线,他抬头对上沈清宵面无表情的脸,不见丝毫怯意,还满眼责问。 这时慕容笙二人已经过来了,正同玉溪散人寒暄。 “前辈,晚辈寒山宗药阁长老南宫月,您还记得我吗?” 江何听着,余光瞥见慕容笙竟也俯首行礼,颇为惊讶。 沈清宵低声给他解释,“南宫月是万法宫仙使,也是万法宫里五名大乘修士之一,秦雪遥的师父。” 那地位可不低,但他还跟玉溪散人行礼,说明玉溪散人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江何更好奇了。 沈清宵总能准确发觉他的困惑,捏了捏他指尖传音道:“玉溪散人是数百年前的前辈了,早已足够飞升,只是不知为何一直留在此世。” 江何恍然大悟,难怪,连他也看不透玉溪散人,都是快飞升的人,或许人家比他等了更久呢。 江何感到一丝莫名的抚慰。 隔壁小院里的秦雪遥闻声探出头来,“师父?你怎么来了?” 南宫月原本还在跟玉溪散人回忆过去,一见秦雪遥立马热情地朝他招手,“遥遥快来拜见前辈!” 有个跳脱的师父,江何也能理解秦雪遥性子为何如此了。 秦雪遥额角直跳,“都说过多少次不要乱叫了!” 可气归气,他还是听话过了去,南宫月完全不在意,笑道:“遥遥不要胡闹,先来拜见前辈……咦,你一人在小狐狸这?方才没人来找你吗?” “还好意思说……”秦雪遥简直要郁闷死了,说了多少遍不要再给他找什么道侣了,还叫到了万法宫来…… 这时秦绯也在院门边探出头来,眨巴眨巴的眼里满是好奇,慕容笙见了他也顺道叫他和顾云栈过来,可他的态度比较南宫月要温柔多了。 “绯儿,阿聆,都过来吧。” 顾云栈应了是,和秦绯一起过来时目光偷偷望向江何,但江何却背对着他,低着头跟沈清宵说话。 不管秦雪遥又是如何无语望天的跟南宫月争执,南宫月笑眯眯毫不在意,一边顺毛一边喊他给玉溪散人行礼,慕容笙也让两个新弟子拜见了玉溪散人,玉溪散人仍是镇定自若。 江何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局外人,正想跟沈清宵提离开,却再次被人打断,见到贺稹出现时,他长长叹了口气。 贺稹果然是道:“这么人齐,也巧了,师父,沈宫主,南宫长老,大家都已到齐,傅仙使已安排妥当,还请几位前去神殿商讨昆仑墟之行事宜。” 这么快又要走了,江何无端有些烦闷,沈清宵也皱眉把小猫还回去,随后摘下腰间玉佩塞到递给江何手里。 “你先去歇会儿,若是无趣,无衣教的风绮月也在附近。” “她也来了?”江何回忆了下那个浑身上下叮当响的少女。 沈清宵点头,又有些不放心,侧首看看玉溪散人,在江何耳边轻声嘱咐道:“多加小心。” 江何应了声嗯,南宫月和慕容笙都已嘱咐好弟子同玉溪散人告辞了,沈清宵也带上沈昀一同离开。 余下几人里,数江小甜和顾云栈神色最诡异,一个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一个面色冰冷得吓人。 “人都走了。”江小甜提醒江何,凑到他身边笑嘻嘻道:“看来这五年你跟我嫂子越来越好了。” 江何嘴角抽搐,胡说八道。 玉溪散人道:“江何,你随我来。”说罢便转身先走了。 江何和江小甜面面相觑,都感觉玉溪散人的语气有些冷,看她快走远了,江小甜忙推了江何一把。 “去吧,师祖看起来冷淡,其实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的。” 江何想的没那么简单,他心底还是有种感觉,玉溪散人可能已经知道他不是原来的江有容了。 玉溪散人进了附近不远的院子,里面很是安静,他们进去时,屋里正走出来二人,竟有几分眼熟。 “城主!”直到那二人震惊不已过来行礼时,江何才认出她们是谁,原先锁阳仙城的剑侍紫苑和蕊儿见到他时眼里几乎有了水光,“属下拜见城主。” 江何看玉溪散人进了屋,只摆手让她们起来,没说什么跟了进去,禅房里布置很是简洁,但里面布下了结界,江何踌躇了下,还是踏入门中。 “你不是我那徒孙吧。” 刚去门中,便听到玉溪散人实为笃定的问话,江何脚步一顿,抬眸望向背对着他的玉溪散人,连怀里的系统都呆住了,江何却勾起嘴角笑了。 “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数年前,我曾见过那孩子,哪怕多年过去他已不认得我,我却不会忘记他的魂是如何的,纵然你们的神魂的气息非常相似,也还有不同之处。”玉溪散人静默一瞬,换换转身望向江何,道:“他已不在了,对吗。” 其实她的语气早已是肯定的,江何不承认也骗不过她,他便点了头,却好奇,“前辈对我似乎没有敌意。” “你是何时来的,杀江钰,救下小甜的人,是你吧?” 江何更是困惑,“纵然我说是,前辈又要如何确定?” 玉溪散人淡漠的双眸看着他,“你的魂魄是干净的,比大多数人要纯净透彻,我信你不会作恶。” “前辈真的能看穿他人神魂?”江何对此很感兴趣,而后笑了笑,点头道,“的确,我并非夺舍而来,只是机缘巧合,用了他的身体。” 玉溪散人便直言道:“他还在吗?” 江何摇头,“我不知道。”除了系统,大概没人知道原主去哪儿了。然而在系统口中,原主的去处只是一个漏洞,连系统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玉溪散人静静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最后,她幽幽叹息一声,“这便是命。” “看来前辈是信了。”江何笑道。 玉溪散人轻轻颔首,“想必当年揭穿江钰,为我徒儿报仇的人便是你,后来救小甜的人也是你。” 江何欣然承认,他倒是想知道玉溪散人找他来要做什么,既然早就看穿了他,却又不当众拆穿他。 玉溪散人道:“人后你也无需唤我前辈,毕竟阁下实力不在我之下,但,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何对她的慧眼越发有兴趣了,遂笑道:“前辈放心,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对江小甜作恶,我也不会祸及他人。” “是吗。”玉溪散人直直望着他,似要望进他眼底。 江何不再说什么,二人都到了这个境界,对天道的感应也越发清晰,她所窥探到的天道与江何所窥探到的是否一致,江何不清楚,也无意同她起争执或是联手,他正准备告辞,谁知就在这时,他察觉到灵力悄然覆盖整间小屋,将他包裹其中,他心下一惊,抬眸望去,竟见玉溪散人眸中亮起金光,强悍的威压与此同时落下。 “破妄之眼?” 她的眼睛果然有天助,是不是传说中的破妄之眼江何不确定,他只知道自己再不还手的话,别说是被她用着貌似破妄之眼的法子看穿他的来历,恐怕连底裤都要给她那双眼睛扒光了! 想来这屋中结界也是玉溪散人布下,江何释放出神识抵抗,将玉溪散人凝练成金光的神识慢慢推回去,到了中间,却势均力敌的僵持住了,江何正准备祭出魂枪,那灵力与密密麻麻如丝网欲将他笼罩住的金光忽然撤去。 江何眼底一怔,却听玉溪散人道:“抱歉,是我得罪了。” 江何收回神识,被窥探隐私让他很不悦,就算对方已经道歉,他嗤笑道:“不知玉溪散人看到了什么?” 玉溪散人蹙眉低喃:“这是并非我能窥探的天机。” “嗯?”看她略有些凌乱的表情,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江何茫然不已,系统则很快给了解释。 系统:虽然没有很快阻止玉溪散人,但是两个世界之间似乎互有壁垒,故而无法窥探对方的任何记忆。 这么说玉溪散人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江何暗松口气,忍了忍心下怒气,冷着脸道:“玉溪散人若是已无事了,那我便告辞了。” 玉溪散人按着额角不语,约莫是使用这样的术法她自身也会消耗太多精力,江何不再搭理她,转身欲走,可她又在他身后开了口,“等等!” 江何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冷硬,“你还有什么事?” 玉溪散人踌躇片刻,问道:“你要离开这具身体了,是吗?” 江何:……不是说她什么都没看到的吗?系统出来挨打! 玉溪散人像是也察觉到哪里不对,补充道:“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你出现在最后一次昆仑墟之行的目的,若是这次再找不到昆仑玉……这是最后的机会,兹事体大,请阁下原谅我的无礼。我会这么说,并非探知到了什么,而是这具身体已到了最后的期限。” 玉溪散人认真地看着江何忽然紧绷的脊背,接着说出自己的推测,“最多,恐怕不会超过三个月。” ※※※※※※※※※※※※※※※※※※※※ (●v●) 第114章 从玉溪散人那里出来时, 江小甜正帮忙看着钟灵云, 还在院外跟谁说着话,听见那叮叮当当的声响, 江何定睛一看,原来是风绮月。 风绮月说是沈清宵派人通知她,叫她来找江何的, 顺道送他回去歇息的。江小甜听了啧啧两声, 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何,江何对她的行为再次感到费解,跟同她告辞后, 带上钟灵云跟风绮月走了, 路上风绮月满脸忐忑, 跟他打听沈清宵是否真的是无霜宫宫主。 没多久三人就到了无霜宫入住的院落,结界将一切隔绝在外, 没了一道道探究的神识, 江何心底放松许多,失笑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风绮月如遭雷劈, 苦着脸哀求,“那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 “什么?” 江何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没怎么认真听她说话,忽然间风绮月找他帮忙求情,他有些懵。 风绮月看看庭院里几间禅房里无霜宫的人, 见江何是真的听不懂, 犹豫半天才凑过来同他耳语:“就是上回跟你说的, 我在外头打听来那些胡言乱语,你说沈宫主会不会听到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说他是雌雄同体的……” 江何扑哧一声笑出了,风绮月不说他还差点忘了,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他也不知道当时沈清宵听到了没有,总之是没跟他计较过。 风绮月更不安了,“你笑什么,他应该不会因此为难无衣教吧?” 江何笑得更欢,他想起那是在秘境里跟沈清宵再见的情景,还有风绮月说过的传言,觉得有趣极了。 “不要再笑了啊!”风绮月急道,做贼似的看着房门前站着的无霜宫属下,还有边上被她故意避开的钟灵云。 江何正经回道:“若他真要计较这事,你们无衣教这几年还能好好的吗?放心,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当真?”风绮月犹疑道:“真是这样就好。”她又好奇地看江何,“不过你跟沈宫主……我刚才听你妹妹说……” 她吞吞吐吐没明说,江何已经听懂了,同时很是头疼。 风绮月看他变了脸色,忙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急,就算有人说你丢了锁阳仙城后为了投靠沈宫主不惜以身那个什么,我也不会相信的……” “等等!”江何发现了重点,“不惜以身那个什么?” 风绮月嘿嘿笑了笑,小声道:“我知道沈宫主对你好,你们一定是两情相悦的,绝非外界所传那么龌蹉!” “外界传我什么?” 江何更吃惊了,他一个没落的仙城之主,淡出修真界五年了,修真界竟然还有他的绯闻吗?而且还胡编乱造不切实际,真是闲的! “无非是有些人打听你的小道消息,从你到万法宫没多久就传遍了,你知道你以前结仇挺多的,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记得那些小喽啰了,你也别生气。”风绮月一脸八卦,“我听你妹妹说你们以前是夫妻,这个……” 她满眼期待看着江何,想要他自曝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何心情复杂,他才刚到万法宫多久,这么快就有人开始传他的谣言了,看来他这张脸还是有不少人记得的,尤其是从前结仇的人。但风绮月也说中了,他的确不记得,原主估计也不会记得自己以前为了给江钰添麻烦胡来的时候都具体得罪过什么人。 对着风绮月眼巴巴的样子,江何没什么好说的,摆手往门前走去,“行了,我到地方了,你可以回去了。” 说来沈清宵自己把认路的人都带走了,留着他和钟灵云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又叫人去找风绮月来接他回去,搞得他好像小孩子一样,要人接来接去。 江何皱了皱眉头,踩着石阶到了门前,钟灵云也跟了上去。 “好吧,那我先走了。”风绮月见他心情不好,也不便打扰。但江何想着又喊住她,风绮月茫然看他。 江何踌躇片刻,才问:“他们去商讨昆仑墟之事,要多久才回来?”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清楚。”风绮月道:“不过听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只剩下五年多的时间,昆仑墟是十年一开,这次若不能找到昆仑玉,恐怕已没有下次机会,他们应该会对此次昆仑墟之行十分看重。” 江何点点头,双眸微垂下。 风绮月嘿嘿一笑,故作关切地问:“在想什么?”连他妹妹都证实了他和沈清宵是夫妻,还不是在想沈宫主才有鬼,风绮月眼睛都在发光。 “明日就要进昆仑墟了吧?你还是回去好好准备吧。” 江何无视她的诡异眼神,立马赶客。等风绮月深表遗憾地走后,等在边上的长老引江何去了隔壁较为清静的禅房,钟灵云也让他安顿好了。 江何便独自一人在房中歇息,万法宫的禅房甚是简洁,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空空荡荡的。 江何关上房门,闲下来时,又想起不久前玉溪散人跟他说过的话。 玉溪散人说他这具身体大限将至,这不知是否属实,他更在意的是明天就要进昆仑墟了,他要不要现在就跟沈清宵说开,免得他日后…… 想到这里,江何无端有些焦虑,他分散了注意,揉着系统的毛问:“玉溪散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里,没外人时系统才跟他解释:“或许她真的能看出什么,之前与宿主说过,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前世也死了,而且死期与顾云栈一前一后,都在这昆仑墟里。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也许这是原主的命数。” “他和顾云栈是一起死在昆仑墟中的?”这个巧合让江何颇为惊讶。 系统给他发了一些前世的资料,一边说:“没错,前世我的宿主是慕容笙,在慕容笙的记忆里,这也是最后一次昆仑墟之行,他当时并未进昆仑墟,因为叶星河突然步入大乘期,成了万法仙盟第六位大乘修士,为了平衡势力,原本轮到他和贺稹带领正道弟子入内的任务交给了旁人。也是那次,顾云栈恰好够格入昆仑墟……” 江何已经看起了资料,这里有慕容笙的记忆、关于前世最后一次昆仑墟之行的记录,以及最重要的原主的前世生平,虽然只寥寥几句并不多。 原主前世的生活轨迹和江何来的这一世截然不同,他也是狠角色,他并没有提前激怒江钰利落的杀他,而是暗地里搜集证据,在一次难得的机会上,大庭广众揭穿了江钰的真面目,让他多年谋划一败涂地,顺道揭发了玄阴教谋划下一次正魔之争的阴谋,更是借助舆论洗清了自己往日不算好的名声,得了大义灭亲的美名,在江钰被正道众人合攻下狼狈逃离玄阴教后,他一边痛恨惋惜一边帮助正道追缉江钰。 可惜的是江钰逃进了玄阴教,从此杳无音信,而当时也不宜向玄阴教交战,此事便不了了之,原主也修身养性几年,而后也来了万法宫。 但原主江有容并没有参加这次的昆仑墟之行,起码在他原本的意愿里他是不打算进去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慕容笙的记忆里,他突然改变主意,在昆仑墟之门开启之前和旁人交换身份进了昆仑墟。慕容笙不知道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贺稹他们出来后,一些弟子的口中得知了锁阳仙城城主的消息。 听闻锁阳仙城城主江有容和其残杀兄长早已叛出正道的叔父江钰在昆仑虚中狭路相逢,二人同归于尽了。 其实说起来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当时的江有容修为也不过刚到元婴境,而那时多苟活了几年的江钰已是合体境界,他竟能杀了江钰? 但这就是事实,锁阳仙城的剑侍将江有容的尸体带了出去,尊江家大小姐为新城主,再后来,江小甜召出了晗元神剑,于之后抵抗玄阴教与祸世之力星辰之力时出了极大的力,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最终还是崩溃了。 这就是关于锁阳仙城的记录。 而在这一次的昆仑墟之行里,死的不仅仅是江有容,还有顾云栈,同样,这一次顾云栈也没有出来。但是顾云栈的死应该跟江有容八竿子关系也打不着,他是死在玄阴教魔修之手,对方则明确是为了夺取昆仑之晶。 当时系统还不知道顾云栈是天道之子,结果贺稹出来后带出来的还有昆仑玉,令很多人更加坚信他才是天道之子,慕容笙也是如此认为。 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失落崖,连贺稹也无法运用昆仑玉…… 没有天道之子,他们辛苦百年得来的法宝毫无用处! 而那时浩劫已至,连一直作乱的玄阴教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天道没有在开玩笑,这么多年来正道也并没有在危言耸听,却为时已晚了。 这么看来,慕容笙、顾云栈、江有容和江钰这三条线在昆仑墟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慕容笙没有进去,顾云栈是死在玄阴教的人手里,那些人也是为了夺得昆仑之晶,而江有容忽然反口进入昆仑墟,后来和江钰同归于尽收场,可能是知道江钰混进了昆仑墟,想要手刃他为父报仇…… 这无疑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江何有了个新猜想,他问系统:“能不能查到原主在前世进入昆仑墟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突然改变主意?” 系统道:“查不到,慕容笙见到原主不久后人就死了,之后贺稹无法运用昆仑玉,魔道违背盟约开始抢夺昆仑玉,慕容笙忙不过来,也再没有关注此事,再后来星辰之力压顶,贺稹和慕容笙虽然坚守到最后,也前后陨落了。” 没有人斗得过天道。江何暗叹,也没有人知道天道是什么,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冥冥之中却早有安排。 他又提出一个猜测,“若是顾云栈也不是天道之子,真正的天道之子早在没有人发觉时就已经死了呢?” “不可能!”系统断然道:“这么多年来万法仙盟都在不断寻找天道之子,十年又十年,几乎有灵根的人都挑选过了,只要符合条件的,都会带回去层层筛选,天道之子不可能平庸无能,也不可能脆弱至此。” 江何摊手道:“可是顾云栈就是这么容易死了。” 系统忽然噤声,之后再次反驳,“不可能,贺稹在上一世跟慕容笙说过,昆仑玉是他捡漏拿到的,在他之前,有个药阁弟子进去过。” 当时与他同门的药阁弟子似乎只有顾云栈,江何却觉得系统的话自相矛盾,天道之子既然没那么容易死,那顾云栈为何还是死了呢? 于是江何又问:“可是顾云栈身上不是还有昆仑之晶吗?既然昆仑之晶能与昆仑玉互相感应,那么他能找到昆仑玉并不稀奇吧?” 系统镇定下来,“这只是一个传闻,前世至死,系统也没有在顾云栈身上检测到昆仑之晶的存在,昆仑之晶是否存在目前还未确定。” 得,江何也不再跟系统说别的,他也只是合理怀疑,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好奇,“那你有没有前世最后一次昆仑墟之行的名单?” 系统是有的,因为慕容笙上回亲身经历过,也是亲眼看着贺稹和万法仙盟操办,便很快给江何发了名单。 江何也就是随兴一问,别的地方不找,只在魔道几大宗门的名单翻看,很快就见到沈清宵的名字,他居然也在列,江何勾起嘴角,饶有兴趣,“沈清宵上辈子去那里干什么?” 系统支吾了下,“做坏事呗,他前世跟玄阴教合作了。” 江何笑容凝滞,慢慢恢复冷淡,“那他前世命数如何?” 系统趴在江何怀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没生气才小声说:“不清楚,后来正魔两道已经闹僵了,无霜宫没有攻打正道,却也封山了,在慕容笙师徒死后,他们一直不曾有过消息,不知道有没有撑到最后。” 若是没有找出天道之子,收复他被剥夺的星辰之力,那本该属于他的星辰之力就会吞噬这个世界,成为祸世天灾,届时不论正魔,谁也逃不掉。 江何脸色缓缓沉下来,若是找不出天道之子,那么沈清宵就算不是因怪病早逝也活不下去,他收起桌面,对助顾云栈收复星辰之力一事认真起来。 系统见他忽然安静下来,猜道:“宿主在想沈清宵吗?” 江何反问道:“不行吗?”就是想了又怎么样?江何有些烦躁,成天就知道什么天道之子,想想别的也不行吗?沈清宵比天道之子好多了! 系统被唬得一愣,乖乖缩回江何怀里不敢再说话。 江何撇撇嘴,将它丢到地上,转身打开房门要出去,“不行,我出去看看……随便走走,很快回来。” 系统呆了呆,趴在地上看他又关上房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它扑过去挠了下门,对宿主又无可奈何,暗道宿主肯定是急着去找沈清宵了。 江何的确是想出去等沈清宵,也不知道沈清宵什么回来,他出门后就开始后悔,看着庭院外时不时路过的修士,打算回去继续待着就是了,也许睡个午觉起来没准沈清宵就回来了,谁知刚转身就碰上了顾云栈。 系统认定的主角……江何皱了皱眉。 顾云栈就站在院门口不远,不知等了多久,或是刚巧来了,他也发觉了江何这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有容哥见到我好像不太高兴。” 江何心道的确如此。他问:“你找我有事?” 顾云栈一言不发看着他,目光深沉。 江何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淡,遂叹道:“抱歉,我今日有事在身,若有失态之处,还请谅解。” “我是来找你的。”顾云栈道,还是盯着江何不放。 江何不解道:“何事?” “有容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顾云栈眸光渐渐冷淡下来,江何随之警觉起来,他却忽而摇头笑道,“罢了,毕竟你我多年未见。” 顾云栈垂眸敛去眼底寒意,在抬眼望向江何时,仿佛还带着少年初见他时的感激与崇敬,“明日便要进昆仑墟,我想跟你说说话。” 江何侧身让开,“进去坐坐?” 顾云栈摇头,静静望着他。 江何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就这么看着人不说话,仿佛是看穿了他不是原主的真相,还掺着冰冷杀气。 顾云栈犹豫须臾,“原本我想,今日见到你定要问你一些话,比如你当初为何要把赤焰花给我。” 还为这事?江何开始想法子回应。 但顾云栈又说:“不过现在想想,此事日后再问也无妨。只是……”他定定看着江何,沉声道:“我已查到灭我满门的仇人是玄阴教之人,明日,他们会尾随我进入昆仑墟,目的正是为了抢夺我家中祖传的昆仑之晶。” 此事江何早已知晓,前世就是这么个走向。他想哪怕从前顾云栈不知道杀他的人也是灭玉衡宫的人,这五年也该想明白了,他不担心顾云栈会重蹈覆辙,是因为他相信以顾云栈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仇人。 江何便道:“那你多加小心。” “只是如此?”顾云栈似心有不甘,而后笑了一声,带着自嘲的意味,“有容哥变了许多,待人冷淡极了,可见到沈宫主时,你又是另一幅样子。” 竟还说起了沈清宵?江何纳闷道:“什么样?” 顾云栈目光幽幽,“见到他时,你才有了兴趣,眼里都在发光。” 江何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目光闪烁着,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匪夷所思,“这么明显吗?” 显而易见的,顾云栈的脸黑了几分,咬着牙强笑道:“我不知道有容哥这五年来发生了什么,但你对我如此生疏,实在叫人伤怀。” 江何觉得顾云栈这话莫名其妙的很像是在吃醋,到想起原主对顾云栈的偏宠,便耐心哄道:“阿聆多想了,只是最近确实有些事。” “那除此之外,有容哥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顾云栈眼里含着几分希冀,或是近乎哀求。 江何思忖片刻,嘱咐道:“千万小心,玄阴教的人不容小觑,以防遇上他们偷袭,你可以多与人结伴同行。” 顾云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着他笑,“我还以为有容哥会让我先把昆仑之晶交给你,你不想要吗?” 江何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是试探,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不可能给他的,他心知肚明,摇头说:“阿聆还是自己收着好。” “好吧。”顾云栈又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古怪,他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还在江河身上,末了才道:“那你好好休息,明日见。” 江何点点头,目送顾云栈离开。 他不知道顾云栈背过身去时,脸上清俊温和的笑容霎时间消失,他的指尖紧紧扣在剑柄之上,指节用力到泛起一抹苍白,眼底一片森冷阴鸷。 上一世,顾云栈也在万法宫撞见了江有容。 那时江有容见到他显然很吃惊,他找了个机会和顾云栈私下见面,顾云栈对他拔剑,他毫不在意,只希望顾云栈离开万法宫,万万不可进入昆仑墟。因为玄阴教的人早已计划好会在那里等着他,不仅要昆仑之晶,还要他的命。 最后顾云栈刺了他一剑,只是看着他胸口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仍不还手,他忽然狠不下心,抽出灵剑决绝离去,翌日还是毅然进了昆仑墟。 顾云栈回忆起前世的江有容,与这一世相比……他身上一寒,忽觉如坠冰窟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直到拐了个弯,他迅速躲到院墙后,靠在冰冷粗砺的墙上深深呼吸,手心被捏出一道道血红的月牙印子。 他眼底不知为何湿润了,淌着一抹微红,眼球遍布血丝,他深呼吸良久,才渐渐缓过来,脸上露出困顿与无措交织的复杂情绪。 不像,真是一点都不像…… 江何知道自己大抵说错话了,但也无心去回想或是补救,他毕竟不是演员,演不来原主对顾云栈的好,他也不愿去演。与其顾虑那么多,他还不如多花些心思来想想自己的事,任务是要去做的,沈清宵他也是要…… 江何在庭院里站着,等了许久,时间越长,似乎越能体现万法仙盟对此次昆仑墟之行的重视。 江何蹲在庭前,戳戳地上的蚂蚁洞。“这大会要开到什么时候……” 天色早已黑沉下来。 江何抬头望天,长叹一声,拍拍衣摆站了起来。人还没回来,他想了下,推开庭院最里面一间禅房。 长老说这是给沈清宵准备的,里头早已点上烛火,毕竟宫主是有特殊待遇的,长老们将他的房间布置得很舒适。 江何进去坐了下,觉得口渴了,晃晃茶壶倒了杯温茶喝,喝到一半又放下,起身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准备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可就在这时,庭院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江何刚到门前的脚步一顿,心知是沈清宵回来了,之后又听到了秦落的声音,二人边走边谈,脚步声快到了门前。如果是沈清宵一个人,江何也不觉得有什么,然而秦落也在! 江何心底一慌,左顾右盼找地方躲,可是就算这房间有长老布置过了,也依然简洁得很,连条柜子都没有…… 江何环视一周,最后在墙角看到一个大箱子,约莫是装东西的。 此时人已快到门前,江何找不到别的地方能躲,慌忙之下跑到墙角打开箱子钻进去,顺手合上箱子,眼前彻底变黑时,房门恰好被人打开。 “宫主,您并未答应叶教主什么,但他这次极力推荐让您领队,若是这次出了事……属下怕他这是不怀好意。” 沈清宵踏进门槛,哂笑道:“我要进昆仑墟少说也要按个领队的身份,这并非什么大事,早前就说好了。” 秦落仍不放心,“属下是看叶教主如此殷勤……” 箱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江何坐在一堆柔软被褥上,蜷缩起一双长腿窝在里面,挤得很不舒服,只是听着外面没了声响,他便有些好奇。 而秦落之所以噤声,是因为发现屋里有异样,他伸手拦在沈清宵面前,正要亲自靠近那箱子查看,沈清宵却镇定自若开了口,“下去吧。” 秦落怔了怔,意识到自家宫主并不打算让他揭穿箱子里的秘密,他只能应是离开。而沈清宵看着那口箱子,嘴角勾起无奈一笑。 秦落走时顺手带上了门,屋里恢复沉寂,江何什么都看不到,将耳朵贴到箱子上,也什么都没再听到,正困惑时箱子竟被人打开了,江何吓了一跳,烛光刺得他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之后听到一道嗓音在头顶传来。 “怎么躲在这里。” 沈清宵话里含笑,江何适应眼前光线后,抬头看到沈清宵似雪光初霁般好看的笑容,他先是一愣,而后干笑起来。偷跑到别人房间,还躲到箱子里被人当场发现,说出来就很尴尬。 沈清宵朝他伸出手,“出来吧。” 江何定定看着他的手半晌,沈清宵的手无疑是极好看的,指骨分明,修长白皙,一眼望去竟有些移不开眼睛。江何眨了眨眼睛,当真抬手握住他的手,起身跨出箱子。 呼吸到新鲜空气时长长出了口气,又嗅到空气中飘着一缕幽冷药香,他抬头看向沈清宵,才发觉对方也在看着他,凤眸里含着几分揶揄,江何眨巴眼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尴尬极了。 沈清宵松开他的手走向桌前,面色淡然,“偷听到什么了?” 江何挠挠脸颊跟上去,“也没什么,你……”他看看沈清宵,想问他去开会都说了些什么,又不好意思问。 沈清宵端起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温茶,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江何会意上前,在他面前坐下,想要夺回这半杯茶,却见沈清宵手腕一转,竟要将茶杯送到嘴边。 江何忙道:“别!我喝过的!” 沈清宵若无其事地搁下茶杯,“放心,我没做坏事。” 江何从他手里抢回了自己喝剩下的半杯茶,闻言动作一顿。 沈清宵说:“如你所愿,我拒绝帮叶星河抓顾云栈,不过目前无霜宫不宜与他为敌,就算玄阴教左使叶乘云曾经想杀我,我也不得不答应叶星河,让他的人混进我们无霜宫的队伍里。” 江何倏然皱紧眉头,“他势力这么大?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吗?” 沈清宵失笑,“这就是欺负了?” 可不是,江何心里一股火气蹭蹭往上窜,“之前叶乘云跟沈缘联手杀你不成,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自己宠信的右使都在做什么,现在倒好,他居然还有脸跟你合作,不答应帮忙还硬要把他的人往你这边塞!” 闻言沈清宵有些错愕,“叶乘云之事他已跟我赔礼道歉,此事只能就这么算了。从不知道你这么厌恶他,这么气,他跟你有旧仇?” 气是因为叶星河欺人太甚!总之不能欺负沈清宵。 江何恨得牙痒痒,上下打量了沈清宵,见他完完整整的回来才放心,“没事,总之不能让他欺负你。” “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我?”沈清宵笑问。 江何抿了抿唇,略不自然道:“你去了这么久,都说了什么?” 沈清宵面露惋惜,自顾自倒了杯温茶,“万法仙盟很重视这次的昆仑墟之行,这是最后的机会,两百年时限将至,听说这次但凡有点天赋的弟子都搜刮来了,共计近三百人,比前几回都多。正魔两道和妖族、散修盟都各加派两人领队入昆仑墟保护弟子并寻找昆仑玉,同时维护平衡,投入更多,加大得到昆仑玉的可能。” 但叶星河不打算进去,本该轮到入昆仑墟领队的慕容笙也为了平衡万法宫势力留下来,换了贺稹和另一位正道的仙使。魔道这边则是沈清宵和纪若,另外叶星河还派人混进无霜宫的队伍,妖族是狐妖王和树妖王,散修盟不详,却也是两名合体期。 沈清宵认真地看着江何,“我只答应了叶星河让他多带的三人混进队伍,他们要做什么,我一概不管。” 江何点点头,他还是相信沈清宵的,只是难免有些疑心,毕竟这不是小事,他只是怕沈清宵被叶星河连累,而说起叶星河,他就是满脸嫌弃,“浩劫将至,所有人都在一心寻找昆仑玉,怎么就独他一人总想着正魔之争。” 照资料来看,前世叶星河也是这样的人,大家都是联盟一气寻找昆仑玉,而他简直是猪队友。 一边私下搞内斗,一边筹谋着日后的斗争。前世因为就是他对万法仙盟的不信任导致仙盟提早崩溃,天劫将来他竟还挑起了正魔之争。 沈清宵淡淡一笑,“他是野心大,想要最快找出天道之子并控制住他,以备将来星辰之力事了,世间安稳后争执再起,他手里没有筹码。未雨绸缪也没错……”他顿了顿,在江何的眼神下改了口,“我不会与他为伍。” 江何没说话,但是现在他开始对沈清宵的话半信半疑了。 沈清宵握住江何的五指捏了捏,江何红着耳尖正要收回,却听他问:“今日见了顾云栈,说了什么?” 手心被带着常年练剑磨出薄茧的指腹轻轻揉着,揉得他心底说不出的痒痒,耳根也烫得厉害,江何却忽然放弃之前的执着,忍了忍,努力习惯那些轻微的不适,由沈清宵握住他的手,“只是说了两句话,你就来了。” 沈清宵见他放弃挣扎,笑意渐深,“为什么躲进箱子里?” 江何想起自己的来意,垂首不语,看起来情绪似是有些低落。 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沈清宵眼底有些担忧,将他的手揉进温热掌心,低头去看他的脸,“怎么了?” 江何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闷闷地说:“我想家了。” 沈清宵失笑,“不是见到小甜了吗。” 江何眸光黏在沈清宵手背上,略有些失神。无论沈清宵怎么问他,他都摇头不说话,因为沈清宵不懂。 分明没有抗拒他的接近,只是情绪不对,沈清宵思索了下,牵着他到床边,“不想说就睡一觉,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好吗?” 这样听起来更像哄小孩了,沈清宵特别温柔,江何也配合他,眉头微蹙心不在焉地躺在床上。他其实有些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看着沈清宵给他盖被子,他又想起了今日他和玉溪散人告辞时,对方最后问他的话。 玉溪散人问,他在这世间走了一趟,不久后便要离开,可曾有遗憾之事,可有不舍,或是放不下的人? 玉溪散人本来是想替江小甜问的,不管如何,江小甜都认定江何是她哥哥,因为江何救过她,只是没想到江何头一个想到的不是江小甜。 而现在躺在床上,江何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清宵,面露难色。 沈清宵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便坐到床边轻声问:“怎么了?” 江何看着他体贴入微的举动,忽然想到什么,缓缓弯起温润的眉眼,笑嘻嘻道:“你真的很像管家婆。” “……再说一遍?”沈清宵捏住江何下巴,万万没想到江何会这么说,这个称谓他不是第一次在江何嘴里听到,每次听了都叫人咬牙切齿。 江何摇摇头把自己挣扎出来,他看到沈清宵细心给他盖被子,混乱许久的心神忽地就安定了,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按在沈清宵手背上。 沈清宵挑眉看他,眼含询问。看得江何脸红了红,才说:“等从昆仑墟出来之后,我就给你答案。” 沈清宵一怔,眸中亮起绚烂至极的光芒,面上尽量保持着镇定,轻握住他的手塞回被子下。 “嗯,睡觉,明日我们就进昆仑墟。” 江何点头,听话闭上双眼。其实只是一个选择题而已,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顿时身心放松,随之而来的还有满心愉悦。 ※※※※※※※※※※※※※※※※※※※※ 进了昆仑墟就……知道谁是天道之子啦 第115章 月光在屋檐上铺了一层银霜, 庭院中, 烛光晃荡着透过窗纸泄露出来,灯影绰绰, 唯一室沉寂。 沈清宵指尖一动,弹了什么进矮几香炉里,暗香浮动, 溢满整个屋子, 冷幽幽的似是沁着霜雪寒梅。不过片刻,江何已沉沉睡去,不知梦到了什么, 一脸无辜地傻笑起来, 沈清宵被逗得失笑, 望着他的一双风眸亮得惊人。 大晚上跑到别人房间里,藏到箱子里被人揭穿就算了, 什么都没说就霸占了别人的床, 还睡得如此安稳…… 沈清宵狠狠捏了把他脸颊的软肉,知道他睡着了听不到, 用了安神香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也还是咬牙训道:“别以为能一直拖下去。” 江何被捏得不舒服, 蹙起眉头。 沈清宵松开他,顺手揉了揉,他适才那一下力道有些大, 捏得脸颊泛起一抹微红, 沈清宵见状动作更轻了些, 也揉开江何紧皱的眉头。 没有外界的干扰,江何自是继续睡得香甜,沈清宵无奈摇头。 房间不大,可床已经被人占了,床不算大,但再挤他一个足以,他却也没有上床,只是静静坐在床沿,一宿没睡,好像失神恍惚间也没有察觉到天亮了,直到有人在门外敲门。 听到沈昀的声音,就是熟睡中的江何也皱起脸来,沈清宵怕他被吵醒,伸手捂住他耳朵,江何便很快安稳下来。 沈清宵这才起身出去,打开门时脸有些冷,“何事?” 沈昀急得团团转,脸色有些发白,还抱着系统寄身的狸花猫,一见到沈清宵立马挤出两滴眼泪,“宫主,我对不起,江城主不见了!” 话音落下,沈清宵沉默了下,冷静道:“他在我这。” 这回轮到沈昀沉默了,他匆忙擦掉眼泪,原本就差写上“我罪孽深重求宫主恕罪”的表情转变得飞快,眨巴眼睛八卦起来,“你们昨夜一起睡了?” 沈清宵准备治他个无事惊扰的罪名,谁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还喊着浓重鼻腔的温软嗓音,“什么事?” 这自然是江何的声音,沈昀好奇探头看去,却被沈清宵一巴掌推开,之后转身进屋,偏巧挡住他的视线。 沈昀说话声音不小,江何本来也睡够了,在他们说话时就醒了,不过迷迷糊糊的没听清,听沈昀语气很急,以为是外面有什么急事,他忙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潜意识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一抬头就见到了沈清宵,就真的忘了刚才在想什么了,“早啊。” 江何朝沈清宵笑了笑,随手抓了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沈清宵蹙起眉头,“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江何摇摇头,捡起落在软枕上的发带,却被沈清宵劈手夺过,他没去抢,茫然地看着沈清宵。 “不困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清宵摇头,瞥了眼门外。 沈昀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告辞,“什么事都没有,宫主和江城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昀怎么也没想到找了半天的江城主居然会在宫主房里,而且说话那个声音软的,宫主还让他接着睡,是不是…… 沈昀脑补了下,觉得自家宫主昨夜应该已经圆满了。 “你等等!” 沈昀刚要走,江何就喊住了他,披头散发追出门去,沈昀不敢不站住,可见江何衣衫不整,沈清宵在他身后又投来冰冷警示的目光,沈昀看都不敢多看,低着头等江何过来。 江何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拎着沈昀怀里的系统抱回去,难怪一觉醒来总觉得少了什么,他笑了笑,道:“谢谢你帮我照顾它。” 原来只是为了这只宠物猫,在江何背后,沈清宵明显赶客的目光下,沈昀忙道:“没什么,江城主客气了,不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何点头,哪里敢打扰左护法,虽说来这里之前,他一直以为沈昀的左护法只是个虚名,顶多就是个无霜宫的吉祥物,谁知道他还是有用的。 忽地肩上一沉,江何偏头一看,沈清宵给他披上了外衫,动作轻柔,脸色却不知道为何有些臭,“不必管他,昨夜吩咐了让他去办些事。” “嗯。” 江何抱着系统跟沈清宵回去,谁知一进屋,怀里的系统就被沈清宵一手拎开放在桌上,江何正惊讶,却见他伸手拢起自己后脑勺一缕长发,秀白的指尖被乌发衬得莹白如玉。 江何蓦地有些失神。 “不睡便在屋里等着,等传送阵开启,风绮月会来带你过去。” 沈清宵不知道哪里来的玉梳,在江何发间穿梭,很快将他的一头长发打理的柔顺服帖,却只撩起耳边亮几缕头发在脑后绑了条小辫子。 江何动了动脑袋,颇有些新奇地看向他,“你要出去了?” “嗯。”沈清宵指尖拢着他的头发滑落,最后顺着发尾松开,江何却一直看着他,他手顿了下,拍拍江何肩膀,“是去和叶星河商量些事。” 江何果不其然皱起眉头。 沈清宵叹道:“不得不去,但我昨夜说了不会做坏事,若是你不信,入昆仑墟后大可一直盯着我。” “那是自然。”江何应道,总不能看着沈清宵作死。 沈清宵朝他笑了下,“走了。” 江何点点头,目送他出了房间,带着侯在庭院外的沈昀离开院落,遏制不住扬起嘴角,一脸满足地抬手摸摸后脑勺,反倒是系统纳闷极了。 按照以往流程,入昆仑墟的众人会在万法宫集合,一来是清点人数,二来,是提防有心之人在外暗中捣乱,第三,则是因为昆仑墟神境不易开启,每每需要集合万法仙盟内诸位大乘修士的五行之力才能开启昆仑墟之门。 半个时辰后,江何和风绮月带上无霜宫、无衣教十几人去了万法宫广场集合,那里早已聚集了许多准备入昆仑墟的修士,各自按照宗门位置排列好,江何算个例外,钟灵云却是无霜宫的领队,沈清宵早已吩咐叫他看好钟灵云,江何便与她站在一起。 广场上熙熙攘攘,据闻这次进昆仑墟有二百七十多人,如今都聚在这里,一眼望去都是人头,不算太多,都是这十年又十年的筛选里,层层选拔出来的修真界天才,或许会有鱼目混珠之辈,但进了昆仑墟才分真章。 万法仙盟诸位仙使还未到,风绮月凑到江何身边,跟他说自己打听来的东西,说起了万法宫的五位大乘大能。 名副其实的正道第一人慕容笙、正道第五宗门寒山宗药老,也是仙使之一的南宫月、天音寺前执法长老绪言、玄阴教长老叶庭,以及最后出自魔道第五的无霜宫长老秦落。 不过这几年来万法仙盟又添了两位新的大乘境修士,前者,五年前刚入大乘初期的正道第二宗门虚仪天的掌教,也是三十六仙使之首的傅云生,而后者,则是江何早有耳闻,一直都没机会见上一面的大魔头叶星河。 听闻万妖宗的妖主神秘至极,从不露面,几位大妖王却也是大乘期的修为,只是鲜少出妖都,在数百年前妖主前任陨落后也很少参与正魔之争。除去神秘莫测妖族的妖修们不算,那么正魔两道的大乘修士的数量在万法仙盟里还是数正道居多,这个数据少证明了正道有着魔道难以撼动的实力。 由于魔道修士和正道修士刻意隔离开来,江何看到了顾云栈和秦绯,也只是遥遥看了一眼,隔得太远,根本就没法近前说话。目前人还没到齐,不过很快,在万妖宗的妖修过来时,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都在观望这群妖修,或是好奇,或是别的什么。 妖修身上的灵气与人族是不同的,未沾染凡尘的妖修们,灵气似乎格外的纯净,虽然江何也想看看其中还有没有别的小狐狸,结果那十几个妖修皆是人形化身,修为不弱,半点真面目也没露出来,江何大感失望。 传闻昆仑墟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神境,有人说它在极北之地,有人说它在东极之巅,它到底在哪,江何初来乍到,自然不会清楚。 风绮月说,过会儿,几位大乘期前辈会以五行之力打开昆仑墟之门,他们直接便从万法宫进去。 不过昆仑墟开启有个期限,听闻是三个月左右,时限一到,全部人都会被逐出去,不论是谁。 江何撸了把系统琢磨着,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不担心能不能找到昆仑玉,相信慕容笙和贺稹也不担心,因为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昆仑玉在哪里,也知道这次一定能找到昆仑玉。 系统要江何保护顾云栈,江何进去后尽量保护他就是了,其实认真说起来,有了前一世的积蓄,不管系统当初是有意的,还是只是同情才让慕容笙师徒回来的,现在换了江何做任务,要远比上一世的慕容笙轻松许多。 有很多事情是通过上一世留下的记录可以预知,还有慕容笙和贺稹这两个有力的帮手,江何不急,系统也不再催他,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江何从来没觉得这个任务难,系统确认顾云栈是天道之子,他只要保护顾云栈,并把他推到慕容笙和贺稹面前即可,剩下的事何需他来? 忽而人群中又响起一身不大的呼声,之后归于一片诡异的平静。 江何回神望去,风绮月先他之前笑着捅了捅他手肘,“哎,沈宫主来了,那些仙使也都来了。” 江何也看到了,沈清宵正和一个披着玄红交织的披风,华袍上不知绣着什么狰狞图腾的年轻男人并肩走过来。 那男人似乎生得很是俊俏,但没人敢直视他,他身上的煞气颇为浓重,连江何都感到一丝压迫。 比起他,沈清宵这个小魔头身上几乎看不到半点煞气,哪怕是出剑之时,也许是他藏的好。 一看叶乘云狗腿子似的跟在那个人身后,还有多年不见的纪若,江何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叶星河。 沈清宵正在跟他说着什么,快到了这边,叶星河拍拍沈清宵肩膀,笑道:“如此,此事便交给你了。” 江何正好听到这话,沈清宵竟还笑着点点头,同叶星河告辞,态度是难得的温和有礼,江何目光变得幽深,一直到沈清宵回到他面前。 “怎么了?”沈清宵问。 他一回来就挡住了江何的视线,江何偏头探去,“他就是叶星河?” “嗯,别看了。”沈清宵握着他肩膀将他扳过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却含着几分冰冷,“他快看到你了。” “看到就看到。”江何撇嘴,却也听话不再去看。沈昀也回来了,跟他打过招呼后去找钟灵云说话,言语间在吩咐她入了昆仑墟要多加小心。 江何好奇,“她也要进去吗?” 沈清宵道:“传说昆仑墟中有灵药,钟长老希望她去碰碰运气。” “这不是很危险吗?” “放心,她没那么弱,就算找不到药她也能自保,三月之后所有人都会被神境逐出,她应该不会有事。” 江何没再说话,因为秦落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无霜宫身份玉牌的黑衣人,二人皆是黑袍遮掩,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看去有些阴沉。 “宫主。”秦落似乎在跟他打哑谜,侧首望了眼身后二人。 沈清宵会意,吩咐道:“昆仑墟还未开启,都在这候着吧。” “是。” 这回应话的是那两个黑衣人,靠得再近江何也没看清他们的脸,但沈昀已经过来将他们带到队伍最后面。 “昆仑墟之门将要开启,宫主入内千万小心。”秦落道。 沈清宵点了头,秦落没再说什么,匆匆行礼告退,这回江何才收回追着那两个黑衣人的目光,低声问沈清宵,“这就是那边塞过来的人?” “嗯。”沈清宵补充道:“不碍事,他们不敢对你如何。” 只是估计这两个人是来杀顾云栈的,还带了无霜宫的身份玉牌,江何怕沈清宵会因此惹祸上身。 如秦落所言,没多久慕容笙与南宫月几人都现身了,包括绪言,此次佛宗也有不少弟子进昆仑墟。 广场上有个高台,几名大乘期正在上面商量着什么,分开来准备站位启动五行阵法之时,江何抬头看了眼,忽见绪言朝他这边望了一眼。 起初以为只是匆匆一眼扫过,可绪言竟笑着颔首,似在打招呼,这就奇怪了,江何回头看看,不知道这边有什么绪言的熟人…… 不,还真有一个,他看到玄阴教的位置,正巧对上纪若那张笑脸,纪若还热情地朝他摆摆手。 江何移开视线,他上回骗过纪若,纪若给他涨了不少仇恨值呢。 广场持续沉静,高台上五人运起灵力,五行灵力相撞相融,一个金光大阵在上面缓缓启动。沈清宵忽然捏住江何的指尖,江何身上僵了僵,没有回头,也没有人会在这时分神看来,沈清宵便靠在他耳边轻声说起话。 “记住了,进去后先找到我,否则我要是做了坏事……” “知道了。” 不等他说完江何便一口应下,还能不管他不成。 阵法逐渐露出雏形,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灌入,高台之上的金光阵法最后演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天门,纯粹而浓厚的灵力在门内溢出,似甘霖般,所过之处,竟叫人心旷神怡,在场所有人情不自禁对这昆仑墟愈发向往。 几位大能竟也是力竭,稍缓片刻后,退到一边去。三十六仙使之首的傅云生便上台说了一些话,嘱咐众人入内要记得小心,以大局为重,寻找昆仑玉为先,切不可私斗云云,台下修士有的听得认真,有的则是不屑。 所幸他没有说多久,江何也不想听什么大会,在傅云生开口,允许众人进入昆仑墟之门时,一些早已蠢蠢欲动的宗门修士便踏上了石阶,先进了昆仑墟,本就经过十数次的考验,入门自是无事的,见状那些观望已久的其他修士也跟着入内,余下的,都在宗门的训诫下告别师长登上高台。 眼下人太挤,昆仑墟这种神境级别,但还比北海神境要高级数倍,神秘数倍,灵宝自然也会多了数倍的圣墟,大家会激动也是正常的,江何也很感兴趣,却也没有去争当第一,沈清宵不动,他便和沈清宵一起等。 等到广场上的人进去了七八,沈清宵才道:“走吧。” 江何抱着系统跟上去,越靠近昆仑墟,竟也觉心潮澎湃,大抵是里面的灵气太过纯净,太过吸引人。 登上高台,沈清宵朝沈昀颔首,沈昀便先带着钟灵云与其他几人进入那道巨大的天门,他也和江何留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江何有些茫然。 而另一边,正道的修士也进去了七八,玄天宗还剩下几人。顾云栈和秦绯站在一边,皆面露担忧。 秦绯红着眼睛问:“师父,你没事吧?” 慕容笙适才为打开昆仑墟之门消耗了不少灵力,此刻神色疲惫,贺稹正扶着他,但见秦绯眼睛都红了,他也对这个小弟子格外疼惜些,便哄了两句,随后嘱咐他们,“你进去后务必小心,切记不要轻信任何人,要紧跟着大师兄和二师兄。阿聆也是,遇见了魔道众人,能不接触,就别接触……” 顾云栈和秦绯纷纷点头,这时等在后面的秦雪遥叉着腰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我已吩咐了狐妖王,她会在里面保护绯儿的。” 慕容笙看看秦雪遥,又看看站在一旁静候的狐妖王,不禁笑着应是,“那烦请狐妖王顺道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几名弟子。” 秦雪遥是不能进去的,狐妖王也没把他的狐假虎威放在眼里,冷冷淡淡地点了头,慕容笙见秦雪遥还在等着,便放了秦绯过去跟他说话。 趁着秦雪遥一股脑将药囊里的许多灵丹妙药塞给秦绯,絮絮叨叨叮嘱起他,慕容笙则拉着贺稹到角落去,“进去后好好照顾两个师弟。” 除了筛选出来定了名额的修士,就只有各方领队能入昆仑墟,贺稹便是正道的两位领队之一,除非是像沈昀和钟灵云那样来凑人数的。 谁知人前出了名尊师重道的贺稹一到私下跟自家师尊说话,面色便冷得很,说话间还拈酸吃醋,“师父收了新弟子,便忘了大弟子。” 慕容笙笑叹,“你这是做什么?”见贺稹不答,他只好握住贺稹的手,温声叮嘱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旁的不论,平安最重要。” “师父不希望徒儿去找昆仑玉?”贺稹看着他,又问:“大家都说找到昆仑玉最重要,只有你不一样。” 慕容笙满眼自信,“那是因为稹儿一定能找到昆仑玉。” 贺稹故作的冷脸僵了一瞬,他其实早有察觉,慕容笙有些不一样,到了现在,慕容笙跟他说的话跟前世也截然不同。他沉默片刻,扬起嘴角笑了,慕容笙正要问他怎么了,他反握住慕容笙的手,趁着死角偷偷亲了慕容笙脸颊。 慕容笙惊得瞪大眼睛,慌忙推开他,左顾右盼,无法确认就算躲到了石像后是否还有人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贺稹笑着点点自己的唇,看得慕容笙更是脸红,半天却只低着头不自然的轻斥一声,“孽徒!你还不走!” “师父又骂我。”贺稹啧了一声,对待师尊是没有半点对外的温和谦逊,他朝慕容笙走近一步。 慕容笙正要后退,却听他说:“等找到昆仑玉,出来后,我要离开玄天宗,再也不做你的弟子了。” 慕容笙错愕看着他,脸上有几分受伤,甚至激动得语无伦次,“稹儿!你不到十岁就到了玄天宗,是师父……师父一手教养长大,这么多年,师父哪里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突然……” “为什么?回来再告诉你吧。” 贺稹没有细说,眼看着高台上的人所剩不多,只余下几名领队在等候,他闭了闭眼,转身便走。 慕容笙却被他刚才那句话扰乱心神,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只是大局为重,他也不可能拦下贺稹,让他解释完再走,那些领队都在等着。 到了最后,连风绮月和得了特邀,玉溪散人徒孙身份的江小甜也一同结伴进去了,顾云栈和秦绯跟贺稹、狐妖王暂时道了别,顾云栈深深望了一眼独独站在沈清宵身边却不是领队的江何一眼,也神色复杂地进了门。 江何也觉得自己站在这八人之间格外突兀,只是沈清宵不让他走,他站在这里也很不自然,因为纪若就在他身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阿容躲什么呢?”纪若朝他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 自然是躲你。江何故意离他远一些,是怕他突然使坏,因为纪若自从见了他,就一直给他贡献仇恨值。 说来他现在的总仇恨值已经快七位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人也在给他贡献仇恨值,尤其是上了万法宫后,只是查不清那些人的身份,而且仇恨值根本就是鸡肋,毫无用处,最诡异的是纪若给了他五十好感度! “纪若!”沈清宵冷冷看来。 纪若摊手道:“沈宫主放心,我还什么都没做。” 这么说来纪若是真的想做些什么的,江何腹诽。 这时修士都已进了昆仑墟,日头渐大,散修盟的两名领队低声说了什么,先一步跟几人告辞。 “诸位,我们先走一步了。” 等他们进去后,妖族的两位妖王也告辞,最后只剩下正魔两道的四位领队,加上一个江何。 贺稹不知想到什么,颇有些殷勤地朝江何笑道:“江城主,在下很期待你在昆仑墟的表现。” “贺仙使过奖了。”江何笑应,心下有些惊骇,贺稹该不会以为他才是天道之子,所以对他这么关注吧? 纪若也来凑热闹,“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清宵凉凉看他一眼,纪若便往后退了一步,他正要牵着江何进去,纪若却又朝江何勾勾手指,笑得一脸真诚,“阿容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 江何正要说我不想听,纪若已经拽着他衣袖将他拖过去。 沈清宵面露不悦,伸手欲将江何拉回来,谁知纪若忽然使坏,一把将江何推进昆仑墟门内。江何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就知道要遭,一时间只知道抱紧系统以免跟它分散。 “江何!” 眼睁睁看着江何被推进去,沈清宵伸手却抓了个空,最后目睹这一幕的几人都有些惊愕。 沈清宵咬牙斥道:“纪若!” 纪若冲他得意一笑,“一时手滑而已,不说话,我先去找阿容了。” 说罢,他真的跑进了门里,像是怕极了沈清宵来找他算账似的,沈清宵脸更黑了,本来带着江何只是因为怕进去跟他分散,不同时间进去,在昆仑墟里落下的位置也不同,谁知道纪若打的什么主意,硬要分开他们。 再磨蹭时间,恐怕他会离江何更远! 沈清宵身上冷飕飕的剑气无法自控溢出,也大步跨进门内。 如此便余下两名正道的领队面面相觑,贺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魔道两位领队似是不和。” 岂止是不和。另一个领队想,这简直是要对砍的节奏。 眼前一阵强烈的白光骤然闪过,刺眼得很,江何不得不闭眼,没过一会儿脚踏实地时,他才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落到一个茂密深林里。 这片林子安静得很,也很寻常,乍一看没什么怪异之处,只是细细观察而来,江何发觉这里的阴气有些重,系统也冻得哆嗦了下,一边翻出前世后人所绘的昆仑墟地图和目前雷达探知到的部分路况生成地图,发给江何。 “这里应该是昆仑墟东南一角,遍布雨林,妖兽应该是不多的,但不确定有没有特别的危险,宿主多加小心,另外白点位置是顾云栈所在。” 江何拍了下衣摆上沾到的草籽,抱着系统在林子里转圈。 系统很尽责地提醒道:“宿主,本次昆仑墟之行也是前世顾云栈的殒命之行,你尽快去找他吧,务必保护他,直到他收复星辰之力。” “嗯。”江何应了一声,抬头望天,半晌没有动静。 系统以为他在看地图找方向,没有打扰,但很快,江何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树根靠坐下来。 系统当机了下,“宿主,你还不去找顾云栈吗?” “等会儿再去。”江何道:“我在等人。” “等谁?” 江何抿唇笑道:“沈清宵啊。” 沈清宵在他的发带上布置的东西他当然知道,早上又多加了一缕神识,可不就是怕他在昆仑墟里会走丢? 系统顿感不可思议,“宿主,你不是要跟他告别了吗?”既然早就打算好要走,为什么还要等他? “你别管,反正他来了我才会去找顾云栈,我就不信就这一会儿顾云栈还能死了,这些年仙道首席教他的东西都喂狗了不成?”江何摆手敷衍,等沈清宵又要不了多久,而且顾云栈离他太远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只是上一世顾云栈就是在这里死了的,系统不可能不急。 系统在江何怀里挣动起来,江何却抢先道:“我有个事跟你说。” 系统仰躺在他怀里,四肢敞开,前爪蜷缩胸前,“什么事?” 江何轻咳一声,“我之前是怎么跟你约定的,你还记得吧?” “什么?”系统听不懂。 “就是跟你说的,我完成任务,你就把锁阳仙城的宝库给我。” 系统浑身一僵,“是。” 其实锁阳仙城的宝库早就没了,江何带走的储物戒里的宝物不过冰山一角,而宝库早就被江小甜走时一起带走了,系统就怕他问这个。 江何也不是要追究这个,他后来帮忙做任务已经不只是为了宝库,他只问:“我能不能拿宝库换些别的?” “可以。”系统毫不犹豫利落回答,因为它给不了宝库。 江何笑了起来,捏起系统的白爪子,“那就换成沈清宵吧。” 系统:“……宿主不要开玩笑!” 江何板起脸,“我是认真的,我要用宝库换沈清宵,等完成任务,你帮我捎带上他,怎么样?” 这一刻系统以为自己收录语音时出了问题,否则就是宿主脑子出了问题,它机械的声音毫无起伏地说:“宿主,人和物品是不可以互换。” “不管。”江何道:“我就要他。” 竟然如此决绝,系统缓缓反应过来,“宿主想要沈清宵,为何不留下来,这不是更方便吗?” 江何恍然大悟,“还能这样?” 系统爬起来趴在江何腿上,“留下来要比带走方便很多。” 江何却皱眉,“可是我从未想过要留下来啊。”他也认真琢磨了下,最后摇头说:“不行,我把他带回去就够了,万一他想跑也跑不了。” 系统再度沉默,“他为何要跑?”按沈清宵的性格,江何愿意跟他在一起,他还不得开心到当场去世? 江何想了下,“是这样的,他不知道我不是原主,而且他很讨厌我的真身,我要是留下来,万一他又不肯跟我在一起了,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肯定无法强迫他,我不是亏大了吗?若是把他带回去,他就是后悔也晚了。” 听着宿主的分析,系统暗地里为沈清宵捏了把汗,原来宿主是想把沈清宵关在小虚天上,真是简单粗暴…… 江何又晃了晃系统的爪子,寻求同感,“你说是不是?” 系统无言以对,你说是就是吧。 江何见系统不回答,继续追问它,“那能不能换?” 系统还没回话,林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朝这边靠近,已是不远,江何闻声当即捂住系统嘴巴不让它说话,“那就这么决定了。” 系统:……救命! “江何?” 沈清宵已看到树干后的一片紫色衣摆,江何听到他的声音后站了起来,在树根后走出去,“我在这里。” 终于见到人,沈清宵一路沉着的脸色柔和不少,大步流星走到江何面前,目光焦急地上下打量起他,“怎么一直在这里不动,是不是受伤了?” 沈清宵话出了口,自己反倒哑声了。因为他说漏嘴了,他怕江何下一句就问他怎会知道他在这里没动过。 只是进来之后用神识感应了下,发觉地方不远,他匆忙赶来,一路上发觉江何的位置不曾换过,心底早已慌乱起来,以为他是受伤出事,或是发带掉了,想想可能性不大,他都用发带被他绑了个辫子,除非他自己解了。 江何却当做没听到,上前一把抓住沈清宵的衣袖,“我没事。” 难得这么主动,沈清宵愣了下,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袖,再一抬眼,发觉江何似乎心情不错,笑得格外灿烂,“你来了就好,我们走吧。” “去哪儿?”沈清宵问。 “不是要去找昆仑玉吗?”江何想了下,好像抓着袖子不太方便,他索性握住沈清宵的手,有些脸红地朝沈清宵眨了眨眼睛,“走吧?” 沈清宵看向握住自己的手,温暖的手心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几乎要怀疑江何是被人冒充的,可眼前的人就是真的,他踌躇不定,却也不愿推开或是深究什么,呆呆点下头,“好。” ※※※※※※※※※※※※※※※※※※※※ 容容:把沈清宵带回小虚天就不怕他跑了嘻嘻嘻 第116章 “传闻中的昆仑墟, 又名玉京山, 乃真正的神仙境地,但这里的昆仑墟并非如此, 还能追溯到来源,据闻是在万年前道盟之主陨落时开辟出来的一处遗迹,神秘莫测, 处处皆是危机, 也唯有正道之法能打开昆仑墟之门。” 沈清宵一路跟江何解释,脸色渐渐恢复镇定,却还跟江何牵着手并肩在林中前行, 江何也没有挣开, 相反还激动得脸都红了, 要认真算起来,这可以算是他平生第一次跟人约会。 沈清宵跟他讲述的昆仑墟来历他看过资料都知道, 江何还是安静地听着, 毕竟男朋友跟你说话时要认真对待,不然他会跟你闹脾气的。 “先在这歇会儿, 我去找水。”沈清宵冷不丁停下来。 好端端的歇什么,江何也没说渴, 但沈清宵捏了捏他的指尖,眼里含着深意,江何便点下头, “去吧。” “嗯, 等我。” 沈清宵可算松开他的手, 深深望他一眼,持剑入了林中。 等沈清宵走远了,系统才无语点破,“宿主,别看了。” 江何没搭理它,它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怎么会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呢?沈清宵刚走他就有点舍不得了,眼巴巴看着林深处,忍不住叹气。 系统认为自己很有必要跟江何重提一下刚才的话题,“宿主,你刚才提出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江何眨了眨眼睛,慢慢低头看向怀里的狸花猫。 系统扛着压力说:“哪有人会以物品交换人的,而且这两个概念完全不一样,奖品不能换成人。” 江何皱眉,“你这是在为难我。” 系统:“……宿主才是在为难我。” “那我不做任务了。”江何道:“我不高兴了还可能会捣乱。” 居然拿任务威胁它,系统静默许久,生无可恋趴回江何臂弯,“虽然很难,但是我可以帮宿主向上级提出申请。”不过结果怎么样它无法确定。 “那就看你表现了。”江何目光幽幽看着系统,边撸毛,边笑吟吟道:“打扰人家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系统:……进昆仑墟寻找昆仑玉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宿主你还只顾着自己谈恋爱,真是…… 没一会儿沈清宵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兔子的双耳,说是兔子也不太像,因为这只兔子体型要比普通兔子大上双倍,并且周身灵气四溢,毛发水亮玉雪玲珑,说不出的漂亮。 “这是什么?”江何好奇,看到那身漂亮兔毛,凑上去摸了一把。 “讹兽。”沈清宵道,说着他掐诀用灵力化作绳索捆住讹兽的四肢,才将其放到遍布黄叶的地上。 江何被吸引视线,随手丢开系统,蹲下去拿手指戳了戳讹兽那双长长的耳朵,讹兽的长耳随之抖了抖。江何顿感有趣,抬头问沈清宵:“神兽?” 沈清宵点头,见他一脸稀奇可爱得紧,也蹲下来应道:“是神级灵兽,没想到昆仑墟里会有。” 江何又摸了两把,才过足了瘾,笑道:“在哪里抓到的?” “后面。”沈清宵看他高兴,眼底也染上几分笑意,耐心解释,“适才你我一路走来,它一直在偷听。” “嗯?”江何有些惊讶,他居然一路都没发觉身后跟了只讹兽。 “我不是偷听。”讹兽突然口出人言,且听不出来半点着急,哪怕被抓住了,它用一双绯红的眸子看着江何,又开口道:“本神兽只是路过,正巧听到你们在说昆仑墟的由来,就多听了几句,本神兽被抓也不见得是你们有多厉害,只是因为我想来和你们说话而已。” “咦?”江何看着讹兽的眼神更新奇了,沈清宵嘱咐道:“讹兽从不说真话,满口谎言,别听它的。” 江何点头,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听说讹兽肉质鲜美,非凡物能比。” 沈清宵顺手将被冷落到一边的系统提溜起来,拍去它毛发上沾到的草叶,“不能乱吃,看看便罢了。” 江何知道,传闻吃了讹兽的肉之后就说不出真话了,他只是说说而已,沈清宵抓回来了,他看看就是。 讹兽显然没想到自己堂堂神兽会落到如此地步,这两个人蹲着盯着它,一个时不时戳它的毛,还商量起吃不吃它这个问题,它沉默了下,翻了身坐起来,坐姿宛如常人盘膝而坐。 “想来外头又过去十年了吧,又放了一批人进来捣乱,还让不让兽安心了?不过幸好是你们二人,若换了其他人,到了这里可得吃苦头。” 江何和沈清宵对视一眼,“为何我们二人就不用吃苦呢?” 讹兽正儿八经道:“自然是因为本神兽在保护你们。” 江何扑哧一笑,“看不出来啊,你怎么保护我们了?” 讹兽一脸鄙视地看他一眼,端的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本神兽就是这片森林的兽中之王,我在这里,其他妖兽当然不会来伤害你们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江何道。 讹兽点点头,满脸愉悦地等待着他们的感激,江何却问起了沈清宵,“你方才是怎么抓到它的?” “随手一抓,这东西没什么本事,只会骗骗人。” 讹兽浑身一僵,脸色变臭。 沈清宵想了下,又补充道:“平日昆仑墟无人之时,它大抵只能骗骗这片林子的妖兽,这里的妖兽大多未开灵智,很轻易便能被它骗过。” “原来如此。”江何点点头。 讹兽额角跳了跳,不悦道:“若非是你们身上有道盟盟主的气息,我早就把你们赶出这片林子了。” “什么道盟盟主?”江何问。 虽然沈清宵一看就对它毫无兴趣,江何感兴趣,讹兽就舒服许多,“你们适才不是在说昆仑墟的由来吗?这昆仑墟正是道盟盟主开辟的神境。” 看来讹兽果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江何和沈清宵对视一眼,接着问:“那我们身上怎会有道盟盟主的气息?不是说他在万年前已陨落了吗?” “哼。”讹兽一副你们这就不懂了吧的态度,端着架子说:“他是陨落了,不过你们身上的气息跟他的确相似,本神兽才会跟着你们。” “那是什么气息?”江何又问。 讹兽摇头,“不清楚,就是那种,特别讨人厌的气息,震慑万兽,邪物见之退避三舍的气息,本神兽以前听那老东西说过,这好像叫,叫……”讹兽支吾了下,才道:“天道宠儿。” 江何被逗笑了,就他和沈清宵还是什么天道宠儿?不说他,沈清宵就是个小可怜好不好,他是脾气烂了点,可整天被人欺负,江何都看不下去了。 “别跟它说了,该走了。”沈清宵拎着系统站起来。 江何应了一声,也起身了。 讹兽一看这两人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开始急了,“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们就不多问点别的什么?” “走吧。”江何提醒。 讹兽见二人真要走了,忽然大声说道:“往北千里有座地下神宫,你们千万不要去那里!” 闻言二人都停下脚步,面面相觑,江何率先回头,因为系统正告诉他,讹兽说的位置,按照资料推理,可能就是昆仑玉所在的位置。 江何问:“为什么不能去?” 沈清宵也只能抱着系统侯在一边,等江何问完再走。 讹兽又故弄玄虚,“你若态度好些,留下来陪本神兽说上几日话,本神兽就告诉你为何不能去。” “也罢。”江何利落调头,“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讹兽简直要气死,“不就说说话,本神兽闲了十年又十年,会说人话也没派上几回用处……”讹兽愤愤嘀咕了几句,才正色道:“当年道盟盟主开辟这处神境,可是耗费了他毕生精力,不惜搭上性命,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江何摇头。 讹兽哼道:“那是因为他要困住当年的魔尊。当年魔族还未灭绝,魔域意欲吞并人间,人间修士便建立了道盟,为抵抗魔域厮杀数千年,死伤无数,几乎是尸山血海,惨无人道。最后为了杀死魔尊,道盟盟主与他约战决斗,可惜的是魔尊远比他想象的高深莫测,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将其重创,道盟盟主怕自己日后魔尊会变本加厉屠戮人族,故而憋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开辟了这处空间,将魔尊困在神宫之下,残余的神识日夜消磨魔尊的魔魂,让他难以自愈,永远也别想逃出这里作乱人间。” 江何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讹兽又说:“后来这里有了名字,被人称作昆仑墟,本神兽也被困在这里了,出都出不去,万一哪天魔尊跑出来了,先遭殃的只会是昆仑墟里的灵兽妖兽,不过魔尊一旦强行破了昆仑墟,他自己也别想活着出去了。” 江何总结了下,“你是说,地下神宫里关着一位魔尊,他随时会跑出来,所以我们去不得。” “没错。”讹兽既不满又期待地看着江何,“看你挺会说话的,留下来跟本神兽说几天话如何,若是答应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替你做了。” “你做不到的。”江何断然摇头,转身走人,“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哪句是真的,我们真的没时间陪你说话,你找下一个人吧,告辞。” “你们真走了?”讹兽看着江何和沈清宵并肩离去,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扬声道:“卑鄙的人类,本神兽的话都是真的,只有你才是假的,不听话你们就等着被魔头吃掉吧……” 二人远远离开那片空地,江何才暗松口气,因为讹兽刚才恼怒时说的一句话,它说江何是假的,江何当时便浑身一僵,走出老远了,身边的沈清宵一直没说话,他便有些忐忑。 沈清宵看着江何,欲言又止,江何豁出去问:“怎么了?” “你真信了讹兽的话?”沈清宵问。 原来不是为了那句话,也是,讹兽的话就不能当真,江何失笑,“怎么会,不过它说的地下神宫好像是真的。” 沈清宵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仿佛在怜悯他已被讹兽欺骗。 江何被自己的脑补无语了下,沈清宵就是爱多想,他怎么可能会被骗,他想了下,借机把地图的事说出,“我之前在玉溪散人那里听说过的,她说神境里确实有个地下神宫。” “当真?”沈清宵挑眉。 江何认真点头,这时也只能拿玉溪真人出来挡一下了。 沈清宵不知是信了没有,只说:“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这里是连绵不断的山林,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江何也赞同沈清宵的话,他能谨慎一点也好。 只不过有个问题江何想了许久,忍不住问沈清宵,“我看你怎么不是很在意能否找到昆仑玉,就连叶星河都比你用心,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年期限,你就不怕真的会出事吗?” “说实话,我对此事不太相信。”沈清宵冷静地道。 “你不信星辰之力能祸世?”江何却觉得不应该,沈清宵修为也不低了,他应该能感觉到九天上的威压。 果然,沈清宵摇摇头,笑说:“我只是不相信所谓的天道之子,还有以一块小小的昆仑玉便能收复如此庞大的力量,况且,我不信天道。” 江何眨巴眼睛,有些意外。 沈清宵便如实告诉他,“有人愿意相信天道之子和昆仑玉,是觉得他能救世,叶星河愿意相信,是因为他想将天道之子和星辰之力都占为己有,除此之外,也有人不信。万法仙盟并非一直只想用昆仑玉救世,他们也在钻研其他办法,目前已找到一个缓解之法,耗费精力极大,却能至少延缓二十年,他们也会进一步找出破解星辰之力的方法,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不一定需要传说中那位天道之子的出现。” 江何惊讶之余,也感到几分欣慰,“多想几个办法也不错。”只是可惜他们的时间不够。 “不用怕。”沈清宵抬手按在江何肩上,神色认真,“天塌下来还有人顶着,没了别人,那便我来。我并非自信过头,只是我还未活够,也不想过早绝望,我们还能活很久,就是天道,也休想从我手中夺走我想要的。” 江何略有些震撼,他真的不是怕,不过沈清宵的心态竟然如此平和,他也被渲染到了几分,抬头望着他时倏然笑了起来,“我相信你。” 沈清宵也回之一笑,这四个字足够让他放心。他自然是想活下去的,也想和江何在一起,他向来不信命,也不信天道,若天道敢跟他抢人……那他便反了这天道,又何妨? 江何同他对视着,耳尖泛起微红,忽然想到这种两个人之间心意相通的时候如果能抱一下亲一下就更好了,不过也就是想想,他没那么主动,而且现在用的还是别人的身体……他自己不膈应,也怕沈清宵日后在意。 不过沈清宵真是处处都优秀极了,江何现在看他是越来越满意,就连他那古怪的小脾气都变得可爱起来,但是又很可怜……他昨天还只是放不下也心疼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怕他病发了身边没人能帮他,就算世人得救却与他无关,自己也意识到对沈清宵有好感,所以忍痛用宝库换他,现在觉得换得好极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希望沈清宵以后知道他的真面目时不要太过抗拒,江何想。 看江何表情古怪,时而傻笑时而皱眉,沈清宵有些担心,正要问他,这时余光瞥见什么,他也皱起眉头,江何回神问他,“你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沈清宵又病发了,已经准备好为他渡灵力了。沈清宵却牵着他到了身后足有两人合抱的巨大树根后,顺手设下一个结界,将二人的身形完全遮挡住,他才说:“有人来了。” 他牵着江何的手,江何就有些分心,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之后快速离开,沈清宵才松开他走了出去,江何深感遗憾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必须主动一点,下次一定要先沈清宵之前牵他的手。 江何走出来时,沈清宵正望着适才路过那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拧着眉尖神色凝重。 “是叶星河塞到无霜宫的人。”江何道,虽然他是第一次跟人谈恋爱激动了点,也不至于忘了正事。 沈清宵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江何摸出地图看了下,刚才那个人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离开的方向也是顾云栈所在的方向,而顾云栈更巧了,他本来是在中央往上偏西北的位置,如今却在向东北方向移动,这不得不让人想起刚才讹兽说过的地下神宫。 “我们跟上去看看?”江何提议。 这次沈清宵很快点头,“好。”他回头牵起江何,大概因为江何不拒绝,甚至开始主动了,沈清宵也不那么压抑了,还帮江何抱着系统,边带他往前走,边叮嘱道:“我不清楚他们是谁,但他们的修为不低,你要小心。” “知道了。”江何低头看看沈清宵牵住他的手,心道又错失先机。有个比他主动的男朋友,他还能怎么办?江何完全没想起来,他们还没确定名分,他自己就先陷进了热恋状态。 ※※※※※※※※※※※※※※※※※※※※ 一谈恋爱就会降智的容容,还以为自己是攻呢,呵( =①ω①=) 第117章 远远跟在那个黑衣人身后, 江何和沈清宵竟真的很快就出了那片密林, 这似乎是最快的捷径,而那个黑衣人对这里的地形也格外熟稔。 一路沈清宵都是循着黑衣人的气息紧跟, 但出了雨林后,二人看到那黑袍裹身的男人就停在林外山脚,二人便重新隐匿回树林里。 “他在干什么?” 远处那个人站在草丛里半晌不动, 手里似乎在鼓捣什么东西, 透着一股邪气,江何定睛看去,发现他手上缓缓浮动着一颗水晶球, 水晶球上隐约闪过什么, 距离太远, 他没有看清。 沈清宵道:“他应该是有地图的,不过看样子, 他好像在找人, 那颗水晶球应该是定位寻人的法器。” “他要找什么人,纪若, 还是他另外一个同伴?”或者是顾云栈,江何没说出来, 心道叶星河果然是大手笔,连这种法器都拿出手了。 沈清宵也道:“谁知道,玄阴教倒是不缺好的炼器师, 他要走了。” 如他所言, 那个黑衣人很快收起水晶球, 甚至格外小心地回头扫视一圈,出了密林,少了瘴气的压迫,不必担忧会出现什么暗藏的危险,他大抵是查到了位置,召出法器飞身离去。 黑衣人很快不见了身影,这时沈清宵和江何才从树林后走出来。 “这就走了。”这时若再御剑追踪,恐怕他很快就会发现有人在身后跟踪,江何便也不急着追上去,反正他有地图在手,还有雷达指引。 沈清宵点头,“不急,等他走远了我们再跟上。”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江何好奇。 “叶星河把人塞过来,他们就顶着无霜宫的身份,我怎能不关注?”沈清宵不紧不慢道:“他们戴着的身份玉牌上被秦落动了手脚,千里追踪不成问题。” 江何先是一惊,而后暗松口气,沈清宵还懂分寸就好,他就怕沈清宵一个闹脾气跑去跟叶星河一起玩,到最后被主角一锅端了可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沈清宵是个合格的魔宫宫主,至少不会容忍别人顶着无霜宫的名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们在林子外休息了一段时间,推测那个黑衣人已走了许久,沈清宵便带上江何御剑追上。 顷刻间追踪千里不在话下,不过是消耗灵力多了些,于沈清宵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天色快暗下来时,沈清宵御剑在一座高山落下,这时江何查看了下雷达,发现离顾云栈的位置已经不远,沈清宵也说人就在前面。 他们步行进了林子,天幕被黑暗吞噬,不宜再往前追踪,而且那个黑衣人的位置就在附近,沈清宵和江何在原地休息,没再紧跟。 林间燃起一簇火堆,被不大不小的石头圈在一起,江何一个人抱着系统坐在火堆前玩石子,等了一段时间,沈清宵出外转了一圈回来。 “那个人去哪儿了?”江何一见他回来就站起来。 沈清宵回到火堆旁坐下,随手往里扔了条枯枝,火堆立马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摇头道:“不清楚,入了这座山便不见了人。” 此处地形有些诡异,这座高山是群山环绕中最独特的,几乎高耸入云端,很大,草木茂密如盛春之时,灵气很是充裕,沈清宵刚到这里时就说过,这个地方应该有不少灵兽,只是他们进山许久了也不见灵兽现身。 原先有过十数次进入昆仑墟的记录,虽然最后出来时会损失一些人,但不代表没人回去过,十数次的探索,足够一部分人摸清昆仑墟的大致地形,其中包括叶星河,也包括沈清宵,虽然他平时不怎么在意昆仑墟之行。 沈清宵说这个地方以往数次就是如此,不过安全了一些,不见得有什么奇怪,他本意是想反驳之前讹兽说的那些话,江何也听得出来,他也不太相信这里会有什么困着魔尊的地下神宫,但他相信前世昆仑玉就是在这里找到的,顾云栈也在这里,他认为那个黑衣人就是叶星河派来杀顾云栈的,顺道抢夺据闻在他手上的昆仑之晶。 “别想太多了。”夜间山林寒凉,一阵阵山风吹过,说不出的阴冷刺骨,沈清宵起身除下外袍披到江何身上,“明日再去找那个人吧。” 夜里在山里找人不方便,江何明白这个道理,再看地图,顾云栈是在附近,但还在往南的位置,他还没来到这里,但是黑衣人却在这里。江何猜测那个黑衣人的法器可能也不太精准,所以才走错了弯路,并未多想,只是看着肩上厚重的外袍,江何欲言又止。 怎么好意思让沈清宵脱衣服给他穿,沈清宵也太体贴了,江何开始自责自己真是一点也没有当人男朋友的自觉,只是正要摘下外袍,一股凉风拂过,他裸‖露在外的脖子立马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又默默把外袍裹紧了。 江何惭愧忽略了这个事,抬眼看看沈清宵,他在身边坐着,眼里映着暖融融的火光,侧脸线条甚是好看,江何定定看他一阵,才问:“那些人是不是叶星河派来杀顾云栈的?我听说,顾云栈的家,就是颍川的玉衡宫可能就是被叶星河的人一夜灭门的。” “谁告诉你的?”沈清宵侧首看他,“顾云栈?” 系统说的。江何心道,他撇撇嘴,接着睁眼说谎话。 “总之就是打听到了可靠消息,顾云栈也知道,那些人要夺他家传的昆仑之晶,结果没找出来,顾云栈那时独独逃出来了,所以他们一定要还会去找顾云栈。你知道昆仑之晶是什么吧?” 沈清宵点头,眸光有些凉,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你进昆仑墟来,不是为了昆仑玉,又是顾云栈吧?” 江何哑然,因为沈清宵说对了啊。 沈清宵看着他微微眯起凤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江何觉得沈清宵这时看他的眼神仿佛在控诉他是个渣,因为他一边跟沈清宵好,一边还记挂着顾云栈,而且沈清宵本身就对顾云栈很不喜。 沈清宵语气淡淡,“你为何一再帮他?就算顾云栈在锁阳仙城待过,也不过短短几月,值得你对他如此上心?” 虽说他问话时格外平静,但江何认为这份平静下是在隐忍着愤怒和悲哀,他心里已经想了很多个回答,按此推理下去,最后不约而同的想到沈清宵要跟他吵架这个结果,他对沈清宵说过那么多谎话,这时却不想说了。 在沈清宵冷幽幽的目光下,江何握住他的手,一双灵动莹润的眸子眼巴巴看着他,“以后再说好不好?” 三十六计……还是哄为上计。江何使劲朝沈清宵眨眼睛,他总不能跟沈清宵说顾云栈就是天道之子吧? 沈清宵凝望他片刻,终是叹气,“好。” 江何重又笑了起来,心底默默叹气。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卖萌企图蒙混过关,简直太丢他男人的自尊了。 这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不知是风声还是野兽的嘶吼,含含糊糊的,却又格外格外清晰,一下子传遍山林,荡起回声,在这夜间深山里显得突兀诡异,沈清宵和江何皆被吸引去了心神,此后又连着传来好几声绵长而凄厉的嘶吼,有些类似大象怒极时的吼叫,江何一把握紧沈清宵的手,借机展现自己的男友力,“别怕!” 沈清宵回过头来,面露错愕,随后也捏紧了江何的手,冷静道:“或许是山间的妖兽,位置很远,若是没有爆发兽潮,不是什么大事。” 我怕你是乌鸦嘴啊。江何被他的话惊了惊,因为他们进山这么久,灵气如此充裕的山上却没有一只妖兽,怎么看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如我们下山?” 沈清宵以为他是怕了。毕竟兽潮这种危机几百年没出现过了,但每次出现都是一大祸事,死伤无数。 江何摇头,“我是想过去看看。” 沈清宵不赞同道:“不行,太远了,分辨不出位置,何况若是有危险……” 沈清宵话未说完,远处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似是爆破,又像是山体塌方,因为这声响紧接着的还有地动,整个树林都震动起来。 江何猝不及防险些摔倒,沈清宵迅速将他拉住护在怀里,山里的地震还在持续,四周山石滚落和树林剧烈摇晃的声音几乎覆盖了听觉。 转变太过突兀,江何埋首在沈清宵胸膛,也抽出手来环住他后背,掐决布下一道结界,他感觉有一双手抱在后脑勺和背上,紧得很,他被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沈清宵匆忙间也设下一个结界将二人都护在里面。 似乎过去了很久,直到地面渐渐平稳下来,二人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江何在沈清宵怀里小心探出头来。 沈清宵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站稳,放出神识探寻一番,忽而神色变得极其凝重,但一垂眸望见怀里探出的脑袋,江何就这么抬头看着他时,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嘴角难掩愉悦勾起,“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温柔,江何才察觉到不对,姿势不对,而且反过来了,这种时候他才应该护住沈清宵才是,于是他赶紧推开沈清宵,一脸正色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害怕,“没有,你怎么样?刚才有没有受伤?” 刚才的地震来得太过突然,二人一时都反应不过,这片林子的树木也折了不少,还有飞石,他们后来才设下的结界,江何认真检查了沈清宵身上,之后看到他手背上黑红了一大片,黑的是炭灰,红的是被烫到的。 大抵是刚才他快摔倒时沈清宵为了拉他起来手撞到了火堆上,江何看了眼早就四散分开只剩下火星的木炭,又握住沈清宵的手,一脸心疼。 “没事。”沈清宵道:“那边有状况,我们过去看看。” “是那个混进无霜宫的人?”江何很快想到那个黑衣人,在他们之前的,他们也只看到那个黑衣人也进了山。 沈清宵点头,并不在意手背上的烫伤,好像一点也没觉得疼似的,他随手擦去黑灰,凝起灵力灭了四周飘散的木炭火星,“叶星河的人不只是想要得到昆仑之晶,这是最后一次进昆仑墟寻找昆仑玉的机会,他们的本意就是得到昆仑玉,天道之子也在其次,适才我就在想那个黑衣人为何一直在山上盘桓,现在他的目的我应该知道了。” “刚才的地动是他在作怪?”不是沈清宵提醒,江何还真以为这个黑衣人是想抓顾云栈但走错路的,如此看来,“他们以为这里有昆仑玉。” 如果叶星河早就猜到这里会有昆仑玉,那他的直觉也太精准了。 要不是系统有过前一世的经验,推测出来并提醒,江何都不知道昆仑玉会在这里,但这座山这么大,谁又知道昆仑玉会藏在哪里? “嗯。”沈清宵换了左手牵江何,“走吧。” 他有些着急,事到如今,江何才知道他对昆仑玉也是很重视的态度,他也不敢拖时间,忙点头跟上。 沈清宵找到了导致地动的源头,那是在他们原先位置距离十数里的背风山腰处,那里的树林已倒了一片,地上豁开一个不小的坑。 从边上状况看来这坑是新的,但是底下却不是厚实的泥土,而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沈清宵扔了一团灵火下去照清底下状况,下面竟是一个青石堆彻的的地下洞穴,墙面雕着什么图腾,不知有多深,石子滚落时回音回荡了许久。 沈清宵道:“看来这里真的有一个地宫,先前还布有阵法,这里有阵型残留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强行破阵后造成了刚才的地动。” 江何道:“那讹兽说的也不完全错。” 沈清宵不置可否,他们赶来也有些时间了,如果这个洞口是黑衣人打破的,他可能已经下去了。 沈清宵道:“我下去看看。” 江何抓住他手臂,“一起。” 沈清宵想想也点了头,和江何一前一后下了地宫。 这条地下通道颇为宽敞,甫一下去,便被陈旧干燥的气息笼罩,地上和墙上都铺了厚厚的灰尘,沈清宵犹疑了下,先一步朝地上疑似有脚印的右手边走去,江何随之跟上。 里头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只好凝起一团灵火在前面照清路况,沈清宵选的路果然没错,一路上走来,便能见到越发清晰的脚印,证明不久前有人来过,二人走了一段平直的路,才看到前面有个岔道。 地道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响亮,伴着一双细微的脚步声,沈清宵回头朝江何警示的看了一眼,江何知道他在叫自己小心,忙不迭点头,屏住呼吸靠近面前不远的一面墙。 墙上扣着凶兽图腾的浮雕,这是个三岔路口,墙的两边还有方向不同的两条路,两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沈清宵在转角前站住一瞬,悄然召出灵剑,若是他的感觉没有失误的话,墙后转角后应当还有一个人,便是他们追踪了一路的黑衣人。 江何按了按沈清宵手臂,以口型吩咐:小心。 沈清宵轻轻颔首,抬步靠近转角,步伐缓慢得很。 终于,他到了岔道前,忽而地道上房闪过一道寒光,直指沈清宵门面,江何知道沈清宵早有防备,也不禁捏了把汗,而沈清宵果然避开这一击,青雀剑一出,剑气溢满整个地道。 但那藏身里面的黑衣人见状也不在恋战,居然转身就跑,沈清宵踌躇了下,也追了上去。 江何刚想喊他,追到了岔道口,谁料地道一阵轻微震动,他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却见沈清宵追着黑衣人而去的那个岔道忽然落下一道石门! 说时迟那时快,江何完全错愕地看着那道石门严丝合缝的跟地面贴上,将他阻隔在外,而后他们原来走来的那条地道的岔道口处也飞速落下一道石门。 轰隆一声,江何面前已被封死了两条路,他察觉到这里的机关竟还是活动的,以防最后一条路也被封住,赶紧抱着系统往唯一一条通道退去,果不其然,他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又落下一道石门,若他刚才还在那岔道口,这时估计已经被封死了。 江何皱了皱眉,在储物戒里找了一颗夜明珠出来照明。 一眼撞见墙上狰狞的凶兽浮雕,怀里的系统先吓得浑身一抖,江何随手揉了它一把,心说身为系统居然胆子这么小。他在地道琢磨了下,找到一个墙上挂着的灯台,噗呲一下燃起灯火后,整条地道都被照得暖融融的。 在原地查看了许久,确定前面的路是回不去了,不过总能找到沈清宵的,猜测这里的地道应该也是相通的,江何拿着夜明珠摸索着前路开始找人。 而另一边,察觉到身后的路被封死而江何还没跟上来,沈清宵已停了下来,不在追着那人,这时在前面的黑衣人也转过身来,慢慢摘下兜帽。 沈清宵就着幽明灵火看清了那黑衣人的脸,本就冷凝的脸色愈发冰冷,手中的剑也似锋利了几分。 “是你。” 对面的黑衣人笑应:“好久不见,沈宫主。” 江何在地道里走了许久,还没有一点头绪,后面的路他没再碰到机关,基本都是碰运气,因为问过系统,系统说检测不到沈清宵…… 走着走着,江何走累了,看看桌面上的时钟,时间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他还在地道里绕圈,总觉得有些路自己走过,而沈清宵也还没找到他,早知道他也给沈清宵弄个定位的法器什么的,这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江何摸摸后脑勺上的发带,长长叹息一声。 “宿主,前面有人来了!”系统忽然提醒。 江何眼前一亮,很快也听到了脚步声,步伐急促,没多久,一道人影就闯到了前面的岔道,他正要找路,左右打量时就见到了江何。 是那个黑衣人。江何面露失望,但见这个黑衣人一身狼狈,似乎刚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捂着肚子像是伤到了,走路都是弓着身子的。 黑衣人的确是慌不择路才跑到这里来,见到江何时,他先是一惊,紧接着勾起一抹冷笑,直起腰朝江何看来。 “是你。” 江何歪了歪头,故作天真,“你是谁?” 黑衣人早有听闻这是曾经的锁阳仙城城主,据闻身负晗元神剑,实力不弱,连其合体期的叔父江钰都是死在他手里的,本不敢小瞧,只是上了万法宫又听到了许多传闻,有人说他是在仙城没落后投靠了无霜宫,为了得到沈宫主的宠信,不惜以身饲魔,要不沈宫主怎会日夜将他带在身边呢? 江何看起来并不强,黑衣人自觉修为在他之上,看到的他便只是元婴修为,若是以色侍人,江何就算是有晗元神剑,也不见得有多厉害,杀江钰应当只是碰巧,那时听说寒山宗的宋云也在…… 两相权衡下,黑衣人阴笑着朝江何走来,拖着手中淌着血的长剑,擦过地面青砖时发出呲呲的声响,江何看到他剑上的血,眼底忽而一沉。 黑衣人笑道:“你过来。” 江何看他自己也在走过来,遂问:“为什么要我过来?” 黑衣人道:“江城主是吧,你知道沈宫主现在如何了吗?” 江何摇头,但看着黑衣人的目光有些冰冷。 黑衣人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道:“他被我杀了。”他又接着补充,“不过看在他临死之前苦苦哀求的份上,我答应他将你送出去。” 江何倏然皱眉,嗓音微凉,“你杀了他?” 黑衣人点头,已走到江何面前站定,手暗暗握紧了剑柄,遍布青紫红肿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 “走吧,我带你出去。” 他说着将手伸到江何肩侧,眼看就要碰到江何,江何却侧身避开,一双黑幽幽的瞳眸静静看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系统紧紧抱住江何手臂,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黑衣人的手落了空,他顿了下,又朝江何肩膀深去,这次江何没再避开,他拍拍江何肩膀,手中剑锋一转,冷笑道:“当然是……啊!” 话未说完,人就被一脚踹飞几米远,他手中的剑也掉到一边去。 不过江何这一脚踹得有些狠,黑衣人捂住裆下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抽冷气在地上翻滚。 如此凄惨,系统默默在江何怀里叹息一声。 江何捡起地上的剑,仔细端详了上面的血迹,剑锋上的血多半是在剑柄上流下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伤到人。 那黑衣人终于缓过这口气来,几近抽泣的喘着大气哆哆嗦嗦扶墙爬起来,却听身后响起一阵叮当声响,似是铁器落地的声音,却是一连串的,他惊疑回头看去,自己的剑正在江何手中断做许多截,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江何随手扔开剑柄,还嫌脏了手,拿出手帕开始擦手。 这可是他的上品灵剑……黑衣人瞠目结舌看着江何,整个人呆立不动。 江何则如他刚才那样,慢悠悠的一步步朝他走来。 黑衣人下意识往后退去,不慎夹到伤处痛得腿一软便摔倒下来。 江何居高临下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刚才说,沈清宵被你杀了?” 黑衣人大气不敢出,慌不择言道:“不,其实……” “我的人,你也敢动?” 江何一字一顿道,面色渐渐变得冰冷,在黑衣人眼里,甚至有几分狰狞骇人,他又朝黑衣人靠近了一步,黑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连滚带爬跑走,跌跌撞撞的几度摔倒。 江何在后面看着,悠悠跟上去,一边冷声询问:“说,沈清宵在哪里?” 黑衣人趴在地上倒抽冷气,又捂肚子上的血口又捂着双腿间,意识到轻轻一捏就能将他的上品灵剑捏碎的人并非想象中那么弱,对方既然能杀得了合体期的江钰自然也能杀了他,他已有了惧意,张了口正要说不知道。 “我在这里。” 一道清冷的嗓音于黑衣人开口之前响起,江何同黑衣人不约而同地朝前方看去,一袭玄衣长身鹤立的沈清宵正在地道另一边徐徐走来,黑衣人更是惊恐万分,浑身颤抖往后爬去,沈清宵却径直越过他,朝江何走去。 江何见到他时眼底倏然恢复亮晶晶的光芒,也抱着系统走过去,面上不见了适才的半分杀气。 “沈清宵!” 沈清宵在他面前站定,嗯了一声。 江何激动不已,想抱抱他,手要抬起又缩了回去抱住系统,半是庆幸半是心安,笑叹道:“没事就好。” 沈清宵也笑了笑,更显俊美逼人,他主动牵起江何的手,那双好看的凤眸里也只倒映着他一人。 “嗯,我找到你了。” ※※※※※※※※※※※※※※※※※※※※ 二更 评论区的清宵小天使生日快乐鸭,啾咪=3= 捉虫 第118章 入夜, 山林间虫鸣窸窣, 顾云栈坐在火堆前,对面是个十来岁的粉衣少女, 眉目与江何有几分相似,却更傲气几分,她正是江小甜。 顾云栈进来后本是自己一人独行的, 他循着直觉, 跟前世一样走了这条路,他知道在昆仑墟东北有一座极高的山峰,山上有一座地宫, 他前世就是在那里附近殒命, 这一世, 他照样也这么走。不知为何,他感觉仿佛冥冥之中那座地宫有什么在召唤着他, 而他正巧, 要去那座地宫里寻人报仇。 前世,他靠父亲的旧友, 玄天宗药阁长老举荐得了入昆仑墟的名额,凭直觉走到了那座山上, 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人炸开的地宫入口,他进去后走了许久,摸索到了一个神殿前, 那个空空荡荡的神殿里有座很诡异的神像, 是一座趴伏在高台安睡的类似猫一样的三眼神兽像。也是在那里, 他发现了灭顾家满门的仇人也混进了昆仑墟。 后来的事,顾云栈至今历历在目。 那个挂着无霜宫身份玉牌的魔修追住他不放,非要逼他交出昆仑之晶,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同伴,他本以为是无霜宫的魔修灭了玉衡宫,结果临死前在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捏碎了无霜宫的身份玉牌,顾云栈也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那是玄阴教的人,他不久前刚才万法宫见过。 他们大抵没想到顾云栈会重生,哪怕他们最后也没有得到昆仑之晶。 而这一世顾云栈选了同样的路,一来,他还是觉得那座地宫与他有些渊源,二来,他想手刃仇人为父母亲友报仇,故而将计就计。 但他也没想到,同样一条路,他不过是提早走了,路上就遇到了江小甜,还有寒山宗宋云的徒弟凌青…… 于是他多了两个同伴。 顾云栈十分头疼,很想甩脱他们二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甩脱他们,但他们因为距离不太远,没半天功夫就已经赶到了那座高山下。 “不知道我哥在哪,我好像找到他啊。”江小甜忽然开口,令顾云栈迅速回神,也想到了江何。 江小甜托腮道:“我哥根基不好,现在修为也不高,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如果我能保护他就好了。” 顾云栈不免多看了江小甜几眼,“保护他?”分明江小甜才是妹妹,居然说出要保护哥哥这种话,而且这种话她在江何面前绝对说不出。 江小甜点头,“以前我哥保护我,我长大了自然轮到我保护他了。”她心道江何根本没有晗元神剑,硬是背了这个锅这么多年,为她挡去了许许多多的阴谋诡计和伤害,她从知道自己身负神剑的那一刻起就这么想了。 顾云栈却问她:“小甜,你有没有觉得你哥这几年变化很大?” 江小甜摇头,“他不是一直那样吗?特别讨人厌。” “我是说……”顾云栈垂眸望着火光,轻声道:“从他当年在锁阳仙城被人下毒醒来后,他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吗?”江小甜认真回忆了下,还是摇头,“看不出来,不过若是他有异常的话我嫂子……不,沈哥哥早就看出来了,我知道顾哥哥是在奇怪当年我哥是怎么杀了叔父的,我也好奇,但想想可能是沈哥哥在帮他吧。” “沈宫主?”顾云栈垂头低喃一声,想起这个前世教他学剑的神秘师父,又与这一世见过的沈清宵的多种形象重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早前在他心中是恩师的人,教他学剑救他性命应该都是有计划的,沈清宵应该早就认识他,只是前世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从未见过面,而这一世的形象则很微妙……他这一世初见沈清宵时,他穿着裙子,是江何的夫人…… 顾云栈不再说什么,没多久凌青也找水回来了,正坐下来跟二人说话,忽然感觉到地上连续一阵又一阵的震动,并不强烈,但却很古怪。 “是那座山的方向。”地动停下后,江小甜站在空地前,远眺着夜幕中那座极高的山峰,“那里似乎出了什么事。” 顾云栈已经比前世提早几天过来了,但这个异动是他不曾想到过的,他想了下,抓起长剑起身。 “我上山去看看。” “我也去。”江小甜和凌青异口同声道,江小甜是头一次入神境,满心好奇,凌青则是担忧多年不见的年少时的恩人,怕他一人会有危险。 顾云栈再度扶额,却也无法,只好带上他们一起走。 地宫之下,沈清宵和江何刚见上面,黑衣人见他们在说话,偷偷摸摸想趁机溜走,谁料面前一道寒风拂过,一柄出鞘的灵剑便深深钉入他面前的墙上。 “想逃?”沈清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黑衣人铁青着脸,回头咬牙道:“沈清宵,你不能杀我!” 沈清宵挑眉,“哦?” 他眼里有杀气,身后又是他的剑,前后皆是危机,黑衣人心下惊恐万分,忙道:“你不能杀我!我告诉你,我现在是玄阴教的人,你杀了我你要怎么跟叶星河交待?而且……而且我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还有叶庭!” 留意到沈清宵皱了眉,或是开始不耐烦,黑衣人气索性什么都说了,“叶庭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他是仙使之一,是万中无一的大乘期,这次本来轮不到他进来的,可他就是混在你的无霜宫的队伍偷偷进来了,是他让我来这里的,也是他告诉我你们跟在我后面,叫我自己去解决你们的!” 江何听得一头雾水,叶庭这个名字,若与大乘期的仙使搭上关系,他只想到一个人,也就是玄阴教派驻万法宫的长老,居然也来了这里。 最重要的是他不该来,也轮不到他来,但他偏偏偷溜进来了。 沈清宵面色冷淡,“当真?” 黑衣人急道:“那是自然!否则我哪敢如此嚣张?沈清宵我告诉你,你若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个地宫!” 江何皱了眉,“好大的口气。” 他以为沈清宵不会放过这个黑衣人的,放他走就是放虎归山,但是沈清宵沉默须臾,竟抬手召回灵剑。 “滚吧。” 黑衣人也呆了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过沈清宵不杀他已是极好,他不敢再逗留,扶着墙站起来姿势极其古怪地离开了。 江何看他走远后才问沈清宵,“他是什么人?”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认识的,这个黑衣人还对沈清宵很不客气。 沈清宵收剑回鞘,边解释道:“他是沈缘曾经最器重的大弟子沈炔,嚣张跋扈惯了,想跟沈缘那个平庸至极的儿子抢无霜宫宫主之位,最后失败了,被沈缘一掌打出无霜宫,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没想到他投了玄阴教。” 同样是谋反,后来的沈清宵却稳坐宫主之位,沈炔对他不可能不心存嫉恨,这次来昆仑墟见了他也想杀之后快,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偷袭。 江何明白了,只是不理解沈清宵为什么要放他走,他问:“既然叶庭也进来了,还早早来了这座地宫,恐怕这地宫里真的有什么。不过你为什么还要放沈炔走,万一他回去找来叶庭,要找你我算账,那该如何是好?” “我也认为叶庭不惜破坏规则偷偷潜入昆仑墟来了这座地宫,必定是有什么谋划,我想去一探究竟。”沈清宵说着偏头看向江何,“还记得沈炔身上带着的无霜宫身份玉牌吗?他只要带着玉牌,就能带我们找到叶庭。” 江何恍然大悟,默默朝沈清宵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就是聪明! 沈清宵被逗得笑了笑,“秦落准备了两枚动了手脚的身份玉牌,若另外一人是偷溜进来的叶庭,那便能解释为何我只能感应到沈炔身上的玉牌了,只是不知叶庭藏在这里要做什么。”他顿了下,问江何,“可要同去?” “那是自然!”到了这里了,江何还能回去不成?况且他怎么可能会是有危险就扔下男朋友的人? 沈清宵摇头失笑,转身朝沈炔离开的方向走去。 江何想起来什么,喊住他道:“等等,手伸过来。” 沈清宵颇为茫然,江何也不跟他解释什么,把系统塞他怀里后直接握起他的右手,不过动作却很轻缓。 他找出了一瓶外伤药膏,轻轻抹在沈清宵手背上,浅粉色的药膏透着一股清香,抹在肌肤上凉嗖嗖的,很快缓解了烫伤带来的刺痛。 沈清宵神色转为错愕,看着江何抹完药后还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他眉头一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直到江何松开他的手,“好了,还疼吗?” 沈清宵摇头,定定看他片刻。 江何将药膏收起来抱回系统,再抬头时沈清宵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凤眸里是难掩的绚烂光彩,他换了左手牵起江何,缓了缓难以言说的悸动与心跳,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江何嗯了一声,和沈清宵在地道里走着,沈清宵冷静过后,忽然问,“刚才和沈炔在说什么?” “什么?”江何很快回忆起自己刚才说过多么羞耻的话,当时大概拿错了霸道总裁剧本吧?他当自己没说过,坚决摇头说:“什么都没说。” 沈清宵遏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点头道:“那便没说吧。” 江何有些窘迫,沈清宵这么说,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所幸一路上沈清宵没有再提这个问题,他一路探寻着沈炔的行踪,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越过一个极为宽敞的地下广场,到了一座宫殿前。 这座地下宫殿的巨大石门是开着,里面灵光灼灼,亮如白昼。 他们到门前时,沈炔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一直回荡到门前。 “叶长老,沈清宵太厉害了,我不是他的对手,我……” 紧接着响起的是响亮的耳光声和沈炔的惊呼,随后有个男声冷斥道:“甩不掉他你还回来做什么?” 沈清宵和江何对视一眼,皆安静听着。 殿中忽然挨了耳光的沈炔显然很是茫然,那个声音已含着怒气,“蠢货,也不想想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你还回来这里是怕他不知道吗?” 沈炔呆了呆,惊道:“是他给的无霜宫身份玉牌!” “既然知道还不早些捏碎玉牌,莫非还要等他找来不成?” 沈炔忙不迭点头,刚要摘下腰间的玉牌,门外静听须臾的沈清宵便扬声道:“不必了。”他已踏入宫殿,接着道:“我已来了。” “蠢货!” 大殿里另外一个斗篷遮脸的黑衣人冷冷睨了沈炔一眼。 沈炔也不敢反驳,只将愤恨的视线投向刚进殿来的沈清宵和江何。 “叶长老。”沈清宵一口道出另外一个黑衣人的身份,难怪连他和秦落都看不出来这个人是谁,当时见到他时只觉他身上带了一层障眼法,若是修为在他之上的叶庭,那就轻易能解释了,他问叶庭道:“你怎会在这里。” 十年前,叶庭是魔道这边的领队,按理来说,现在他不应该在这里,万法仙盟的规则也轮不到他再次进入昆仑墟。 江何站在沈清宵身后充当小弟,也颇为惊奇地看着叶庭。 这个人他进来前匆匆见过一面,还是在开启阵法前,当时三十六位仙使前前后后都出来转了一圈,没想到他一转眼就混进了无霜宫的队伍里。 这个神殿空空荡荡,只有一座外形似猫趴伏在高台之上的三眼神兽像,江何第一眼看见这座神兽像顿感惊奇,这应当是睡姿,三眼神兽闭着眼睛,除此之外,大殿里再没有别的什么,叶庭原本在里面不知要做什么。 “沈宫主果然还是来了。”叶庭道。 沈清宵打量神殿四周,“叶长老进来了也进来了,木已成舟,本座只是好奇,叶长老在这里做什么?” 叶庭扬起嘴角,假笑道:“我要做什么不重要,沈宫主最好也不要太过好奇,毕竟若是我们魔道先得了昆仑玉,那你我之间都得益。” 沈清宵思索片刻,竟也笑道:“叶长老说的对,既然叶长老如此自信,那本座就等着叶长老的好消息。” 他竟不怪罪叶长老这般不客气的态度,回头对江何道:“好了,叶长老在忙,本座也不打扰了。” 江何眨巴眼睛,觉得沈清宵这个眼神意味深长,于是他点头应是,刚来没多久就跟着沈清宵准备离开。 谁知叶庭当面一套私下一套,看着二人快到殿门前了,手中悄然召出一把刻着血红图腾的新月弯刀,阴邪之气霎时溢满大殿,倒灌入弯刀中。 叶庭面色一沉,朝二人身后挥出一道灵力凝成的血刃,竟要偷袭沈清宵。 当江何察觉到那道攻击时血刃已到了二人背后,幸亏沈清宵早有防范,转瞬间召出灵剑劈开身后血刃。 江何暗松口气,回身怒视叶庭时,沈清宵已横剑拦在他面前,他便忍着火气让沈清宵先说。 沈清宵冷冷道:“叶长老这是何意?本座并未要与你争什么,你我既是盟友,你又为何要偷袭本座?” 叶庭偷袭人不成,竟也毫无反悔之意,嗤笑道:“无霜宫近年来越发势大,却没将我玄阴教放在眼里,沈宫主,不瞒你说,我家教主早想除了你,这就是个好机会,机不可失,我为何不杀?难道还放任你离开昆仑墟吗?” 不认错也罢,居然还把杀沈清宵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江何嗤道:“背后伤人,你与姓叶的一样卑鄙无耻!” 叶庭只冷冷看了江何一眼。 沈清宵侧身将江何挡在身后,面上已没了表情,“看来叶长老今日是不会轻易让本座离开了。” 叶庭冷笑,“沈宫主果然也是个聪明人,不像某些人。”他扫了眼站在身后对着转变惊愕不已的沈炔,一脸嫌弃,“烂泥扶不上墙。” “看来本座今日不得不出手了。”沈清宵望着叶庭神情冷凝,偏头看向江何,还不等说些什么,江何已利落将系统扔到一边,反正没人会对一直这么小的灵宠多加留意,他迅速召出枪魂,并肩站在沈清宵身侧,“我也来!” 沈清宵静默一瞬,无奈叹气,“好。” ※※※※※※※※※※※※※※※※※※※※ 这章还没写完_(:зゝ∠)_ 捉虫 第119章 “以色侍人之辈, 多他一个又能如何?” 叶庭显然对江何嗤之以鼻, 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他面上有些着急, 不知道还要忙什么,只想尽快解决了沈清宵,道了一声“那便速战速决”, 便握起血刃弯刀先一步攻去。 二人先是因他的话面色大变, 猝不及防来不及出手,沈清宵只记得揽住正要发火的江何往后退开。 血刃劈下那一瞬,轰然一声巨响, 大殿的石门竟也被炸开, 二人皆专注起来, 前后同叶庭打起来。 叶庭毕竟是大乘修士,二人实力也不弱, 大能之间的打斗轻易殃及池鱼, 很快打得地动山摇,最严重时地宫顶层遭殃坍塌, 在黑夜里的林间地面上塌陷巨坑,竟露出神殿来。 幸亏神殿架构还算牢固, 除了坏了一边石门外,并没有太严重的受损,而几人惊天动地的打斗间, 沈炔和系统都纷纷退到了两边角落。 沈炔看沈清宵和江何二人联手, 在叶庭手下亦显出颓势, 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而后又嫉妒愤恨起来,没想到这二人当真如此强,就算是在大乘修士的威压下也还能杠下去,但想到他们撑不了多久,沈炔又笑了起来。 地宫内外一阵阵晃动与坍塌,被几人打斗间的影响下,顶层薄弱一些的,比如神殿外面那片偌大的地下广场早已一片片坍塌下来,在山林间露出更多暗藏地下的面貌,随着一阵阵轰然巨响,山体表层渐渐被剥落开来。 当顾云栈几人来到山上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世在迷宫似的地道摸索半天才找到的神殿就这样随随便便露出地面,再一次与前世经历相左的走向让他很是惊愕失措。 几人很快找到了打斗的源头,也就是巨坑下的那座地下神殿,江小甜兴奋地先跳了下去,眼尖的发现一抹紫影,“你们看,那不是我哥吗?” 江小甜惊呼出声,指向远处的满室光明的神殿,还在巨坑上的顾云栈迅速回神,和凌青飞身跃下。 江小甜已然飞身到宫殿前,二人快速跟上,待踩着石阶踏上神殿门槛时,江小甜和顾云栈都看到了里面的江何和沈清宵,还有另外二人。 顾云栈先是震惊,又有几分眼熟,而后猛然惊觉,站在角落里那个受了伤黑衣人不就是灭他满门以及上一世在这附近杀死他的刽子手吗? 凌青还搞不懂状况,看清里面正厮杀的几人后惊讶连连,“那位就是江姑娘的哥哥吗?咦,那不是无霜宫的沈宫主和仙盟的仙使叶庭吗?” 江小甜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她只看到江何几次险险被那锋利的弯刀所伤,一时冲动冲进殿内,“哥!” 她这么一喊,殿内还在苦斗众人才发现有外人来了,江何一时分心险些受伤,被沈清宵拽着手腕捞到怀里才躲过一劫,而后二人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她会在这。”江何茫然道。他知道顾云栈会来,然而江小甜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宵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叶庭还在紧追不舍,只在发现有人来了的一个停顿后便继续杀过来。 见状江小甜焦急不已,拔了剑就要上前,却被顾云栈和凌青及时拦住,顾云栈道:“小甜,你别急,我们现在去帮忙只会拖后腿。” 江小甜咬了咬唇,看着远处的打斗满心焦急,却也收了剑,若是她有晗元神剑的话,应该就能帮忙了吧? 顾云栈倒是也想帮忙,却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江何远远比江小甜想象得要厉害许多,他清楚得很,因为他曾亲眼所见江何越级杀了江钰,独闯机关楼盗走赤焰花,他的本事自然不弱,比前世要强上百倍千倍。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沈炔也认出了顾云栈,并且格外狗腿地朝叶庭报告起来,“叶长老,那小子就是顾家后人,他身上有昆仑之晶!” 闻言叶庭脸色几变,抽出空来斥道:“那你还快抓住他!” 沈炔不敢忤逆他,满腔不甘却只能应是,随后拔剑盯上了远处的顾云栈,沈清宵和江何他是惹不起,这几个小孩子他还怕会打不过吗? 几人纷纷警惕起来,看着沈炔靠近,顾云栈正好也想找沈炔报仇。 顾云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他和暗影躲在水缸里面,在一道缝隙里亲眼看着沈炔带人一一杀死他所熟悉的亲友和师兄弟,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双双倒在血泊里,双目死也未曾闭上,他们记着的都是沈炔这张脸!而在上一世,沈炔也在这里发现了他,为了抢夺昆仑之晶,他终于朝顾云栈拔剑…… 如今终于再见到沈炔此人,顾云栈多年仇恨再难隐忍,相比起曾经欺他骗他、一剑穿心却并未要他性命的江有容,他更恨眼前这个人。 顾云栈屏着一口气,紧紧握住了手中当年顾家世代守护的玉衡宫被灭后唯一传承下来的玉衡剑。 沈炔笑得格外招摇,“小子,劝你交出昆仑之晶……你!” 威逼利诱还未说完,顾云栈的剑已出鞘,冰寒三尺擦过脸颊,哪怕躲得及时,沈炔眼下还是被留下一道血痕,尤其是那双满载仇恨的眼睛叫他心下震撼,他快速往后退去,擦去脸上血迹,倒觉得有意思了。 “好啊,当年逃走的小屁孩,现在长本事了,昆仑之晶怎么也不肯交是吧?” 顾云栈咬紧牙关,持剑再来,他知道自己修为不高,沈炔若未受伤前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仇人就在眼前,他不持剑试上一试,怎可安心? “他就是当年灭了顾家满门的人?”知道些内情的凌青低喃出声。 “我来帮你!”江小甜也听过此事,心下一热,手中剑锋一转,冷笑一声加入战局,凌青见状也跟上去。 江何和沈清宵尚且打不过叶庭,叶庭一时也无法将二人如何,几乎成了僵局,只不过一偏头看到那边几个小的打起来,江何也是很无语。 沈炔被沈清宵揍,被他揍都很正常,但是不要忽略他也是个化神期的事实啊,江小甜去凑什么热闹,一个元婴期加两个金丹期越级打化神期?貌似顾云栈没有什么主角光环吧? 果然如江何所料,那边小的几个被打得一败涂地,顾云栈有一战之力,只是顶多伤了沈炔,反而还激怒了沈炔,最后受伤的还是他们几人。 眼看状况不妙,系统偷偷联系起江何:宿主,帮个忙啊! 江何自己还打得腾不出手,咬牙回答:帮个屁!没空! 嘴上是这么说,但他看这那边的次数久了,沈清宵也留意到了,江何忽然喊道:“臭丫头!” 江小甜刚被一剑震飞,跌在地上疼得秀美的小脸紧紧皱起,听到有人喊自己,她朝江何看去。 江何分心提示道:“紫琉璃!” “你说什么?”江小甜一时未反应过来。 耳边听到一声闷哼,江何也没法再分心了,沈清宵刚好替他挡了一刀,肩膀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他看了就特别心疼内疚,握紧魂枪准备报仇。 “紫琉璃?”江小甜呆愣几息,忽而恍然大悟,在储物手环里翻出当年江何给她玩的紫琉璃珠,但自己却没用,大声喊道:“顾哥哥!” 一道紫光呈抛物线落到顾云栈面前,他下意识接住,手中圆滚滚的触感光滑微凉,竟是一件天级法器! 顾云栈知道江小甜的好意,匆忙间道了声多谢,将灵力灌入紫琉璃内。 有了天级法器如有神助,沈炔本来还不知这是何物,谁知顾云栈换了法器,动起手来竟被这颗不起眼的珠子所爆发的强大灵力屡屡压倒! 没过多久,沈炔落了下风,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不起眼的法器,忽然便慌了,知道自己斗不过顾云栈手里的法器,丢了剑竟要往门前落荒而逃。 “别让他走了!”江小甜急道。 于是三人追到神殿门前,很快将沈炔围困起来。 沈炔没想到自己还能栽在几个小孩子手里,加上原本就一身伤无法全力以赴,他狠狠盯着顾云栈手中的紫琉璃片刻,已有了准备找个人来陪葬。 但不知是他命不该绝还是如何,此时门外又来了人。 “这么热闹,是我来晚了吗?” 那笑嘻嘻的语调刚落,一袭张扬夺目的红衣已出现在门前。 闻声沈炔当即面露喜色,朝那人求救道:“纪左使,救我!” “纪若?!” 见到他出现,几人皆是震惊。 门外之人正是纪若,纪若也不是碰巧来到这里的,他原本就知道叶庭在这里,不过叶庭不待见他,他只在山下守着,直到出了事才上来。 见到他现身,莫说是沈炔,就是叶庭也暗松口气,有两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直黏着,他要怎么做正事? 于是在纪若出现后,叶庭竟连连后退,江何见沈清宵已受了伤,也收回魂枪扶着沈清宵暂时歇战。 “哟,阿容也在呢。”纪若仿佛看不到刚刚才停下的打斗,也看不到沈炔的求救,踏过门槛入了神殿,就扬起妖孽似的笑脸朝江何打招呼。 江何懒得理他,愁眉苦脸看着沈清宵肩上血淋淋的刀伤。早知道不帮顾云栈了,害得沈清宵受伤。 沈清宵见他为自己着急,眼底露出笑意,“我没事。” 纪若也习惯了江何不理他,似乎也终于才反应过来这么多人都在,“叶长老也在……咦,顾小公子,你们怎么把无霜宫的道友打成这样?” 闻言盯着沈清宵的伤的江何不悦道:“这是无霜宫的人还是你玄阴教的人,纪若,你眼不瞎吧?” “阿容可算理我了。”纪若拍拍胸口一脸后怕,看向江何泫然若泣,“我就知道把你推进来你会生气,但是我当时真的是不小心的。” 顾左右而言他,此人嘴上总是这般不正经,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没人知道,江何越发觉得纪若很烦,不想理他,沈清宵也警示的看向纪若。 纪若还要说些什么,叶庭已冷着脸斥道:“纪左使!” 纪若勾起一抹讥笑,倒也回归正题,“怎么闹成这样?大家都是万法仙盟的盟友,明面规矩写了不准私斗的,若传了出去多难听。” 叶庭本就不喜纪若,却也耐心的假模假样道:“顾家那小子身上有昆仑之晶,若想找到昆仑玉,必须要先找到昆仑之晶,这你该知道吧?” “是吗?”纪若不紧不慢应着,又看向顾云栈,“那你……” “滚。”顾云栈冷斥道。 江小甜笑得一脸舒爽,“呵。” 纪若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向来嬉皮笑脸惯了,一旦面无表情时,竟有些叫人无法适应与心生惧意,他道:“找到昆仑之晶就能找到昆仑玉,没有昆仑玉谁都被想活,顾云栈,我劝你最好马上交出昆仑之晶。” “若是不呢?”江小甜挑衅道。她向来都不喜欢纪若,尤其这时双方还在对立面上,如今他们玄阴教的人岂止是要昆仑之晶,还想要人命。 纪若看着她,又笑着看向江何,“看在阿容份上,我可放过你。” 江何翻了个白眼,没事别老拿他当幌子好吗?纪若真是烦。 “我没有昆仑之晶。”顾云栈道。 他回答得如此利落,倒叫纪若惊讶了片刻,随后叹道:“看来顾小公子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我不念旧情,不客气了。” 纪若这话叫众人捏了把汗,原本他们就不在上风,如今玄阴教再添一得力助手,恐怕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但今日的来客绝不止一人,纪若话音刚落,门前便传来一道笑声,“纪左使,这是要对谁不客气?” 听到声音,顾云栈几人几乎眼睛都亮了起来,江何觉着声音熟悉,等见了人,也安心转身给沈清宵疗伤。 “没事。”沈清宵再一次道。 江何用灵力帮他止血,伤在肩上,不深,不算太严重,也不好上药包扎,但沈清宵的话叫他有些不高兴,“别闹了,伤口还在流血呢。” 沈清宵见他比自己还着急,也不再推脱,乐于享受他的关心。 贺稹出现在神殿门前,脸上仍是一副温和却不是威严的假面,看着已歇战的众人,他心中暗道自己这一世分明来早了,却也像是来晚了。尤其是看到叶庭时,贺稹又是大惊,“叶长老怎会在此,这里是昆仑墟啊!” 实则贺稹的表情有些夸张,但叶庭竟也无法回答他的话,不是贺稹比他强,而是贺稹有个比他能耐的师父,贺稹若死在昆仑墟,将后患无穷。 见无人回答,贺稹面露茫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眼看江小甜要说话,纪若笑了起来,镇定道:“听闻顾小公子乃玄虚真人后人,身负昆仑之晶,为了找到昆仑玉,大家希望他交出来,可他却推说没有,这不是就吵起来了吗?” 经纪若一提醒,叶庭面色一正,装腔作势地斥责道:“正是,这年轻人也太不懂事了,丝毫不顾全大局,既然不愿交出,那我便亲自来取!” 叶庭早有强夺昆仑之晶的意思,只是之前没找到人,如今没人阻拦了,说着当真出手要亲自抓顾云栈! 叶庭就是要趁所有人不备,他的身形如鬼魅般移动极快,一瞬间便到了顾云栈面前,连贺稹也没想到叶庭会突然来这一手,他眼疾手快,迅速将顾云栈拖到身后,却见叶庭掌上凝起了阴煞强悍的灵力,竟要拍向他! 眼看叶庭那一掌便要落下,他竟然不顾贺稹的死活也要夺昆仑之晶! 昆仑之晶事大,贺稹死了便死了,正道和慕容笙或许会因此与玄阴教结仇,但,叶庭不在乎,只要把星辰之力得到手,正道又有何惧? 离贺稹最近的顾云栈感觉到浓重的杀死,忙道:“师兄小心!” 没想到叶庭连同盟道义也不顾,情急之下,贺稹为了活命不顾自己能否对敌,奋力与叶庭对了一掌。 两道强大的力量相撞,顿时震得整个神宫剧烈的摇晃起来,冲击力激荡开来,里里外外皆深受影响。 修为低的几人站不住脚,被这道力量震得胸口窒闷,外头连着响起一阵轰然巨响,不知是哪里又坍塌了。 沈清宵忙护着江何退到神兽像前,待这一场风波过去后,才稍稍松开怀里的人,“你无事吧……” 沈清宵刚说完,高高的神兽像嘴里忽然滚落什么东西,直直掉在江何头顶,哒的一下砸的江何都懵了。他已经很久没让系统帮他屏蔽痛感,因为之前太|安逸忘记了,这一下突然挨得严严实实,痛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沈清宵根本没想到会这样,正要去哄,但当那个砸到江何脑袋上的东西弹了下居然又掉到江何怀里时,他低头一看,惊得睁大了一双凤眸。 江何也就是下意识接住了那块东西,触手时温润细腻,感觉像是玉石,他拿到手才觉出古怪来,低头看是块不到二指宽,通体莹润灵气四溢的玉珏,也是一呆,哪里来的玉珏,谁扔的?还故意扔他头上,太缺德了吧! 江何含着泪花正要泄愤扔掉这块玉珏,耳边突然响起提示声,吓了他一跳,紧接着听到一道机械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重要道具昆仑玉! ※※※※※※※※※※※※※※※※※※※※ 容容:什么鬼昆仑玉,扔掉,痛!QAQ 要夫人摸摸才…… 捉虫 第120章 昆仑玉? 江何呆了呆, 认真地再看了一遍, 手里的玉珏通体玉白毫无瑕疵,关键是灵气四散, 一看便不是凡物。 昆仑玉果然在这里啊……可是昆仑玉怎么掉到他头上了?江何惊疑不定,忽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打在脸上,他缓缓抬头, 便对上沈清宵同样错愕中又带了几分探究的目光, 很显然,沈清宵也以为这块玉珏便是昆仑玉…… 但是他不是天道之子啊!他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江何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怎么解释,二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彼时贺稹与叶庭已分开来, 贺稹被重伤吐血,捂着胸口被顾云栈搀扶住,“师兄,你怎么样?” 这时江何和沈清宵迅速回神, 纷纷看过去, 适才叶庭忽然出手, 威压震撼的众人无暇顾及其他, 故而除了沈清宵, 没人发现江何手里多了快玉珏。也就只有藏在角落里的系统也听到了提示, 正满眼激动地远远看着江何。 “我无事……”贺稹抬手抹去唇边血丝, 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嗓音也格外沙哑, 似在隐忍痛楚,缓过这口气后,他推开顾云栈站稳,面容冷肃看着叶庭,“叶长老竟要对我下杀手!” 叶庭既然出手了,就不会畏惧贺稹背后的势力,但偷袭不成,沈清宵和江何又一旁窥伺,机会不多,他也不再着急,反而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贺稹,你护着这小子,其实根本就是想将昆仑之晶占为己有爸!” “以己度人。”贺稹亦嗤笑出声,“叶长老真是恶人先告状。” “叶长老……”纪若显然也很惊讶叶庭连贺稹都敢动,也不赞同他的做法,但刚开口便被叶庭斥断,“纪左使,我做事自有分寸,用不着你多言。” 话都让他说尽了,纪若憋了口气,好笑道:“那叶长老要做什么?” 叶庭一眼扫来,逃出困境的沈炔已经爬起来狼狈地躲在他身后,一面会意的防备着沈清宵和江何。叶庭则朝贺稹与顾云栈步步紧逼,“贺稹,将昆仑之晶交出来,早日找到昆仑玉,没了祸世妖力的威胁,修士飞升亦不再受阻,大家都得益,何乐而不为?” 贺稹已听出他话里深意,“叶庭,你在威胁我?” “是。”叶庭也坦然承认,阴鸷目光落到顾云栈身上,“若是你们愿意交出昆仑之晶,我可以放过你们,若不交,你们恐怕走不出这座大殿。” 这里没人会怀疑叶庭的实力,他大乘境界的修为大家都清楚,哪怕是曾经杀了同等境界沈缘的沈清宵,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胜过他,毕竟他跟沈缘不同,沈缘曾经受天雷重伤,但他现在是全盛的时期,众人俱沉默下来。 江小甜眼睁睁看着沈炔溜走,又见叶庭行事如此嚣张,气不过要上前理论,但被顾云栈伸手拦下,顾云栈面色泛白,踌躇许久,终是开口。 “昆仑之晶我可以交给你,但你要先放我们离开。” “师弟!”贺稹斥道:“不可!” 顾云栈其实根本没有昆仑之晶,他这么说只是权宜之计,想要蒙骗过关,他便神色为难地跟贺稹道:“师兄,你们先走,我留下即可。” “他可不是言而有信之人!”贺稹冷下脸训道:“就算你真的有昆仑之晶也给我藏好了,你师兄没落到让你来救的境地。”贺稹说着抬手召出灵剑,指向叶庭,眼里燃着怒火,“叶长老,真是不好意思,我贺稹就是个眦睚必报的人,今日你休想拿到昆仑之晶。” 剑气四溢,九转阳炎附于三尺青锋上,叶庭神色一顿,先是回头看了眼一边的沈清宵,面露迟疑。 江何看懂叶庭这是在防备他们的意思,但看贺稹也是要动真格了。 顾云栈被贺稹拦在身后,脸色竟比贺稹的还要苍白,紧绷着脸忐忑不安地捏紧了手中的紫琉璃珠。 江何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想到一个法子,推开沈清宵。 沈清宵也垂首望他,正要问他做什么,江何凝起一道灵力,在另一边箭弩拔张,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偷偷一掌拍向身后的神兽像。 沈清宵眉头一皱,那道掌力打在神兽像上,整个神殿再度摇晃起来,贺稹等人也被不得不暂停争执。 “怎么回事?”就是叶庭的身形也猝不及防地晃了晃。 莫说是他,众人也都是一脸的茫然无措,明明还未开打,怎么就忽然地震了呢?方才精神太过集中,他们都未注意到角落里江何做了什么。 沈清宵像是察觉到什么,有些不悦地看着江何,江何却忽然牵住他的手,带着他趁乱跑开,躲到神殿角落。沈清宵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也静静配合着他。 很快,江何又悄悄掐决凝起一缕积攒已久的星辰之力,将手中的玉珏瞬息之间送到神兽像上,缓缓浮于上空,同时大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话音落下,一众不明真相的人纷纷朝他看过来。 江何则抬手指向神兽像上方,众人便见神兽像上方爆发出一阵古怪而令人震撼的力量,光芒闪烁间,一枚玉白的玉珏浮于空中,神圣而庄严,令众人下意识想到什么东西—— “这是星辰之力……” 曾有机会接触过九天之上,堪称祸世妖力的星辰之力的叶庭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惊道:“昆仑玉!” 贺稹和纪若等人亦是满面震惊。 如此炫酷,这才是神器昆仑玉正确的出场方式! 江何余光瞥见沈清宵询问的目光,捏了捏沈清宵指尖,朝他轻轻摇头,而后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就是昆仑玉吗?” 神殿此刻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抬头望着那枚玉珏,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哪怕是一个人在做戏,江何又一脸困惑道:“听闻昆仑玉只有感应到天道之子才会现世,莫非……” 话一停顿,很轻易引导众人想到什么,沈清宵竟也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江何,江何差点没把戏演下去,再怎么看他都不是天道之子啊! 江何这话也提醒了叶庭,他迅速回神,足尖一点朝神兽像上飞身而去,竟要先一步抢夺昆仑玉。 贺稹心道不好,同时忙道:“别让叶庭拿到昆仑玉!” 闻言顾云栈和凌青忙冲上去,贺稹也追上去阻拦叶庭。沈炔看似候在原地,脚步也偷偷挪动了分寸,纪若倒是挪动了脚步,而后又站在原地等候。 几乎没有人不为昆仑玉所动,唯有沈清宵和江何。 沈清宵不动,因为他知道所有都在江何掌控之中,但他绝对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眼看贺稹飞身而上,凌厉剑气朝叶庭斩来,叶庭不得不躲避,拖延了去夺昆仑玉的时间,一面抵御,一面看到顾云栈几人冲向神兽像下,已是心急如焚,朝纪若和沈炔斥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夺昆仑玉?” “是!” 先回应的竟是沈炔,他先纪若一步冲向神兽像下,身形如豹子般速度极快,只见一道残影略过,人已跃到神兽像上,竟比顾云栈几人还快。 江何暗嗤一声,指尖微动,眼看沈炔的手还差寸许就要碰到昆仑玉,那昆仑玉竟自己躲到一边去。 沈炔所料未及,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叶庭几人也惊了惊。 贺稹边阻拦叶庭,远远嘱咐顾云栈道:“师弟,快去夺神物!” 这可是个好机会,贺稹心下庆幸。 这番混乱当中,也便只剩下沈清宵和江何置身之外。 江何听了贺稹所言,心道如你所愿,藏于背后掐决的手再动了动,操控着昆仑玉飞离神兽像上空。 沈炔一急,赶紧追上去。 这回纪若也过来欲夺神器,但下一瞬连他也惊得呆了呆。 那神秘莫测的昆仑玉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似的,几次堪堪避开沈炔,在浮空中转了转,最后在空中转了一圈,忽然扎进了顾云栈怀里! 顾云栈本来就是要去追昆仑玉的,岂料一道白光划过,一下就砸到面前,他下意识伸手一接,便…… “昆仑玉怎么选了阿聆!” 江何的惊呼在角落响起,这一瞬间,整个神殿里的人,还在打斗的,还在追逐昆仑玉的人都停顿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站在中央的顾云栈。 顾云栈的表情不亚于被雷劈了,他手都在抖,看看手中灵气四溢的昆仑玉,至今他还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昆仑玉会自己跑到他手里…… “我……” 众目睽睽下,顾云栈支吾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幸下一刻贺稹迅速回神,收剑退回顾云栈身侧,扬声朝众人喝道:“保护天道之子!” 江小甜和凌青也愣了愣,之后都跟了过来,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云栈,异口同声应道:“是……” “师兄我……” 顾云栈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诡异了,正要辩解,贺稹已面露笑容,道:“师弟不必多虑,昆仑玉既然选择了你,你就天道之子。”他就知道,前世他在进来这座神殿捡漏前,曾经匆匆一暼见到当时是药阁弟子的顾云栈在神宫地道出现过,身后有个追着他的黑衣人,他正要去追,到了这座神殿前时,里头不知为何灵光大作,空无一人的神殿内,昆仑玉现身,竟掉到地上…… 有了前一世的经验,贺稹早已怀疑顾云栈就是天道之子,现在又亲眼看着昆仑玉选择了顾云栈,他已经是十分肯定,至于昆仑玉为何提前出现,他此刻已经无暇去想,而是横剑拦在顾云栈面前,防备着叶庭和纪若等人。 有了贺稹的肯定,包括叶庭在内,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顾云栈就是天道之子,更何况现在昆仑玉就在他手里。 江何看这一场混乱终于到了高|潮,都是自己一手推动的,自得地偷笑起来,他可能真的很适合演戏……如果沈清宵不是一直用冷幽幽的眼神看着他的话。江何笑不出来了,他知道沈清宵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叶庭半是震惊,半是犹疑地看着顾云栈半晌,最后也收了法器退回到纪若身后,俨然与贺稹、沈清宵等人划分成了三个阵型,互不相干。 纪若微眯起双眼望着顾云栈,见叶庭回来了,忍不住找他求证。 “叶长老,你看……” “不会有错。”叶庭目光渐渐坚定下来,“昆仑玉只会选择天道之子,天道之子出现了,它才会现世……” 这是个很多人都听说过的传闻,从叶庭口中说出,纪若沉默须臾,看向顾云栈时的眼神也慢慢变了。 叶庭则是心情复杂,天道之子怎会是这小子?他与玄阴教可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但他若是天道之子那便不能杀,还得拉拢,如此便麻烦了。 “叶长老,纪左使,二位待如何?” 贺稹知道他们没人敢动天道之子分毫,只要他们还想活命,他们就不敢动顾云栈。他不禁笑了起来,原本温和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挑衅得意,他就是要当着叶庭这个小人的面嘲笑他。 叶庭面色阴沉,“顾小道友,我……” 连称呼都换了,态度的转变众人已是心照不宣。江何也乐于看戏,不过一边还紧紧牵着沈清宵的手以作安抚,心想过后再告诉他实情。 但叶庭话说到一半,整个神殿忽地摇晃起来,震感十分明显,仿佛地下有着什么东西正在极力往上冲撞,众人再度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也包括江何,出现异动时,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沈清宵,还以为是沈清宵在做什么,怎么重复了他刚才的戏码,但沈清宵也是神色惊愕。 与此同时,浓浓的煞气不知从何处来,瞬间笼罩了整座神殿,沈清宵面色一沉,紧紧揽住江何后腰。 如此浓重的煞气,江何这才知道这次不是谁在装神弄鬼,毕竟没人跟他一样闲,会把昆仑玉往外扔。 在一阵剧烈摇晃中,似是石头龟裂的声音在偌大的神殿里回荡,不过多时,轰然一声巨响,原来竟是那尊镇在高台之上的神兽像炸裂开来。 江何在沈清宵怀里探出脑袋,见状颇为心虚,这尊诡异得格外可爱的猫形神兽像不久前才被他拍了一掌,他心想不会这么巧,被他拍坏了吧? 地震还在持续,并且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龟裂,神殿中心原本供奉着神兽像的高台上露出一个大坑,浓黑的煞气正在里面滚滚涌出。 沈清宵察觉到不妥,揽着江何就要往殿门外跑,忽闻叶庭难掩惊讶的声音响起,也是一顿—— “是封魔井的封印破了!” “什么封魔井?”贺稹护在顾云栈面前,竟也是茫然不解。 江何也一头雾水。 叶庭着了魔似的看着高台下大坑上涌的煞气,他这般不可一世的人,话语间竟有些惧意,“传闻多年前,这里曾经封印着一位魔尊,嗜血啖肉,残忍暴戾,正道将他封印在昆仑墟地宫中,设下阵法以神兽像镇压万年……” 他嗓音忽地一抖,环视众人,怒道:“是谁打破了封印?!” 江何心道是我。他还是不太相信叶庭这话,眨巴眼睛又看向高台下的大坑,煞气几乎遍布了整座大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耳边响起了由远及近,凄厉至极的哭声、哀嚎,背后无声一凉,叫人由心而发一阵颤栗。 “别管那么多了!”纪若是最快反应过来的,提醒众人道:“保护天道之子和昆仑玉,快离开这里!” 众人纷纷回神,此地太过诡异,危机重重,不宜多留。 沈清宵才发觉江何因为自己无意中可能误放魔头而开始混乱,于是将他抱紧,“别想了,快走。” 沈清宵在他耳边低语,江何这才回神,又不死心地盯着那个冒着煞气的巨坑看,沈清宵只好硬拖着他离开。系统也早跑到众人脚下,江小甜见了,顺手抱起来,已和贺稹等人护着顾云栈到了门口,这时又回了头。 “哥,沈哥哥,你们快跟上!” 他们二人原本就站在比较里面的角落,也出来得最晚的人。 叶庭的话果然不是说着玩的,江何二人朝门外走去时,大殿的地面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撕裂开,绽开了一道道裂缝,地震愈发强烈,地上蛛网似的缝隙也越来越大。但门外众人除了江小甜外没人留意到二人还在里面。 叶庭到了门前,趁乱一把扣住顾云栈肩膀,吓得后者猛地一惊。 “你……” 贺稹也伸手紧扣顾云栈手臂,长剑指向叶庭,“叶庭,他是天道之子,系天下苍生于一体,你还想做什么?” 二人在门前对峙,几乎堵住了门口。 叶庭面色冷冷,回道:“身为万法仙盟仙使之一,我不过是要保护天道之子罢了,贺稹,你已身受重伤,还不快将顾小公子交予我照顾!” “现在杀不了人,就换抢了?”贺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嘲讽道:“叶庭,你这未雨绸缪也晚了些。” “你以为我是你?”叶庭紧拽着顾云栈的手不放,力道大得顾云栈倒抽口气,心下又是苦笑连连,没成天道之子之前,他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纪若回头发现二人又争执上了,面上既无奈又含着三分严厉,扶额斥道:“够了,此地太危险了,现在先一同保护天道之子离开这里再说!” 闻言叶庭也不好意思和贺稹再争,冷哼一声松开了顾云栈的手。 纪若刚松口气,神殿门内便响起一声惊叫——“沈哥哥!” 那声音来源于江小甜,她本来抱着系统在门前等沈清宵和江何的,岂料二人走到半路时,那座高台下的大坑忽然钻出几道浓黑的魔气,似是被什么人操控着一般,一转眼便蔓延到了二人脚下,精准地缠住江何脚腕。 江何低头看去,这下真的相信自己打破了封魔井的封印,魔气都出来了,这里恐怕真的有一个魔头。 沈清宵挥出剑气利落斩断那一缕魔气,紧握起江何的手,“走。” 江何点头,可一抬头便见一道魔气自大坑中钻出,已快到了沈清宵背后,他心道不妙,一把扑倒沈清宵。 二人滚落在地,侥幸避开那道魔气,但就在这时,神殿的大门居然轰然关上,听到声响时那门已牢牢封死,就连原本被破开一个大洞的石门也被煞气补上,将他和沈清宵困死在这里。 “哥!” 门快被关上时,江小甜被人拎着后衣领及时拖了出来,眼睁睁看着门在眼前合上,她挣开那人又冲回门前,使劲拍打石门,却再度被人拽着手臂,“阿容运气好,和沈宫主在一起总能脱困的,别闹了,快跟我们走!” 声音熟悉,却不是记忆中总不正经的调子,江小甜回头看去,果然是纪若。顾云栈哪怕不乐意,也已经被贺稹和叶庭合力远远带走了。 江小甜见是纪若,本能的开始挣扎,她怀里的系统也在扑腾着爪子开始抗议,宿主还在里面啊!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要不是为了你哥,我也不想管你。”纪若难得冷着一张脸,他实在没时间也没心情再任由江小甜胡闹。 就在这时,门上那个漏洞钻出一道煞气,纪若想都没想,拎起江小甜肩膀,跟拎鸡崽似的飞身离开这座底下宫殿门前,追上远处的贺稹等人。 门合上的那一刻,神殿似是启动了什么阵法,地震慢慢停下来,除了一开始泄露出去的一缕煞气,大部分煞气和魔气都被困在神殿里,在里面横冲直撞,如猛兽般,不再专注攻击沈清宵和江何,却很快被倏然出现的,深刻入神殿墙上的金光阵法消磨殆尽。 沈清宵将江何牢牢护在怀里,也为这个金光阵法的出现面露讶然,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时,他才稍微松开一些,让江何在怀里探出头来。 江何早就好奇得心痒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周围多了一阵浩然正气,直到看到了金光阵法。 “这是什么?”江何问。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心有余悸还是愧疚,或者是对面前的处境震惊,因为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还没回过味来。 沈清宵扶着他站起来,“应该是防御阵法启动了,但如此一来,我们都被封在这座地宫里面了。” 他亲眼看着阵法启动,也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阵法。江何便有些后悔,“早知道我不玩了。” 沈清宵这才问他,“刚才在做什么?” 江何哑然,想来想去握住沈清宵的手抱在怀里,朝他眨巴眼睛,“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还是想瞒着我做什么坏事?”这种手段让他蒙混过关一次沈清宵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智商了,这次便为难了他一下。 江何垮下脸,“总之我现在不能说。” 沈清宵定定看他许久,见江何一直坚持不肯说,他的脸色也冷淡下来,抽出自己的手。江何以为他生气了,正要哄哄他,他却又说:“最后一次。” 江何怔了怔,长松口气笑起来,“嗯,我知道的。” “眼下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沈清宵握起灵剑朝紧闭的殿门走去,原本被破了个洞的石门被用神兽像的碎石填充堵住,最后一个缺口也没有了,金光阵法在神殿里缓缓转动,灵力流转间,金光映了每个角落。 江何追上去跟着他在神殿里打转,寻找阵法缺口。但转了一圈下来,他们都没找到任何缺口,这可能是一个远古而精密的大阵,将一切隔绝在内。 沈清宵无法可解,江何也一样,不过他有个想法,“那个封魔井下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出路。” 沈清宵皱眉:“你是说下去看看?” 江何点点头,“左右你我现在则出不去,在这座神殿里困着,三个月后可能也无法离开昆仑墟,不如下去探探,或许有别的出路。” 沈清宵皱着眉头不说话,显然在犹豫。他也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在神殿里找不到出去的办法,而且这神殿与外界隔离,三个月后昆仑墟关闭,若他们无法离开的话,那至少要再等十年,他们都没有这个时间可以消耗。 上面没有路,或许下面有。 江何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思索再三,沈清宵终是点下头。 自从这个金光阵法出现后,封魔井上下都恢复了平静,下面就算真的困着一个魔头,兴许也还被困着,运气最差可能碰上魔头,只是他们不冒这个险,怎么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二人意见一致,又回到了高台上的那个大坑前,原本是由那尊胖胖的,长得酷似猫的三眼神兽镇压的高台,此刻已完全露出底下面貌来。 下面似乎也是一层地宫,幽幽亮着蓝色的光芒,似乎是在角落拔起的冰晶发出的光芒。察觉到下面没有什么危险,沈清宵嘱咐再三,先下了去。 江何在上面心情忐忑的等了一阵,才听到下面带着层层回音的回应。 “下来吧。” 江何长松口气,纵身跃下,他不知道有多深,下面光线也太暗,但没想到他下去后迟迟没有落地,而是被接到了一个怀抱里,接得稳稳的。 沈清宵打横抱着他,眼神认真,“地上有水,小心。” “水?” 江何拍拍他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很快忽略了刚才与沈清宵对视时的那一刻恍惚失神与赧然,直到脚沾地时,他才知道是沈清宵刚才是为了抱他故意找的借口,宽大的青砖地上是有一层湿润,布着几个水滩,但都很浅。 沈清宵没有给他时间反应,牵起他的手朝唯一的地道走去。 “过去看看,小心点,若是有危险我们马上就走。” 江何也认真起来,“没想到这里真的有个封魔井,我还……”他顿了下,不想辩解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好巧不巧打破了镇压魔头的封印,只是想起不久前听过的话,皱起眉头:“你说,讹兽跟我们说的话是真的吗?” 沈清宵带着他朝地道深处走去,下面的地道光线晦暗,二人走了一阵,很快拐了一个弯,就着角落一直蔓延的冰晶微弱的光芒走下去。他也在回想讹兽跟江何说过的故事,却又在否认,“讹兽说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江何摸摸下巴深思起来。 地道间时不时回荡起水声滴答的声响,前方一直都只有一条路,走着走着,路况变得宽敞起来。 不过越往深处走,地道里就愈发安静,江何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在下一个转弯拐角处之前,小声问道:“你觉得这里真的会有人吗?” 按讹兽和叶庭所言,这里应该是封印着一位远古时代的魔尊的。但沈清宵不想让他太紧张,温热的手掌握紧他的手,回答道:“或许没有。” 或许是什么意思? 江何却莫名放松下来,笑着正想要跟他说话,前方幽暗的地道里忽地响起一道嘶哑而阴沉的笑声—— “有人来了?” 第121章 里面竟然真的有人!江何和沈清宵站定在原地, 对视一眼, 面上皆凝重起来,若叶庭和讹兽都没骗人的话, 那里面的人应该就是魔尊…… “怎么,怕了,不敢进来了?” 地道深处又传出一道声音, 声线比之方才的要清晰不少, 大抵是那人太久没说话,语调里有几分冷硬干涩。 沈清宵拧眉沉思片刻, 朝幽暗的地道深处走去,江何也快步跟上。 二人走过转角处,一眼便见到了里面的一间石室, 高大的石室门前遍布了一地不规则的碎石,看起来应该是原本封印石室的石门,刚被破开不久,碎石断面呈着新白色。石室里幽深至极, 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江何扯了扯沈清宵衣袖, 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进去看看。沈清宵朝他点了头, 神色格外凝重, 右手紧握长剑, 另一手将江何护在身后。 江何专注着石室里的细微声响, 未去留意这些细节, 紧跟沈清宵身后, 步伐轻缓小心地走到石室门前。 放眼望去, 在墙角冰晶晦暗的光线下可见这个石室异常的大,说是石室,实则应该是一个大殿。墙上狰狞的凶兽浮雕栩栩如生,似是在暗中窥伺一般,阴森诡谲,宽大的青砖铺就地上以朱砂绘着繁复阵型。而在这个大殿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玉台,那也是整个大殿里光芒最盛之处,上边正坐着一个人…… 初时,乍一眼看到那双半隐没在银白发丝间的血色瞳眸时,连沈清宵也快速停下来展臂拦住江何,直到看清那人的四肢皆被大殿四个角落里伸延出来的玄铁长链牢牢锁死时,二人同是松了口气,防备心却一点也没放下。 “只剩下你们这两个人了?” 白玉台上困着的那血色瞳眸的人问,似乎还含着笑。 那双透彻澄明却又格外阴沉的深红眼睛在黑暗中直直盯着二人,纵是江何也感到心下极度不适。 沈清宵沉声道:“你是何人?” 一串铁链撞击的啷当声响传来,是玉台上那个人动了动,银发滑落到脸侧,在玉台温和的光芒照映下,他抬头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来,毫无血色的薄唇继而缓缓勾起,笑声喑哑而森冷,“世间竟还有不认得我的人?” 原本紧绷的气氛忽地一僵,江何一阵无言,这种高傲不可一世且自信满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在沈清宵身后探出头,如实道:“不认得。” 下一刻,他看到那个人阴冷的笑容一滞,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语气稍微激动起来,“怎么可能?你们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你到底是谁?”江何心道这人的关注点真是莫名其妙,本来如此炫酷的出场,白发红眼这种一看就是魔头的人设,一开口全崩了。 沈清宵亦是面露迟疑,仍是护在江何面前,只是对方似乎陷入了混乱,而后撩起脸侧银发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铁链当当作响,他道:“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我是谁……等等!” 那人忽然皱起眉头,血眸直直望向二人,沈清宵手已按在剑柄上,却听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江何愣了下,再度在沈清宵背后探出头,朝见那人开始低头掐指计算什么,嘴唇动了动,脸色几变。他和沈清宵对了一眼,俱是不解。 直到那人放下手,仰天长叹,“罢了,不算也罢。” 江何:“……”我看你根本就是数学不好,算不出来吧。 江何踌躇了下,主动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被关在此地?” 那人抬眼用血红的眸子望了望他,却也不摆什么架子,还挺好说话,“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不说也罢。” 江何嘴角一抽。但随后那人又轻叹道:“我也忘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忘了自己是谁?”江何顿感好笑。 那人就这般静静看着他们二人,待沈清宵又将江何挡在身后时,他才说:“怎么不可能?我可是被困了万年,你们知道万年有多久吗?” 江何看向沈清宵,他不知道万年有多久,但是他知道这个人透露的信息几乎快跟讹兽说的一致了,难道讹兽也会有不骗人的时候吗? 江何想了下,认真起来问他,“你莫非就是万年前那位魔尊?” 那人勾起惨白的嘴角,笑叹道:“看来我不在世上万年,世上还有我的传闻。你还是有些见识的。” 此刻江何和沈清宵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他们其实都没听过这人的传闻,真是不知道要不要揭穿。 那人笑容里多了几分倨傲,颇为感慨道:“不过,我就是剑魔。” 江何也不忍心让他失望,没有告诉他实话,见他还算友好,他接着套话:“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剑魔?那你这么厉害,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剑魔收敛了笑容,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现在的后生都这般直接?想出去?那上前说话。” 江何扯了扯沈清宵衣袖,沈清宵犹豫片刻,带着他上前。 二人没有太靠近玉台,隔了几步距离,这才发现这个玉台上也是有阵法的,无形的结界将剑魔困在这一方圆台上,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来,或者是根本也无法脱困出来。 二人在打量剑魔,剑魔也在近距离打量着他们,由于沈清宵一直拦在江何面前,剑魔的目光自然而然都落到了沈清宵身上,只是他看得太久了,江何也觉出些不对劲来。 剑魔脸上缓缓露出欣赏的笑容来,当着江何的面,丝毫不加掩饰地啧啧赞叹出声:“你倒是长得不错。” 剑魔居然在夸沈清宵长得好看?江何和沈清宵都变了脸色。 江何知道沈清宵好看,不然怎么会有9.5的颜值分?可是被剑魔当面这么说,而且还直勾勾盯着沈清宵看,江何心下极度不适,一把将也冷了脸的沈清宵拽到身后去。 “只是表象而已,再是完美无瑕的美人最后也不过一捧黄土,修士更要潜心修炼,没什么好看的!” 剑魔啧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你也太激动了吧?”他说着打量起江何的脸,“看你相貌也不过如此,与他相比简直云泥之别,不过你也不像是在嫉妒他,又拦在他面前连看都不准看,那么你呢,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江何抿了抿唇没说话,因为背后忽然多了一道炙热的视线,不用看都知道是沈清宵,他耳尖泛起微红,就是不让开,心道这个老魔头老不正经,顺道回应了下,沈清宵就是他的人! 剑魔嗤笑一声,眼底戏谑之意渐浓,故意当着江何的面,朝沈清宵笑着勾手指,“想知道怎么出去可以,但是我只会告诉他一人,还是看在他长得好的份上,你让他过来吧。” 江何不答应,展臂拦在沈清宵面前,断然道:“不!” “无事。”沈清宵按住他的手,朝他轻轻摇头,眼底含着笑意。 江何皱眉回头,沈清宵安抚道:“他还被困在里面,做不了什么的。” 关键是若他真的知道出去的办法呢?江何不情不愿收手,眼睁睁看着沈清宵当上前,眉头拧成川字。 沈清宵到了玉台前一步之距便停下来,“你现在可以说了。” 剑魔一直看着他,这时笑了一声,朝他招手:“再近一点。” 江何气到脸都黑了,也要上前跟他理论,剑魔像是看出他要做什么似的,指着他道:“我不想让他听到。” 沈清宵眸光一沉,思索片刻,回头朝江何摇头示意,江何便顿足在原地,幽幽望着他,眼里有些委屈。 沈清宵对他笑了笑,果断转过身去靠近玉台,走到玉台边上。 剑魔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招手说:“你附耳过来。” 沈清宵忍了忍,当真弯腰靠近过去,大抵是面前隔了一道结界,让他没什么顾虑。江何微眯起双眼,手背在身后悄悄召出魂枪。就算沈清宵真的能放心,他却也一点都放心不下。 沈清宵已靠近结界前,剑魔也靠近过来,手脚上缠绕的玄铁链带起一连串声响,沈清宵垂眸望着他手腕上的锁链,沉了口气道:“说吧。” “好,我这就告诉你。” 剑魔勾起嘴角,抬手按在那层结界上,灵光霎时显出,昭显着结界的坚固,似是坚不可摧。 可就在下一刻,那道结界竟咔哒一声破裂开来。 沈清宵脸色大变正要退开,肩上忽地一紧,还缀着玄铁链的手已按紧扣肩膀,他还来不及推开,一道邪煞魔气倏然已于那手心涌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早已召出魂枪的江何见状提枪狠狠穿透剑魔心口。但惊奇的是他的魂枪穿过剑魔身体时,剑魔的身体竟似没有实体一般,眼看着魂枪直直略过,根本不曾伤到他分毫! 沈清宵猝不及防,也才开始反抗,剑魔却先松开了他,从出手到收手,他的举动都出乎二人意料。 江何瞪大眼睛错愕不已,望着自己手里灵力凝成的魂枪,想起方才攻击剑魔时他的身体竟似无物一般毫发无损……他也有伤不到的人,剑魔这样古怪的体质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见沈清宵被松开后,江何急忙扶着他连连往后退去,离剑魔远远的,面色焦急,“你怎么样?” 沈清宵见他脸都吓白了,回过神来,也是茫然摇头,“我没受伤。” 江何将一缕灵力探入他体内,仔细检查过后确认他是真的无事,心头大石可算放下,而后仍不可置信地看向剑魔,“怎么可能,你……” 剑魔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哂笑道:“只要我还在这个地宫里,世间便无人能伤我分毫。” 地宫?阵法?莫非是空间阵法?只是头一次碰到连他也伤不了的人,实在是太过诡异……江何看到那道困住剑魔的结界已崩溃,快速从无措中反应过来,魂枪指向剑魔,满脸提防。 沈清宵凝重地握着长剑出鞘,就怕他破了结界会出来伤人。 面对紧张的二人,剑魔笑着摊手,“放心,我无意伤你们。不过是见他根骨好,而我又难以挣脱锁链,有意要将心剑传承于他罢了。” “心剑……传承?”江何闻言很是费解,回头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解释道:“剑修一道,由修练剑胎开始,筑剑骨、磨炼剑意、再到修出剑心,亦为心剑,极难凝练,乃剑修倾其一生的修炼成果。” 剑魔也点头道:“不错,心剑多半是无心无情,无半点杂念的大乘修士方可凝练,到了此境界已是人剑合一,虽然极难凝练,却可传承。” 剑魔都入了魔,八成是练不出心剑的,估计也是从别人那里传承的来。江何迟迟不语,他在震惊沈清宵运气竟如此好,别人掉下悬崖会碰上绝世高人传功,沈清宵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宫里竟然也能碰上极品传承? 但对方是剑魔,江何不信他会轻易将心剑传承给沈清宵,他想了想,故作不满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根骨哪里好了,还不如我呢。” 沈清宵抬眸看了看他,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他已经恢复镇定。 剑魔不客气地嘲笑道:“哪怕他的五行灵根再废,几乎跟寻常人无差,他后天修炼所筑的剑骨便是天灵根也难以比拟,更何况是你那三灵根。” 江何不服,反问他:“既然心剑得来不易,你又为何轻易将其传承他人?再而言之,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你要我们如何相信你?” 剑魔想想觉得也是,他琢磨了下,摸着下巴道:“我知道一个出去的法子,但是我被锁在这里,这锁链是千年玄铁所铸,坚不可摧,哪怕我破了结界,也无法挣开锁链,只能将心剑传承于他,让他劈开一个缺口出去。” 这么说来倒是很有道理,剑魔要出去早就出去了吧?这个结界于他而言简直儿戏,但他没有走,或许真的被锁链困住了,江何开始犹豫。 “不必。”沈清宵忽然开口,“我不需要你的心剑。” “沈……”江何有些讶然,想劝他再观望一下,沈清宵却已毫不犹豫地牵着他的手走出大殿,“我们走。” 这就走了?天上掉馅饼了都不要?这都快赶上主角的金手指了。江何边走边回头看向剑魔。沈清宵能更强大他是无比赞成的,但沈清宵的选择他也不想干预,只能叹气随他去。 剑魔也有些惊讶,竟会有人拒绝接受他的传承,但如此一来,他对这二人更感兴趣了。他笑了起来,在玉台上枕着双臂躺下,调子不高,不紧不慢在他们身后道:“现在拒绝也不要紧,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第122章 回到封魔井上, 江何再三确认沈清宵没有被剑魔伤到,才叫他脱了上衣给他包扎肩上伤口,他心里想着事,三两下便上药包扎完毕,叫人赶紧穿好衣服, 心不在焉地频频看向封魔井。 沈清宵一言不发看他许久没得到回应,低头自己系起衣带, “我先调息一阵, 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走开。” “为什么要调息,你不是没受伤吗?”江何迅速回神,面露担忧。 沈清宵稍微满意些许, “方才抵御魔气时岔了气,调息片刻就好。” 江何应好,见沈清宵果然穿好衣服后开始打坐调息,他站在一旁守着,目光慢慢落到沈清宵已整理得平整的衣襟上, 忽然想到,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片刻后,沈清宵身上的灵力调动起来,双眸紧阖,已是忘我的状态。 江何踌躇片刻,小心翼翼朝封魔井挪去, 趁机又下了去。 回到封魔井下困着剑魔的大殿, 江何探头进去一看, 剑魔枕着双臂躺在玉台上小憩,看起来很是悠闲。 江何在大门前小声喊道:“剑魔前辈,你睡了吗?” 正在假寐的剑魔:“……” 才走了没多久,人又回来了一个,剑魔不紧不慢坐起来,回头看到门前的江何,故意挑刺道:“刚才还在质疑我,如今怎么心甘情愿喊起了前辈?进来吧,你又回来做什么?” 江何听话进了大殿,垂头翻了个白眼,抬头又是一张讨好的笑脸。他才五百岁,比起万年老魔头来自然还是很年轻的,怎么就不能喊前辈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沈清宵在一起也不是老牛吃嫩草,他还年轻着呢。 剑魔盘腿坐在玉台上,斜睨江何一眼,“有事?” 江何朝他讨好地笑了笑,小心问道:“前辈,你方才说要把心剑传承于沈清宵,是认真的吗?” “他叫沈清宵?”剑魔应道:“自然是真的,他所铸成的剑骨可算得上是极品,容纳心剑不成问题。” 江何不提这个,自我介绍起来,“前辈,我名叫江何,字有容,今年……二十九,金火木三灵根,如今已是元婴初期,可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剑魔听得有些困惑,继而看着江何,不遗余力地嘲笑起来。 “从未见过有人夸赞自己是人中龙凤,小子,你什么意思?” 江何厚颜无耻道:“不如前辈考虑一下,将心剑传承于我,如何?” “扑哧。”剑魔忍不住笑了,满脸不屑道:“你不行。” “我怎么就不行了?”江何不服,男人就忌讳的就是被说不行了! 剑魔原本不欲解释,但见他挺有趣的,遂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你修为不够,灵根也太过寻常,再说了,你没有剑骨,根本无法支撑心剑,蚂蚁也妄想吞象,你就不怕被撑死?”他说着有些纳闷,“你跟那姓沈的小子关系不是挺亲密的,竟还来抢他的机缘?” 他用一种仿佛写着塑料兄弟情的眼神看着江何。江何抿了抿唇,要是安全的话,他就不会来抢了。 江何想了想,索性一屁股坐到玉台边,连剑魔都被他的大胆惊得脸色变了变,别人碰见魔头避之不及,他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蠢,竟还敢主动靠近剑魔。剑魔皱眉道:“别想了,我只会将心剑传承给那小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何一脸诚恳,“我只是在想,你在这个地宫里被困了万年之久,若是真有法子能出去,你应该早就出去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骗你们咯?”剑魔目光幽幽。 “我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意思呢?”江何摇头,又挪了挪屁股朝剑魔更靠近了一点。举止反常,剑魔往后退了退,斥道:“你做什么?” 江何回以嘿嘿一笑,剑魔脸已黑了。 江何没将他的嫌弃放在眼里,笑问:“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个什么阵法,竟连前辈也被困万年,如此严密,我们找了许久也没发现漏洞。” “那是自然,这是伏魔阵,连我都破不了,你这等无名小卒也妄想破阵?”剑魔嗤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也出不去。” 江何没有反驳,只是探究地盯着剑魔看,默不作声。 剑魔觉得此人很不正常,开口赶客,“若是那小子下来,我便将心剑传承他,你就算了,滚吧。” 江何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离开,他除了要问清楚这个困阵外还有别的问题,他盯着剑魔手腕上紧扣的锁链,道:“不仅仅只是伏魔阵吧。” 剑魔神情烦躁,“你什么意思?” “那我如实说了。”江何指向他的心口,“我之前攻击你时,抢完全穿透了你的身体,但你却毫发无伤,这里似乎有个空间阵法,能将你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别处去,这才是你在地宫里,旁人绝对无法伤害到你的真相吧?” 剑魔脸色几变,坐直起来,认真地看了江何一眼。 “你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 江何欣然接受源自万年老魔头的赞美,只是有一事不解,“能将你困在这里的人是否是道盟盟主?但他用伏魔阵困住你,又为何不让人伤你?” “什么道盟盟主?没听说过。”剑魔快速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哪里听来的野史?困我的人杀不了我便不杀,只能困我,你伤不到我,为何不想想这空间阵法是我布下的?既是要杀我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帮我?” “说的也对。”江何点点头。 剑魔摆手,“滚吧,如果不是那小子下来,你再来打扰我,我就打断你的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还挺好说话的。”江何由衷道。 剑魔额角一跳,朝他伸出手,像是要准备动手了,提前预警一下,但更像是警告,江何只好起身。 “好吧,我不打扰……哎!” 手臂忽然被人攥住一把往后拽去,快速远离了剑魔,江何猝不及防被吓到,但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谁,除了沈清宵,他不设防的人还有谁? 回头时果不其然见到沈清宵略有些冰冷的脸色,像是不高兴了。 沈清宵问:“下来做什么?” 剑魔见到了沈清宵,态度马上变得很宽和,“你来了。” 沈清宵没搭理他,拖着江何就走。 剑魔愣了下,还能看不出来沈清宵的意思吗?他却不急,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自信道:“伏魔阵已开启,除了接受心剑传承,你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离开这里,若是你想通了,尽快告诉我,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 沈清宵仿佛完全听不见,脚步未曾停下,硬拽着频频回头的江何出了地道,搂着人飞身回到大殿上。 江何默默叹息一声,望着幽暗的井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沈清宵已松开他,看着他问:“有何事要急着离开这里?” 怎能不急?现在不想办法离开这里,可能就要被困在这里十年,或许是星辰之力完全吞没世间,届时连昆仑墟也没了,他们同样出不去。 江何确实有急事,系统不在,他也无法破阵,却还有任务未完成。 沈清宵似有些不悦,“我方才听到你说,你想要心剑传承。” 江何眼睛一下睁得有些大,原来沈清宵根本就一直在听。他还以为沈清宵是真的在上面调息,也不想跟沈清宵吵架,更怕他听了那些话会误会什么,比如男朋友要抢我的机缘疑似是个渣男怎么办什么的……想想就很糟心。 于是江何决定实话实说,眼巴巴看着他道:“我想在剑魔口中套话,想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有没有漏洞,顺道试探他一下。他若是真的愿意将心剑传承他人,我自己可以不顾危险接受传承,但我绝对不能让你去冒险。” “这就是你要抢心剑传承的原因?”沈清宵直愣愣望着江何。 江何点头,“一直在麻烦你,这次也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沈清宵凝望他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开口时嗓音里似是隐忍着什么,有些沉闷,“不需要。”江何闻言愣住,他却接着说:“也不算麻烦。” 江何不太听得懂,抬眼眨巴眼睛望他,双眸灵动好看。 “别看了。”沈清宵捏着他下巴将他的脸转过去,江何眼里的光很好看,仿佛映着星辰,让沈清宵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错觉,耳尖微微泛红。 江何莫名有些好笑,推开他的手问:“为什么不许看?” 沈清宵抿了抿唇,反问他:“那为何不准我去冒险?” “不准就是不准。”江何没正面回答,想想有些心虚地说:“沈清宵,如果我骗了你,或是日后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不要生气啊。” 这话怪怪的,沈清宵察觉出些怪异来,刻意板起脸来,“不可能,但你若乖一些,不惹我生气便可。” 江何撇嘴,他怎么可能一直不惹沈清宵生气,沈清宵经常会无端端生气的好不好。想来以后要带他走只能靠哄骗了,而且可能还会引来一同暴打,他只能继续转移话题,“若是剑魔当真要传承心剑于你,你会要吗?” 沈清宵依然摇头。 江何好奇了,“为什么?” 沈清宵笑了一声,转身踩着高台下的石阶走下来,江何跟上。 听沈清宵说:“我不信剑魔会这么好心,也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就算他真的要将心剑传承他人或许也有诈,而一旦将他放出去了,无异于在星辰之力外让这世间再添一个危害。” 没想到沈清宵想了这么多,江何很认同他的想法,主动握住他的手,一脸真诚地附和道:“你说的都对,不管剑魔怎么危言耸听,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现在这么补救,沈清宵应该不会气他偷跑下来找剑魔商量夺他机缘的事了吧?江何心下有些悬。 幸好沈清宵没想那么多,牵着他的手走向神殿门前,“这伏魔阵确实复杂牢固,但万年前的阵法或许会留下漏洞,我们再查看一遍。” 江何忙不迭点头,什么都行,只要他不生气就好。 二人开始钻研起这个万年前先人留下的伏魔阵,专注时未曾留意到时间的流逝,而这座被伏魔阵困住的大殿里也仿佛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 一夜未果,二人都有些疲惫,先前跟叶庭打了一场,耗费不少精力,后来又经历了这么多的惊险,也在为找不到阵法的漏洞而心累。 二人就地坐下来歇了会儿,江何偷偷摸摸看了眼桌面上的时间,才知道原来一夜都过去了。 沈清宵不知他为何皱起眉头,以为他是累了,让江何靠着他眯会儿眼,江何想了想也应了好,正软了腰要靠过去,忽地被一声大喊惊起。 “上面的人,给我下来!” 封魔井下说话的人只能是剑魔。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剑魔在底下是怎么了,之前还一点也不急,不过一夜,就主动喊他们下去了? 估计是二人不回答,剑魔又道:“姓江那小子,速速下来!” “叫我?”江何指着自己问沈清宵。 沈清宵则是黑了脸,剑魔喊了两声,没再继续了,封魔井下回音歇下后恢复平静,江何思索片刻,叹着气起身,“我还是下去看看吧。” “我也去。”沈清宵也道。 江何应好,不知道剑魔要做什么,一起下去也行,大家都放心。 二人再次下了封魔井,又回到底下那个困着剑魔的大殿里。 本还以为剑魔出了什么事,二人看到他时,他却枕着双臂躺在玉台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好不惬意。 江何纳闷道:“叫我们下来有事?” 见沈清宵也下来了,剑魔一下坐起来,脸上有了些笑意,还是苍白至极,却难掩眉目间的清朗俊美。 “都来了。” 沈清宵不语,脸色还有些难看。 江何忙道:“你有什么事快说,我们还急着破阵呢。” “昨夜还前辈前辈的,叫得好不亲热,一转眼就翻脸了?”剑魔哂笑一声,道:“不过是叫你下来说说话罢了,怎么,你还想着破阵?” “走吧。”沈清宵听完牵着江何就要走,心道浪费时间。 “你们之前在说什么天道之子,星辰之力,那是什么?” 剑魔的话让二人停下脚步,江何皱眉,“你偷听我们说话?” “怎么能说是偷听呢?”剑魔坦然道:“从你打破封魔井上镇压的神兽像时我就听到上头的混乱了,没想到最后那些人都跑光了。” 他颇为惋惜地看着江何和沈清宵,似乎因为只剩下这两个人,他就是想找个人传承心剑也没得挑一样。 江何自觉有错,他真的不是有意打破封魔井封印的。 不知为何,沈清宵改了主意,问起剑魔,“你想说什么?” “你们之前说的那些东西都挺有意思的,我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剑魔看着二人,道:“你们给我说说。” 江何觉得他的态度宛如命令一般,“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聊天?” “你们也闲的呀。”剑魔理直气壮,摊手道:“我说过了,伏魔阵是无法用外力破解的,只有我能破伏魔阵,你们?”他笑着摇头,“不行。” 他那骄傲外加不屑的表情真是欠揍,江何抿着嘴慢慢扯出一个微笑,“行,你想从哪里听起?” 剑魔想听如今修真界的事,江何对此也不甚了解,但是沈清宵很显然不想跟他多说话,江何便看着资料念给剑魔听,不知道有没有出错,总之沈清宵没有打断他,剑魔也不再劝说沈清宵接受心剑传承,只听江何说话。 时间久了,沈清宵也不常守在江何身后了。因为剑魔也就是听听他们说话,平日里躺着什么都不做,也做不了什么,况且江何不常下来,他和沈清宵还坚持在神殿上寻找伏魔阵的突破口,只有剑魔每天睡饱了才会吵闹着叫他下去说话。原本江何还想在他口中套些话,怎料一段时间下来半句话都没套出来,不得不说剑魔口风极紧。 在伏魔阵里没有日夜,一转眼,几人竟不觉三月已过。 说起在地宫之外,顾云栈在山间凹陷的大坑边等候近三月,日日望着那被伏魔阵死死困住的地宫,仍不肯离开。贺稹与叶庭、纪若三人也以守护天道之子的口号留在他身边。 而沈炔自从知道顾云栈是天道之子,怕他秋后算账,也清楚叶庭不会救他,早就趁乱跑了。江何和沈清宵被困则让江小甜与系统都焦躁不已。 这一日,叶庭再次劝说顾云栈离开此地。他如今要讨好顾云栈,表面仁义仍是做得出来的,从逃出神殿后就向顾云栈承诺将来定会抓到沈炔为顾家报仇,且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沈炔身上。但他再是怎么推说,经历过前世惨死的顾云栈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迫于当下困境,并未与他明言罢了。 自从他们进来后,昆仑墟先前被外力开启的空间之门已经暂时闭合,直到三月后才会重新开启,并将所有人驱逐出外,如今离开这座山也去不了那里,于是贺稹自然而然反对了叶庭,也有泄私愤的意味在里边。 在贺稹与叶庭再一次夹枪带棍的互相嘲讽中,听声音越发拔高几乎就要吵起来时,顾云栈稍微回了神,“师兄,叶长老,你们别再吵了。” 二人俱停了下来,否则又得吵一整天不停歇。 贺稹从来不怕吵架,他惯于笑里藏刀,说话针针见血。叶庭说不过他,却也碍于贺稹是顾云栈师兄的份上,不会同他动手,贺稹竟还有几分狐假虎威之态,说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顾云栈见他们可算安静下来,又望向远处巨坑中的伏魔金光阵,人了许久,终于再问出口,“师兄,叶长老,这伏魔阵当真无法攻破吗?” 叶庭抢先断言道:“不能,顾小道友,上次我们已经说过了,这个伏魔阵极为精密,别说是我们,就是三十六仙使都来了也无法攻破。” 事关紧要,贺稹难得没有跟叶庭作对,并点头附议。 闻言顾云栈微微皱起眉头,他至今对自己突然成了昆仑玉选定的天道之子仍无法适应,但更担心的是被困入阵中的前世师父沈清宵和江何。 被叶庭和贺稹不约而同挤出圈外的纪若在此时也开了口,他仿若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一语中的。 “昆仑墟三月期限一到,他们应该也会被逐出去,顾小公子不必太过担忧,只要他们能在里面活下去,相信不久后,我们就能在外面见到他。” “但你得先肯定伏魔阵不会一直将他们困在昆仑墟。”叶庭道。 纪若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他不敢肯定,只是猜测罢了。 坐在巨坑边上听到几人对话的江小甜抱紧了怀里的系统,远眺那隐没在金光大阵中,如何也看不清晰的地下宫殿,小脸上脸色有些微发白。 系统也是恹恹地趴在她怀里,快三个月了,宿主还没有出来……幸亏它检测到宿主还活着,但是万一错过了离开昆仑墟的时机可怎么办? “阿嚏!” 江何揉揉鼻子,不知道是谁在骂他,剑魔早已快速离他三尺远,一脸嫌弃,免得被他的鼻涕溅到。 江何接着问:“你今天又想听什么?” 剑魔朝地宫顶上望了一眼,黑黝黝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脸上却略过几分算计,摆手道:“随便说点什么,也可以说说姓沈那小子。” “不要。” 江何断然拒绝。他才不会跟剑魔分享沈清宵的优点,缺点也不行,剑魔老是拐着弯的问起沈清宵,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他了,必须提防。 这段时间,江何和沈清宵研究伏魔阵始终未果,也曾试图硬攻过,但连阵法的死角都未曾撼动半分。就目前状况来看,二人都心知没什么希望了,故而江何便将希望寄于剑魔身上。 昆仑墟要关闭的时间将至,沈清宵也有些沉不住气,这时他还在钻研阵法,听到封魔井传来的笑声后顿时心生不悦,执起长剑也下了封魔井。 沈清宵下去时江何刚好准备上来找他,说来也是极其稀罕的,江何敢说,他要是告诉世人,他们和万年前的剑魔共处一地三个月竟然没有发生一点摩擦,还能友好相处,绝对没人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就是真的。 江何见了他便问:“怎么下来了?” 沈清宵目光略过剑魔,才道:“找你。” “下来了也好。”剑魔已看穿沈清宵的来意,“想来你们时间不多了吧?昆仑墟每逢十年开启,三月后彻底关闭,届时所有人都将被逐出去,无人能在里面逗留,但这伏魔阵是个完全被隔绝的空间,就算时间到了,你们也无法离开昆仑墟。劝你们不要白日做梦了,只有破了阵,你们才能离开。” 沈清宵仍不想搭理他,带着江何要走。 跟他比耐心,剑魔的耐心难得的特别持久,“时间不多了,再有一天多,昆仑墟便会关闭,届时你们若出不去,只能等待下一个十年昆仑墟再开启,只是那星辰之力压顶,恐怕再没有下一个十年了。”不久前,他也在江何口中知道了星辰之力的威胁,当时江何说起时他还是一脸的嗤之以鼻。 沈清宵脚步一顿,还是带着江何出去。剑魔也不留他们,笑了一声躺回玉台上去,银白的发丝衬着血红的眸,略有些失神望着地宫顶层。 听了剑魔的提醒,江何有些犹疑,他暗中用过很多方法都无法破阵,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只有他们答应剑魔接受传承才能离开此地。 察觉到江何心事重重,二人站在井口下光影处,沈清宵停了下来,回头望向江何,神色凝重。 “真的这么想出去吗?” 江何自然回答是,“时间不多了,我们若被困在昆仑墟里出不去,无霜宫没了你,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沈清宵沉默片刻,忽然带着江何回头走向地道,这是要回到困着剑魔的那个大殿的方向,江何很是茫然,问他怎么了,沈清宵也不说。 直到回到大殿,剑魔丝毫不意外他们还会回来,瞥了他们一眼便阖上那双绚烂诡丽的血眸假寐。 沈清宵直言道:“若我得了心剑传承,你要我做什么?” 他竟然答应了?江何倏然瞪大眼睛。 剑魔闻言也是一顿,坐起来看向二人,啧啧笑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会主动回来,至于要做什么吗,只要你破了阵,带我出去即可。” 江何当即皱眉,他怕剑魔出去会作恶。 沈清宵也道:“你要出去也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剑魔问:“什么条件?” 沈清宵捏了捏江何指尖,眼神示意他放心,才道:“你只需答应我们,出昆仑墟后不得作恶害人即可。万年前封印你的那些人早已不在世间,你若要出去,就必须答应这个条件。” 剑魔顿感好笑,“为何是我将心剑传承于你,我还要遵守你的规则?” 沈清宵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己见,“你只有这个选择,否则大家一起留下来,等待下一个的十年,但前提是这十年里星辰之力没有吞并世间。” 剑魔沉默下来,面色不虞。 沈清宵当他是拒绝了,道了句“不答应便留下来”,牵着江何就要走。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话不留丝毫余地,江何完全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也怕他真的答应接受传承会有诈。 谁知二人刚要走,剑魔便在他们身后咬牙道:“回来!答应便答应,我都已伤重至此了,将心剑传给你后还能有什么能耐为祸世间?” 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恐怕没什么真实性,江何是这么想,沈清宵也是这么想,沈清宵也不妨得寸进尺一回,“那你现在便立天道誓。” 剑魔狠狠瞪他一眼,埋怨道:“你就是不如姓江那小子好说话。”却也真的伸出手,当着他们的面凝出一滴心头血来,又气又无奈地开了口。 “我就此立下天道誓,答应你们出昆仑墟后绝不作乱害人,若有违此誓天理难容。行了吧?” 如此沈清宵和江何才算放心一些,只是剑魔从第一次见面就决定要将心剑传给沈清宵,如此随便还不求回报,这点还是很值得人怀疑的。 剑魔平生没受过这种气,黑着脸开始催促沈清宵过来接受传承,“时间不多了,你融合心剑为己用还需要不少时间,还不速速过来。” “好。”沈清宵松开江何要过去时,江何却一把牵住他的手。 江何还是很不放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张了张唇,话快到了嘴边,最终只变成了一句“小心”。 