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主保命日常(穿书)》作者:我梦西洲 正文文案: 饭圈女孩唐诗一朝穿书,穿成了被男主严子墨利用至死,声名狼藉的史上最憋屈女主。 在结局里,为了成就严子墨的帝王大业,她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世人说她恶毒,她认。 世人说她放荡,她认。 自从穿越后,她安分守己当个佛系女主,只盼着严子墨能在登上帝位后放她一马。 没想到后来这人把她按在了龙椅上,一番深吻后低着头在她耳边说:“我家娘子最是贤良淑德,谁说你恶毒了?” 唐诗:“你。” 严子墨:“真香。”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诗,严子墨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唐诗掐着指头算,这是她穿到书里的第十天。 如果是在她穿过来的年代,那么这个时候唐诗应该正背着单反,堵在首都机场翘首以盼她的“老公”才是。 作为她“老公”的粉头以及被小粉丝们封为“神仙站子”的站姐,唐诗认为这个时候自己的突然缺席还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 可她现在只能白着脸病恹恹地躺在这雕花檀木古床上,琢磨着一会儿是吐血口还是抽个羊角风,才好躲过她穿过来以后和男主的第一次见面。 唐诗能穿进书里这事还要从小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唐诗刚从机场和一堆小粉丝接机回来,因为飞机晚点她连晚饭都没吃。回到家泡了碗泡面后,她随手拿起从地摊上淘的一本小说盖在了上面。 她这人别的特长没有,就是对看过的小说情节印象特别深刻。 唐诗搭眼一看,几乎是在看到书名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把整本书的情节贯穿了一遍。 这本《第一毒妇》最初是在当今最火爆的女频网站上连载的。 作者名气虽不大,文笔也不是尚佳,却因书中恰好融合了当下几个非常火爆的要素而风靡了整个网文界,之后影视化有声书同人游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成为网文界新的指向标。 这书本是她买来打算在她“老公”在棚里录节目时她拿来解闷看的,毕竟看小说哪有追星快乐! 那日,寒冬大风天,唐诗坐着小马扎抽嗒鼻子手埋头于小说的照片就传遍了整个粉圈,甚至相关的热搜都刷了出来。 热门评论下是清一水的“饭随爱豆啊!”“我家站姐真的值得我粉一辈子,我哭辽!”“我家站姐有三好,人美腿长读书好”。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个疯狂热搜的夜晚,在那个她捧着小说入睡的夜晚,唐诗穿越了! 穿越了也就算了,女配善解人意温婉大方引得无数男儿竞折腰,可她穿的却是这书里人人唾骂恶臭千年的女主! 大概是这女主的角色刻画得过于深入人心,不出片刻唐诗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女主短短三十余载人生中的所有信息。 在唐诗看来,原主堪称是作死界第一小能手,花式作死都不带重样的,一手好牌愣是被她打得稀烂。 身为黎楚国堂堂国公的独女,她生母又因病早逝,原主自小便受尽宠爱,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除却强大的家庭背景,原主样貌又生得极好。到了婚配的年纪,来提亲的世家大族都快争破了头,聘书如雪花般片片飞入府里,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剧情回顾到这里,唐诗不由得感叹,这原主怕不是拿了逆天剧本,开了挂的人*生到这里简直是顺到飞起啊! 前半生原主所有的宠爱都来自于对她视若珍宝的父亲,可她后半生所有的不幸和苦难,也是始于她的父亲。 老国公第一次见到那草莽少年是在朝堂上。 两天两夜未合眼,能凭一己之力带着几百将士杀出敌军的重重围困,少年的智谋和那不输朝上任何大臣的气场让国公对他多了几分考量。 唐诗心里不禁感概这原主的爹精明了一世,却在这最关键的一次上看走了眼,铸成大错,害了她女儿一辈子。 原主本是天之骄女,多么心高气傲之人,嫁给区区一武夫今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所以在嫁过去的十余年内,原主都揣着“我嫁给你是你天大的福份我偶尔作一下怎么了”的想法开启了她的花式作死之路。 大婚几年膝下无一子嗣不说,在她的毒害下别的妾室也是均无所出,就连男主搂回家的几个白月光几年里也是暴毙的暴毙,溺水的溺水,平日里动辄打杀府里的妾室丫鬟也是常事。 在外原主更是抛头露面挥霍无度,光是和她寻欢作乐的面首就养了半个青楼那么多,绿帽子是一顶又一顶地戴在男主头上。 原主娘家倒了台彻底失势后,男主的网也铺得差不多了。 国公一死老皇帝没了主心骨,大臣们人心涣散,这个时候弑君夺位自立为(王似乎显得再正常不过。 又一个安静的雪夜,男主带着百名弓箭手闯进了府里,那时她正吃着一个面首喂过来的葡萄。 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里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万箭穿心。 想到原主这死相凄惨还有点血腥的结局,唐诗蓦地发了一身的冷汗,牙关都止不住地发抖。 她这才警觉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可能无意间走错的任何一步都会让她离死亡更近一步,让她离那灼灼的箭簇更近一步。 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她不想死,更不能死! * * * “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将军今儿从营里回来了,正在厅里用膳。” 说话的是将军府里的大丫鬟,名唤箩儿。 她还记得原主在嫁过来的第二年就以私通的罪名将她浸了猪笼,只因这丫鬟弄脏了婚前意中人留给她的手帕。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毕竟原主可是连自己的陪嫁丫鬟都一句话就许给个瘸子的人,还是在自己新婚第二天。那个丫鬟又做错了什么呢,唐诗细想片刻,哦那丫鬟运气不好,劝原主把新郎官放进来,触了逆鳞。 唐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你们只管服侍将军用膳去吧,我还吃不下什么。” 她才穿过来不久,不知该如何与那新婚之夜就被她关在门外一通大声羞辱的相公相处,索性还是不见的好。 唐诗深谙不管哪个朝代男子骨血里都是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大婚之夜男主就沦为全城的笑话,这当然不是因为与她只有寥寥数面之缘的将军对她情根深种。 那人心里真正忌讳的,还是她父亲手里的实权和当今圣上对他丈人的照佛。 箩儿应了声,带着其他丫鬟一同退了出去,心下却一阵疑惑。 入了府以后,她家夫人是嫌弃她们这里伺候得不周到那里照顾得不舒心,又哪里用过今天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们说话呢? 大概……真是病得不轻吧。 * * * 铜镜里一张精致的玉容上娥媚浅浅,温婉怡人,水一般的眸子又偏偏含了情,顾盼之间妩媚生姿,别有一种妖娆气质。唐诗微抿了下红纸,原本苍白的唇红润艳丽,看上去也多了几分灵气。 好在这书里倾城之姿的女主竟与她本来的面貌生得相似,唐诗每日顶着这副皮囊梳妆打扮时心里的隔应也少了几分。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真真一点不假。 梳妆台上六瓣花式的多层奁盒占据一隅,奁身还刻着莲花牡丹等花样,饰以鎏金纹饰。看来原主的骄纵霸道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小小的一个奁盒,都能体现出她的品味和奢华。 不过唐诗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这设计精巧的奁盒,最底下的一层和上面几层一样,只零零散散地放着几只胭脂盒。 唐诗手忙脚乱地一连打开了三个脂粉盒才在一个不起眼的木漆小盒子里翻出来那条白手帕,上面的墨字还清晰可见