沈清宵点点头,将手中的青雀剑交到他手里,发觉江何眼里全是担忧,他用温暖的手心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用急,我会带你出去的。” 怎么可能不急,比上回剑魔骗沈清宵过去说话时还叫人心急。江何愈发担忧,眼睁睁看着沈清宵走到剑魔面前,感觉心快跳到嗓子眼上。 但这回剑魔应当没有在骗他们,他神情严肃盘膝而坐,手中运起魔气,几乎没有迟疑,利落召出心剑。闪烁着金光的三寸小剑自他心口跃出,在戾气极重的浓黑魔气的包裹下显得格外的耀眼,也透着不可思议的纯正气息,有种格格不入却又意外相衬的错觉。 剑魔沉声道:“伸手过来。” 沈清宵听他所言,抬起右手缓缓靠近那金光小剑。 江何下意识屏住呼吸,随后见剑魔以魔气将小剑推向沈清宵,看似简单,但他的紧皱的眉头却透露着艰难的事实。这时,凌厉强悍的剑意骤起,震撼得地动山摇,将二人包裹其中,被剑魔引导着一寸寸渡入沈清宵体内。 这座地下宫殿接连惨遭摧残,似是已经摇摇欲坠,顶层上的灰尘和着细小的石子扑簌簌滚落下来。 江何抱着青雀剑在一旁护法,因为看不清被魔气遮挡的结界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那冰寒刺骨的剑意,他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地震停了下来,席卷整个伏魔阵的冰寒剑意也悄然褪去,魔气被剑魔撤下。 二人分开时,沈清宵捂着心口大口喘息,似是难受不已,汗湿透了额头,但一道金光剑纹刻入他眉心,闪烁着凌然正气,很快消失不见。 见终于结束了,江何匆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了?” 沈清宵紧皱眉头深深呼吸,回答时嗓音仍有几分轻颤,“心剑力量太过强大,一时难以消化……” 剑魔撤去邪煞至极的魔气,闻言笑了起来,“他修为不足,合体期的身体要承受足有大乘期的心剑之力还是太过勉强了,不过幸亏他的丹田有毛病,虽然会浪费一些剑意,但不至于撑破,只是灵脉被强行扩宽会有些难受,自己琢磨一下将其化为己用即可。” 他还知道沈清宵的丹田有问题,也不过当日匆匆一探,剑魔果然深不可测。只不过听他说话着实不大好听,江何心下不适,下意识想反驳他,什么叫有毛病,说有异常不行吗? 但剑魔说完便吐出大口鲜血,深红的液体溅到白玉台上,说不出的触目惊心,沈清宵和江何俱是大惊。 “你没事吧?”江何惊道。 剑魔摆手,似乎因为还未缓过气来,便说不出话。江何和沈清宵从不觉得他将心剑传承他人后会如何,否则他怎么会轻易做出这种事? 但此时却见剑魔脸色忽然变得格外苍白,身体隐隐开始变得透明,这明显是即将魂飞魄散的征兆! 第123章 “剑魔前辈!” 江何心底忽然有种不好预感。 剑魔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鄙视道:“叫什么叫,大惊小怪。” 好心关心还被说, 江何闭上嘴,看他用手背擦了把嘴角, 惨白的肌肤上顿时染了一抹殷红。他能感觉到剑魔的气息正在快速地减弱,心下的不安愈发浓重,他又看看自己搀扶着的沈清宵, 不过沈清宵似乎没什么事。 剑魔苍白的眉间露出几分难掩的疲惫, 没好气道:“放心, 我原本就已是将死之人, 全靠心剑支撑才过了这浑浑噩噩的万年,你们这两小子是我这么多年唯二见过的人,我如今已将心剑传承给他,没了支撑自然活不久,自然也无法离开昆仑墟作恶了。” 若不是事实就在眼前,他身为剑魔, 竟会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心剑传承他人,这话连小孩子都不会信。 江何与沈清宵错愕不已,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清宵接受了他的心剑传承, 却不知代价会是夺了他命, 他费解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剑魔仍是笑,但没什么力气一时没有说话, 这时伏魔阵开始变幻,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金光大作,灵力波动极大,沈清宵和江何又是一惊。 瞬息之间,地宫里里外外皆发生巨变,山顶之上的聚灵大阵显出阵型来,连远在地宫之外的顾云栈众人也察觉到,先是气冲凌霄的剑意,而后是四溢的强悍威压,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伏魔大法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风云骤变,天光晦暗雷鸣闪电,不知是何预兆,紧接着天上裂开一道口子,如镜面一般通透,灵气流转。 叶庭头一个反应过来,大喜道:“昆仑墟提前关闭了,正好,我们可以早些带着天道之子和昆仑玉离开这里。” 这就要走了吗?顾云栈仍一直看着远处发生异样的伏魔阵。 江小甜不愿走,当做没听到,抱着系统静静坐在巨坑上的断壁上,吹着山风,不搭理身后任何一个人。系统也紧紧抱住江小甜的手,这时候只有宿主的便宜妹妹最可靠了,再多等一会儿,没准就能等到宿主出来了! 贺稹望着天边那道门,掐决算了算,面上却有些为难。顾云栈当了他五年的师弟,虽然二人不常见面,他对顾云栈的性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见顾云栈一直沉默,他道:“最多不过一日,这道提早打开通向外界的门就会消失,届时三月期限已至,整个昆仑墟里还未走的人都会被驱逐出去。” 顾云栈踌躇片刻,低声询问:“那,我们再等等可以吗?” “还要等?早日回到万法宫,才是最安全的!”叶庭道。在这山里等了三月,他是早就不想再等了。 顾云栈只看向贺稹,“师兄,明日期限到了再走吧。” 贺稹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明知情况于玄阴教不利急着出去通风报信的叶庭却气急又无奈,只答应顾云栈再等半日,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而在地宫之下,沈清宵和江何对剑魔的行为十分费解。 剑魔朝江何笑道:“我被困在封魔井下太久了,若非是那日你打破井上镇压的神兽像,我会一直在井下与世隔绝。但我还是出来了,只是眼前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他说一段话便要停下来歇一会儿,随后看向沈清宵。“你说的对,害我困我的仇敌都已死去,我如今还留在这世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们的世界太无聊,我完全不感兴趣,故而才将心剑传承于你,算是答谢你们打破了封魔井上的神兽像,也陪我说了这么多天的话。待我魂魄散去后,伏魔阵中没了魔头,自然而然就解了。” 听完剑魔的剖白,二人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对剑魔的不信任和恶意揣测,俱是缄默。江何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好心。” 剑魔被逗乐了,笑得嗓音有些颤抖,“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误会了,没人告诉过你世道险恶,切莫轻信他人吗?真是蠢。” 闻言江何瞬间翻了脸,真是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剑魔血眸中略为失神,满脸不屑,“况且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稀罕留着,给了他也好,免得留着膈应人。” 江何愈发好奇,将他困在封魔井下的人,为何又给他布下无人能伤他分毫的空间阵法,用心剑维持他的重伤之躯,若是仇敌,没必要如此吧? 剑魔没有解释太多,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他躺在了白玉台上,长长叹气,又说:“心剑传给他,也不仅仅有利于他,毕竟心剑在我体内万年,也沾上了魔性,到了他身上,最后会成剑心还是魔心,端看他自己造化了。” 竟还有这一出,江何心下一个咯噔,惊道:“什么意思!?” 剑魔摆摆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好他就不会入魔了。” 还笑得出来!江何忍不住要骂人,回头看看,沈清宵还好好的。 沈清宵察觉到他的担忧,轻轻拍着他手背安抚,低声道:“我没事。” 如此江何稍微安心些许,几乎以为剑魔是故意在骗他了。 剑魔又叹了一声,身魂已变作透明,开始化作点点灵光溃散。江何眼睁睁看着,心下有些酸涩,忍不住喊了一声,“剑魔前辈。” 剑魔嗯了一声,嗓音格外的轻,没了往日的戏谑与倨傲,其实很好听,“还有什么事,快说,老子要睡了。”他说着阖上那双殷红泣血的眼睛,随着身魂的点点溃散,他身上的戾气也渐渐散去,看去竟有几分清俊温和。 但细想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剑魔身上也不见得有什么戾气。他眉眼间总是含着戏谑,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也像是一个老前辈看着两个后生在面前班门弄斧,口中数次嘲弄,却从来也没有太过苛刻,还给了他们一个出去的机会,却将自己永远留在这里。他或许真的是腻了这世间,被困在这里永无天日,别人伤不到他,他出不去,也同样无法解脱,将心剑传承他人,是他自己给自己的一个结束。 江何暗叹口气,面露不忍道:“前辈,你还有心愿吗?” “要替我完成遗愿?”剑魔笑了一声,睁开那双朱红的眼睛看他半晌,却摇头,“就算有你也无法完成,总归我是与这世上所有人都两清了。” 两清?江何茫然不解。 剑魔不再解释,殷红双目恍惚无真,“走吧,带着心剑回到世间。” 沈清宵皱了皱眉,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好,剑魔便又笑了笑,望着黑幽幽的地宫顶上,眼前似跃过一道白光,有两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为何不杀我? 另一个声音答,你说得对,你的罪孽皆是我一手酿成,我不杀你,但我会将你困在封魔井下,传你心剑保你性命,从今往后,你我便两清了。 谁要你的心剑?剑魔嗤笑一声,没了心剑注定魂飞魄散,他反倒放松不少,反正这个声音也不会再在他耳边纠缠了,他的朱红双眸终于阖上。 地宫中响起清脆的声响,像是刀剑破碎的声音,长长回荡在封魔井下,魔气逸散,尘埃落定。 四条锁链失去支撑孤零零地坠落地上,剑魔的身躯已然消失,白玉台上出现了一柄破碎成几片的长剑,锋利雪刃边映着一道孤寂的血光。 原来剑魔竟当真不是人,却是难得的剑灵化身,后天入魔。 事已至此,沈清宵沉默须臾,起身朝那碎剑处恭恭敬敬地深深躬身,江何也在心底道了声谢。 剑魔造下什么罪孽他们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剑魔帮过他们。 此时阵法已然开始松动,约莫再过一段时间,伏魔阵就该消失了。 想起剑魔生前说过的话,江何心下不安,而沈清宵的脸色越发难看,灵脉被强行扩展让他痛苦难耐,江何忙扶着他坐下,“很难受吗?” 沈清宵摇头,泛白的指尖虚虚搭在江何手背上,微不可察轻轻颤抖了下,他沉了口气,应道:“待调息一阵,慢慢融合心剑之力即可。” 之后融合心剑才是关键,江何点头,看着他盘膝坐下,双目阖上,抱着他的剑守在一旁不敢打扰。 似乎是因为还剩下一缕缠绕在心剑上的魔气或是剑魔的神识还未全然散去,伏魔大阵法只是开始松动,并未真正瓦解,如剑魔所言,大抵只要沈清宵真正将心剑化为己用,完全消磨心剑上的魔气后,即可破阵离开。 短短几个时辰的等待,通向外界的门已然越来越清晰。 时间不多了,早日离开昆仑墟,将天道之子和昆仑玉送回万法宫守护才是叶庭等人的责任。 见天黑了下来,叶庭再次提醒了顾云栈,天道之子和昆仑玉皆不容有失,贺稹和纪若也开始附和。 在外面看来,包裹住地宫的伏魔阵还是那么坚不可摧。 顾云栈犹疑许久,终是点了头。沈清宵和江何固然重要,但星辰之力更重要,他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江小甜抱着系统和凌青留了下来,固执要等待江何出来,纪若竟也留了下来,说要接应沈清宵,毕竟他们二人才是领队,这倒无人反对。 于是贺稹与叶庭带走顾云栈后,几人便在山头继续等待。 细算着几个时辰已经过去,时间越久,江何越着急,他注意到沈清宵身上一直缠绕着一缕黑红戾气,似是魔气,时而重,时而又被压制住。 沈清宵额发被汗湿,苍白的眉头紧锁,似在忍受极其难熬的痛苦,忽地,他睁开了眼睛,眼里有过一瞬的异色,殷红似血,但很快退去。 江何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见他身上的灵力运行已然停下,才敢开口说话,小心地问:“你好些了吗?” 沈清宵静静看着江何许久,一言不发,眼眸黑沉如墨。 江何问:“怎么了?” 沈清宵这才有些反应,朝他招手,淡声道:“过来。” 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江何紧绷许久的心弦才缓缓放松下来,抱着青雀剑凑近过去,刚一弯腰,就被拽进沈清宵怀里,紧接着推到地上! 后背撞到地上又凉又疼,江何顿感不妙,却见沈清宵已坐到他身上,眼睛竟变成了血红色,眼底竟满满的都是戾气,很久,他的双手已趁其不备紧紧扼上江何脖颈,力道极大。 江何疼得惊呼出声,感觉到沈清宵真的要杀他,他匆忙去推沈清宵的手,他可不想就这么死了,连声大呼道:“沈清宵,你醒醒!我是江河啊!” 沈清宵似乎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江何边挣扎边喊着他的名字,无奈无法挣开,感觉脖子仿佛快要被他掐断了,呼吸不上来时,江何将手按在他肩上,试图暴力将被魔气控制的他打昏。 但沈清宵却先将他松开了。他听到江何喊他名字,手松了下,眼眸瞳色由红变黑,几经变幻,神情似是魔怔了一般,慢慢松开手,“江何?” 终于被松开,江何忙大口喘气,一下呛到咳嗽起来,难受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推开沈清宵后侧过身体躺在地上蜷缩起来,还有些后怕地摸摸脖子。早知道接受心剑传承沈清宵可能会入魔,他就该早做防备的。 沈清宵被推开后呆呆坐在地上片刻,随后听着江何的咳嗽声才回神,目光紧锁在他脖子上的红印上。 脖颈间的肌肤本就格外白嫩些,如今添了一个紫红的手印,鲜明对比,看上去静有些触目惊心。 “疼不疼?”沈清宵轻声问,眼里很是愧疚,将双手背在身后。 江何闻声看去,正好对上沈清宵那一双凤眸,看样子觉得他应该是清醒了,只要他没事就行,江何摇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见他的瞳色又变成了血红,江何呼吸一滞,捂住脖子浑身紧绷,就怕沈清宵又要掐他脖子! 谁知沈清宵这次并未做什么,只是低低唤了一声,“江何。” “……嗯。”江何愣愣应了,他不知道沈清宵现在是否清醒,有没有被魔气控制,若是沈清宵走火入魔了,他们估计也出不去这个伏魔阵了。 沈清宵得到了对应,眼睛似乎更亮了几分,泛着潋滟水光,红得极为璀璨绚烂,迷乱人心。江何一个怔愣,人已靠近他身边,抬手伸向他。 想起刚才被扼住喉咙欲生欲死的感觉,江何一个哆嗦,本能捂紧脖子,但那只手只是轻柔地抚向他的脸。 沈清宵就这么用这一双诡异而艳丽的血眸凝望他许久,江何对上这双眼,不由自主的,心神渐渐恍惚,丝毫不觉沈清宵缓缓俯身下来,他脸上的那一粒小小的血色泪痣似是更添几分艳色,一眼撞进去竟叫人难以自拔。 不对!江何心头一震,掐着指尖迫使自己回神,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被魔瞳所惑!如此浅显的手段他却中了招……可谁让这个人是沈清宵? 眼见二人快要贴着脸,江何惊觉回神,快速偏开头,沈清宵温热的唇便擦过他的脸颊,还未反应过来,江何已抬手按在他肩上要推开他,“你先冷静一下,莫让魔气控制了……” 沈清宵见他挣扎,眸中戾气更深几分,血色闪烁着,面上露出狠戾的神色,索性伸手按着江何脑袋将人带回来,捏住下巴一把亲上去! “唔唔!” 江何心下开始骂娘,抬手去推沈清宵脸,一双手腕却被沈清宵一手攥住按在冰凉的地面上,重重磨蹭着粗砺的青砖上,磨出一道道青紫。 沈清宵已无法自控,手上是几乎要将他下巴捏碎的力道,在那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更多的青紫痕迹。 江何咬紧牙关不让他进去,心底简直欲哭无泪,亲是可以亲,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啊!而且沈清宵太用力了,他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被捏得脱臼了! 片刻后,毫无技巧的沈清宵意识到江何不会松口,才慢慢退开,一双充斥着戾气的血眸沉沉望着他。 “你……” 江何抿了抿被咬得红肿的唇瓣,试图将沈清宵唤醒,却没有沈清宵的动作快,沈清宵的手突然伸向他的腰带,只听刺啦一声,他的腰带已被一把扯断扔到一边,沈清宵同样的手法迅速撕开他的衣服,埋首靠近他脖颈处。 ……简直是乱来! 江何脸红了红,狠心抬手在沈清宵身后拍了一掌,他身上一僵,血眸瞪大满是错愕地看着江何许久。 他不动,江何也大气不敢出,心想不会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吧? 但在下一刻,沈清宵那双满是戾气的血眸一闭,人便无力支撑,沉沉倒在江何身上,脑袋一下砸到江何肩上,砸得底下的江何倒抽口气。 “嘶,肉垫果然当不得……” 江何疼得呲牙咧嘴,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将沈清宵轻轻推开放到一边,才扶着腰起来,摸摸脖子又揉揉手腕,真是哪儿哪儿都疼。 嘴巴也疼。 江何舔了下微肿的嘴唇,默默看向边上躺着不省人事的沈清宵,以防他一会儿又起来,江何在储物戒里找了捆仙索,将他的双手双脚都绑起来,想来觉得不够,他索性坐到了沈清宵腰上,然后手痒了下去扒他的眼皮。 一看,眼珠子是黑的。江何才有空查看自己的伤,脖子和手腕是碰都不敢碰了,后背也被磕得疼,总之一冷静下来,到处都疼,但江何也知道沈清宵是险些入了心魔才会伤他。 剑魔走了,沈清宵也晕过去了,地宫里空空荡荡的,光线幽暗,安静得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江何有些后悔之前没让系统给他续上痛感屏蔽,心底到底有些怨愤,学着沈清宵刚才的样子,捏住他下巴,“要不是你,别人我才不管!” 沈清宵双目紧闭,早就昏睡过去,自然而然无法回应他。 江何也泄愤够了,还是轻轻揉了揉被他捏的泛红的地方,还能打沈清宵一顿不成?当然是只能原谅他了。 江何手中凝起一道灵力,掌心缓缓印在沈清宵心口上,将灵力汇入他灵脉之中,果然发觉他体内有股蛮横之极的凌厉剑气,还缠绕着一缕魔气,横冲直撞,已令灵脉出现几处损伤,如今还搅得他体内气血翻涌,若他一旦清醒,随时有可能走火入魔。 也不知剑魔的心剑传承是福是祸,总归要先熬过这一劫。 江何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朝沈清宵体内渡入更多灵力。 地宫里太过安静,江何的心神专注于安抚沈清宵体内剑气,无声无息中,浑然不觉沈清宵正缓缓睁开凤眸,眸光潋滟,是血一般的诡丽夺目。 第124章 灵力在沈清宵体内走了一圈, 江何眉头紧紧皱起,他还是太弱了, 慢慢引导剑气运转一个周天就已是力竭,心剑上那一缕魔气仍极其强悍, 时不时便要带偏轨道,他最后只能尽量平衡不让魔气倒流经脉导致沈清宵更快入魔。 沈清宵原本是魔道中人,但他并未修炼过太过邪煞的功法, 身上没有太多戾气, 如今的魔道也只是比之正道少了许多束缚, 单凭实力为尊便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会将人心中的欲望无数倍放大,恶念亦无声滋长。 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生存,人命变得不那么重要,但至少要比真正的魔族还在时那般的嗜血残暴要好。 而沈清宵若被心剑反噬,就不只是走火入魔那么简单了。 最坏的结果,他可能会被心魔控制, 成了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或者经脉无法支撑蛮横的剑气,最终爆体而亡, 这两个结果江何都不想见到。 江何撤了灵力, 坐在沈清宵身上琢磨许久,眉间越发凝重, 他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只不过……江何有些为难, 这才低头看了眼沈清宵。 这一看猛地吓一跳,江何惊呼出声,一口气憋在喉咙险些被呛到。沈清宵不知道什么醒来了,那双鲜红似血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阴沉沉的,一言不发,看得江何心跳都快了几分。 “不许闹。” 江何知道他被捆仙索绑着没那么容易挣开,心下松了口气,伸手去捂他眼睛,红通通的真不好看,而且这幅呆呆的样子肯定是被心魔控制了,于是他往下带了下,帮沈清宵闭眼。 手一松,沈清宵倔强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沉默后,沈清宵似是被他激怒了,终于有了反应,身上魔气骤然四溢,被江何按在头顶上的双手用力挣扎起来,但捆仙索质量不错,遇到魔气反而收得更紧,沈清宵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还在继续拼命挣扎。 江何见他手腕都快被捆仙索磨出血了,忙按住他的手,还严严实实地坐在他身上‘镇压’住胡乱扭动毫无形象地挣扎着的人,“不许动了!” 沈清宵全然没听进去,挣动得愈发激烈,甚至意图将坐在身上的人掀翻,江何索性使出千斤坠,牢牢压住他,训道:“听话,沈清宵!” 不过是喊了一下沈清宵的名字,没想到沈清宵还有些意识,眼底一怔,稍微停顿了一瞬,但他眸中的血光接着一晃,便又开始了挣扎。 江何也是没办法,沈清宵目前是被绑着,但他体内的魔气实在是太过狠戾,江何便不敢再拖时间,一手拧过沈清宵下巴叫他看过来。 “沈清宵,看着我。” 沈清宵有些混乱地闭了闭眼,似乎是被叫醒了,双眸血色忽深忽浅,江何俯身下去,缓缓靠近他,让他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江何越是靠近,沈清宵看着,反倒渐渐安静下来。 江何有些错愕,大抵是因为沈清宵被心魔控制后也太过安静了,他眨了眨眼睛,敛去眼底的困惑,轻声似呢喃般,又温柔得像江南小曲。 “乖,别闹了。” 沈清宵眸光闪烁,眉头忽地一皱,满脸戾气又是要挣动的预兆,但对上江何的眼眸时忽地一顿。血眸中清晰得倒映着他所看到的一切,江何的眼睛渐渐变成了深紫色,幽幽紫光略过,眼底似是能勾魂夺魄般的迷洞。 这一眼噬魂,沈清宵全身放松下来,神情恍惚地望着江何,似是化作了傀儡,深红的眼底点着一抹紫光。江何耗费了不少心力使出曈术,所幸沈清宵被迷惑住了,不过不会太久,他如今是失了神智才会连带着没了抵抗,但那心魔很快就能让他继续躁动起来。 时间不多,江何深吸口气,指尖凝起一道紫光,将幽暗的地宫映了满室绚烂的光芒,他用灵力裹着神识,点在沈清宵眉心,也阖上双目。 眼前一道白光,江何再睁眼时,已入了沈清宵的识海心境中,还未看清四周状况便被脚下剧烈的晃动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心境会随主人情绪而变化,但到了沈清宵这个境界,心境早该稳定下来,不应该是如今的状况。 一个人的心境最能体现他的现状,但江何见到的心境暗无天日,不见半点生机,荒原万顷大地龟裂,地下岩浆滚滚往上涌,似要吞并天地。 穹顶可见一道道混浊魔气在肆虐翻滚,所过之处尽是荒凉,剧烈的地动山摇,苍茫天地似是随时要崩溃一般。这就是沈清宵此刻的心境。 看起来不太好。江何心下评价。一垂眸见腕上攀附着一条小白龙,再往下看了看自己,进了识海心境,他自然也会现出元神,原形毕露了。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他进沈清宵的识海心境,是见他被心魔所困无法自拔,特意进来助他的。 要阻止沈清宵入魔,最好的办法,就是帮他消除魔心,自己清醒过来。这也是目前江何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心境这么大,却不见沈清宵人。 沈清宵的心境变得越来越糟糕,隐隐有崩溃的迹象,江何知道情况不妙,得尽快找到沈清宵的元神才行。 江何放出神识感应了片刻,心境四方已被魔气覆盖,其中有一个方向的魔气格外浓郁,估计沈清宵就在那里,他忙拎着敖景朝那边去。 一路赶去,脚下干涸至龟裂的地面身后在一寸寸缩减,看似缓慢,但若心境就这样全然崩溃,那沈清宵便当真再无回头之日了。江何想着,加快朝魔气最浓郁的地方跑去,所幸没多久便找到了源头,也找到了沈清宵。 岩浆滚滚,火光冲天,整个偌大的心境温度极高,已是岌岌可危,而在江何面前,铺天盖地的浓黑魔气一道道围成一个极大的圈,环绕着里面那个玄衣人,又似是要将他吞没似的。 江何看不清沈清宵在里面干什么,不过能感觉到里面煞气极重,他停在圈外,朝里面大声喊起他的名字。 “沈清宵,你在里面吗?” 黑沉沉的魔气似有意识一般,江何一靠近圈内便冲撞过来,但江何一退开圈外,它们便停下攻击,继续环绕着里面的那个,只是没有人回应。 江何捏了把汗,不知道沈清宵是不是连元神已经被心魔吞噬了,踌躇片刻,不顾魔气的攻击冲进圈内,人影在很里面的位置,他一边避开魔气的攻击,一边在浓浓雾气里辨清方向,走了很久,才靠近了里面那个人影。 拂袖挥去眼前一层雾气,江何才看得更清晰些许,也总算是见到了里面的人。不出一丈的距离外,沈清宵正双目紧闭盘膝打坐,身侧长剑出窍,深深立在地面,剑气将他护在其中,令魔气无法靠近,但他面上已显露出戾气来,眉头紧锁,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看来他的元神应当还没有被吞噬,江何见他眉心的血红剑纹缠绕着一缕魔气,也清楚并没有那么乐观,他弹指击溃一道魔气,正要靠近沈清宵,却见他双目忽地睁开,眸中闪过的竟是比眉间剑纹还要鲜艳的血红,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眼看着就要倒地。 江何心下大惊,快步上前,本来想扶他,但很快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在他之前,沈清宵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心魔所化的……江何。 怎么还有另一个他?江何也被吓到了,呆立在不远处。 沈清宵面前出现的那个‘江何’是他穿过来时的身体,并非是他,可面貌却是沈清宵最熟悉的。 沈清宵缓过气来,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余光瞥见一抹浅紫的衣摆,他先是一愣,幽黑凤眸不受控制的往上,见到的便是这个“江何”。 “你怎会……”一句话还未问完,沈清宵倏然瞪大眼睛。 眼前的俊美青年朝他走来,如玉白皙的十指轻轻搭在有些松垮的衣襟上,竟然当着他的面,边走过来边脱衣服,且故意将动作放得很慢,,到了他面前来才脱了一件外袍,随手扔到滚烫粗砺的岩石地面上,缓缓蹲下来靠近沈清宵,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手中触感温热,烫得沈清宵回了神,皱眉道:“你怎会在这?” 江何朝他笑,语调像是带着勾子,温温软软,那双灵动的眸子直直望着他,眼底只他一人似的。 “我来救你啊。” “救我?”沈清宵茫然。 江何抿唇冲他笑,双手握着他的手,垂头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沈清宵皱起眉头,他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来陪你好不好?” 手心触感柔腻,望着他的眼睛,沈清宵神情有些恍惚,眸光闪烁,到底还是推开江何,“你先出去……” “不。”江何一口拒绝,他跪坐在沈清宵面前,轻轻咬住沈清宵的食指,“我陪着你不好吗?” 沈清宵已有些不大清醒,抽出手道:“你要怎么陪我?” “想要你……”他低声细语,稍微直起身子坐到沈清宵腿上,双手也环在沈清宵后颈,嘴角仍挂着笑,双目痴痴地望着沈清宵,沈清宵下意识要避开,却听他望着自己说:“喜欢你。” 沈清宵倏然睁大眼睛,撞进一双幽黑瞳眸中,似见血光闪烁,但他心底却不可遏制地被欢喜填满,无瑕顾及其他。他望着江何的眼睛,眸光几度变幻,神智越发模糊,直到江何抱住他,在他脸侧轻蹭,低声道了一声什么,他只觉耳尖一阵酥麻,心火窜起,再控制不住自己搂住了江何腰肢。 江何低低笑了一声,低头靠近沈清宵的唇,沈清宵原本是被动的,神思缥缈,望着那绯红的唇到了嘴角却又退开,心底那一道防线刺啦一下被撕破,眼底变作了纯粹的血红,戾气四溢,他狠狠将怀里的人推到满是在沙砾的地上,而后翻身压上去,沉下身子。 江何丝毫不曾察觉到半分痛楚一般,搂住沈清宵将他拉近,嘴角笑意渐渐变得阴沉邪煞,轻声呢喃道:“对,就是这样,和我在一起吧。”他轻抚沈清宵的脸,“永远都不要分开……” 沈清宵眼底血光更盛,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闻言便面露狠戾之色,粗暴地一把撕开江何的衣服,让那白皙的肌肤被洒上一层金红的火光。 他一时竟移不开眼,仿佛被这无法形容的诱惑勾去心神。 ‘江何’笑吟吟躺在地上,见他呆愣住了,拉着沈清宵还完好的衣襟将他带到面前来,“来啊……” “……来你妹!” 眼睁睁目睹这一幕,真正的江何怒不可遏,挥出一道灵力攻向沈清宵后颈,正要垂首向江何靠近的沈清宵猝不及昏了过去,同时那衣衫不整的假江何也于瞬间化作一道魔气散去。 江何放出神识,镇住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的魔气,黑着脸走到沈清宵面前,蹲下将他翻过身来,仰躺在地上,这时沈清宵眉心的剑纹已成了深红色,透着一缕淡淡的墨色,煞气极重。 魔与欲,这二字向来不分家。沈清宵已入心魔,难以自控,但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扛得住心魔,却…… 江何帮他拢了拢松垮的衣襟,抵挡住了心魔,却忍不住欲望。 他此刻还有种被雷得外酥里嫩的感觉,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心魔是沈清宵的心魔,刚才的人和一切诱惑,也是源自他想要,才会出现的。简直是一言难尽…… “不许想着其他人的脸。”江何忍不住捏住沈清宵的鼻子。 沈清宵暂时失去了意识,其实是被江何用真元一时镇住了他的元神,江何过来找他,也是打算以元神的真元替他梳理体内剑气,清除心魔。此刻趁他昏睡,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江何掐诀凝出一道真元,白光在指尖亮起,似是照亮了天地一般,连那混浊高热的火光都被驱散些许,映在江何脸上,更衬面白如玉。他不再拖延,将真元送到沈清宵眉心处。 一切心魔皆由心剑而起,要清除魔气,也要从心剑开始。 江何神情凝重,指尖将要点到沈清宵眉心,仅剩半指距离时,手腕忽地一紧,江何心知不好,再看沈清宵已睁开一双满是戾气的血瞳,将他的手腕攥得极紧,指尖那一道真元随即被撤回。江何本来不想与沈清宵正面为敌,但此刻恐怕不得已要在他的心境里他打上一场,也做好了准备,岂料…… 江何掌中蓄力,正要拍向沈清宵,他却不躲,还握着江何的手腕把他往面前拽,眼看着那一掌要拍到沈清宵心口,江何急急撤了灵力,下一刻,竟被沈清宵带着跌入他怀中,而后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沈清宵压住了! 真是老了,玩不过……江何瞠目结舌看着脑袋凑到他脖子间的沈清宵,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松……松手!”江何晃晃脑袋,因为双手都被抓住了,他只能这么挤开沈清宵,然而收效甚微,甚至,他还感觉到什么东西抵着他…… 再一次被他这么乱搞,江何又气又好笑,沈清宵的注意力到了他完好的衣服上,正在费力撕他衣服。 这要不是元神,真被撕了衣服江何是要生气的,多浪费! 但到了此刻,江何别无他想,他只能想办法挣扎,手是动不了了,动脚吧,刚好碰到一个位置,他又不能一个断子绝孙脚上去废了沈清宵…… 正当江何慌忙想法子时,绑定元神的系统桌面忽然跳出来,不是系统联系上了他,若真是如此,江何会开心到不行,但是他只看到了一串暴增的好感度,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等等!江何突然想到了什么,据说那抽奖系统的奖池里会有随机神秘大奖,别家的系统都无所不能遇到危机给个道具金手指什么的,他的不行,但是不知道奖池里会不会有什么金手指? 江何也是没办法了,更不想在这里被沈清宵办了,他才不要在下面,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抽奖系统,随后看了眼积分,好感度涨了一千多,来源于江小甜和……顾云栈纪若?! 顾云栈和纪若怎么可能给他好感度?江何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沈清宵撕不开他的衣服,只能毫无章法地解起扣子,甚至开始扒拉他的腰带。 江何心道不管了,先抽了再说! 此刻在伏魔阵外,眼看时间已经不多了,江小甜急得眼睛都变红了,凌青坐在一边哄。因为他刚才说错话了,问起了江何,江小甜跟他说着以前在锁阳仙城的旧事才红了眼眶。 纪若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他们身后,远眺伏魔阵。 到了危机面前,江小甜说起旧事,对江何好感度蹭蹭就往上涨了,比当年被江何救时还要激动。 江何虽然搞不懂江小甜为何突然给他涨了六百多的好感度,纪若顾云栈也涨了一些,还有一个叫凌青的名字也提供了一些,凑起来也够一千多了,足够他再兑换一张抽奖券,而今日的抽奖机会他还没用,算算能抽两次。 江何一边盯着完全失去控制被欲望支控的沈清宵,想看他何时松手露出破绽,起码脱衣服要两只手吧?但他偏就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还牢牢握着江何双手,双腿也死死压住他。错过了最开始的机会,江何连动都不能动了,只能一边点开抽奖,一键确定。 这边紧张如斯分分钟就要被……,那边奖池转啊转,慢吞吞的江何看得十分战绩,终于,奖池掉了一件东西出来,看图标不像是零食。 江何暗道今日运气竟这么好吗?迫不及待点进去,之后迅速黑了脸,东西往仓库一塞继续兑换券继续抽。 风油精在这里有屁用…… 给他个金手指吧!最后一次机会,江何在心中默念。 盯着抽奖的圈圈继续转啊转,不过几秒时间,江何度秒如年,夹紧腿跟沈清宵作对,幸亏他衣服比较难解,沈清宵琢磨半天了才勉勉强强脱个上半身,这时哒的一声,奖品也出来了。 江何抽空看了一眼,简直心如死灰,谁要什么鬼安全*! 真是见鬼了,没抽到零食,反而抽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江何摸摸关上桌面,再一低头,急得大喊出声,“沈清宵住手!” 沈清宵扒他裤子的动作一顿,似是清醒了几分,抬眸望向他。 江何抿了抿唇,暗道豁出去了,扬起下巴朝沈清宵亲了上去。 双唇相触,沈清宵呆怔一瞬,之后眸中血光亮如红宝石,欢喜地抱住江何亲回去,江何羞耻得红了脸,抬头与他亲吻,同时将真元渡入他口中,一点一点的,引导着朝心剑走去。 沈清宵醉心与他亲吻,竟对靠近心剑的真元浑然不觉,直到真元渐渐到了心剑前,威胁到心剑中的魔气时,他才猛然睁大眼睛,握着江何的手也松了,江何看他要回神,心下一急,抬手抱住他更加主动地亲回去。 沈清宵身形一顿,神情略有些失神的望着江何。心剑在悄无声息中已被江何的真元全然包裹,其中那一缕魔气开始战栗,也愈发激动,毫无章法地胡乱冲撞。沈清宵眉头面色一白,伸手想推开江何,却被人四肢纠缠上来,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吸附着,推也推不开,胡乱磕他牙齿,一阵酸麻。 好不容易出卖色相揪到心魔根源,怎么可能放过你?江何一狠心,闭上双眼抱住沈清宵脑袋继续亲,一边源源不断将更多真元渡过去。 沈清宵脸色已越发苍白,一面承受着魔气被真元消磨殆尽的痛苦,一面享受着求不得的人间极乐。 这个过程比江何想象得要更简单,魔气最终消磨于真元的侵蚀中,心剑这才亮起最耀眼的光芒,焕然一新。 大功告成,在江何已快断气,撤回真元往后退开时,被迫亲了许久亲到牙疼的沈清宵忽然一把按住他后脑勺把人拉近身前,这一次是如狂风骤雨般的激烈,也是真正的抵舌纠缠。 江何口中发出两声呜咽,一开始有些不舒服,慢慢觉出趣味来,舌尖晕开一抹血腥,却还被带得几乎往我的,不知不觉中将人抱得更紧。 这一吻终于结束时,沈清宵慢慢退开,江何脸颊通红,大口喘息着观察他的状况,他脸上的戾气已退了许多,也垂着撑在他身上双眸轻轻喘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周滚烫的熔岩与昏暗的荒原早已消失不见,将动荡不安的天地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日光下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无霜花,他们正躺在紫色花海深处,春色宜人。 江何起先有些错愕,原来沈清宵开心的时候心境是这样的。 他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匆忙回头望向沈清宵,待见到他按着苍白疲惫的眉心晃着脑袋回过神来,抬头朝他看过来时瞳色是黑褐色的。 见状江何暗松口气,百感交集笑了起来,终于好了啊。 沈清宵的反应却有些古怪,他一抬眼见到江何时,脸色红了又白,直直望着他许久,开口时面上是难掩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你,你是……” 江何眨了眨眼睛,起初有些困惑,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挡住自己的脸,完了!被看到了,这回玩完了! 瞒了那么久,沈清宵还那么讨厌他,现在被他发现了……那以后要骗他走的计划就泡汤了啊! 江何都想哭了,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沈清宵解释。 “我……哎!” 话还没说呢,沈清宵两眼一翻,又一次重重倒在江何身上,江何倒抽口气,原来他累得晕过去了…… 此时外界似乎响起什么动静,江何不再逗留,元神回到身上,再睁开眼时,果然是伏魔阵散了。 江何撑着坐起来,因为方才耗费了太多精力,他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只是看看桌面时钟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忙架起沈清宵,捡起青雀剑准备离开,转身又回头望了眼玉白上静静躺着的断剑,“剑魔前辈,多谢。” 伏魔阵已崩溃,金光散去,阵外还守着的几人见状俱是惊诧不已,江小甜最先跃下巨坑,跑到地宫前去,其余二人纷纷追上,快到地宫门前时,江小甜忽然停了下来,呆立不动。 “出什么事了?”纪若问。他快步走上前来,抬眼望去,也是怔住,两个身影正缓缓出现在地宫门前,一紫一玄,意外的狼狈,意外的相衬。 “哥!”江小甜可算回过神来,抹了把眼泪冲过去。 刚拖着人到地宫门口就听到这熟悉的大嗓门,江何逆着光看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穹顶惊现一道剧烈的白光,充裕惊人的灵力霎时覆盖天地,将几人包围。昆仑墟之行到此结束。 第125章 沈清宵醒来时, 眼前的光刺眼得很, 他下意识要抬手遮眼,顿感四肢无力酸软, 仿佛全身力气被透支,灵脉一寸寸被针扎般的刺疼。 “宫主,你醒了!” 沈昀推门匆忙冲过来, 大喜道:“太好了, 宫主可算是醒了。” 这里是万法宫,他们原本住的客院。 沈清宵静静望着顶上的床帐,由着沈昀交给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房间还是这个房间, 窗外日光和煦, 鸟语伴着浅浅花香,安静美好得沈清宵一时竟未能回神, 须臾后, 他才张口,眸光微动, “……我睡了多久?” 嗓音沙哑,透着一股无力疲惫, 他开口时甚至感觉到喉间亦是一阵阵的微痛,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 他仿佛一方青石, 经受着心剑的层层磨砺, 再睁眼时,体内的剑气仍有些躁动不安,但多半已归为他所有。 无法否认的,心剑已被沈清宵化为己有了。此刻正服服帖帖悬于丹田之上,灵脉间虽仍是密密麻麻的刺痛,却添了一道刚劲凌厉的剑气。 沈昀到了杯温水来,送到沈清宵手里,“都快半个月了,秦神医来看过,说只要宫主醒来就好,想来体内的剑气也差不多该收服了吧?” 温水洇湿沈清宵毫无血色的薄唇,湿润了干渴的唇瓣,顺着喉咙慢慢被咽下,沈清宵喉结上下滑动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喉间已是舒适不少。 沈昀又递来一粒丹药叫沈清宵服下,边跟他说起这半个月的事,末了忍不住笑道:“别人进了昆仑墟得到了昆仑玉,宫主进了昆仑墟也得了一番机遇,总算没有空手而归,经此一劫,宫主离步入大乘期已指日可待了。” 这半个月里,顾云栈已成了万法宫里最风光无限的天道之子,三十六仙使轮流在他身边保护,守护他与昆仑玉,并且已择好几日,就待五日后,便会一同前往九天失落崖。 那是最靠近星辰之力的地方,届时三十六仙使将助他收复星辰之力。 且不说顾云栈能否适应突然变成了肩负天下苍生,万众瞩目的天道之子,如今他在万法宫里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虽然很多人都将希望寄托于这最后一次昆仑墟之行,但当贺稹和叶庭当真把天道之子和昆仑玉一起带回来时,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在众人保护着天道之子和昆仑玉的时候,也代表着万法仙盟的联盟即将走到尽头。 不久后,若顾云栈真的收复了星辰之力,仙盟重建的目的已然达成,那么万法仙盟就不需要再存在,激进如玄阴教,他们会很快撕碎契约,叛出联盟,故而这个消息一出来,正道、魔道私下都开始了未雨绸缪的部署。 这半个月修真界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有多少变化,谁不是心知肚明,但在收复星辰之力前,谁都不敢有异动。 这半个月里,沈清宵一直在昏睡,一边融合心剑之力,在他醒来前这两日,正魔两道私下已形成了对立的局面,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期间玄阴教的人也来过几回,打算再拉拢沈清宵一把,奈何沈清宵一直没有醒来。 沈清宵听完,沉默了片刻,凤眸在屋中扫了一圈,将茶杯轻轻搁在床边矮几上,这才问:“还有呢?” 沈昀方才说的便已是这半个月的局势变化了,他愣了下,接着补充,“我们可不敢做您的主,都在敷衍玄阴教,等你醒来拿主意呢。” 沈清宵淡淡扫他一眼,眼底深意不言而喻,沈昀面露为难,只好如实道:“江城主失踪了,从昆仑墟出来之后就是纪左使将你送回来的。” “失踪了?”沈清宵稍稍睁大凤眸,眼底露出几分错愕。 沈昀道:“从昆仑墟出来后就没再见到他,那时有人见到江城主已经出来了,还跟他妹妹走了,我就没有去追,没想到……”顶着沈清宵微微变冷的目光,沈昀挠头提出,“我有派人去找,但是找不到,不如我亲自去?” 沈清宵拧眉沉思片刻,不知想了什么,缓缓摇头,“不必。” “真的不用?”沈昀有些不可思议。照他对自家宫主的了解,宫主对江何如此重视,人要是失踪了,他肯定得亲自去找的,可他说不用去找? 沈清宵神色平静,“无霜宫如何了?” 沈昀还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一边觉得这次从昆仑墟出来后,江何会突然失踪本来已是很古怪,沈清宵还不去找他。沈昀怀疑他们是在里面吵架了,可惜他当时不知道二人在哪里,这时好奇得心痒痒,一边回应沈清宵。 “一切都好,棠儿师姐传了信来。”沈昀把信找出来递给沈清宵,见沈清宵公事公办,他也不敢分心。 二人说了没一会儿话,沈清宵已累得坐不住了,嘱咐了沈昀一些事宜后便让他先走了,沈昀站在床边踌躇了下,没忍住开口,再确认一遍。 “师兄,真的不去找江城主吗?”他这会儿喊师兄,而不是宫主,这两个称呼的深意是大不同的。 沈清宵瞥向他,“不用。” 见他如此冷静,沈昀愈发费解,“你和江城主吵架了?” 沈清宵只问:“重华殿修好了吗?” 他们出发前早就让沈凉和沈棠着手翻修重华殿,如今三月多过去了,这不是什么难事,沈昀点点头。 “差不多了吧,但是……” 沈清宵不等他说完,便朝他摆手打断,“走吧。” 沈昀欲言又止,脚步动了动,还是没走,“真的吵架了?” 若不是他此刻的表情是关心多过八卦,沈清宵真是想挥剑抽他。 沈清宵按了按额角,面色镇定,“他还在万法宫。” “你怎么知……”沈昀住了嘴,还能怎么知道,宫主自然有法子知道。 沈清宵不但知道,还笃定地说:“不必去找,待他出去转一圈,玩腻了,自然会回来。”再说了,他若要躲起来,沈清宵还能怎么找? 沈昀似懂非懂,心下很替他着急。 而失踪了半月的江何,也正如沈清宵所说确实还在万法宫里,不过不常在万法宫出没,也让玉虚散人替他打掩护,连江小甜都没告诉。 万法宫后山有一片万丈高的悬崖,隐没在云端之上,若失足掉下去,粉身碎骨恐怕是唯一的结局。 此刻江何正坐在山崖边上思考人生,因为白天他听江小甜跟玉溪散人说沈清宵醒了,再度欲哭无泪。 明月当空,万丈悬崖下云烟缭绕,白日里放眼望去满目秀美山河,入了夜,山崖上便是另一种静谧美好。 江何重重叹息一声,那天沈清宵曾经清醒过,盯着他看了那么久,肯定也认出来了,再说了,伏魔阵下除了他们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想想沈清宵对他的真身厌恶的程度,如今知道他一直都被自己骗,肯定会很生气吧?江何简直不敢想象沈清宵醒来后会不会气得想拿剑砍他,也不确定沈清宵会不会因为他不是原主而难过,若是他喜欢的是原主的话…… “唉……” 江何正要叹气,却听山崖上响起一声叹息,他迅速回神,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不远处崖边立着一人。 那人白衣翩迁,身形秀美,正抬头望月,背影也有几分落寞。但此人不是慕容笙吗?他怎会在这? 江何有些吃惊,怀里的系统也愣了下,很快被他拎着站起来。 系统怕不小心会掉到悬崖下,急得紧紧抱住江何手臂。 “慕容长老。” 江何出言提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一直没发现。 慕容笙回首望来,长发衣袂被晚风撩起,抿唇淡笑,“方才见江城主专心赏月,故而未上前打扰。夜深了,江城主怎么一人在此?” 他可没什么心情赏月,不过见慕容笙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江何看着慕容笙走过来,肩披星月光芒,一如谪仙,眉宇间却笼着几分忧愁。 “说起来,这应当是我与江城主第一次正式见面。” 江何按住一直将脑袋往他怀里躲的系统,慕容笙身为上一世系统选择并培养出来的宿主自然不会太差,二人站在一处,单单是颜值就已是天壤之别,江何当然也不会自愧不如,在他面前站得笔直,一如凛凛青松。 “的确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上回在北海神境外时,在下也见识过慕容长老仙道首席的厉害了。”说起这个江何倒是挺赏识慕容笙的,他百岁不到已臻至大乘境界,莫说是世间少有,这个速度甚至远超于江何。 慕容笙垂眸轻笑,“江城主过奖了。”他抬眸望月,嗓音轻柔一如这夜色下的徐徐清风,“此处月色极好,江城主,我可以坐这吗?” “自然。” 江何侧身让开,慕容笙就地坐下,江何也坐回去,修长双腿晃荡在山崖边,让趴在他腿间的系统感到十分不安。 慕容笙坐得规规矩矩,是个极有涵养的人,江何本来跟他没什么话可说的,除了系统是他们唯一的话题,但二人似乎都不想提起系统。 “我每夜来这散心,还是头一次撞见别人。”慕容笙道:“听闻无霜宫的人还在找江城主,我本以为,江城主或许早已离开了万法宫。” 江何这是这半个月来第一次出来走动,没想到慕容笙夜夜至此,这才撞上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遂没话找话,“慕容长老似有心事?” 慕容笙侧首望他,江何笑道:“如今慕容长老两名徒儿,一人成了万法宫仙使,一人成了天道之子,慕容长老看起来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慕容笙眸光一黯,“他们有今日的出息,我自然是高兴的。” 江何正巧想到些话问他,“听闻五日后就要上九天失落崖了?” 慕容笙点点头,倒是不隐瞒,“是,兹事体大,届时除了保护天道之子的三十六仙使外,不会有太多人同去。” 也就是说可能玉溪散人也不会有资格同去,因为要平衡势力,正魔两道的,万妖宗的,散修盟的…… 人太多了,反而会乱。 但江何知道慕容笙有资格去,沈清宵也有资格去,他却没有。 江何眼睛转了转,正打算不要脸面也要求慕容笙带他上去,如今已到了最后时刻,他和系统必须要亲眼看到顾云栈收复星辰之力才放心。 慕容笙先道:“曾听徒儿几度说过江城主,我钦慕已久,不曾想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同江城主说上话。” 江何下意识问:“阿聆?” 慕容笙愣了下,有些尴尬,“不曾听阿聆说过,是稹儿。倒是不知江城主与阿聆是旧识吗?” 没想到贺稹对他评价如此高,更没想到顾云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江何来了兴趣,“是,顾家刚被灭门后他曾在锁阳仙城暂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去了玄天宗,就再没联系过。慕容长老,阿聆他平日里还算乖巧吧?” 慕容笙了然点头,他说话时不紧不慢,语调温和,身上有中安静祥和的气质,其实很讨人喜欢。他道:“阿聆是个勤勉的孩子,从来不曾半句苦累,也很自觉,不需要太操心。”他说着回忆起什么,温润的双眸弯起,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似是点睛之笔,一刹芳华绝艳,江何也被他眼底的光吸引,抬眸望着他如玉般无瑕的侧颜。 “阿聆是我几个弟子里最乖的,脾气也最犟,知道自己天赋比不上师兄师弟,便想勤能补拙,常常练剑至深夜,数九寒天从未停下,但他其实已经很好了。”慕容笙轻叹一声,笑道:“他身负仇恨,太过偏执,勤奋不是错,但他未免太过勉强自己,若他能像师弟那样随性一些,我便放心了。” 教导顾云栈五年,他什么性子,慕容笙都看在眼里。 江何也知道顾云栈是一根筋,犟得要命,对自己格外狠,他又问起另一人,“那秦绯呢?” “听绯儿说过,江城主曾助他说服秦雪遥和狐妖王。”慕容笙笑看江何,其实是心照不宣。 江何摸了摸鼻子,自觉心虚,他当年忽悠秦雪遥,秦雪遥至今还跟他记着仇呢,狐妖王估计也忘不了。他为了沈清宵得罪的人可不少。 慕容笙敛去眼底的戏谑,笑叹道:“绯儿啊,就是个小孩子,我对他没什么要求,他来了玄天宗,连带着我那里都热闹了不少,若他心性一直都如这般纯良,倒也未尝不可。” 江何其实是想听他养小狐狸那些年,听他这么说着,几乎是满脸的羡慕,慕容笙也察觉到了。 “江城主怎么了?” 眼红而已。江何撸了一把系统,才道:“那贺仙使呢?当年我与他在北海神境中匆匆一面,不知他记了我这么久,还同长老说起了。” “是啊。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这些事了。”慕容笙眸中略一失神,望着江何的眼底有些复杂。 江何见他笑容都没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慕容笙垂下双眸,沉默须臾,才轻叹道:“他小时候很乖的,很听话。带他回玄天宗时,他才不到十岁,根基好,又足够勤奋,待人处事谦逊有礼,大家都说他是我最好的徒儿。”他说着一顿,前世到死的那一刻,贺稹都是他心里最好的徒弟,只是在他重活一回,这个徒弟却不一样了。会顶撞他,跟他闹脾气,哄不好,还会……逼他做些有悖人伦之事,会说出,不再当他徒儿这种话,每次想起,慕容笙都仿佛被人在心头狠狠刺了一剑。 他不知道贺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也怀疑过是不是他重生之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现在这些反思都毫无用处,贺稹最近很忙,忙着守护天道之子,这两个徒儿他现在都不能轻易见到了。其实贺稹从前也很忙,因为他是万法宫仙使,但慕容笙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贺稹进昆仑墟前说过不会再做他的徒儿,现在他竟觉得贺稹不见他,就是在逃避,还会离他越来越远,他却不想看着贺稹的背影离开。 江何见他半晌没在说话,脸色也变了,心知他大概是因为大徒弟不快,自己真的触雷了,忙道:“贺仙使确实是很好的人,从北海神境到昆仑墟,我对他亦很是欣赏,长老能教出这样的好徒儿,旁人恨之不及啊。” 慕容笙摇头,他没有否认贺稹能力的意思,相反,贺稹这个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论是在玄天宗还是万法宫,他心系天下,比他做的远远要多,也要更好。他道:“都说我是正道第一人,其实我知道,我是不如稹儿的,我也不如傅掌教,不过是得了机遇,修为高了些,我这段时间常来这里散心,竟觉有些高处不胜寒。” 尤其是看着徒儿接连离开,他知道秦绯是留不住的,他最是疼爱这个小徒弟,秦绯却始终是要回万妖宗的,而顾云栈,他有预感,这个徒弟不会一直留在玄天宗,一如现在,他已经是天道之子了,就连他以为会一直留在他身边的贺稹,也不打算再做他徒弟了。最终所有人都会离开他。 这么多年,慕容笙第一次尝到了孤寂的滋味,心头憋了许多话,见到系统,见到江何,就不由自主泄露了一字半句。但他还是觉得难熬与痛苦。 “是我失态了。”慕容笙按了按眉心,也不知道怎么了,曾经经历过无数绝望,他如今还会这么落魄。一切皆因贺稹不愿再做他徒弟开始。 为什么呢?慕容笙数次想问,理智却不让他问出口。天下未曾安定,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多虑。重回一世,不应该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江何听出些端倪来,放轻语调问,“你与贺稹可是……意见不和?”他本来想问是不是吵架了,话到嘴边,觉得师徒这么说不合适,便改了口。 慕容笙满脸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有些勉强,“算是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我多想了。” 江何认真安慰道:“若是心有疑虑,不妨与贺稹当面说清,他是你徒儿,还能不听你的话吗?不管是谁的错,不把话说开,心结也不会自己解开。” 慕容笙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他是想过的,但他要问吗? 慕容笙有些犹豫,忽又问:“江城主似乎也是心事重重。” 江何还不是在想沈清宵的事,但仔细回想了下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他心头一震,已是顿悟,他笑了起来,长松口气,又有些忐忑,但不妨碍他做出选择,他摇头道:“没事了。” 慕容笙茫然地眨了眨眼,也不再追问,起身道:“我该走了。” 江何抬头望向他,终于把话说出来,“慕容长老,五天后,带我去九天失落崖,可以吗?” 慕容笙垂眸对上他通透的黑眸,目光又落到他怀里正仰着脑袋,同样在看他的狸花猫,嘴角缓缓勾起弧度。 “好。” 江何由衷道谢:“多谢!” 慕容笙朝他一笑,谦谦君子端方如玉,偏是温柔至极的人。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最后去九天失落崖的名单拟定下来,其中果然有慕容笙。 当然,作为魔道五大魔宗之一的无霜宫宫主,沈清宵也在其列。 江何换了身新衣裳,扎紧了脑袋后的发带,带上系统跟在慕容笙身后同去,倒是无人阻拦他。 因为他跟着的是正道第一人,而且他的修为太弱,同去失落崖的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比他要高。 贺稹见到慕容笙过来,身后还带着江何,也没问什么,神情淡淡给慕容笙行了礼,却在慕容笙背后跟江何寒暄起来,江何则是心不在焉,分心在人群中寻找沈清宵的身影。 今日顾云栈会收复星辰之力,说实话,江何自觉没怎么出力,但这个任务即将完成,下一个任务就是死在顾云栈手里。玉溪散人说他这具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他时间不多,在死之前,有些话要跟沈清宵说,哪怕会被沈清宵拔剑追着砍,他也豁出去了。 慕容笙一言不发侯在传送阵前,仿佛不在意贺稹的冷淡,等待三十六仙使将天道之子,也就是顾云栈送来,人齐了,就该前往九天失落崖了。 顾云栈是如何被簇拥着来的江何没留意看,只远远看见他脸色不太好,泛着苍白,但很快被移开视线,因为他见到后面跟过来沈清宵。 沈清宵却在跟叶星河说话,应该是还未见到他,江何笑容一僵,没过一会儿,传送阵启动,顾云栈先进了阵中,江何跟慕容笙站在最后面,看着叶星河、纪若、沈清宵等人都进去了,慕容笙还留在最后一动不动。 贺稹也留到最后,这时提醒慕容笙道:“师父,该走了。” 于很多人来说,收复星辰之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江何也这么觉得,但是真的紧张的时刻他却不怎么关心所谓的天道之子和星辰之力了。 有些事是板上钉钉的,有些事还悬的很。 慕容笙这才动了下,望向江何,“去吧,我知道你有事要做。” 要做什么,作为系统的两任宿主,都接过同一个任务,二人心知肚明,江何问:“那你……” “我很快会来。” 江何看看慕容笙,又看看贺稹,已经明白了,人家师徒有话要说,外人当然要退避了,他道了声好,抱着系统走进传送阵,前往九天失落崖。 传送阵前只剩下慕容笙与贺稹师徒,贺稹又催促了一遍,“师父,该走了,别让师弟等太久。” 慕容笙抬眸望向他,面露纠结,到底还是开了口,“你要离开玄天宗可以,我当你是出师了,如何?” 贺稹怔了怔,好笑道:“师父,你知道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就等此事了了再商量。”慕容笙板起脸来,以防贺稹拒绝,他慌忙道:“你一日还未离开玄天宗,我就还是你师父,此事听我的。” 贺稹嘴角挂着笑,正要说些什么大不敬的话,慕容笙已冷着脸拂袖而去,进了传送阵中,单方面敲定了这件事,他也呆了下,而后笑得一脸得逞,“好凶,这该拿你怎么办……” 九天失落崖,是最靠近星辰之力的地方,也是多年前,万法仙盟为了已窥探星辰之力特意筑起的九天之巅,一座悬于九天之上的孤峰。 罡风在孤峰犹如一剑横劈过的平坦峰顶上恣意妄为,入了传送阵,瞬息间便到了九天失落崖上,江何险些被如此强悍的罡风刮倒,也才反应过了大家为何不阻止慕容笙带他上来。 修为太低的人,到了九天失落崖上,反而会备受压制。这里非但有些强烈的罡风,灰白的穹顶之上肆意肆虐翻滚的一道道浅浅蓝光,似要在天空绘制星空一般,美妙至极,却蕴含着极其强悍的力量,这就是星辰之力。 在星辰之力的压制下,就连修为远在江何之上的三十六仙使也无法坦然自若,更遑论顾云栈? 但顾云栈被众仙使护在其中,似乎并未收到任何困扰。 九天失落崖上罡风极大,江何才刚站稳,又险些被一阵罡风刮倒,也被极其浩瀚的星辰之力压制得心口有些难受,幸亏有人及时扶了他一把。 江何堪堪站稳,正欲道谢,见到搭在手臂上那只修长如玉而熟悉的手,目光一滞,慢慢往上,果然见到织着瑰丽的深红图腾的玄色衣袖,再往上,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沈……”江何咽了咽喉咙,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沈清宵身后的沈昀笑道:“我就说江城主来了吧。” 所有人都在关注顾云栈或是星辰之力,几乎没人留意到沈清宵搀扶江何的小动作,但沈清宵很快松了手,退开一步,偏头幽幽望向沈昀。 沈昀被看得心里发毛,背过身去,“我不说了行不行……” 江何呆呆看着手臂,这回没人扶他了,沈清宵又跑这么远,可能已经表明态度了吧,他心里有些乱。 “你来做什么?”沈清宵终于开口,江何已经愣了好一阵。 江何也不知道现在要不要说,刚准备开口,却见沈清宵皱起了眉头,就要除下身上衣袍。这是要干什么?江何心道该不会准备要揍他了吧? 但下一刻,这件华贵的玄袍便披到了江何肩上,掺着一缕药香的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江何满眼错愕,抬头望着沈清宵,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沈清宵把他整个人包在里面,眉头紧皱着,“冷不冷?” 江何心下一颤,什么不安,什么慌乱,在他问出这句话时通通化作虚无,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冒出头来,快速地发芽抽枝,狂喜几乎在瞬间占据了整个心间,点亮了他的星眸,他一把抓住了沈清宵的衣袖。 沈清宵面露不解,还未询问,江何又松了松手,免得捏皱了他的衣袖,继而,慢慢地碰到他的指尖,没敢抬头看他,却小心地观察着沈清宵的反应。他没拒绝,江何抿了抿唇,小指勾了勾他的指尖,沈清宵还是没反应…… 江何猜到什么,呼吸快了几分,轻轻牵住沈清宵的手,抬起头来,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看他,眼底是难掩的喜色,人太多,他小声说起话。 “我不冷。”我想你。 ※※※※※※※※※※※※※※※※※※※※ (/ω\)啾咪 捉虫 第126章 九天失落崖上人已齐了, 约莫五六十人, 也算是站在万法仙盟顶尖的那群人,除了江何,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自然,沈清宵还要除外。 沈昀背过身不敢多看,这时慕容笙和贺稹也来了, 顾云栈被簇拥在人群前, 取出了昆仑玉,那枚昆仑玉到了失落崖上,感觉到星辰之力后就开始躁动, 如今灵光大作, 悬于空中, 天上的星辰之力亦亲热地朝他凑过来。 这一转变叫众人更坚信顾云栈就是天道之子,正在准备助他收复星辰之力, 沈清宵和江何则站在人群最后面, 手牵着手。 直到沈清宵也回应的握住他的手时,江何还有些不确定。 “你不生气吗?” 沈清宵凤眸一怔, “我为何要生气?” 江何心道他骗了沈清宵的事啊。但他还没回话,沈清宵握着他的手低声而认真地道:“我没有生气, 你也不许气。” 江何呆了呆,他气什么? 这时诸位仙使开始催促顾云栈,沈清宵正了正脸色, 牵着江何走过去,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等过会儿再说。” 此时顾云栈似有些踌躇,听话地将手已经伸向昆仑玉,正欲收复星辰之力,江何明白正事要紧,只能先忽略心头的疑问。 顾云栈的手停到半空,忽然顿了顿,回头望向众人,目光即无措也很是忐忑,他到了这里后,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这半个月下来他积累的所有无所适从都在这一刻爆发,像是心上悬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身后众人见他停了下来,俱是不解,直到慕容笙开口唤了他一声,顾云栈才回了神,抿着唇伸手靠近昆仑玉。 当顾云栈的手接触到昆仑玉的那一刻,包括江何在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系统激动得趴在江何手背上两眼发光。 这一次若真的收复了星辰之力,系统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解除了这个危机,它至少会获得大量积分,并且账号解封…… 顾云栈手心现出灵光,缓慢地将灵力灌入昆仑玉中。 这段时间很多人跟他一起研究,以及教导他如何运用昆仑玉,他虽然还不太确定,但也知道启动昆仑玉需要他的灵力。 当那一缕灵力渡入昆仑玉时,昆仑玉原本闪烁的灵光愈发强。 这是有了反应,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与此同时,玄妙而浩瀚的力量在昆仑玉中迸发,震撼人心。 下一瞬,周天的星辰之力丝丝缕缕涌来,似要汇入昆仑玉中。 看到这一幕江何亦紧张起来,看样子顾云栈应该是真的天道之子无疑,昆仑玉在他的引导下果然开始收复星辰之力。 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道力量很快消失,星辰之力也改变了轨迹,回到浮空中肆意翻滚,昆仑玉也失去了光芒,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怎么回事!” 片刻后才有人惊呼出声。 顾云栈呆呆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手经久不语。 三十六仙使俱是惊愕不已,叶星河意识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叶庭不可置信地询问:“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停下?” 众人纷纷附和,将这个状况认为是顾云栈故意停下,“顾小道友,别再犹豫了,大局为重,快继续啊!” 哪怕身后催促他的声音几乎将他淹没,顾云栈也一直低着头背对着他们,未曾回头,也一声不吭。 才不过片刻,顾云栈就停手了,江何和沈清宵有些怔愣,他怀里的系统却是呆若木鸡,仿佛化石一般。 江何很快想明白真相。 从这一刻起,他们就应该明白一个事实,不是顾云栈故意停下来,而是错了,从一开始选的人就错了,顾云栈根本就不是天道之子。 这些人不肯死心,自欺欺人,因为时间已经不多。 慕容笙面色凝重至极,在众人愈发激动的催促中上前,抬手按在顾云栈肩上,“阿聆别急,再试一次,不是也没关系。” 当着众人的面,他竟然说得出后面那句话! 叶星河皮笑肉不笑道:“若不是,又怎会没关系?” 身后自是有人附和,且还不少。慕容笙不作理会,轻轻拍拍顾云栈肩膀,这才令顾云栈回神,不安地看着他。 这样的场景于慕容笙而言并不陌生,上一世,所有人将希望寄托于贺稹身上,贺稹却无法运用昆仑玉,那时他所遭遇的又岂止是谩骂? 墙倒众人推,昔日的荣耀后来都成了笑话。 顾云栈同样是他徒弟,慕容笙同样忍,默默站在他身侧俨然是守护之态,若是有人敢上前伤他徒弟,他是决计不准的。 人群前,贺稹静静凝望着慕容笙,眼神颇为复杂。他之前的猜测应当是没错的,他的师尊果然也回来了,否则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 “再试一次!” 众人开始要求顾云栈重新再来,顾云栈见慕容笙如此维护,沉默片刻,终究是如他们所愿应了好。 江何已从最开始的错愕恢复平静,安慰似的揉了把怀里的系统,转身退出人群,沈清宵见他要走自然是跟上。 系统双目失神,恹恹趴在江何怀里,简直是心如死灰。 “昆仑玉已经承认他了,他为什么不能收复星辰之力?他难道不是天道之子吗?”系统不顾被人发现口出人言,低声喃喃,“又选错人了?怎么可能?是昆仑玉出了问题,还是星辰之力出了问题……” 江何注意到沈清宵在靠近,却见系统桌面忽然出现,雪花滋滋的挡住屏幕,随后终于恢复,却是满屏黑压压的数据,同时响起警告—— 数据崩溃中…… 不要这么快崩溃啊!江何无奈又好笑,“不就是找错人了?再找就是了,天道之子一定会是活得最长久命嘴硬的那个人,早晚能找到的!” 系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半死不活地躺在他怀里。 沈清宵也听见了江何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站在身后几步之距没有再上前。江何便捏住系统的爪子,轻声安慰起来。 “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何况还有我在呢。就算现在没有找到天道之子,万法仙盟也能再拖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慕容笙和贺稹也会尽全力找到人,你不相信他们还是不相信我?现在丧气太早了吧。我会找到人的。” 有了江何最后那句肯定,系统最后又重拾了一点信心,数据也恢复了平静,不过有些话它必须告诉江何,它翻过身爬起来面对江何。 顾及有外人在场,它在桌面发给了江何一串话,异常的认真严肃—— 宿主,你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若你要走,系统可以将你送回去,但无法带走这个世界的人。 这也是这个世界崩溃前,也是系统被抹杀前最后能为你的事了。你想留下来继续找人是出于好心,但这个世界真的会崩溃,你还是慎重选择吧。 原来系统面临的是被抹杀的危机,难怪刚才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不过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反悔,更何况沈清宵还在他背后。 江何认真道:“我已经决定好了,任务完成后,你也要完成我的条件。” 之前他只当是来这里玩一圈就回去了,没想到最后会突发奇想要把沈清宵带回去,但是既然决定了,现在哪怕是危机重重,江何也不会退缩。 不过就是一个危险系数更大的游戏罢了。江何是怕痛,却不怕死。他想着回头看了看沈清宵,小声问系统,“我可以告诉他吗?” 系统呆了下,它听明白江何的意思是要自己的身份告诉沈清宵。 “除了真正的天道之子,你跟别人说应该不会有事。” 江何点头,笑道:“那我去了。” 反正沈清宵已经知道系统不简单,还自觉避开。江何自知自己已经暴露,此时同他坦白,便是最好的时机。更何况,他要留下来在人海茫茫中寻找那个神秘的天道之子,沈清宵若知道些内幕,或许能成为最好的帮手。 总归要告诉他的,迟一些快一些也没什么区别。 江何做好了心里准备,转身看向沈清宵,沈清宵也朝他走过来,什么都没问,面上也不似其他人那样失望与焦虑。 这时顾云栈已经再试了一次,昆仑玉的确承认他,他的靠近也会让昆仑玉有所反应,甚至激发出昆仑玉蕴含的力量,但却无法收复星辰之力。 两次的试验足够让众人明白一个事实,他真的不是天道之子。 而顾云栈眼底也恢复了清明与坚定,不再彷徨不安。 目睹这一过程,终于确认顾云栈不是天道之子,沈清宵重又握起江何的手,轻叹道:“我们该走了。” 江何望向人群前静立的白衣青年,也低叹出声。 这一次空手而归,众人面上无不是失望与不甘,他们甚至想让贺稹也试一遍,叶星河已是满脸无趣,专注盯着顾云栈。 若不是慕容笙在一旁守护着他,顾云栈估计早就被一些人分尸了,之前对他有多好,现在这些人就有多懊悔,如叶星河、叶庭之类早想杀他灭口的人,若是他们的目光能化作实质,恐怕顾云栈已经是万箭穿心了。 贺稹清楚自己不是天道之子,不过还是答应众人的要求,一来是为了让众人的焦点不再聚集在顾云栈身上,二来是怕他们真的会跟慕容笙对峙。 贺稹便笑着上前,在顾云栈手里接过昆仑玉,“不妨一试。” 慕容笙眉头皱起,似要反对,贺稹却抢先一步按住他手臂将他推到一侧,借机将他揽在怀里,哪怕不过一瞬,他笑道:“不过是一试,无事。” 他接过昆仑玉,便成了下一个希望,虽然很渺茫,但至少,在顾云栈出现之前,贺稹是他们眼里最有可能是天道之子的人。 慕容笙丝毫未曾察觉,便被贺稹推到顾云栈身侧,直到贺稹站在他面前挡住很多人的质疑目光,他才发现这个徒弟竟然已经比他高了那么多,后背是出奇的宽厚可靠……他紧抿着唇,他慕容笙何时,沦落到让徒弟拦在面前了? 顾云栈一直没有说过话,静静站在慕容笙身边。 而慕容笙的全副心神已落到贺稹身上,他想说不要试,因为他的记忆里贺稹试过的,只是那时他所承受的,如今顾云栈都替他承受了,他现在也只是满足一下众人的要求罢了。 但慕容笙还是很担忧,上一世贺稹从云端坠落后是那样绝望,几乎陷入魔怔,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自责为什么他不是。因为他身上承载了太多的希望,那时的贺稹输不起。 贺稹朝顾云栈投来一个眼神,分明是在叫他安心,顾云栈微微垂下双眸,他不是不感激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他回头望了一眼,也终于见到人群后的江何和沈清宵,眼底才有了一些神采,不管不顾穿过人群朝他们走过去。 本来是高高兴兴上九天失落崖的,现在众人俱是一副阴云密布的表情,江何和沈清宵也很无奈,选错了就是选错了,没办法的事。 他们只能等着贺稹试完准备离开,却没想到顾云栈会过来找他们。 顾云栈的脸色透着几分苍白,似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又或者是心理压力太大,但他这时过来实在有些蹊跷。 “江城主。”顾云栈这么喊江何。 江何顿感不对,而系统见了顾云栈只觉心情复杂,一下在江何怀里蜷缩起来,一副不肯见人的样子。 “我有些话想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顾云栈神色凝重。 现在顾云栈已经不是天道之子了,那么江何也没有必要死在顾云栈手里,他不是担心顾云栈现在要来杀他,只是对他的举动有些好奇。 清楚自己不是天道之子后,他非但没有半点失望,反而全身轻松。 察觉到系统不愿意跟去,江何将他塞到沈清宵手上,系统更是蜷缩成一个大毛团,动都不敢动了。 江何道:“我去一下。” 沈清宵瞥了眼顾云栈,缓缓点头,“别走太远。” “嗯。”江何应道,正要走,却见顾云栈竟朝沈清宵恭敬地深深一礼,“打扰沈宫主了,我很快说完。” 不说江何,沈清宵也有些莫名。 江何一头雾水,跟着顾云栈走出没多远,二人站在失落崖边,九天之上的罡风仍是那般狂傲不羁,吹得二人得衣袍猎猎作响。 “江城主,你已不是江有容了,对吗?” 顾云栈站定,回头望向江何,当头一句质问,便叫江何心头惊愕万分。 “很久之前我就察觉到你与他不同。”顾云栈眼底还是那样执着,却少了往日的杀气,他道:“若你不是他,我想,一切都合理了。” 他不是天道之子,江何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也无所谓。故而在惊讶之后,江何坦然点头,“确实如此,没想到你早就看出来了。” 顾云栈却不像他这样轻松,得到肯定后,他的脸色更沉重了几分,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似是在隐忍什么,“他是何时走的?” 江何想起他们二人关系绝非寻常,听到原主已经没了,顾云栈应当如此,便如实道:“你给他下毒那次之后。” “是我杀了他?”顾云栈面露怅然。 江何摇头,“不尽然,他走得有些蹊跷。”至少到了现在,系统也只能用一句bug来带过原主消失的原因。 顾云栈沉默须臾,若真是他杀了原主,那他应该开心,因为他终于得以报仇了,可江何却觉得他眼里有些悲哀。 “我能问你一些事吗?” 顾云栈缓了口气,抬眸望向江何,若是江何没错过的话,他竟在顾云栈眼底发觉了一缕湿润水光。 “你问。” 顾云栈踌躇片刻,才道:“你知不知道他……他从一开始救我,就是为了昆仑之晶吗?还有后来,他有没有想过要杀我?”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和沈清宵的关系。 上一世他分明狠心一剑穿透他的心口,与他合作的沈清宵却在他重伤后救了他,帮他医治好灵根……他也是直到去了星海小筑后才从秦雪遥口中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灵根,那么上一世的灵根也是沈清宵帮他所种。 上一世的沈清宵与他素未谋面,为何要救他?细算下来,他们之前唯一的联系就是江有容。 也只有他,能让沈清宵救他。 答案顾云栈已经猜到,他只是想要一个确认。还有上一世他和江有容最后一次见面,在昆仑墟开启之前,江有容说他得到了消息,叶星河会派人混入无霜宫的队伍,进去后抢夺他身上的昆仑之晶以及杀人灭口。 他能得到无霜宫的消息,说明他和沈清宵之间关系匪浅。 答案就在眼前了…… 顾云栈却不知道要怎么问,他这么问其实很乱,他清楚江何不一定会知道那么多,毕竟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见顾云栈眼底满是痛苦混乱,江何其实也能猜到他真正想问的东西,便有些不忍心地告诉他,“那些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但你若真的想知道,可以去问问你师父和你师兄。” 顾云栈愣了下,“师父和师兄?” 江何点头,“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顾云栈似懂非懂,侧首望望侯在一旁的沈清宵,也无意再留他,那边厢贺稹也失败了,他甚至连昆仑玉都无法运用,众人再是不甘心,这一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顾云栈知道他该回去了,遂拱手告辞,“多谢,我先走了。” 江何自觉受之有愧,侧身想要避开,顾云栈又轻声道:“谢谢你给我的赤焰花,也很抱歉,我迁怒于你。” 江何顿了下,不再拒绝。 顾云栈整理好心情,转身便朝慕容笙师徒走去,不知为何,江何觉得他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竟觉得他比来之前,肩上担子更重了几分。 “走了。”沈清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何顿时回头,一眼瞧见他的脸,回过神来,“现在该走了吗?” 沈清宵说的是顾云栈,但他此刻望着远处,眼底略过一丝不屑,“恐怕一时走不了,叶星河想夺昆仑玉。” “为什么?”江何皱眉,也看了过去,果真如沈清宵所言,那边以叶星河为首,魔道与正道已是开始对峙的氛围。 “一时还不清楚。” 沈清宵对参与这些纷争显然毫无兴趣,但他总归是要过去看看的,正牵了江何的手要过去,却先被江何拽住,沈清宵便问他:“怎么了?” 江何也琢磨了许久,心想是时候说实话了,他这具身体,应该真的撑不了太久了,从上了九天失落崖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晰的感觉到这具身体正在快速的衰弱,那么跟沈清宵说清楚便宜早不宜迟。 “有话要跟你说。”江何道,“听我说完再去。” 将他这么任性,沈清宵颇为惊奇,“好,你说。” 江何看看沈清宵怀里的系统,跟它对视一眼,才鼓起勇气来,板起脸来做出一副极其严肃的表情。 “我,其实不是江何。” 沈清宵一顿,“那你是谁?” 不要这样笑着看他啊!江何心底抓狂,他明明都这么认真了,沈清宵的眼神仿佛在跟他似的,他握紧拳头,将沈清宵的手抓起按在心口。 “其实我是夺舍来的,我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江何,但是我也叫江何,跟他同名同姓,连字也相同,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江何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说出来了。不管如何,沈清宵早晚会知道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道…… “我知道。” 你知道个什么……哎,不是! 江何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沈清宵,却见他面上根本不见一丝惊讶,还如刚才那样含笑望他,他自己反而呆愣住了。 沈清宵笑什么?听傻眼了吗? 沈清宵自然没有傻,他捏了捏江何手心叫他回神,思索了下,弯起眉眼笑道:“你跟他区别这么大,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连你也看出来了!”江何先是一惊,原来他的演技这么烂,而后满肚子疑惑,如果他早就被沈清宵看出来了,那他之前的担心不都…… “他跟你不一样,若不是你,他敢单方面毁约,我早已杀了他。”沈清宵温柔地说着,话里深意却叫江何背后一寒。 江何心底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欢喜,他心虚地问:“哪里不一样?” “真要听?” 沈清宵其实很开心江何对他坦白,他认真回想了下,也真的告诉了江何,“他比起你,可不要脸多了。” 干嘛要比不要脸这种东西?江何笑容一僵。 沈清宵接着说:“若是他,为了讨好我帮他做些什么,他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还想过成为我的枕边人,借此得到我更多的帮助。” 江何瞪大眼睛,“这么无耻?他做了吗?” 看着江何充斥着担忧的眼神,沈清宵忍笑道:“做了,不过我没有答应他,把他打了出去,他再也不敢来了。” 江何顿感解气,捏着拳头道:“那就好!” 换了是他,也要狠狠揍原主一顿!不过好像跑题了……江何反应过来,一抬眼就对上沈清宵笑吟吟望他的凤眸,心下没由来有几分不好意思,垂下双眸避开他的视线,赶紧说回正题,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低声说起话。 “其实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清宵“嗯”了一声,似有些困惑。 江何接着跟他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天道之子。” 远处似传来轰隆雷声,天上的星辰之力聚拢又散开,几乎遮天蔽日,身后人群中的争执越来越大,仿佛很快就要打起来一样。 江何浑然不觉,抬眸撞进沈清宵一双凤眸里,不自觉双手握住他的手,还握得很紧,眼底尽是餍足而忐忑的笑意。 “我其实是穿……” “宿主!” 不等江何说完,沈清宵怀里的系统忽然惊起,满屏血字刷到江何面前。 ——不要再说了! “什么?”江何低声道,一脸不解。 沈清宵也茫然看他,捏捏他的指尖,“怎么了?” 江何笑着摇头,正要说话,却又见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血红的字幕,而桌面已经响起了警告—— 宿主!你好像碰到真正的天道之子了!不能告诉他你的身份!不要再说了,再说就要被天道抹杀了! “啊?”江何呆了呆,抬头望向沈清宵。 沈清宵察觉到他很不对劲,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到底怎么了?” 江何还没有说话,天上忽然暗沉下来,乌云覆盖了整座九天失落崖,一道道震耳欲聋的惊雷乍起,远处争执的众人也停了下来。 系统忙道:宿主,你刚才说的太多了,好像来不及…… “是九九天雷劫!” 人群中一声惊呼与系统的话同时响起,江何抬头望去,却见劫云当中一道蕴含着惊天动地势不可挡之力的天雷劈下,正对着他的方向! 这无疑是来自天道的抹杀,短短一瞬间,江何想了很多,沈清宵是天道之子,这点没人预料得到,系统居然没有提前预警,差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马上就被抹杀了,从此再也见不到沈清宵了! 混账天道!居然一点商量的余地不给! 没有人在渡劫,没有人知道九九天雷劫是为何而来,故而当九九天雷劫出现,眼看着天雷就要直劈江何头顶之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宿主……” “闭嘴!” 江何斥道,若是这一道天雷落下,其威力足以让整个九天失落崖崩溃,江何没时间也无法再想太多。 巨大的雷声下,他在沈清宵耳边急急说道:“沈清宵,对不起。” 沈清宵错愕望来,天雷将至,他正要将江何的手握得更紧,来不及问他为何又要跟他道歉,便被江何一把狠狠推开,险些跌倒在地上。 “等我回来!” 这是天雷到二人头顶时,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沈清宵唯一听到的一句话,他抱着系统猝然被推开,一双凤眸睁得极大。 江何在九天失落崖边纵身跃下,那道天雷竟硬生生拐了个弯,在沈清宵头顶一折,紧追江何而去。 江何连骂这走位的时间都没有,最后望向崖边一眼,却见沈清宵和系统正趴在崖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江何不由一笑,坠落的过程极快,但比不得天雷劈下的速度快,电光火石间,他冷冷一笑低斥出声。 “敖景,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天雷轰终究隆隆落下,哪怕没有劈在九天失落崖上,这座悬于九天之上的孤峰亦被九九天雷劫摧枯拉朽的力量震得地动山摇。 星辰之力亦被震得溃散,但在不久后,这些美丽而危险的力量又聚拢在一起,劫云散去,天光恢复清明,却仍无人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老祖,老祖……” 眼前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闪过,江何耳边的雷声消失,浑浑噩噩中,被一声声低呼取代,他被吵得猛然惊醒,睁开一双紫瞳,“沈清宵!” “啊!” 刚睁开眼还未看清楚眼前环境,江何先被一声惊叫吓了一跳,眼前渐渐恢复清晰,他看清四周后彻底怔愣住了,这里是小虚天上他的洞府。 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竟然是他准备渡劫闭关前的房间,江何脑袋一片混乱,恍惚间,直到看到一只手按在他躺着石台边沿,之后冒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你是谁?”江何问。 那是个穿着甚是飘逸的白色道袍,头发其实不到耳尖长,在头顶扎了个不伦不类的小髻的青年,面貌平平,是个修士,修为也平平。 在小虚天出现,还在他的洞府里,江何知道刚才在耳边喊他起来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年轻人,擅自闯入小虚天,他的面色微微一寒。 那青年忙举手道:“老祖!我是山下修真办新来的小王,不是坏人!” 修真办?那是有关部门派来的人吧?江何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仿佛还在九天失落崖,沈清宵还在他面前。 小王接着自我介绍,虽然被吓到摔了一跤屁股疼,也不敢当着老祖的面揉屁股,还站得很是笔直,“老祖您好,我是半个月前新来的,因为山下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检测到老祖的气息,联系数次也没有回应,所以才派人上来查看……原来老祖你还在呢!” 小王有些激动,小虚天最后一位老祖,他可算看到了,就算这位老祖一直没有成功飞升,每次渡劫都被当做在玩,他也很激动。 虽然半个月前老祖渡劫的时候他被查证了,然后上班迟到被炒鱿鱼了,但是机缘巧合进了修真办,还能上小虚天一趟,也觉得值了。而且这位老祖真的很厉害,气势超强! “半个月?”江何闻言面上一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王报了下日期,江何听了后沉默许久,原来他真的,只是离开了半个月而已,他试图召唤系统和桌面,最后却都是毫无反应,那道天雷竟将他和系统的羁绊也劈断了? “老祖,那什么……”小王说着拿出了记事本,“您这半个月去了哪里?头儿叫我上来找您,找到了顺道记录一下您这半个月的行踪,呃,大概是怕您遭遇危险,还有希望您回来后跟总部联系一下,他们都等急了。” 新来的就是不会说话,有关部门是怕他出去搞事才对,还要记录他的行踪?江何嗤笑一声,坐起来随口道:“我在练隐身术,没有离开过小虚天。” “哎?真的吗?”小王炯炯有神看着江何,正在江何以为他要提出质疑时,他眼里发着光说:“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隐身术!” 江何:“……”蠢。 “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修炼。”江何冷漠道。 “好好好,我这就走……” 小王虽然很不舍得,但也不得不离开,忍住要签名的冲动收起小本本,小碎步准备离开。心想修真办和总部也太过谨慎了,还要随时监视老祖……而且他们说找了半个月没找到人,可他上了小虚天一看,人不就在洞府里睡觉吗? 江何心情有些沉重,忽然又叫住小王,“回来。” 小王小碎步跑回来,笑得格外殷勤,“老祖有什么吩咐?” 江何纳闷道:“你竟然没有被我的美貌所惑。”他有些匪夷所思,手伸向自己眼角,紫瞳幽幽望着小王。 小王啊了一声,挠头干笑道:“不好意思,我是脸盲。” …… “滚吧。”江何道。就算是脸盲,也不可能逃得过他练过瞳术的眼睛好吗?想想还是算了,他现在没心情,也没兴趣跟这个人说话。 把人赶下小虚天后,江何出了洞府,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的每一处都是他所熟悉的情景。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神殿前。 江何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进去,上了香,之后绕到后殿去,站在那一面荣誉墙前,一排排略过,最后看向排在第三十五的一张黑白照片。 “师父。”江何望着照片上的人,低声喃喃,“我又回来了。” 在这个世界不过半个月的光阴,他却在那边渡过了五年多充实的日子,可一回到这里,那些记忆就变得格外恍惚失真。就好像那五年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可他梦醒后分明还记得沈清宵,也还记得他喜欢着沈清宵。 江何心下怅然,这些真的是梦吗? ※※※※※※※※※※※※※※※※※※※※ 容容:如果这一百二十六章都是梦的话,作者一定会被打死的吧?(  ̄ー ̄) 终于赶出来了!没有存稿还定时日更的后果就是随时有可能翻车!抱歉,我更晚了_(:зゝ∠)_ 第127章 高山之巅, 莽莽山风间坐落这一座空空荡荡的神殿, 远离人间烟火,寂寥而庄严。这就是小虚天。 一点白光跃上百丈高的山巅上, 化作一个白衣幼童,额角长着两个小小的包,右边长得快, 龙角已经冒出头来, 是个玉雪玲珑宛如年画上的娃娃,他在山门下往神殿跑去,没到门前就大喊出声, “哥, 我回来了!” 神殿内门槛前靠坐着一紫衣人, 衣裳绣着开得正盛的海棠,他原本该是在小憩, 闻声一双幽幽紫眸睁开, 朝门外看去,神色恹恹。 敖景将怀里抱了一路的青皮橘子扔他怀里, “哥,这个月的灵石我领回来了。”他说着开始催促江何, “快点,我要吃橘子!” 江何深深望他一眼,叹着气开始剥橘子皮, 现在小虚天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现在没心情下山, 就给了敖景一丝灵力让他化身下山了。 但他若去的话,灵石八成是拿不回来了,他还会指使江何给他干活。 “你个小鬼头。”江何三两下剥了皮,把橘子递过去。 敖景接过橘子,先撕了一瓣塞到江何嘴边,看起来无比乖巧,江何张口咬下,神情一顿,慢吞吞咽了下去。 敖景问他:“甜吗?” 江何点头,于是敖景放心地吃了起来,很快被酸得呲牙咧嘴,把橘子扔回给江何,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 “好酸,不吃了。” 江何笑了笑,一瓣一瓣吃着橘子,橘子还未熟透,酸中带涩,他面不改色吞咽着,细细品着其中那一缕清甜。 敖景靠在他腿边,并没有因为江何哄骗他而生气,望着天上一群飞过的白鹭,软糯的小嗓音又响起来,“哥,五天了,你想好了吗?” 江何一顿,“想什么?” 敖景鼓起脸,“你不是说要飞升吗?” 江何微微眯起眼睛,算起来这是他五年前说过的话,不过在这个世界才半个月,他回来这五六天也没做什么,跟上头报备过基本没什么事,照常守着神殿,没想到敖景会提起这事。 江何问:“喜欢小虚天吗?” 敖景点头,又摇头,“哥说要去哪里就去哪里,飞升也好,去别的世界也好,反正我只能跟着哥走。” “别的世界?”江何有些困惑。 敖景有些不信邪,抢了江何手里最后几瓣橘子,犹犹豫豫着要放进嘴里,自然还是被酸的皱起脸来,他听见江何说:“可是没有人来找我们呀。” 连系统都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江何知道这不是梦,只是无能为力,只能等着系统来找他,哪怕等了五天也没有等到,他开始死心了。 敖景想不到那么多,他只说,“那我们可以去呀。” “自己去?” 江何起初觉得有些好笑,可笑着笑着,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眼底亮起一缕光芒,自己去,倒是……很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江何揉了把敖景脑袋,看着他吃完了橘子,他也做好了决定,“那好吧,我们这就准备飞升了。” 敖景扬起小脑袋看他,灰银的眼眸满是信任与赞同地点了头。 不过多时,小虚天上再一次招来了劫云,天地昏暗,偶尔被一道电光劈开,雷声轰隆,天雷将至,威压比之上回渡劫时要更沉重。 风云骤变,山下修真办不可能不知情,但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见多了,就不觉得稀奇了。 小王站在门前,抬头望向天上的劫云,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小虚天老祖这一次可能也不会飞升,但也还是有很多人都希望他能尽快飞升的。 从前有过那么多渡劫的经验,虽然最后都没有成功飞升,江何已经快摸清了天道的规则了。 这一次,他站在小虚天后山的孤峰上,决意等到最后,天雷劫一道道劈下,不过是给白龙枪洗练,而不过劈下第三道之时,一切戛然而止。 江何如愿见到被惊动出来的,此世的维护员系统。 那一点微光飘到他面前,机械的声音无奈至极。 “别再扛了,最后都是没用的,哪怕你渡过了天雷劫,飞升上届的大门也不会向你打开。你若再坚持下去,天雷劫会一次比一次强劲,到了最后可能会祸及整个小虚天,或者是山下那些普通人,还有整个世界!” 江何手中的白龙枪闻言开始躁动,江何安抚似的紧紧握了握,敛其锋芒,可望着眼前漂浮的微光,他却也不客气,悄然放出神识将它包围住。 “就算你困住我,也无法飞升,这是天道,天道不可违!” 系统声音徒然变大。 过去的数十次尝试里,江何见过这个系统不下十次,他知道有世界维护员的存在,更早于遇到101系统之前,也是系统告知他天道的指令,但…… “天道是什么?”江何问。 “天道无常,没人能解释清楚,但你已经尝试数十次,仍不死心吗?” 江何曾经扛过整个天雷劫,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为他打开的,飞升上届的大门。他曾感悟过天道,也算过无数遍,皆是机缘未到,不得飞升。 哪有什么机缘?江何觉得天道就是在跟他作对。他不是实力不够,白龙枪经历九天雷劫洗练过一次又一次,他不比已然飞升的同道差。 但现在江何要的,也不是飞升。他将系统稍微松了松,意念一动,神识裹缠着系统拽过来。 从第三道天雷后,天雷便没再下来,不知在酝酿什么。 劫云遮天蔽日,一袭紫衣立于孤峰之巅,立于这浩瀚天地间,衣袂与长发翻飞,说不出的震撼与惊艳。 江何缓缓道:“我可以不再尝试飞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系统询问:“什么事?” “帮我找到一个代号101的世界维护系统,你知道它的。”江何笃定道:“上一次我准备渡劫前,是它出现将我带走,你不可能不知情。” 好歹他和此世的维护系统也打过数次交道,他被别家系统挟持带走,这个世界的维护系统不可能不知道。 系统确实知情,却很为难,“这不在世界维护的工作范围内……” “不找算了,我继续渡劫,到时候就是这个世界崩溃了,那也与我无关。”江何利落松开系统,重新召出白龙枪,一副准备继续渡劫的样子。 他就是赖上这个系统了,要逼它做事,只能无赖一回了。 “等等!”系统果然投降,“我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但是……” “好,你马上联系。” 系统沉默许久,“好吧。” 江何边等着天雷继续下来,边等着系统的回复。 按照惯例,他要是停下来的话,天雷劫也不会继续劈他…… 这都被劈出经验了。 “咦。”系统忽然惊呼一声。 江何问:“找到了?” “不是……”系统似乎还去确认了下,才说:“它好像来了。” 江何眼前一亮,如系统所言,不过多时,一点银白色的微光不知在何处而来,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一开口,语气格外激动—— “宿主!终于找到你了!” 白光缠着江何绕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来,江何正惊讶它竟真的来了,它已开了口,“听说宿主要飞升,我赶紧来了,宿主你不能飞升呀!” 此世维护系统也道:“是啊。” 江何忽略了此世冷冰冰毫无人性的系统,虽然已经猜到101系统的来意,但还是保持了三分矜持。 “来找我干什么?” 101系统激动地解释道:“宿主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啊!沈清宵不愿意收复星辰之力,我跟boss申请了好久,才得到盖章过来找你的。” “还要继续做任务?”江何其实更关心的是沈清宵为何不愿收复星辰之力,他知道自己是天道之子吗? 101系统没有说太多,“宿主跟系统重新绑定一下吧。” “现在就要走?”江何低头望向小虚天。 “宿主还有什么事要做?” 江何一挥袖,天光恢复清明,雷霆尽数消失,劫云散去,方才的雷劫仿佛只是幻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两个系统都他这一手都震撼不已。 大抵除了常跟雷劫打交道的他江何,再没别人能把已经下来的雷劫憋回去了,但这只是因为还只是第三道雷劫,若到了后面,江何也无法控制。 这大抵是天道给他的一个后悔的机会? 江何也不大理解,总之劫云散去了,此世维护系统也便走了。 江何当它从未来过,道:“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把沈清宵带过来的话吗?”101系统很快想到,也很快否决,“宿主,现在不行了。若他不是天道之子还能商量,但他是,这就没得商量了。除了飞升,他无法离开那个世界,否则那个世界会崩溃,他也会被抹杀。” “如此严重?”江何皱眉道:“那只能是我留下来了。” 系统反应了几秒才听懂,“是的,宿主可以选择永久留在那个世界,也可以用自己的真身留在那边,但是系统要先跟boss提出申请。” 这大概算是移民了,还是跨世界的……江何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下,随后道:“那你去问,我……”他回头看向小虚天,“还要收拾一下。” 他上次消失半个月,看有关部门紧张成什么样,要是一声不吭就一走了之,恐怕修真办得乱了,至少,他还肩负着守护小虚天的责任。 系统初时怕江何不愿意走,一路紧跟着他,一边试图跟上头交涉,见江何回去后真的没做什么才放心。 江何只是给山下修真办发了信息,想来想去,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跟他们说他不久后就要飞升了,叫他们找人上来接替。这个消息一出,当天天没黑,小王就跟几名修士上山了。 系统也在同时得到了回信,上头果然并没有什么异议,盖章签了字,允许江何去沈清宵在的那个世界永久性居住,但是这样一来,去那个世界会折损江何十分之一的修为。 也就是说,他要过去还要跌修为。 若是个寻常人,几乎不用等待批准就可以直接留下,但是江何不行,他的修为太高了,同样在另一个中世界里是处于修为最高的那拨人,一旦出现调动,两个世界都会有重大影响。 江何没细听什么影响,答应了。 降了十分之一的修为而已,就算他不是大乘修士,只要白龙枪在手,他又有何惧?早晚能修炼回来的。 随后系统看着江何开始把自己的财产全数捐赠出去…… 系统看着江何面不改色签订了捐赠合同,偷偷数了下多少位数,头一次震惊于自家宿主竟如此富有。 最后,修真办满意地走了,小王留了下来,作为接替人员。他也没想到自己刚来没多久就混上了小虚天。 江何忍住心痛,他还记得这个扎着小辫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他许久,最后表情写满了不忍直视。 “只是个元婴期,山下没人了吗?” 小王还在感慨老祖实在是太有钱……不,实在是太过高风亮节了,飞升之前将巨额财产捐赠给有关部门作为运转基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十分值得世人敬仰,听到这类似挖苦的话,他默默解释:“整个洛城修真办就我最闲,修为也还算不错。” “挨个里挑高个?” 江何笑了一声,尽量掩饰自己心痛滴血的声音。积攒了一辈子,最后还是送给了有关部门,气死了。 小王认真道:“那也是高个了。” “心性倒是不错。”江何想了下,又好笑道:“也是,若我走了,小虚天也没什么值得守着的了,说得好听是守神殿,难听点就是保安。” 不是小王心态好,只是他也没办法,“暂时是这样安排。” 可看着他,江何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修为还是太低了。” 小王也没办法,他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元婴期,很难得了,但是当着大乘老祖的面,他还能怎么说? 但没想到江何指尖上凝了一点灵光,点在他眉心上。小王怔了怔,感受着那一点灵力汇入灵脉,而后点亮了这个丹田,顿时通体舒畅,前所未有过的轻松,如坠云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老……老祖!” 江何已松开手,转身入了神殿。 “多谢老祖点化!”小王后知后觉地在他身后行了一个大礼。 江何摆摆手,点燃一炷香,望向神殿里供奉一块无字碑。这也不是什么神物,神殿供奉的非神非佛非道,只是一方曾染了先烈鲜血的石碑,那些战死的前辈,神魂若无法归于天地,会被收到神殿上石碑内温养超度。 总之拜就是了,江何守护小虚天数百年,也没少拜过这块石碑。他拜完了,才跟门外的小王说,“日后我不在,多帮我师父上柱香就行。” 小王问:“老祖,您师父?” 江何勾起嘴角,眼底有几分怀念,“后殿里排第三十五那位。” 小王认真记下了。 若说江何在这世间有什么不舍?确实有,不舍有二,一是积攒了许久的钱财,而是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师父,哪怕师父已经离世多年了。 天微微亮时,江何出了神殿,系统也已经完成了重新绑定。江何站在小虚天山门前,望着天边缓缓爬上来的日头,眼底露出几分愉悦。 要离开这里了,但是是去找沈清宵,想想也是很值得了。换一个世界生活罢了,这里也没什么留恋的。 “走吧。”江何弯起眉眼,笑望着云雾下的城市,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给我营造一下飞升的气氛,比如什么灵气四溢,满天霞光什么的。” 系统一口应好,这并不难做到,只要一个特效就能完成。 眼前出现了一道门,江何不由自主轻叹一声,也算是附和当下别离的情景,抬脚正要进去,系统问他,“对了宿主,你不带点别的什么东西过去吗?一旦去了,就不能回头了。” 江何脚步一顿,脸上笑容僵住,“可以带东西?” “可以啊。”系统回答得很利落。 “你为什么不早说!” 江何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可以带东西,他就没必要把自己珍藏的宝贝和所有财产一起捐赠了啊! 系统弱弱道:“宿主也没问啊……” 好像真的没问……捐都捐了,江何沉痛不已,也只能往前看,他深吸口气,抬步踏进那道门。 罢了,宝贝没了就没了,过去再让沈清宵补给他。也幸好他想要偷偷带走一部分东西,都在储物戒里呢。 没多久,山下很多人都知道小虚天上最后那位大乘老祖终于飞升了,而且他飞升的方式很震撼—— 他在那个清晨,日出之时,是踏着七彩祥云离去的。字面上的意思,七彩的,仿佛看到了彩虹。 关于这个传闻,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小王证实后也非常羡慕。 若是后来江何知道系统给的特效是这个样子的,估计要暴打它一顿,但目前看来,他还是不知情的。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很快便脚下便平稳地踩到实地上。 江何看清四周环境后,才发觉自己竟是回到了万法宫。 他对这个地方还算熟悉,但是四周出奇的安静,且空无一人。 江何体内修为倒是没降太多,仍是大乘期,只是成了初期。他没有去惋惜,正要找系统,衣摆就被什么东西扯了下,低头看去,是一只橘色的小奶猫。 “系统?”江何有些不确定。 “喵!是我啊!” 小奶猫的声音也很软,江何被萌到了,笑着蹲下抱起系统,“你是不是做猫成习惯了,又进了猫身?” 系统没有回话,老实趴在江何怀里,江何动作很轻柔,像是怕伤到了它。它其实也不想寄身猫身的,只是江何识海里的小白龙它实在是怕了。 一眨眼就回到了这个世界了,江何心下幽幽长叹一声,环顾四周,也回归正题,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样了,沈清宵又怎么样了…… 这样系统没有告诉他,他从昨夜开始,也没有时间去问系统。 “为什么来万法宫?” 系统道:“先取昆仑玉。” “昆仑玉在这里?”江何问。 他其实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最基本的,现在什么时候了?又比如他离开后,沈清宵如何了? 听系统所言,江何踏入了万法宫神殿,一路上放出神识查看过,整个万法宫上冷冷清清的,除了神殿内,竟当真再无一人,反常得很。 神殿里静幽幽的,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大殿里回荡,江何是第一次进来这座神殿。他刚走进神殿没多久,耳畔便响起一道声音。 “你来了。” 江何循声看去,这是唯一一个守在神殿内的人,慕容笙。 江何设了障眼法,不让自己练了瞳术后因为学艺不精一直不懂得控制,无法收放自如的眼睛影响到对方。 慕容笙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仍是那一身白衣,嘴角笑意仍是那样温柔,看去一点也没变,但他对江何的态度完全不像陌生人,他像是认出了江何。 江何问他:“你认得我?” 慕容笙朝他走过来,面上不见丝毫敌意,“是江城主吧?” 竟真的认出来了!江何惊了下,呐呐道:“慕容长老……” “是来取昆仑玉吗?”慕容笙说着望了眼他怀里的小橘猫,忽而失笑,“江城主换了一只猫。罢了,江城主若是来取昆仑玉,那便随我来吧。” 江何还是觉得很匪夷所思,慕容笙是不是偷看了答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就是原本的江城主?他追上慕容笙,“慕容长老是如何认出我的?” “听阿聆说过,你们不是一个人。”慕容笙眼底略过一丝异色,轻叹一声,边带江何往里走,边解释道:“你们的气息很像,而且还有它。” 慕容笙偏头看了眼江何怀里的小橘猫,江何已是明白了,好笑的同时又不得不钦佩慕容笙眼神毒辣。 “我知道你会回来。”慕容笙带江何走到大殿中心,站在一个阵法前,长袖一挥,阵法内万物显像。 一枚通体玉白的玉珏悬于阵法中央,四周灵气四溢,气息似乎比从前更纯净,也比从前更温厚了几分。 慕容笙接着道:“阿聆也一直在等你。” 这话没头没尾的,江何面露不解。 慕容笙望向阵中的昆仑玉,面上流露出几分感叹,又或是悲悯。 “阿聆就在这里,已等了你三年。” 江何心下一震,满目惊愕看向昆仑玉,“阿聆他,怎么会……” ※※※※※※※※※※※※※※※※※※※※ 下章夫人就出来了,进度超快_(:зゝ∠)_ 第128章 慕容笙说, 顾云栈在这里等了他三年, 只是神殿里除了他和江何,再无第三人, 他此刻又只看着昆仑玉,话中深意,江何已是顿悟。 “他说, 在上九天失落崖, 接触到星辰之力时就有所感应。”慕容笙语气平静,“他是顾家世代守护的昆仑之晶,也是昆仑玉的核心。” 江何虽然有所预料, 但当慕容笙说出真相时, 他还是被惊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何满腹疑问, 不过是走了几天,他回去后也就待了七八天, 这里已经过去三年了, 一点缓冲都没有,叫他怎么接受现实。 慕容笙问:“江城主什么都不知道?” 江何自是摇头。 慕容笙垂眸思索了下, 叹道:“当日在九天失落崖上,江城主被天雷劈下后不知所踪, 沈宫主他……他大悲大恸之下,竟当场突破大乘期,问剑天道, 连星辰之力都被他劈散了……” 慕容笙说着话时几度停顿, 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 江何则是听懵了, 沈清宵在他被劈死后当场突破大乘期,还劈散了星辰之力……他这是拿错了什么剧本吗?主角突然找回了金手指!? “当日也因为这个意外,正魔两道的争执并未继续下去,但星辰之力始终还盘桓于九天之上,只是沈宫主那一剑的确延缓了它吞噬天地的趋势。”慕容笙道:“但下了九天失落崖没多久,魔道众门派便以玄阴教为首集起魔道联盟,誓要来抢夺昆仑玉。” 但没想到双方争执中,昆仑玉啪的一声,碎了。唯一能收复星辰之力的神器昆仑玉竟然碎了!当时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慕容笙告诉江何,昆仑玉碎,没了这条路,魔道已是急疯了,非要逼正道交出虚仪天上伏魔殿封印的四道密匙,放出里面那位被封印多年的天魔。 “天魔?”江何很是困惑。 慕容笙解释:“那是七百年前封印的魔君,身上流着天魔血脉,远比现在的叶星河要强悍百倍,魔性也更强,已屠戮百姓为乐,很早之前就被封印在虚仪天的伏魔殿中,四道密匙分别交给当时的四大宗门,至今未解。” 江何皱眉,“叶星河要把他放出来,是想要借他镇压星辰之力。” “正是。”慕容笙眼底难得有几分凉意,“魔道无主多年,如今五大魔宗鼎立,虽说叶星河几乎已是稳坐魔道之首,但其余四宗并非完全依附他,他要将天魔放出来,迎回魔道,魔道便有了主,一来可以借力打力,除去或是消磨星辰之力,二来,是要颠覆这个局势,将来他好稳坐魔君之位。” 但叶星河也没想到,为了那四道不知去向的密匙,正魔混战初起,沉默了很久的顾云栈就站了出来。 他说他可以修复昆仑玉,他说,他是昆仑之晶化身,昆仑之晶不仅仅是找到昆仑玉的钥匙,更是昆仑玉的核心,要收复星辰之力,昆仑之晶、昆仑玉以及天道之子缺一不可。 之前从未有过这种言论,顾云栈自然是遭到了质疑,但顾云栈竟真的使出了昆仑玉上所蕴含的神秘力量,所有人都不得不信他这一回。 慕容笙说:“阿聆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找出当年灭门顾家的凶手,他要亲自手刃仇人。第二,昆仑玉修复后,要留在万法宫里。” 如今三年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再看眼前的昆仑玉已是完整如初,甚至灵力更加纯净,显而易见,顾云栈以自身为代价修复了昆仑玉。 难怪他生来便没有灵根,玄阴教的人也一直没有在顾家找到昆仑之晶,因为他就是昆仑之晶的化身。 江何完全没想到顾云栈会以这种结局落幕,他曾经也是系统错认过的主角,却一直没有什么好运气,他化身成人不过十数载,遭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被人哄骗一剑穿心,也同样为了昆仑之晶惨死在昆仑墟中,这一世再来,天道依旧没有赋予他好运。 江何心下暗叹,“看来事已成了。” “是。” “那万法宫为何如此冷清?” 二人说话间,系统将慕容笙前世经历的详细发给他看。 原来除了顾云栈是个意外,九天失落崖上魔道会翻脸的事在前世也是一样的,不过这次因为顾云栈,他们要救天魔的计划似乎不太顺利。 慕容笙道:“阿聆的要求他们能办到,昆仑玉修复后便存放在万法宫神殿,由我来镇守。但没过半年,玄阴教便开始寻找当年保管密匙的四个宗门,他们还是要救出天魔,这万法仙盟也便乱了,只剩下个空壳子,如今正魔正斗得厉害,恐怕不久后,叶星河会亲上万法宫,逼我们交出昆仑玉。” “正道竟无人能与他匹敌?” “正道尚且顾忌着仙盟,他们却完全不计后果,威逼利诱,甚至混入几个宗门里,不择手段要得到四道密匙救出天魔。虚仪天的傅掌教与半数仙使为此镇守伏魔殿不敢离开半步,其余人,便与稹儿一同阻拦叶星河。” 但总归是敌不过人家来阴的,如今四道密匙已经盗走了三道,只剩下最后一道密匙,那个宗门离得甚远,已是半退隐,也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 “阿聆走前说过,他曾感应天道,知道最后你会回来的,我也清楚你并非恶人,你的任务……” 慕容笙并未言明,他抬手在阵法上灌入一道灵力,那阵法瞬间撤去厚重的层层防御,昆仑玉也缓缓落到江何面前来,正是触手可及的位置。 “走吧,时间不多了。”慕容笙道。 闻言江何愣住了,慕容笙竟然这么信任他吗? 他将手探去,一靠近昆仑玉,那玉珏便掉到他手上,连周身灵气也服服帖帖的,绕着他的指尖转圈。 慕容笙道:“走吧。” “那你……”江何有些迟疑。 慕容笙镇守万法宫,也肩负守着昆仑玉的重任,一旦昆仑玉丢失,不说魔道的叶星河会如何,正道众人也会质疑他,后果将不堪设想。 慕容笙只是淡淡笑道:“无事,就是将昆仑玉留在这里,兴许哪日就要落到叶星河手里了,他若救出天魔,那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希望这一世的结果不会跟上一世一样,同样,我也会继续守在这里,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当了这么久的正道第一人,我也得为这么多年的荣耀和大家的信任做点什么,我不怕重蹈覆辙,因为我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只希望江城主不要让我失望。” 他仿佛笃定了江何一定知道谁是天道之子,也一定能收复星辰之力。 江何抿了抿唇,面色变得认真起来,拱手一礼,“告辞。” 慕容笙欣然回礼,但江何走前,他又喊住了江何。 江何回头询问,“怎么了?” 慕容笙摊开手,手心上躺着一枚传送玉符,“送你一程。” 连他要去哪里都知道?江何挑眉。 “是去无霜宫吧?”慕容笙笑了笑,这回又不太确定了,“沈宫主这几年一直闭关不出,无霜宫不理世俗,也几乎封山了。大家都说沈宫主失去挚爱痛不欲生,这几年过得并不好,我以为,江城主是要去看看他的。” 江何心下一滞,“他怎么了?” “我不清楚。”慕容笙道:“这几年都没有他的消息。” 足足三年,除了九天失落崖上那一剑怒斩天道后,沈清宵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江何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就如他想不到沈清宵会一怒臻至大乘境,现在也想不到他走的这几年,沈清宵会变成什么样。听起来过得不太好。 “多谢。” 江何不再逗留,接过昆仑玉紧捏在手,快步走出万法宫神殿。 既然都已经突破到大乘期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江何心跳得有些乱,站在神殿前吹了一阵山风,才慢慢冷静下来,垂头看着手里的传送玉符。 他有些颤抖,或许是紧张,指尖动了动,终于轻轻捏碎传送玉符。 一道灵力骤起,将那一袭紫衣笼罩在内,不过瞬息间,神殿门前已没了人,山风飘扬而过,慕容笙缓缓走出神殿门前,远目青山。 雪山之巅,哪怕还是盛夏,放眼望去仍是延绵不断的皑皑白雪,这一片冰天雪地向来美得惊心动魄。 江何踩着碎雪到了无霜宫山门前,在守山结界前站定,里面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也比外面更加温暖,这时候重华殿屋檐上的雪应该化了吧? 毕竟是在结界之内。 他忽然有些不敢往前,莫名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情绪来。 都走了三年了,他要怎么跟沈清宵解释三年前被九九天雷劫劈死的事?还有他现在的脸,当初沈清宵也没有告诉他到底看清楚了他的脸没有。 到了此刻,江何终于开始心慌了。 不管了,总之先见到他再说吧。 江何深吸口气,准备踏入结界,脚步刚动,身后便响起一道清亮冷厉的呵斥,也非常熟悉——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无霜宫山门前逗留?” 那道女声方才落下,江何浑身僵住,有着没敢回头。 身后只有一人,红衣傲然,眉间印着红梅,是个很好看的女修。 沈棠刚回来,见山门前站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紫衣人,又不肯回头看她,越发觉得此人古怪,“你是谁?” 江何要回来也没想大张旗鼓,只想着偷偷去找沈清宵就好了,没想到先碰上了沈棠,他们只是可是有过过节的,沈棠对他态度一直不太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见人没有回应,沈棠已将手按在刀柄上。 江何轻吁口气,转过身去,沈棠已做好了拔刀的准备,岂料当江何转过脸来时,她忽地愣住。 江何道:“我要见沈宫主。” 沈棠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久久不语,像是完全呆住了。 江何眨了眨眼睛,重新说了一遍,“沈护法,我要见沈宫主。” “见宫主?”沈棠回过神来,脸莫名红了起来,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收回,颇有捏扭捏的,刻意将声音压得很温柔,“可以,不过你是……” 这就可以了?江何都有了要先打一场的准备了,他想了下措辞,“在下是丛万法宫而来,寻沈宫主有事。” “哦呵呵……”沈棠笑得特别夸张,还要掩着唇角,脸颊诡异的红着,目光一直留意在江何的脸上,“没问题,万法宫的贵客,想必我们宫主不会拒见,那,阁下请随我来?” 江何被她的笑声吓到了一下,见她如此豪爽,他便抱着系统跟上去,又觉得沈棠不应该毫无警惕,或许是打算进去后再好好问清他的身份? 入了结界内的无霜宫山门,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将江何整个人笼罩住,怀里的系统也不再被冻得浑身僵硬,正舒展开白馒头似的爪子,头顶上传来沈棠的问话,“阁下怎么称呼?” 虽然沈棠这么客气很古怪,江何还是老实应道:“姓江。” “江道友,你也姓江?” 姓江有什么奇怪的,江何打算见了沈清宵在暴露身份。 沈棠在一瞬的异样后,又扬起了美艳至极的笑颜,“虽然同是姓江,不过江道友你可太好看了!” 江何:……不知道沈棠为什么要拿他跟之前的身体比,但夸他就夸他,那荡漾的小尾音是怎么回事?江何偏头望去,后背一阵惊悚,如此脸红娇羞的沈护法,真是前所未见! 不就是换了张好看的脸,至于吗?沈护法也会有少女心? 江何肩膀一抖,沈棠便贴心地问:“江道友可是冷了?” “无事。”沈护法如此体贴,江何实在难以消瘦,“那个,慕容长老让我来是又急事要跟沈宫主商议……” “哦,好。”沈棠小指捏着朱红裙摆,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何特别怀疑沈棠是在敷衍他,但是没过多久,他真的被沈棠带到了重华殿后殿,也就是沈清宵的住处。 沈棠道:“宫主前些时候闭关岔了气,正在殿中休养。” 是受伤了还是病发了?江何拧起眉头,面露担忧。 “江道友且等等,我这就进去通报。”沈棠说要捏着裙摆小碎步上前,还是某些扭捏,抬手敲了房门。 江何心下百感交集,一来,没想到长得好看真的可以让沈棠改观,并且对他如此客气!二来,他感觉到沈清宵的气息了,就在这座大殿里,这扇门后,在一点点地跟他靠近。 江何下意识屏住呼吸,双目紧紧盯着那扇门,看着门缝一点点被拉开,厚重华贵的玄色衣摆出现在眼前。 “何事?”门前的人问,嗓音有些低哑,眉宇间透着一缕仿佛久病不愈的苍白,面前几乎不见一丝血色,见肩上披着的外袍都变得格外沉重。 他真的病了,江何一眼便看出来了,皱着眉凝望着他。 沈棠道:“万法宫来人了,说是慕容长老派来的。” “慕容笙?”沈清宵眉头微微一蹙,那双清冷的凤眸望去时,先是一顿,而后眉头紧皱,“是你。” 江何仿佛在等待宣判的犯人,完全搞不懂沈清宵这是什么意思,他无疑是认得江何的,只是语气太过冷漠,眸中甚至闪过几分狠戾之色。 不太像沈清宵会对他有的反应,不是说沈清宵在他被雷劈死后一怒突破瓶颈踏入大乘境,还问剑天道吗?这是他重逢后该有的反应吗? 江何心跳得有些快,在他冷淡的注视下,动了动唇,到底没说话。他现在越来越不确定沈清宵知不知道他就是江何了,当时的记忆还在吗?还是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江何下意识忽略了后者。 “师兄,你认识他?”沈棠好奇道,自家师兄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还守着江何那样相貌平平的人呢? 沈清宵没有回答问题,只道:“你先下去忙吧。” 沈棠犹豫了下,还是乖乖走了,只是路过江何时满脸的不舍。 江何被她的眼神激得心下一震,却听沈清宵又道:“进来。” 闻声抬头,沈清宵已经进了后殿,江何呆了呆,抱着系统追上去,顺道带上门,之后跟着沈清宵明显虚弱与疲惫的背影进了卧室,几度想上前扶住他,却又忍下。 等到了床边,沈清宵才不紧不慢回头看他,“慕容笙让你来做什么?” 这么冷淡,难道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江何?江何仔细回忆起来,当时他渡真元助沈清宵消去心魔时,沈清宵已经不再清醒,后来他不记得见到过他的元神真送的可能性也很大。 可是沈清宵不记得的话,他要花很大功夫去解释啊…… 江何皱了皱眉,将昆仑玉放到桌上,进来后他就发觉了,沈清宵的卧室变了许多,添了许多摆件家具,换过青纱,多了几分烟火气,但他一人住在这偌大的重华殿里,却有些冷清寂寥。 “我……” “过来说话。”江何才刚开口,沈清宵便打断了他的话。 还要过去床边说话,江何见他脸色那么难看,仿佛摇摇欲坠,随时会晕倒,也不自觉拿起昆仑玉,听他的话走近过去,“慕容长老让我把昆仑玉交给你,然后上……” 话还没说完,沈清宵就伸手过来,江何以为他要接过昆仑玉,但没想到他的手被沈清宵握住了。 他的指尖凉的很,激得江何瞪大眼睛,却见他仍是满脸冷漠,一时分辨不出他这是何意,便把昆仑玉塞他手心,之后快速挣开他的手。 “沈宫主,希望你尽快前往九天失落崖一趟,以便……” “我不想听。” 沈清宵忽然冷了脸,凤眸沉沉望着江何,眼底似在隐忍什么。 那一眼冷得江何心尖打颤,他没见过沈清宵这么阴鸷的表情,就算是跟沈清宵对打时也从未见过,他总觉得沈清宵下一刻就要揍他了,心底无端端发虚,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沈清宵看他要退,眸光更是阴沉,一把攥紧江何手腕不让他退,江何猝不及防,“沈宫主……喂!” 沈清宵这般虚弱,江何便不忍心推他,只是没想到一个迟疑,就被看似虚弱却不容置疑地推到床上,系统则被无情扔到一边,吓得喵喵叫。 直到被压在床上时,江何仍错愕地睁大眼睛看着沈清宵,沈清宵俯身下来,居高临下捏住他的下巴,眼底翻涌不止却数次被压抑的狠戾明眼可见,江何亦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你又要往哪里逃?”沈清宵冷冷望着他,捏着江何下巴手劲其实不重,反倒是他手背都起了青筋,眸光沉沉望着江何,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似的,接着却又有些艰难地开口,“江何。” 江何本还想他什么时候想逃了,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双灵动的眸子都被喜悦点亮了,眼巴巴看着沈清宵,满脸喜色,“你认出我了?” “废话!” 沈清宵还是那么凶,可凶归凶,见江何笑了,他额角一跳,稍微放松了些,垂首吻向江何的唇。 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他亲下来时还是极致温柔的。江何被亲得呆了呆,眼底迸射出点点星光,开心得仿佛喝了蜜,连心尖都是甜滋滋的,还主动张嘴,舌尖舔了舔沈清宵嘴角。 沈清宵凤眸泛红,不再隐忍,狠狠吻向他的唇,似狂风骤雨般激烈,又似是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势头。 ※※※※※※※※※※※※※※※※※※※※ 呜呜呜太困了先睡了_(:зゝ∠)_ 第129章 虽说有了上一回的经验, 可没亲多久, 江何就拍着沈清宵后背要推开他,沈清宵稍稍推开些许, 方才离开他的唇,见那饱满嫣红的唇瓣沾上水光,眸子一沉又垂首亲了亲, 只在唇角流连, 并未深入,却也极尽温柔缱绻。 江何被亲得面红耳赤,偏开头拍拍沈清宵肩膀, “起来。” “不。”沈清宵又低头亲亲他唇角, 就是不肯起来, 之后抬手轻轻捏起他的下巴,直勾勾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 “我要看你的眼睛。” “啊?”江何很快反应过来, 正要摇头,捏着下巴的手又紧了紧。 “快点。” 沈清宵一副不给看不罢休的态度, 江何皱了皱眉,只好撤去了障眼法, 同时小心留意着沈清宵的反应,发觉他那双凤眸已是移不开了。 江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让他回神, “沈清宵?” 沈清宵平静地握住他的手, 将其按在柔软的被褥上。 这个姿势有点危险, 让江何很不适应,不过只要想到他才离开几天,而沈清宵却已经和他分别了三年,其中会有的委屈和恐慌定然不少,江何便又心软了,老老实实躺着不动。 沈清宵道:“真好。”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江何也被夸得心花怒放,遏制不住勾起嘴角,语气也有点飘,“那是当然。” 沈清宵却皱起眉头,神色冷凝。 “怎么了?”江何不明所以。 沈清宵眼底柔和了几分,却故意冷着脸,“这几年去哪儿了?” 此时系统早就躲到了床底下,就怕沈清宵发现它的存在又要把它扔出去,一听到这话就拼命给江何发信息,提醒他不要忘了前车之鉴。 江何自然不会忘,抬手捏捏沈清宵脸颊,非但一点也不畏惧他的冷脸,还颇为放肆地用指尖点点右眼下的嫣红泪痣,“以后再说好吗?” 沈清宵眉间涌上一缕戾气,稍瞬既逝,只是眸光确实更冷了几分。江何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沈清宵握紧他的手腕,甚至用力得让他感觉到细微的痛楚,他就知道沈清宵是生气了。 江何正在想办法解释,却听沈清宵问:“不能说吗?” 江何点头,万一说了,再一道天雷劈下来,他扛不住怎么办?总不能让沈清宵等了三年又三年,他自己都熬不住,这几天也很想他的。 沈清宵不死心,眸中亦有几分疑虑,“会同上次一样?” 江何再度点点头,之后哄着他说:“不说了好不好?” 沈清宵微微眯起凌厉凤眸,不知想了什么,眼里涌上一片凉意,似腊月寒冬下的雪水,彻骨冰寒。 “嗯?”江何轻轻捧起他的脸。 沈清宵这才回神,凤眸沉沉地望着他,“还会走吗?” 江何摇头,他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哪里还走得了? 沈清宵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他。 江何红着脸去抱他后腰,“我有事跟你说,昆仑玉呢?” 沈清宵看出他在讨好自己,也如他所愿拿出昆仑玉,江何伸手过来时却又不肯给江何,“你说是慕容笙让你来,你先见过他了?你……”沈清宵确实很想问他这几年去了哪里,但想起三年前那道天雷,硬生生忍住了。 “我刚刚回来就见到慕容笙了,也不是特意先去见他的。”很担心男朋友会吃醋,江何先如实道来,“你就当我是天上来的神仙,三年前被一道天雷劈得归位了,这几年在天界待着,刚得天帝批准就下凡来找你了。” 这话说得可不要脸,沈清宵的神情也显然并不相信。 江何嘿嘿一笑,哄着他道:“那些事以后再说,我现在真的很急,慕容长老把昆仑玉给了我们,我们必须要尽快上九天失落崖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沈清宵面露不喜,显然很抗拒这个地方。 江何无法说出自己的来历,也不能直接告诉沈清宵他是天道选定的主角,叫他上去收复星辰之力,但如今昆仑之晶化身的昆仑玉核心顾云栈已经归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沈清宵必须要去,他便委婉地继续哄沈清宵。 “就去一趟,那里风景好,陪我走走?” 江何连这种理由都能想得出来,沈清宵却完全不听话,“不去。” “为什么不去?”江何追问。 沈清宵不听,抬手就要扔掉昆仑玉,“不去就是不去……” “别扔啊!”江何急忙拦住他,将他的手抱在怀里,“万一又碎了怎么办?”要知道现在昆仑玉不仅仅是收复星辰之力的法器,还是顾云栈…… 当年顾云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背负着满腹仇恨与未知的天命,江何从前不喜欢他,但知道他以自身为代价修复昆仑玉后也是感慨万分。 沈清宵本来不打算真扔的,他这几年是闭门不出,却并非不闻天下事,他知道昆仑玉是顾云栈修复,且顾云栈还是昆仑玉的核心所化,没有他昆仑玉便只是一个虚有空壳的灵器,但江何如此紧张,叫他瞬间黑了脸。 “松手。” “我不说了,你不要扔。”江何心想,沈清宵脾气实在太大了,估计这三年里闷久了脾气也更坏了。 沈清宵抽了抽手,没能把手抽出来,他感觉到江何今非昔比,不仅仅换了一具堪称完美的躯体,实力也不容小觑,是他也无法抗衡的,如今人会被他压着,也只是江何让着他罢了,想着沈清宵的脸色更惨白了几分。 江何本来见他病恹恹的脸色已是担忧不已,见状便松手探他额头,“怎么了?你是不是病发了?” 沈清宵静静望着他,也不说话,江何被看得心底发毛,看懂他的暗示,只好将另一手也松开。 随后沈清宵二话不说就把昆仑玉丢开,一道抛弧线划过,不知滚去了何处,半点声响都没有。江何看得心惊胆战,可别把宝贝摔坏了啊! 可一不留神,沈清宵又捏起他下巴亲了下去。 江何实在是无奈极了,也回应了他的亲吻,只是心不在焉地频频望向角落,系统也偷偷溜了过去,追着昆仑玉被丢开的方向而去,没多久就在床下找到了躺在地毯上的昆仑玉。 昆仑玉闪烁着光芒,在光线微弱的床柱后显得很是明亮。 得到系统的确认,江何才暗松口气,唇瓣却被咬了一口,他惊呼一声,却被堵在唇舌间,片刻后分开,看沈清宵的眼神分明在指责他走神了。 江何嘴唇都被啃得有些肿了,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家的对象是不是也跟沈清宵一样热情,正纳闷间,沈清宵又凑过来亲他嘴角。 “算我输了。”沈清宵轻声说。 什么输了?江何茫然不已,他的吻从微肿的唇角到了脸颊,极其轻柔的,像在挠痒痒,江何被戳到了笑点,那吻已经落到他眼睛上,他便下意识阖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紫眸,任那温软的唇一吻印到细细颤抖的眼皮上。 沈清宵道:“我喜欢你。” 江何倏然一愣,睁大一双紫眸望向他。从前若不是他阻拦,沈清宵估计很早就要说出来了,现在他真的说了,江何耳边便只剩下心跳声了。 “对不起。”江何喃喃道。他潜意识里就想跟沈清宵道歉,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三年前走得太匆忙,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沈清宵很多真相,也可能是为他之前对沈清宵的感情从不回应…… 总之就是想跟他道歉,江何始终认为,自己对沈清宵的感情远远不如沈清宵对他的感情深,深沉得叫他再也不敢忽略,再也不敢也舍弃了。 谁知沈清宵冷了脸,“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每次说完准没好事。” 江何一口气憋在喉咙,酝酿半天的感动全数崩溃。但也确实,他跟沈清宵道歉数次,没一次好事发生。 头一次,在锁阳仙城,他背弃了原主和沈清宵的约定;第二次在北海神境,他辜负了沈清宵的信任; 第三次在红莲镇,他为了救纪灵阻止血玉玲珑的变异,那时沈清宵说他需要白玉玲珑;第四次,是在九天失落崖,他也再次推开了沈清宵。 仔细想想,江何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的渣,沈清宵还对他这么好,他要什么给什么。沈清宵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说要护在他身前的人。他不肯接受沈清宵对他过多的感情,一再退避,沈清宵也没有咄咄逼人…… 他真是太坏了,江何自责不已,满心都是负罪感,目光幽幽看着沈清宵,心想沈清宵现在如此不安,他是否需要对天立誓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沈清宵却也不用他对天立誓,他也有话要说,“算起来该有八年了,你是时候回应了吧?” 其实没有那么久……江何腹诽。那五年沈清宵都在闭关,他也在修炼,后面两个人没一起待多久,沈清宵这里三年,他在那边才七八天。 “说,你也喜欢我。”沈清宵轻拍他的脸催促,也不太要脸。 这怎么好意思说。江何抿了抿唇,眨了眨眼睛,“嗯……” “嗯是什么意思?”沈清宵很不满意,捏起他的脸颊肉,实际上力道很轻,如此好看的一张脸,乱人心神,还是他的心上人,怎么舍得用力。 江何脸更红了,“就是跟你一样。” “什么叫跟我一样?”沈清宵不依不饶。 江何豁出去了,抱住他抬头亲了他一下,“就是这样。” 双唇一触即离,如蜻蜓点水,沈清宵还没回过味来,人早就退开了,沈清宵显然对江何的耍赖非常不满意,依旧盯着他,非要他说出来。 江何目光闪躲了下,支吾着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的脸吗?以前就说过我又老又丑,连真正的仙城城主江有容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清宵面上露出一瞬的慌乱,不过很快恢复镇定,“这说明我看上的不是你的脸。况且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此事一笔勾销,不准再提。” “怎么能一笔勾销?”江何目瞪口呆,同时要求特权,“那我骗你的事你也不许生气,我们快上九天失落崖。” “不。”沈清宵一口否决,“一码归一码。你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我可以不计较,可你扔下我就走的这三年,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你账算得真清楚。”江何由衷赞道。 沈清宵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意,跟江何说话时轻易便放松下来,但他很快重又板起脸,捏着江何下巴说:“有了前车之鉴,往后我不会再让着你。” 江何嘴角一抽,“那你要怎么样?” 沈清宵没说话,握住他的手,江何本以为他只是想摸摸小手而已,没有在意,不曾想手腕一阵冰凉,就被套进去一个银环,看似还有分眼熟。 “天罡锁?”江何眼尖认出来,喜悦被怒火取代,“你又锁我!” 沈清宵攥紧他的手不让他挣动,眼底仍是充斥着几乎将人溺毙的情意,可面上似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以防你下回再逃。” “我不要。”江何是最讨厌被人困着的,就算是沈清宵也不行,他举起手来,面色有些难看,“快点解开。” “不解。”沈清宵冷静如初。 ”我要生气了!“江何气到窒息,别仗着他的喜欢就为所欲为啊!虽然他自己也可以想办法解开天罡锁,但是跟沈清宵主动解开完全不一样。 沈清宵似乎挺喜欢这个新的天罡锁,握住江何手腕,指腹轻轻摩挲银环上的暗纹,半点没有要解开之意,边道:“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你了。” “为什么?”江何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解开天罡锁才是关键吧。 沈清宵本来还好好的,此刻却冷冷一笑,“你骗我的还少吗?” 江何自觉心虚,抿了抿唇,把话都咽回肚子里,其实委屈极了,只是也理解他这么做情有可原,沈清宵这么没有安全感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不再闹,沈清宵也省了不少功夫,眼底含笑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心口似被狠狠撞了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痛中,心脏的位置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迸出,沈清宵脸色一变,迅速起身坐在床边,透着一缕苍白的指尖悄无声息的按住心口处,眉头也紧紧皱起。 江何跟着坐起来,还补清楚状况就被他揽进了怀里。 沈清宵怀里很是暖和,甚至是超乎正常的温度,摸着有些烫手,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江何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回抱住他,“怎么了?” 沈清宵没有回答,脸色尤其苍白,过了一会儿,等心口那阵剧痛缓了些,他才闷声道:“睡一会儿。” 江何可一点都不困,却也听话和他一起躺在床榻上,沈清宵顺手拉上锦被,看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又刻意沉声道:“转过去。” 江何眨巴眼睛,无语凝噎,“为什么要转过去?” 沈清宵还是那句话,“转过去。” 好像不转过去他就要翻脸似的,江何无奈至极,只好背过身去向着床内侧躺,没一会儿后背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腰上也环上一双手。 “沈清宵?”江何看不到他的脸,但也知道他忽然变得很奇怪。 “没事。”沈清宵很快回答,“有些累。” “你病发了?”江何说着要转过身去,“我给你看看。” “不用!”沈清宵声音徒然变大,紧紧抱住他,江何便动不了了,也被这一声厉斥吓到浑身一僵,因为沈清宵很久没有这么凶过他了。 沈清宵也察觉到了,放缓语调道:“不碍事,已经好多了。” 江何想去抓他的手查看脉象,却被沈清宵先推开了,“说了没事。” “好吧。”江何也没办法,只是看他气色这么差有些担心罢了,沈清宵不给他看他能有什么办法。 沈清宵暗松口气,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没事。” 他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反而想是掩饰什么。江何沉默片刻,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摸起手上的天罡锁,嘀咕道:“我真的不喜欢这个锁。” 沈清宵眸光略过道道狠戾血光,所幸很快被他压制下去,因为听到江何委屈的话,他才回了神,说道:“不会痛的,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 江何怔了下,而后感到非常愧疚,还以为沈清宵怕他会走,要把他关起来,结果并没有,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把人想得那么坏。 他喜欢跟沈清宵在一起,对他的脸,他的一切都很满意,只是对他的信任和感情的确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是他的错。江何眉头紧皱。 沈清宵抱紧他,“还不开心?” 江何闷闷道:“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沈清宵闻言低低笑出声来,胸腔的起伏个震动江何自然也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直觉自己被嘲笑了,有些不忿,也自觉不占理,无法反驳。 本来就是第一次跟人谈恋爱,情话也不会说,只能这么直白的告诉沈清宵他的决心,结果还被他笑话了。 沈清宵停下笑声,因为发觉江何情绪不佳,“在想什么?” 江何摇摇头,敷衍地随口胡诌起来,“下凡之前把我这辈子积攒的宝贝都送人了,心疼。” 这话也是事实,他一直忽略这事,直到见到沈清宵后才敢想,怎么一时冲动就都送人了呢?还以为以散尽家财为代价才能来找沈清宵…… 好蠢。江何开始在心底骂自己。 沈清宵也是一言难尽,却安慰道:“没事,我这里有。” 江何嗯了一声,本想握住他的手,但想了想,还是改为抓住他的衣袖。好吧,用一辈子的积蓄换了一个高颜值的媳妇,好像也不亏。 “陪我睡会儿。”沈清宵温声道。 江何点点头,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他本来不想睡的,打算等沈清宵睡熟后偷偷查看他刚才是怎么了,但没一会儿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似是沈清宵往香炉里弹了什么东西,一下香气四溢,江何头脑也变得昏沉。 又中招了。 临睡前,这是江何唯一的想法。 沈清宵将怀里熟睡的人松开,轻轻起身下床,之后才敢将眉间隐忍的痛苦泄露出来半分,再深深望了江何一眼,便捂住心口快步出了卧房。彼时额头已被冷汗汗湿,眸光几度变幻,血光与墨色交替,他知道不能再待多久,快步出了重华殿,不知往何处去了。 江何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是药效过去了,他神清气爽地醒来时,天还是大亮的,也还在沈清宵的卧室里,只是沈清宵不见了,整个后殿还被厚重的结界困住了,只进不出的那种,江何察觉到时简直瞠目结舌。 居然真的把他关在重华殿里,这阵法不易解,江何也不是阵法高手,一时间看到此阵也是无法破解。 所以沈清宵把他药昏了,还困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似乎是他多虑了,门外很快响起沈清宵的声音。 江何眼睛一亮,无视了叼着昆仑玉要跳上床的系统,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去,可刚出卧室就懵住了,因为不只是沈清宵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一个人,还是他熟悉的人,沈凉。 几人正好面对面撞上,当沈凉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美人在沈清宵卧室里走出来时也愣住了,之后迅速望向沈清宵,满目错愕。 沈清宵面上一沉,斥道:“回房去!” 江何:“……”凶什么凶!以前相貌平平跟着他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凶,换了个身体态度就极度恶劣……江何腹诽着,也不好意思逗留下去,转身就回了房,穿好鞋子又小心翼翼抱着系统跑出来,躲在门后偷听他们说话。 这时沈凉已经回过神,正跟沈清宵说着刚传来的消息。 “宫主,叶教主昨日已经夺了第四道密匙,还借机重伤了贺稹。如今四道密匙他都已集齐,万法宫也虚仪天他都会去,只是不知道他会先去救天魔,还是先去夺昆仑玉。若是他先去救天魔,宫主,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江何闻言也有些着急,沈清宵给他下药害他睡过去又浪费了一天时间,他昨天才知道四道密匙和天魔的事,现在叶星河却已经集齐了密匙,若是先去万法宫夺昆仑玉,那昆仑玉丢失的消息很快会传出去,慕容笙可就惨了。 门外客厅里,沈清宵笃定道:“恐怕他会先上万法宫。” “这是为何?”沈凉问。 “虚仪天上,有傅云生和诸位仙使守着,包括绪言法师和玉溪散人在内,少说也有三位大乘境界的高手坐镇,没有把握的事情叶星河不会去做,而万法宫只有慕容笙镇守。” 沈凉顿悟,“对了,宫主,属下听闻贺稹昨日重伤后便失踪了,至今不知去向,若是叶星河所为,他或许会借此威胁慕容笙交出昆仑玉。” “这也的确是叶星河会做的事……” 江何听到这里,没忍住敲了敲房门,在二人看过来时走出来询问沈清宵,“我可以一起听吗?” 沈清宵脸上显然写着不可以,他的脸色都快黑如墨汁了。 江何当没看到,叛逆地走了过去,站在沈清宵面前。 “我有话跟你说。” 沈清宵看向沈凉,“你先下去。” 沈凉看看沈清宵,又看看身侧容颜俊美到震撼人心的紫衣人,实在是摸不透二人的关系,忙应是退下。 待沈凉出了重华殿后,沈清宵朝江何招手,“过来。” 江何走过去,沈清宵顺手将他带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江何觉得这个姿势格外羞耻,但是忍辱负重没有反抗,“我……” 话音刚起沈清宵便抢道:“下回不准再这样,穿好衣服再出来。” 江何嘴角一抽,看他的手在胸前整理自己略有松垮的衣襟,都快把他的衣襟扯到下巴了,忙按住他的手,正色道:“昆仑玉在我手里。” 沈清宵抬眼望他,“我知道。” 江何知道沈清宵清楚昆仑玉现在在他手里,但是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接着说:“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上九天失落崖一趟。” 沈清宵推开他的手,继续整理衣襟,顺手将他浓长柔顺的乌发捋到肩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我不想去。” “为什么?”江何现在说的话沈清宵完全不会听,他都开始怀念曾经还在别人身体里的时候了,换了真身沈清宵反而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那你说为何一定要上九天失落崖?” 江何理所当然道:“我们有昆仑玉啊,当然要去失落崖了。” 这么暗示,是个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能听懂,沈清宵一定也听懂了,只是故意在装不懂,江何急得就差握住沈清宵肩膀猛晃叫他清醒一点了。 话已说到这份上,沈清宵也不再置之不理,他静默须臾,用一种极度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江何。 “你就这么想离开无霜宫?” 江何一脸疑问,他刚才没这么说过吧? 沈清宵惨无血色的嘴角勾起一抹凉意,脾气说来就来。 “昨日才刚回来,你就催促我去失落崖,去了之后你又要走吗?” 江何被质问得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而且你已经给我戴上了天罡锁,还在重华殿设下阵法,我能走到哪里去?” “你在怨我?”沈清宵自以为点破了江何的心思。 江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沈清宵,不要胡闹。” 这不是什么小事,是浩劫将至,或许无霜宫不会是第一个受到牵扯的,但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他们也在遭受星辰之力的威胁。 沈清宵的语气却很冷硬,“我已经有三年没见你了。” “我不是不想你,也不想跟你吵架。”在大事上江何还是拎得清的,他推开沈清宵站起来,认真道:“总之你必须跟我去九天失落崖。” 很多人在等着沈清宵救命,两百年的倒计时现在还剩下多久?半年不到。哪怕沈清宵曾经无意中劈散了星辰之力延缓了一些时间,可收复星辰之力宜早不宜晚,慕容笙在等着,顾云栈也已经为宿命献出生命,天魔即将被叶星河等魔道贼人救出来,到时又是一场劫难,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容许浪费。 江何不想只和他在一起半年或是几年,他还想要长长久久的。 沈清宵眸中血光泄露,好歹让他压制住,渐渐隐没下去,他冷静片刻,先做出退让,起身牵起江何的手。 “不要生气。” 江何不是生气,他只是着急。早日把事情办完也能早日安心。但是沈清宵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正视问题。 沈清宵轻叹一声,展臂抱住他,轻声道:“再等等好吗?” 江何皱眉,“要等多久?” “再等几天。”沈清宵垂眸道:“等我病好些再去,好吗?” “你真的病了?”江何急忙推开他,却被沈清宵又抱了回去,就是不让他看,实则沈清宵这两天脸色一直很差,江何也看得出来他状态不好。 江何便又开始自责,是他过于着急了,忘了沈清宵的病情,他也回抱住沈清宵,“我刚才态度不好,帮你疗伤好不好?你也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沈清宵轻轻拍他后背,只是很快就松开他,主动解释道:“天罡锁不会限制你我的距离,你不喜欢这里的阵法,我改了就是。我的身体无碍,让阿凉帮我调理几日即可,你要去,我自然是会答应你的。” 他要做的沈清宵都会答应,其实这一点也没有变。江何听得心底泛酸,却总觉得沈清宵哪里不对,愈发困惑他这三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30章 事实上江何也问了沈清宵, “昨天来不及问,你这三年里怎么了,我听说你在九天失落崖上就突破瓶颈臻至大乘境,后来一直闭门不出。” 要不是沈清宵昨天无端端给他下药,他早就问了。 “没什么, 不过是近年来病发过于频繁, 没再出去罢了。”沈清宵望着他, 又说:“我答应过你,这几年无霜宫也不再跟玄阴教接触, 他们要做什么, 我不参与也管不着。” “你还记得我的话?那无霜宫怎么办?”江何一脸内疚。现在魔道几乎都以叶星河为首,要去迎回天魔,独独无霜宫不去, 已成异类。 “我会解决。我先出去一下。” 江何正欲说话,沈清宵揉着他发顶道:“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嘱咐阿凉, 你再去睡会儿好吗?” 江何摇头, “不困。” 沈清宵问:“那我叫人来陪你。” “……真的不用。”江何皱了皱眉,因为沈清宵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他的接触, 就是不让他碰,他便只能叮嘱,“那你顺道叫沈凉帮你疗伤。” 沈清宵点头, 深深望他一眼才离开。 江何有种直觉,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像是怕见了一回就没下一回似的要把他牢牢记住的深沉, 又仿佛是要确认他真的回来了一样, 总是不放心。 看着沈清宵走了,江何在屋里等了好一阵,确认他出了重华殿后也扔下系统,循着气息悄悄追了出去。 沈清宵的确改了重华殿的阵法,江何可以随意外出,不过他近来情绪过于反复,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像是瞒着他什么事,江何也很不放心。 出了重华殿没多久,沈清宵和等在长廊外的沈凉说了几句话。 江何隔得太远听不到,只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不知要去何处,他只能隐蔽气息跟上去。他有心要偷偷跟踪,哪怕是沈清宵也发现不了。 沈清宵和沈凉去了后山,路过那片如梦如幻般美妙的紫色花田,去了一个江何从未去过的地方。那是雪山的最高处,山势陡峭,温度也很低,堆着厚厚积雪的孤峰傲然耸立,仿若千万年来从未示弱过,无惧无畏。 这个气候没有风雪,地上的足迹不易被淹没,江何追着脚印到了一个山洞前,洞口前布着精密的阵法,显然他们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 江何想办法在不破坏阵法的情况下进了山洞,甫一进去顿时被一股寒气侵袭,冷得呼吸一颤。 里头亮如白昼,连那山壁都像是冰雪堆彻而成的,晶莹雪白。 这地方应该是个天然冰洞,蜿蜒深长,所幸不太大,没多久,江何就找到了沈清宵,那是山洞深处的一个寒潭里,只是靠近,江何身上便不得不运起灵力防御,此地的寒气太重了。 而那一片弥漫着霜雾寒潭中,沈清宵只披着一件单薄的雪白长衫,早已被雾气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衣料近乎透明。 他正双目紧阖,于寒潭中央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凌厉剑气,冰冷的泉水没过他腰际,雾气却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连他的眼睫上都结了一层白霜,透着病态的面色近乎青白。 “什么人!” 江何刚到洞口前,几根银针便随着一声低斥飞来,他迅速侧身避开。 几根银针唰唰深入冰璧,沈凉已出现在江何面前。 “是你。” 沈凉见到是在沈清宵房间里见过的那个人,面上半是警惕,半是疑虑,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动手。 这小小的动静没有惊扰到沈清宵,他眉头紧拧着,苍白而俊美的面容上露出痛苦与挣扎的神色。 江何低声解释道:“我只是来看看他,没有恶意。” “阁下是什么人?”沈凉问,他其实听说过他,从沈棠口中听过。 据闻是慕容长老派来的人,居然在他家宫主的房间里衣衫不整地待了一天一夜,宫主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这是极其可疑的一个人。 江何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的身份,他只专注的看着寒潭中的人,眉头紧蹙。 “他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沈清宵眉心的剑纹渐渐显出,深红中透着一缕黑气,丝丝缕缕的戾气也随着灵气在他身上涌动。 江何一看就认出那是魔气。 沈凉沉默须臾,道:“宫主曾受剑魔传承,附于心剑上的魔气借机入体,几度令他险些走火入魔,便不得已来寒潭疗伤,压制心魔。” “那魔气不是早已消除了吗?” 沈凉没想到他知道的不少,想起他和自家宫主关系匪浅,便耐心的解释道:“曾经是消除过,但后来心魔复起,比从前的魔气更甚。” “复起?”江何怔了怔,“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 “从九天失落崖下来后?”江何有些急。 沈凉迟疑点头,“宫主在九天失落崖上突破瓶颈直抵大乘期,若是顺利进阶也罢,只是当日他乃大悲大恸之下忽然进阶,心境难免不稳,又贸然出剑劈散了星辰之力,灵力透支太多招来反噬,内伤极重,下来后未治愈便急于求成,闭关时不慎生出心魔。” 虽然不清楚江何是什么人,沈凉心底竟无端对他有几分信任。 江何皱眉,“他急什么?” 沈凉不再回答,“你是何人?” 江何换了个问题,“这寒潭有什么用,他为何要在这里疗伤?此地寒气如此之重,若是入体,引得他原本治愈的寒毒复起又该如何?” 沈凉脸上有过一瞬错愕,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也不无可能,所以宫主每次只可在寒潭里待三个时辰,疗伤速度极慢,但这里能让他静心修炼。” “只是心魔,他身上的怪病未曾发作?”江何想了下,又追问:“他一定要在这个寒潭里疗伤吗?” 沈凉已经不止一次被他惊到了,他知道的真的太多了。 沈凉犹豫片刻,叹道:“宫主的病确实发作得愈发频繁,不过眼下怪病倒不如心魔给宫主带来的困扰大。宫主这几年来越发喜怒无常,所幸还能压制住心魔,最近也好了一些,可要压制心魔,还是只能看宫主自己。”他顿了下,又道:“我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但宫主吩咐过让我等不得惊扰阁下,阁下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宫主也不希望看到你来这里。” “不。”江何神色凝重,“我要进去看他。” 宫主正在疗伤,本来已被心魔纠缠无法专心,岂能让他人进去惊扰?纵是沈凉脾气这么好的人面上也有了几分冷意,“阁下请回吧。” “他在寒潭疗伤,只是想静下心来,但寒潭毕竟对他伤害太大。”江何充耳不闻,朝寒潭走去,“我去看他。” “站住!”沈凉伸手拦在江何面前,“阁下不能进去。” “我能帮他。”江何道。 压制心魔是沈清宵自己的事,但若是那心魔是因他而起的,那他就能帮上沈清宵。江何不确定心魔因谁而起,不过安抚沈清宵这一点他还是能做到的,他也想陪着沈清宵。 “不行,你会打扰到宫主,待宫主上来后,我自会帮他驱逐寒气。” 要不是沈清宵早有吩咐,沈凉或许早就跟江何动手了。 “沈凉,我是江何。” 江何有些无奈,早晚都是要说的,他现在只能告诉沈凉自己的身份了,虽然不清楚沈凉会不会信。 沈凉闻言果然惊愣住,“江城主?” 江何点头,一脸真诚,要是再不行,他要使瞳术了。 沈凉惊疑不定地打量起他,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想到沈清宵对他的态度,沈凉恍然大悟,惊得呆愣半晌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那我进去了。”江何不确定他信了没有,试探地靠近一步。 沈凉呆立在洞口前不动,江何径直越过他,一步步靠近寒潭,已经清楚沈凉的意思,但沈凉又喊住他。 “等等!” 江何脚步顿住,回头望去。 对上那双纯黑近乎失真的瞳眸,沈凉倏地红了脸,颇有些支吾地提醒道:“你要记住,只可,在这寒潭里待三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江何弯起眉眼,“好,我知道了。” 沈凉点点头,紧抿着唇,踌躇须臾,还是转身出去了。 江何再转过身来看向沈清宵,脸上笑容化作嘴角一声叹息。 沈清宵怎么总是多灾多难,旧病还没好又生出心魔,难怪看他态度怪怪的,反反复复,前后不一。 江何在寒潭边站了一阵,静静看着寒潭中的沈清宵,见他周身戾气越来越重,他忽然想试试寒潭的水有多冷,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抬手解去外袍,踢掉鞋子,步入寒潭中。 “嘶……” 潭水没过细瘦脚踝,江何被冻得倒抽口气,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他忍了忍,屏着呼吸继续走下去。 潭水里似是掺着细碎的冰块,冰凉彻骨,衣摆很快被浸湿,江何踩着冰水走过去,轻缓的水流声在冰洞内回荡起,声音不小,沈清宵仍毫无反应,眉头紧锁,困顿而不得解。 哪怕是运起灵力也无法完全抵御寒潭的寒气入侵,江何忽然生出想要上去的冲动,好歹忍住,好不容易才到了沈清宵身边的,当然不会走。 寒潭并不深,站在潭水里,水平线也不过膝,江何深吸口气,咬牙在沈清宵身后趺坐下,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冻得后腰发麻。 沈清宵仍未察觉,似是陷入了心魔。江何张开双臂,在身后轻轻抱住他,手掌随之按在沈清宵小腹上,人也被冻得下意识抱紧了沈清宵。 当丝丝缕缕温和纯净的灵力汇入丹田时,周身戾气悉数被驱逐出去,似是破开迷障,沈清宵终于清醒过来,凤眸倏地睁开,眼底闪过一丝血色,随后低头便见到了熟悉的紫衣。 “江何?” 江何身上的气息沈清宵最清楚不过,一看便知道是他来了。 沈清宵眸子一沉,按住他的手,也迅速压抑住了身上的戾气,像是掩饰一般,“你来干什么?” 江何将脑袋靠在他后背上,吸了吸鼻子,声线也被冻得有些模糊。 “好冷。” 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汇入灵脉,一寸寸的抚慰与温暖着他的四肢百骸,仿佛久旱的大地迎来了甘霖,连心里那个怂恿着他堕魔的声音都被覆盖了,沈清宵心底难得平静下来,同时也察觉到体内寒气在往江何身上游走。 一冷一热,寒气与江何的灵力在沈清宵体内交替,灵力驱逐寒气,但这样一来寒气便都被引到了江何身上,沈清宵反应过来就去掰他的手。 “快停下……” 沈清宵故作凶狠的冷斥还未停下,江何便道:“你弄疼我了。” 沈清宵手下一顿,手心轻轻按在他手背上,语气仍是冷硬的,“停下来,回去,这里用不着你。” 江何撇嘴,环住他腰身的手更紧了几分,“不,我要陪你。” 寒潭水冰凉彻骨,没入水中的肌肤皆是被针扎似的钝痛,几欲麻木,却又能让沈清宵清醒。但此刻冰冷被驱逐了大半,灵力温暖整个胸腔,与此同时,在身后抱住他的人身上忽地颤抖了下,沈清宵的脸色更难看了。 “听话,先回去,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这回沈清宵放轻了语调,不似之前故意压抑的那样严厉深沉,江何依旧摇头,双倍的寒气入体,叫他止不住颤栗。这种法子其实与炉鼎性质相差无几,不过意义却差远了。 江何平复了呼吸,整个人看去仿佛黏在了沈清宵背上,沈清宵也不敢用力推他,因为他会说疼,只能由着他,听他又说:“你继续疗伤。” 沈清宵紧抿着唇,“不行。” “快点啊,就是三个时辰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江何催促道:“快疗伤,我帮你,然后我们一起走。” 沈清宵怔了怔,“你会打扰到我。” “那你认真一点。” 沈清宵指尖动了动,终究是如他所愿重新运起灵力开始疗伤。但他陷入心魔太深,一旦运起灵力便极容易受影响。尤其是江何这么抱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炉鼎不顾寒气入体帮他疗伤,他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江何他看起来并不介意他身患怪病可能时日无多,也不介意他心魔缠身无法自拔,那他何必还要坚持,连累江何同他一起受苦,还不如堕魔…… 沈清宵心神一动,有些动摇,却被身后的江何拉回了神。 “三年前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听说你进阶了,敢问剑天道,还成功劈散了星辰之力,经此一剑,现在连叶星河也不敢小看你。”江何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重了几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更厉害了啊。” 沈清宵身上戾气散了许多,故作冷淡道:“你吵到我了。” 江何被逗笑,险些岔了气,身子在寒潭里泡着,经脉里也流动着寒气,里里外外冻得透彻,他感觉自己快冻成冰块了,还故意嬉皮笑脸粘着他。 “那你跟我说说之后怎么样了,为什么会说你急于求成才在闭关时生出心魔,你那时候在急什么?” 沈清宵仿若醍醐灌顶,眸光变得清明,眉心剑纹已恢复了纯正的明红,虽然还有些戾气缠绕,但不多,他握住江何手背道:“不许再吵我了。” “好吧。” 江何利落应下,呼吸都在细细颤抖,见沈清宵静下心来他也不再打扰,只默默将他身上的寒气引渡到自己身上,另一边也用灵力助他疗伤。 若是换了从前,江何是摔破脑袋也不会想要给别人当炉鼎的。 三个时辰过去,沈清宵自己先停下来,疗伤的效果并不太显著,因为已是沉疴旧疾,况且一时也急不来,况且他惊觉江何已经很久没有说话,静静靠在他背上,却不要命似的把灵力往他身上渡来,早已心乱如麻。 寒潭的寒气本来就至阴至寒,江何还把他身上的寒气引到自己身上,自己丝毫不设防御,沈清宵怕他被冻坏了,便不敢在这里多待。 此刻江何眼睫、长发上都结了层层白霜,衣服全被水汽晕湿了,冷得身上开始细细颤抖,宛如血脉也被冻住了。沈清宵拉开他的手检查时,他手指都是僵的,不过不算严重,回头用灵力驱散身上的寒气即可,但沈清宵却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沈清宵的衣服更是湿冷,江何脸颊贴在上面,止不住抖了下。 “冷?”沈清宵道。 江何点点头,嘴唇冻得发白。 下一刻,江何感到一道灵力自背后汇入体内,迅速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二人的衣物也在瞬间变干。但体内的寒气却因此失去平衡后变得愈发突兀,江何不自觉往沈清宵怀里缩了缩。比起他,沈清宵怀里还算暖和。 沈清宵抱着他出了寒潭,捡起自己放在地上的外袍裹到江何身上。身上灵脉经过沈清宵那道灵力的冲刷已是舒适了不少,江何感觉没什么事了,还是被裹得只露出个脑袋,连下地都不准,接着被沈清宵抱着走出山洞。 “我可以自己走。”江何道。 沈清宵没说话,面无表情抱着他往山洞外走去。沈凉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此时天已经黑了,星辰璀璨,雪山之巅的星光总是那么美妙。 “宫主。”沈凉看到江何被抱着,闪躲着撇开视线。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做啊,就只是抱一下而已。江何真的很想问沈凉在脸红什么,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被沈清宵这么抱着的姿势很羞耻。 “收拾一下,尽快回来。” 沈凉脸更红了,“是,属下明白。” 江何听完心情复杂,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是里面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吧。 沈清宵好像是生气了,冷着脸一直没说话,仿佛比他体内入侵的寒气还要冷峻,江何就不再提叫他把自己放下来。没一会儿,沈清宵直接带他回了重华殿,把他扔进了后殿的浴池里,说是扔,其实动作还是很轻的。 江何泡在温泉里,感觉到血脉中的寒气被一点点蒸腾驱散,顿时舒服得轻叹出声,沈清宵却转身就走。 江何趴在岸边叫住他,“去哪里?” “等着。” 沈清宵没有多说,甚至也没有回头,直接推门出去了。 江何撇撇嘴,虽然沈清宵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但是谁让他是沈清宵呢? 沈凉很快追上来,沈清宵推门出去时,沈凉正从长廊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江何落下的衣物。 “宫主……” 沈清宵一一接过,抢先问他,“身上带药了吗?” 沈凉听得一愣,随后耳尖通红,“宫主现在就要吗?” 沈清宵点头,眉头紧蹙,“他身上受了寒,不算轻。” “只是受寒?”沈凉没反应过来。 沈清宵闻言眉头一皱,也想明白什么,目光幽幽。 沈凉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忙道:“有的有的!”他迅速找出丹药递去,“宫主,这是驱寒的药。” 沈清宵一言不发凝望了他半晌,才接过药,转身回房。 沈凉暗松口气,以为沈清宵没有留意到自己刚才话里的深意,可眼看着眼前的门快合上时,沈清宵又开了口,吩咐道:“什么药都先备着。” 沈凉:……什么药? 砰的一下,大门在沈凉面前合上了。 沈清宵重又回到浴池里,掀开青纱进去,一眼便愣住。 他走之后,江何觉得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舒服,便都脱了,扔到岸边去,此时正是光着身子泡在浴池里。 他泡了没多久,身上血脉活络过来后,双颊都被热气熏红了,撤去障眼法的紫眸氤氲着水润雾气,眼尾泛起一抹绯红,听到声响后抬头朝沈清宵看过来的那一眼,勾唇一笑。 仿佛能勾魂夺魄的惊艳。 沈清宵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才抱着新挑的衣裳走过来。 江何也在浴池中央游到岸边,扬起脑袋看他,这个角度看去莫名的乖巧,“你回来了……唔!” 江何刚开口就被捏住下巴扔进两粒丹药,苦得他皱起脸。 “吃了药泡一会儿就起来,不许多待。” 江何咽下口中药丸,缓过这阵苦涩,才道:“你不下来吗?” 沈清宵挑眉,还没说话,江何就扯住他的衣摆晃了晃。 “下来一起,我有话跟你说。” 沈清宵没有说话,目光落到他肩上,湿漉漉的长发黏在雪白细瘦的肩头,更衬得肤白如玉,不过最为惊艳的,是隐没在发丝后的一抹明红。 “而且在寒潭待了那么久,你不冷吗?”江何说着忽地身上一僵,因为沈清宵的指尖落到他肩头上,指尖透着丝丝凉意,让他有些不适。 沈清宵拨开他肩后的长发,露出那一处半遮半掩的风光。 这个神秘而美丽的花纹图腾,他曾经也见过,是还不知道江何真身的情况下,被他夺舍了的身体上出现过,当时江何说这是什么来着…… “这是我跟器灵命脉相连的神识印记。”江何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遍,现在跟沈清宵已经互通心意了,他不介意一起洗个鸳鸯浴,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如果可以还能发展一下更深层的关系……想着他脸更红了。 沈清宵却松了手,并不打算和他一起更加深入的做点什么。他蹲在岸边,居高临下望着江何,问他:“又想说什么,劝我去九天失落崖?” 忽然这么严肃,江何眨巴眼睛。 沈清宵却出乎意料的不再逃避或推脱,他说:“可以去。” 江何知道沈清宵会去的,他也答应过了,虽然可能是敷衍。 “不过我现在有个条件。” 江何抬头对上他那双凤眸,好奇地问:“什么条件?” 沈清宵伸出手指捏起江何下巴。 这个姿势有些怪异,江何则是觉得好笑,眼底泛起笑意,可沈清宵的表情很认真,他赶紧忍住。 “成亲。”沈清宵道:“和我成亲,我什么答应你。” 逼婚?江何万万没想到沈清宵会忽然来这一手,心想这也太快了吧,他们才刚在一起没几天啊…… 他这就要入赘无霜宫了? ※※※※※※※※※※※※※※※※※※※※ 是嫁,不是入赘哦(:з」∠)_ 第131章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江何没有回答, 沈清宵脸也冷下来了。 “你犹豫了。” 江何道:“太快了。” 沈清宵没有再说话,正要起身, 衣袖就被拉住了,他低头看去,江何为难道:“而且我什么都没有。” 沈清宵挑眉, “什么?” 江何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打算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你的,你也知道,我说了就会……”他顿了下, 指了指天, “但是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 怎么跟你成亲?” “不需要你准备什么。”沈清宵道,他认为这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并且用非常笃定的就差写上‘你在找借口推脱’的眼神看着江何。 江何愁眉苦脸, “那要是你的手下都不服怎么办?” 沈清宵神情一怔,这是哪儿跟哪儿? 江何将下巴搁在手背上, 抬头看着沈清宵,脸上很是忧虑, “我一个新来的,没来几天就要跟你成亲,你师妹也不会同意的吧。” 沈清宵非常茫然, “为何要他们同意?”他感觉自己将要被拉进一个怪圈, 尽快退出来, 捏着江何脸颊说:“同意了?” 江何点头,虽然也觉得太过突然,而且让沈清宵先提出来,本来应该他提出的吧?毕竟求婚这种事吧…… “说出来。”沈清宵有些不信任。 江何只好红着脸跟他说:“那就成亲吧,你决定什么时候办婚事?” 这么快就问操办婚礼了,沈清宵面上僵了一瞬,迅速移开视线,凤眸望向浴池上的白雾,风眸中似乎也被蒙上一层水雾,亮得惊人。 江何厚着脸皮接着问:“我觉得应该挑一个良辰吉日,你怎么看?” 沈清宵面色几变,郑重地看着他,“我不急着要答案,你可以慢慢考虑,明日,明日再给我答案。” 江何无法理解,都答应了为什么还要他继续考虑? 沈清宵不再多说,起身走人,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紧绷。 江何恍然想到什么,在他身后笑道:“你身上有怪病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帮你治好,有心魔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压制。对了,还有你身上的伤,以后我还会跟你一起去寒潭疗伤,你下次去的时候要叫上我。” 除了这个,江何实在想不到沈清宵为何会忽然反口了。 沈清宵果然顿住,转过身斥道:“下次不准再去寒潭。” “为什么呀?”江何趴在岸边,理所当然道:“我们都要成亲了。” 望着他那双澄澈水润的紫眸,沈清宵越感到自己卑鄙,分明是这样的身体,却要拖累他人,还是江何。 沈清宵不敢多想,压下脑海里那些负面的情绪,面上一寒,只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你好好考虑,明日再给我答案。”他说完就要走,不过想想又回头添了一句,“泡一会儿就回去,不要在水里待太久。” 江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去,最后门再被关上,人也不去了哪里,他默默叹气,“好吧。” 真是搞不懂沈清宵在想什么。 星月交辉,夜色渐深。 此时清冷的万法宫上汇聚了不少人,果然不出沈清宵所料,以叶星河为首的魔道众修士先上了万法宫,声称贺稹在他们手里,逼迫慕容笙交出昆仑玉,慕容笙看着他们手里浑身鲜血淋漓看不清脸的人,一言不发。 事实上,慕容笙已经没有昆仑玉可以交换了。 叶星河做到这一步,与正道积怨已深,他却不打算告诉叶星河他做的都是无用功,也并不打算假装自己有昆仑玉,要交换他手中的贺稹,因为…… “慕容长老。” 叶星河那一袭华袍立在众人前很是瞩目,玄色与深红交织,在这夜色下,更添了几分邪气。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魔修,除了无霜宫的人,魔道几大魔宗的人几乎都集齐了,而对面的慕容笙只一人立在神殿门前,对比之下,他显得格外势单力薄。 叶星河假意劝谏,“本座一路过来,在途中救下重伤昏迷的贺仙使,是看着同盟份上,也是一片好心,要来取昆仑玉也是为了收复星辰之力,并无恶意,你又何苦拦着本座呢?” “正是。”他身侧的叶庭亦假仁假义道:“慕容长老,令徒伤势可不轻,你就不想救他吗?只要你交出昆仑玉,我们就把人交给你。” 魔道都说正道中人满口仁义废话,可眼下叶星河和叶庭二人这么一唱一和实在是好笑,慕容笙眉头蹙起,静静望着他们,一步不曾挪开。 叶星河轻摇手中折扇,一个眼神示意,他身侧的叶乘云忙讨好地应是,抬手叫人将几乎是血衣人的贺稹压上来。 慕容笙眉头紧锁,显然有些动容。 叶乘云见状嗤笑出声,“慕容长老,若非是看在你的面上,教主也不会救下贺稹,劝你还是尽快交出昆仑玉,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叶乘云边接过身后的人递来的长剑,剑锋缓缓架在血衣人脖子上。 “那你便不客气让我们看看?”叶乘云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便是叶星河面上也有过一瞬错愕,之后轻笑一声,倒也觉得顺理成章。 众人纷纷散开,让那人走上前来,慕容笙见到他,也暗暗松了口气。 贺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衣冠整齐,与他们手中压着的那个“贺稹”简直天壤之别,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却从容不迫的,孤身上山,在人群中徐徐而来,朝慕容笙走去,嘴角笑意渐浓,凌厉的眸中亦添了几分柔和。 “师父,徒儿无能,守不住四道密匙。” 慕容笙早知会是这样,叹道:“罢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是。” 贺稹朝他深深一躬身,继而转身面对叶星河等人,也站在慕容笙面前,慕容笙忽而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似乎这一世重来只是一场梦,这一幕,分明与前世贺稹死前极为相似,但地点不同,时间不同,敌人也不同。那时他们面对的是天魔,而不是叶星河。 面对诡计多端还想拿他当诱饵哄骗自家师父交出昆仑玉的叶星河众人,贺稹嘴角勾起一抹狠戾,“不过我会守住昆仑玉,死也不让他们夺走。” “贺仙师好大的口气。”叶庭道。 叶星河也笑了笑,面上有几分轻嗤。贺稹不过是名望高了些,但实力不太高,他不会将贺稹放在眼里,既然计谋被拆穿,那么替身也无用了,他摆手让叶乘云等人松开那替身,只问慕容笙,“慕容长老当真不交?” 慕容笙忽地回了神,他走下台阶,走到贺稹身侧,鼻尖敏锐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血气,他眉头紧了紧,将贺稹护在身后,厉声道:“今日若非踏过我慕容笙的尸体,叶教主休想进神殿一步,也休想拿到昆仑玉。” 叶星河折扇一收,笑意阴冷,“看来慕容长老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今日必定会有一场恶斗,慕容笙早有预料,但此刻他有些不放心,偏头吩咐贺稹,“先进去疗伤……” “不,我要和师父一起守着。” 贺稹一口否决,事实上他确实身受重伤,这一次也险些让叶星河的人抓到,但他拼死也要赶回来,还不是为了慕容笙?他不想再要他当自己的师父,打算换个身份,目的没达成,他也不会让慕容笙出任何意外,就算明知道自己太弱了,贺稹执拗地低声道:“师父这辈子都别想扔下我。” 慕容笙眸中一怔,他才想要说,让贺稹这一世不要走在他前头,身为师父,他该护着自己的徒弟才对。 今夜无霜宫的风有些大。 沈清宵在屋檐上站了许久,远远的望着后殿的灯火,凤眸失神。 吹了半个时辰风,他还是无法冷静下来,索性跃下屋檐召出灵剑,在重华殿前的空地上开始练剑。 沈凉路过时脚步一顿,站在一旁看了一阵。他的剑太急,甚至有些乱,沈凉眉头微微蹙起,知道他没有在认真练剑,才敢开口,“宫主,夜深了,你身体还没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清宵的剑尖顿了下,却充耳不闻,继续挥剑。 沈凉纳闷挑眉,也陪着站在一边看。 没过一会儿,沈棠和秦落也路过这里,见到沈清宵在练剑,因为清楚沈清宵的状况,二人都没敢打扰。 只是见到沈凉也在,沈棠眼眸转了转,笑着凑过去,“阿凉!” 沈凉被盯得浑身一颤,“何事?” 沈棠看了看远处练剑的沈清宵,小声道:“问你个事,昨天我带回来那个江道友去哪儿了?我出去一趟回来,没听说他走了,怎么人不见了?” 江城主?沈凉一听就知道沈棠还不知道江何的身份,只是沈棠好端端的问起他,他便问:“你问他做什么?” 沈棠撞了下他手肘,有些羞涩地说:“我就问问,他长得好看。” 沈凉顿感一言难尽,艰难道:“你还是不要想了。” “为什么呀?”沈棠一手搭上沈凉肩头,捏着他肩膀的力道有些大,“你别管,我就是问问,难得看见个比师兄长得好看的人,快说!” 沈凉抿抿唇,嘴巴闭的很严实。 天亮后,沈清宵才收剑回房。 推开房门,沈清宵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床边,江何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不过睡相不太好,该遮的一点没遮住,里衣衣摆被卷起,不仅是那一截雪白的细腰,小腿也露出来了。 纤细修长的小腿斜跨在素色锦被上,一点自觉都没有。 沈清宵见状皱了皱眉,放下剑坐在床边,将被子盖好,完完全全遮住他的腿,再把被角在他怀里抽出来,轻轻把他的手塞到锦被下。 江何含糊嘟囔一声,倒也没醒来,侧躺着继续睡,长发铺洒在软枕上,正好遮住侧脸,沈清宵还是没忍住伸手,将那一缕长发拨开,随后指尖并未移开,轻轻点了点江何温软浅红的唇,渐渐往上,落到他眼睫上。 江何眼皮子轻颤一下,眼睫扫过沈清宵指腹,仿佛心底深处被轻轻挠了下,说不出的心痒难耐。 沈清宵知道这双眼睛睁开时会有多么瑰丽动人,他不是不喜欢,喜欢之余,心底又有些不满。 如此耀眼出色,要如何管得住? 大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沈清宵面露不耐,却还是起身出去。 沈凉正在门前等候,沈清宵一出来,还顺道关上了殿门。沈凉眼皮子一抽,当做没看到,有些着急地说:“宫主,收到消息叶星河已经攻上万法宫,他和叶庭两名大乘期联手二对一,慕容笙想必抗不了多久,正道其他宗门闻讯也纷纷赶去相助,但都上不了山,万法宫上下已经被叶星河团团包围。”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叶星河成功拿到昆仑玉,他的下一步行动就是救出天魔,他手里已经有了昆仑玉,还怕没有筹码应付正道吗? 沈清宵神情恢复认真,思索了下,却只道:“知道了。” “宫主,”沈凉问:“事到如今,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沈清宵摇头,不再说什么,摆手让沈凉回去便转身回了房间。 再回来时江何已经醒来,睡眼惺忪正要起床。经过一夜的休息,他体内的寒气已经驱散了七八,完全不碍事,看到沈清宵,他那双紫眸从初醒的迷糊瞬间变得清明,扶着床头坐起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什么,比如沈清宵问他要答案什么的。 “醒了。” 沈清宵却好像忘了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倒也走过来,见江何浓长的乌发自肩头滑落,慢慢遮掩锁骨,沈清宵眸光一动,说要帮他束发。 江何也由他,见他手上又找出了一条与从前他送过的相似的发带,忍不住笑,又想起他从前的宝贝,忽然问:“我那些遗物都还留着吗?” 沈清宵在他发间穿梭的手一颤,黑着脸说:“人都被劈的神魂湮灭了,还想着那些东西。” 话里约莫有几分怨气。江何听得出来,叹了一声,十分惋惜。 沈清宵帮他束发,不知想了什么,跟他说起了江小甜。 “后来,她跑来哭了一趟,就跟玉溪散人走了,好像是觉醒了晗元神剑,如今应该在虚仪天。顾云栈后来也来过一趟,但没说什么也走了……” 江何见他话这么多,还都说着别人的事,简直前所未有,而且半点不提他期待的事,他摆手打断沈清宵的话,说:“不说这些了,我们说说昨晚的事吧。我从昨晚就决定好了,答应跟你成亲,现在也没有改变主意。” 话音落下,伏在床尾偷听的系统惊呆了,沈清宵也愣了一瞬,明明心底欣喜若狂,面上还故作镇定。 “先穿衣服。” “我说真的,答应和你成亲。”见沈清宵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江何再次重申他的决定。昨晚沈清宵走了之后,江何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结论,觉得沈清宵就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必须要给他打一剂定心针。 沈清宵神色镇定,“我知道。” 江何皱眉,“知道是什么意思?”要成亲是他提出的,现在又含糊其辞的敷衍他,江何确实不知道沈清宵在想什么,也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非要追问,眼看着都快垮下脸,沈清宵眸光闪烁,也不再敷衍,略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会筹备婚礼。” 同时又在心里唾骂自己……心底那个声音不断嘲讽他,自己这个模样,还敢拖累江何,沈清宵却也不想管,总归是喜悦占据了心头。 沈清宵那双凤眸愈发明亮,自从昨夜听到江何答应起,他便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现在更甚。 江何这才稍微满意一点,摸着脑袋上他送的新发带边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让你筹备了,以后我会努力的。”还要挣钱养媳妇! 沈清宵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纵然已经快克制不住拼命扬起的嘴角,还是故作淡然地催促江何起床跟他走。 其实声线有些轻颤,江何没听出来,茫然道:“要去哪里?” 沈清宵定了定心神,只要不去看江何的眼睛,他狂跳的心脏便能缓一缓,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欣喜,“如你所愿,去失落崖。” 这时江何才发现沈清宵衣冠整齐,明俊逼人,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他却有些担心沈清宵的身体,“要不还是缓缓吧,等你好了再去。” 沈清宵牵他的手让他下床,“没关系,只是前几天病发过一回,看起来有些虚弱,昨日疗伤后已经好多了。” 江何赤脚站在床边,看他脸色确实好多了,仍是犹豫。 沈清宵垂眸望他踩在绯色地毯上的□□双足,脚踝清瘦,脚趾圆润白皙,他身上没有一处生得不好,如白玉般无瑕,沈清宵眸子一紧,迅速偏开视线,拿起边上的长衫帮他穿,江何有些不好意思,接过衣服自己穿。 看着浅紫的衣摆遮住了脚踝,沈清宵才问:“上去不用打架吧?” “不用,我会保护你。”江何信誓旦旦摇头,这才放心,迅速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跟沈清宵出门。 这回没有人带,二人再次上九天失落崖花费了一些功夫。 快日上中天,二人才到了九天失落崖上,入眼见到的还是那悬于九天浮空中平整寂寥的孤峰,还有那绚烂美妙却暗藏杀机的星辰之力。 沈清宵的脸色很冷,江何知道他是抵触自己曾死在这里,便安慰他几句,再三保证不会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一边觉得未婚妻真的非常可怜。 等沈清宵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江何才牵着他靠近崖边,将系统放到地上,取出昆仑玉,尽量委婉地劝说:“你试试将灵力灌入昆仑玉中。” 沈清宵用已经非常平静的眼神看着江何,甚至有些纳闷。早在之前,他就怀疑江何是以为他是天道之子,现在看来他的猜测当真没错。 江何知道他懂,怕他不肯,打算使出美人计,摇着他手臂软声撒娇:“快点嘛,办完事我们就回去成亲。” 沈清宵一阵缄默,定定看他许久。 江何被看得脸皮子滚烫,红透了。 “好。”沈清宵这才移开视线,似是喟叹。他接过江何手中的昆仑玉,手心向上,还未灌入灵力,昆仑玉便闪烁着灵光浮于空中。一如上回顾云栈接触到时那样,星辰之力热情地凑了过来,绕着昆仑玉和沈清宵转。 看着沈清宵慢慢抬手靠近,系统一双猫眼瞪大如铜铃。 终于,沈清宵的手碰到了昆仑玉,他慢慢输入一道灵力,灵光自指缝间乍泄四溢,昆仑玉和昆仑之晶融合后灵力更盛,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星辰之力被吸引而来,满天如流萤的灵光涌来,美得仿佛传说中的仙境。 沈清宵果然是天道之子,昆仑玉承认了他,便有了反应。 只不过片刻后,灵光散去,星辰之力也凝滞于昆仑玉前,不得章法地绕着昆仑玉,也未曾后退。 不过哪怕是沈清宵亲自出手,竟也是毫无所获?系统呆了一息,一个白眼翻过去,就要昏过去。 实际上系统已经在桌面上发疯了,警报不断,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当场崩溃,还记得问江何:沈清宵不是天道之子吗?为什么他也不行! 江何也觉得古怪,系统曾经跟他说过,绝对不能在天道之子面前说出他穿越而来的事实,不过除天道之子外其他人可以,于是江何跟沈清宵说了,但他被雷劈死了——自然,当初系统是有过危言耸听,所谓的被抹杀,不过是被驱逐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确定沈清宵是天道之子,却无法收复星辰之力,这是他们都没有预料过的结果,但这种尝试失败的场面不是第一次见到,江何倒也镇定如初。 不是就不是,他不至于丧气,还没到最后就还有机会。 江何蹲下揉揉系统以作安慰,“没事,还有时间。” 系统恹恹趴在地上,就差当成气绝身亡,“是哪里出了问题?星辰之力?还是天道之子?还是从一开始得到的天道指令就是错的?” 江何不阻拦它继续怀疑‘人’生,他安慰完系统,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清宵,沈清宵正捏着昆仑玉端详,从尝试失败到现在没有再说话。 但江何正要开口时,沈清宵却朝他招手,“过来。” 沈清宵依旧淡然自若,看起来并不在意刚才的失败。 江何想起他本来就不全将希望寄与什么天道之子之上,他向来就是个不信天命,只靠自己的人。 江何反应过来暗松口气,自是起身过去,“怎么了?” 见他到了身边,沈清宵将他半搂在怀里,在他耳边提醒道:“伸手。” 江何愈发茫然,却也听话伸手,很快被沈清宵握住,往昆仑玉上靠近。江何总算是看出他的意图,失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是天道之子?” 沈清宵没有松开江何,反而握着江何的手一起灌入灵力。 昆仑玉灵光乍现,再起反应。 同样的流程,江何看过三次,一次是顾云栈,他是昆仑之晶的化身,也是昆仑玉的核心,他的接触让昆仑玉有过反应;第二次是贺稹,贺稹却不是天道之子,故而昆仑玉和星辰之力都毫无反应;第三回 ,是刚才,沈清宵让昆仑玉和星辰之力都起了反应,但是很遗憾,最终还是已失败收场。 江何并不以为他碰一下,就能改变现实,却也由着沈清宵。 但很快,莫说是系统不顾被人发现发出了连声惊叫,连江何都震惊的瞪大眼睛,同样的流程,他不过是伸手过去,没有动用灵力,可是…… 星辰之力这一次毫无阻碍地汇入了昆仑玉,玉珏灵光大盛,随后这玄妙的力量通过昆仑玉变成细微的丝丝缕缕,但并未储存昆仑玉中。 原来昆仑玉并非是承载星辰之力的载体,只是天道之子和星辰之力间的转换器。而星辰之力却汇入江何体内,江何知道如何运用星辰之力,故而身体下意识的就承接了星辰之力,让它缓缓流过四肢百骸,它却是有意识似的,又慢慢流到了沈清宵身上,如溪水缓缓汇入江海,一点点填满他的丹田,沈清宵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满天的星辰之力似乎十分兴奋,前仆后继涌来,纷纷钻进昆仑玉,在经过江何体内,最后归于沈清宵的丹田,那个总是吞噬灵力的无底洞。 这一次,这个无底洞被一点点慢慢填补,竟然完全修复了! 等星辰之力完全收复,九天之上恢复安然,再无妨碍重新见到如洗碧空之时,江何和沈清宵二人几乎平分了原本压抑天地的所有星辰之力。 但江何清楚这些星辰之力是要经过他的身体淬炼再渡入沈清宵体内的,不完全属于他,沈清宵却没有继续下去,收复星辰之力后便松开了江何。 还未说话,只见昆仑玉上迅速裂开几道缝隙,二人眼睁睁看着它破碎,一缕幽魂也在他们眼前缓缓消散。 那是顾云栈的最后一缕神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昆仑玉虽然是神器,但始终是凡物,承受不起强悍的星辰之力,而它的使命也已经完成。 亲眼目睹着星辰之力终于被收复,一串串数据的恢复和解封,不断提醒任务的完成进度,知道出现任务已完成这几个字……整个过程,时间过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系统早已不可思议,至今未能回神,也有些恍然若梦。 江何幽幽轻叹,看着那一缕幽魂散去,忽而想起来什么,颇为担忧地问沈清宵,“你身体没事吧?” 沈清宵摇头,手按在小腹上,里面已经充满了星辰之力,虽然他现在还不会运用,但被力量填满,丹田也因此被修复,他也有些意外。 江何扣住他手腕渡入一缕灵力,沈清宵并不阻拦,等江何查探到他体内非但没事,那怪病还治愈了之后,也是满眼错愕,“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沈清宵道。 江何还有些不放心,“那心魔……” 沈清宵眼底终于泄露出一丝隐忍依旧的喜色,“无事,我能压制。”只要江何在他身边,他就能压制住心魔,因为他的心魔本就是因江何而起。 江何确定他真的没事,注意力才回到星辰之力上,看看已是空荡荡的天上,再看看自己的手,他身上也储藏了一半的星辰之力,“我……” 沈清宵勾唇,握住他的手道:“事实证明,你也是天道之子。” 怎么可能?但这就是事实。 江何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天道跟所有人开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玩笑,两个天道之子,分在两个世界,要收复星辰之一又缺一不可…… 星辰之力的消散,世间一些修为在元婴期之上的修士都有过感应。 这一刻,慕容笙正将贺稹护在身后,决不让贺稹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这一刻,叶星河已经知道昆仑玉丢失,一群人正质问慕容笙,却感知到星辰之力的忽然消失。 压顶危机已解除,众人哗然。恰逢虚仪天掌门傅云生终于来相助,慕容笙与贺稹的危机亦同时解除。 这一刻,虚仪天封印天魔的伏魔殿外,众人也感应到了星辰之力的消失,绪言双手合十笑叹一声。 天意如此。 ※※※※※※※※※※※※※※※※※※※※ 还有一些情节没写完,结婚后就完结。有想看的番外吗,随便点,我不一定会写_(:зゝ∠)_ 第132章 直到回到无霜宫, 江何还没回神, 系统也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唯独清醒的沈清宵一边牵着还在走神的人, 一边抱着系统往重华殿门前走去。 此时已暮色四合,天边彩霞极其绚烂,仿佛也在庆贺着威胁世间近两百年的星辰之力终于被人收复。 “在想什么?”进门时沈清宵问。 江何跟着他进殿, 相当纳闷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沈清宵回应, “事实就是如此。” 江何抿了抿嘴,问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拉上我一起。” 沈清宵轻笑一声, 将系统放到地上, 抬手搂着江何肩膀。 其实他也说不清, 只是当时冷不丁想到了,就这么做了, 沈清宵解释:“当时我感觉到星辰之力与我确实有所感应, 它们迫切想靠近我却不得章法,哪怕有昆仑玉在手, 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我们还在红莲镇的时候。” “红莲镇?你是说你骗我去找白玉玲珑的时候。” 沈清宵神色自若,仿佛自己没骗过人, 一点也不心虚。“还记得当初在红莲镇时,你我的血都滴到了已不可能变异成白玉玲珑的血玉玲珑上,最后血玉玲珑没有得到献祭还是成功变异, 那时绪言法师说这是应天道而生。” 咦?江何也回想起那时古怪的状况, 血玉玲珑需要浇灌者的献祭, 不过后来纪灵没有死,血玉玲珑依旧成功变异,这点他现在还想不通。 沈清宵搂着他进卧室,“我方才想起来,所以才把你拉过来。” 江何心不在焉的没察觉哪里不对,“我一开始怀疑过顾云栈,后来也知道你才是天道之子,因为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来历,否则会被……” 说着江何停顿下来,眼巴巴看着沈清宵,反正意会就好了。 沈清宵也确实听明白了,皱了皱眉,“别忘了,你当时说出口时,不仅仅是我听到了,你自己也听到了,在那之前,你说过同样的话吗?” 江何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都懵了,一脸混乱。 但不管如何,他就是天道之子,只是想不到天道之子是两个人,还是他自己,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沈清宵忽地松开江何停了下来,二人已经到了床前,沈清宵正想叫江何先休息一下,殿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声响,是有人在外头敲门。 “宫主,您回来了吗?” 听声音是沈凉,门外还不止他一人。江何抬头看向沈清宵,二人都清楚沈凉他们现在过来定然是有事,还很有可能跟星辰之力相关。 星辰之力的消失,已是轰动整个修真界,一如它刚出现的时候。 沈清宵不得已松开江何,“我先出去一趟,你在房间里休息一下,等我回来,教我用星辰之力?” 江何知道他不会用,教他是必须的,他听话点头,相当理解地说,“去吧,我在这等着不会有事。” 听他承诺会在这里等他,沈清宵才满意,却又垂首亲吻了江何脸颊,如蜻蜓点水,而后迅速抽身。 江何先是一愣,随后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不由失笑。 原来沈凉和沈棠、秦落几人已在无霜宫侯等了很久,此刻都在门外,除了出外执行任务的沈宣还有偷懒驻守天穹殿的沈昀,沈清宵的心腹都到齐了。 “宫主!”沈凉见了沈清宵,面上是难掩的喜色。 沈棠和秦落也纷纷过来,“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沈清宵朝几人摆手,走下石阶向议事的前殿走去,几人随之跟上,沈棠格外兴奋,笑容满面,迫不及待地说道:“秦长老说星辰之力消失了,什么两百年之期也不存在了,师兄你知道了吗?不对,师兄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清宵还未说话,沈凉与秦落闻言面面相觑,俱是噤声,沈清宵出去这一趟,星辰之力就消失了,此刻沈棠一问起,也不怪几人多想。 沈清宵冷静如初,在几人不解的目光下,他告诉众人,“你们想的没错,天道之子,就是他。” “什么?”沈棠一时没拐过弯来,“师兄你在说谁?” 这一趟跟沈清宵出去的,除了江何还有谁?沈凉知道内情,自然听懂了沈清宵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沈清宵停顿下来,站在长廊下望向后殿,“挑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我会同天道之子大婚。” 沈凉倒吸口气,“当真?” 沈清宵道:“是。” 沈棠和秦落仍云里雾里,秦落便出口询问,“宫主说的是那位?”他说着指了指后殿,也知道沈清宵房间里有个人,据说还是慕容笙派来的。 沈清宵面无表情点头。沈棠被震得神情恍惚,“师兄怎么突然要跟人家成亲?你们才认识了多久啊?” 而且沈清宵不久前还为了那个已死的江城主疯疯癫癫入了心魔,闹得全天下都知道了,现在才见了那位好看的不像话的江道友一面就移情别恋了?沈棠心情复杂,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种始乱终弃的人”的眼神看着沈清宵。 沈清宵并不多做解释,只嘱咐道,“他的身份不必外传。我大婚之事交由你们几人,必须好好操办。” 几人纷纷应是,沈清宵朝便前面走去,几人回了神,虽然都对自家宫主居然要娶天道之子一事十分震惊,也不敢多管他的私事,同他说起了正事,这一谈,入了夜沈清宵才回来。 “怎么还不睡。”进屋后看到第一眼,沈清宵眼皮子一跳,很快敛去眼底异色,拉上房门才进去。 原本趴在柔软被褥上和系统说话的江何回过头来,粲然一笑。 “等你回来,不是说要教你用星辰之力吗?”江何翻身坐起来,身上就一件长衫,脚丫子被藕色的被褥衬得如玉素白,脚踝也细得很,沈清宵目测了下,他一伸手就能圈住。 不过床上有些凌乱,注意到沈清宵忽然皱眉,江何抱起系统放到怀里,笑问:“怎么,又要叠被子?” 沈清宵眉间紧蹙,坐到床沿,“不重要,你要怎么教?” 江何只是想起来沈清宵骂令人发指的强迫症和轻微的洁癖,说笑罢了,闻言也正经起来,“系统说你我同为天道之子,星辰之力应该是平分的,但你我虽然只是各得一半,因为体质不同无法直接作用体内的星辰之力,你能使用的是我淬炼过的星辰之力,我能用的则是汇到你身上后经过修炼又传回来的,所以我们可以通过双修来融合体内的星辰之力,这样双方都得益。不过还是等你将心魔压制住,稳定下来后我们再双修吧,免得被心魔反噬。”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双修才能得益,江何一开始听到时都觉得星辰之力的用法真的很破廉耻,吐槽了半天,现在终于能面不改色跟沈清宵说了。 沈清宵也有些错愕,却道:“系统?” 江何抓起怀里的小橘猫,“是它。” 江何从前也养过一只猫,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沈清宵知道这只猫不一般,他见过它说人话。他当时以为这是灵宠,是江何夺舍别人身体后带来的,便没有戳穿,也希望江何能主动告诉他,只是系统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太过陌生了,沈清宵面上有些茫然。 在沈清宵回来之前,江何就和系统谈过了,星辰之力成功被收复,系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所以账号解封了,也得到了大量积分,便能探知到更多的信息,最后得出了结论,星辰之力已经收回,很多禁制都已解除,江何可以告诉沈清宵他的来历,也可以告诉他系统的存在,因为最重要的是—— 沈清宵和江何同是天道之子,系统便多了一个宿主。 江何也不清楚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想到系统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守护天道之子直到飞升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是说他要和沈清宵一起飞升后系统才会和他们解除绑定,江何便似懂非懂了,一股脑全跟沈清宵说了。 沈清宵听完果然一脸凝重,“系统,绑定,异世?”他最在意的,还是江何竟然是从异世而来的。 “嗯。”江何点头,笑道:“以后你也是系统的宿主了,它会陪伴我们,直到我们一起飞升之后。” 沈清宵实则不怎么听得懂,既然这时江何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也不会被天道遣返,他便直接问:“能跟我说说你从前那个世界的事情吗?” 江何愣了下,“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之前帮顾云栈是不是为了做任务。” 这个也很重要,沈清宵握住江何的手,直直望着他,“先说说你从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其他慢慢再说。” 沈清宵的注意力老是跑偏,既然他想知道,也再三问过系统确定可以说,江何无奈叹气,“好吧。” 沈清宵急于知道江何的一切,他很早就清除自己抓不住江何,他的一切都是谜,如今知道他来自异世,沈清宵愈发惶恐,他必须要了解更多,因为他恐惧再一次的失去。 听着江何娓娓道来,清亮的嗓音犹如甘泉,仿佛在他心间淌过,沈清宵焦虑不安的心底渐渐被安抚平静,听得入了神,浑然不觉时间过去得有多快,间或问起江何他从小到大的经历。 彼时已是夜深,江何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不顾形象靠到沈清宵肩上,眼皮子已是沉甸甸的,再睁不开了,“明日再说吧,我好困。” 沈清宵紧了紧他的手,听出江何其实有些逃避,他的经历只说了上了小虚天之后,其他没有再说,沈清宵就算很想知道,却也轻声应允了江何。 “好,睡吧。” 不是不想知道,但是看他困成这样,想必今天收复星辰之力也累了,沈清宵就不忍心了,看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闭着眼睛钻进自己怀里,沈清宵毫不客气提溜着趴在他肚子上的系统往边上一扔,搂着人躺下一起睡了。 知道江何的来历后,二人之间又亲密了几分,第二天江何睡饱起来时沈清宵已经出门了,江何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自觉起床叠被子。 系统趴在地毯上看他忙活来忙活去的,眼睛都要转晕了。 “宿主真是闲,不如专心修炼,把修为升回来,早日飞升不好吗?” 江何跪在床角抚平被子上的褶皱,撇嘴道:“你懂什么,我们都还没有成亲,成亲之后再修炼也不迟。” 系统索性不再催促,它有种预感,“总觉得还要跟着你们两位宿主很久,或许等你飞升又要五百年。” 江何嗤笑一声,下床穿衣,“五百年就五百年,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匆忙穿好衣服,江何随意束起头发,“好了,我去找沈清宵。” 系统直起上半身准备跟上,“宿主要干什么?” “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谈恋爱?”江何披上外袍,便房间外走去,压根就没有要带上系统的意思,“我走了,你留下看家吧,不用跟来了。” 系统:……宿主还是那个不务正业的宿主,真是一点没变。 事实上沈清宵并不忙,他如今身体状况不好,很多事情都是沈棠和已经从万法宫回来的秦落处理,他只负责养好身体,听沈凉的话即可。 江何走去前殿转了一圈,很快就见到他们二人,也正巧听到沈凉的话。 “那星辰之力果然玄妙,宫主丹田内的怪病竟然完全消失了。”沈凉的语气显然非常震撼。 沈清宵倒是很镇定,沈凉又问,“近来心魔可还控制得住?” 闻言江何竖起双耳贴到门板上,隔着一面墙,沈清宵沉默须臾,才开了口,“近来已好多了。” 沈凉正欲再问些什么,沈清宵便朝门外道:“进来吧。” 沈凉一阵惊诧,江何撇撇嘴,还是听话进了殿去,沈凉一见是他,脸又莫名其妙地红了,“江城主。” 江何颔首,沈清宵已摆手让沈凉退下,沈凉没再多待,很快便走了,江何则看着他的背影非常郁闷。 “他见了我为何总是脸红?” “他说进锁阳仙城前受过你的恩惠。” 沈清宵说出了真相,江何更是不解,沈清宵招手叫他过来,“阿凉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谁对他好,他也会牢牢记住,听他说,他曾经受人陷害,险些被迫与人成婚,是你救了他。” “可是救他的那个人不是我。”江何听来觉得有趣,“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被人逼婚过?对方长得很丑吗?”所以才不肯跟人成亲。 “很丑。”沈清宵肯定道,握住他的手又说,“他知道的,只是之前认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而已。” “是啊。”江何感慨,“沈凉的脸皮哪有你的厚。” “嗯?”沈清宵似笑非笑望他。 江何利落改口,拉着他在座上起来,“我们出去走走吧。” 正好沈清宵也没什么事,便起身同他出门,在长廊里走着走着,又说:“昨晚说到哪儿了,继续说下去。” 江何敷衍道:“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不都站在你面前吗。” 沈清宵执拗道:“我想知道。” 江何失笑,“我没受过什么苦,真的。”江何重申了一遍,才道:“师父对我很好,小时候一直保护着我,我能受什么委屈吗?” “师父?”沈清宵很好奇。 江何只好跟他说上两句,“我师父是个女子,修为不高,到处欠债,得来的钱又全都捐赠出去,家里总是穷的叮当响,她还特别抠门,不过对我特别好,从来不会短我吃喝,如果她小时候没有老是给我穿裙子就更好了……”他说着有些嫌弃,却又很怀念,叹道:“虽然她不是很漂亮,也不懂得收拾自己,不过在我心里还是很好看的。” “说完了?”沈清宵见他半晌不语,便开口询问。 江何点头,“完了。”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也能听出来江何对他师父感情很深。 沈清宵面露向往,道:“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前辈。” “你还是别了吧。”江何赶紧摆手,“她都走了快五百年了。” 沈清宵神情一滞。 江何忽然意识到什么,羞愧道:“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快五百岁了。” 沈清宵再次半晌无言。 “嫌我老了?”江何问。 “没有。”沈清宵快速回答,重又握住江何的手,“你师父一定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有你这么出色的徒弟,她在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 江何刚才只是说笑,虽然他自己也才惊觉二人的年龄差,真不只是十年那么简单,是隔了几百年啊。听沈清宵转移话题,江何也不再想年龄差的问题,好笑道:“那你可猜错了,我是混沌灵根,直到十八岁后才觉醒开始修炼,师父早就走了,还以为我根本无法修炼,叫我早些娶个媳妇成家立业。” 沈清宵眸光一紧,凝望着江何的侧颜,“你答应了?” “答应是必须答应的,要不她不肯走。”江何笑得有些悲凉,很快敛去,随后认真安抚沈清宵,“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跟别人结过婚,师父死后,我觉醒灵根修炼极快,进了有关部门,不过数十年就上了小虚天。” 数十年在他眼中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沈清宵心下怅然,握紧江何的手,“若我能早些遇见你……”你便不必一人孤寂数百年了吧? 江何听了只是笑,“五百年前你还没出生呢吧?你多大了?”事到如今江何才想起来问沈清宵的年龄。 沈清宵难得的温情被击溃,面无表情道:“不足七十。” 江何感慨道:“好年轻,我该是你祖爷爷辈的年纪了。”想想他真的很占便宜,找了个小了自己那么多的小媳妇,说是童养媳也不为过。 沈清宵见他开始用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额角直跳,明显黑了脸,“闭嘴,不许再提此事。” 江何:……我没有说话。 看到江何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沈清宵的脸几乎绷不住了,牵着他往前走去,语气冷硬道:“不管你多大,下月十五你都必须跟我成亲。” “下月十五?”江何跟上他,一边算了下,随后惊道:“那不是只剩下二十天不到了,这么快?” 沈清宵还觉得慢了,冷着脸说:“话这么多,还走不走了?” “那现在要去哪里?”江何任他牵着走,也惯着他的脾气,自家未婚妻不惯着还能怎么样? 沈清宵冷静下来,态度也温和了些,“去宝库如何?” 江何眼睛都亮了,“好!” 于是沈清宵眼底也被渲染了几分喜色,二人一同去清点宝库了。镇守宝库的长老对二人什么都没有带走也很吃惊,宫主和未来夫人纡尊降贵来清点宝库,真是大材小用…… 实际上江何也不好意思拿宝库的东西,毕竟很快就是自家人了。 直到夜深,二人才又回到房间,准备入睡,如今婚约都定好了,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了。 如果江何不再用那种慈祥的目光看着沈清宵的话,沈清宵解下外衫时,被一双亮晶晶的紫眸盯得十分难堪,最后还是留了这件长衫,在他的目光下上了床,也随手丢开床头的系统。 系统呜呜咽咽不敢反抗,心道两个宿主都是不是什么好人。 天气有些热,江何睡觉时只穿了里衣,侧躺着时露出一截白嫩的细腰,也不肯盖被子,这该是二人头一回这么温馨的同睡,沈清宵目光一怔,坐到了他身边,看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就知道他在玩那所谓的系统桌面。 系统桌面重启后,系统账号又解封了,比从前可好玩多了,现在沈清宵又知道了系统的存在,江何在他面前是想玩就玩,此刻正在抽奖。 察觉到沈清宵的视线,江何又回头去看他,“怎么了?” 沈清宵摇头,想着他改天得找系统要个特权,要知道江何在干什么,嘴上应道:“最近外头太乱,你在无霜宫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江何收起桌面,平躺着看沈清宵,“外面怎么了?” 沈清宵道:“星辰之力已消失,决定了万法仙盟已是名存实亡,如今魔道已经明确退出了仙盟,正道也不必再顾及道义,正要跟叶星河清算旧账,正魔之争将起,这段时间恐怕会斗得厉害,或许会波及到无霜宫。” 江何皱眉,“会影响到你我成亲吗?” “我会小心。” 江何见他都无法保证,便道:“若是出事,我会保护你。” 沈清宵不由自主想起他白日说过的话,眉头拧起,好歹忍下不适伸手去拉他的衣摆,“睡吧……” “别动!”江何忽然惊呼出声,忍不住笑了起来,手已经按住沈清宵不经意碰到他腰上的手,“痒痒。” 这就挠到痒痒肉了,也太敏感了。沈清宵却不肯松手,顺势握住他的腰肢,过了把瘾,那腰的确细得很,没有一丝赘肉,白白嫩嫩,还很软。 江何忍不住倒抽冷气,边笑边道:“不要闹了,快睡……唔。” 沈清宵掌心贴在细软柔腻的肌肤上,眸中一沉,垂首堵住江何的嘴,一双手在他腰间游走……然后江何笑得差点喘不过气,脸都憋红了,在他怀里跟脱水活鱼似的扑腾起来,非常没有情趣,腰上全是痒痒肉的确没办法。 沈清宵几乎黑着脸,看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大口喘息,唇瓣被吻得绯红水润,脸颊也晕开两抹酡红,本就极好看的美人更添了几分艳色,浑身上下无不透着诱惑的气息,可人也太呆了。 江何护着腰,笑得险些咳嗽,毫无威力地警告道:“不许再来了,呼……” 沈清宵深吸口气,垂首啄了下他的嘴角,“睡吧。” 江何点点头,正要推开沈清宵,忽然浑身僵住,半晌不动,沈清宵便有些担忧,“怎么了?” “好像碰到个奇怪的东西……”江何说着伸手去捞,“咦,怎么会……”他碰了一下迅速松开,以后用错愕不已的眼神看着沈清宵,仿佛没有想到…… 沈清宵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已经苦逼崩溃了,尤其是被碰了那一下,他勾起冷笑道:“想说什么?” 江何如实道:“没事,就是忘记了……怎么可能会……算了。” 这般含糊其辞,沈清宵还是听懂了,心头一阵邪火窜起,恶狠狠捏住江何脸颊,“你是真不懂吗?什么叫怎么可能会……你平时把我当成什么了?”他感觉到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不过是硬了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吗?江何是觉得他身边有多安全? 江何不是忘了沈清宵是个男人,但在他眼里是他未婚妻,他觉得自己身为攻欲望不重,但不能让未婚妻欲求不满,于是笑嘻嘻朝他举起手。 “要不,我用手帮你?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身体也还没养好,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沈清宵定定望他许久,耳尖慢慢爬上一抹微红,最终却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江何不明所以,坐起来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沈清宵三两下穿好衣服,冷脸说:“我不困,出去了。” 江何好笑道:“不就是这种事吗,我能理解的,不用这么害羞吧?喂,真的走了?沈清宵……” 沈清宵是只字半语都听不下去,怕再待下去不被憋死就被气死,他要出去冷静冷静,不过在江何眼里,他就是羞愤至极,气得夺门而出了。 江何愣愣看着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房间,也非常无奈。好吧,未婚妻求欢不成被拒,面子挂不住了。他琢磨着明天再哄哄沈清宵,又躺回床上。 躲在角落看清一切,至始至终都被忽略的系统默默评价两位宿主,一个大概脑子卡壳了,一个脾气也太臭太硬了……但是下回要做这种事请先把它放出去好吗?放过系统吧! 房间里重又安静下来,江何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是有点伤到沈清宵男人的自尊了,终于开始自责,故而并未察觉到桌上被随手放置已失去光泽且裂开了数道裂缝的昆仑玉悄然闪烁过一道灵光。 没过多久,江何正翘着二郎腿开始沉思明天要如何道歉时,房间里响起一道声音——“这是……哪里?” 话音落下,江何和系统皆是震惊,几乎是跳起来看去,声音熟悉,背影熟悉,蓝白相间的道袍也很熟悉…… “顾云栈!?”江何惊道。 ※※※※※※※※※※※※※※※※※※※※ 容容:未婚妻求欢不成羞愤而去了要怎么哄?在线等,很急! 以为这章会有车吗,呵(:з」∠)_以后也没有的(不)顾云栈复活只是因为我不想写番外,是我答应过给基友写的番外emmm 捉虫 第133章 天亮后, 江何去找沈清宵, 走近前殿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沈棠。 二人一撞上视线, 沈棠立马黑了脸, 拐弯就走。不久前, 她刚得知了这个江何就是那个江何, 快怄死了。 “沈护法!”江何忙上前拦住她, 问道:“你师兄在里面吗?” “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沈棠没好气道,她上下打量了下江何,还是不可置信, “你真的是江城主?” 严格来说当时的江城主是他不会错, 江何点头。 沈棠眼神一厉, 狠狠瞪了他一眼, 愤愤拂袖而去了。 江何真的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太大的过节,不过这是沈清宵师妹, 他也很无奈, 转身朝前殿门前走去, 刚靠近殿门就听到了沈清宵的声音。 江何思索了下,敲了敲门。 大殿内几人俱是静默下来,沈清宵见到他时眼底略过一丝喜色, 但很快被他敛去,冷淡道:“进来吧。” 江何走进去, 在众人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打扰到沈清宵做事了, 他又有些惭愧, 以后不知道要在无霜宫做点什么,总不能一直吃软饭。 江何心情复杂,走到沈清宵面前,低声说:“你现在忙不忙?” 沈清宵看了眼下边站着的几名属下,眼里分明写着‘你说呢’。 江何也有事,遂硬着头皮道:“顾云栈活过来了。” “什么?”沈清宵眉头一皱。 江何忙不迭点头,小声跟他说:“就在房间里,你昨晚走了之后他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清宵沉沉望了他一眼,才回头叫众人先回去,但叫了沈凉留下,随后起身带上江何和沈凉走。 回房的路上沈清宵一直一言不发沉着脸,看到沈清宵将江何的手握得很紧,沈凉也没敢跟太近。 江何边走边道:“他现在身体很虚弱,在休息呢。” 沈清宵皱眉:“在房间里待了一宿?” 江何点头,“是啊。” “你跟他两个人在房间里?”沈清宵黑了脸,“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他很虚弱,我给他渡灵力了,刚刚才好些。”江何一看就知道他又生气了,昨晚还没哄好呢,于是软了语气,“我们什么都没做。” 沈清宵目光幽幽,牵着他进门。 几人回来时,顾云栈正靠坐在桌边,气虚微弱,脸色苍白。 一见几人,顾云栈便要起身,但因为无力有些摇晃,江何正要去扶就被沈清宵拦住,一个眼神撇去,沈凉会意上前,扶住顾云栈坐下。 顾云栈哑声道:“多谢。” 江何正要说不必,沈清宵已语气冷淡地询问他:“你为何会复活?” 顾云栈也是摇头,看他连说话都艰难,江何便替他解释,“他说,自从以魂命献祭修复昆仑玉后就失去了意识,直到昨夜醒来,已经出现在这里,昆仑玉也碎了,估计也回不去了,所以……他好像还能继续活下去。” 沈清宵看着江何:“我在问他。” 江何无奈道:“他很虚弱啊。” 沈清宵同他对视一眼,调头嘱咐沈凉,“给他看看。” 沈凉应是,扣住顾云栈手腕查探起来。 顾云栈自觉尴尬,总觉得自己再一次复活的时机不对,并且还出现在江何的房间里,不久前,他已经认出了江何就是占了江有容身体的那个人,又得知这里是无霜宫沈清宵的住处,如今见了沈清宵,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凉很快诊断出结果,“顾小公子没什么事,只是身体虚弱了些,看起来更像是耗费了太多灵力。”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顾云栈是昆仑之晶化身,也知道他三年前为了修复昆仑玉以身作祭,早已消弭于天地间,却不知他还能再活过来。 这时候昆仑玉已经破碎,也经历过收复星辰之力的整个过程,但昆仑玉核心的昆仑之晶化身还活着。 也不知是天道仁慈还是顾云栈命好,就是顾云栈自己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又活过来了,更别提旁人了。 沈清宵目光略过床榻,被褥仍是凌乱的,一看就知道有人睡过,而顾云栈也很自觉,没敢往他床上躺,故而他眸中的厉色缓和了几分。 “既然活过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顾云栈没想到沈清宵如此利落,对这个前世的便宜师父,顾云栈也是百感交集,这一世沈清宵不再教他习剑,与他几乎是陌生人,但总归于他有过恩惠,他下意识地便将其当做曾经的师父,回答时也是恭敬的口吻。 “我不知道……” 沈清宵静静凝视他,看得顾云栈羞愧低头,才道:“那本座派人去玄天宗送信,让慕容笙来接你。” 好歹也是慕容笙的徒弟,慕容笙不会坐视不管。 顾云栈怔了怔,倒也安然接受,起身拱手而礼,“多谢沈宫主。” 沈清宵轻一颔首,吩咐沈凉带顾云栈下去调养,已是赶客。 江何并不出言阻拦,他也觉得沈清宵的安排很合理。 等沈凉扶着顾云栈离开后,沈清宵的脸色更臭了。 江何知道他还在生气,他正好借机哄哄沈清宵,“不要生气了啊。”江何主动握住他的手,经过一夜反思,他已经意识自己错在哪里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你不要害羞了。” 沈清宵这么害羞,被说出来那个那个都要生气,江何默默叹气。 沈清宵面上一僵,轻推开江何的手,“我没有害羞。” “那你昨晚还那么生气?”分明就是恼羞成怒了,江何满心笃定。 沈清宵深吸口气,认真道:“我没有生气。”只不过是因为心魔缠身,江何惹起的火自己又不愿意扑灭,他怕最后控制不住自己才走了的。 不过沈清宵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因为多外人待了一宿而有什么变化,仍是熟悉温暖的,而江何身上也没有别人的气息时才放心,却转身要走。 “我亲自去给慕容笙传信。” “这种小事你也要亲自来?” 江何纳闷,但是也没有妨碍沈清宵,乖乖送他出门,“那你去忙吧,我在屋里等你回来。” “有事?”沈清宵问。 “没有。”江何好笑道:“没事就不能等吗?这里本来就是你房间。” 沈清宵脸色稍缓些,温声道:“若是腻了,让阿凉来陪你可好?” “这怎么好意思,他也有事要忙的。”其实只有江何一个人闲,江何琢磨着自己该找点事来做,也不想妨碍沈清宵,“去吧,我没事。” 难得如此乖巧,沈清宵静静凝望他须臾,随后将他抱在怀里。 “怎么了?”江何问,沈清宵现在有了心魔,他自然事事顺着他来。 沈清宵摇摇头,只是觉得时间过得慢极了,在他耳边幽幽叹气,“离婚期还有二十多天,太久了。” “哪里久了?”江何失笑,他还觉得快了。他拍拍沈清宵肩膀,推开人,认真叮嘱道:“去吧,正魔之争将起,眼下无霜宫正需要你。” 一旦叶星河掀起正魔之争的大旗,沈清宵作为无霜宫宫主,必须要出来表态,不论是站在哪一边。 沈清宵颇有些不舍地走了,频频回头,丝毫不曾掩饰满目的眷恋,看得江何心都要化了,觉得自家未婚妻那不放心的小眼神简直可怜死了。 很快,江何给自己找到了事干。 顾云栈的身体极为虚弱,日常需要有人为他渡灵力,本该是沈凉为他疗伤的,江何见这段时间整个无霜宫上下的人都行色匆匆,气氛紧绷,知道沈凉也有事要做,便主动抢过这活儿。 故而当沈清宵闲下来时,总也找不着江何,每次在顾云栈的客房里找到江何,将他带回去时都会气一阵子,冷着脸不说话,必须要哄。 江何也知道沈清宵不喜欢这样,所以等顾云栈好了一些,他就不再去寻顾云栈了,不过这几日同顾云栈说话,他打听到了一些八卦。 顾云栈当年为修复昆仑玉投身献祭之前,也听他的话问过慕容笙一些问题,他知道原主是因为想救他才跟进了昆仑墟,他也知道了原主前世也死在了昆仑墟中。虽然他现在仍不知道原主为何要这么对他,却也释然了。 死过两回的人了,老是记着仇,也太小肚鸡肠了。顾云栈便是这么说的,也几度跟江何道歉,因为前几年他曾迁怒过江何,对他态度并不好。 甚至,江何在顾云栈口中挖出了沈清宵前世竟然是顾云栈师父的陈年八卦。他与系统纷纷感叹这就是缘分,就算没有他的出现,天道之子和昆仑之晶的缘分也不会太浅,仿佛上一次的失败也是为了筹备这一次他的到来。 天意总是这般难测。 这天,沈棠被叫来给江何量身准备做喜服,这事本来不应该她来,她可是堂堂右护法,也干不来这么细腻的活,于是带上了几个侍女。 “如今整个魔道都知道你和师兄要在下月十五成亲了,八月十五,倒是个好日子。”沈棠看着侍女给江何量身,暗暗感慨此人怎生得如此完美,一边又忍不住想起他曾经的罪状。 比如曾经夺了沈清宵的赤焰花,害得他家师兄生气吐血,后来又猝死丢下了沈清宵,害得沈清宵急得险些走火入魔,如今更是被心魔所苦。 不过长得好看便是有特权,沈棠越看他越是喜欢,对他简直是又爱又恨,却不是那种逾越关系的感情,她咬了咬牙,接着道:“到时候恐怕会有不少人来,你老实点,别给师兄丢人,也得摆出架子,别让人小瞧了你。” 江何胡乱点头,几个侍女拉着尺子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他还很耐心地回应道:“我知道。” 态度还算好,仔细想想江何这人也没什么特别让人讨厌的地方,还是自家师兄认定的人,沈棠也没那么纠结了,仍没好气地说:“知道就好。” 要是突然丢下她师兄就跑这种事情没有下回就更好。 又过了片刻,终于量完了,江何暗松口气,捞起边上的系统抱在怀里便坐下来休息,看着沈棠身后跟着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孩,有些好奇。 “这是谁呀?” 沈棠正拿了喜服款式叫他挑,回头一看身后正躲她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抓着自己衣摆的小孩,撇嘴道:“师兄说带过来给你解闷。” “不是无霜宫的人吧?看这孩子还小,也没有修炼过,是山下的孩子吧,你们怎么得来的?”江何简直要怀疑这是沈清宵这个大魔头为了给他解闷,随随便便就下山去抢良家小孩…… 沈棠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立马反驳道:“本来就是在山腰见到他的,随手带上来了而已,而且是他自己要上山的,他说要留在无霜宫。” “是吗?”江何半信半疑,朝那男孩招了手,“过来看看。” 那孩子躲在沈棠身后犹豫了片刻,还是让沈棠拎到了江何面前。 适才躲躲藏藏地没发现,待人到了跟前,江何才发现这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发育得有些慢,矮小清瘦,不过看他的手很是柔嫩,脸色也白皙红润,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润水亮,是个挺清秀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江何问。 那孩子一眼撞进他的脸便再也移不开了,双眸眨了眨,呆呆站着半晌没有说话,像是失了神。 “顾容。”沈棠帮他回答,皱眉道:“他说自己姓顾,单名一个容字,看他生得还算伶俐,也挺聪明的,师兄说暂时送过来给你解解闷,你别老看着人家,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我怎么就吓坏他了。”江何有些不忿。 “我说有就有。”沈棠撇嘴,谁让你生得这么好看? 不管如何,这孩子是留下了。 江何身边便多了个人,不过是个孩子,有他在,江何还嫌累赘,这就不能再偷偷玩系统上的游戏了。 于是没过半天,这名叫顾容的孩子就被打发到外头玩去了。 说起来江何觉得这孩子挺古怪的,他的眼神是很锐利的,不似小孩子那样清澈天真,但是他掩藏得比较好,或许是比较早见世面的孩子。 后来江何跟他说话,他也对答如流,难怪沈棠夸他聪明。 说起顾容那个孩子,被江何借口午睡让他出去玩后,一个人在后院兜兜转转,最后进了长廊,见到前头的人倏然一顿,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顾云栈正靠坐在廊柱下小憩。 苍白的青年脸上映着和煦日光,有种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顾容一走到他面前,顾云栈便睁开眼睛,见是个小孩,他还有些意外,昔日常笼罩眉间的戾气也消失了,语气温和,“你是什么人?” 顾容并未被他吓到,震惊过后还扬起笑脸凑过去,“哥哥好,我是新上山的,被沈宫主派到江公子身边解闷的,哥哥是无霜宫的什么人?” 顾云栈愣了下,暗道沈清宵对江何真是细心,而后轻轻摇头。 “我不是无霜宫的人,我是玄天宗的弟子,不过暂时在此做客。” 几日过去,慕容笙已回了信,不日会来接顾云栈回玄天宗。 顾容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模样,“玄天宗?那是什么宗门?” 料想这是一个生在魔道地盘的小孩,或者年纪太小没听过玄天宗,这午后闲得无聊,顾云栈也乐于同他说话解解闷。“是正道的第二宗门,鼎鼎有名的正道魁首便出自玄天宗。” “正道魁首?”小孩一脸好奇。 “是我师父。” 顾云栈说来也颇为自豪。不管是前世还没正式拜师的师父沈清宵,还是慕容笙,够足够让他骄傲的了。 顾容点头,指了指顾云栈身边的位置,“我可以坐这里吗?” 顾云栈欣然点头,小孩坐下后,眼巴巴看着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又问起他:“哥哥叫什么名字?” “顾云栈,云栈萦纡登剑阁的云栈。”见小孩一副听不懂的懵懂表情,顾云栈便问:“你呢?” “我和哥哥一样姓顾呢。”小孩的眼眸似是一汪深潭,无端端有些深沉,“我叫顾容,有容乃大的容。” 闻言顾云栈笑容一僵,不禁多望了这小孩一眼,但小孩很快偏开头,望向远处的花花草草,脸上一派天真,“哥哥唤我阿容就好了。” “阿容……” 顾云栈的嗓音有些干涩,望了这小孩半晌,才敛去眼底异色,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会来无霜宫?” “我想来学剑。”顾容回了头,捏着拳头道:“听闻沈宫主手中的剑乃是天下第一剑,我想跟他学剑。” “他可不会轻易收徒。”关于这点顾云栈深以为然。 “是啊。”顾容叹气,“我见过他了,他都没理我,就让人把我送到这里来了,让我陪后院那位公子解闷。” “你来无霜宫只是想学剑?”顾云栈不由失笑。 “没错!”顾容说着,眼前忽地一亮,抓住顾云栈的衣袖,“哥哥,他不肯教我,你教我好不好?” 顾云栈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修剑?” 顾容神情一滞,茫然道:“不是吗?” 应该只是童言无忌,顾云栈垂眸思索了下,叹道:“你若只是想学剑,来正道宗门求学最好不过。” “那说好了,哥哥教我学剑。”顾容一锤定音,随后扬起脑袋扯着顾云栈的衣袖撒娇,“好不好嘛?” 顾云栈没带过小孩,也不想打击他,遂敷衍应下,“好吧。” 江何一觉醒来,顾容那孩子早就跑没影了,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正巧沈昀在天穹殿回来了,去见过沈清宵之后,也被叫来给他解闷。 沈清宵简直太贴心了……送了一个小孩又叫来了一名属下,只是为了给他解闷,江何十分无语。 江何跟沈昀解释了他的身份,沈昀倒是比沈凉好说话多了,一听说是他,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诉说着他走的这段时间里,沈清宵多着急多难过,要不是为了他也不会生出心魔。 江何听得一愣,给他倒了杯茶补水,也不点破他的演技浮夸,有些事他想问沈昀,毕竟他口头最松。 “不是说他是急功近利才生出心魔吗?” 沈昀顿了下,道了声谢捧起水杯,才反驳江何,“是也不是,总之你走后那段时间宫主跟疯了似的,说要加快修炼,尽快找到你,还曾经问剑天道,后来积累下来的内伤江城主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怎么称呼你?” 沈昀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江何却无心同他说笑,摆手让他随便叫,神色凝重,“他的心魔是什么?” “不知道,谁知道呢?”沈昀叹气道:“江城主可以问问宫主,我这些年在天穹殿也不清楚太多,不过这次见过宫主,他的状态已经好多了。” 所以定然是和江何有关,这段时间他刚巧回来了。 江何若有所思,找到症结所在,他才能帮沈清宵消除心魔。 入夜之时,江何被沈昀忽悠着去找沈清宵,因为沈清宵还没有回来。 不过江何也是想他了才去找他的,不是受沈昀唆使。 这几天沈清宵早出晚归,也不跟江何一起睡了,估计是上回的后遗症,江何也不敢再戳破他,每夜都是等自己睡下沈清宵才回来,还只坐在床上打坐调息。分明是个还带病在身的人,内伤未曾完全痊愈,也不注意休息。 不过二人到了重华殿前殿时,迎面撞上了来无霜宫接人的慕容笙和贺稹,虽然夜色深重,可就着殿前灯火,显然能看出贺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病成这样还要坚持来接自家师弟,还有慕容笙也亲自来了。江何暗搓搓地想,该不会跟系统曾经想过的计划一样,师徒俩都看上了顾云栈吧? 事实自然不会如此。 二人一见江何,贺稹便笑着上前,“恭喜江道友,贺喜江道友。” 江何纳闷,“喜从何来?” 慕容笙亦笑道:“听闻你与沈宫主即将成婚,稹儿便提前道贺了。” “正是。”贺稹朝江何和沈昀颔首示礼,紧跟在慕容笙身后,感叹道:“多年不见,殊不知再见之日,江道友竟是如此……当真是令人震撼。” 江何心道他太客气,直接说出来就是了,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不过话却没说出来,江何问:“二位是来接阿聆的?” “是,也不只是如此。”贺稹半点没给慕容笙说话的机会,慕容笙也未有异议,仿佛本该如此,只是静静地站在身边,看去仍是那般娴静而温柔,贺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几分凝重,“江道友,沈护法,我们要见沈宫主。” 沈昀开口,“宫主还在忙。” 贺稹认真道:“来时得了一些消息,务必要告知沈宫主。” 江何和沈昀对视一眼,沈昀才道:“好,诸位稍等。” 沈昀先进殿去通报,没过一会儿,便出来请几人进去。 殿里的气氛有些紧绷,沈凉和秦落、沈棠、沈宣都在,但没人说话。沈清宵捏着一纸书信坐在座上,也是满脸冰冷,似是碰到了什么难题。 江何甫一进来,沈清宵便有所察觉,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招手喊他过来,众人习以为然,当做不曾看到,随后沈清宵才同慕容笙寒暄起来。 贺稹见状忽而失笑,“看来我们来晚了,沈宫主早已得到了消息。” “什么消息?”站在沈清宵身侧被他牵着手,江何愈发不解。 贺稹见他当真不知情,便好心解释道:“今日凌晨,叶星河偷偷潜入虚仪天,引开镇守伏魔殿上的几位前辈,成功用四道密匙救出了天魔,如今也该将天魔迎回魔道了,恐怕到了这时,天魔已是入主玄阴教了。” “不错。”秦落神色沉重,“就在方才,玄阴教的人送来了叶星河亲手所拟的劝降书,说是新魔君已入主魔道,将来定然是要征讨正道,从前种种他可以不计较,劝无霜宫投靠玄阴教,一同为魔君效力,甚至还要求……” 说着秦落看向江何,留意到沈清宵的脸色愈发冰冷,便很快噤声。 江何察觉到事情跟自己有关,但沈清宵不说,没人敢告诉他,于是他低头按了按沈清宵肩膀。 “怎么回事?” 沈清宵面沉如水,眉头紧锁,眸中甚至染上几缕戾气。 沈棠看不下去,气冲冲道:“叶星河好无耻!逼我们投靠玄阴教不说,还要交出天道之子,也就是你。” “啊?”江何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外人口中的天道之子。 慕容笙和贺稹亦是错愕,并非是因为沈棠指出天道之子是江何,而是和江何一样,在惊讶天魔和玄阴教又是如何知道江何是天道之子的? 沈棠愤愤不平,“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见过师兄和他在星辰之力消失那天一起从九天失落崖上下来,他们便断定江何就是天道之子,说如今天道之子和师兄成婚其实是被逼的,便要我们将天道之子献给天魔……简直是太过分了,我师兄都快成亲了,他们还来抢亲?夺妻之仇岂能忍?” 什么夺妻之仇,根本还没被抢走好吗?江何被沈棠的直白和夸张的形容逗笑了,他没想到这些事情还会跟自己有关。现在天魔重回世间,正魔之争将起,竟还有他的戏份? 很快,江何手背被覆上一层温暖。 江何低头看去,只见沈清宵眸中微微泛起血光,冰冷而郑重地告诉他:“我绝不会让人把你抢走。” 江何:……其实他真的没那么柔弱,还是能自己反抗的。 ※※※※※※※※※※※※※※※※※※※※ 容容:都快结婚了还来搞事,非逼本老祖重出江湖,唉:-( 捉虫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出自《长恨歌》白居易 没什么深意,随便取的两个字(:з」∠)_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出自林则徐的对联 新文不知道开哪个,武侠还是修真,求预收一下,最后看哪个收藏高开哪个_(:зゝ∠)_ 修真新文: 听说我是反派[重生]—— 仙道首席爱上我(×) 武侠新文: 都说魔教教主不是人—— 魔头上位世子妃(×) 第134章 不说沈清宵不会同意, 就连原本对江何有偏见的沈棠也是坚决不准,扬言绝不会将师嫂交出去。 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江何无语凝噎,不知道沈清宵和沈棠吃错了什么药。 在无霜宫总归是没人会把他送出去的,沈清宵和慕容笙、贺稹谈了一阵子话,江何便在一旁听着,沈清宵握住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第二天一早, 两人就把顾云栈打包带走了,顺道带上了那个山下来的小孩, 反正也没有人留他,爱带走带走,谁也不会在意这个刚来的小孩。 这天又到了沈清宵去寒潭疗伤的时候,他的内伤其实在得到星辰之力后恢复了大半, 不过总归还是要养好的,为了防止心魔作乱,清楚自己心魔未定的沈清宵便跟以往那样去寒潭疗伤。说起星辰之力, 目前他无法轻易运用, 星辰之力也只是静静躺在他的丹田里, 等待江何教导或是和他双修。 江何也不顾阻拦跟了上去, 跟上回一样替他疗伤驱寒,顺道开始一点点的教他运用起星辰之力。 几个时辰后,二人回到重华殿。 沈清宵说过多次不让他来寒潭, 江何非得来, 执拗得很, 但每次寒气入体难受的都只是他自己。沈清宵回来时一路脸色阴沉, 将人横抱着轻轻放进温泉里,顺道给他喂了两粒丹药,没训斥几句话,沈凉便在外头求见。 江何摆手,“去吧,应该是有急事。” 自从江何接过帮沈清宵疗伤的活,沈凉也不再跟着去寒潭了。 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无霜宫拒绝投靠玄阴教,也不愿交出天道之子,目前刚被救出来的新魔君天魔还未回过神来,叶星河先狐假虎威耍起了威风。拒不听命,叶星河肯定是要对付沈清宵的,故而整个无霜宫上下的气氛都变得紧绷起来,预备与玄阴教作战。 沈清宵喂他吃过药才放心,深深望他一眼,才起身朝外走去。其实有星辰之力护体,江何也没上回冻得严重,不过沈清宵就是总放心不下。 待沈清宵再回来时,正好在门前碰到了出门溜达的小奶猫,黄白相间的小奶猫见了人就想跑,沈清宵本来不想理会这个系统的,这个名词于他而言还很陌生,但刚要推门进去,他又回了头,迈开长腿上前拎起系统。 系统不是头一回跟另外一位宿主近距离接触,但每一次接触,它都下意识哆嗦起来,惊叫出声。 “喵……” 沈清宵不觉自己有多惹人恐惧,蹲下捏着系统后颈,似是怕屋里的江何发现一般,声音压得很低。 “知不知道江何平时在玩什么?” 系统呆滞了一瞬,老实交代,“玩玩游戏,抽抽奖……” 沈清宵回忆起这几天江何给他吃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是在系统里抽奖抽到的,自己吃不完,还把糖塞他嘴里,甜到发腻,不过吃完后他也就不生气了,压下满腹嫉妒到快要发疯的情绪,尽量去忽略顾云栈这个突兀的存在。毕竟江何帮过顾云栈太多了,多到他曾经数次怀疑江何看上他了。 因此,沈清宵对抽奖有些好奇,“怎么抽奖?” “宿主也要玩吗?”系统很上道,为了讨好另外一位脾气不好随时可能会暴走的宿主,面子算什么? 沈清宵点了头,他想多了解一点江何。 于是系统发了一个系统页面给他看,其实江何的桌面本来是可以跟他共享的,但是沈清宵拒绝过,便没有跟系统绑定,因为他江何当时也不是很想给他看,也想给江何保留一点空间。所以到了现在,系统只能把自己的桌面发给他,随后指导他怎么玩。 沈清宵不蠢,反而还很聪明,不用系统多说便很快上了手,也了解了江何平日里玩的游戏,随后对抽奖饶有兴致,系统在他的威严下,委委屈屈拿积分兑换了抽奖券,看沈清宵玩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事先声明。 “江何玩了很久都没抽到什么好东西,所以一会儿没有抽到……” 话音戛然而止,系统已是惊呆了。 沈清宵揉揉它脑袋,看着桌面上的东西有些茫然,“这是什么?” “是……特等奖……”系统艰难回神,两个宿主果然不同,一个手气极差,一个手气好到爆表,第一次抽就抽到了特等奖……系统注意到沈清宵开始不耐烦,忙跟他解释起来,“是一个小程序,一分钟的读心术。” “读心术?”沈清宵对一分钟这样的计算时间的名词似懂非懂,读心术他自然是听出来了,“怎么用?” 系统相当狗腿地解释起来,“只要宿主想用,系统随时给你安排,什么人都可以,包括江何哦!” 抖什么机灵,沈清宵目光沉沉地望了系统一眼。 系统以为惹恼了他,立马缩了缩脑袋,没敢继续说下去。 但沈清宵沉默须臾,却道:“好。” 系统:……所以沈清宵果然是要对江何用读心术了! 沈清宵顺手捞起系统,推门进去前面无表情地小声嘱咐了句,“不准多说,我让你开始的时候再出手。” 系统识趣闭紧嘴巴,点头似筛糠。 沈清宵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抬步进去,将系统放到地上,撩开青纱进去时,只见江何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肤白如玉,又被热气蒸腾,晕开浅浅绯红,尤其是双唇艳丽得几近滴血,一双紫眸更是水光潋滟。 知道他好看,可每次哪怕只是分别一小会儿,再见都会被惊艳到。沈清宵脚步一顿,“怎么还不起来。” 江何却有些困,见他来了仍恹恹趴在岸边,他捂嘴打了个哈欠,眸中更是水润,嗓音却很轻。 “沈清宵。” 漂亮的紫眸里满是依赖和信任,沈清宵心下一动,“嗯。” 江何撩起眼皮子看他,像只小猫一样勾住他的衣摆,“困了。” 沈清宵顿时别无他想,握住他的手叫他起来,“回去再睡。” 江何实则是累了,寒气入体少说也会有些损伤,若是在外头也罢,在沈清宵面前,他不需要逞强。 江何便朝他伸出手,沈清宵顺势将他抱起来,抓起边上的长衫将怀里温软湿润的身子一裹,江何索性靠在他肩上,双眸微阖昏昏欲睡。 沈清宵蹙起眉头,抱着他准备回房,系统茫然追上,说好的要用读心术的,它便小声叫了一声提醒,沈清宵却回了一个略显冰冷的眼神。 系统本来想问他还用不用读心术,但看沈清宵这眼神,显然是暂时不用了。沈清宵确实是这么想的,江何困了,他要抱着人回去休息了。 江何休息了一宿,醒来时果然也没见到沈清宵,只知道手里多了件什么东西,他迷迷糊糊拿出来一看,是沈清宵往日挂腰上的身份玉佩。 怎么就到他手里了?江何眨巴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解释为昨晚睡着的时候就抓着人家的玉佩不放了吧? 沈清宵今日心情不错,沈棠和沈昀都看得出来,二人倒不会问他什么,只是跟他说起叶星河的挑衅时他面上仍不见半分怒气,二人俱是好奇不已,不过仔细想想,能让沈清宵心情变好的人,除了后殿里那位也没谁了。 实际上不过是某人在梦里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沈清宵又难得抱着人睡了一宿,醒来时怎能不开心? 不过这回天魔的事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连沈昀也开始忙碌起来,山上的守山结界每隔一段时间便加强一次,进出山门的人愈加频繁了。 江何蹲在后院新开凿的镜湖前喂猫,抬头望着穹顶愈发厚重的结界,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 “在干什么?”沈清宵问。 江何回头看去,见是沈清宵便站了起来,“喂猪呢。” 正在忍辱负重进食的系统:…… 同时刚在水里冒出头来,打算问江何要吃的的小白龙也呆了呆,随后甩了甩身上的水珠,飞到江何面前,爪子抓住他的衣服,趴在他肩头上,随后用炯炯有神的灰瞳看沈清宵。 小白龙不过三寸长,看起来小的很,也很漂亮,细微得几不可见的鳞片在日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沈清宵是头一次近距离看见它,眼前一惊,“这是?” 江何把它抓到手心,给沈清宵递过去,“是我的器灵,叫敖景,以前是条小白龙。你摸摸看。” 敖景闻言开始挣扎,嘤嘤嘤地看着江何,一副除了他之外不准给其他人摸的委屈模样。江何毫不留情用拇指按住它,眼神催促沈清宵摸摸它。 于是沈清宵试着伸出食指戳了戳,敖景浑身一僵,随后在江何手心上打滚发抖,发出“桀桀”的奇怪声响,爪子也一直护着自己的肚子。 沈清宵问:“怎么了?” 江何冷静道:“你戳到它痒痒肉了。” 物似主人形,沈清宵觉得这小玩意挺有意思,不枉费他叫人花了不少精力给它开凿了这么大个镜湖。 江何也跟敖景说:“这个湖是他的,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叫沈清宵,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也会在这里生活,所以你不准无礼,知道吗?” 敖景笑停后趴在江何指尖,仍有些戒备地看着沈清宵。 江何便不再搭理它,跟沈清宵说:“敖景很喜欢这个湖。” 沈清宵点头,“喜欢就好,它还有什么想要的,尽可告诉我。”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它挺可爱的。”既然是和江何命魂相牵的器灵,也不似系统那样烦人,沈清宵自然不会亏待。 江何沉默了下,之后为难地跟沈清宵说:“它说想看你的剑魂,就是上次跟它一起玩的那只小青鸟。” 敖景口中发出细微的噗噜噜的声响,算是赞同江何的话。 沈清宵却道:“剑魂还未成型,我也叫不出来。”他的剑魂还未能修炼到器灵的状态,纵然是日后开了灵识,一时也无法化成实体。 敖景闻言非常失望,焉巴巴趴回去。 江何戳戳它,无奈失笑,“不用管它,小孩子而已。”他说着把敖景放到系统身边,叫它继续下去抓鱼玩,便牵着沈清宵在湖边散步。 “最近无霜宫怎么了?” 沈清宵反握住他的手,淡淡道:“没什么,跟以前一样。” “真的吗?” 江何有些担心,他虽然不想管什么正魔之争,但是叶星河都欺负到无霜宫门前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发生。 沈清宵点头,握紧他的手道:“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江何摇头,“我也想帮你,那个天魔很难应付吗?看贺稹和慕容笙的态度,他们都很忌讳天魔,而且叶星河现在连天道之子也丝毫不给面子,定是那天魔在他背后撑腰,没想到解决星辰之力后他一句感谢都没有就要抢人。”顿了下,江何提议道:“若是可以,我去玄阴教一趟如何?我们将计就计,我顺道看看这个天魔实力如何。” 总归闲着也是闲着,旁人都欺负到未婚妻头上了,只要是个男人都该看不下去,更别说是江何,他就是最见不得沈清宵被人欺负了。 “不准!”沈清宵迅速否决,“真的没事,正魔之争是他们的事,我答应过你,不会参与这些事,但若旁人敢来挑衅,我也绝不放过。” 远处敖景并没有听话下水玩,而是凑到系统的饭碗前一副好奇的模样,想看看它在吃什么。 系统见了它就怕,忙追上江何二人。 沈清宵又认真道:“没事,我可以应付。” 见他再三保证,根本不想让他牵扯到此事当中,原本打算同他并肩作战的江何忍不住叹气,“好吧,不过你若是撑不住了定要告诉我。” 在成亲前出这种事,江何和沈清宵心里都不舒服,沈清宵却也不愿意江何涉足这些事情,他只想把江何困在重华殿里,让他永远也逃不掉,每日乖乖的等他回来即可,但每次这个念头一涌上,他就迅速压抑自己。 心魔促使欲望的成长,他不能放任自己这么下去,便时常会出现反复的情绪,沈清宵也时常在说服自己江何已经回来了,也在控制自己,尽量不要被情绪和心魔所控,做出不受控制的行为,此刻却遏制不住反驳江何。 “万事有我,你放心留在无霜宫,若是闲了,去宝库逛逛,或是去后山看看无霜花都行,这件事我很快就能解决,在那之前你不要下山。” 江何只好点头,他回到无霜宫还不到半个月,沈清宵已经叮嘱过他数次让他不要离开这里,这时甚至冷了脸,他想了下,握紧沈清宵的手。 “生气了?” “没有。”沈清宵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忽然就不确定江何会不会留在无霜宫了,因为他看起来有些敷衍,他怕江何还是想去玄阴教冒险,他简直一点也不想让江何离开他身边。 沈清宵偏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系统,对它所说的读心术再次意动。 时隔三年再见到江何,哪怕江何已经在他身边待了小半个月,他还是有种自己抓不住这个人的错觉,也总想要困住他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江何对此浑然不觉,他思索了下,劝道:“没有就好,你打算怎么做就去做吧,我听你的,绝不捣乱。因为心魔,大家都在迁就你,也不是怨你,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不要被心魔所控,所以你千万不要生气。” 情绪一旦过激,心魔便会失控,江何最怕就是这样。他不想沈清宵受心魔所控,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沈清宵怔了下,瞬间打消了使用读心术的念头,“我知道,我会压制好心魔,绝不会伤害你的。” 江何笑了笑,网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好了,别愁眉苦脸了,吃糖。” 沈清宵舔了舔舌尖上的糖球,感受着它一点点在口中化开,确实甜得发腻,但是江何这几天总喜欢喂他吃糖,他不喜欢也不舍得拒绝。 没过一会儿,沈清宵就走了。 他如此忙碌,江何猜测这次事情应该很严重,可他答应了沈清宵不能出面,便只能暂时什么都不做了,如此越发无聊,他便听话在无霜宫里逛了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门前,远处一阵嘈杂,似乎有什么人在起争执。 一看到山门前那个红影,江何便好奇地走了过去,正巧见到沈棠狠狠一脚将一个人踹到山门外,那人倒在雪地里,沾了一身白雪,狼狈极了。 沈棠啐道:“呸,就凭你还想威胁姑奶奶?滚去死吧!” 那人被身后几名属下扶起来,也怒不可遏厉声斥骂:“沈棠,我可是玄阴教右使,你敢这么对我!” “有何不敢?技不如人,还想骂身份来压我吗?”沈棠站在无霜宫众人前,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姑奶奶还是无霜宫左护法呢!叶乘云,你也就能在玄阴教嚣张跋扈,今儿个来无霜宫耍什么威风,走错地方了吧。” 原来是叶乘云,还是老仇人呢。 江何乐得抱着系统过去凑热闹,这才发觉沈昀也在,其他人都是不算熟悉的无霜宫的属下。 叶乘云显然被沈棠嘲讽得气急败坏,振臂推开身后几人,怒指沈棠,“好,你等着,我回了玄阴教,我……” 话到此处忽然停下,叶乘云面露震惊,双目发直望着众人身后。 沈昀正嗤笑他说话也结巴了,可顺着叶乘云的目光回头一看,却看见江何走了过来,沈棠笑容都僵了,小声嘀咕道:“又出来招蜂引蝶……” 沈昀见状轻轻撞了下她手肘,“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棠哼了一声,撇嘴不语。 江何到了跟前才发现他们不对骂了,沈棠和沈昀也不殴打叶乘云了,故而相当失望,顺道煽风点火。 “怎么了?有人来闹事?” 沈棠哼哼两声,本欲回答,沈昀已嘴快先说了,“这是玄阴教的右使,今日又来劝我等交出天道之子呢。” 沈棠当即拧起秀美的眉头,大手一挥红袖振动,她颇为豪气道:“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放心好了,我守着山门,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江何嘴角八卦的笑容一顿,心道姑娘拿错剧本了吗? 此刻叶乘云也渐渐回了神,脚步趔趄险些摔倒,索性身后几名属下眼疾手快扶住他,他的眼睛却一直粘在江何身上,阴沉而贪婪,似水蛭一般,嘴角又勾起弧度,推开属下上前,倒还记得整理了下仪容,拍去衣裳白雪。 “阁下便是天道之子?” 江何不是很想理他,他会过来完全是幸灾乐祸加看热闹,现在看到叶乘云被沈昀和沈棠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故作风流的丑态,他很想笑。 但在叶乘云眼底,这个紫衣人相貌何等出色,清绝出尘如画中仙,尤其是那双幽黑失真的眸子,一眼扎进去便出不来了,连他也被迷住了。 叶乘云轻咳一声,竟拱手作揖,“在下乃玄阴教右使,叶乘云,奉魔君之命,今日特来恭请天道之子……” “恶不恶心?”话没说完,就被沈棠打断了,“当着无霜宫左右护法的面挖我们宫主墙角?叶乘云你还要脸吗?” 叶乘云被骂得眼底又升起愠怒,不过由于天道之子在,他刻意装得卑躬屈膝,态度谦和,“在下并无他意,若是天道之子受他们蒙骗……” “滚你大爷!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没谁逼着他和我们宫主成亲!”沈棠嘴皮子极其利索,憋得叶乘云满眼怒火,沈棠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吩咐沈昀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他送回去。” 沈昀与她对视了一眼,也忙点头推着江何回去,神色有些匆忙。 “沈棠你……”叶星河被堵在结界外,进不来也追不上,只得看着天道之子被沈昀带回去,开始咬牙切齿。 江何听他们又开始争执了,不太愿意回去,频频回头,沈昀却不管不顾抬手挡住他的脸,“江城主你可别看了,快回去吧,算我求你了……” 被他碎碎念了许久,离山门前也有些远了,江何真是搞不懂他们为何对自己出外见人如此慎重,却也无意再回头了,便被沈昀送回了重华殿,无聊得打游戏到天黑,等沈清宵回来时,他才知道沈昀和沈棠为何如此紧张了。 沈清宵脸色铁青,回来时语气不太好,“你今日出去过了?” 江何起身走过去,“出去转了圈,怎么了?”他不知道沈清宵怎么了,见他眼底满是戾气便有些担心。 沈清宵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隐忍什么,“今天见到叶乘云了是不是?” “嗯。”江何点头,开始察觉到不对。 “他见过你之后,亲手绘了你的画像献给天魔,就在刚才,叶星河又传了信来……”沈清宵脸色紧绷,眼底满是隐忍的怒火,拳头捏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他深吸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他说,天魔见了你的画像,对你非常喜欢,要娶你做他的魔君夫人,若我不愿让出,便铲平无霜宫。” 江何嘴角抽搐,搞什么嘛,为什么他突然成了红颜祸水? 沈清宵本来忍了很久,但此刻眉间戾气却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紧扣住江何手腕,质问道:“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出去的吗?你为什么要出去?” 这重点不对吧?明明是叶乘云那个卑鄙小人把他的画像泄露出去……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天魔真对他一见钟情要娶他? 江何总觉得匪夷所思,而且这是无妄之灾,这次明目张胆要跟沈清宵抢未婚夫,难道沈清宵这么生气,看起来心魔随时会控制不住要出来似的,他便握住沈清宵的手,温言劝道:“我只是在山门前走了一圈,没想到……” 沈清宵双眸泛红,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幽怨,但多是煞气。 江何心下一软,“我不会跟他成亲的,我只跟你一个人成亲,就算他本领通天也休想逼我,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就算知道会是如此,沈清宵显然还是满腔怒火难以自控。 “就算是他也休想在我手上抢人,你也只能同我一人成亲!” “好。”江何一口应下,看他气得咬牙切齿,眉头紧拧出一道白痕,他抬手轻轻揉开沈清宵紧皱的眉心,好笑道:“别生气了,他这是痴心妄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满脸刀疤青面獠牙的丑八怪?” 沈清宵抓住他的手,沉声道:“就算不是,也不准。” 他将这个看的极其重要,但不过只是别人的一厢情愿。江何暗叹口气,点头附和,“好,我只愿意跟你一个人成亲,其他人都不行。” 沈清宵凝望他许久,眸中血光忽隐忽现,眉间戾气是怎么都藏不住了,但看到江何那双紫眸里的真诚,他也试着收敛一下自己难以自控的情绪,有人觊觎他心爱之人,还想夺走他,沈清宵自是忍不了,也不想忍。 沈清宵深深呼吸,而后抱住江何,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不是要冲你发火。” 江何知道,轻轻拍着沈清宵后背安抚,嘴角笑得有些无奈,天魔和叶星河明显是要激怒他,偏偏他还上钩了。他轻声哄道:“我知道,你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天魔,真来了也不怕他,我和你一起打他!” 论起打架,江何就没怕过。 谁知沈清宵闻言却松开他,像是被他提醒了,沈清宵面上的怒火被几近偏执的情绪代替,他握着江何双肩,慌乱道:“我可以的,江何。” 江何眨了眨眼睛,他觉得沈清宵被气得有些糊涂了。 沈清宵目光沉沉,“我能保护你,你只要留在这里就好,在此事了结之前,你都不要再出去了,好吗?” 江何本来就答应过他的,正要点头,沈清宵又近乎哀求地补充道:“也不要离开重华殿,一直留在这里,或者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江何怔了下,随后眼底也燃起几分怒火。好一个天魔,好一个叶星河,狼狈为奸欺负他家沈清宵!他是既心疼又无奈,为了安抚沈清宵也无法不答应他,心下默默将仇记到那二人身上,找个机会必须要跟他们算账! ※※※※※※※※※※※※※※※※※※※※ 夫人:要够可怜容容才会更爱我:-D 原本打算一口气写完的,但是看看还有一堆情节,算了,慢慢来吧_(:зゝ∠)_ 捉虫 第135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两日,江何的画像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所有人都在惊羡这位天道之子的绝世容颜,不愧是无霜宫宫主拼死都要跟天魔抢的人,果真是红颜祸水。 甚至连原先的修真界第一美人也自愧不如,让出名号退居第二…… 对此江何无语凝噎, 都这种时候了还选什么美啊这些人真是闲! 沈昀很快又补充,“传闻江城主是天山上的雪莲化身, 千年成人,容貌极美,咱们宫主慧眼识珠,带你去收复了星辰之力, 但你柔弱孤苦,也不懂得如何运用,遂被宫主哄骗着将承载着星辰之力的昆仑玉交给了他, 宫主甚至觊觎你的美貌, 强迫你与他成亲。” 江何:……不要再玩了好不好!沈清宵脸都黑了! 一旁坐着的沈清宵面无表情道:“继续说。” 沈昀得令, 接着说道:“大家都很想见见天道之子, 正道的、魔道的,散修盟的,还有万妖宗的人, 他们都想一窥天道之子真容, 不过有天魔在前, 还有无霜宫的拼死相护, 他们目前都只是在观望。对了,正道道盟送了信来,若是有难,他们可来相助。” “不需要。”沈清宵断然道。 沈昀苦着脸问:“那要是他们全都来了怎么办?” 沈清宵利落道:“那就封山,百年不出,他们自然淡了心思。” 江何闻言笑出声来,沈清宵抬眸望他,原本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下,江何忍住笑,称赞道:“此计甚妙。” 沈昀嘴角一抽,叹道:“我们如今也差不多是封山了。” 无霜宫的结界一日比一日坚固,这些时日光是增强结界就耗费了大家不少精力,故而无霜宫里暂时是安全的,但前提是天魔还没攻来。 “出去。” 沈清宵不想看他丧气。而且他在这里,简直是妨碍他和江何。 沈昀一脸委屈地被赶了出去,人一走,沈清宵就拉着江何坐下,“都是自己人,不必忌讳。” 于是江何同他挨着肩膀坐在重华殿上那个冰冷的宝座上,其实不过是被按着坐久了,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谁让沈清宵一直不放手的。 如沈昀所言,如今若是不想跟天魔对抗,一是把人交出去,随后投降,但沈清宵绝对不会这么做,二是彻底封山,避世百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不是什么小事,不到最后关头,江何认为完全没必要封山。 江何道:“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说真的,我想去探探天魔的实力。” 闻言沈清宵很快又黑了脸,“我说过,不准去。” 沈清宵这态度根本没办法好好交流,江何只好再一次把话憋回去,他从没有这么耐心的对待过一个人,沈清宵总这样他也要有点烦了,不过心底还是劝说自己忍一忍,他懒得管这些事,到了最后关头再帮他也来得及。 沈清宵见他没再说话,也意识到什么,放轻了语气,“这些事我会去做,至少我还是无霜宫的宫主,我还有无霜宫,不必你事事操心。” 江何能理解他,最近事情太多,沈清宵肯定不会好受,他正想安抚沈清宵几句,殿外便有人进来了。 “师兄。”沈棠神色有些匆忙,见江何也在,顿了顿,“叶星河亲自来了,就在山门前,还带了叶庭。” 沈清宵脸色一变,很快松开江何起身,“秦落呢?” 沈棠道:“已去了山门前相迎,不过看来应当是来者不善。” 玄阴教两名大乘期都来了,只有秦落一人在山门前守着俨然是不够的,沈清宵很快下了决断。 “那我去会会叶星河。” 沈棠也赞同点头,不过沈清宵刚迈腿,就回头按着江何肩膀坐回去,刚想跟上他的江何一脸茫然,沈清宵道:“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江何就知道会是这样,泄气道:“好吧,那你多加小心。” “嗯。”沈清宵嘱咐道:“在这待一会儿,若累了就先回房休息,我很快回来。”说着他还很不放心,凤眸定定望着江何,要等他回答。 江何只好再点头,承诺道:“我不出去,回房等你。” 沈清宵得了保证才稍微满意了些,这才跟沈棠一起出去了,一转身,面上便如覆冰霜,冷得很,出了重华殿,他才问:“情况如何?” 沈棠避讳着江何会听见,小声而着急地回应,“叶星河带了不少人,几大魔宗的都来气了,说要找江何,非要进来,秦落快招架不住了。” 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欺无霜宫一头? 沈清宵嗤了一声,眸中一片冷厉, 江何看他走远了,在大殿里待了一会儿,前殿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好玩的,江何见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先回了房。岂料推开房门,看见的不是往日见了他都会迎上来的系统,而是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袍男人。 江何警觉起来,“你是谁?” 黑袍男人原本是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看去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闻声便缓缓转过身来,朝他勾唇一笑。 “你便是天道之子。” 此人实力难测,连江何也未能看穿,且眉宇间透露出几分邪气,分明很是倨傲,可看着江何的眼神却满含着赞赏,像是在欣赏精美的物品。 江何猜了很久,都没猜透他的身份,他眼尖瞥见系统躲在屏风后,系统朝他伸出爪子,似乎在打眼色。 系统附体的只是只普通的小猫,这人应当是知道它的存在,只不过它太过寻常了,这人便没有理会它。却不知系统正给江何传信:不知道是什么人,总之是来找你的,刚来的!很凶! 看不出来有多凶。江何腹诽系统胆子越来越小,他站在门外,并不近前,只看着屋中的人问:“你是谁?” “你未来的夫君啊。”那人朝他扬了扬眉角,满脸戏谑。 江何:“……你是天魔?” 那人笑了一声,倒也坦然承认,目光黏在江何身上,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可那眼神叫人十分压抑不适。 “你比画像上更好看。”天魔赞叹道。 江何镇定道:“客气,我有个问题。” 天魔笑得很是温和,“你说。” “你为何会在这里?我记得这时叶星河应该就在山门前,你是堂堂天魔,要来无霜宫见我,也需要设计调虎离山吗?你在害怕沈宫主?” 天魔抬手拨开额前一缕碎发,嘴角笑意颇有些阴冷,“这倒不是,我是来见你的,只是规矩太多了实在是麻烦,我不想等,先进来了。” 无霜宫的结界固若金汤,可到了天魔这里,他想进来就进来,江何摸不准他的实力,却也由此得知他并不简单。 江何正欲再套他一些话,却见天魔在袖中取出一副卷起来的画纸,随后徐徐展开来,看了看画,又抬眼看了看江何,啧啧赞叹出声。 “确实比画上好看多了,看来叶星河的手下画工不怎么样。” 损完叶乘云,天魔见江何看过来,顺手将画像转过去给他看。 画上雪山之巅,一抹飘逸的紫衣被风雪撩起,紫衣人怀中抱着一只小奶猫于雪中赏景,容貌极美。 这一幕景致很是惊艳。 江何嘴角一抽,叶乘云画工其实是可以的,没天魔说的那么差。 “你比画上好看,还使了障眼法,我现在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很想看看你的真容。”天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天道之子,你可愿随我走?” 江何一阵缄默,天魔也太直接了,而且还挺礼貌,但是…… 江何面色平静地问:“我若不愿,你会放过我吗?” “哈哈哈哈。”天魔笑了笑,随后直直望着江何,“不会。” “我之前是对天道之子感兴趣,还有星辰之力。”天魔似是有些费解,将画像随手放到桌上,便朝江何走来,“不过我现在对你很有兴趣。” 人已经逼近面前,江何不退不让,直直立在门前。 天魔眸光微动,笑着朝他伸出手,却在半空被江何拦住,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天魔不怒反笑,“美人也很厉害,可愿去玄阴教一游?” 江何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天魔看他的眼神,那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会有的眼神,而是只是欣赏的,将他当做一件有趣的玩物的眼神。 “我为何要去?” “美人不去,那我只能跟沈宫主要人了,对了,无霜宫的宫主,是叫沈清宵吧?跟你有过婚约的那位?” 天魔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刚刚从伏魔殿里下来没多久,叶星河告诉他的也不多,他见江何眉头一紧,便勾起嘴角接着道:“若是从他手里要人,难免会伤及无辜,美人是要自己跟我走,还是等我去找他要人?” 江何很不喜欢这种态度,他扣住天魔的手用了些力,天魔也知道他实力不俗,可就算如此,被江何扣住命门他依然如此镇定,甚至还有兴致调‖戏起江何,可见他很有耐心,也很自信,便是艺高人胆大,丝毫也不畏惧。 “美人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天魔笑着用另外没被抓住的左手握住江何的手,轻轻将他推开。 江何没有反抗,放开了他。天魔却没再松开他的手,握着到二人前面,眸中笑意满盈,却骇人得很,没再尸山血海里走过的人,不会有这么强的气势和胆魄,而他的确一身血气,呼之欲出,他道:“跟我走吧。” 江何望着天魔,认真道:“是你让我去的,可别后悔。” 天魔眼中惊喜又多了一重,他感觉自己好像捡到了宝藏,还是如此有趣的美人,“自然不会。” 江何望了眼被遗落在桌面上的画像,又看向远处躲藏在屏风后的小猫,给它投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天魔看见了,竟还宽容地笑道:“有什么东西想带走?” 江何摇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天魔。出去玩玩而已,用不着带系统,让它留下来看着沈清宵就好。 也不能怪他不听沈清宵的话,是天魔自己找上门的。 沈清宵回来时,叶星河等人还在山门前不愿散去。 不愿便不愿,无霜宫已经无人愿意搭理他们,再待不久,他们就会离开,只是下回来时,恐怕是要刀剑相向了。这也算是叶星河给沈清宵的最后通牒,然而沈清宵不吃他这一套。 可回到房间,门是开着的,可本该等着他的人却不见了,桌上赫然多了一幅画卷。沈清宵先是一怔,随后展开画卷一看,目光落到落款上。 “叶乘云……” 不必等系统过来告诉他,沈清宵已经意识到什么,眸中血光闪烁,将画卷捏出一道道皱褶。 ※※※※※※※※※※※※※※※※※※※※ 容容:出去玩玩很快回来,老婆不要挂念哦~ 夫人:回来要怎么罚你好呢:) 一更 第136章 天魔将江何带回玄阴教, 层层叠叠的坐落于高山瀑布下,几乎隐入云端,确实是极美的景致,山门前红幡摇动,透着一缕诡谲阴沉。 以天魔的实力,从无霜宫到玄阴教, 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将江何带到一处奢华如宫殿般的庭院前落下。 江何没再被他抓着, 他打量着四处的环境,默默在心里记下,二人正要进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魔君, 您回来了!” 天魔和江何纷纷回头,原来是叶乘云。上回在无霜宫被沈昀和沈棠联手重伤后,他便在玄阴教养伤, 这回并未跟随叶星河与魔道众人前去给无霜宫施压, 自然, 沈清宵也不吃这套。 天魔俨然也不大想理会他, 带上江何就要走。 叶乘云一眼便见到那一袭紫衣,欣喜的同时,急忙上前拦住天魔, “魔君留步, 这是天道之子, 您……” 天魔打断道:“还有事?” 那一双深沉的眼睛望来, 叶乘云顿时肩上一沉,可当他看到站在天魔身后的天道之子也在看着他时,他便将一切都统统忘掉似的,很快冷静下来,并挺直了腰板,露出正经的神色:“魔君,天道之子身负星辰之力,以防他会伤及您,不如属下先将他带下去关押起来,待教主回来后再做定夺?” 天魔有些不满,“美人如此温顺,怎会轻易伤人?人我带走了。” 他说着正要带江何进院,叶乘云竟不管不顾伸手阻拦。 “魔君不可!” 叶乘云话音刚落,天魔那冷幽幽的眼神便落到他身上,叶乘云顿感被什么蜇到似的,下意识松了手,也反应过来这位天魔并不好惹。 可他还是没有推开,他有私心想留江何一会儿,自从上次匆匆一暼,他这几日都在想着他,魂牵梦萦,尤其是再看到他的眼睛,便像是被勾去了魂魄般。况且叶星河嘱咐过不能轻易将天道之子交给天魔,要吊他胃口,免得他得了人便抽身,不再帮忙。 天魔皱眉佯怒,“怎么,我堂堂魔君,连带个人回来你也要管?” “属下……属下不敢。” 叶乘云忽觉肩上更沉几分,分明天魔的威压还未出,他却已被那眼神逼退,不敢再拦,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魔带人走,眼底一片阴鸷。 江何一路都安安静静的看风景,直到天魔带他进了庭院,一起入了花厅,他才开口,“你是新魔君,叶星河的人怎还敢对你无礼?” “无礼吗?”天魔回头,嘴角含笑,“美人也看出来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一直被美人美人的喊,江何感到相当不适应,他道:“我叫江何。” 天魔先是一顿,而后扶住心口一脸感动,“美人主动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可是对我也有了几分情意?” 不就是介绍一下自己而已要不要想这么多?江何无语凝噎,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听说你想娶我……” 天魔也不再装模作样,坦然道:“是,不过沈宫主总不愿意让人,叶星河便撺掇着我去无霜宫抢。” 他也知道叶星河是在撺掇他,看来是个明白人。 江何故意哂笑:“他拿你当枪使呢。” 天魔竟也不气,转身坐下,“他想要我帮他摆平一切,不过我刚出来,根基不稳,暂且便由他去了,美人若不喜欢,待日后再收拾他。” 为了不跟自己过不去,江何下意识忽略了某些没营养的东西,他发觉天魔和叶星河之间也颇有罅隙,便煽风点火道:“何必等到日后,你不是鼎鼎有名的天魔吗?连正道那些人联手都对付不了你,还怕他一个叶星河?” 岂料天魔一笑而过,根本没将这话听进去,反而露出满足的神情,“美人如此关心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江何险些窒息,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位天魔真是清新脱俗。 他忍了忍,站在天魔面前低头看他,认真道:“我不会跟你成亲。” 天魔面上没有半点讶异,像是早就料到了,嘴角的笑意满是戏谑。 “为何,是我不够俊美,还是沈宫主比我更好看?” 江何:……自然是沈清宵更好看,不过天魔也忒不要脸了。 虽然天魔除了调戏他之外根本不跟他交流任何问题,江何还是不气馁,正准备继续套话,却见门外有人送了茶水来,红衣耀眼,分外熟悉,此人不是纪若还有谁?江何已经太久没见到他了,不过因为每次见到他准没好事,江何对他印象很是深刻,此刻见了他潜意识一惊,不过很快了然,这是玄阴教的地盘,纪若会出现太正常了。 纪若端了茶水来便无声退到一旁,站在天魔身后低眉顺眼一言不发,连多一点的眼神都没有。 江何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脸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纪若也不可能跟以前那样,一见了他就神经病似的跑过来缠着他,这才暗松口气。 “美人坐,尝尝这新送来的茶。”天魔端着茶盏的样子莫名很像涵养极好的请贵公子,天青的瓷杯衬得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秀美。 江何倒也不会委屈自己,正要找把椅子坐下来,门前又来了人,一见到是叶星河也回来了,他便知道沈清宵那边也已经事了,放心了些。不过他思索了下,快步走到天魔身后。 天魔笑容上多了分诧异,轻轻搁下茶盏,叶星河已经领着叶庭和叶乘云进来行礼,看起来还算恭敬。 几人的目光时不时撇到天魔身后的江何身上,或灼热,或是算计阴沉,江何低着头当没看到。 叶星河倒是很沉得住气的人,刚来就为叶乘云刚才的无礼向天魔请罪,江何听着,忽觉身侧又多了一道视线,偏头望去,一下撞进纪若的眼睛。 那双眼底似是充斥着探究和好奇,在江何惊诧时,纪若弯起了眉眼,朝他抿唇一笑。果真还是那么妖孽,江何心道,很快低头不去看他。 纪若挑了挑眉,也收回视线恢复方才低眉顺眼的模样。 叶星河主动来请罪,天魔暂时不想跟他闹翻,自然不会真的怪罪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叶星河便进入了主题,“魔君,既然天道之子已经来了,那可否让他先将昆仑玉交出来。” 实际上昆仑玉早已破碎,失去了它的作用,也并不是传闻中那样是储存星辰之力的法器,它只是转化星辰之力将其渡入天道之子体内的一个载体,并且昆仑玉核心的顾云栈已经复活了,但因为保密,至今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故而叶星河现在还把昆仑玉看得很重要,他会去无霜宫,会来找江何,也是冲着昆仑玉来的。 江何则不予理会,随他们怎么想好了,他要是真的现在就交了,要在玄阴教待下去,就得找别的理由了。 天魔也是个人精,笑道:“你要他的东西,问他便是了。” 叶星河何尝不恨天魔事事不管,可这人是他请回来的,至少为他收拢了半个魔道,他只能继续忍气吞声,仍是态度温和,哪怕不是在跟天魔说话,在他面前朝江何说话时也得忍。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江何仍没有回答,低着头两手交握,看起来似是惊恐害怕。 叶星河笑脸温和,耐心地道:“本座乃玄阴教教主,叶星河,早前听闻天道之子被囚禁于无霜宫,本座深感痛心,马不停蹄便去了无霜宫救人,可惜沈宫主太过执拗,硬是不肯交人,看在同道情义上,我等亦不好撕破脸皮,这才让天道之子受苦了。” 放屁!江何在心下比了个中指。他怎么不知道这个魔头还这么好心呢? 这次同样没有得到回答,定力好些没被江何外表所惑的叶庭便有些不满。 叶星河摆手阻拦下来,接着笑道:“看来是我们误会了,天道之子并没有被沈宫主逼迫,是吗?那既然是如此,这便是我们的错了,竟然冤枉了无霜宫。不过天道之子也是知道的,魔道众人已经为此对无霜宫极为不满,随时便会攻打无霜宫,连本座也无力控制他们,眼下只有昆仑玉才能让大家冷静下来了,不妨请天道之子将昆仑玉交出来,本座用昆仑玉说服大家,绝不会伤害无霜宫和沈宫主,你看如何?” 江何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后故作怯懦地小心翼翼抬起头,低声说道:“可是……昆仑玉只认我为主,叶教主想要,不妨去寻个别的法器?” 有本事自己找个堪比星辰之力的法器,别老是盯着别人的东西,不要脸!江何觉得自己的嘲讽已经很明白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对方根本不是听不懂,只是在装傻,对他的威胁也毫不在意,叶星河顿时黑了脸。 天魔笑出声来:“日后美人便是自己人,昆仑玉和星辰之力都是我们的,急什么?还是说你叶星河夺星辰之力,是想哪天爬到我头上来?” 闻言叶星河心下一震,虽然很恼怒却也连连道歉。 “魔君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我等与教主一心效忠魔君,绝无他意,望魔君明察啊!” 叶庭和叶乘云也纷纷低头告罪,这还是头一回,天魔说出这样的话,半点面子不给叶星河,可他们也的确在利用天魔的同时也忌讳着天魔。 天魔这话也就是随口说说,会有什么反应,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不过他不打算计较,摆手道:“行了,没事就下去吧,我与美人还有话要说。” 叶星河脸色青了又白,身为玄阴教主却被人呼来喝去,连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以往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可他也不得不保持这卑微谦恭的态度,也并没有离开,“魔君,我有要事禀报。”说着他冷冷瞥了眼江何。 天魔哪还能看不出他的意思,便道:“纪若,先带美人下去。” 纪若低声应是,很是温顺。 江何其实不太想走,他还想继续捣乱,天魔像是看出他的意图,起身按住他肩膀往纪若身边轻轻一推,看起动作轻柔,力道可不小。 天魔靠近江何耳边,轻声笑道:“美人莫要再气了,叶星河我已替你训了,先下去歇会儿吧。” 江何:……并不需要好吗?还当着叶星河和叶庭的面说,明摆着给他拉仇恨,还搞得自己一副被美人所惑昏庸无能的样子,看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指不定叶星河一个不小心自家玄阴教就要被他吞掉,连骨头都不剩。 江何只好跟纪若出去,一前一后出了庭院,原先纪若还一板一眼的温声提醒他往哪儿走,到了客房,江何刚迈腿进去,门还没关,纪若也跟了进来,顺手把门带上了,江何闻声回头,便见到笑得一脸妖孽的纪若。 “你……” “阿容,好久不见了。” 虽然江何很不想承认,但纪若的确认出他了。在他没有过任何解释的情况下,一口喊出他从前的名字。 ※※※※※※※※※※※※※※※※※※※※ 二更_(:зゝ∠)_ 第137章 眼看纪若又要跟从前那样扑过来, 江何头皮发麻,迅速闪身躲开,纪若扑了空,趴在桌上撅着臀,用一种相当妖娆的姿势委屈地看着他。 “阿容!” 那双桃花眼眨啊眨,眼里充斥着对江何刚才躲开的控诉。 江何轻咳一声, 坦然自若问:“你为何会在这里服侍天魔?” 纪若索性侧身靠在桌上,支起手臂撑在脸颊, 朱红衣摆铺了满桌,比那血色更浓重几分,细长的手指卷起一缕长发,朝江何抛起媚眼, “闲着也是闲着,天魔挑的很,要找些姿色上佳的人来伺候, 平庸一些都不行, 这不就选我了吗?玄阴教没人比我好看了。” 不要趁机自夸啊, 又一个自恋狂魔……江何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纪若, 困惑道:“你,伺候他?” 这是一个诡异的停顿,纪若似是想到什么, 立马正了脸色站起来, 摆手道:“别多想, 就只是单纯的端茶递水的侍从, 天魔还瞧不上我,说我不够好看,不过穿的红衣他挺合眼的,所以才留下来。我起初也不服气,我长成这样还不够好看吗?”纪若说着,满目艳羡地看着江何,做出西子捧心的动作,“直到见了阿容,我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出色的人,没想到天魔说的是对的,一见到阿容,连我都要自惭形秽,阿容怎能生得如此俊俏呢?” 夸张了吧……江何镇定道:“客气。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原来的江城主,便不必再叫我阿容。” 纪若道:“那阿容怎么称呼?其实我跟江城主也不熟,表面朋友,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一听说沈清宵要跟人成亲,我就猜到是你了。” 有事就是挚友,没事就是不熟,江何叹道:“随你吧。” 纪若又道:“阿容怎么没精打采的,可是累了?那先休息吧。” 江何心不在焉环顾四周,他其实还想出去转一圈,探探玄阴教的路况,想想也不急,便答应下来了。 “好。” “那阿容先歇会儿,”纪若笑道:“今夜我要跟阿容一起睡。” 江何震惊:?! 纪若道:“谁让阿容之前骗我的,说好的晚上你房里没人,暗示人家去找你,结果等了一宿是真的没人,不管,这次阿容必须要说到做到。” 江何艰难道:“你就不怕天魔怪罪?他可是扬言要娶我的?”听起来就很奇怪好不好,天魔把他抢回来,可天魔手下又要偷偷跟他睡觉。 纪若大手一挥,转身去整理被褥,“放心,我在他身边几日了,也知道他的一些脾气,他不会管的。” 江何:…… 晚上还是跟他一起睡了,纪若抱着自己的被子躺在他身边,表情看起来很兴奋,其实特别规矩,什么也没做,安分得江何有些不自在。 屋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烛火,透过绯色床帏透进来,床很大,三五个人睡都绰绰有余,两个人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 从纪若也熄了烛火上床躺着后,二人都不说话,于是屋里便安静下来,江何却依旧不放心,被下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也刻意挪到床内角落去,浑身僵硬,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不是头一次跟别人同床睡觉,不过都是纯睡觉,根本没有其他绮念,除了沈清宵他能安然自若,纪若这一看就很基的妖孽实在叫他无法安心。真是特别害怕半夜纪若会扑上来,光是想一想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越是这种时候,江何越想念沈清宵,还是他身边最安全! 纪若便开了口:“阿容为什么还不睡?” 江何僵了僵,双眸在昏暗中转了转,道:“我在想,你堂堂玄阴教左使,居然沦落到给天魔当侍从。” 纪若轻笑,“阿容是在奚落我吗?” 江何没有说话,心道没有,我只是挑拨离间而已。而且纪若念叨那么久跟他一起睡,就真的只是纯睡觉? 纪若一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自顾自感叹道:“能和修真界第一美人睡在一起,以后有的吹了。” 江何:……算了,他还是睡吧,纪若太不正常了。 熬到半夜,江何趁纪若熟睡后掀开被子偷跑出来。 偷偷出了庭院后,江何抚着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跟纪若待在一张床上,实在是太磨人了,每次他一个翻身,江何都吓得几乎屏息。他完全没想到纪若会这么规矩,睡前也死缠烂打了几个时辰,结果……白白吓了一场。 月上中天,已至三更。 江何白日里只匆匆一瞥,并不了解玄阴教的路况,琢磨了一段时间,才避开晚间巡逻的队伍,靠近了看起来比较奢华,像是教主或是长老才会住的地方。穿过小片枫叶林,江何正要靠近对面的小院,却见外头的幽静小径上月影横斜,似有人声响起,他忙敛息退回枫叶林中,隐蔽起来。 月光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那二人本也是身形修长,似乎觉得此地安全,说话时并不太戒备,故而随着他们走近,江何也听到了七八。 “教主,那个天道之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已被天魔带回来半日,沈清宵却毫无动静,如此沉着,若是他手上真的没有昆仑玉……” 叶星河轻笑道:“莫急,如今谁是天道之子还未下定论,慕容笙到底把昆仑玉给了谁,却能猜测出来,不久前,他刚秘密去过无霜宫一趟。” 叶庭道:“教主是说,昆仑玉不在天道之子手里,就在沈清宵手里,看沈清宵先前不惜与整个魔道对抗也要护住那个人,如此着急,就算人是假的,也能以此威胁他交出昆仑玉。” 叶星河颔首,“总归人是带回来了,不过天魔那里……” 叶庭面露难色,“纵然天魔已经被困数百年,可他的余威在魔道仍是深不可测,他一回来,魔道众人纷纷投往玄阴教,可他是出了名的好|色,若是他硬要护着那人,恐怕……” “得想个法子,让天魔对他的心思淡上几分。” 叶庭琢磨了下,“您看纪若……” 话语戛然而止,叶星河也认真想过,而后摇头失笑。 “就怕狗急跳墙。” 叶庭也沉默下来。 二人说着到了院落前,叶庭没再跟进去,告退后边转身折返,江何听得糊里糊涂,看着叶星河入了那庭院,也摸清楚这是玄阴教主的住处,不过细想了下,他还是跟上叶庭。 这二人私下说话还打什么哑谜,为了不让天魔看中他,又提出了纪若,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江何好奇得心痒痒,看叶庭七拐八弯,也进了一处庭院,他才走出草丛,轻轻一跃上了屋顶。 头上明月高悬,江何坐在屋檐上,却没有赏月的心情,他小心掀开一块瓦片,垂眸望去,屋中灯火通明,正好让他将底下看得清楚。 叶庭手中正擦拭着一柄灵剑,剑光灼灼,稍一靠近便觉寒风凛凛。 这是削铁如泥的上品宝剑,也是叶庭最称手的法器,他会时常亲手护理,尤其在烦恼的时候,他习惯地边擦剑边想事,今夜也不例外。 一段时间后,他起身将玄铁重剑归入剑鞘,正要放回架子上——他不喜欢将自己的剑收入储物戒中,虽然会比较方便,但此剑也不是他的本命法器,便也无法收入丹田。 叶庭每一日皆是如此,不管是在万法宫时,还是回到玄阴教后,数十年如一日,这已然成了习惯。 但今夜有所不同, 叶庭将重剑搁至架子上供奉时,忽见剑柄上深深嵌着的一颗圆润的黑曜石上略过一道光芒。叶庭顿感疑惑,随后皱起眉头,脸上满是警惕,可他却晚了一步,不等他转过身来,后背便受了裹着深厚灵力的重重一掌! 不过片刻,玄阴教乱了起来。 叶长老的房间失火了,并且遭人偷袭,身受重伤! 此事很快惊扰了叶星河,当他闻讯而去时,属下们正在设法救火,而叶庭也被几名教众搀扶着,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嘴角挂着深红的血丝。 “叶长老,这是发生何事了?” “教主……”叶庭正欲说话,却岔了气,又咳出一口血来,他扶住心口缓了缓,才满目凶狠咬牙道:“教主,适才有人偷偷潜入教中,属下不小心被他偷袭重伤,还让他跑了……” 叶星河眉头紧蹙,也很重视这事,“是什么人?” 叶庭正欲开口,却是张口无言,因为他不知道是什么人,他甚至都没看到偷袭他的那个人长什么样,或者是身高多少身形胖瘦,他连那个人穿什么衣服都没看到,只记得被一掌险些拍晕过去,眼前一黑便什么都没看到。 最丢人是他的剑还被那个人偷走了!叶庭满腔怒火,此刻却不知找谁说理去,气得表情扭曲狰狞。 院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院外枫叶林便显得过于冷清了,一个人影立在昏暗林中,远远望着叶庭与叶星河的背影,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得罪他和沈清宵的下场就是这样,叶庭就好比叶星河的左右手,他重伤了,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叶星河便如同断了一臂。 如此一来,叶星河短时间内便不敢轻易去对付无霜宫了,毕竟有沈清宵和秦落坐镇在先,正道道盟虎视眈眈在后,而他如今又无法撼动天魔。 怕他们有所察觉,江何准备先回去,不料忽地被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江何浑身僵住,心下敲起了警钟。 他在林中站了许久,竟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正如方才叶庭那样,他身后竟也有人,高度紧张中,江何额角滑落一滴冷汗,无声地晕湿鬓发。 “是我。”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江何心下一震,回头看去正是纪若。 纪若穿着件单薄长衫,长发未曾束起,显得特别的清瘦肩上披了件华美的红袍,见他不说话抓起他的手便将他带走。江何猜不透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犹疑不定地跟在身后。 直到回到天魔的住处,纪若才松开他,警惕地关上门。 “幸亏这是天魔的住处,他们不敢来惊扰,放心吧。” 江何站在他身后,对他的行为还没回过神来,“你都看到了?” ※※※※※※※※※※※※※※※※※※※※ 夫人:才刚出去半天就给我好大一个惊喜,以为我看不到吗:) 容容:我们什么都没做啊!不信你检查! 一更=3= 第138章 屋里独独一盏烛火轻轻摇晃, 将两道修长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纪若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何,好笑道:“看到什么,你放火烧了叶庭的房间, 还是你偷偷打伤叶庭?” 江何默认,其实他还趁机偷走了叶庭的法器, 美滋滋。 江何问:“那你为何要救我?” 纪若耸肩:“我也讨厌叶庭啊。” 这个答案……看似很敷衍, 不过是在纪若口中说出,便莫名叫人信服, 因为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不管什么道友不道友, 只管自己开心。 江何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想起来从前听过的纪若的传闻,非但左右使不和,他在玄阴教似乎也不受待见,便问:“你在玄阴教有朋友吗?” 纪若笑应:“基本没有。” 江何:……没有朋友你还笑个屁。 “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从叶教主继任后玄阴教上下早已清洗过一遍, 就算有亲友也都被调离了。”纪若道:“好了,别再闹了, 睡吧。” 他好像对刚才的事半点也不在意, 也不像是要告发江何。 江何望进他眼底,发觉里头竟还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嘴角一抽, 跟着纪若回到床边, 忍不住在他身后问:“叶星河对你也不怎么信任吧。” 纪若除下外袍放到一边, 笑吟吟道:“阿容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江何道:“只是想了解一下玄阴教。” 纪若转过身来看了他好一阵,不知道想了什么,缓缓道:“可以告诉你,不过下半夜你可不要再乱跑了。” 江何点头,不过见纪若靠坐在床头,朝他拍了拍床沿暗示他回床上,他就头皮发麻,转身坐到桌前去,“我不困,也不会出去了,你说吧。” 纪若倒也没有强求,嘴角噙着几分由始至终都叫人看不穿的笑意,坐在床沿同他说起玄阴教的事。 “玄阴教能成为魔道最大的魔宗,叶教主确实功不可没,不过我最初追随的主上却不是他,而是上一任教主,他的师兄。数十年前,前教主陨落了,叶教主是教中右使,理所当然继任。当初前教主还算宠信我,跟叶教主并齐左右使,故而他继任后和他的人对我都很是防备,而我又听命于前教主尽心尽力辅助他,就是他一再削去我手上的权利和人脉,我也不能说什么。到了今日,我这个左使在玄阴教只是个闲人。” 江何托腮,“叶庭跟你有仇?” 纪若轻轻哂笑一声,“叶庭和叶乘云那两个狗腿子一直都在针对我,不过就是叶教主也不敢真的对我如何,他也怕寒了老部下的心。” 江何顿感纳闷,“那你就一直这么忍下去?以你的能耐,离开玄阴教照样能活的逍遥自在,叶星河处处猜疑你,你又何必助纣为虐。” 纪若道:“离开玄阴教我还能去哪儿?我从九岁起就在玄阴教了,离开这里,我还真是无路可去,难道无霜宫愿意收留我吗?”他顿了下,又调笑道:“若是无霜宫倒也可以,起码可以日日见到阿容这样的美人。” 江何:……算了吧,他做不了主,沈清宵也不会同意的。 纪若也想到了这点,“不过沈宫主定然不会同意,罢了。” 江何心道他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纪若没有再说下去,“好了,出去跑了一圈也累了,赶紧歇着吧。” 江何不是很想跟他同寝,虽然知道他心地不坏,但是他这个人时常反复,叫人摸不透看不穿,前一秒亲热得很,下一秒狠狠推你一把…… 虽说那次江何没有受伤,只是和沈清宵暂时分开并提前进了昆仑墟,江何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在。 纪若见他不动,一双桃花眸子映着两点橙黄烛光,亮晶晶地望着江何,眼角微微扬起,嘴角轻勾。 “睡不着?阿容在想什么?” 在想下次出去搞谁。 叶庭已经身受重伤,叶乘云江何根本不放在眼里,玄阴教剩下的长老他也不认识,料想沈清宵可以应付,再有便是那些投靠玄阴教的其他魔宗,隔得太远,江何也打不到他们,那就只剩下叶星河这个魔教头子了。 江何自然不会告诉纪若他准备去偷袭叶星河,便随口应付。 “天魔。” 纪若惊道:“阿容这么快便移情别恋了?你与魔君相识不过才一日吧,这便轻易放下沈宫主?” “……我在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果真还是那么不正经,江何皱眉,而后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纪若,“你能帮我逃出去吗?” 纪若似笑非笑,“阿容想逃出去,还需要我帮忙?” 江何一脸真诚,“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没有带昆仑玉。” 既然所有人都以为昆仑玉是储存星辰之力的神器,江何便当它是了,暂且将自己弱势的一面显露出来。 纪若考虑了下,问他:“沈宫主当真骗走了你的昆仑玉?” 江何诚恳道:“我给他了。”这是真的,昆仑玉碎成粉末了,江何就没管了,交给沈清宵处理了。 纪若顿了下,由衷感叹:“想必阿容是爱极了沈宫主。” 江何嘴角一抽,微垂下眼眸抿着唇,应付着露出羞涩的神情。 纪若直直看了他好一阵,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认真,“我不能帮你逃出去,不过可以给沈清宵传个信,他会不会来救你我就不清楚了。若你真的不愿委身天魔,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带你走。” 江何怔愣,他是在套纪若话而已,却没想到纪若会帮他。 “你为何要帮我?” 纪若抿唇一笑,看着江何的目光黏答答的,“阿容是我这些年唯一的朋友,况且我真的很喜欢阿容啊。” 江何心道信你才有鬼,他猜纪若刚才也是在哄骗他的,便没再在意,“那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天魔的事情。” 纪若这回利落应下,“行。” 传闻天魔杀人无数,一身血债,当年在修真界几无敌手,性情莫测喜怒不定,没人猜到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和正道有仇,血海深仇。至于是什么,现在已经查不清了,或许只有天魔自己知道,他唯一的弱点便是色。 他性情冷淡,偏好美色,手下便给他献上各色美人。他来者不拒,不过收进后院最多不过宠几天就扔了,碰没碰过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众所周知的,他最喜欢的就是红衣美人。 但凡能将红衣穿得好看的,不管男女,他都会赏脸多看几眼。 摸清这一点,当年伏魔之争的正道众人便派出一名红衣女修前去色|诱他,他果然中计,不久后被困在伏魔殿中,有九九八十一道诛魔符镇守,唯一解开困境的四道密匙被分散到四个不知名的宗门保管,一关就是数百年。 纪若道:“他出来后,虚仪天上镇守的四位大乘境高手合力也无法将他拿下,教主见了更是将他高高供起,前几日借他的名号收拢了整个魔道,除无霜宫外。沈宫主确实是个硬茬,他拿不下,见天魔也没有要出力的意思,不久前正好见到你的画像,便想起来他的缺点,这才诱得他入无霜宫一趟。” 江何猜测:“可叶星河要的不只是天魔将我带走。”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纪若,现在终于明白不久前偷听到的叶星河和叶庭打的哑谜了。 天魔好色,还最喜欢红衣美人,所以他们让纪若来伺候天魔,同时为了让天魔不要再太过在意江何,他们还打算让纪若主动诱惑天魔…… 他们的本意便是将纪若献给天魔,作为天魔的脔|宠。 连江何都猜出来了,纪若清楚天魔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恐怕真如他所说,他和玄阴教早已离心,还受此屈辱,虽说天魔并未看上他,但纪若至今还不叛教,已算是仁至义尽。叶星河和叶庭也怕逼得纪若叛变,所以还在犹豫。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江何平时是懒得管,可亲眼撞见了,心下也忍不住为纪若鸣不平。 “是,他还想借机收了无霜宫,不过天魔没帮他。” 纪若浑然不觉江何在想什么,他说着,面上多了几分认真,“别看天魔看起来好说话,可他的恶名能流传至今,你便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 江何挑眉,“所以,你要劝我跟了他?” 纪若笑出声来,“不是啊,我说了,阿容不愿我便带阿容走。” 江何狐疑道:“你就一点也不怕天魔找你算账?”他其实根本就不信纪若会真的不顾天魔把他救走,纪若本来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纪若果真摇头,笑道:“看来阿容是一点也不了解天魔,他若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叫我把你带走了,在他眼里,很多人都只是玩物。” 这也确实,江何看得出来。 纪若笑叹一声,忽地起身穿衣,“阿容别多想了,歇着吧。” 江何目不转睛看着他,看他这样似乎是要出门了。 纪若两三下穿好外袍,解释道:“放心,今晚的事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不过外头这么乱,天魔肯定有所察觉,我先出去看看。” 江何眸中一怔,缓缓点头。 看着纪若出了门,房门重又阖上,屋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江何一人,伴着一盏寂静的如豆烛火。 江何看不穿天魔在想什么,也看不穿纪若在想什么,只是纪若说起自己在玄阴教中排挤时,分明是既无奈又怀念的,看来他不喜欢现在的处境。适才让纪若离开玄阴教时,他的回答也不是否决,而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早就想离开了吧,只是他真的没地方去了吗?不是还有北疆纪家,还有他姑姑纪灵和姑父绪言吗? 纪若出去后,外头果然有响动,江何放出神识听了下。 有天魔的声音,也有纪若的声音,似乎叶星河也来了,他们应该是搜遍了整个玄阴教,也怀疑到天魔这边来,很有可能怀疑江何身上。 不过目前没人敢闯进来搜人,前提是天魔不点头的话。 听着外头人声渐渐平息,约莫快到了五更天,纪若没有再回来,桌上的那一盏微弱烛火也快燃尽了。 估计纪若是不会回来了。 就在玄阴教的总坛腹地,除教主外,教中修为最高的二把手遭人偷袭重伤,此事足以震撼整个玄阴教,这一夜怕是没有几个人能睡着。 江何重新躺回床上,他不担心纪若会出卖他,若是出卖他,纪若就不会帮他,至少不会是现在。 江何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天罡锁,他有些想沈清宵了,也不知道他出来这半天沈清宵怎么样了。 隔了数百里外的无霜宫。 将近五更天,晨雾初起。 一袭玄衣立在高耸的屋檐上,肩上发梢皆落了一层浅浅霜雾,他却一动不动,远眺星辰,似在等待什么,怀里的小猫却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系统快熬不住了,江何走了一天一夜,它好说歹说想让沈清宵冷静下来,结果一点用都没有,而且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待在屋顶上!? 当天边慢慢浮起一缕鱼肚白时,檐下终于来了人。 “宫主。”沈凉唤道,“已准备好了,天亮后便可出发。” 沈清宵眸中血光闪烁,轻一颔首。 “好。” 系统完全不敢说话,暗道宿主是真正的红颜祸水不会有错了。 天魔和沈清宵都想得到他,现在沈清宵还要去找天魔决斗…… “阿嚏!” 江何窝在被窝里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道不知道是谁在骂自己,抬眼望去,屋中烛火已经燃尽,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他愣愣躺着赖了会儿床,不过很快听到房门被人开启的声音,他便完全没了睡意。 “美人,醒了吗?” 江何:……不想醒也被吓醒了。 ※※※※※※※※※※※※※※※※※※※※ 二更,啾咪=3= 捉虫 第139章 一听到天魔的声音, 江何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他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起来,这才发现天魔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身后还带着纪若。 纪若在天魔身后朝江何眨了眨眼睛, 似是叫他安心。 江何整了整衣襟,天魔已走到面前来,满面笑容。 “美人昨夜睡得可好?” 所幸他没有靠太近, 是江何能接受的范围,江何道:“还行。” “是吗?不过我昨夜可没怎么休息。” 闻言江何手上一顿,下意识朝纪若看去,以为是自己暴露了。纪若无辜回视,示意并非是他说出去的。 天魔背着手环顾了房间一周, 才看着他笑说:“昨夜外头吵得厉害,叶星河的手下被人偷袭重伤了,闹得不可开交,美人可知道?” 江何装傻充愣,惊道:“昨夜出事了?” 天魔挑眉,“美人真的不知道?” 江何抿了抿唇,小声道:“是不是沈宫主来救我了?” 天魔静静看了他好一阵,忽而失笑,伸手靠近江何。江何迅速往后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的手。 天魔非但不气, 眼底兴致更浓。“美人真是太有趣了。” 天魔笑吟吟地望着他, 视线似是化作实质一般在江何身上梭巡。江何被看得极不舒服, 天魔见他皱起眉头,才接着道:“我现在越来越喜欢美人了,真想今日就同你成亲。” 不好意思美人不喜欢你。江何撇嘴道:“我不可能跟你成亲的。” 天魔充耳不闻,摆手示意纪若上前,依旧笑道:“听闻美人与沈宫主的婚期本来是定在下月十五,若是美人愿意,那一日也可作为你我的大婚之日,不过我有些等不及了,先挑好了喜服送来,美人且看看喜欢哪件?” 那你手脚真是利索。江何暗道。 纪若会意,双手捧着托盘上前,上头齐齐整整叠放着好几件喜服,款式皆不相同,但皆是红得刺眼,刺绣精美,且十分华丽的款式,江何自觉快被那绣着连理枝的金线晃花了眼。 纪若抿唇忍笑将喜服送上来,微微低着头道:“公子请。” 人前规规矩矩喊公子,人后可不是这样的。江何匆匆扫了一眼便撇开视线,将无趣摆到了脸上。 天魔却不死心,似乎当真对这艳红的嫁衣格外执着,捡起了最上头的一件,在江何身前比了比。 “这件不错,美人不试穿一下?” 江何道:“我没兴趣。” “不喜欢红的?那真是可惜了。”天魔惋惜叹气,将嫁衣放了回去,随后扬起笑容道:“那也无事,我叫他们挑其他颜色的,你看绿的如何?” 江何:“……不如何。”天魔的眼光真是非常艳俗。 不等天魔再扯下去,江何直言道:“天魔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天魔摆手叫纪若放下,嘴角含笑,“美人试穿一下,我便告诉你。” 江何坚持摇头,“不。” “好吧。”天魔很有耐心,“美人穿上嫁衣一定非常好看,但离婚期还有些日子,我也不逼你。这玄阴教乱糟糟的,烦得很,美人可要随我出去走走?” 江何眼前一亮,“我可以出去?” 天魔欣然点头,“能与美人同行,我自是求之不得。” 几人前脚刚离开玄阴教,叶乘云就将这消息告知了叶星河。 彼时叶星河正在探望重伤的叶庭,二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叶乘云不满道:“教主,我们就这么由着天魔?若是他出去了便不回来了,投靠了无霜宫可如何是好?” 叶星河很快摇了头,“不会,无霜宫如今以寡敌众已是势弱,天魔就算再不喜欢玄阴教,也不至于挑上无霜宫,况且,沈矜不会让他进去。” 叶乘云却不放心道:“那是否需要派人前去保护?” “保护?咳咳咳……”卧病在床的叶庭闻言一笑,忽地牵引起内伤,连着一阵咳嗽,脸色愈发苍白。 叶星河叫他好生养伤,才会回了叶乘云,“不必。天魔的性子你还摸不清楚吗?他并非软弱可欺,相反,你若触及他的底线,恐怕他连玄阴教的面子都不会给。”叶星河顿了下,道:“不是还有纪若跟着吗?由他去吧,总归还是要回来的,眼下最紧要的……” ‘夺昆仑玉’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名堂主匆匆到了门前,大呼不好了。 “何事惊扰?” 叶星河眉头蹙起,威严震得那名堂主立马跪下,满头大汗,纵然如此,他还是顶着威压急急回禀。 “教主,无霜宫的人打来了!” 屋中几人俱是大惊,叶乘云最先惊呼出声,“沈矜攻来了!” “沈宫主亲自带人攻打,门前已快受不住了,几位长老还在撑着,命属下尽快禀报教主,请出天魔相助!” 玄阴教中的人还能不知道自己教中的实力?叶庭已经重伤,无法出战,既然几位长老提出了要请出天魔这个提议,说明他们已然清楚对方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哪怕是叶星河亲自出面,也未必敌得过两名大乘期联手,非天魔不可抵抗,可现在的问题是…… “天魔适才出去了……”叶乘云不可置信,“沈矜怎么会突然硬攻?天道之子可是在我们手里,他就不怕……” 话音戛然而止,叶庭会意冷笑,“看来是我们中计了。” 叶乘云茫然道:“叶长老为何这么说?” 叶星河亦挑眉望向他。 叶庭靠坐在床头,由于重伤的缘故,连站起来都艰难,说话时便伴着一阵气音,嗓音很轻,但满是嘲讽与愤恨,他咬牙道:“昨夜来刺杀我的刺客八成就是天道之子!看来他们是早有计谋,将人送进我教中来里应外合,否则怎会我前夜刚受伤,天魔前脚刚出去,沈矜就敢亲自带人来攻打我们玄阴教?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话说得在理,叶乘云和那位堂主显然是信了。 叶星河目光深沉,“是我们小看了天道之子。”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轰然响动,可见无霜宫的人已经开始猛攻。 早些年魔道便有五大魔宗,玄阴教为首,无霜宫为末,但这并不代表无霜宫实力会远逊于玄阴教。 无霜宫只是由于当年沈清宵资历尚浅,可即使如此,无霜宫仍是靠实力爬上了魔道第五宗门的位置,连玄阴教也不敢小觑,数次拉拢未果。 这些年又有沈清宵在九天失落崖上问剑天道一举突破大乘期的盛名,就算无霜宫不想做大,仍有不少宗门投靠他们,而叶星河这几年带人寻找四道密匙,却也损耗了不少人力物力。 如今无霜宫一言不发说打就打,玄阴教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下被攻入总坛打了个正着,由于太过匆忙,外派的教众未曾归来,教中的人便少了大半,况且实力硬的长老都挡到门前去了,如今叶星河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可以说自从上任以来,叶星河就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困境。 叶星河脸色阴沉,最终拂袖而去,“本座亲自去看看!” “教主!” 出此状况,叶庭也无法安心养伤了,他下了床,拖着病体也跟了上去,叶乘云和那位堂主忙扶住他。 叶庭坚持道:“来者不善,属下愿追随教主同往。” 在秦落和沈清宵联手的情况下,叶星河也确实不敢言胜,可叶庭伤重至此……但也没有办法,他只好点了头。 待一行人到了山门前时,玄阴教的几名长老皆已负伤,见叶星河出来了,双方的厮杀便停了下来。 叶星河走到山门前,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沈清宵,可当他看到沈清宵一袭玄衣立在无霜宫众人面前,剑上寒光映着血色,杀气四溢的双目偏头朝他望来时,他顿感如坠冰窟,连骨头缝里都钻进一股凉丝丝的寒气。 “沈宫主。”叶星河口中艰难挤出这几个字,厉声质问道:“不知沈宫主今日大驾光临,真是难得……”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把人交出来。” 沈清宵的剑尖在空中划过一个清冷的弧度,剑刃上的那一滴血珠终于顺势缓缓滑落,滴在玄阴教山门前的地上,迅速渗透进青砖内。 江何和天魔出去后到了一处山崖边,身后紧跟着纪若。 这处山间很是幽静,崖边遍布着一片血红的小花,说不出名字来,但红艳艳的一片蔓延了整个山崖,宛如血染一般看起来很有些触目惊心。 天魔似乎很喜欢这里,来了这边后眉宇间便多了几分愉悦。 “美人可喜欢这里?” 天魔和江何在山崖边漫步,纪若则安安静静地跟在后头,充当他的侍从。 “说实话,不喜欢。”江何道,非但不喜欢,他还觉得这里大片蔓延的红色小花很刺眼,叫他很不舒服。 天魔嘴角噙着笑,“是吗?听闻这里是玄阴教的禁地。” 江何一顿,回头望了眼纪若。 天魔仍是笑着,可脸上却多了几分森寒,他在崖边站定,指向山崖下如玉带般的深渊上的浓重雾气,“美人知道这山崖下是什么吗?” 山崖下是个极其深的峡谷,江何没来过这里,自然是不知道的。 纪若也站定在身后一丈外,静静等候。 天魔刻意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天渊底下是个不毛之地,据闻这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一旦掉下去,这辈子都别想爬上来,不管是人是神。” 江何随之看了一眼,若不放出神识,他还不曾发觉那层厚厚的白雾下有种隐藏而深不可测的力量,像是印证了天魔的话,这下面是个危险的地方。 江何却也不露怯,抬眸望向天魔,“你要把我扔下去吗?” 天魔失笑,“怎么会,我还没看到美人为我穿上嫁衣呢。” “那你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了。” 江何直白道,既然天魔已经猜到昨夜伤叶庭的是他,二人心照不宣,他也没必要再装傻。 天魔望他一阵,啧啧叹道:“美人就是这样冷淡,才叫我越发喜欢。” 江何无语凝噎,天魔估计有病吧。 所幸天魔不再说那些话骚扰江何,他笑着道:“待我替叶星河收复了整个魔道,或是再除去正道那些人,叶星河就该把我扔下去了吧?” 江何惊了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天魔耸肩道:“亲耳听到的,他们私下说话不设防。” 纵然设防,谁又防得住天魔? 叶星河的确很有可能是这样一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只是江何又回头看向纪若。 很显然,刚才天魔说的话没有避着纪若,他也听到了。 只不过天魔毫不在意,或许是他从未将纪若放在眼里。 “美人放心,就算叶星河知道了又如何?他自己没有本事,还不是要求我帮忙,他不敢对我如何。” 我不是怕他对你如何。江何思索了下,继续他挑拨离间的大业,“既然你明知他在利用你,为何不先除掉他?你分明有这个能力取而代之。” 天魔道:“被关了这么多年,看到有这么一个跳梁小丑在我跟前唱戏挺有趣的,不过美人若是真不喜欢他,待你我大婚后我将他交给你处理便是。” “你倒是大方。”江何道:“你真的打算攻打正道?” “美人开心就好。”天魔笑了一声,“美人应该知道我与正道有仇,他们困了我几百年,我出来了,自然是要报仇的,这还需要质疑吗?” 江何微微蹙眉,天魔虽然一直在笑,可他说这话时,眼底分明是认真的,还带着深重的恨意。 若是易地而处,他被关了几百年,也会记恨将他关起来的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去的,是否罪孽深重……而天魔的确罪孽深重。 江何沉默须臾,问:“听闻你还是魔君时,曾一夜间挑了正道九九八十一个门派,皆是满门屠杀,血流成河。” “美人还刻意去打听了?”天魔受宠若惊,“确有其事。” 其实是听过一耳朵,还在无霜宫的时候,沈昀和沈清宵说起天魔时他听了一下。江何暗自撇嘴,“你与正道有何仇怨,为何这么这么做?” “仇怨是有的,也说不上太深,可我就是魔头,魔头就该干点坏事。”天魔笑容格外森冷,“况且我只是喜欢那个数字,就挑了些门派灭了。” 相比叶星河那些人,他才是真正的魔头,难怪当年的正道不惜耗费极大的代价也要将他关起来,还分开四道密匙秘密送往四个方向,就怕有人集齐密匙救出这个魔头来。 江何眉头皱得更紧,“八十一?你也太无趣了。” 被他挑中的那些门派修士又是何其无辜?当时他这一随心的举动,可是将正道削去了大半的实力。 天魔不是听不出来他怀里的讽刺,却还是笑吟吟地说:“是九。九岁那年,我父母就死在正魔之争里,然后被捡到正道宗门里,十九岁那年,我叛出正道入了魔,二十九岁那年,我觉醒了天魔血脉,在魔道称王。” 江何哂笑一声,“听起来这个数字很有纪念价值。” 天魔不置与否,他忽地蹲下靠近花田,江何见他意欲采花,便回头朝纪若看去,纪若则朝他暗暗摊手,不过很快,天魔便起身。 天魔手中拈着一支红花,嫣红泣血,细长的花瓣肆意妖娆,如火团一般,炽热,而危险,他将其递到江何面前。“美人,只要是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得到,包括你。” 江何没去接他送来的花,他起初觉得天魔此人挺有意思,可也仅仅只是有趣,除了有趣,他还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就如同行走的炸|弹。 天魔见他不接,假意叹气,“美人不愿接受我的心意,还是为了那位无霜宫的沈宫主吗?虽然我与他素未谋面,但我已经对他很好奇了呢。” 江何面上一沉,“你想做什么?” 天魔收回手,轻轻转动指间的嫣红小花,那双平日里看似还算平静温和的眼眸终于露出真面目,似是会蜇人一般,阴鸷如一尾毒蛇。 “那便要看美人怎么做了。” 江何咬牙怒视天魔,将拳头捏紧,他平生最反感的就是被人威胁,尤其还是拿他在乎的人威胁他。 天魔似乎很满意江何的表现,重又将手中红花送出。 “美人,今夜回去便与我成亲,如何?” “不如何!” 一道冷斥惊扰山崖边的三人,江何口中同样的拒绝还未说出,便被人抢了先,还是那熟悉的嗓音,话音刚才落下,瞬间点亮了他的双眸。 沈清宵御剑落到花田上,身上冷肃的剑气还未曾完全收敛,他满目戾气,手中的剑还在淌血,正无声滴落红花之上,也晕湿了他的衣角。 江何甫一见他出现,嘴角便无法自控地轻轻扬起。 沈清宵提剑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眸光清寒如三尺青锋上的剑光。 “听说……”他抬眸看向天魔,冷冷道:“你要抢我道侣?” ※※※※※※※※※※※※※※※※※※※※ 更新啦~ 这不算是新副本啦,是收尾完结篇,如果我什么时候就完结了也不要惊讶哦,啾咪=3= 非常感谢大家的喜爱,鞠躬 清宵扔了1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8-10-23 12:55:15 我我豆子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10-23 15:49:26 染夏sakura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10-25 14:21:26 清宵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10-30 13:05:26 第140章 不过片刻沈清宵就到了江何身前, 深深望了他一眼。 江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沈清宵却并未说话,而是剑指天魔,“要夺我的人,先问过我的剑。” 天魔挑了挑眉, 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清宵, 眼底有几分惊艳。 江何扯了下沈清宵衣袖, 小声道:“我刚要动手你就来了,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怎么剑上都是血?” 沈清宵道:“直捣玄阴教总坛。” 闻言几人都有些错愕。 江何倒抽口气, “你没事吧?” 沈清宵偏头望他一眼,眸光复杂,“怕我不敌叶星河?” “不是。”江何知道他很生气, 他眉心剑纹深红中透着一抹幽黑戾气,不过幸好还能压制心魔, 他便软了嗓音道:“我是担心他们偷袭你。” “不会。”沈清宵稍微满意了些。 诚然, 无霜宫早做准备,山门结界固若金汤, 叶星河就是想打,也得耗费不少时间,而偷袭之人却是沈清宵。趁其不备直捣玄阴教总坛, 叶星河也万万没想到沈清宵会如此果断狠绝, 竟连被他们抓走的天道之子也不管了。 纪若欲言又止, 还是忍不住问:“玄阴教如何了?” 沈清宵瞥他一眼, 仍警惕地拦在江何和天魔之间。 “纪左使回去一看便知。” 还不肯说,纪若蹙起眉头,明艳的脸上显然非常着急。 这时天魔总算开了口,看着江何和沈清宵二人,他摸着下巴笑得别有深意,“你就是沈宫主?比起美人,你的容貌倒也不差,我喜欢。” 沈清宵不喜欢旁人拿他的脸说事,除了夸奖外,如今听到天魔明显调|戏的话脸都黑了,江何也没心情去安抚他,因为天魔也触及了他的逆鳞。 “你就不先问问叶星河怎么样了?好歹他为了办过事。” 正事不管,还明言看上了沈清宵的脸,江何的语气相当冷。 “他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年我能坐上魔君之位,今时今日也不需要依仗任何人。”天魔看着他们的目光越发放肆,“美人与沈宫主可是我这些年难得看中的人,若是你们愿意一起侍奉我,我助你们收复魔道又何妨?” 江何/沈清宵:……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沈清宵脸色黑沉如墨汁,剑尖更锋利了几分,“异想天开。” “看来沈宫主不太情愿。”天魔面露惋惜,道:“我也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可沈宫主若是要一意孤行,这可叫我太为难了……” 话音刚落,沈清宵的剑锋已近了面前,天魔面上一肃,轻易侧身避过,随后却未如他话中所言那样,而是开始反击,且下手还不轻。 沈清宵回头嘱咐了句,“等着!” 江何便连想近前帮忙的脚步都顿住,留在原地等待。沈清宵心情不好,就先让着他,等会儿看看天魔实力如何再出手也不迟,不过…… 江何没忍住道:“还说什么怜香惜玉,天魔下手可不轻。” 沈清宵恰好避过蕴含着强悍力量的一掌,却也被掌风扫得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天魔却毫不客气地紧逼而来,他急忙提剑去挡。 此刻天魔还有心情分神同江何说笑:“若是换了别的地方,我自然是怜香惜玉的,不过遇上沈宫主这般的美人,我只能先搓搓他的锐气了。” 别的地方?江何先是一愣,随后气到咬牙,“找死!” 数十招下来,沈清宵也渐渐适应了天魔那诡异的身法和攻击路数,只不过明显还是能看出在天魔手下,沈清宵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而天魔一直都很游刃有余的样子,甚至还得了闲,信手扣下沈清宵斩来的剑尖,同他调笑一两句。 “沈宫主可曾穿过红衣?” 问得莫名其妙的,沈清宵愣了一愣。 天魔越看他的眼睛就越心喜,邪笑道:“沈宫主的眼睛很好看,若是穿了红衣,会更美吧?” 沈清宵眼底血光稍瞬既逝,在他手中抽出青雀剑锋,发起更猛烈的攻势,他绝对不弱,可天魔也绝对很强。 江何正欲出手相助,身侧多了一个红影,他警惕地看向纪若。 纪若的目光并未落到江何身上,他看着战局说:“天魔说,他曾在梦中见过一个极美的红衣美人,令他一见倾心,怎奈始终只是一场梦,他却以为是天命,苦苦寻找那红衣美人多年。” 江何恍然大悟,原来纪若再跟他解释刚才天魔跟沈清宵说的话,难怪天魔今早叫他穿嫁衣,还偏偏对每一个穿红衣的美人都青睐有加。 谁知纪若又说:“他跟谁都这么说,是真是假,也没人清楚。” 江何幽幽凝视着他,“然后呢?” 纪若回首望他,认真道:“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要信,小心为上。” 江何沉默了下,忽然跟纪若说:“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一定要勉强留在原地,先走出去看看广阔天地,没准就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了。” 纪若也是一愣,但江何没有跟他解释,而是快步上前帮沈清宵去了,轻易将后背留给纪若。 纪若见状摇头失笑,江何怎么就忘了他的话也不能信呢? 天魔并没有对沈清宵下杀手,虽说他的招式狠辣,却也是收敛过的,看得出来,他不想杀沈清宵,而是将沈清宵当做猴子一般戏耍。 估计是太闲了,天魔又说了话,“沈宫主不回答吗?沈宫主看起来很生气,是否是因为我抢了你的道侣?” 沈清宵手中的剑染上凶狠煞气。 天魔接着笑道:“我说过,若是愿意,你们可以在一起的。只要你们愿意一起服侍我,你与他感情深厚,应当不会互相拈酸吃醋的,是吧?” “闭嘴!”沈清宵怒斥。 与叶星河一战,沈清宵必定是胜了,但转瞬间他便败在天魔手里,还被戏耍调笑,他眼底闪过挫败与不甘的神色,执念越深,便牵动了心魔。感应到魔气翻涌的那一瞬,沈清宵手中的剑也乱了,而天魔恰好一掌拍来。沈清宵回过神来,眼看着魔气将到面前,但不等他出剑,身侧便多了一个紫色身影,白龙枪瞬间化出对上那一掌。 两道力量相撞,二人纷纷退开来。 江何还未落地,腰间一紧便落入一个温暖怀中,抬头一看便见到沈清宵深沉的双眸,此时眸中仍有血光闪烁,落地后,沈清宵将他松开。 “莫要听他胡说,乱了心神。”江何望着沈清宵的眼睛,认真而耐心地安抚道:“我们一起对付他。” 沈清宵闭了闭眼,紧握着手中的剑,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好。” 忽然再加一人,看着江何手中俨然不亚于沈清宵实力的白龙枪,天魔眼底略过一丝异色,调笑道:“美人也忍不住了?这么迫不及待……” 这回他的话还未说完,那枪尖便直指门前,带起一阵冷肃的山风,天魔竟也避不开,只能出手抵挡,随后接踵而来的,还有沈清宵的剑。 天魔没有再说话,因为他无暇再说话,稍微一分心,他就有可能会受伤。江何和沈清宵之间默契十足,显然不是头一次联手,将近百招后,手中无兵器加持,赤手空拳只靠体内魔气对敌的天魔神色愈发凝重。 不到小半个时辰,山崖边整片血染似的花海便如狂风过境一般。 鲜红花瓣被山风卷起,轻轻缓缓的,飘向山崖下的天渊。 江何忽地想到什么,给沈清宵使了个眼色,沈清宵皱着眉小幅度点头,二人便开始缠着天魔朝山崖边逼去。天魔试图打乱他们的默契,奈何极其艰难,最后仍是被逼退到山崖一角,他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足尖一转要折返,面前便迎来了猝不及防的一剑。 剑锋已近了天魔心口一指之距,谁料天魔竟以其诡谲的身份躲开了,不过瞬息间,他便退到了另一侧,倒是沈清宵一脚踩在山崖一角,霎时间崖边本就不牢固的碎石扑簌簌崩落下去。 江何看得心口一紧,停下进攻拉着沈清宵的手将人带回来。 沈清宵顺势握住他的手,再揽住他的腰肢,将人半搂在怀中,半是挑衅半是得意地看向天魔。 江何倒是未曾察觉,还以为沈清宵是在担心他,因为这时几人都站在山崖一角,不过天魔在另一边,而他和沈清宵则站在他对面。 天魔没错过沈清宵的小动作,暗道一句小孩子脾气,却也对他更有兴趣了。他看着江何二人,缓缓勾起嘴角,“美人居然想把我推下去。” 江何也不否认,“可惜,让你躲开了。” 沈清宵不理解江何刚才的做法,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配合江何。 “天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天魔的笑容多了几分阴冷,“美人真是狠心,我只是想要与你们成亲,你却想把我推下去。我刚出来,可不想再被困。” 江何坦然笑道:“既然让你看出我的意图了,那我今日不把你推下去就是对不起我自己了。” “美人还怕我秋后算账?”天魔故作幽怨,“枉费我对美人一片真心,适才竟将这处天渊的妙处告诉你。” 沈清宵眉头一皱,松开江何提起剑,却被江何一手按下。 江何气定神闲道:“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除了伏魔殿外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也很适合你。” 沈清宵似懂非懂,看向山崖下的天渊竟有一缕后怕略过心头。 天魔深深叹气,“看来美人势要与我作对了。” 江何利落道:“是。” 天魔面上的伪装一点点褪去,露出原本隐藏的阴狠戾气,“那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真是可惜了,这些年来我难得看上个人,美人真是叫人失望。” “求之不得,多谢天魔放过我们道侣二人。”江何亦满脸庆幸。 天魔胃口未免太大,他和沈清宵两个都想要?做梦! 天魔的脸色变得格外冰冷难看,而沈清宵在听到江何的话后一双凤眸则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一喜一怒,对比鲜明。 接下来可能还会继续恶战,江何和沈清宵联手和天魔交战这段时间,也看出来天魔并非表面上这么轻松,总之尽量早日将他关起来才是上策。 而这天渊便是天魔的下一座牢笼,就算纪若说过天魔的话不可信,江何还是要试一试。 天魔也做好了准备,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再被美人所害。被关在虚仪天的伏魔殿数百年他已然受够了。 可就在这时,余光瞥见一道红影撞来,天魔眼疾手快往边上退开,于是纪若看似作势要推他的手便落了空。 “怎么,连你也要推我下去?玄阴教不管了?”天魔冷笑道。 在几人的注视下,纪若镇定自如地收回手,撤去掌心上的灵力,落落大方地朝天魔笑道:“魔君多虑了,属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所以,摔我身上来了?”天魔微眯起眼睛,根本不相信纪若这拙劣的谎言,相比起沈清宵和江何极难攻破的联手,他更乐意先清除不听话的下属。 可就在天魔预备动手之时,江何忽地喊了一声,“沈清宵!” 铿锵有力,也震到了沈清宵。他回首望去,一触即江何的目光,当即便会意剑指天魔,天魔脚步趔趄退到山崖边上,堪堪避开这冰冷的一剑。 “我收拾玄阴教的人,美人也要管?”天魔怒不可遏。 纪若也愣了下,随后微笑道:“阿容是个心善之人。” “所以,你们是要联手了?”天魔阴狠的视线一一略过三人。沈清宵还挡在江何面前,手中的剑晕开一道血线,纪若则是一人站在另一边。 “谁说的?”江何笑了一声,手中看似轻巧的长|枪慢悠悠地转了一个半圆,最终指向天魔。 天魔挑眉,“美人总是能给我许多惊喜,那么现在美人要动手了吗?你我单打独斗,还是一起来?” 天魔说着,手中已经凝起了八成动力。 “都不是。”江何走到沈清宵身侧,浅紫与墨色的衣摆紧挨着,皆是风华无双的人物,站在一起极为般配养眼。江何忽地轻笑了一声。 天魔颇有些提心吊胆,多年来,他未曾碰上过如此难缠敌手,该是说江山辈有才人出,还是他被困在伏魔殿太久了,实力已经减退了? 江何问:“送你下去,如何?” 天魔正要道不如何,见他手中的长|枪动了,亦准备动手,可就在这时,他发觉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天魔面露惊愕,迅速低头,只见双腕上骤然显出两道闪烁着血光的光圈,锁在他双腕上,一时竟将他的力量都困在身体里无法使出! 天魔很快想明白原因,猛地看向纪若,咬牙道:“是你!” 纪若朝他一笑,眸中带着几分悲悯和无奈,“从一开始,我便不同意教主将你放出来。” “所以现在,我们送你一程。”江何说罢,正要出手,却见沈清宵先他一步,清冷剑光划过,天魔脚下那一方方圆不过三尺的地面轰然龟裂。 天魔面上终于露出惶恐与焦急的情绪,急得额角青筋暴起,开始拼命挣开手上的束缚,可暂时被困住浑身力量的他因为无法反抗,随着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他随之站不稳,最终巨石崩落,他也终于往山下的天渊坠落。 看着天魔最终化作小小的黑点落到很深很远的位置,似乎撞破了天渊的结界,一道极其耀眼的金光闪过,山崖上的三人不自觉闭上眼睛,再一睁眼,人已经消失在云雾下了。 见状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唔……” 身后传来一声听起来极其痛苦的闷哼,江何和沈清宵纷纷看去,便见纪若捂住心口,抬手正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骇人。 “你没事吧?”江何问。 纪若摇了摇头,哑声道:“要困住天魔可耗费了我不少力气,所幸最后的结果还算好。”他说着抿起被鲜血染红的唇,朝江何抛了个媚眼,很不正经,于是沈清宵脸色一沉,脚步挪到江何面前,拦住了纪若的视线。 纪若撇嘴道:“沈宫主好小气。” 沈清宵不语,虽然纪若帮了很大的忙,但他也不想让他靠近江何。 纪若望了眼山崖下被云雾覆盖的天渊,叹道:“天魔上不来了,若你们不信,可回去问问资历较长些的长老们,他们知道天渊的来历。真没想到,天魔数百年前败在美色中,今时今日,同样被美色所误,再次陷入困境。” 沈清宵没有说话,牵上江何就走。 江何则是有些不放心,因为纪若看起来似乎被反噬了,内伤不轻,但沈清宵却留了一句话。 “玄阴教还在。” 纪若淡笑回应,“我知道沈宫主不会灭了玄阴教。” 但沈清宵没有再回头,也不允许江何回头,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纪若有些羡慕,又长长叹息一声,口中轻语呢喃了句话,很快被山风吹散,淹没在满天飞舞的嫣红花瓣里。 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要小看任何人。这句话是谁告诉他的呢? 纪若都快记不清了,果然是活得太久了,都活糊涂了。 好歹一起打过天魔,江何对纪若的伤势放心不下,在沈清宵牵着他下山时,他挣了挣沈清宵的手。 “我想回去看看。” “看什么?” 沈清宵这才回头看他。江何也才发现沈清宵眼里阴阴沉沉的,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被他隐忍许久的满腔怒火,江何便心虚得不敢再说话。 沈清宵将他的手握得很紧,“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先跟我算算帐?” “什么账?”江何一脸无辜。 沈清宵沉着脸看他半晌,最终泄气似的松了他的手,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去。江何心道不妙,正要追上去道歉,却见沈清宵又折返了。 “沈清宵?” 江何眨巴眼睛,茫然地看着到了面前来的沈清宵。 沈清宵没有回答,他将青雀剑收了回去,手搂到江何后背,江何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抄起双膝横抱起来,他下意识抱住沈清宵肩膀。 “回去再算账。”沈清宵咬牙切齿。 ※※※※※※※※※※※※※※※※※※※※ 来了,啾咪=3= 捉虫 第141章 一代魔君方才复起不到几日就消失了, 相信不久后整个魔道都会为此震撼,而最终见过天魔,并且让天魔消失的无霜宫宫主沈清宵和所谓的天道之子江何或许会令原本的魔道各宗门重新站队,最后结果如何, 目前尚未可知。 在消息还未传出去的这一日,玄阴教总坛一片愁云。 纪若去见叶星河时,总坛已收拾妥当, 教众也都各自回去疗伤了,尽管如此,路上难免还是见到打斗过的痕迹,尤其是被削了半边只余下玄字的山门,还有草丛上溅到的干涸血迹。 几名长老见到纪若回来时, 纷纷迎上去,各自都带着一身的伤,但在见到纪若身后没有任何人时,他们的神情便如遭雷劈,随后皆是颓然。 纪若推开门进去时,叶星河正靠在榻上,衣衫半敞,胸口缠绕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雪白纱布,脸色也透着一缕苍白,正有人将汤药送上。 叶星河见到纪若, 眼睛几乎亮了, 但在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时, 他的表情和方才那几位长老无异。 “天魔呢?” 纪若平静道:“天渊下。” 叶星河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暴跳如雷,“谁干的!” “教主以为还有谁?”纪若道。 “不可能……”叶星河低喃道,可如今天魔没有一起回来,他就该知道结局的,叶星河忽地想到什么,怒目纪若,“是你,你和他们联手了!” 否则沈清宵他们怎么知道天渊的存在! 自从继任教主之位以来,时至今日,无霜宫来玄阴教大闹一场,他叶星河近百年来头一次败得如此狼狈。 脖子上被悬着剑,几大长老重伤,二把手叶庭也死了,胜出的无霜宫宫主质问他天魔的去向…… 他还为了保全总坛不得不说! 这一回整个玄阴教的面子里子都失了,若再没了天魔,他们日后难以服众,何况还有沈清宵在…… 叶星河似乎已经窥见因为失去天魔后玄阴教的未来。 他从不知道,传闻中能与他实力齐名的沈清宵,其实远超于他。 纪若被揭穿后神色不变,他就这么站在叶星河面前,进来后一直未行礼,仿佛是来看戏的,语气也很淡漠,“我早已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天魔不会容忍任何欺骗他利用他的人,包括你。叶教主,你应该还不知道,你打算过河拆桥的计划他早已知晓。” “怎么可能?” 叶星河惊愕,下意识怀疑是纪若泄密,但当他稍微冷静下来后,对上纪若淡然的双目时忽觉背后一寒。 他从来没有重用过纪若,并且一直防备着他,除去他的羽翼,让他这个魔教左使成了一个虚名,更何况,他早就把纪若送到天魔身边去了。 那么便不可能是纪若泄密,他没有触碰到这些机密的机会,而这个计划只有他和叶庭知道…… 叶庭已死,叶星河也深知他不会是泄密之人,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是天魔。天魔想知道,他能拦得住? 最令他后怕的是,天魔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仍享受着他的尊崇。 叶星河不敢想象,天魔若是早已知情,哪一日不需要他了或是不开心了,他会怎么样,玄阴教会怎么样…… 整个计划里唯独天魔是不可控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星河此刻已是哑口无言,他在害怕,由心底生出的战栗与惊悚占据了他最后一丝冷静,而纪若平静的嗓音接着响起,似是对他的嘲讽。 “叶教主,你太急了,哪怕不需要天魔,玄阴教也能稳坐魔道之首,但你放出了天魔,这是你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若不想被他秋后算账累及玄阴教,我只能先把他关起来。” 叶星河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你这么做,现在玄阴教要如何收场!你看到外面的状况了吗?不出一日,整个魔道都会耻笑玄阴教……” 心头各种情绪涌现堆积,惶恐过后,叶星河将一切罪责推到纪若身上,怒指纪若,“这些都是你造成的!” 纪若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相比之下,叶星河的激动和暴怒都像是一个笑话,叶星河的脸色青了又白,愈发难堪,直到纪若转身离去。 叶星河愣了下,颇有些无措地在他身后道:“你去哪里?” 纪若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玄阴教已不是多年前的玄阴教,叶教主,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今日走后,我不会再回来。” “你要叛教!”叶星河惊得嗓音突然拔高,近乎尖锐,且毫无形象地从榻上跳下来的,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要去无霜宫是不是?” “随你怎么想。”纪若懒得解释。 叶星河急得追出两步,“你就这么走了,玄阴教怎么办?” 纪若便又停下来。 叶星河虽然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纪若的实力,“现在玄阴教正是风雨飘摇,天魔没了,无霜宫崛起,其他魔宗不会再以我们马首是瞻,叶庭也没了,几大长老重伤,正道与我们积怨甚深,说不一定哪一天便要攻来……” 叶星河说着,语调也有些慌了,因为他见识过了沈清宵真正的实力,也领略过了天魔的威压,如今他一败涂地,将来要面对什么,他清楚得很。正因为他清除,他便不能轻易放纪若走,至少,纪若还有些用处,他是玄阴教的老人,就算他被架空了这么多年,他有什么能耐,叶星河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由始至终都一直防备着他。 “若是为了先前的事,我可以让步。”叶星河脸上略过一丝屈辱,终是咬牙道:“纪若,我可以让你做副教主,像从前你我同为魔教左右使那样,我们一起管理玄阴教。现在你不能走,你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答应师兄的。” “我是说过会尽力辅佐叶教主,守护玄阴教,奈何叶教主根本不需要。”纪若回首,眼底含着几分讥讽。 叶星河已经抛出了副教主的筹码,可纪若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威逼不成,利诱也不行,那么用多年情分也留不住人,纵然叶星河知道当下该忍,却也有些忍不住,他已经不是当年和纪若并齐的魔教左使,他是教主。 “纪若,你变了。” 似乎从未人跟他说过这种话,纪若桃花眸中一怔,随之微微一笑,“是吗,人总是会变的,你我都一样。” 叶星河分明觉得他的笑容尽是讽刺,可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一回纪若没再停留,他转身离去,朝玄阴教外走去,路上碰见了搀扶着叶乘云的闻羽,几人碰上面谁也没有说话,毕竟纪若也不会接触到教中事务,教主不重视,他们自然也不会给他太多眼神,一如往常擦身而过。 纪若轻笑了一声,朱红衣摆晕开一层层涟漪,他抬步走出玄阴教,外头的天,怎么看都分外叫人愉悦。 以后玄阴教总归不会太好,最好的情况是无霜宫和正道都没有再来报复,但第一魔宗的威望已去,已从巅峰跌落,将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若是叶星河没那么心高气傲,潜心修炼,将来或许会好一些,总比天魔一个不高兴就灭了玄阴教要好。 远在玄阴教的事,江何不知晓,他只知道沈清宵很生气。 他被沈清宵一路抱着回来,一路就被下过地,直到回到无霜宫。然后江何被沈清宵放到了床上。 沈清宵面无表情,气肯定是气的,但他仍亲手给江何盖被子,他也不问江何那天为什么要走,让江何早已准备的腹稿也不知从何说起。 “累了两天了,睡吧。”沈清宵嗓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忍着什么。 江何把手在被子里拿出来,按在沈清宵手背上,一脸讨好的笑,“我没有被人欺负,跟天魔回去是怕他在无霜宫捣乱,这里可是我们的家。” 沈清宵神色一顿,似是动容,却拿开他的手重又塞进被子里,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不回答江何的话,“今日大家都累了,我去看看他们。” 今日可是同玄阴教打了一场,沈清宵关心属下没问题,江何只好听话,但是想想又说:“我也去吧?” 沈清宵一口否决,“不用。” 江何还是受不了他这样奇怪的态度,还要继续认错,刚要起身就被沈清宵按住肩膀压了回去,他便茫然地看着沈清宵。沈清宵松开他起身,“我有事处理,你歇着就行。” 江何也不想听他说第三遍,他答应过沈清宵的事又没做到,说好在房里等他的,结果跟天魔走了…… 光这一点,江何就可以断定,沈清宵一定会气得连着几天都歇不下。 他就是这样的醋坛子,而且现在还有心魔缠身,江何便很担心。 不过沈清宵什么都没再说,他神色疲惫,似乎连再看江何一眼都觉得累,利落转身出去了,江何见他走后才敢起来,一肚子困惑和内疚。 沈清宵都不肯理他了,肯定是气大发了。江何抿了抿唇,掀开被子下床,可走到门外一看,明月高悬已是入夜,他忽地又止住脚步。 罢了,沈清宵让他歇着,他便歇着,已经因为不听话气得跟他冷战了,这回说什么也该长长记性。 江何刚要踏出门槛的腿便又收了回去,朝卧室走回去。 身后响起细微的声响,随之传来一声软软的猫叫,江何循声看去,便见一只巴掌大的橘猫正趴在门槛上,四只白爪子扑腾着要进来,不过因为门槛有些高度,它下来得也有些困难。 江何见是系统,便过去将它抱起来,询问它这两天的状况。 系统一五一十说了,沈清宵在他刚失踪就集结人手预备突袭玄阴教,它跟沈清宵解释过江何很快回来,也劝说过沈清宵,奈何沈清宵根本没听进去,最后是沈凉几人劝他说到天亮才能集齐人手,他才肯多等一宿,不过虽然他心情不太好,但心魔没有出现。 最后一句是关键,江何暗松口气,本想再问问沈清宵是怎么了,不过话到嘴边改了口,“他去哪里了?” 系统道:“去前殿了,他的属下都受了伤,整体来说不严重,只是去了一趟玄阴教示威,其实双方都没什么损失,只是死了一个叶庭而已。” 江何也能理解,叶庭被他重伤第二天就去跟沈清宵、秦落等人对打,本就只剩半条命,哪里还撑得住? 无霜宫便占了这一点便宜,狠狠挫了玄阴教的锐气。毕竟在教主面前杀了玄阴教举足轻重的叶长老,叶教主也认输了,说出去也很丢人。 “大家都没事就好。” 仔细想想,这场混战还是因他而起,江何有些一言难尽,同时也暗松口气,抱着系统回卧房去。 罢了,沈清宵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要再生气就好了。 不过这一夜江河也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他总想着要怎么哄沈清宵,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未眠,连几百年来早睡晚起的习惯都影响不到他。 日光透过窗棂落到屋中的白玉地板上,映了满室的暖意,江何才刚刚阖眼小憩片刻,倏地又醒了。 天都亮了,那应该可以起来了吧? 江何觉得应该可以了,不算是违背沈清宵的话,便扔下趴在床沿的系统下了床,推门出了卧室,正走出大殿外,却见殿门前坐着一个人。 是沈清宵。 江何眸子亮起光芒,只是沈清宵明明应该听到动静了,却没回头也不说话,江何顿感心虚,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站在沈清宵身边。 沈清宵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那双清冷漂亮的凤眸望向殿外,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连江何来了也没看到,或许是故意当做看不到。 江何想了下,挨着他坐下,摇了摇他手臂,软声道:“在看什么?” 沈清宵果然能听到,他垂下双眸轻轻摇头,仍是不说话。 江何追过去看他的脸,见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也一如既往难以看出沈清宵在想什么,随后他觉得沈清宵有些古怪,“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无霜宫出事了?” 江何一下找了好几个理由,但说完了,沈清宵还是摇头,那双漂亮的凤眸也不看他,一直盯着地上。 江何心道地上也没有蚂蚁搬家,没必要看得这么认真吧?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江何道。 沈清宵这才抬眸望向他,眸光平静。越是平静,恐怕气越大。 江何心道这便难办了,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哄,不料沈清宵没有说话,却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在他肩上,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得江何耳尖轻颤。 可他还是没有说话,江何怔愣一瞬后放松身体由他抱住,也伸手抱住他的后背。他察觉到沈清宵的情绪有些低落,刻意将语调压得很轻。 “不开心吗?谁惹你生气了?”话刚问出口,江何就知道自己问错了,除了他还能是谁惹的?江何迅速改口,“我真的不是故意扔下你的……” 对于沈清宵,江何心底始终有着一份内疚。 他曾骗过沈清宵,也曾亲手将他推开过,最后他不得已扔下沈清宵,待他回来时发现沈清宵因为他生出心魔,这份内疚因此变得愈发深沉。 江何轻叹道:“对不起。” 沈清宵浑身一僵,终于开了口,嗓音仍是沙哑,“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江何听得懵住了,“什么?” 沈清宵沉默片刻,才跟他说道:“我总是对你不好。” “哪有?”江何快速安慰:“没有的事。” 沈清宵抱住他道:“我好像总是在逼迫你,从锁阳仙城后,我就知道你不是原本的江有容,但我恨极了你骗我……我那时候觉得,你给我盖被子,送我你自己也需要的青叶果,是要利用我,可是最后解决江钰的人还是你自己,我便不明白你为何要讨好我,明明你根本不需要我帮忙,我以为你戏耍了我一回,便怀恨在心,所以在北海神境见到你,我才佯装要杀你泄愤,还给你带上天罡锁,你那时一定很生气吧?” “都那么久的事了……”江何没有否认,当时他是真的很生气的,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最重要的事沈清宵忽然说起这些做什么? 沈清宵又道:“其实我也骗了你。” 江何闻言一愣。 沈清宵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紧,像是怕他听了后会逃走似的,“逼你去要回赤焰花那次,其实,我本来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赤焰花的。” 当江何九死一生地从机关塔里出来,真的把赤焰花还给他时,沈清宵开始后悔了,他不该让江何去的,但若江何不去,他便不会被扰乱心神,不会像缩头乌龟那样躲回无霜宫,他想了足足半个月,才渐渐清楚自己的心。 然后他打算先去靠近一下,或许了解了江何的缺点后会慢慢消磨掉那些奇怪的情绪,但是越靠近便越心动,后来沈清宵已经无法自控了。 江何听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竟是笑了,“我知道,你和秦雪遥是朋友,他不会见死不救,你若需要赤焰花,可以直接问他要,这样我就不必想方设法混进星海小筑,欺骗秦雪遥的狐妖王,还险些把命丢在机关塔。” 沈清宵有些紧张,“你生气吗?” 江何反问:“我为何要气?” 沈清宵抿了抿薄唇,如实道:“我后来也一直在骗你。从白玉玲珑到雪幽草,我带你去天穹殿,就是知道你会心软,特意示弱给你看。我想要你主动喜欢上我,但是你一直逃避,所以我去找沈缘的时候,是故意不让你去的,我就是想要你担心我,那时若是我死了,你便会永远记住我,就算我还活着,你也一直记得当时等我的心情。” 这倒是真的,江何嘴角的笑容便有些坚持不住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告诉他他是一步步被引入圈套的呢…… 沈清宵道:“我想你。” 江何苦笑,这是说到哪儿了?就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线吗? 事实上真的没有,沈清宵的语调变得格外低落,“你知不知道,从九天失落崖下来后,你走了快三年了,这九百多天里,我真的很想你。” 江何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他这话触到,适才在说什么都忘了。 “我这三年一直在等你,我想等你回来,若是不行,我便极快修炼,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天道总该知道的……”沈清宵顿了下,失落道:“你回来后我逼你成亲,因为我对你一再逼迫,所以你才总想着要逃婚,对吗。” 虽然是问话,可这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江何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心下哭笑不得,无奈道:“我不是逃婚。” 沈清宵像在跟他控诉似的,“但你还是跟天魔走了。” 江何:“……我不是想逃婚,是因为怕天魔会伤害到无霜宫和你,所以我才决定跟他走一趟,而且我是有自信能安全回来才会跟他去的。” 沈清宵将他的眼神勒得很紧,没有是信了还是不信。 江何暗叹口气,沈清宵这是不信他,他思索了下,轻轻拍着沈清宵后背安抚道:“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全,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但是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否则也不会舍弃一切从异世来到这里找你。” 江何说着自己先红了脸,剖白心意什么的,果然很羞耻。 “真的?”沈清宵的声音似是非常质疑。 江何点了点头,不过想到沈清宵将他抱得太紧,脑袋搁在他肩上会看不到,他便红着脸承诺道:“真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吗?” 在江何看不到的角度,沈清宵那双凤眸亮得惊人,眼底那一缕算计还未完全敛去,他嘴角轻轻勾起,又故作委屈的语调,“可是我不安心。” 江何只好再退一步,“那你要我怎么做才会安心?” 沈清宵整理好表情,做出一副落寞不安的态度,这才松开江何,薄唇张了张,几度欲言又止。 江何看得着急,承诺道:“你说吧,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离婚期没多久了,沈清宵不用太久就是他的道侣,江何还是乐意为了安慰自家未婚妻做点什么事的。 沈清宵紧抿着唇遏制嘴角上扬,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敢说出口,略显苍白惹人垂怜的脸上满是郑重。 “你若想要我安心,便与我双修。” 江何顿时呆住,双修吗?说得不那么含蓄一点,不就是…… ※※※※※※※※※※※※※※※※※※※※ 不是我踩了急刹,而是更新时间到了_(:зゝ∠)_ 捉虫 第142章 趁江何呆愣那一眨眼的功夫, 沈清宵已经将人抱起来,快步回到卧室里,并将人放到床上时,顺手将床沿睡眼惺忪的系统一把扔出门外, 拂袖关上房门,若是仔细看,还能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原来结界也设下了。 江何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过程, 又眼睁睁看着沈清宵俯身下来虚压在他身上, 仿佛方才如此利落清场关门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脸苦闷。 “想要我安心, 只能你与我更亲密些。” 江何只觉耳边轰地一声, 脸衬桃花红唇微抿,然后他一本正经地伸手推开沈清宵靠近的脸。 沈清宵眼底略过一丝不悦, 很快被他收敛起来,他抓起江何手腕埋怨道:“你果然还是不愿与我成亲的。” “我没有……”江何弱弱道,沈清宵老是喜欢压在他身上, 好在他知道很多姿势,也不那么在意,只不过……江何小声提醒:“我们还没成亲。” 沈清宵皱眉:“也不过还有几天而已, 早晚都是要做的。” 话是这么说, 江何还是很为难。 沈清宵同他对视许久, 最终松开他的手起身坐起, 脸上恢复了冷淡, “若你真的不愿,那就走吧。” “走?”江何皱眉。 沈清宵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今日你若是走了,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也不会再找你,你便不必再感到为难,也不需要逃婚了。” “你是说取消婚礼?”江何吃惊。 沈清宵目光沉沉地看他,“我知道你只是因为心魔才会迁就我。” 江何哑口无言,都快要成亲了,沈清宵现在跟他说退婚?开什么玩笑,他可是舍弃了一身家当离开自己的世界来到这里的,还不是为了沈清宵?结果现在沈清宵轻易就说出取消婚约这种话,江何有种被人负心的错觉…… 江何深深呼吸,也坐了起来,但是沈清宵不肯看他,将脸偏到一边去,也不知道是在闹什么脾气,他只得红着脸拽了下沈清宵衣摆。 沈清宵不肯退让,“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直不肯交心,也不愿与我亲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会。”江何细弱蚂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清宵便将埋怨停顿下来,先是茫然,随之似懂非懂,最后顿悟,满目惊喜地回头望去。 江何抬手撑着额头,以便遮掩自己难堪的神色,接着小声说道:“不要再胡闹了,我不是不想,只是……而且今天也没有准备好那些东西。” 沈清宵道:“什么东西?” 江何见他满脸无辜和天真,更觉羞耻,支吾道:“就是那些……男男(晋江不让写打个码)交(打码)欢要用的……那处用作润(打码)滑的东西……” 已经说的如此直白了,沈清宵没理由听不懂,他只可能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江何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却见沈清宵又揽住他亲他嘴角。 “不碍事。”沈清宵道。 江何还是犹豫,“可能会疼。”他顿了下,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询问沈清宵:“一定要今天吗?要不,我先去看看书,练习一下?” 虽然道理他都懂,但是第一次实践起来还是有点怕。 沈清宵眸子一暗,“练习?” 江何忙道:“学习!” 沈清宵神色稍缓些,同样耳尖有些微红,“我带了。” 江何一脸尴尬,“怎么好意思叫你带……” “没事,已经带来了。”早前就叫沈凉提前备好了,细算起来已经揣在怀里许久了,储物戒里也备了一些。沈清宵道:“应该不会太疼。” 江何心道他可真是体贴,可若是疼了,沈清宵不干怎么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又觉得沈清宵也是豁出去了,竟如此主动,也不怕疼吗? 想着江何又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我还没有洗澡。” 沈清宵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你我都是修士,早已洗筋伐髓除尽身上污浊,洗不洗也没什么关系。” 江何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清宵以为他在看自己,便补充道:“我洗过了。” 江何脸又红了几分,殊不知自己面上的红晕衬得容颜更加瑰丽,甚至添了几分冶艳,只是那双灵动的紫眸滴溜溜地转着,眸光潋滟。他身体有些紧绷,心想沈清宵已经这么主动了,自己洗好了才过来找他,他再退缩是不是……但是他现在真的没有感觉! 江何犹豫的时间太久了,沈清宵的耐心渐渐消失,面色冷淡下来。 “这世上少了一个天魔,不过是少了一个贪图你色相的人,只要见过你,所有人都会想要得到你。江何,你回来之前,我不知道你会这般出色,但你我一日未定下来我便无法安心。” 江何不自觉放松下来,说着说着,突然夸他做什么? 沈清宵见状将他搂得更紧,与他面对面认真地再问了一回。 “行不行?” 江何也豁出去了,指尖不安分地动了动,然后按到沈清宵后腰上,微微阖上一双紫眸,唇往沈清宵靠近,至少现在他该主动一下了。 沈清宵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勾起嘴角亲了上去。 似是在火上烤,江何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身上也有些热。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亲吻沈清宵,沈清宵身上的温度也很高,像是两团火焰撞在了一起,轰地一下燃烧得越发灼烈(晋江不让写不改就不解锁)。 江何快亲得几乎断息,才推着沈清宵退开来,沈清宵气息绵长,却也轻轻喘息着,一点点的啄吻他的唇角和脸颊,眸中满是温柔缱绻。 待江何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躺到了床榻上,而沈清宵修长白皙的手指(啊我不知道怎么改了),轻轻一扯,(这里也不让写……)。 江何有样学样,也开始摸索沈清宵的衣带,不过还未能将其解开,(打码)不让写:)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虚握住。沈清宵的手上带着粗砺的,常年练剑磨砺出来的茧子,很有力,绝非是表面上那般纤细,这是一双杀过人的手,但触碰到江何时总是温暖的。 “唔!” 江何正觉得痒痒,差点笑出声来,唇舌又被堵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沈清宵的亲吻温柔缠绵,让毫无经验的菜鸡江何脸红得不行,失神微阖的紫眸中泛出水光。他的手紧扣在沈清宵手腕上,阻止他往前但也没有推开。 (凑字数,什么都没做行了吧?) 片刻后,江何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泛红的唇微微张开小口喘气,再睁眼时,双眸里覆上一层莹润的水光,眸光如冰镜绚烂至极。 沈清宵陷入那双极致漂亮的眼眸中无法自拔,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江何晕乎乎的躺在那里,一时间想不起来要推拒,只觉得沈清宵像小狗一样黏着他不放,不知不觉中,(晋江专审标黑了不让写不然不解锁)。江何眨巴眼睛醒过神,发现沈清宵抓住了(这也不让写),他终于察觉到不对,满是水雾的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 “等等……” 江何的嗓音有些沙哑,听得沈清宵心尖似被羽毛轻扫过一般,酥酥痒痒的,他又凑过去亲江何嘴角,像是永远也亲不够,才问:“怎么了?” 江何一听才发现沈清宵的声音也很沙哑,不过确实被隐忍太久了,他愣了下,按住沈清宵肩膀。 “你做什么?” 沈清宵诚恳道:“双修,不过这会儿不着急,我们可以先圆房。” “哪有还没成亲就提前圆房的。”江何笑了笑,却见沈清宵空出手,在松松垮垮的衣衫里找出一个瓷瓶。 江何还没问是什么,他便打开瓷瓶,清香扑鼻,连江何都嗅到了,很是好闻。不过沈清宵在这种时候拿出来的东西,还是这种膏状的粉白色的东西,江何觉得他该猜到是什么了。但江何很快又无法理解了,他见沈清宵挖了一些药膏出来,随后看向自己。 等等…… 江何后知后觉发现什么,首先,他光着膀子,沈清宵还穿着衣服,其次,沈清宵的手,正在靠近他…… 反了!江何心头上冒出这个想法,火急火燎按住沈清宵的手。 “不要!” 沈清宵见他瞪大眼睛阻拦自己,又有些不悦,“刚才你答应过了。”总不能自己舒服了,就不管他吧? 江何苦笑,“我没想到你想在上面。”若是这样,他就不应该由着沈清宵来的,至少要叫沈清宵先把药膏给他! 沈清宵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江何,江何也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死活不愿再让他靠近,害怕他趁虚而入,并且还打算在他怀里逃出去。 但沈清宵不会允许他逃,沈清宵皱眉道:“你想在上面?” 江何仿佛看到了希望,忙不迭点头,坚决道:“我不要在下面!” 沈清宵沉默了下,然后说:“不,” 江何一阵无语,那你还想那么久! 江何还是不肯松手,理智分析道:“不是应该是你在下面的吗?” “为什么?”沈清宵已经很不耐烦了,不只是江何有欲|望,他也有。而且忍了这么久,美色就在当前,谁还愿意继续忍下去?衣服都脱了! 江何有些委屈,他没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两个人会产生分歧,还是这么重要的事,他解释道:“你不是我夫人吗,还多次叫过我夫君!” 既然是这样,肯定是沈清宵在下面了。不过江何转念又想,若是沈清宵不愿意,他也不愿意,那他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同他同房了? 难道要一直柏拉图吗?! 沈清宵顿了下,脸色愈发古怪。 “喜欢听?” 江何思绪被拉回来,红着脸微垂下双眸,算是默认。 沈清宵见状忽地笑了一声,在这种时候笑出声来,江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所幸没有在他脸上看出半分嘲讽,随后沈清宵动了动唇。 “夫君。” 这一声‘夫君’砸过来,江何先是错愕不已,随后不受控制的整个人里里外外都酥软了,不过还是有些抗拒,一直按住沈清宵的手不让他动。 这约莫是要比比谁更有耐力,或是要打一场分出胜负来才能决定谁上谁下,江何是喜欢沈清宵的,他却不太想在下面,因为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上面那个,结果沈清宵也是这么想的,二人都不乐意在下面,谁也不肯退让。 江何悲哀地想,他若是提出以后上床要先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在上面一回,沈清宵会答应的可能大一点,还是当场跟他拔剑的可能要大一点。 僵持的时间太久了,沈清宵不愿再忍耐下去,但他却冷静下来,垂头亲亲江何,从唇角到脸颊,鼻尖到眉心,然后亲吻他轻颤着的眼皮。 江何知道他的情意有多深重,只是紧张依旧是紧张,他想通了,甘愿冒着被揍一顿的风险也要提出这个建议,但沈清宵抢先开了口。 “我那时不信你会死在天雷下,想要找到你,我便要尽快变得更强大,但一时不慎生出心魔。不过你放心,若是你一直都在,那我永远便不会被心魔控制。心魔的出现是因为太过爱你,所以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江何彻底怔愣住,虽然早有猜测沈清宵的心魔同他有关,但是当沈清宵真的告诉他时,他还是动容了,可要坦白便坦白,偏挑了这种时候。 江何含着几分怨气睨了沈清宵一眼,搞不好他又心软了怎么办! 沈清宵假装不知道江何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还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的,只是想要你放心,不用多虑,我没有别的意思。”听起来就很大方。 江何盯了他半晌,心下苦笑,这不是故意引着他去想多吗? 沈清宵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但再睁眼时,江何发觉他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欲|望,仿佛就明晃晃的写着想要得到他。 而沈清宵也直接说了出来,他低头亲了江何嘴角,哑声道:“我难受。” 江何心底天人交战,原本的坚持在和沈清宵的对视下一点点消融,他听了沈清宵刚才的话,实在无法拒绝他什么,愤而抬头咬他的脸。 这一口咬得不重,只咬出个浅浅的红印,但沈清宵应该是从来没被人咬过脸,所以他呆了一下,随后发觉江何松了手,没再拦住他。 沈清宵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又像是试探,“可以吗?” 江何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都在冒着绿光,(完全不懂这里为什么不能写!)。虽说很难堪,他叹息一声,抬手抓住沈清宵的衣襟,一把将人带下来。 系统孤零零蹲在大殿里,听着卧室里传出的动静,被吵得根本无法睡觉,它几度想冲进房间告诉沈清宵,下一次把它扔出去的时候,记得扔到重华殿外面去好不好!他的结界只护住整座重华殿,它还是能听到声音啊! 快天黑时,卧室里可算安静下来。 沈清宵搂着人歇了一会儿,面上是慵懒而餍足的神色,若非是顶着一个牙印实在有些好笑,这确实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多年心愿得以实现,他格外温柔地问:“要去沐浴吗?” 江何没有回话,将脸埋在他怀里装死,只露出一个后脑勺,长发铺在枕边,与沈清宵的缠在一处。 于是沈清宵的视线从他后背一寸寸往下,移动到被掐出浅红指印的腰杆上空,仿佛化作实质,若有似无地贴近皮肤,再往下,眼神灼热。 怀里的人身子似乎预料到什么,不自觉轻颤了下。 沈清宵笑着抱紧他,“去不去?” 江何双眼紧闭,充耳不闻。 他还没有累到手指头都动不了,累的人也不应该是他,他只是躺着半推半就地配合某人而已…… 许久没有回答,沈清宵便一人下了床,听到细微的声响,江何估摸他在穿衣,但沈清宵披上一件长衫后就走了,屋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何既郁闷又茫然,做完就走,这个年轻人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江何扶着腰坐起来,没有被疼得呲牙咧嘴,只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他的脸红了又白,相当难堪,正要下床,没想到沈清宵又回来了。 “不是睡了?”沈清宵回来时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望着他笑。他好像很开心,江何从未见他这样轻松地笑过。 江何没有回答,默默抿着唇准备继续躺回去,不过沈清宵却过来抱他,江何没有抗拒,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安静地被他抱去了浴池。 接下来沈清宵自觉帮他清洗身体,整个过程江何一言不发,依旧装作昏昏欲睡,实际上在热水里泡久了,他后来也真的差点睡着了。 被抱回卧房时,沈清宵换过被褥才抱着他躺回去。 江何打了个哈欠,这一天折腾得他身心俱疲,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又被哄骗进圈套了,有点不开心,但想不通的事明天再算也不迟,他便准备入睡,直到揉眼睛时不小心碰到指间有个凉凉的东西,他才发觉手上多了件东西。 江何撑着精神睁眼,随后呆了下,他右手的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进去一个指环,指环是上好的紫玉做的,虽然样式简单,可雕刻的心思却不浅,他摘下指环调动方向查看,竟在里面发现了沈清宵的名字,也正好合适他的手指尺寸,还是件上品灵器。 身后忽地贴上来温热的胸膛,一双手环住他的腰肢。 沈清宵将下巴抵在江何发顶,跟他一起看着那个紫玉指环,“喜欢吗?” 江何忍了忍,但是没忍住,故意神情复杂地问:“这是……渡夜资?” 沈清宵:“……” ※※※※※※※※※※※※※※※※※※※※ 夫人:不要皮。事后第一句话跟我说这个? 容容:略略略~ 夫人:嗯? 容容:……屁股疼QAQ 我尽力了_(:зゝ∠)_ 我死了,改了八百遍了还不让过,嘻嘻:) 晋江不让写的太多了,有一百种方法不让我解锁,我只能改到这个地步了,该有的感情戏全部改掉,为了不让剧情断断续续。如果买了本章觉得看的不舒服,可以评论跟我说,我可以退本章的晋江币,我也没有办法,还请见谅,实在是不好意思。 标黑的地方没法改,太多了,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被标黑:) 我不能每一段都重写,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不一定能过,字数少了还不能修改,所以凑字数了,再次声明,我可以退这章的晋江币,不好意思。 第143章 经过那一夜后, 沈清宵焦躁不安的心情渐渐安稳下来,虽说最后关头并非江何所预料,二人的关系也愈发亲密,于是接下的来几日, 不论是沈凉沈棠沈昀哪一个去找沈清宵,每次都能看到二人忘乎所以地在拥吻…… 系统每天忧伤地蹲在门口,一点也不想看别人秀恩爱。 再过三天,沈清宵和江何就该大婚了。 这日将近正午, 日光晒得地面开始发烫, 江何刚醒来,迷迷糊糊地望着床帐顶上发呆了片刻, 随后才慢吞吞地准备起床, 但很快浑身僵住。 他面露迟疑,坐起来慢慢掀开被子, 一串缀满铃铛的脚链出现在脚腕上,刚才被被褥压着不见铃铛声响,现在轻轻一动, 便是满室清脆的铃声。 江何一脸复杂,伸手解开了脚链。 沈清宵原本在外面练剑,听见屋里有声响, 便收了剑进来, 江何见了他也不意外, 举起手中的银链。 “这是什么?” 沈清宵神情自若走过来, 将青雀剑搁在桌上, 随手拿起床边的紫衫过来,一副要给江何穿衣的架势。江何倒也听话将胳膊伸过去,只是动作间手里抓着的那串银链一直叮铃铃地响个不停,江何嘴角抽搐,又问了一回。 “渡夜资。”沈清宵勾起嘴角调笑道:“你看怎么样?” 江何眨巴眼睛,“睡一次送一份礼?”那真是渡夜资了。 沈清宵帮他系好衣带,语调不紧不慢,却有些咬牙切齿,“别再跟我说什么渡夜资,这东西跟上回送你的不一样,过几日就要大婚了,贺礼开始一一送来,我早上去看了一圈,这东西倒是挺别致的,拿回来给你瞧瞧。” 什么渡夜资不过是江何特意贫嘴说的,不过上回沈清宵送他的紫玉戒还好好的戴在他右手上,后来沈清宵解释过这是自己亲手雕琢的,江何便一直小心地戴着。这时江何闻言撇了撇嘴,又很纳闷,“是你自己先说的。这有什么好看的?顶多值些钱。” 沈清宵牵着他下床,站在他面前含笑看他,并没有解释,而是慢慢垂下视线,望向江何踩在地毯上的白皙双足,江何瞬间明白了,双颊飞红,把手中的银链扔到沈清宵怀里,别开脸去接过他手上的外袍要自己穿。 “这个我不要,你可以拿去变卖了,还能赚点小钱。”江何边穿衣服,又想起了什么,“从前送我的东西呢?” “戴着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你有个动静我都能听到声响。”沈清宵面露遗憾,不过没有勉强,他道:“都收着,想要拿回去?那等大婚后。” 江何心道沈清宵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那什么脚链明明是情趣用品嘛……念在他初尝情|事食髓知味,江何也没有过多指责,可听他这么说,江何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调过头来询问:“为什么,你现在对我还不放心吗?” 沈清宵将他的长发拨到身后去,顺手抱住他,素来清冷如霜的凤眸中如今只剩下对他的温情脉脉,“或许再多一些亲密接触我会更安心。” 江何哂笑一声,准备推开他,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来到殿外,一定是来找沈清宵的,沈清宵也发觉了,可他不但不肯放人,还趁江何不备低头擒住他的双唇,半点也不忌讳外头的人,看样子,他还很希望被人听到。 于是当沈昀正抬手敲门时,里头传出一声古怪的惊呼,随后是一串听起来很是暧昧的笑声。 沈昀手上一顿,红着脸收回手,默默叹了口气,在门前蹲着晒太阳的小橘猫的注视下转身离开重华殿,不过没走出几步就见到了沈宣。 沈昀便停了下来,提醒道:“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宫主。” 沈宣出外多时,今日才刚回来,正想求见沈清宵就被沈昀拦下,饶是他素来冷静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讶异。 “为什么?” 沈昀心道还能是为什么,自从上回突袭玄阴教总坛回来,沈清宵带着江何在重华殿结界里待了七天才出来,可是快活得很,哪能让人打扰? 眼下正是无霜宫最忙碌的时候,不但要筹备婚事,还要面对外头那一堆因为听说沈清宵和天道之子联手击败天魔后被震撼得想来投靠无霜宫,并且瞻仰传闻中天道之子那不俗的容颜而来的修士,众人皆忙得脚不沾地。 奈何宫主一心只有美人,几乎没有踏出过重华殿一步,宫中事务也只是匆匆听上一耳朵便叫他们拿主意…… 沈昀长叹一声,可算理解何谓‘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沈宣见他半天不回答,便要往里闯,“我要求见宫主。” “哎!”沈昀伸手拦下他,“现在真的不能去!宫主在忙!” 沈宣自从回了无霜宫就一直在外奔波,帮沈棠和沈凉处理外头的宫务,很少回来,就算知道沈清宵要成亲了也并未多过问,所以沈昀这话他真的不明白,他便想到了别处去,倏地皱起一双剑眉,面上多了几分厉色。 “沈昀,你为何总是针对我?” 沈昀被问得愣住了,“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 沈宣道:“若是为了当年在天穹殿上你我之间的不愉快,我便不清楚你的肚量到底有多大。若是如外头所传的谣言那般,我回无霜宫后便架空了你左护法的职位,宫主又确实并未对你委以重任,你对此心怀嫉恨,一气之下宁愿留守天穹殿不再回宫,你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我没打算跟你抢什么护法之位,我堂主当得好好的……” “等等!”沈昀一脸莫名加不可思议,摆手喝停沈宣的话,“你说我小气,我还嫉妒你?还有什么……什么谣言?我怎么从未听过?” 他竟然不知道外头会有这样的谣言,他留守天穹殿完全是为了躲懒好吗?!而且左护法的位置原本他也不想要的……原来定了是沈凉,但是沈凉推荐了他这个无所事事的吉祥物,他才糊里糊涂地当了数十年的左护法,想出去玩也要问过宫主批准,而且宫主肯定不批准,要是有人来抢他求之不得呀! 沈宣道:“没有吗?” 他的眼神太认真了,沈昀心下无端一阵发虚,然后仔细想想,是真的有过……出师前,沈宣一直以来是扶余教出来最出色的弟子,而他则是小弟子,他倒是真的羡慕过,也有一丁点的嫉妒过,加上二人平日没什么交流,他一直觉得沈宣此人太过骄傲,对他有些偏见,但不至于嫉恨到现在。 沈昀立马否认,“没有。” “那你为何拦着我?”沈宣问。他见沈昀明显目光闪烁,口不对心,朝他靠近了一步,无心遮住了落到沈昀身上的灼热日光,接着追问:“不是针对我,那是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对我有偏见,众多师兄弟里,你与他们都能打成一片,却鲜少同我说过话,沈昀,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为何总是躲开我,是我何处得罪你了吗?” 如此近的距离叫沈昀心下一紧,感觉到一阵压迫将他笼罩。面对沈宣如此专注灼热的目光,他头皮发麻,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他就是觉得沈宣这个师兄太优秀了,跟他不是一类人,所以才从来不去结交的吗? 此刻殿中的二人早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江何笑得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还紧紧按着沈清宵的手,小声道:“别挠了……” 每次无霜宫的下属一来求见,沈清宵就为了躲避那些繁杂的宫务就地按住他亲。不管是在镜湖边、花树下、还是江何吃饭的时候,根本就不分场合,那些下属一见就不敢打扰宫主的好事了,又无奈地回去埋头干活。 摊上沈清宵这个老大,沈凉他们真的很惨。不过此时听到外头的情况有些不妙,江何提醒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要出去看看吗?” “不会。”沈清宵镇定道。 江何道:“万一呢?沈昀打不过沈宣的吧?” “没有万一。” 见江何一脸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沈清宵跟他说了句别有深意的话,“你猜沈宣当年为何会投靠我?” 一时半会儿让江何怎么猜,他们的过往江何也不是很清楚,他知道沈清宵这是非常肯定的意思,便不再多言,但江何觉得自己也很惨。“现在外头也都在谣传是我整日缠着你不放,把你堂堂沈宫主迷得神魂颠倒,不肯下床。” 沈清宵用空着的手脱江何衣服,“若是觉得冤枉,你便一不做二不休,可以真的做出来给他们看。” “我不。”江何一阵无言,他又按住沈清宵的左手,脸上红晕未消,眸中也映着一层潋滟水光,叫人一眼望去,觉得他真是传闻中那般轻易一眼便能勾魂夺魄的媚妖。“沈宫主,年轻人不要纵欲,以后年纪大了会得肾病的。” 沈清宵不以为意:“人生得意须尽欢。” 江何呼吸一滞,还用诗句来反击,沈宫主脸皮越来越厚了。 幸好这会儿外头又响起一阵声响,沈清宵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了。 沈棠过来时正好见沈昀和沈宣二人在后殿门前面对面站着大眼对小眼,便有些好奇,“你们在干什么?”她说着又问沈昀,“你脸红什么?” 沈昀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讨好道:“棠儿师姐。” 沈宣脸上似冷淡了几分,往后退开两步,如实道:“我来见宫主。” 说起这个沈棠也是一脸疲惫,按了按额角道:“我也是。” 其实沈昀也是,沈昀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但他心直口快,已经脱口而出,“宫主和江城主正在忙,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见我们。” 沈棠摆手,脸上已经有些怨念,“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师兄。” 屋里江何听到这话便推了推沈清宵,笑道:“听到了,起来吧。” 沈清宵充耳不闻,趁他松手赶紧脱他衣服,江何急急忙忙又按住他的手,小声斥道:“我刚穿上的!” 沈清宵目光幽幽盯着他看,眼神像是要扒光他似的。 江何毫不示弱,“快去。” 沈清宵盯着他半晌,才一脸欲求不满地转身出去,江何利落起身整理衣服,拍着胸口暗松口气。 事不过三,哪能一直让沈清宵睡他,他要奋起,要反攻! 沈清宵不清楚他的想法,出去后没多久便又折返,很明显是敷衍了殿外三人,他进来时,沈棠还在殿外喊道:“师兄记得快点过来啊!” 沈清宵没回话,朝江何走过来。 看着挺正经的,谁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又过来扒他衣服? 江何早有准备,端坐在桌边等着,誓死不回床上。 “没事了?” 沈清宵皱起眉头。 江何见状猜到了什么,心中暗喜之时,沈清宵很不开心地说:“我要出去一下,有些事情处理。” 江何心道果然如此,忙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沈清宵面色一沉,满脸写着不可以。不过在江何满眼期待的注视下,沈清宵张了张唇,算是服软,“可以去宝库看看,要带上沈昀。” 真是小气。江何觉得自己现在仿佛被金屋藏娇了。之前不让出无霜宫,现在不让出房间,出去了还得找人看着他。 沈清宵又道:“我很快回来。” 其实也不用很快的。江何微笑着目送沈清宵出去,开心得不得了。沈清宵说大家送来的贺礼都陆陆续续到了,江何早就想去宝库看看了。 三日一眨眼就过去了,沈清宵也逃不开堆积已久的事务,只是他每次出去一趟都会按着时间回来,还会叫沈昀放下手上的活儿贴身保护江何,就怕他再跟上回那样发生意外,被什么人给带走,亦或是他要逃婚。 所幸到了八月十五,大婚的那一日,江何还在。 这个大喜之日的早上没有人再来打扰沈清宵,他忙碌了几天,虽说修炼到他这个境界睡眠和吃喝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但江何一直有那样的习惯,沈清宵偶尔也陪他吃一些东西,晚上陪他睡一觉,倒也觉得惬意自在。 江何向来起得晚,尤其是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比如现在的无霜宫,他被沈清宵搂在怀里睡得正香。 沈清宵喜欢看他的睡颜,这时他难得安静乖巧的时候,沈清宵看得越发心喜,唯独不喜欢的就是江何每每睡到半夜会把他踢开。 如此纠正了一段时间,江何才没了踢人的习惯。其实他本人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就是睡梦中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困住,潜意识的动作。 时辰还早,沈清宵搂着江何又睡了半个时辰,才喊他起床。 江何揉着眼睛站在床边,沈清宵给他穿衣服,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心尖上跟被羽毛扫过似的酥痒难耐,低头偷香一口,江何便清醒过来了。 “嘴巴要被你啃肿了。”江何推开他。 沈清宵的目光紧盯在他被亲得红润的唇瓣上,“没肿。” 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而已!江何无语凝噎,抬手挠了挠脸,却被沈清宵一把攥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今日我们要成亲了。” 江何面上一怔,双眼发直。 沈清宵捏捏他脸颊,“忘记了?” “不是。” 江何一脸镇定。接过沈清宵递来的湿帕,然后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心里早已七上八下,人生第一次结婚怎么可能不紧张?天天数着日子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平静了,结果沈清宵一提醒今天结婚,他便开始慌了。 擦了脸,江何一脸紧绷地问沈清宵:“那我要做什么?”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跟做梦一样,或者是今天的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他还觉得脚步有些飘,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去准备什么,这就要结婚了吗? 沈清宵看得出来他在紧张,笑道:“跟着我就好,什么都不用做。” 江何点头,但又郁闷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沈清宵问。 江何也不清楚,他第一次跟人结婚,没有经验,可能下次就懂了吧…… 这时沈棠亲自将喜服送了过来,她今日也换上了新裙子,头上多了一支步摇,不过脸上却一脸倦容,让侍女们将需要准备的东西都送上来,她给沈清宵递过一个红色表皮的小册子,“师兄,这是玄阴教送来的礼单。” 江何闻言探头过来,两眼放光,沈清宵原本不想看的,见他这么感兴趣便打开册子看了几眼。 小册子还挺厚,玄阴教大大小小起码送了上百件贺礼,各色珍宝列在名单上,每翻一页,江何眼睛便更亮几分,沈清宵干脆让他自己翻看。 沈棠道:“叶星河伤势未愈,今日不便前来庆贺,仅派了两名长老前来祝贺,不过贺礼倒是丰厚,看起来挺有诚意的,像是在讨好我们。” “不是像,原本就是。”沈清宵淡然道:“天魔失踪后,由叶星河牵头的魔道联盟已经溃散,如今叶庭死了,叶星河自己也身受重伤,几大魔宗都不是傻子,就算现在玄阴教依然势大不可得罪,可威严已不复当初。” 沈棠道:“是。外界传闻师兄实力胜于天魔,不过短短几日,已跃上魔道第一人的排名,而叶庭的死和叶星河的无能都成了笑话。原本有些威望的玄阴左使纪若也叛教而去了,教中不少老人也随他走了,他的影响不谓不大。如今叶星河手中只剩下些庸人,能打能抗的没几个,他既怕正道来犯,也怕无霜宫报复,自然要讨好我们。” 江何翻册子看得满心欢喜,听完沈棠的话,他合上小册子面露怅然,“纪若叛教了?玄阴教现在这么惨?我许久不出门,都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这话是有些怨气的,沈清宵神色自若,当做听不到。 沈棠也是满腹怨气,“是啊,你和师兄足不出户,可把我们累得半死。” 沈清宵一点内疚之色都没有。 江何用手肘撞了撞他,朝沈棠笑道:“右护法辛苦了。” 沈棠显然不买账,按了按眉心,瞥向侍女们送来的喜服,“师嫂还是早些换上喜服吧,宾客都快来齐了,别让人等太久,也别误了吉时。” 江何当作听不到师嫂那二字,抬手摸了摸喜服。喜服繁重华丽,朱红衣料上闪烁着五彩光芒的金线绣成连理枝,样式还算素净,两件几乎一样的红袍上,衣角处皆绣着一朵无霜花。 江何轻抚过柔软的衣料,便听沈清宵在身后问:“都来了什么人?” 沈棠道:“几大魔宗都来了,有两位宗主亲自前来,已让阿凉和沈宣去招待。说来好笑,正道也来了人。” “慕容笙?”沈清宵问。 沈棠点头,“原本师兄让我等将婚事昭告天下,顺道也给正道那些宗门送了请柬,按理来说万法仙盟已经破裂,他们应该不会来,但没想到慕容笙亲自来了,对了,顾云栈也来了,听闻他回去后正道那边也乱了一阵。” 沈清宵说着皱起眉头,看了眼蹲在矮几前看媳喜服的江何,“应该是来询问天魔之事,况且我们这几年并未与正道为敌,不必太过紧张。” “是。”沈棠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告知,“其实小鸾山的玉溪散人也来了,因为江姑娘也来了,说是庆贺师兄大婚,我便让她们进来了。” 江何闻言便回了头,沈清宵也挑起眉梢,不过他知道江小甜不是江何真正的妹妹,但他和江小甜还有些交情,便道:“那便好好招待。” 沈棠又应了是,话都说完了,她便道:“那我先下去安排,师兄在吉时前准备好即可。”说完她调过头来看向江何,立马变脸,“师嫂也要尽快准备好,今日可是你嫁入无霜宫的大日子,天道之子现在是个香饽饽,今日来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冲着你来的,倒是不必慌张,我们就是再累,也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护好你的。” 江何看她语气含怨,虽然是面对自己,其实话都是说给沈清宵听的,便关切道:“左护法很累?” 沈棠语气幽幽,“是啊,但愿师嫂与师兄大婚后可以稍微劝谏一下师兄,温柔乡虽好,也莫要让师兄忘了正事。” 沈清宵仿佛没听到沈棠的调侃。江何则是笑容僵硬。 等沈棠带人出去后,江何收了笑容,没好气地捅了捅沈清宵肩膀。 “还笑?” 沈清宵笑出声来,顺势握住他的手,“棠儿说笑罢了,不必当真。” 江何知道,他就是有些不放心,“今日来的人,会有危险吗?” 沈清宵自信道:“我想事到如今,应该无人敢来跟我抢亲。” “好吧。”江何心下还是有些沉重。 沈清宵拿过喜服抖开,在江何身上比了比,“从未见你穿过红衣。” 江何心不在焉,“太艳了,不喜欢。” “不行,今日必须要穿一回。” 沈清宵望着他,凤眸中映着一片喜庆的艳色,眸中笑意绚烂。 江何见他高兴便觉得穿这一回也值得,轻轻点了点头。 沈清宵亲手给他换上喜服,喜服本就繁复华丽,需要几人帮忙穿戴,但沈清宵早让人出去了,决意自己来,里三层外三层的需要磨蹭好一段时间。 江何看着都嫌眼花,索性不去看。但见沈清宵弯着腰神情专注地为他扣上腰带,他心里一下变得很是柔软,微抿起唇角笑道:“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后悔了?”沈清宵抬起凤眸望他一眼,这时江何才发现他眼底也是紧张不安的,江何故意点了头,果真见沈清宵神色一冷,他便接着笑道:“原本以为是入赘,结果你们都盘算着让我嫁进来,我可是没有嫁妆的。” “不要紧。”沈清宵快速道,面上泄露了一缕慌乱。 江何又是一笑,理所当然道:“我没有嫁妆可以,但是你不能不给我聘礼,要知道我为了来这里找你可是散尽了家财,我都亏死了。” 沈清宵拧眉:“那你要如何?” 江何笑吟吟道:“你要分我一半财产。” “行。”沈清宵毫不犹豫应下。 这回轮到江何吃惊了,他哑然道:“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沈清宵面色凝重,轻轻握住江何的手。在听到江何把条件说出来时,他才意识到江何是在说笑,但他也实在被吓了一通,他望着江何郑重道:“不只是无霜宫的宝库,我的私藏,连我自己全都给你,不是分你一半,是全都给你。我的一颗真心给你,若有一日,你不想要了,你什么都不需要还我,将一切毁了就是。” 江何实在没想到沈清宵会这么说,心下猛地一震,哑口无言。 什么叫不想要就毁了。江何抿了抿唇,心道不要是不可能的事。别说是沈清宵,光是宝库他就舍不得了,说什么胡话,真是个……傻瓜。 ※※※※※※※※※※※※※※※※※※※※ 结婚啦_(:зゝ∠)_ 捉虫,啾咪大家 第144章 或许是由于高度紧张, 被沈清宵牵着出门,见到清晨和煦的日头时,江何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江何感慨道:“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日头了。” 沈清宵毫不留情地点破,“你每日过了午时才起。” 江何嘴角一抽,选择性忽略这话, 摸摸肚子说:“我有点饿。” 沈清宵面无表情搂住他, “别想借口拖延了, 快走。” 江何站在门前不动,表情有些紧绷, “吉时还没到。” 沈清宵挑眉, “还想不想要我的一半宝库了?” 想的。江何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紧张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与沈清宵一同踏出门槛。 “走吧。” “嗯。”出门时, 沈清宵的神情也有几分严肃,“先去成亲。” 江何闻言抬头看向沈清宵, 面露惊愕, 先去成亲的意思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能有什么事比成亲更重要?由此竟叫他莫名地放松下来。 修真界的大婚也叫合籍大典,所幸无霜宫是魔宗, 魔道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江何去时只见宾客满堂,入眼皆是喜庆大红, 热热闹闹的, 一路过去听见有人祝贺, 欢声笑语, 耳边充斥着太多声音,导致他有些浑浑噩噩的,也没看清道贺的人是谁。 魔道的修士成婚的规矩本来就不多,无需拜什么天地,无需什么三书六礼,喜宴上也无人敢来灌沈清宵酒,因为他的脸色太过冷厉。分明是大喜之日,他一身红袍却似裹着冰霜,冷幽幽的视线略过众人,无端叫人心底一阵寒颤,但江何没有察觉,他晕晕乎乎地跟着沈清宵在人群中走过,只知道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汇聚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太过炽热,或是艳羡,或是其他。 于是出去走了一趟,没过多久,等沈清宵与众人寒暄后,心不在焉的江何便跟沈清宵回洞房了。 余下的自有沈棠等人来解决,沈清宵放心,只是快得让江何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只记得自己的手一直被沈清宵握得很紧,像是怕他会在半路上丢了似的,手心上一片潮湿,江何也说不清是他紧张得出了汗还是沈清宵的汗水,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无果。 沈清宵低声说回去时,江何如临大赦,暗暗长出口气。对这场喜宴,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当他和沈清宵出现在宴会上时众人忽然鸦雀无声,随后沈清宵开口说些什么,众人才回了神。 等二人出去一趟再回来,重华殿里已快速布置上一片大红。 满目喜庆太过耀眼鲜艳,江何都快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不过沈清宵还是设下了结界,牵着还在失神的江何坐下,抬手倒了两杯酒水,执起酒杯送到江何面前。 江何愣愣看着桌上正燃烧的龙凤烛,不可思议道:“这么简单就算成亲了?不需要再干点什么?” 沈清宵面色仍有些不自然,他的紧张显然不是来源于喜宴,他道:“在魔道,那些礼节都不重要。” 江何眨巴眼睛,仰起头看向他:“那什么才重要?” “自然是洞房花烛夜。”沈清宵说的非常自然,将手中盛满酒水的酒杯送到江何手里,“交杯酒。” 江何接过酒杯,脸上仍有些茫然,“已经洞房过了吧。” “不算,今日才是真正的洞房。”沈清宵理直气壮道,他牵着江何起身,挑起眉梢朝他举起酒杯示意。 今日大婚,沈清宵也难得穿了一身大红,金冠束发红袍加身,眉宇间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张扬,凤眸中光芒绚烂,愈发的俊美逼人。 江何心跳竟也快了一拍,一时忘了跟他争辩,与他手臂纠缠饮下这杯交杯酒。他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因为味道苦涩且辣,不过也并不抗拒,尤其这杯酒还是他们成亲当日的交杯酒。 不料酒刚入口,江何只觉下巴被两只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一抬头,就被沈清宵轻柔地堵住了唇舌。他讶异过后张开双唇,醇香的酒液被渡入口中,入喉辛辣却甘美。沈清宵眸色一暗,一改先前的温柔,近乎凶狠般掠夺起酒液。 浅绯色的酒液划过下颌,纤长秀美的脖颈,精细白皙的锁骨,最终消失在殷红如血的衣襟下,没了踪影。龙凤烛火光绰约,映得满室旖旎风光。 二人分开时,江何嘴角还遗漏了一滴酒水,他舔了下吸溜回去,颇为豪爽。沈清宵有些无奈,按住他的手又亲了回去,再分开后二人呼吸都有些不稳。 “该洞房了。”沈清宵哑声道。他看着江何湿润泛红的唇瓣,眸中光芒越发炽热,又有几分恼火。不为别的,只是看他穿上这一身红衣后美得如此惊心动魄,他便想起适才到宴会时那些人见到江何出现时的目光。 若非今日是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沈清宵当时甚至都想摘下那些人的眼珠子。同时又对江何有些迁怒。他长成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适才在喜宴上一露面,不知扰乱了多少人的心神,让他越来越没把握自己能抓住他。 沈清宵开始想,若是能将江何困在他身边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一出就被沈清宵否决了,他的理智并没有被偏执与妒火取代。他还是很宠着江何的。 江何浑然不觉,却对洞房有些抗拒,“我有些饿了。” 沈清宵大手按在他后腰上,轻轻一带将人拉进怀里,满脸的严肃,“洞房之后再吃,你没那么饿。” 我饿不饿你比我还清楚吗……江何心里苦逼极了。好吧,他承认饿确实只是一个借口,他确实不用着急吃饭,但是他还是不太肯做。于是他用星星眼看着沈清宵,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以此博取他的同情心。 结果起到了反作用,他显然忘了自己的紫眸就像钩子一样惑人,也忘了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清宵被那略带几分轻挑的一眨眼勾得呼吸一滞,索性一把抱起人回到床边,但床上还放了许多花生桂圆红枣之类喜庆的东西,还是沈棠特意给放的,江何若是就这样躺下去了,指不定要埋怨硌得疼,推脱这推脱那的不肯做。沈清宵难得露出急切的神色,索性一挥袖用灵力震落一地的花生桂圆,才将人放到柔软的大红床褥上。 殿中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眼看着那些花生落地,同时躺在了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喜被上,就算江何知道今日大喜,换成鸳鸯喜被也很正常,但看到时还是嘴角抽搐了下。 沈清宵可管不了那么多,虚压在他身上认真道:“今日可以开始神魂双修了,顺道缔结婚契,我想同你结下天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江何今日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到了此刻才稍微清醒一些。见沈清宵眼带祈求的跟他说着要结婚契时,想来还是怕他会再抛下他离开,心里难安。虽然他平时表现得明明那么独断,每每到了这种重大决定的时刻,他还是会先过问江何的意见后再做出决定。 江何又好笑又动容,“你说了算。”他已经选了沈清宵,那就是沈清宵了,绝对不会有任何变化。 沈清宵凤眸中迸射出惊人的光芒,难掩喜色,仿佛得到了特赦,还暗暗松了口气,可见他今日所紧张的,忧虑的都是这一刻。不过他还是很矜持的,隐忍着满腔激动镇定点头。 “好。” 今日他们的大婚,无非是昭告天下江何已是他的人,也是让沈清宵心安。这个仪式代表了从此以后他和江何便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他早已梦寐以求。如今无人打扰,不管天色还早,他现在就要迫不及待地开始洞房了。 喜服原本是沈清宵帮他换上的,此刻又被他一层层剥开,江何觉得自己跟粽子似的,最后光秃秃的完全被剥出来时,他有种将被人吃掉的错觉。 江何也不甘示弱地扒拉起来沈清宵的衣服,不过他的手脚明显没有沈清宵利索,等沈清宵耗尽耐心时,他只是把他身上的喜服弄得乱糟糟的而已。沈清宵亲昵地亲了亲他唇角,并未急切地进入主题,他那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落到了雪白柔腻的肌肤上。 江何不太肯做这种事,总是跟他埋怨疼,于是沈清宵面上冷脸斥责,私底下也隐晦地问过沈凉,最后得到了一些书。他趁江何没留意看了书,顺带学习一下,打算在今日实践上。 谁知他刚照本宣科,江何忽然浑身一抖,大笑出声,然后翻滚起来,原本好好的气氛一下被他破坏了。 沈清宵黑了脸,很快想明白原因,“怎么全身都是痒痒肉。” 江何笑得喘息连连,眼角也湿润了,他牢牢按住沈清宵覆在胸膛的手,也是毫无办法,“哈哈哈我不知道,就是痒……你别管了,不碰就是了。” 沈清宵心底一股火气上涌,咬牙道:“怎么可能不碰。” 他都做了那么久功课了! 江何一脸无辜地回应,“我真的不知道,啊,哈哈哈……” 说着话时沈清宵又不死心地捏了一把,江何又笑得浑身颤抖小腹抽疼,根本停不下来。沈清宵面色阴沉,只好舍下了这些东西,原本还特意下了功夫,结果这样对江何根本无用,他心里果断的决定回头要烧掉那些书。 在洞房时,道侣笑得如此放肆,沈清宵觉得自己仿佛被嘲笑了。他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见江何抱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他还是没有办法忍下去,脸色越来越黑。 还好江何不过多时就笑停了,轻咳一声道:“没事了,你来吧。” 沈清宵微眯起凤眸,二指捏着他的脸威胁:“以后在床上不许笑。” “为什么呀?”江何还在笑,但没有笑出声,他笑得红了脸,眼睛蒙上一层湿润而绚烂的水光。浑身都是痒痒肉他能怎么办,沈清宵真是不讲道理。江何提议道:“除非你不碰我。” 沈清宵的好心情都被他消磨殆尽了,咬牙道:“不可能。” 江何知道他在床上脸皮薄,再笑下去恐怕他真的要生气,他便不敢再笑了,只在心底摸摸腹诽别以为他没看到沈清宵在偷看春宫图。不过江何显然还记得自己的反攻大业,在沈清宵故作一脸凶恶地亲下来时他侧脸避开了,捧着他的脸讨好地笑着跟他商量。 “今天让我在上面可以吗?” “你还贼心不死?”沈清宵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江何,不过转念一想,他竟然真的点了头。 江何两眼生光,“真的吗?” 沈清宵看着他,别有深意道:“可以,(晋江不让写但不改就不解锁)。” …… 江何觉得如果不是他幻听了,那沈清宵一定是拿错剧本了,居然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就知道他不可能会答应。江何严肃道:“我不……唔!” 不等他说完,沈清宵便强势地按着他肩膀堵住他的嘴,手也无声无息地摸到什么地方。(这里也不让写就很烦),江何浑身一颤,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于是江何退而求次,红着脸推开他说:“我要趴着。”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灼热,江何有些不好意思。 “不行。”沈清宵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面色又是一冷,“你上回也说要趴着,结果是借机让我看不到你的脸,提前叫系统屏蔽了触感,让我一个人费力耕耘,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而且你上回还表现得特别诡异。” “哪有那么夸张……明明是你嫌我一直不肯叫的……”因为确有其事,几天前刚发生的,不过江何到底是心虚,急忙为自己辩解,“而且我都说了**疼还没好,你非要继续,我只能让系统屏蔽感觉了,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江何说着声音越来越弱,因为沈清宵看着他冷冷笑了,“所以你就看着我自己做,还偷偷玩游戏?” 江何除了干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现在又不占理了。当时其实是太无聊了,他就拉出桌面玩了下游戏,沈清宵让他叫他也叫了,他自觉叫得十分卖力,结果还是被看出来了。 于是沈清宵差点跟他吵架,最后凶巴巴地警告他撤去屏蔽,虽说其实后来也很温柔,因为他发现江何真的没有说谎,第一次做后还没消肿,这便没有再责怪江何,还给他揉了腰。 “你太敏感了,这都能听得出来。”江何小声嘀咕了句,见沈清宵目光越发不善,他急忙改口,再三保证道:“已经答应过你不会再搞什么屏蔽了,这次也绝对没有,不信你可以问系统。而且我只是怕疼,不是不想做。” 沈清宵道:“第一次都会痛。况且你今天已经养好了。” 江何心道上回也不是第一次,后面也会痛,不过痛着痛着就舒服了……他想起那种叫人浑身战栗失去理智的舒爽,而且听沈清宵的话,还是天天盯着他养没养好,他脸便更红了。 沈清宵已然知道他的软肋,抵着他额头温声道:“想看着你。” 这话果然让江何心底一阵柔软,抿了抿唇,没再反对。 然而真的到了那时,江何果然还是有些疼,下唇被咬出一排惨白的牙印,额头上也疼得出了一层细汗。见他浑身僵硬沈清宵也心疼,便没再动,低头亲亲他嘴角,等他慢慢适应,一边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慰,让他放松下来。 “以后习惯就不疼了。”沈清宵轻咬着他耳垂哄道。 江何是真的怕疼,尤其是那种脆弱的地方,这会儿正胀痛难耐,整张脸都疼白了,不过还在能忍耐的范围内,大抵是被宠得娇气了些,他抱着沈清宵后颈埋怨道:“不要洞房就好了,或者让我在上面的话我就不会疼了。” 沈清宵此刻也难受,但江何真是叫他又爱又恨,哪怕是在床上,也没什么时候能真的不惹他生气,“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不会再由着你了。” 江何悻悻闭嘴,咬着牙深呼吸。 等稍微适应一些后,沈清宵一动不动反而让胀痛更加明显,江何便踢了踢他,小声道:“可以了。” 沈清宵端着架子,“亲一下。” 江何红着脸闭上眼睛,“快点!” 沈清宵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便仍不放弃,“先亲。” 要不是实在不好受……江何吸了吸鼻子,睁开一双湿润的紫眸,目光幽怨地睨了沈清宵一眼,当真抬头亲了亲他嘴角,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但刚要分开时,沈清宵便轻笑着追逐上来,温柔而坚定地擒住了他的唇舌。 江何很快推开他,一本正经地打岔道:“快运气双修!” 深感扫兴的沈清宵一脸复杂。就说江何很小气,睚眦必报,总爱惹他生气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沈清宵深深呼吸后,也如他所愿调动丹田内的星辰之力,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堵住了江何的嘴巴,免得他再说些扫兴的话,真是个毫无情趣的人。 气息纠缠间,两抹神识互相吸引着融合为一体,缔结婚契,可就在江何浑身舒爽舒爽得脑袋空荡荡什么都想不到时,耳边叮的机械声响起。 江何被吓了一跳,“什么……唔。” 沈清宵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只要江何一开口就堵嘴巴。 江何好不容易抽空喘口气,用仅剩的一点理智忙道:“系统……” 沈清宵继续快速动着,面无表情道:“已经扔出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江何心道。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看系统,就被沈清宵重又拉回了深渊,继续溺毙在那无限的温柔缱绻中。 灯影随着红纱摇晃,时不时泄露几声近似抽泣的轻喘。 这一回苦战到将近天亮,待沈清宵鸣金收兵时,二人都已十分疲惫,等沈清宵抱着江何去清洗回来,江何才有空去看系统发生了什么。 “有个新婚礼物。” 二人靠坐在床头,江何靠在沈清宵肩头,懒洋洋地打开桌面上掉落的新婚贺礼,然后将东西拿出来给沈清宵。是一张陈旧的羊皮卷。 江何满眼新奇,“系统居然会送礼,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时系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反正还在重华殿里。 沈清宵平静地看着江何打开羊皮卷,显然没什么兴趣。 上面似乎是一张地图,不过有着各色图标,江何看了看,眼睛都在发亮,睁大眼睛看向沈清宵。 “是藏宝图!” 沈清宵嗯了一声,一手轻轻揉着他的腰,目光紧紧黏在他红晕未消的脸上,更显得脸衬桃花。 江何很快又有些纳闷,“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他想了下,推了把沈清宵准备起身,“我去找系统问问。” 沈清宵一把将人拉回来,夺过藏宝图看了眼,“是夕照。” “什么?”江何眼巴巴看着他,莫非沈清宵知道? 沈清宵淡然道:“看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应该是夕照。若是藏宝图上无误,那么在夕照地底下应该有一座藏着金山银山的地宫。” 江何听着就面露向往,“那远吗?” 沈清宵见他满脸兴奋,不太想说也老实说了,“不算远,也在魔道地界。夕照,是魔宫腹地。” “魔宫是什么地方?” 沈清宵道:“魔道十二宫,曾经是魔道之首,不过在很多年前便已没落,如今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小魔门,他们的长老今日也来了婚宴。” 江何努力回想了下,“是哪一个?” 沈清宵道:“反正你不认识。” 江何点头,“有道理。” 如果夕照是魔宫腹地,那么地下的地宫应该也是他们魔宫的了。江何这便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了。 沈清宵似乎看出他的忧虑,又道:“从未听说过夕照地下有个地宫。” “那就是还未被发掘了!” 江何那双紫瞳里闪烁起惊人的光芒,想了下,他扬起笑脸,一脸讨好地看着沈清宵,“可以去看看吗?” 沈清宵蹙起眉头。 天一亮,日光驱散雪山上的浓雾。 两个人影出现在雪山之上,玄色的衣料和浅紫的衣料贴在一起,他们走过之处,仅仅在纯净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背后是暖融融的日头。 江何趴在沈清宵背上,笑嘻嘻道:“不带系统去会不会不太好。” 沈清宵背着他往山下走,提醒道:“是你说要偷偷下山的。” “我们就是先去探探路嘛。”江何靠在沈清宵肩上,理所当然地为自己寻找借口,“等找到了地宫里的宝藏,我们就喊上大家一起过来搬。” 沈清宵道:“魔宫早已落魄,我就是在魔宫腹地占块地盘也没人敢说不。夕照是整个魔道地界最繁华的地方,四季如春,比雪山上温暖许多,你若是喜欢,我们也可以直接占了魔宫,日后入冬我们便可以去那里避寒。” “哪能说占就占。”江何被逗乐了,“看来你真的是魔头。” 沈清宵问:“后悔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都成亲了。” 江何轻轻摇头,发丝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也有些冷,他便直接将脑袋埋进沈清宵肩上避风。 魔头也好,正道也好,沈清宵守得住本心就好。他不会插足什么正魔之争,除非自己遇见了或许才会管上一管,其余的,通通都没有沈清宵重要。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了,是绝对不会扔下老婆不顾的。 总之在房间里谁上谁下都行,但是出去了,江何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下面那个。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娶了个母老虎,管家婆。 沈清宵浑然不觉他的想法,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是拍拍他屁股道:“走吧,找宝藏去。” 江何吃痛闷哼一声,心里暗暗埋怨,就说昨晚做太久不好。 不过听到沈清宵的话他很快就把那点轻微的疼痛抛之脑后了,随后满脑子都是宝藏里的金山银山。 江何又重燃斗志,一脸兴奋地拍拍沈清宵肩膀。 “对,先去找宝藏!出发!” 沈清宵笑了一声,随后想到什么,又忽地黑了脸,“你当我是马还是驴?”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拍肩膀这个动作真是免不得叫人多想。 江何抱住他肩膀蹭了蹭,笑眯眯道:“你是我道侣!”然后他顿了下,有点困惑,“那我以后怎么叫你,叫名字太生疏,那叫阿矜?清宵?还是清清?宵宵?听起来好肉麻啊。”说着他自己先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沈清宵额角一抽,咬牙道:“再乱喊我就放你下来。” 江何抿抿嘴,他不想下来,因为走路的姿势会很奇怪。 就算不用看,他都知道会跟鸭子走路一样滑稽,或者是螃蟹。 沈清宵接着说:“看来你还很有精神,雪松林里是个好地方。” 江何望了眼身后的雪松林,雪色迷人,却也冻人,他的四肢紧紧扒住沈清宵,断然道:“不要,里面都是雪,太冷了,我不要在这里做。” 沈清宵勾起一笑,凤眸中闪着光,“在你开口之前,我只是想让你进去看看这里独有的灵兽。” …… 江何绝口不提是自己多想了,赶紧把脑袋搁在沈清宵肩上,闭上那双氤氲着雪光的紫眸装死,“你心魔又犯了,幻听了。我不管,我要睡了。” 沈清宵脚步一顿,偏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背上的人,又好笑又好气,眸光却是极致的温柔。他们已经是昭告过天下,也结下天契的道侣,虽然说人都喜欢得寸进尺,到目前为止,他完成了一部分心愿,暂且还算满意。 有江何在,他就能压制住心魔,待他真正放心的那一天,心魔或许会消失,或许不会。心魔的出现本就是因为他对江何的执念,只要江何还在他身边,心魔便没有任何威胁。但江何现在耍赖把错都推到他的心魔上…… 真是欠收拾。沈清宵咬了咬牙,心下暗忖,今日真不是时机,但下回他可以好好收拾江何。他现在还没禽兽到真的在要雪松林里干点什么。 凤眸望向下山的路,沈清宵背着人朝山下走去,身后蔓延开一串长长的脚印,一直到无霜宫山门前,而他则开始琢磨起下回的惩罚。 江何此刻浑然不觉,偷偷打了个哈欠,砸吧嘴巴昏昏欲睡。 而无霜宫上,天大亮时。 沈棠一脸疲惫路过重华殿后殿,发现门是大开的,这实在是很古怪,因为昨天才是沈清宵和江何的洞房花烛夜,他们居然起得比她还早? 沈棠在殿门前站了一会儿,沈凉也路过了此地,远远看见沈棠站在门前顿感奇怪,于是过来看看。 “发生何事了?” 沈棠神情严肃,“师兄不在里面吗?” 沈凉这才发现这门是大开的,沈棠百思不得其解,遂先一步进屋去查看,沈凉见状也跟了上去。 果然,如沈棠猜测,屋里真的没有人。沈棠目瞪口呆。 “师兄这是跑了?不是说好大婚后他接手宫中事务的吗?” 沈凉轻咳一声,“宫主答应的事,应该不会反悔的……”他看看沈棠眼下淡青的眼圈,其实觉得沈清宵会跑路地这个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时屋中响起一声细细的猫叫,不知被谁在脖子上系上红色绸带的系统从角落里出来,赖洋洋地挪动猫步走到他们面前,嘴里叼着一张纸条。 沈棠和沈凉面面相觑。 沈棠弯腰将纸条捡起来,慢慢打开,然后立马皱起脸。 沈凉好奇道:“写了什么?” “师兄留下的字条,但是……我看不懂。”沈棠将手里的字条递给沈凉,神色相当复杂。这些字她都认识,字迹也是沈清宵的,但是当这些字组合在一起时,她不认识了…… “师兄说,度蜜月。” …… ※※※※※※※※※※※※※※※※※※※※ 正文完结啦,撒花∠※ 捉虫小修!我真的重写了一遍结局!番外有主cp也有副cp的,不长,两三个,你们还想看啥可以提,然后猜猜我会不会写(:з」∠)_ 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爱您们,谢谢,比心,鞠躬!啾咪=3= 第八遍了,改文改得好开心哦,我没疯,嘻嘻:) 第145章 番外一 约莫过了些年头, 什么威胁世间两百年的星辰之力已变得格外遥远,什么救世的天道之子也渐渐淡出世间,曾经杀人如麻、号称无人能敌的天魔重现世间不过几日消失,也成了修真界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谈笑话。 自从无霜宫主大败叶星河,那疑似天道之子的人也成了他的道侣,无霜宫在魔道的势力俨然成了首位, 而玄阴教也渐渐走了下坡…… 无霜宫宫主不理世事,大婚后与道侣闭门不出, 不接受任何魔门的投靠,也不理会魔道联盟多次的邀请。 分明是万众瞩目的这两个人,就如在人间蒸发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就算大家都知道他们还在,却也不敢去闯无霜宫,就是因为他们还在。 不过偶尔在某些秘境关闭后会传出无霜宫与道侣出现过的消息, 但后来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行踪隐秘, 谁也说不清他们什么时候在无霜宫, 又什么时候出去, 而无霜宫越发固若金汤,也便没人能打探到消息。 无霜宫宫主这一举也算是委婉地推脱了魔道之首的位置,魔道众人战战兢兢过了一段时间, 也不是无人敢出头, 但一旦有好事者敢挑衅无霜宫, 他们便有机会直面无霜宫宫主与其道侣, 随后被打得屁滚尿流。 幸亏无霜宫宫主的道侣心善,否则他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但回去之后,他们必须奉上足够的赔偿,无霜宫也会派人前来追债。 无霜宫俨然成了魔道上无人敢惹而又遗世独立的存在。 说起玄阴教得罪过的人,比如正道几大宗门,后来结成联盟和玄阴教斗过数年,算了一把这多年来受过的气,旧账算完,玄阴教已落魄地退出魔道五大势力的排名,而正道也并未赶尽杀绝,因为新道盟盟主要办喜事了。 很多年前,谁也不曾想过,新任道盟盟主不是实力堪称正道第一人的慕容笙,也并非资历威望资历最长的第二宗门虚仪天掌教傅云生,更非天音寺万人敬崇的法师绪言,而是贺家新上任的家主,慕容笙的大徒弟贺稹。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贺稹竟要迎娶自己的师父,慕容笙! 虽说他早已出师,喜帖送到各家时,谁心底没觉得这婚事太过荒谬? 然而荒谬又如何? 当年是万法仙盟四分五裂,道盟重建预备攻打玄阴教时,没人猜得透无霜宫的态度,不清楚他们是否会插手。 于是众人皆多有推辞,便推了贺稹这个年轻有为的新贺家家主上任,他非但身负西陵贺家整个家族,更与玄天宗之间关系紧密相连,师尊更是正道第一人慕容笙,身份背景都有了,而且年轻好控制,他便成了这个傀儡。 可谁知,这个傀儡盟主奸猾过人,没过几年,众人便控制不住了。 直到不久前,他摆摆手,说不打了就不打了,与玄阴教化干戈为玉帛,这也罢了,打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累了,便也都不得不同意了,可随后他说要娶自己的师尊,当下震惊四座。 他师尊是谁?是慕容笙! 慕容笙是谁?那是正道第一人,两百年来一直高居实力第一的正道首席! 但慕容笙没有意见,玄天宗没有意见,贺家没有意见,外人谁敢有意见?诸位宗主掌教索性懒得去管,随便挑了份贺礼送去便不管了。 因此这回正道竟有半数宗门掌教未曾亲自前来,贺稹毫不在意。 他如今正春风满面,笑着坐在玄天宗的无回宫中,与玄天宗宗主商量着给自家师尊的聘礼,虽说众位师叔个个黑着脸,他的笑容却依旧非常灿烂。 “你可是谋划了足足二十年。”玄天宗宗主道。 贺稹笑道:“还要多谢当年宗主的举荐之恩,若非如此,今时今日,贺稹坐不到这道盟盟主之位,也要多谢宗主肯将苼儿下嫁贺稹。” 此话一出,殿内在座上的众长老同时释放出威压,玄天宗宗主冰冷的目光落到贺稹身上,纵然肩上似负着千斤重,贺稹仍笑得自若。 “苼儿?”玄天宗宗主冷笑,“你不必向本座道谢,玄天宗会答应,是因为慕容师弟亲口应允,否则,你便是将整个贺家送给玄天宗也无用。” “师父向来是最疼我的。”贺稹深以为然。 玄天宗宗主脸色一沉,“你还认慕容师弟是你师尊?” 不管众位师叔师伯皆用着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的严厉视线看着他,贺稹只要一想到不久后他便能将慕容笙娶回贺家,便笑得愈发张扬。 “待大婚后,他便是我贺稹的道侣。” 于是整个无回宫中气氛更加冷凝,大殿下站着的数名曾是贺稹师兄弟的弟子们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最后玄天宗还是狠狠讹了一笔贺稹,开出的条件和聘礼说是狮子大开口也不为过,摆明了要抢,贺稹却笑眯眯着应下,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谈妥时,玄天宗宗主睨了贺稹一眼,也似是终于低下头,沉声道:“大婚请柬你早已偷偷送出,木已成舟,玄天宗还有何话可说!” 若是他贺家单方面送的请柬还好,玄天宗还能赖掉这桩婚事,可谁知道贺稹是哪里得来的玄天宗印信,竟然是以玄天宗的名义先发出的请柬! 如此一来,玄天宗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在座的玄天宗的众人一想到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 多年前,贺稹要离开玄天宗,与慕容笙脱离师徒关系,说是为了回贺家争夺家主之位,那时宗主允了,念在他也曾是玄天宗弟子的份上,为他塔桥铺路,他也答应与玄天宗互利互助,谁成想到今日会成这个局面? 去他娘的互利互助,最后还把慕容长老给赔上了! 在座诸位长老非常火大,很想按住贺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狠狠揍一顿。贺稹笑容从未收敛过,尤其此刻在众人眼里变得格外碍眼,但大家都还给慕容笙面子,没有真的动手,他则恭恭敬敬行礼过后便告辞了。 秦绯如今还在玄天宗上,与贺稹碰上面时,他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叫贺稹,贺稹便先开了口。 “三师弟,可知师父在何处?” 看方向,贺稹刚从慕容笙房间里出来。 秦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大师兄,师父在后山呢。” 贺稹笑容一顿,道了谢便熟门熟路转去后山。 秦绯这才反应过来贺稹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师兄,不久后还该是他们师父的道侣,他望着贺稹的背影,面上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很早前,他就觉得大师兄对他和顾云栈这些新入门的师弟很疏离不喜,原来当时不是错觉。 大师兄真的很喜欢师父吧。 贺稹要和慕容笙结成道侣答应了很多条件,其中一个条件是慕容笙提出的,玄天宗宗主与诸位长老皆点头附和。那条件便是他们大婚后还留在玄天宗,贺稹对此很为难。最后慕容笙改成每年有一半时间随他在贺家,这才算谈妥。故而秦绯并没有什么离别愁的情绪。 没过多久,山下走来两个人。 白衣俊秀的少年背着顾云栈上山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见了秦绯便笑着喊道:“三师叔!” 秦绯回过神来,原来是顾云栈和他的徒弟回来了。 那徒弟便是顾云栈当年在无霜宫回来时顺道带回来的那个叫顾容的孩子,后来他将其收入门下。 顾云栈靠在顾容背上,脸色有些苍白。自从他复活后,身体一直有些孱弱,但不至于走不动路。 秦绯以为他是病了,可见顾容脸上满面笑容,他便困惑了。 “阿聆,你生病了吗?” 闻言顾云栈皱了皱眉。 顾容笑嘻嘻地抢道:“昨夜替师祖下山采买些物件,师父不小心被歹人暗算,伤了腿。” “是吗?”秦绯面露担忧,“那你先回房歇着。” 顾云栈在喉咙深处发出一身闷闷的‘嗯’,斜睨了背着他的徒弟一眼,明显可见脸色愈发不好了,秦绯却并未多想。顾云栈适才见到他一直盯着后山的方向,便清了清喉咙,带着颇重的鼻腔问:“刚才有人来过?” 如此一来秦绯更相信他是受伤了,应道:“大……贺家主来了。” “哦。”顾云栈垂眸,露出早有预料的神情,他没兴趣再问下去,拍拍顾容肩膀道:“送我回房。” “徒儿遵命!”顾容很有干劲。 顾云栈脸色愈发黑沉,顾容却是一身轻松,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相当好,但顾容向来是很紧张他这个病弱的师父的。 于是秦绯看着他们这师徒二人离开,又是一脸茫然。 贺稹找到后山时,慕容笙正站在山崖边吹风,白衣若仙。 “师父。”贺稹开口提醒。 慕容笙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看背影像是有几分火气。 贺稹想了下,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上前,“苼儿。” 慕容笙果然回头,清俊的眉头蹙起,“不许乱喊。” “那师父要我怎么称呼你?”贺稹眨巴眼睛做出无辜的神情,“喊师父你不理我,道侣又嫌太早,只有叫你苼儿时你才会很快回应。” 慕容笙定定看他一眼,摇摇头移开视线,俨然是觉得贺稹已经没法教了。贺稹直接在他手里抢走一块玉牌,摸着上头的字又是一笑。 “师父这么喜欢徒儿的身份玉牌吗?” 慕容笙伸手夺回来,甚至有些防备地看着贺稹。 贺稹挑眉,“这不是徒儿的东西吗,师父难道不应该还给徒儿吗?” 慕容笙皱眉,“你已经不是玄天宗的弟子了。”他将那块身份玉牌紧捏在手心,护在怀里愣是不让贺稹靠近,还往后退了一步。 山崖边碎石哗啦啦落下,贺稹见状赶紧拉住慕容笙手臂将人带回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厉声道:“怎么不看看身后是什么地方!” 慕容笙还是头一回被贺稹训斥,他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要怎么反驳,也全然忘了他曾经还是贺稹的师父。 不过就算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贺稹回贺家前当真同他一刀两断,对外撇清了与他的师徒关系,叫人甚是寒心。都说贺稹平易近人,可谁知他是笑里藏刀?慕容笙不知他是只狐狸,直到养了这么大,最后被他逼婚时,他才看穿这个人的真面目。 慕容笙推开他,“我没事。” 贺稹见他不喜,便缓了语气,“我只是担心你。” 慕容笙垂眸,“我既然答应与你结成道侣就绝不会反悔,你不必多虑,到了大婚当日,我等你来接我。” 大婚定在玄天宗操办,这也是玄天宗提出的条件。 贺稹一退而退,不像是迎娶慕容笙,反倒像是入赘,但他甘之如饴。 “是,师父是为了玄天宗才答应与我做道侣的。”贺稹别有深意道。他也有些不悦,因为慕容笙话里分明是让他最近都别再来打扰。 话音落下,慕容笙脸色白了几分。 他会答应贺稹嫁给他,那是在攻打玄阴教时的最后一战。 那时贺稹杀红了眼,就算叶星河是罪有应得,慕容笙却不忍心看着玄阴教中那些无辜的妇人幼童丧命,他便劝贺稹退兵,但贺稹不愿。 二人争执中,慕容笙说出正道诸多门派已经开始对贺稹不满,就连玄天宗宗主都想将贺稹拉下台。 贺稹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以为然,说了一句他便是真的与魔头无异,调过头来攻打玄天宗又如何…… 因此便有了慕容笙的妥协,因为贺稹有时实在是太卑鄙。 慕容笙的脸色愈发难看。 贺稹排除万难,甚至将所有骂声与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肩上,而他什么都不用做,外人还觉得他委屈。 慕容笙有时听着宗主或是其他长老对贺稹的斥骂,也会觉得是自己不好,是他没教好徒弟,于是他便会更加怀念上一世乖巧听话的徒弟。 慕容笙脸色几变,将玉牌紧握在怀里,淡声道:“你变了。” 贺稹笑问:“何处变了?” 慕容笙道:“我不记得我带出的徒弟是这个样子的。” “那师父以为我该是什么样的?” 慕容笙忽地怔住,脑海里浮现上一世的贺稹。 其实时隔太久,他的很多记忆都开始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印在脑海里的,是在玄天宗山门前,是天魔带着魔修们浩浩荡荡来袭时。 那时他们坚守在山门前,贺稹为他挡了一剑,满身满脸都是血,却一直盯着他看,攥紧他的手腕,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喊他师父。 眼睁睁看着贺稹闭眼,身后的剑不长眼,慕容笙却也不闪不避,他当时被无尽的内疚与沉重的恐惧笼罩,连开口回应一声都做不到。 但是到了眼下,慕容笙却回答不上来,他忽然陷入了迷茫。 贺稹变过吗?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他从来不了解他。 贺稹见他眸中露出几分悲痛之色,心知他又想起了那些事,此事已然成了慕容笙的心结。但他却不打算告诉慕容笙上一世是他,这一世也是他。 贺稹扶着失神的慕容笙往回走,尽量温声安慰道:“师父别多想了,我想和你做道侣,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为了折辱你,徒儿倾慕你已久。” 慕容笙低着头哑声道:“为何就不能一直做师徒?” “我倒是不介意,介意的是师父你。”贺稹原本还想说更多,却见他眼眶悄然泛了红,他便心软了,叹道:“师父,你已经答应我了。” 慕容笙沉默了许久,随后慢慢推开贺稹的手,“我记得。” 贺稹趁机握住他的手腕,“我总觉得师父在透过我看别人。” 慕容笙回避道:“没有别人。” “若我是那个人,师父会愿意为我让步吗?”贺稹偏不肯放开他,双眸固执地望进他眼底,势要他说出答案来似的。 会。慕容笙心间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他微微一怔,随后依旧重复着那句话。 “没有别人。” 贺稹勾起捎带邪气的笑,却软声同他撒娇,“师父。” 慕容笙抿了抿唇,最终只是看着他道:“你不乖。” 若是我乖,怎么娶你? 贺稹眼底涌现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三月末,有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这一天,玄天宗上下笼罩着一股异常沉重的气氛,他们的慕容长老要出嫁了,嫁给他曾经的大徒弟,从宗主到普通弟子,皆是心情复杂。不过在日头升起后,装饰上一片大红的巍峨庄肃的玄天宗仍添了几分喜庆与热闹。 待慕容笙换上喜服,贺稹便接他到无回宫去拜天地。 这大抵是这么多年来玄天宗最热闹的一天,四处欢声笑语。 慕容笙手中还紧握着那块贺稹从前的弟子玉牌,与贺稹并肩到广场上是,那里已几乎是人山人海。 长长的红毯铺了一地,从广场上到白层石阶上,再一直蔓延到无回宫上,慕容笙能看到玄天宗的宗主早已等在上面,负手而立,面容肃穆。 他大抵是给玄天宗蒙羞了,慕容笙抿了抿唇,幽幽叹息。 贺稹并非没有留意到他沉重的情绪,只是一路过去,许多人在同他道贺,他一一笑着回应,是无暇,也无心安抚慕容笙。也因为时候还未到。 二人正走到石阶下时,贺稹抬头往上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笑意,似是挑衅一般,对上玄天宗宗主的眼睛。 玄天宗宗主眉头一皱,显然被激怒了。 但就在这紧绷的时刻,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众人纷纷看去。 一玄衣华袍手中持剑的俊美青年和一紫衣青年正并肩在山下款款而来,二人衣摆处皆是一簇开得极其绚烂的银白忍冬,又似是其他花。 但众人之所以齐齐惊呼,并非是头一眼见到的那名玄衣青年,而是另一人,那人可称得上倾世之姿。 有些人认出他们衣摆上绣着的是无霜花,看看这容颜绝色世上无人再出其二的紫衣青年,再看那玄衣青年手中持剑,还未近身,便觉灵力剑气压顶而来,如此磅礴之力,有人下意识在心里喊出两个名字—— 行踪诡秘的无霜宫宫主沈清宵,还有他那位容颜绝色的,疑似天道之子的道侣,据闻名叫江何。 二人的出现也叫无回宫上的玄天宗宗主与诸位长老面露震撼,贺稹却是毫不意外,回头朝已走近的二人拱手行礼。“沈宫主,江道友,二位大驾光临,玄天宗真是蓬荜生辉。” 慕容笙也面露惊讶,但听闻此话,正预备下来的玄天宗宗主脸色差点崩了,贺稹这臭小子也不是东道主吧?他可已经不是玄天宗的人了! 不过来人的确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传闻中却又击败天魔,实在是不容小觑的沈清宵,而且还带着那位似乎曾经救世的天道之子,莫说是玄天宗宗主,在场谁人不想近前结交? 玄天宗宗主忙带着几名长老下去。 顾云栈与顾容、秦绯站在上头,见到二人也是一怔,顾容面上不知为何有些不喜。但秦绯显然很开心,在很久之前,他就在回星海小筑看望秦雪遥时见过沈清宵和江何了,也在秦雪遥口中知道了江何的身份。 那位传说中魔道第一人的沈宫主冷着脸不说话,但那一双凌厉的凤眸一转,目光略过众人时,众人皆感到背后一凉,仿佛有股寒气在脚底板下往上钻,说什么也不敢再看二人了,如此一来那些灼热的视线便少了大半。 传闻中的天道之子倒是很好脾气,笑道:“贺家主亲自将请柬送到无霜宫,我等怎能不来?再说了,贺礼都送了,我们肯定要来喜宴上吃回来的。” 沈宫主面无表情道:“怎么可能吃得回来。” 天道之子撇了撇嘴道:“说笑而已。再说了,我知道送去的贺礼很贵重,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是我太败家了。” 闻言众人皆是不满,天道之子救过这世间,还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都是对的,送份贺礼而已,怎么能说是败家呢?沈宫主也太小气了。 贺稹则淡然一笑,“江道友能亲自前来道贺,在下万分感激。” 江何摆手一笑,不知迷乱多少人的心神,语气倒是随意。 “贺家主客气了,若是能有一份丰厚的回礼那便再好不过。” 此话听来颇不要脸,可偏偏在天道之子口中说出,在场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沈宫主则冷幽幽地望了身侧的紫衣人一眼,“如此精打细算,不如回去后便将无霜宫中的财务交给你打理。” 众人握拳,理当如此啊! 但天道之子沉思了下,却摇头拒绝,“算了吧,还是让沈凉继续打理,我只帮你赚钱就好了,管钱这种事情太累了。” 众人:……但是沈宫主让天道之子给他赚钱也不能忍! 原本热热闹闹的婚宴上其实还有那么几分紧绷的气氛,因为贺家人和玄天宗的人都在,而有些人是知道这场婚事的真相的,但当无霜宫的沈宫主携天道之子出现后,仅仅是二人,便震慑住了全场,再无异议。 慕容笙道:“原先不知道二位也会来。” 请柬是送过去了,但是当时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不会来的。 江何笑道:“这不是贺家主盛情相邀吗?”他说着稍微一低头,朝贺稹使了个眼色,抬手搓了搓拇指,强烈暗示,“贺家主,你看……” 贺稹会意,笑道:“江道友放心,一切都备好了。” 江何笑得愈发灿烂,此时玄天宗宗主也过来了,和几名长老一同与二人寒暄,不过由于众人皆不熟悉,而沈宫主的脸色越来越冷,怕这魔头在玄天宗怒而出剑,毕竟这是曾经问剑天道的人物,众人皆是噤声。 还是天道之子好心,摆手提醒道:“吉时快到了,二位新人,还是快去拜天地吧。” 贺稹再次谢过二人,这回主动牵上慕容笙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踏上石阶。 慕容笙看到他嘴角那一抹算计,也看出来什么,脸色便有些不好,低声道:“沈宫主和江道友是你请来的。” 慕容笙是笃定的语气,贺稹也并没有隐瞒,笑道:“确实如此。” “怕我悔婚?”慕容笙皱眉。 “不是怕师父悔婚。”贺稹道:“是怕玄天宗悔婚。” 慕容笙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玄天宗宗主一直不太愿意让他嫁过去,但是他们会怎么做,慕容笙并不清楚,也听出贺稹不愿与玄天宗为敌。他百般算计,又是为了谁? 慕容笙沉吟片刻,低声道:“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师父莫担心。”贺稹笑道:“只是做了一笔生意而已,江道友是个讲道理的人。” 慕容笙显然不信。 而在白层石阶下,沈宫主和天道之子望着上头,就是沈宫主那寒冰似的脸也稍稍和缓了几分,玄天宗宗主笑着跟天道之子告辞也跟上去了,不过在那之前也嘱咐了几名长老看好无霜宫宫主,毕竟他到底是个魔头。 看着二人快到无回宫门前,江何摊手道:“你看,轻轻松松就做完这单生意了。” 贺稹不过是请他们来坐镇玄天宗,保证婚礼顺利完成,因为就算是他,在人生中唯一一次成亲时也会紧张。 沈清宵斜他一眼,“这么喜欢赚钱?” 江何朝他粲然一笑,却倾倒众人,“我只是想赚钱给你花嘛。” 沈清宵眼里写满了不信任,沉吟道:“这是我做过最无聊的事。”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而且贺稹是在骗慕容笙。” “若是真心喜欢,那偶尔说着谎话也是无伤大雅的。” 沈清宵道:“他筹谋了很久,这是个圈套。” 江何莞尔一笑,“我是说慕容笙,若是他心里也有贺稹,那么这个圈套便是推波助澜,他可能是自愿跳进去的。”江何想了下,又说:“比如我,我就是心甘情愿往下跳的。” 此言一出,沈清宵顿时心情大好,右眼下的嫣红泪痣亦变得愈发明媚惑人,他忽然道:“不出两日,数百里外有个秘境即将开始。” 江何眼前一亮,“哪个方向?” 沈清宵道:“西北。” 江何一锤定音,“吃完喜酒就去。” “嗯。”沈清宵应了一声,抱剑与江何并肩拾级而上。 若是有人敢多看几眼天道之子,必定会被他类似看死人的视线锁定。虽说二人皆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绝色之姿,可天道之子的容颜使人赏心悦目,沈宫主的脸却是寒若冰霜。他的气势盖过了他的容颜,便先叫人恐惧。 踏入无回宫门槛前,慕容笙深呼吸着,捏紧了怀里的玉佩。 贺稹低声道:“师父果然还是想着那个人。” 慕容笙一怔,避开视线道:“没有别人。” “我知道。”贺稹勾起一笑,仿佛干了什么坏事得逞似的,又像是一心的满足,他笑道:“是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我。” 慕容笙微微蹙眉,因为被猜中了。 但贺稹很快又说:“师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慕容笙问:“什么?” 贺稹侧首望着他,他的眼神很专注,很认真,眸光复杂而深沉,似是满足,似是遗憾,似是期待,又似是不安,统统揉杂在一起,便变得异常的沉重,沉重到慕容笙下意识有种自己无法承受的错觉。 贺稹想了很久,才轻声道:“师父,我曾经想过,若有来世,我不会再退缩隐忍,若有来世,我们不做师徒,只做道侣。” 慕容笙脑海里闪过一幕画面,是贺稹在临死前轻唤他。这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就是忽然想到了,他便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在那一世。 而贺稹接下来的话,却是叫他心下一震。 “师父,原来真的有来世,我做到了。” 慕容笙倏地瞪大眼睛看向贺稹,他的心一下变得很乱很乱,重生回来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解的谜题,都在这一刹那得到答案,但除了震撼之外,余下的是满心的沉重与压得他几乎窒息的,他自己一时也分不清的情绪。 前世是他,今生也是他…… 慕容笙张了张口,“你……”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想问什么,问他是不是跟他一样回来了,还是问他,那一剑疼不疼? 慕容笙疼,他至今回想,心底便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剐了一大块肉。疼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早已发誓,不愿再看着贺稹死在他面前。 “是我。”贺稹的拇指轻轻擦过慕容笙眼底,指尖有些湿润。 慕容笙眼眶已然红透,被贺稹握住的右手一直在颤抖,他极力隐忍着自己憋在心里那么多年在今日因为贺稹的一句话全是爆发的情绪。 养了那么多年的徒弟死在面前,他心疼。虽然重活一世,但是到底不同,他一直遗憾跟他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的贺稹已经不复存在了,也懊悔自己这一世没有好好教好徒弟,还让他离开了,可谁知,他们早已重逢。 “师父哭鼻子了。”贺稹笑道。 慕容笙泛着水光的眸子瞪了他一眼,他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在众人面前出丑,而贺稹忽然松开他的手。慕容笙心下一阵莫名的失落,不解地看着他。 贺稹提醒道:“苼儿,要去拜堂了。” 慕容笙下意识想说要叫师父,可这一声‘苼儿’却是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们现在早就已经不是徒弟了,原来一切都是贺稹的筹谋。 不做师徒,只做道侣。 慕容笙暗恼自己竟浑然不觉早已入了圈套,随之便是无奈与好笑,他没有不情愿,而贺稹也没有再说话,只示意他看着自己的手。 若是与他牵手,就代表愿意跟他拜堂成婚。贺稹还是给了慕容笙机会的,在拜堂之前告诉他真相,此后不做解释,让他自己选择。 但是慕容笙怎么可能会拒绝?虽然他还没做好嫁给徒弟,做他道侣的准备,只是他早已告诉过自己,他会满足贺稹的一切心愿。 身后有许多目光在催促,慕容笙由心而发地轻轻叹息出声,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他还是很庆幸的,也很开心,随后他抬手与贺稹相牵。 贺稹笑得从未有过的真诚,“去拜堂了。” 慕容笙眨了眨眼睛,遮掩里头弥漫的水雾,朝他轻轻点了头,但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他握紧了贺稹的手,忽然开口,“稹儿。” 贺稹偏过头来看他,眼里竟也很是不安,算计了那么久,就算都说百无一失,他还是会怕。 他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强大,他还是当年,他在山下带回来的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慕容笙心底忽然有了这种错觉,便生出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好歹忍了下去,他抿了抿唇,笑出声来,“我很庆幸,你真的回来了。” 贺稹暗松口气,笑着撒娇道:“我要和师父做道侣。” 慕容笙敛去眼底水光,笑着点了头,心底既无奈又满足。早知是拒绝不了这个孽徒的,罢了,那便如他所愿,不做师徒,只做道侣吧。 第146章 番外二(上)【配角番外慎买】 锁阳仙城有位剑仙, 剑仙手持晗元神剑同境界内无敌手,甚至以合体期境界越级挑战大乘期大能,最终平局。 那年剑仙不过百岁,没人能猜得到他如此惊人的天赋,将来会成长成什么样。同时也没人能想到, 剑仙会有个平庸至极的儿子。 剑仙名为江梧, 乃锁阳仙城城主, 他的长子名为江何,是他最得意之时出世的, 说来, 剑仙的妻子便是姓何。 江何天赋不算太差,但是比起父亲江梧,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三灵根。 江梧乃是号称剑仙的剑修,他也试图让儿子习剑, 最后却放弃了。 这说明什么, 江何自己清楚,但他会是将来的锁阳仙城城主, 十岁那年生辰,江梧便为他取字有容,当众明言将来会将锁阳仙城交托与他。 因此江有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是锁阳仙城的城主, 他可以说是个相当沉稳内敛的人, 话不多, 与父亲有些相似, 但偶尔的任性与张扬也不知是随了谁,他其实算是江钰带大的,那个比他父亲小了很多的小叔叔。 江有容十五岁丧母,当时剑仙沉寂了很久,他将幼女交给长子便开始闭关,一连好几年都未曾走出来,这几年仙城交给了江钰打理。 江有容不太喜欢这个妹妹,因为有人告诉他,这个妹妹的根骨比他好太多,就算现在还未测出来是什么灵根。 江有容在十九岁之前,眼前便是非黑即白的世界,他不屑于说谎,但在十九岁后,他欺骗了全天下的人,因为他说了一句实话,害死了一个人。 江钰确实对江有容很好,知道他修炼进展慢,他遍寻丹药助他冲击金丹期,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江有容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在那一天,父亲再次出关时,江有容告诉父亲,小叔叔在地宫里杀了很多人,他在修炼魔攻,他入魔了。 剑仙沉默了很久,最后让他什么都不要说,便让江有容回去了。 后来的事,江有容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知道没过几天,父亲死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找来了一双儿女,但他打昏了小女儿,将晗元神剑传承给了她,还没能说话,江钰便赶到了,剑仙最后只在江有容手心留下了一个字—— 玉。 一语双关,是江钰的玉,也是玉佩的玉。 只是当时江有容还不知道玉佩的存在。 父亲死后,江钰雷厉风行辅助江有容继承仙城城主之位,江钰问过数次江有容神剑传承给了谁。江有容开始的时候为了父亲的死痛苦了很久,等到他终于推开那扇紧闭许久的门走出来,他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 “当时父亲忽然出手,我和小甜一起昏过去了,后来醒来时觉得丹田很难受。” 这一句话含糊不清,但江钰自以为解读完全,在场众人也都以为晗元神剑就在江有容丹田里,但他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唤醒神剑。 自那以后,他便成了人人口中的废柴城主,只是他又身负晗元神剑,哪怕暂时无法觉醒,也无几人敢与他作对。 不过在那之后,原本沉稳内敛的少城主便完全变了,他时常出入秦楼酒馆,有许多的相好,沉浸温柔乡,太过贪恋酒色,心有杂念,导致修为多年无半点长进。他喜怒无常,时而嚣张跋扈,时而阴沉缄默。 有人说他是承受不起晗元神剑给他带来的重负,又或是忍了这么多年一朝放松,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反正剑仙的儿子是个废物很多人早就知道了。 但很快又传闻,江有容为了一个美人和哪家的少主打起来,又在什么场合上,气得哪个前辈下不来台,或是连江钰的面子也不给了。 渐渐的,所有人都肯定了晗元神剑在他身上,否则他怎敢如此嚣张? 而且谁又会怀疑剑仙会把晗元神剑传承给了当年不到四岁的小女儿? 他又不是傻子。然而恰恰相反,剑仙就是这么做了,他不是傻子,他是太聪明了。唯有把神剑传承给了江小甜,他的一双儿女才能活下去。 江钰连他都能杀,他的一双儿女也恐怕会遭遇不测,但江钰想要晗元神剑,那么在他得到晗元神剑之前,他的一双儿女都不会死。 都说晗元神剑在江有容身上,但只要一日搜不到神剑,江钰就一日不会动手,相反,他还会护着江有容兄妹二人,因为除了他还有很多人想要神剑,但他不会让神剑落入其他人手中。 江有容顺着父亲的暗示说了一句谎话,他的计谋其实有些幼稚,但不妨碍他一点点成长,一点点的圆谎,让这个谎言最后成了无人否认的所谓事实。在遇到沈清宵之前,他的想法还算很幼稚的,他是暗自培养了一些人,但那些人绝对不是江钰的对手。 沈清宵来的那一日,江有容被他的人按在地上,狼狈至极。 这个人还未说话,那一身气势便叫人由心为之震撼与臣服。江有容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他能在风绮月的眼皮下将他抓走,确实不简单。 因此当沈清宵询问他赤焰花是否在江钰身上时,江有容说是。 其实他连什么是赤焰花都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给江钰拉仇恨。沈清宵果然没有去找江钰直接要什么赤焰花,而是提出与他合作。 江有容错愕了很长时间。 诚然,与沈清宵合作后,江有容得到了很大的助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但他也明白,自己是在欺骗沈清宵。倘若哪一日沈清宵得知赤焰花并不在锁阳仙城,那便是他的死期。 江有容清楚自己是引狼入室,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根基不好,修为太低,没有任何人会来帮他,就算是撒谎骗来的助手,他也必须一直欺骗下去。他要在那么多冰冷刀锋的夹缝里活下去,也要保护他的妹妹。 直到遇到顾云栈的那一天。 江钰忽然叫他去颍川救人,江有容就知道有古怪。 只不过他那时还不是江钰的对手,他便只能带着剑侍去了,便在竹林里捡回来那个狼狈的少年。起初只当他是与自己同病相怜,便对他多了几分关心。 但就是江有容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那个时候给予少年的几分关心,足以让他永远记住了他这个救命恩人。 江有容知道自己是个虚伪的人,他每次看到少年真挚而清澈的目光,都会下意识的惭愧,随后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他觉得他们就是同一类人。 他们同样背负着仇恨,活得差些,少年就会变成他。 而他有些多管闲事,他想让少年保持初心,永远也不要变成他。 怀揣这这样怪异的念头,那几分关心渐渐变得多了一点,再多一点,少年果然对他放下所有心防,渐渐在仇恨里走出来,重展笑颜。 不过江有容始终无法一直保持下去,他一直保护着少年,将他当做锁阳仙城或是他心里最后一片净土,也让自己成了少年的唯一寄托,最后却不得不亲手毁了这片净土,让少年心中适才萌芽的爱意变成了彻骨的恨。 江钰终于告诉他一些真相,少年身负昆仑之晶。什么是昆仑之晶,那是江有容心头唯一的大事复仇之外的事,也是全天下人的事。 有了昆仑之晶,就能找到昆仑玉,有了昆仑玉,就有可能收复星辰之力,收复了星辰之力,那么在两百年的最后期限内,这个世间便不会湮灭。 江钰正是要夺昆仑之晶,他不是为了自己背后勾结的魔修,而是为了自己,只不过他不想自己动手,他便撺掇江有容动手。 江钰说,江有容不动手,他便会动手,他会提醒江有容,不过是因为江有容对顾云栈太好了,怕动了顾云栈会与他心生罅隙。 江有容当日便想直接与江钰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不能,他没有这个实力,他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江小甜需要他,还有…… 阿聆。 江有容答应了。 回去之后,他匆匆忙忙找了沈清宵,他在望月楼里等了一个晚上,从未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的缓慢,而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等天亮沈清宵才得到消息回来,于是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 让顾云栈假死,离开锁阳仙城。 这实在很麻烦,沈清宵问他为何不直接杀了江钰。 江有容反问他,你愿意帮我杀了他吗?你愿意直面他背后的人吗? 沈清宵摇头。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计划很成功,江有容那一剑刺入顾云栈胸膛时,他在少年眼里看出了绝望,但他只能说,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留下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是离开锁阳仙城好好活着。 后来锁阳仙城再也没有顾云栈。 没有找到昆仑之晶,江钰开始怀疑江有容,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是着了魔似的想要晗元神剑。江有容骗得了他一时,也骗不了他一世,同样在与沈清宵的合作来看,这话也适用。似乎是天助,江有容终于找到了赤焰花。 他花了重金,亲自前往玄天宗,从一个弟子手里买到了他刚在北海神境里拿到的赤焰花,给了沈清宵一个交待。 交易完成,沈清宵也不是个无情的人,他答应帮江有容推倒江钰。 只不过这需要一个巧妙的实力,而这个时机过了很久才找到,在那之前,江有容又求沈清宵帮了很多忙。 若非是江有容后来寻到了一件能缓解沈清宵病发时痛苦的灵玉,沈清宵不会帮他这些忙,因为实在是太麻烦。 沈清宵帮他救下了顾云栈,沈凉在帮他治疗之时,发现他没有灵根。 江有容便寻了灵药,求沈清宵帮顾云栈种下灵根。 不知情的少年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再出来,再次陷入了仇恨当中。 他的仇人都多了一个而已。他想快点变强,这便能报仇了。 有一天清晨,他看到了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救命恩人在练剑。 没过一会儿,沈清宵回到竹楼上,江有容在屋里推开一点点窗缝,看楼下的青衣少年拿着竹枝练剑,异常的坚定而执着,他则面露微笑。 沈清宵说,那小子想找我学剑。 江有容笑了,哦,那沈宫主教他。 魔道第五宗门无霜宫宫主瞬间冷了脸,因为江有容太过得寸进尺。 江有容拿扇子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笑吟吟的眉眼,像一只狐狸,不过还有些稚嫩。他说,沈宫主且最后帮我一回,算我求你了。 后来沈清宵在顾云栈练剑时会站在一旁提点一两句。往往那时,少年的眼睛会变的格外明亮,到了最后,沈清宵会假借顾云栈来看他练剑时放慢速度,让他看清自己的剑招。 一段时间下来,少年果然进展飞速。 最后一次合作结束,沈清宵回了无霜宫,顾云栈离开了那个小山谷,前往玄天宗,江有容在竹楼屋檐上望了许久,也回了锁阳仙城。 当时,江有容以为他和顾云栈的缘分会就此了断。 江钰在修真界名望不低,江有容手里是有证据,但要解决江钰,他那时羽翼仍未丰,所以他又隐忍了一段时间,最后挑了个人多的场合。 那时在场有很多人,最出众的是寒山宗的宋长老,还有几名大宗门的长老。 江有容巧舌如簧,利用了很多人,那一次他确实是陷害江钰的,让他当场露出入魔的迹象,就算江钰可以解释,但他很快拿出证据来—— 那便是剑仙给他留下的最有利的证据,剑仙所指的那块玉佩。被剑仙设下阵法,记录下来江钰偷袭并亲口承认自己入魔勾结魔修的碎玉。 当场正道修士群起而攻,但他在宴会逃了出去,听说后来入了玄阴教,总之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晗元神剑没拿到手,多年心血也毁于一旦。 只不过江有容巧妙的利用了舆论,博取了众人的同情心,塑造了自己忍辱负重多年搜集证据最后大义灭亲的形象,他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变得谦谦有礼,颇得一些前辈欣赏。 此后,锁阳仙城的城主的形象一下变得高大起来。 众人不再取笑他,而是赞叹他谋略过人,并且为他根基平庸而扼腕不已。不过幸好江城主还身负晗元神剑,总有一日能手刃仇人。每当有人这么安慰江有容时,他都是一笑了之。 江钰被揭露后叛出正道,曾经被他数次意图挑拨与江有容之间兄妹关系,也是一直由他亲手教导的江小甜迷茫过一段时间,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甚至开始害怕自己的哥哥,因为他心机太深,而她一直看不懂。 解决江钰后,江有容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晗元神剑,但他开始让江小甜学剑,请了很多名师来教导她,江小甜那时候才十岁,她不懂江有容为什么这么做,分明之前他一直都不允许她修炼或是学剑的。 不过没到半年,江有容就把江小甜送到了小鸾山的玉溪散人处。 听说那位是他们父亲剑仙的师父,江有容是送她去学剑的。 江有容清楚自己的实力若是当个平庸的城主可以,但是现在他已经走到了很多人的眼前,也让锁阳仙城出现在正道宗门排行的前排,全靠一句他身负晗元神剑只待唤醒便可名副其实的地位其实都是别人对他的抬举。 他这一路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万丈深渊。 以他的实力,顶多能让锁阳仙城保留下去,但他无法崛起锁阳仙城,他就必须找一个有实力的人来担负起来。 江小甜一走便是三四年,学得如何了江有容不知,不过这几年他过得还算安稳,江钰没再回来过,他现在在正道是人人喊打,锁阳仙城也终于慢慢的淡出众人眼球。 这几年倒是还有不少人意欲夺走晗元神剑,江有容也经历过数次危险,几次险些脑袋搬家。所幸他运气不错,还能再撑下去,偶尔品品茶赏赏花,与好友共饮,过得还算惬意。 昆仑墟五年一开启,征集的是万法仙盟中每一届年轻而有天赋的修士,这一次锁阳仙城也接到邀请。 不过江有容不打算进去,他接了邀请函,带着几名剑侍去万法宫走一趟便打算回去,谁料这回竟是回不去,因为他碰上了熟人。 顾云栈。 再次念出这个名字,江有容都觉得恍如隔世。 这孩子,长大了,变得更加耀眼了,他现在是玄天宗药阁长老的关门弟子,听说也在这次进入昆仑墟的名额中。听着剑侍的回禀,江有容有些欣慰地笑了,却不打算与他相见。 不过在顾云栈进昆仑墟的前一夜,江有容的客房里来了位贵客。 昔年他在青楼装疯卖傻时顺手帮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大夫解围过,不曾想他竟然是无霜宫的堂主,且是沈宫主最倚重的那位魔道圣手。 沈凉的到来,让江有容多少有些错愕。 沈凉其实是代替沈清宵而来的,沈清宵回去后一直在闭关养病,江有容没有再见过他,而沈凉甫一进门,就透露了一个消息给他。 玄阴教教主派无霜宫早年叛宫的旧人沈炔和江钰,甚至是仙使之一的叶庭潜入昆仑墟,他们要夺昆仑之晶,恐怕顾云栈凶多吉少。 江城主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溢出,手背肌肤顿时泛红。 沈凉是来报当年的恩情,才告诉他这个消息,人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江有容在屋中静坐了许久,直到天亮,他匆忙出了门,在玄天宗的弟子里找到了顾云栈。 还来得及,他一边庆幸着,一边拖着顾云栈到了人少的角落里。 顾云栈也是才知道他也来了,一见是他抽出长剑便要杀他,江有容不闪不避,只是让他不要进去。 顾云栈很早之前就知道他的话不可行,他急着要进昆仑墟,而昆仑墟的门已经开启了,江有容却还在这里纠缠不清。 顾云栈只好还了他一剑,可剑尖刺入了他的左肩,顾云栈忽地不忍心了,他最后收了剑,转身离开,也警告江有容不要再管他的事。 劝阻不成,还被扎了一剑,江有容只道是当年的少年还了他一剑,可他还是想救顾云栈。他找到正道的仙使贺稹,告诉他,他也要进去。 只希望还来得及,让顾云栈活下去。江有容知道他对顾云栈的关心太过了,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命。 那一日,江有容进了昆仑墟,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 ※※※※※※※※※※※※※※※※※※※※ 前世,算半章,看标题慎买哦! 另外,我真的重写了完结章,满意了XD 第147章 番外二(中)【配角番外慎买】 很久之后, 顾云栈坐在无霜宫的长廊下,梦回很多旧事。 他死过两次,他也活过来了两次。 第一次,他未听劝阻执意进入昆仑墟,或许是天命指引着他靠近昆仑玉, 但他在昆仑玉所在的那座地宫下先碰上了昔日灭顾家满门的仇人沈炔和玄阴教的叶庭,因为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昆仑之晶, 他死在了沈炔剑下。 等他活过来,他非但要找玄阴教报仇, 也想找一个人报仇, 那个曾经为了昆仑之晶骗过他, 最后一剑诛心要夺他性命的人。可到了最后,他才发现江有容的身体里已经被换了人,人海茫茫,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仇人了。 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江何告诉他,若有困惑,便去询问慕容笙和贺稹, 他们或许会知道一些事情。 问什么?顾云栈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在第一世, 江有容杀了他, 但和他合作的沈清宵为何救了他? 他真的不知道那次他没死吗?或者是,他真的需要昆仑之晶吗? 问题太多了, 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当顾云栈清楚自己本体是昆仑之晶, 也是昆仑玉的核心, 自己的使命是回到昆仑玉中让昆仑玉成为真正的神器时,这些问题就变得格外重要。 他想在死前问清楚,他便听了江何的话去问慕容笙。 但慕容笙是这样回答顾云栈的,“江城主?我只知道,那年他匆匆忙忙来找稹儿说要进昆仑墟。说来当时稹儿也觉得蹊跷,因为他受伤了,身上都是血,但他执意要进昆仑玉,稹儿也只能由他去了,后来听闻他与跟随玄阴教的人混入昆仑墟的江钰同归于尽了,当时便有很多人猜测,他是得知江钰会在昆仑墟,为了报仇才进去的。” 不,其实是为了他。 顾云栈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纵然很多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可当他知道在那一世江有容为他进昆仑墟,又死在昆仑墟里,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突然醒悟,他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只看到有人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却忽略了很多真相。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那一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但情势所逼,顾云栈必须要为修复昆仑玉以自身魂命祭练昆仑玉,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知道其余答案了,所有的问题都成了无限的遗憾。 只是天意往往出人意料。天道垂怜,再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第二次复活,顾云栈出现在无霜宫,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在这里养病,顺道等待师父来接他。 这天道恩赐的第二次重生仿若一场梦,顾云栈在无霜宫等了很多天,都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 半梦半醒间,有个声音在慢慢靠近,靠在廊下小憩的顾云栈缓缓清醒,正对上一双稚嫩而明亮的眼睛,这是一个小孩,出现在无霜宫的小孩。 “我叫顾容,哥哥,慕容长老也用剑吗?我想学剑。” 小孩是这么跟他说的。顾云栈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带小孩,这小孩是无霜宫的人找来的,一心要跟沈宫主学剑,奈何人家不收徒弟,这小孩就被送来给沈宫主未来的道侣作伴,怎奈人家也不喜欢小孩,他们算是都暂居在同一屋檐下,小孩就缠上了顾云栈,到了最后,师父和师兄来接顾云栈时,这小孩便哭着喊着要跟他回玄天宗,师父慕容笙心软,便劝顾云栈将他带走。 于是后来顾云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徒弟。 这个叫顾容的小孩要拜他为师,顾云栈也是哭笑不得。 虽然小孩看起来格外的任性与天真,可这只是他表面想要展现给人的一面,久而久之,顾云栈察觉到不对,他发现顾容的嬉皮笑脸很多时候都是装出来的,他那双眼睛实则极其深沉复杂,顾容,完全不像一个小孩。 二十年来,自从顾云栈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后,有不少人想来看他,毕竟他的存在是那么新奇,昆仑之晶的化身。因此,他在玄天宗养伤不出,免去了很多麻烦,也顺道带带新收的小徒弟——其实大部分时间小徒弟还是跟秦绯一块修炼的,偶尔还得师祖慕容笙的提点,顾云栈只是个挂名师尊。 顾容的资质极好,竟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又有正道第一人亲自指点,不出十六岁,他已结成金丹,比慕容笙最得意的弟子贺稹还快。 入门二十年,小孩长大成少年,在结丹后身体成长变得很缓慢,便好几年都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浑身上下洋溢着朝气,看去人畜无害,其实个头已超过了顾云栈这个挂名师父,在他面前时也时常没大没小,不过顾云栈多年来喝的药都是他亲自煎的。 活了两辈子,顾云栈从没想过自己会收个徒弟,会如此安逸的生活,沈炔已死,叶庭也死了,玄阴教落魄,叶星河也并不好过,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也算是为顾家报了仇。 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顾家人,少时被父母欺骗了许多年,当真以为自己是身怀恶疾无法修炼,养育之恩却不敢忘,也清楚顾家对他的好。 时日久了,看着顾容一点点长大,原本的陌生感一点点褪去,顾云栈开始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孩子。 因为顾容极其黏他,睡觉都要跟他在一起睡,而且他们都姓顾。 当顾容渐渐长大,顾云栈便感叹这时光飞逝,心里顾容的形象又变了,就是个小弟弟,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却不想徒弟对他有了非分之想。 事情发生在几月前。 顾云栈和顾容一直住在一起,顾容跟师祖说是想好好照顾师父,长大后也只是把床挪到了偏房。 那一日顾容在后山练剑,师祖亲自指导不得不去,顾云栈闲暇下来去他房里找些东西,随后在他书桌前发现了镇纸下压着的一张宣纸。 纸上只有一个字,聆。 笔锋凌厉有力,更是让顾云栈心下大震。这字,太熟悉了。 顾容不喜欢练字,他上玄天宗前就已识字,不过是习惯了左手写字,字便有些歪歪扭扭,但才八岁的孩子,顾云栈也不勉强,当他是左撇子罢了,可他练剑却是用的右手。 多年来,顾容的字也变得端正起来,可笔锋间却总是缺了些什么。见到那张字,顾云栈大抵知道是缺了什么了,他根本就不是左撇子。 他用左手写字,是想隐瞒什么。 顾云栈静静将这张字放了回去,位置不偏不倚,仿佛从未有人动过,可却由不得他不承认,因为他发现开了一小道缝隙的抽屉里也堆放着满满一摞宣纸,他的手指还是碰到了抽屉上,将其拉开,一个个‘聆’字充斥在他眼前。 纸上全是这个字,而他,叫顾聆。 顾云栈平静地将一切恢复原样,坐在窗边远眺隐入云雾的孤峰。 他仿佛前两世的所有耐心都用在了这时,直到顾容回来。 顾容点上烛火,乍一见到师父坐在窗边时也是吓了一跳,随后笑着端着烛台走来,“师父在等我吗?怎么不点灯?” 窗下是山崖,几丈也不算太高,底下还有一条隐没在嶙峋山石间的湍急山泉,而顾云栈靠坐在窗台上,青衣单薄,仿佛随时要随风而去,又或是掉下山崖,顾容看得胆战心惊,将烛台放在书案上,赶紧去牵顾云栈。 顾云栈推开他的手,仍是望着天边新月,“没事,只是过来看看。” 顾容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人拉下来,一手环住他肩膀,半搂着的姿势颇有些没大没小,可他多年来习惯了,顾云栈也习惯了。“师父可别再看了,徒儿总觉得你要学那嫦娥奔月去了。” 顾云栈一半隐没在昏暗中的脸上怔了一怔,随之低笑出声,推开顾容道:“我打算下山。” 顾容笑容顿住,“去何处?师父要下山做什么?你身体还未好,况且山下还有很多人惦记着你这昆仑之晶幻化之体,师祖不会同意的。。” 顾云栈在徒弟面前向来没什么架子,不过在这时,他看着顾容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有几分冷淡,又有几分探究,“你管得倒是多,我是师父你是师父?何况我从未教过你什么,师徒之名不过是挂名,你可想过……” “没想过!” 话还未说完,顾容就打断了,就算他不知道顾云栈下面想说什么,却也知道顾云栈有些奇怪,他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讨好,“师父,徒儿是跟你上山的,你就是我师父,这点绝对不会变。不过师父,你到底为何下山?” 顾云栈垂眸沉思许久,才道:“回玉衡宫看看。” “师父想回家?” 玉衡宫早已被灭门,顾云栈突然说要回去,顾容也有些吃惊。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今日顾云栈为何会失常,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顾云栈也该放下了仇恨,想要回家去祭拜一下父母也在情理当中。 哪怕不是亲父母,但顾云栈确实是个重情之人。 顾云栈点点头,垂头往屋外走去,“我会跟师父说。” 顾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顾云栈情绪有些低落,他便只是静静地目送顾云栈出了房间,随后隔壁的房门被打开,再被阖上。 三日后,顾云栈下山时,在山门前见到背着包袱的顾容。少年英姿飒爽,笑起来谦和讨喜,不笑时亦有种内敛沉稳的气势。 “顾容。”顾云栈面色有些苍白,他这一次复活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修炼的进度也慢下来许多,幸好慕容笙对徒弟们向来宽容,也没有催促他,反而隐隐将顾云栈的徒弟当做自己的小弟子来教导,也十分用心。 顾容扬起朝气磅礴的一笑,眼底深沉被他藏得极深,他道:“早就在等师父了,没想到师父现在才下山,师父又赖床了是不是?” 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个徒弟真的很不合格。 顾云栈道:“现在才是辰时。”意思是他并没有起晚。 顾容又是一笑,“那师父准备下山了吗?” “废话。”顾云栈握着玉衡剑越过他,擦身而过时,顾容笑嘻嘻夺过他手里的剑,“剑太重,还是让徒弟帮你拿吧。” 顾云栈淡然道:“不必,暗影在山下等我。” 他还有个影卫,不过因为不是玄天宗的人,只能留在山下,暗影是个很忠诚的影卫,多年来一直守在山下,只除了听说顾云栈死了的那几年,他回了一趟玉衡宫,也打算一直守在玉衡宫,只是没想到顾云栈还能回来。 顾容抱着他的剑不放,理所当然道:“我是师父的徒弟,徒弟当然要帮师父抱剑了,师父何必客气,这是徒弟的本分。” 顾云栈笑了一声,“我可没教过你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在坚持,就让玉衡宫宫主夫妇,也是养育他多年的顾家家主夫妇传承给他的玉衡剑落到顾容手里,转身下了山。 玉衡宫很远,半个月,走走停停,顾云栈终于到了门前。 先前玉衡宫有暗影打理,里面还不算太过荒废,只是时隔多年,当顾云栈再一次站在曾经的家门前,竟是有些近乡情怯。 顾家,或许算不上是他的家,但这是顾家家主给他的家,他们说过他是他们永远的儿子,也确实将他当成亲孩子来抚养。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如今的顾家早已没了。 玉衡宫中是冷冷清清的,门前铺了一层厚厚的金黄叶子,那是玉衡宫山门前的一株银杏树,在顾云栈化形前便已经在了。 一阵清风拂过,金灿灿的叶子轻轻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其中一片小扇子似的叶子飘落到顾云栈面前,像是在欢迎他回家。 顾云栈叹息一声,推门进去。 顾容紧跟在他身后,将最末向来沉默不语的黑衣影卫隔开,他收敛了素日的嬉皮笑脸,望着顾云栈背影的眸中凝重而满是担忧。 他总有种错觉,顾云栈这一下山,会不会就不回去了? 几日后,顾容确定了这就是错觉。 顾云栈表现得很正常,他回来后先去祭拜了父母,只是在玉衡宫住了几天,看看小时候成长的环境,待了几天便要回玄天宗了。 回去的途中暗影被留了下来,顾云栈说,他往后可能会常回来,玉衡宫依旧交给暗影打理,顾云栈是主子,他说什么暗影都会听。 顾容心头悬着的大石可算放下。这几天他怕顾云栈重归故里会触景伤情,都没敢在他面前多说话,直到出了玉衡宫,他这口气才放松了,只是他细心地察觉到,顾云栈离开玉衡宫后脸色仿佛变得更沉重了。 “师父有心事?”顾容忍不住问。 顾云栈斜他一眼,不像往日无奈笑看着他的那种仿佛哥哥看弟弟的宽容的眼神,而是有些冷淡,“先不回玄天宗。” 顾容心头一紧,“那去哪里?” “锁阳仙城。” …… 锁阳仙城,那是一个曾经响彻修真界的名字。 很多年前,锁阳仙城的城主生辰宴会上,小半个正道宗门的修士被魔头江钰困在此地,包括大名鼎鼎的寒山宗宋长老,皆被困在天魔玄阴大阵中,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竟是那位传闻中的废物城主破阵救了他们,还手刃江钰这个杀父仇人。 一时间,江有容的名字传遍修真界,只不过顾云栈早就知道,那个江有容江城主并非是真正的江城主,真正的江有容没有这么强悍的实力。 自从江钰死后,那位江城主就弃仙城走了,锁阳仙城的旧人也追随新主子江小甜去了小鸾山,如今的锁阳仙城堪比惨遭灭门的玉衡宫。一样的空空荡荡,一样的不见半个人影,甚至要比玉衡宫更加荒废。 偌大的住宅群显然很多年没有人居住,远远看着,颇有些阴森诡谲,直到入了内城门,进了城主府,顾云栈才发觉其实很多东西都没变。城主府前庭有些破旧,他和沈清宵曾经在这里大打出手,不过那时沈清宵显然是让着他的。城主府后院草木肆意抽长,俨然多年不曾有人打理,顾云栈领着顾容走过青莲居,望月楼,走过梅花林,最后走到了一处小竹林前,一片细长的青竹叶缓缓飘落顾云栈肩上。 竹林后,是顾云栈曾经住过的湘竹居。 那座小竹楼给顾云栈留下过跟多记忆,他迈开腿,穿过竹林,最后站定在那座小竹楼前,一切都还与他离开那时一样。 若说回玉衡宫,顾云栈是近乡情怯,来锁阳仙城,他则是深有感慨。他曾经亲眼看过锁阳仙城的没落。 “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顾云栈道。 身后的人却迟缓了片刻才回答,笑道:“原来是故地重游,师父,快天黑了,我们快些出城吧。” “不。”顾云栈道:“今夜就留在这里。” 顾容笑容一顿,“可是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了,师父不怕晚上会有邪祟出没?” 顾云栈斜眼道:“这种时候就该让你这个徒弟出面保护为师了。” 顾容哈哈一笑,“是,师父说的极是!” 顾云栈让顾容进竹楼收拾,自己闲在门前看日落,他知道顾容一直在听,于是坐在门前上说道:“锁阳仙城的江城主是个厉害的角色,我恰巧认识他,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人人都说他有晗元神剑,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人人都说他资质平庸,其实他连江钰都能杀,他还曾经为我釆过赤焰花,我至今铭感五内。” “赤焰花?”屋中打扫的顾容顿了下,虽然还是笑着,嘴角的弧度却有些冰冷,“怎么从来没听师父说过这位江城主?” 顾云栈垂眸道:“他死了。死在九天失落崖上,还是被九天雷劫劈死的。” 顾容笑道:“好端端的,他怎会被天雷劈死。” 顾云栈道:“他又活过来了。” 顾容静默了一阵,“师父是在说笑吗?” 顾云栈勾起一笑,淡淡道:“自然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儿的份上,我便告诉你,这位江城主便是当年沈宫主让你去陪他说话的那位公子。”他将语调放得很缓慢,“想起来了吗?他现在是沈宫主的道侣,也是天道之子。” “人人都夸他乃倾世绝色,我倒是有幸与他相识一场。” 屋中打扫的声音停了下来,半晌才传出顾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地道:“师父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江城主,或许他在骗你呢?” “不可能。”顾云栈断然道:“有容哥不会骗我的。” 顾容脸色一沉,咬着牙半天没再说话。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顾云栈靠在廊下昏昏欲睡,竹楼里亮起烛光,顾容清扫完毕,出来准备提醒顾云栈时便见到他这副懒洋洋的样子,说来他似乎在说起那位江城主后就变得很放松,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顾容站在他面前,闷闷道:“师父,房间收拾好了。” 顾云栈打了个哈欠,扶着墙起身,朝他摆摆手,“休息吧,天亮再出发。” 顾容嗯了一声,却没跟他进屋,只是在廊下挑了个角落坐。 今夜的月色极美,银白光芒洒在锁阳仙城里,上百间房舍内,只余下竹楼的一盏灯火,顾容眼前恍惚了一瞬。 他睡不着,便起身到竹林外走了走,可刚踏入竹林,身后的竹楼灯火忽地熄灭,一切归于黑暗当中,同时响起一声惊呼。 “啊!” 那是顾云栈的声音,顾容面色大变,快步跑回门前,在黑暗中摸索到路,一脚踹开房间的房门,他察觉到有个人影在屋里,屋里只有他和那个人的气息,那人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喘息,他稍一思索,便指尖凝起一道灵火重新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顾容。”顾云栈捂住手臂,青衣已被血色染了半袖。他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顾容见状心头一颤,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师父,怎么回事?” 顾云栈轻轻抽气,指向窗口,“刚才,有人来过。” 窗口大开,窗台上俨然留下了半个足印,顾容皱了皱眉,扶着顾云栈坐下,拉开他捂住右臂的手,却听他又倒抽口气。 顾云栈右臂有一道长长的血口,似是长剑划破衣袖,皮开肉绽,但血口不算深,唯一怪异的,是伤口在冒黑血。 “师父,你中毒了?”顾容惊疑道。 顾云栈咬着唇点点头,他额头已经泌出一层冷汗,似乎痛到了极致,嗓音也有些喑哑,“适才那人是个用毒的魔修。” 顾容记得他带了许多伤药,为了方便顾云栈随时取药,他都放在了包袱里,而那包袱原本也给顾云栈放到房间里了,他便问:“师父,药呢?” 顾云栈低着头抽气,“被,抢走了……” “刚才到底是什么人……”在他眼皮子下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竹楼伤了顾云栈,还抢走了他们的药,顾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顾云栈斜睨着他道:“还不是你乌鸦嘴。” “这也怪我……”顾容想了下,“师父,我们这就离开锁阳仙城找解药去。” “来不及!”顾云栈痛苦地闷哼一声,竟偏过头去吐出一大口黑红的血液,随后气息变得愈发微弱,顾容见状大惊,“师父!” “我中的毒,药性太烈,恐怕,撑不到离开锁阳仙城了……”顾云栈又咳了口血,人已无力倒在顾容怀里,哂笑道:“恐怕我是逃不过今日这一劫了,顾容,待我死后,劳烦你将我送回玉衡宫……再帮我跟师父道歉,弟子不孝……” “别说傻话了!”原本顾容并不是很紧张,听他开始说起胡话安排后事,顾容急得几乎失了理智,他忽地想起什么,让顾云栈躺在床上后竟要离开,“师父,我出去找解药,我一定能救你的,你等着我!” “顾容!”顾云栈有气无力地喊道。 但顾容已快步离开,步伐匆匆的出了竹楼,他眼睛都急红了,此刻只想为顾云栈找到解药救他性命,别的什么他都已顾不上了。 “阿聆,等我!” 顾容低喃一声,急忙冲出了竹林,朝青莲居而去。 第148章 番外二(下)【配角番外慎买】 青莲居是原本锁阳仙城江城主的住处, 顾容行色匆匆进了院落,摸着黑在里头翻找着什么,竟是出奇的熟门熟路,连灯也不用掌。 只听咔哒一声,什么东西被转开来,墙面上刷的出现一道机关, 原来墙上内置了一个不大的柜子。 柜中各色灵石的光芒四溢,乍然显现在黑暗之中有些刺眼, 顾容并未被里头放着的灵石诱惑,里面东西不多,他很快找到一个玉盒,将其打开, 雪绒上存放着一个小小的长颈琉璃瓶,半透明的瓶中有一颗雪白的丹药。 月光倾斜,照到房门前, 桌上铺了厚厚一层灰尘, 俨然是多年不曾有人打理过, 顾容拿了琉璃瓶便准备离开, 却未料一回头便见到一个人影立在门前,他先是大惊,随之见到那人影很是熟悉, 他迟疑地开口, “师父?” 门前之人正是顾云栈, 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 衬得他的脸色尤其惨白,也异常沉静。顾云栈的目光从他身后的机关落到他手上。 顾容在这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很多,苦笑道:“你骗我。” 顾云栈缓缓开口,嗓音还有些嘶哑,“顾容,我记得你从未来过锁阳仙城,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药?” 顾容恍然回神,朝他快步走过去,“师父,先别说了,你先把这药吃了,这是上品解毒丹,就算无法清除你体内毒性,也能缓解痛苦……” “不必,解药我吃过了,我活得不易,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顾云栈断然拒绝,一双眼睛执拗地看着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顾容确认了自己的药已是多余,只是大松口气,他渐渐收敛了嘴角笑容,无奈道:“那师父到底想问什么?” “你是,江有容?” 顾云栈一字一顿道。仿佛这几个字已用尽他的所有力气,他的声音极其喑哑,仿若随时就要断息。 顾容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从他进了青莲居并且找到机关里的解毒丹,顾云栈就已经确认他就是江有容,可他心里还有些不确定,便亲口问了他。但顾容没有回答,顾云栈等不到答案,便当他是默认了,他忽地叹息出声,又似暗松口气。 “你是不是……”顾云栈低下头,哑声道:“觉得我很好骗?” 顾容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字。从小到大,你一直用左手写字,谎称自己是左撇子,可你练的分明是右手剑。”顾云栈缓缓道:“我看到你藏在柜子里的字了。” 顾容,或是江有容,他此刻面上似乎有些意外,“阿聆真是聪明。所以你说要下山,回玉衡宫,其实根本就是想诱哄我来锁阳仙城,让我自己露出马脚。所以,魔修是假的,是你自己打伤了自己,自己给自己下毒。” 他的语气异常的平静,一句句阐述着顾云栈的计划。 顾云栈坦然承认,“是。” 江有容却低低笑了一声,他拉起顾云栈的一只手,明显感觉到顾云栈的僵硬和退缩,可他还是硬拉着将手中的琉璃瓶塞到了顾云栈手里,想了很多话,到了嘴边时,他只说:“就算阿聆想骗我说出实话,也不要伤害自己。” 瓶中丹药淡淡的灵光四溢,将整个琉璃瓶映得绚烂至极。 顾云栈手中捏着这个琉璃瓶,却觉得异常嘲讽。 江有容面上镇定自若,“师父有什么话要问吗?” 顾云栈紧抿着唇,却是一言不发转身走向黑暗中,江有容面上终于泄露出几分惶恐,他眸子一紧,在顾云栈身后问:“师父去何处?” 顾云栈脚步更快了些。 江有容不确定他要去哪里,在屋里匆忙收拾了下将机关恢复原样便飞身追上去,恰好顾云栈在竹楼里出来,背着他原先装着许多药的小包袱,手中持着玉衡剑,像是完全没看到江有容似的,在他面前擦身而过。 顾云栈原本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地,只是当他真的确认顾容就是江有容之后,他什么都不想问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被骗了,他需要冷静一下。 “师父!” 江有容还是喊着他师父,跟过去的二十年一样,可顾云栈没理他,他便追上去,“阿聆,你去哪里?” 顾云栈冷漠地侧身避开他的手,只身朝竹林外走去。 江有容看着他的背影苦笑,早有预料顾云栈会恼怒,这也属正常。他摇了摇头,急忙又追上去,才发觉顾云栈竟是要连夜离开锁阳仙城。 江有容猜测过顾云栈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脑海里想过数十种可能,结果真的被揭发后,他猜的都不对。看着顾云栈趁着夜色出了锁阳仙城他便开始担忧,怕他这一去会不复返,他也不敢紧跟着继续惹他。 他又赌了一回,最后让他赌赢了。 顾云栈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天,走上回玄天宗的路。 江有容暗松口气,紧追在他身后回到了玄天宗。 再一次回到玄天宗,已是一个多月后,顾云栈和如今已是顾容的江有容这对师徒一前一后上山,竟也无人察觉到哪里不对,直到顾云栈连着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不见人,秦绯又亲眼见到江有容在他房门前徘徊不定,却一直没见顾云栈出来,才发觉有些不对。 秦绯拍了下江有容肩膀,“你和阿聆吵架了?” 江有容原先太过专注屋中的动静,便没发现秦绯靠近,猛一下被吓到,抚着胸口道:“三师叔来找师父?” 秦绯举起手里的篮子,“去后山采了些野果,送些给阿聆吃。” 他和顾云栈是同时入门,不过他年纪稍小些,便排在顾云栈之后,二人一起在师门里修炼多年,秦绯成长却是极其缓慢的,如今还是少年模样,看去比江有容还要小一些,在慕容笙门下心性也是最为单纯的。 江有容忽地想到什么,小声道:“三师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秦绯见他鬼鬼祟祟的,越发肯定他是和顾云栈吵架了。他也觉得这对师徒平时就不像是师徒,遂压低声音问:“你惹阿聆生气了?” 其实顾云栈平日里脾气很好,很少有生气的时候。 江有容面露惭愧,“正是。不过我已经知道错了,师父还不肯见我,三师叔,你就帮我个忙,行不行?” “要我帮你说好话?”秦绯很有原则,“那你要先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江有容苦笑道:“我骗了师父一些事,不过我不能告诉三师叔,三师叔若想知道就去问师父,师父愿意说便说,你帮我给师父送件东西就行。” 秦绯皱了皱脸,“什么东西?” 江有容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他手上,“赔礼,麻烦三师叔了。” 秦绯满心好奇,不过他是个很有底线的人,便没有当面打开盒子,他有些迟疑地看了江有容半晌。 想来他往日对顾云栈这个师父还算真心,秦绯才接过盒子。 江有容又道了谢,赶紧将秦绯推到顾云栈门前去。 果不其然,几日不见他的顾云栈一听到是秦绯便开了门,只不过在见到江有容时很明显皱起了眉头,随后视若不见在秦绯进门后迅速关上房门。 由此秦绯越发肯定江有容是惹顾云栈生气了,这下便让他连手上的盒子都不敢送出去了。 二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等顾云栈神色稍缓些,秦绯才把盒子递到他面前,“顾容师侄说这是给你的赔礼,阿聆,你要不要看看?” 顾云栈神色一顿,淡淡道:“放这吧。” “不打开看看?”秦绯好奇得心痒痒,“阿聆,你们真的吵架了?” “没什么。”顾云栈在篮子里捡起个野果送入口中,入口酸涩,几乎连牙根都要软掉了,他则神色平静,“他做错了事,晾几天思过就好了。” 秦绯点点头,又盯着桌上的盒子,“真的不打开看看?” 顾云栈好笑道:“你想看便看。” 秦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真的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的红绸上静静躺着一颗不过拇指大的珍珠,色如雪般纯白,圆滑透亮。 秦绯微微吃惊,“咦,送珍珠是什么意思?他在讨好你吗?不过这怎么看都像是话本里公子哥送小姑娘的礼物吧。” 顾云栈眼皮子一跳,随手将盒子盖上,扔到一边去。 “不用管,谁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东西,没准就是在后山随手捡的。” 秦绯道:“既然说了是赔礼,怎么可能是随手捡的。” 顾云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几乎连一眼都不曾看过那颗珍珠。 秦绯出来后,江有容果然还在这里等着,一见他便凑上来询问。秦绯跟他说了顾云栈的反应,随后摊手道:“你若真心赔礼,怎么不早些问过我或者师父,哪能随便挑颗珍珠送阿聆的,要送也要送些阿聆喜欢的吧。” 江有容哭笑连连。 那珍珠不是顾云栈喜欢的,却是暗示那一世里,让他和顾云栈走得更近的那个珍珠化形的妖修,不过此时跟他怀念旧事似乎没什么用。江有容顿感头疼,他又得想写别的法子了。 接下来几天,秦绯成了江有容的信使。 他每天帮江有容将道歉信送到顾云栈面前,通常顾云栈看都不会看,随手扔到一边了事。 顾云栈仿佛是铁了心不想再理会江有容,江有容也一如既往被拒之门外,除了着急别无他法。秦绯愈发好奇他们到底为何吵架。渐渐的,连慕容笙也有所察觉,亲自来询问顾云栈,顾云栈只说自己只是想闭关修炼,养伤多年,他的修为一直在原地踏步。 不过在顾云栈准备提出闭关几年时,玄天宗出了件大事,上至宗主下至外门洒扫的童子都为之震惊不已—— 早已出师的大师兄贺稹,如今的贺家主上门求娶慕容笙了。 慕容笙和贺稹曾经是师徒,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初时听说这徒弟要娶师父时,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宗主与诸位长老也都觉得荒谬不堪,谁都不同意,但贺稹力排万难,最终还是说服了宗主,定下日子准备迎娶师尊。 对于这个结果,顾云栈是没有半点意外的。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贺稹对慕容笙抱有超出师徒的不轨之心,若是贺稹不做点什么,他才该觉得奇怪。不过这样一来,他身为二徒弟势必要为师父的出嫁出一份力,也无暇闭关了。 同样,要为师父的婚宴准备就注定顾云栈不能再闭门不出了。 被拒见多日的江有容得知消息后简直想要仰天大呼天助我也! 但顾云栈铁了心不理他,江有容就是每日在秦绯手里抢了许多活儿来主动找顾云栈搭讪,顾云栈也是冷冷淡淡的,就算会同他说话,简单几句话吩咐他该做的事后照常不予理会,他就像是要完全撇清跟江有容之间的关系。 从身份被揭穿的那一日,江有容就知道顾云栈一定会生气,毕竟那一世顾云栈有多恨他,他是心知肚明的。 江有容自认他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可等到有一日,他在山上找不到顾云栈时,他终究是急了。 问过秦绯才知道他下山去了,江有容再问清楚他去了何处,才稍微安心了些,急忙下山去追,人倒是找到了,却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江有容在山下找到顾云栈时,他正跟凌青在街上走着。 凌青是顾云栈年少时结交的朋友,寒山宗宋长老的徒弟,与他年纪相差无几,顾云栈又曾经救过他的性命,他便对顾云栈格外有好感。 说来这次凌青出现在玄天宗山下,是提前来玄天宗送贺礼的,恰巧和下山为慕容笙婚礼一事采买的顾云栈偶遇上,他便一直拖着顾云栈在山下闲逛,顾云栈盛情难却,只好陪他走走,谁知半路上会碰见江有容。 “师父。”江有容脸上挂着笑走到二人面前,目光在青衣俊秀的青年身上略过,落到他身边高大而俊郎的年轻人上,“可算找到你了。” 凌青是头一回见到江有容,遂问顾云栈,“这是令徒?” 顾云栈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仍有些躲避,似是不想承认。 江有容看得出来二人关系亲密,便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询问:“师父,您不跟徒儿介绍一下这位前辈吗?” 顾云栈还真不想介绍。 凌青仿佛总是缺根筋,闻言便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起来,“在下凌青,乃寒山宗宋长老座下弟子,你是顾道友的徒弟?怎么从未听说过你。” 江有容笑着行礼,“晚辈也从未听说过前辈。”所以彼此彼此,江有容眼底略过一丝寒光。 顾云栈见状皱了皱眉,侧身挡在凌青面前道:“我还有事在身,也该上山了,实在是抱歉,看来只能待来日凌道友上山赴宴再聚了。” 顾云栈对凌青向来也不算热络,凌青没觉得异常,也笑着回礼告辞。 江有容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边看着,直到凌青走后才开口。 “师父。” 顾云栈冷着脸转身走进人来人往的街上,置若罔闻。 江有容暗叹一声,快走几步追了上去,“阿聆。” 顾云栈倒是斜了他一眼,江有容知道喊对了,又忙堆起满脸讨好的笑,“阿聆,我们这就要上山了吗?我还没跟你一起逛过山下的集市呢。” 顾云栈收回视线,显然不想理他。 “师父,阿聆!”街上人太多,慢走两步便要被挤散,江有容忙追上去,又喊了一声,“顾云栈!” 顾云栈身形一顿,手臂已被一只手抓紧,他抬眸望去,见江有容认真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顾云栈淡然道。 江有容面上写满了毋庸置疑,“我们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见顾云栈皱了眉,他又道:“总是要说清楚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说谁在逃避?”顾云栈面露薄怒。 这还是在街上,周围吵闹得很,江有容牵着他往前走去,无奈道:“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等说清楚后,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此言一出,顾云栈也忍了忍怒火,跟他走进了一家客栈。 江有容要了一间上房,到了楼上房间时,顾云栈推开他面无表情道:“有话就说,不必动手动脚。” “好。”江有容扶额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先坐。” 顾云栈走到离他较远的凳子上坐下,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望向紧闭的房门,指尖轻轻捏了下衣摆。门前还有一道结界,是江有容适才布下的。 但江有容没有坐下,而是走到顾云栈面前蹲下,双手按在他膝上,一副看着颇有些可怜的样子。 顾云栈想挣开他,可双手也被紧紧按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有容将下巴搁在他手背,额角抽搐不止。 “起开。” “不要。”江有容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显得他格外的无辜,他笑道:“阿聆总是不肯听我好好说话,我怕你又跑了,只能先抓住你。” 顾云栈咬着牙目光愤愤。 江有容与他对视片刻,才道:“好了,你可以问我了。” “我没说过要问你。”顾云栈冷笑。 江有容道:“我以为阿聆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你会跟我说实话吗?”顾云栈嘲讽道。 江有容略一思索,这似乎是他的错,因为他曾经骗过顾云栈。他便服了软,承诺道:“我今日不骗你。” “今日?”顾云栈咬牙。这么说来,他是承认了之前都是在骗他了? 江有容果然心虚,半支起身看着他道:“你可以问我为何骗你,你想知道的我今日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你,绝对不再有一丝半点的隐瞒。” 顾云栈深吸口气,没法把手在他掌心里抽出来让他有些羞愤,他忍了好一阵才稍微忽略了这个事实,沉声问道:“桌上的字是你故意放在那里,让我来看的是不是?你根本也是在试探我,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江有容笑了笑,“阿聆越来越聪明了。” 顾云栈死死瞪着他,“我不想再见到你。” 江有容怔了下,“不问点别的?” 顾云栈还在试图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我家仇已报,也死过几回了,就算你骗过我,要杀我,也早成了过眼云烟,我既然已经重获新生,就不该再记着旧事不忘,如今你我恩怨两清,各自天涯才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恩怨两清?”江有容错愕。 顾云栈咬牙道:“我不想再说了,你放开,我要回玄天宗了。” 江有容听得一头雾水,“阿聆,就算你早已将过去都放下了,那也不算是恩怨两清,我可是险些杀了你的。” 顾云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眸光清明,“我不管你是顾容还是江有容,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在我看来,我们就是恩怨两清了,你放手!” 江有容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也渐渐回了神,不过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顾云栈,只笑着提醒道:“你不能这么算啊。” 顾云栈一言不发,又开始了挣扎。 江有容无奈道:“我自己说,你不想问,我便自己说,好吗?” 顾云栈一直在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没有停下过挣动。 江有容只好快速地跟他说道:“我那时没有要杀你,也没有要夺你的昆仑之晶,那时江钰说我不动手他便动手,我只好设计让你假死。” 顾云栈其实很早就猜到答案了,当真相在江有容口中说出时,他还是有些震撼,连手上的挣动也停了下来。 江有容觑着他的脸色,接着说:“我没想过骗你,只是想把你送走,那时的锁阳仙城不是个好地方。” 顾云栈愣愣道:“沈清宵是怎么回事?” 忽然说起另外一个人,还是沈清宵,江有容顿了下。 “他为何帮我重塑灵根,又为何会教我学剑?”顾云栈看着他问,他的眼眶竟有轻微地泛红,那双眸子一如多年前初见时那样固执。 江有容心下一软,如实道:“他想要赤焰花,我便帮他找,也因为我们之间互有交易,他便帮我救你,帮你重塑灵根,顺道教你练剑。” 原来是真的,顾云栈在自己得到了那几个细微的线索里拼凑出来的猜想与真相八九不离十,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他心里却很平静,那么多困惑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他缓缓说道:“那次进昆仑墟,你是想找谁?” “你。”江有容还怕回答慢了顾云栈会不高兴,于是快速答道:“原本只是想去救你,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不过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 顾云栈凝视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观察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江有容叹气道:“不过我运气不太好,进去之后先碰上了江钰。他一直以为晗元神剑在我身上,又记恨我当中揭发他害得他狼狈逃窜,多年来在修真界人人喊打,便先将我打了个半死,之后问我要晗元神剑。” 顾云栈呼吸一颤,“然后呢?” 难得他主动问起,江有容自然是老实回答,“我是没有晗元神剑的,就算有,交出去是死,不交也是死,我担忧他出去后会找江小甜要神剑,我就骗他说,神剑在昆仑墟外,我没带进来,我可以告诉他在哪……”他话音一顿,嘴角弧度多了几分冰冷,“然后我让他近前,借机杀了他。我想去找你的,可惜,最后那口气没撑到找到你。” “找到我要做什么?”顾云栈鼻根一酸,声音低哑。 江有容摇头,“那时还不清楚,只是想救阿聆,因为阿聆在我心里很重要,就算会死,我也想进去救阿聆。”他捏了捏顾云栈指尖,仰头望着他笑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在阿聆身边待了太久,再不知道我就是傻子了。” 顾云栈没有说话,他低头垂眸,避开了江有容的目光。 江有容想了下,又道:“我没想到阿聆也会回来。我和江钰同归于尽后再醒来就成了一个婴儿,就在无霜宫山脚下的城镇,是一个商户外室所生的私生子,那时我身边都是普通人,我也还小,就是想去找你也没办法。” “等我长大了些,终于打听到你的消息时听说你为了修复昆仑玉已经死了好几年,这一世竟会同前世完全不一样。我不信你会死,便想方设法上无霜宫,原本是想找沈宫主探听消息,结果消息没打探后,先碰上了阿聆。”说到此处,江有容笑容里满是庆幸,“能重新遇上阿聆,是我这两辈子最大的幸事。我以为你对前世并不知情,也不打算告诉你我就是江有容,但跟阿聆相处久了,我总觉得阿聆有些奇怪……” “所以,你故意写了那么多字,故意放在桌上那么显眼的地方,也是故意引我看,还装作若无其事跟我下山?” 江有容干笑道:“就算阿聆没有设计让我自报身份,我也迟早会跟阿聆说的,只是怕你太恨我,不愿意跟我见面,也不愿意理我。” 就算杀他骗他是为了让他假死离开锁阳仙城,不告诉他真实身份是怕他并不是那个被他骗过顾云栈,可是说到底,还是江有容先骗了顾云栈。 要是没有那些字做试探,顾云栈也不会带他重回锁阳仙城,以自残的方式逼他自己说出真相。 江有容见他不说话,便握紧他的手道:“阿聆也很聪明,只是阿聆,下次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直接问我便是,不准再伤害自己。” “与你何干。”顾云栈道。 江有容当做没听到,笑了笑,感叹道:“八岁那年,我打听到锁阳仙城的消息时,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了,阿聆也去了玄天宗,成了慕容师祖的徒弟,我也替阿聆开心。我就在想,那个占了我身体的人比我能耐多了,那锁阳仙城也不需要我了,江有容这个身份就随他去了,从那之后,我只是顾容,一个干干净净的顾容。” 只是很快,他听到有人说起顾云栈以魂命献祭昆仑玉,身消命陨之时,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还是回到了修真界,爬上了万丈高的皑皑雪山,朝无霜宫走去。 那天没有下雪,他也冻得四肢僵硬,像是灌了铅似的,麻木地往山上爬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他要找到沈清宵,要问清楚顾云栈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幸亏他运气好,被出门归来的沈棠看见了,当真带到无霜宫里。 “你为什么叫顾容?”顾云栈抿了抿唇,耳尖有些发烫。 “我那个便宜爹不让我随他姓,正房夫人也不愿意接纳我这个私生子,所以我只能自己想个名字了。” 顾云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哪句话是真的?” 江有容在他的凝视下,终于改了口,“我便宜娘姓顾。” “哼。”顾云栈撇开脸。 但江有容想这个名字时是真的在想顾云栈的,他那时还是个婴儿,自然没办法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却在听到这个姓时立马想到了顾云栈。 他活了两辈子,在数十年的人生里,最后记得最清楚的,竟就是这三个字——顾云栈。 “我大概都说清楚了,阿聆,你还想知道什么?”江有容问,“你可不能跟我划清界限,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顾云栈一怔,他实在是没什么要问的了,若真的有,那便是…… 顾云栈看着自己仍被紧握的手,又使劲挣了挣,“松手。” 江有容故作可怜道:“不行,阿聆还不懂我的心意吗?” 顾云栈耳尖窜上一缕红晕,已不知是第几次警告,“松手!” 江有容想了下,忽而笑道:“阿聆好一招以退为进,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我还不知道那次我死之后阿聆怎么样了。” 顾云栈听到死字顿时皱了眉,抿了抿唇道:“我不想说。” “那我也不想松手。”江有容道:“师父,徒儿一辈子都不想松开你的手,你也不要推开徒儿好不好?” 这话说的顾云栈脸上爬上两抹诡异的红晕,“闭嘴!” 江有容勾起坏笑,“可是徒儿不想闭嘴,除非师父帮徒儿闭嘴。” “什么……”顾云栈只觉他是胡说八道,可话还未说完,就见江有容站起来,那张向来能说会道的嘴一下对准他的,顾云栈吓得瞪大眼睛。 江有容退开些许,道:“师父可以这样帮徒儿闭嘴。” 顾云栈脸颊红透,斥道:“顾容!” 江有容立马正了脸色,“师父。” 顾云栈这才成功挣开他的手,下意识想擦嘴,只是当着江有容有如实质的炙热目光,他那只手愣是没靠近唇边,他气得发抖,“滚开!” “阿聆。”江有容的语气还算温和,他看了看房门,那双深沉的眼睛眸色似是更重了几分,“我想了很久,今日怕是不能听你的话滚开了。” 顾云栈发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古怪,就像是盯着到嘴的食物似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江有容弯下腰,朝他的脸一点点靠近,嘴角勾起狡黠的笑,“知我者,唯师父一人。师父,阿聆,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留在你身边吧?” “我不知道。”顾云栈嘴硬道。 他的脊背已经抵在了身后的红木桌子上,他并非没有退路,只是身体僵硬的不知道要不要逃。 “那我来告诉师父。” 江有容与他几乎脸贴着脸,气息纠缠,顾云栈紧张得注意力全落到他的唇上,只见他的唇瓣一开一合,那蛊惑般的话语也在他耳边响起。 “因为江有容喜欢顾云栈,顾容喜欢师父。” 顾云栈瞪大眼睛,“唔!” 狂热的吻落到唇上,并非是方才的蜻蜓点水般,江有容堵上顾云栈的唇后便开始了凶狠的掠夺,似是将隐忍了两辈子的情意都用在此处。 …… 顾云栈神情恍惚躺在床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耗尽,而罪魁祸首正一脸满足地站在床边穿衣服,他咬了咬唇,终于回想起来有哪里不对。 他还没说过答应! “阿聆在想什么?” 一不留神泛红微肿的唇上又被人亲了下,顾云栈眼角的泪痕未散,晕开一抹暧昧的红晕。 江有容又亲了亲他眼角,“还好吗?” 顾云栈瞪他一眼,这回嗓音是真的相当沙哑,“滚!” 江有容俯身抱着他亲了又亲,笑道:“阿聆不乖了,不过这样也好,师父是该有些威严,徒儿很喜欢。” 顾云栈一听到那句喜欢,脸颊瞬间泛红,只是心下还有一股不清楚原因的无名火,让他在被折腾得筋疲力竭时还能用力的踹出一脚。 下一刻,屋中响起沉闷地扑通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地。 翌日,天一亮,江有容便背着顾云栈回玄天宗。 顾云栈脸色黑沉如墨水,一路无言。 此后几天,顾云栈卧病在床。 期间秦绯和慕容笙问起过,他便说是在山下被人偷袭伤了腿,不过他有徒弟贴身照顾,无须担忧。 再过一段时间,慕容笙和贺稹终于大婚了。 师父嫁给师兄,听起来就很稀奇,但在顾云栈看来实属寻常。 只是婚宴当天,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忙前忙后的徒弟见了替代过他的那个江何后,便一直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顾云栈全当看不到。 入夜,送走了一行宾客,问清楚远道而来的沈宫主与天道之子早已不知在何时就下了山,顾云栈才揉着酸麻的手臂回房,只是走到大殿前时,远远便见到那处被当做婚房,挂起红绸的大殿外鬼鬼祟祟地站着二人。 顾云栈皱了皱眉,上前拎走了其中一人,“你们在干什么?” 屋中灯火通明,两个人影映在贴着双喜的窗纸上。 秦绯和江有容同时做出噤声的动作,秦绯小声道:“阿聆小声点,我们在偷听呢。” 看得出来,不用专程说出来。顾云栈嘴角一抽,斜睨了眼江有容,秦绯向来乖巧单纯,不可能会去做听房这种事,一定是他教的。 江有容很快会意,摊手道:“我们只是怕慕容师祖和大师伯会打起来。” “怎么可能?”大婚之日,就算是打起来,那也是另外一种方式……顾云栈轻咳一声,吩咐二人道:“都回去吧,若是让大师兄发现了……” 后面的话他没多说,没跟贺稹见过几面的江有容不太清楚,秦绯则是深以为然地捂住嘴巴。 不过想了下,秦绯又问:“贺老家主送走了吗?” 顾云栈点点头。贺老家主是贺稹的父亲,不过这父子二人关系不太好,听闻贺稹和慕容笙的婚事他也是不承认的,只是不承认也没办法,现在在贺家当家做主的人是贺稹,而不是他,今日大喜之日,他不得不来。 窗纸上两个模糊的人影似乎要纠缠在一起,只是忽然停顿了下,然后一个人影朝外走来。 顾云栈赶紧低声道:“快走!” 几人快速逃离。 秦绯回了自己房间,江有容则跟在顾云栈身后回房,于是当贺稹打开房门时外头一个人影都没有。 “师父,你多想了,外面没人。” 屋里衣裳被剥了一半的慕容笙一手拉住快要滑落雪白肩头的红衣,脸上红霞似是比喜服还要艳丽几分。 “当真?” 贺稹点头,关上房门设下结界,也不怕什么人来偷听了,他修长的十指翻飞除下衣裳,朝床边走去。 “师父别担心,这下没人会来偷听。” …… 芙蓉暖帐,春宵苦短。 另一边,顾云栈回房后正要点上烛火,却被刚关上房门的江有容按在门板上,在一片漆黑中胡乱抱着他亲。 好不容易喘口气,顾云栈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松手!” 江有容反而抱得更用力,咬着他耳垂埋怨道:“自从上次之后,师父已经很久没让我抱了,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顾云栈羞愤不已。 “师父的师父今日与徒弟成亲,师父的徒儿也想在今夜跟师父洞房。”江有容摸黑扯开顾云栈的腰带,轻声问:“师父,给不给?” 顾云栈好一阵无言,嘴上问问而已,难道他现在会松手吗? 自然不会,没过一会儿,被剥得干干净净的顾云栈躺在床上。 江有容脱完衣裳俯身亲吻着他的唇,就着月色,他看到顾云栈右臂上的一条绯红的新伤痕。 这是上回顾云栈为了骗他自己划伤的地方,江有容心疼地亲了亲伤痕,“我再说一遍,阿聆以后不准再伤自己。” 那舌尖所触似是火燎一般,顾云栈手臂一抖,快速捂住伤口推开人,江有容又不依不饶地压回去。 “阿聆,洞房。” 顾云栈又羞又气,“闭嘴!”他想了下,抬手捂住嘴巴,心里还是有股怨气,忍不住斥道:“骗子。” 江有容笑了笑,不置与否,只亲亲他捂住嘴巴的手背。 …… 月华如霜,对于妖修而言,月圆之夜是个非常适合修炼的日子,对于秦绯而言也一样,当他修炼得昏昏欲睡,在屋顶上下来时,无意中听到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他顿了下,循声望去,那是顾云栈和他徒弟的住处。 就在这时,那房间里又泄露出一声低吟。似是有人在哭,但听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或者二者皆有。 秦绯还以为是顾云栈出了什么事,正要去看,只是想起顾云栈还有个徒弟照应,顾容向来对照顾顾云栈这种事不肯假手他人,秦绯便止住了这个念头,打着哈欠转身回房去。 “嗯,啊,滚开!” 顾云栈一口咬住江有容的手,有些泄愤的意味。 江有容倒抽口气,动作一点没停顿,反而还愈演愈烈,他抱住顾云栈,低声提醒道:“三师叔适才在外面,我只能捂住师父嘴巴了。” 顾云栈眼角含泪怒瞪着他,始终还是觉得江有容很讨人厌。 但是讨厌的同时,他也放不下这个人,那大概就是讨厌到深刻入骨吧。 就将就着过吧,顾云栈心道。他又没忍住小声嘀咕道,“烦死了。” “那我来为师父解忧。” 顾云栈额角青筋直跳,每次听到这个称呼他都觉得异常不适。 “不准叫师父!” “那叫阿聆,阿聆乖。” “闭嘴……唔!” …… 第149章 番外三 很多年后。 已是盛夏, 皑皑雪山上的积雪丝毫不见融化的迹象,炎日与冰雪并存,这是一道奇妙的风景,而坐落在云天之间的, 正是魔道第一宫—— 无霜宫。 沈清宵处理完无霜宫积累多日的宫务回房,在门前停驻脚步,紫衣的貌美青年赖洋洋地坐在廊下矮几前乘凉, 流光潋滟的紫眸顾盼生辉。 这是一张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腻,哪怕是日夜相对每次望去都会被惊艳震撼的脸,也是一张常被外人夸赞的脸。这就是他的道侣—— 传闻中的天道之子,江何。 此时江何正温和可亲地笑着, 左手边毛毯上躺了只毛发蓬松且圆滚滚的橘猫, 右手边坐着一个小孩。 “哪来的孩子?”沈清宵皱了皱眉。 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生得白白净净,小小瘦瘦的一个, 穿着的衣裳是件缩小版的白色道袍。 沈清宵肯定无霜宫没有这个孩子。他上前站在二人面前, 高大的身影遮住日光,引得那小孩抬头望他。 江何道:“江小甜送来的。” 他和沈清宵成亲多年,婚宴上江小甜也来过, 那时她察觉到诡异,在后来又上门问过, 才知道这个江何正是她所想的那个江何, 却又不是她真正的哥哥。虽然如此, 江小甜还是对江何昔日的救命之恩格外感激。 从他这里得不到亲哥哥的消息后, 她还是把江何当成自己的哥哥,还有沈清宵,她时常会来看望二人。 如今江小甜早已召唤出晗元神剑,已是小鸾山的山主,因为玉溪散人多年前已然飞升,她便与一众昔日的锁阳仙城的剑侍在小鸾山扎了根。 那小孩一双杏眼圆溜溜的,乌黑清澈,面白唇红,神情却稍微有些呆滞,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见到外人害怕的缘故,一直没有说话。 江何揉揉小孩脑袋安抚,解释道:“她说有急事,暂时把孩子放在这里,等她得了闲再接回去。不过话说回来,她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 “不知道。”小孩的眉眼不像江小甜,沈清宵以为他不会是江小甜的孩子,不过既然是她送来的,沈清宵便道:“那便先放这里养着。” 江何点头,“好。” 其实是江小甜把孩子送来时,这孩子自己喊了她娘,江何才会先入为主,他给小孩吃了些点心,见他自在了些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迟缓地抬头,嗓音轻轻,看着有些怯生生的。 “小月。” 江何点点头,笑眯眯地哄道:“那你可以喊我舅舅。” 小孩倒也干脆利落,脆生生地喊了起来,“舅舅。” 沈清宵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他对这小孩没什么好感,对所有小孩都没好感,除非是江何给他生的—— 但这显然没什么可能。 于是没过多久,小孩就被沈清宵喊来的沈棠带走了。 今夜吃桂花糖藕,是无霜宫新来的厨修做的,江何拧干手帕递给沈清宵,帮他擦了擦手便坐到桌前。 灯火通明,仍是那白玉清冷的宫殿,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大抵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吃饭的缘故。 江何坐在桌边抄起筷子开吃,沈清宵坐在一旁看着,他本来是不想吃的,拿了条小鱼干喂猫,不过嘴边被送来了一块糖藕。沈清宵看着江何笑眯眯的脸,还是张口咬下。 江何咬着筷子道:“我们很久没有出门了,是不是?” 沈清宵就知道他这么主动向来都是有事要求,而且八成是要出去玩。他就是个根本坐不住的人,从前一个人也罢,现在有人陪着他,他恨不得天天在外头跑,这些年来天南地北哪里没走过,刚回来两个月又要出去了。 沈清宵咽下口中食物,“不行,无霜宫还有很多事还没处理完。” 对于无霜宫的一干属下而言,若是宫主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能留在无霜宫,他们便开心得不行了。 江何便迂回了下,“那下山逛几天嘛,什么都不用做好无聊。” “你可以修炼。”沈清宵道:“看来你最近很闲,若是不愿修炼可以来帮我,或是帮阿凉搭理账务……” “那还是算了,我很忙的。”江何一听到要管钱就头大,赶紧摇头,咬着筷子一脸严肃道:“我的修为很久没有长进了,我要开始修炼了。” 沈清宵挑眉,他知道江何为了来这里找他放弃了很多东西,比如他在梦里都会惋惜的积攒了一辈子的财产,还有他一直隐瞒着不肯说的两成修为。 两成修为听起来或许少,可对于一个即将飞升的大乘期巅峰修士而言却是极其难得,也极其重要的。 这可能是他积攒了很多年的成果,即将到手了,却将其舍弃。修为阶级越高,前路便越艰难,有些人终其一生也过不了大乘期的坎,而他的修为从巅峰一下跌倒了大乘初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修炼回原本的巅峰。 说来二人体内的星辰之力早就在双修的过程中淬炼为己用,沈清宵的修为是一涨再涨,已经超越了江何,江何却还在原地踏步。就算如此,江何也总是以时间还有很多为推脱不肯好好修炼,沈清宵也由他去了,大乘期的修士寿命也延长到数千岁,他倒也不着急。 不过话是这么说,也不见江何真的会老老实实地修炼。 白天沈清宵出去时,他在睡懒觉,沈清宵练剑时,他在逗猫喂小白龙,顺道跟那个新来的小孩说话,一日三餐早睡晚起一刻也没闲着。 过了几天,沈清宵拉着他起床。 江何搂住他脖子赖在他身上不肯动,睡眼惺忪,“我还困。” 沈清宵面色平静道:“是吗,那我便自己下山了。” 一听到下山二字,江何立马清醒过来,眼睛都在发光,“下山?” 沈清宵道:“棠儿不舒服,我便亲自下山去分堂巡视一趟。” 原来是去分堂巡查,江何知道无霜宫很大,遍布整个魔道,分支比无霜宫中的人要多上百倍,虽然是去忙宫务,可好歹是个出去玩的机会。 江何忙不迭点头,“去。”但他有些困惑,“你师妹怎么了?” 沈清宵神色自若道:“姑娘家,总有不舒服的时候。” 江何:…… 差点忘了沈棠是个女孩子,平时为了无霜宫忙来忙去一日未曾歇过,强势到让人忘记她是个女子。江何顿感愧疚,以后他不再拉着沈清宵到处跑了,就在无霜宫多待一段时间好了。 很快,山下分堂便得知宫主和夫人要莅临的消息,众下属皆是心潮澎湃,干劲十足,忙得人仰马翻。 宫主夫人只是私底下的说法,真到了江何面前时他们是不敢说的,但天道之子是出了名的貌美绝伦,谁会不想亲眼见见这位宫主夫人? 江何对此浑然不觉,他和沈清宵欢欢喜喜地下了山,几天后回来,他仍是开开心心的。因为下山一趟,他光是收礼就收到险些手抽筋。 相比起江何,沈清宵脸色一直都很冷。这已经是常态了,每次和江何出去,只要别人多看了江何一眼,他都会不开心很久,江何也已经习惯了,只要关上房门哄一哄就好。 把系统放到外面,江何关上门熟练地锁住小白龙,便抱住沈清宵。 “不要生气了。” 沈清宵看看胸前环着的双手,再偏头看向背后抱住他的人,眼底的冰霜渐渐消融,嘴角也悄然勾起。 “我没生气。” 江何一如既往以为他是嘴硬,“那好,你没生气。”顿了下,他低下头小声道:“那我们双修好不好?” 沈清宵眼底泄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回身看向江何。 江何老脸一红,目光闪烁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要不要?” 下山七八天,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双修了。 沈清宵眉梢一挑,目光落到江何腰带上,暗示相当明显,江何叹了口气,开始主动地解衣带。 衣衫一件件剥落,浅紫的和玄色的,皆被胡乱扔到白玉地板上。 从日落到入夜,屋中终于恢复安静。 沈清宵将全身汗湿犹如适才出水,滑腻得险些搂不住的人抱在怀里,亲吻着他肩后的绯红花纹。 江何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忍不住笑着推开他的脸,眼尾红晕恰似殿外红梅。 “痒。” 沈清宵推开他的手,正欲说什么,却听殿中响起什么动静,极其细微,不过耳尖如他还是听到了,江何也听到了,浑身一僵抱紧被子。 “有人?”江何压低声音问。 “我去看看。” 沈清宵凝声成线汇入他耳中,人已松开江何,披了件外袍下床,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江何抱着被子坐在床边,双腿还软着,他便没有跟上去,眸中却彻骨恢复清明,颇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沈清宵走到角落的柱子前,先前没有察觉,现在走近了,他才发现青纱后有个人,气息很弱,若是那人不动,他也无暇察觉到这人的存在。 但当沈清宵面无表情地掀开青纱后,他便没了动静。 “怎么了?”江何见沈清宵盯着柱子后看了半天没动,也有些担忧,匆匆披上见长衫裹着薄被走过来。 当江何到了跟前时,沈清宵才回头,他面上的警惕与防备已经没了,甚至偏头示意江何看。 当江何看见柱子后那人时也是一愣。 “他怎么在这。”江何脸色红了又黑,将薄被裹得更紧,迅速遮住赤|裸的脚踝,只是被那双稚嫩清澈的杏眼看着,他实在是羞愤难当。 差不多小半个月没见,二人显然都忘记了上回江小甜送来的那个孩子,自然,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在二人的房间里,甚至…… 他可能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把刚才的动静都听光了。 小孩抱着双膝坐在柱子后,满脸无辜与冷静地看着二人,他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样,还开口喊人。 “舅舅。” 江何老脸涨红,扯了扯沈清宵衣袖。 沈清宵挡在江何面前,俯视着小孩,“你怎么在这?” 小孩流利回答道:“棠姑姑有事要出去一下,让我在这里玩一会儿,等到吃晚饭时再来接我。” 江何问:“什么时候来的?” 小孩皱着脸沉思了下,然后应道:“舅舅回来之前。” “噢!”江何听完差点要哭了,果然全都被听到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颜面站在小孩面前?他裹着被子转身跑走,只留下一句,“你来解决!” 沈清宵神色如常,低着头与小孩对视了下,才伸出手。 “起来。” 小孩终于面露苦色。 沈清宵问:“还有事?” 小孩点点头,圆溜溜的杏眼看向他,神情严肃,“腿麻了。” 纵然是沈清宵,也在一阵无言后险些绷不住脸。恰好听到门外有动静,他便一手抱起小孩走出去。 门外正要敲门的沈棠眼前划过一道白影,幸亏她反应及时,眼疾手快抱住了被扔出来的小孩。 随后房门迅速合上,里头传出沈清宵稍显冰冷的语调—— “看好他,别再让他过来。” 沈棠完全不知道沈清宵是哪里来的怒气,她将小孩放下,看看紧闭的房门,好奇道:“你干了什么?” 小孩无辜摇头,“没有。” 沈清宵回去时江何正躲在被子里自暴自弃,像是一团粽子放到了床上,不过床上颇为凌乱,空气中还未散去的淡淡气息昭显着不久前他们才在这里做过的事,也提醒着他们这个过程都被一个小孩子无意中偷听到了。 沈清宵将江何拉到怀里,安慰道:“那孩子和棠儿去吃饭了。” 江何露出脑袋看看殿外,懊恼道:“你怎么没发现他?” 沈清宵皱眉,“你也没发现。” 江何苦笑,“谁知道他会在这里。” 沈清宵道:“我也不知道。” 这是个意外,江何心里感到几分安慰,但沈清宵接着又说:“不管如何,他已经听到了,也看到了。” “你不用提醒我啊!”江何简直想捂脸。因为他们刚刚尝试了一下新的姿势,非常羞耻,非常见不得人。 沈清宵还笑得出声,“那孩子应该什么都不会说。” 江何想起那孩子方才近乎冷漠的冷静表现,还有平常也十分沉静的态度,他觉得有些异常,问沈清宵道:“你说,他会不会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沈清宵摇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他挺聪明的。” 若是做到一半时他跑了出来,那才叫傻。沈清宵心道。 江何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握住沈清宵的手咬了一口,才愤愤道:“快让江小甜来把他接走!” “嗯。” 沈清宵嘴上应着,手也没闲着,他确认此时殿内已经没有外人,手伸进了被子里,在那光滑脊背上轻抚,触感柔腻,令他爱不释手。 江何才刚察觉到已被他压在床上,将他从被子里剥出来。 江何按住他的手,义正言辞道:“不行,我在想怎么把他送走。” “你可以慢慢想,跟我要做什么没有任何冲突。”沈清宵亲了亲他微微泛红的嘴唇,在他耳边轻声感叹道:“刚才叫得跟小猫一样。” 江何耳尖一红,无言以对,老夫老妻了还玩什么花样! 经过此事,江何往后每次要跟沈清宵亲密时都会认真检查过身边有没有人,也连着几天没见那小孩。 等那小孩来了无霜宫快一个月时,江小甜还没有回信。江何心里还过不去,便催沈清宵送信去问,再过没多久,小鸾山的回信就来了。 信是剑侍们回的,江小甜不在,不过那孩子是江小甜在凡间捡的,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因为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江小甜见他可怜便带走了,但是想想小鸾山里都是女子,不方便养这小孩,于是就送来了无霜宫。 最后,剑侍们说山主留下口信,说孩子送江何和沈清宵养了。 江何看完信险些喷出一口老血险些,他没说过要养孩子! 于是他和沈清宵琢磨着,要把这孩子送出去。否则每次一见到这孩子就不由自主想起之前那件丢人至极的囧事,他会连饭都吃不下去的! 沈清宵也听他的,只是问他:“那孩子根骨不错,棠儿原本是想留着给几位堂主当弟子的,你既然要送走,那说说要送哪里去?” 江何想了想,虽然不太好意思抢沈棠的心头好,不过听到他根骨好,便知道这孩子大抵是有仙缘的,只是留在魔道又怕对孩子的成长不太好,毕竟这边没规矩惯了,不好培养三观,他便提议道:“送去正道吧。” 沈清宵也不问深处,“把无霜宫的孩子送到正道,哪家会收?” 江何看着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提出:“玄天宗如何?” 沈清宵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跟正道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同魔道的人打交道,若是可以他宁愿什么都不管,而且他尤其排斥玄天宗。 因为玄天宗有个顾云栈,还有个秦绯。那只小狐狸精呀,每次江何见了都一副要流哈喇子的样子,就只是为了摸一摸他的狐狸尾巴。 沈清宵每次见了,都恨不得自己也长出几条狐狸尾巴,以免江何总惦记这别人的尾巴。 但他不可能长尾巴的,沈清宵很有自知之明,他便连秦雪遥的星海小筑都不去了,所有秦绯和顾云栈会出没的地方,都成了他眼里的禁区。 江何摇了摇他手臂,“送给慕容笙当徒弟,他会喜欢的。” 慕容笙最喜欢带孩子了,他几个徒弟都带的好好的。不仅是徒弟,徒孙也带的十分尽责,如今在玄天宗撑起一边天的不都是他的徒弟徒孙? 沈清宵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一定要送去玄天宗?” 江何为了这事羞愤得好几天坐卧不安,当然猛点头,“要!” 被他这么眼巴巴的,一脸哀求地看着,沈清宵就是铁石心肠也受不了,末了暗叹口气,将人搂在怀里。 “那便去吧。” 翌日,沈清宵和江何带上那小孩,亲自前往玄天宗。 第150章 番外三 由于决定得太匆忙, 没有事先给慕容笙打过招呼, 于是当三人到玄天宗时, 玄天宗上下都吓了一跳。 秦绯将三人带到慕容笙的广云峰上, 山上却只有秦绯和顾云栈师徒在, 几人寒暄过后请二人入座, 因为有个孩子,秦绯还端来了一盘新鲜樱桃。 沈清宵挑挑拣拣拿了盘子里最大最红的那个, 小孩一直紧盯着他的手,随后便看着沈清宵在江何说话时递到他嘴边去,江何习以为常咬下。 看到樱桃被吃掉了, 小孩面上几不可查地露出几分惋惜来。 江何回头时看见了, 也挑了个樱桃, 但却是递到沈清宵嘴边。 小孩眼巴巴看着二人互相喂食, 顾云栈和顾容都当做没看到, 秦绯见状便好心道:“要不要我喂你?” 这小孩看着才五六岁的年龄,白白净净的, 素净的道袍早被沈棠换成一身锦衣白袍, 更显得清秀可爱,尤其那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很是好看。 小孩有些迟疑地看了眼秦绯,随后摇头, 自己在盘子里拿樱桃吃。 江何这才皱着脸开口,“好酸。” 但沈清宵已经吃了那颗樱桃, 酸中带着丝丝甜意, 若不细品, 只尝到牙酸的滋味,江何故意这么晚才说就是为了酸他,他却是面不改色。 只是刚把樱桃送到嘴里的小孩也被酸得皱起了脸。 随后几人说起话来。 当江何说明来意是来找慕容笙时,秦绯和顾云栈相视一眼,才为难地道:“师父不在山上。” 江何和沈清宵面面相觑。 顾云栈解释道:“往年八月过后,师父会去贺家,待来年二月初才回来,沈宫主,你们来得不太巧。” 他的徒弟顾容站在身后,微微低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顾云栈则是神色如常移开落到二人身上的视线,因为身后的炙热目光如芒在背。 江何感叹道:“那真是不巧,我们要去贺家吗?”他看向沈清宵,后者道:“贺稹不会让他收徒。” 说来也是,江何点点头,伸手揉揉乖巧趺坐在二人中间的小孩脑袋。 小孩还是安安静静的,没人跟他说话他便会一直沉默。 江何便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这就要走了?”秦绯有些不舍。 沈清宵提议:“不如把人留在这。” 江何还没回答,顾云栈便猜到了他们的来意,顾云栈看着对面跟随二人来的那孩子,询问道:“沈宫主要把这孩子送给师父当徒弟?” 江何点头,怕这孩子听了会有被人抛弃的感觉,他愈发温柔地握住小孩的小手,“他叫小月,是个修炼的好苗子,不过我们没什么时间带他。”他也懂沈清宵的意思,便道:“不如就让他留在玄天宗,你们意下如何?” 顾云栈和秦绯、顾容三人对了一眼,皆有些为难。 要留一个人在玄天宗并不难,但这个人是无霜宫送来的,无霜宫说到底也是魔宗,他们可不敢答应。 “不如这样好了!”秦绯想到了主意,“江大哥,你和沈宫主先在山上住几天,等我们问过师父再说,因为这是师父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主。” 一听说要留下来,沈清宵当即皱了眉。相反,江何听到可以留下来,立马眼前一亮,笑了起来。 “好,那便叨扰诸位了。” 顾云栈师徒倒也不反对秦绯的决定,一来他们确实做不了主,二来江何答应得太快了,待他们真的在广云峰住下时,几人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包括沈清宵,眼睁睁看着江何天天和秦绯在一起,他的脸色一直很冰冷。 说起那个名唤小月的孩子,他则是一直都很乖巧,平日里跟在江何和沈清宵身后,不用牵不用喂,生活自理不说,也不闹人,非常省事。 待了几天,顾云栈和顾容也知道了这孩子的来历。 起初听说他是江小甜带回来时,二人对他便越发温和。 虽然这一世顾容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不必再负担起前世的责任,江小甜也有了足够的能力自保,他便并没有去找江小甜相认的意思,但是看到这个跟他妹妹有关的孩子,顾容还是挺喜欢的,由此也不那么吃醋了。 几天后,慕容笙的回信终于到了。 慕容笙一如既往的宽容温和,他目前回不来,不过在信中说可以让二人把孩子留下来给他的徒弟看管。 沈清宵巴不得马上走,因为江何整日盯着狐狸尾巴,连做梦时都在念叨着狐狸尾巴。若不是他还在这,恐怕江何连自家男人是谁都忘了。 要走的那天,二人跟顾云栈等人告辞后准备下山,孩子交托给了顾云栈几人照顾,但眼见二人转身要走,那孩子难得地主动开了口。 “舅舅。” 江何身形一顿,回头朝他望去。他说过很多遍让这孩子改口无果,后来也不再逼迫他改了。江何既然已经将他安顿好,断没有再要回去的意思,况且他也不会照看小孩,这孩子留在慕容笙门下显然是最好的去路。 “留在这里吧。”江何朝他摆摆手,便随沈清宵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出去,顾容笑得格外舒畅,可算是走了啊。 顾云栈牵着小孩往屋里走,经过顾容时冷冷睨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太小气了,每次见到江何都要拈酸吃醋,每天关上门就跟他算计他那天看了江何几眼,也不嫌丢。不知道是眼红人家长得好看,还是介意人家曾经占过他的身体。 忽地,小孩的手在顾云栈手里挣脱出去。小孩的手小小软软的,顾云栈没敢握紧,便叫他挣脱了去,随后那小孩便追着江何二人去了。 “哎!”顾云栈正要去追,却被顾容攥紧手臂。 顾容笑道:“由他去吧,就是孩子气,舍不得沈宫主他们罢了,若是不放心可以让三师叔去追。” 站在一旁的秦绯听到点名面露茫然,“为何是我?” 顾容扶着顾云栈,理所当然道:“我送师父回房。” 秦绯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白天的,顾云栈没生病也没受伤为何要让徒弟送他回房,因为担心小孩,他没有想太多,便点头追了出去。 江何和沈清宵并肩走下广云峰,他们不打算再去玄天宗主峰拜会宗主了,对方估计也不欢迎他们。 路途遥远,沈清宵召出飞舟,二人正要上去,却听到身后一阵声响,回头便见秦绯追了出来。 “秦绯,你怎么出来了,还有事?” 见是小狐狸,江何眼睛都亮了。要知道他在广云峰住了好几天,可一次都没见到过狐狸尾巴。 自然,他也不好意思再叫人家给他摸了,因为沈清宵会吃醋。 秦绯摇摇头,他没敢说是自己出来找他们送来那小孩的。他一个修炼了多年的狐狸精,居然连个五六岁的小孩都追不上,说出去很丢人的。 斟酌了片刻,秦绯挠着后脑勺干笑道:“那个,我叔父说好些日子没见沈宫主了,若是江大哥和沈宫主得了闲,不如去星海小筑走走?” 本来就是随口胡诌的借口,他见二人不解,着急地圆谎道:“我叔父一个人待在星海小筑也很孤独的。” 江何险些没反应过来,好笑道:“好吧,得了闲我们会去看望他的。”他心道秦绯真是个乖孩子,还如此关心秦雪遥这个孤寡老人。 “没事了吧?”沈清宵冷淡道。 秦绯点点头,目光频频瞥向他们身后的飞舟,一错眼,似是看到有个影子爬了上去,不过他没觉得会是那小孩,因为那小孩还那么小。 “那走吧。”沈清宵提醒。 江何点头,笑着跟秦绯告辞,才跟在沈清宵身后上了飞舟。 飞舟畅通无阻驶出了玄天宗,朝千万里外的无霜宫而去。 结界挡下了凌厉罡风,江何和沈清宵并肩靠着站在甲板上说了会儿话,赏景半日,才被沈清宵牵着回房,江何抿了抿唇,耳尖有些红。 果不其然,进了船舱沈清宵便堵住他的唇,将人推到床上。 自从上回被那小孩偷看到,江何心有余悸,二人也许久没有双修了,如今把小孩送走了,江何心口大石落下,也放松了身体迎合沈清宵。 不过当沈清宵放开江河的唇舌,拉开他的衣襟时,江何忽地瞪大眼睛,按住沈清宵双肩,“不要动!” 沈清宵凤眸中满是情|欲,皱眉看他,显然不理解他为何喊停。 江何的手微微颤抖着掀开身侧不知为何隆起小团的被褥,紧接着,二人见到一片雪白的衣摆出现在被子里,随后是一张抱着被角熟睡的童颜。 …… 江何匆忙推开沈清宵,满脸不可思议,“他怎么还在!” 明明他们离开玄天宗已经有半天了,飞舟日行数百里,小孩不可能追得上来,除非他早就上了飞舟! 沈清宵阖上眼睛深吸口气忍了忍,才沉声道:“或许,他在秦绯来找我们的时候偷跑上来的。” 江何坐起来系好衣带,显然没有再胡闹下去的心情。 沈清宵眸中略过一丝惋惜,有些不耐烦,“现在怎么办?” 江何摇头,他也不知道。 二人说话间,小孩似是被吵醒了。适才动静不小,床都晃得那么厉害,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小孩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第一眼便撞见江何和沈清宵略为严肃的脸,分明是偷跑跟上的,他却异常镇定,软软开口。 “舅舅。” 江何心一软,帮他掖了掖被子,轻声问:“你怎么上来的?” 小孩睡得脸蛋红红的,软糯的嗓音应道:“爬上来的。” 他的语调很清晰,但到底是个孩子,沈清宵被扫兴过后面露不快,这会儿床上多了个小孩,他便不能独占江何了,他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江何点点头,却留下来跟小孩说话。 天边彩霞绚烂似火,沈清宵吹了一阵风,也彻底冷静下来后,江何还没有出来,他便又进了船舱。 桌上燃了一盏烛火,灯火微弱,但明显照见床边的人。 江何正抱着小孩睡觉,见沈清宵推门进来,还朝他做出噤声的动作。沈清宵皱了皱眉,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江何往里头挪了挪,让出个位置来。 沈清宵看懂他的意思,便无声除去外袍躺在床外侧。 船舱里的床不算宽敞,最多躺下两个成年男子,中间多了个孩子,空间便变得有些狭窄,江何侧身对着沈清宵,低声道:“你看。” 沈清宵顺着他的手看去,他所指的是小孩脖子上戴的一块红褐色的平安牌,平安牌雕刻成玉佛的模样,做工精巧,应该是凡间的东西,表面光滑,至少是上了些年头的,被人长年累月的摩挲才会如此平滑,不过若是往深里看,这却不是寻常的东西。 “扶桑神木。”沈清宵也有些吃惊。 江何刻意压低声音,“我不知道是什么神木,不过看得出来这是件神物,还有障眼敛息的作用,难怪他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竟有两次都没发现他。” 沈清宵猜测这小孩不是普通人,或者他的父母不是普通人,哪怕都不对,至少他运气极好,得了神木的机缘,他将平安牌轻轻塞回小孩怀里,问江何道:“你打算怎么办?” 江何苦笑道:“还能怎么办,送都送不走。” 沈清宵道:“那就带回去吧。” “行。”江何没什么异议,怀里这小孩小小软软的一个,沈清宵走后,还会抱着他委委屈屈地喊舅舅,他现在倒是有些舍不得让出去了。 仔细想来,这孩子身世也挺可怜的,父母都不在了,在无霜宫待了一个月,估计也待熟了,只认他和沈清宵,被他们留在玄天宗后还会追上来找他们。江何只要一想到若是他追不上他们,自己一人跑下了山碰上坏人的场景,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因此,沈清宵只好跟玄天宗传信,告知他们孩子已经带走了。 出去一趟,从玄天宗再回到无霜宫后已是十月了。 江何牵着小孩回重华殿,也不是打算自己养,只是想先带几天,反正沈棠喜欢这小孩,会帮忙照顾。 他有时候会冷不丁地想起来当初师父收留他时的场景,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开始他不打算跟沈清宵说的,后来问多了,他也只好说了。 沈清宵虽然对他晚上抱着孩子睡觉颇有微词,却也少了许多怨气。 江何不大喜欢跟沈清宵说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尤其是他少时的事,他经历过的苦楚。他觉得说那些没意思,沈清宵便是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十月后天气转凉,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该下山了。 前些年他们在曾经的魔道之首,如今早已落魄的魔宫腹地找到一处地宫,为了方便取宝藏,便在上头建了宅子,往后年年入冬皆来此避寒。 这年江何预备带上那个叫小月的小孩一块去,沈清宵没有意见。因为雪山之巅太过寒冷,入冬后气候更是严寒,修士们有灵力傍身还好,小孩什么都不会,年纪又小,肯定是抵挡不住风寒的,带去一起避寒也好。 不过此番带去的,还有沈凉。 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江何才发现那小孩听力不太好,便让沈凉来看过,才发现他受过伤,脑袋有淤血,所以影响了听力,偶尔听不清楚。 从那之后,江何彻底释怀了。 这么说来,上回他和沈清宵那什么其实小孩根本没听到来着! 不过就算是没听到,也有可能看到。 沈清宵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跟江何亲密了,因为有个孩子在江何不愿意。对于这个霸占了江何的小孩,他的怨气再起。 原本都以为江何就是带几天而已,他平日里就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不过由于这小孩养起来太省事了,也太可怜,江何便养的久了点。可谁知道江何都带了那么久还没厌烦? 久而久之,连江何自己都忘了当初说好的只是养几天的了。 夕照是魔宫的地盘,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十二宫便坐落于此,但近年来,另外一个势力也在夕照扎了根,与魔宫遥遥相对,那便是金台府。 这个金台府其实在夕照存在已有很多年,至少有百年。原本只是一处魔道小势力在此占据了一条灵脉,建宅子出租,供给修士们修炼的地方,离灵脉越近,灵气便越浓郁,租金也越高,交易的向来都是灵石灵珠。 不过先前金台府一直被魔宫压着,知道多年前,江何和沈清宵来了。他们拿着藏宝图来到这里一看,巧了,金台府就在地宫上面,而且他们干的行当可不就是房地产吗?在修真界搞房地产可是相当新奇,也很赚钱。 于是江何和沈清宵占了金台府,也收了一帮新小弟,将金台府扩建数倍,力压魔宫。最重要的是在外头开凿了一个镜湖,方便小白龙游玩。 地上的金台府年年月月收缴租金,地下的地宫也有着数不清的宝藏,无霜宫偶尔会派人来取一批。 可以说,自从江何嫁进来之后,无霜宫富足了不少。 只是于江何和沈清宵而言,年年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避寒。 江何怕疼,还怕冷,一个人的时候凑合着过了,冷了疼了也不吭声,当是修心养性,沈清宵却是心疼的,江何什么都不说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到金台府时,江何牵着小孩回房,顺道帮小孩将兔毛围脖摘下来。 这里十月底还很热,小孩刚进门就热出了一身汗。 沈凉是个大忙人,他在无霜宫不仅仅要炼药、给大家看病,还得管账务。来了金台府,他得先去打理这里的账目,也无瑕照顾小孩。 江何有时就在想,沈凉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金牌秘书。 小孩的衣裳被汗湿了,江何准备给他洗个澡。沈清宵有洁癖,从来不让侍女近前,在无霜宫时多半是沈棠照顾小孩,但这里不是无霜宫,江何只能自己动手了,他没给人洗过澡,挽起袖子准备开干时沈清宵见到了。 沈清宵说不准江何帮小孩洗澡,江何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他已经别扭了一路了,他便忍俊不禁。 “那要不你来?” 沈清宵看着被剥光光只剩下小褂子和小裤头的小孩,按了按额角。 最后沈清宵黑着脸将小孩放到浴桶里,给他洗了个澡。 因为沈清宵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得江何在一旁笑个不停,险些笑到肚子抽筋。 沈清宵用毛毯裹住小孩拎出来,像是包粽子一样,只露出一颗湿漉漉脑袋,江何提醒道:“头发擦干了。” 沈清宵又闷着脸给他擦头发。 小孩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脸被熏得红彤彤的,沈清宵手劲大了他也不吭声,乖乖站在床上,一双杏眼染上水雾,呆呆的模样甚是可爱。 等沈清宵好不容易擦完了,才发觉自己的衣裳也湿了。 江何在一旁啃着苹果,“你也去洗个澡吧,衣服都湿了。” 沈清宵幽幽看他好一阵,似是想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不过关门时动静不小,以昭显自己被冷落许久的怨气。 江何置之一笑,摸摸小孩脑袋说:“乖。” 片刻后,江何拉开沈清宵的房门,偷偷溜进去。 沈清宵正靠在浴桶里闭眼小憩,水珠顺着完美的下颌线滑落,半露出水面的胸膛肌理分明,没有健壮到过分的地步,但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江何蹑手蹑脚走到边上,就算看过很多遍了,也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一把。 那只手很快被抓住,假寐的人睁开一双凤眸,冷幽幽地看着他。 “做什么?” 江何目光一指怀里抱着的衣服,“给你送衣服。” “你还记得我吗。”沈清宵冷笑。 江何忍笑道:“你怎么好意思跟个小孩吃醋。” 沈清宵面色一黑,松开他的手不再说话。 江何将衣服放到边上,回头趴在浴桶边上,颇带着讨好意味地按起沈清宵肩膀,“你真的生气了?” 沈清宵阖上凤眸,面色冷淡,“你已经两个月没和我双修了。” 江何纠正道:“是一个月,一个月多几天而已。” 这个四舍五入过分了。 沈清宵勾起冷笑,“早知当初就应该直接把那小孩送回玄天宗。” “现在已经晚了,你都带到金台府了,后悔也晚了。”江何边按着他肩膀,边笑眯眯道:“我刚刚问他,要不要一直留在无霜宫。” 沈清宵脸上写满了不感兴趣。 江何接着说:“他说愿意。沈清宵,你是不是该收个徒弟了?” 沈清宵倏地睁开凤眸坐直起来,面色不悦地望着他。 “沈棠说这些年她物色了不少孩子,就是想给你找个徒弟,但是你挑三拣四的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她也不知道要挑什么样的孩子了。”江何道:“你的宫主之位总是要继承下去的,就小月那孩子如何,沈棠都说他根骨不错。” 沈清宵脸色阴沉,“他还没长大,你就想帮他谋权篡位?还想动我的位子?那以后……”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愠怒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江何想明白后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清宵脸色愈发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等江何笑够了,捂住笑到抽搐的肚子趴在沈清宵肩上,缓了口气,笑道:“我是跟他说,若要拜你为师,就要神木作为拜师礼送给你。” 沈清宵皱眉,“我要扶桑神木做什么?” 江何揉揉酸疼的肚子,脸上也多了几分认真,“扶桑神木是神物,作用强大,除了敛藏气息亦能安神定心,若是你得了,就不怕心魔复发了。” 原本沈清宵的心魔已经多年没再出现,不是江何提起,沈清宵显然都忘了江何一直在记挂此事,他眸中略过一丝错愕,凤眸凝视着江何,“哄了那孩子那么久,要他做我徒弟,就只是为了拿到神木帮我压制心魔?” 江何撇嘴,“不然你觉得呢?不过我也用心看过的,小月的根骨真的不错,心性也好,若是我们好好培养,日后也能担任宫主之职。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沈棠留着他就是打算给你当徒弟的,是你自己不想收徒而已。” 沈清宵道:“你以为我为何不想收徒?” 江何眨了眨眼睛,“我还想问你呢。” “若是真的收了徒弟,日后还有空闲看住你?”沈清宵紧盯着他,咬牙切齿道:“即便是不收徒弟,也没时间时时刻刻都管住你的心。” 江何腹诽一句管家婆,面上仍是笑吟吟的,“那你到底收不收?” 看样子,江何是非要他做个决定了。 沈清宵咬牙道:“我不要神木。” 江何不解道:“那就是答应了?不要神木不是亏了?” 沈清宵微眯起一双凤眸,“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即可。” “什么条件?”江何觉得这是个陷阱,不想那么快答应。 “第一,今夜陪我。” 江何听到此处,扑哧笑出声来。 沈清宵脸色铁青,接着道:“第二,就算收了徒弟,也不得忽略我。第三,我还没想到,日后再跟你说,你若答应了,我也答应收徒。” 江何心底狂笑不已,忍了许久才压下不断扬起的嘴角,抱住沈清宵脖子,“我本来就是过来陪你的嘛。” 还提什么条件,真是蠢死了。浪费了两个条件呢!沈清宵真是一点都不会做生意,亏死了。 翌日,江何带着小孩坐在廊下矮几前乘凉,顺道教他写字,沈清宵则在庭前练剑,破风声穿插在耳边,引得小孩频频望去,面露向往。 江何将宣纸放在小孩面前,淡笑道:“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孩回了神,略有些懵懂地看着纸上端正的三字。 江何指着字逐字逐字给他念—— “沈见月。” 小孩先是一呆,大抵是他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听来陌生,但他也不记得自己的本名,便乖乖点头,略有些笨拙地抓起毛笔临摹。 江何揉揉他脑袋,朝正在练剑的沈清宵笑了笑。 他挑中的无霜宫继承人,那必须是聪明过人的,小小年纪便如此识趣。等沈见月长大后,沈清宵便能将无霜宫交给他,一身轻松。 他本来就不喜权势,只是被迫走到今日的地步,放下太难。但他本来就不该被束缚在无霜宫里的。 外头日头暖融融的,小孩天资聪颖,也或许是之前学过,正乖乖坐在边上练字,无需担忧。 江何按了按后腰,看向庭前练剑的玄衣青年,原本是有些怨气的,因为他腰疼。剑光灼灼迷乱人眼,那玄衣人剑势翩若游龙宛若惊鸿,江何看得一愣,撑着下巴认真欣赏起来。 沈清宵也察觉到了江何的视线,却见他剑尖在空中扫过,身法一动,不过眨眼间到了江何面前来,疾风在他面前忽地成了春雨,他手腕一转,将长剑缓缓送到江何面前来。 削铁如泥的锋利剑尖上正稳稳当当地盛开着一朵晶莹剔透的白梅,如冰雕玉琢似,纯粹干净,花萼浅浅一点莹绿,似要将剑锋的锐气消融。 江何紫眸中透出几分讶异,目光略过白梅,抬头望向长廊外。 廊下持剑的冷峻青年凤眸中的三千冰霜完全褪去,眼底只余下满满的温柔,似要将他溺毙在其中。 江何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摘下如在剑上生长盛放的梅花,送花就送花,搞那么多花样做什么? 他斜睨了眼沈清宵,恰撞进他一双凤眸中,便绷不住脸了。 沈清宵同他相视一笑,挑起眉梢温声询问,“喜欢吗?” “喜欢。”江何轻声应道。他细长的指尖拈着那朵梅花,缓缓勾起一笑,“花好看,我很喜欢。” 沈清宵收剑,在廊下负手而立,嘴角含笑,满目柔情。 他没问江何喜欢什么,江何却前后回答了两次。 恰好,他也都很喜欢。 ※※※※※※※※※※※※※※※※※※※※ 其实还有一小段剧情,纪若有出没,徒弟也有出没,不过不知道要不要写,因为已经无关剧情了,想看的话我会在番外合集写,这里应该不会再添加番外了_(:зゝ∠)_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包容,亲亲你们,啾咪=3=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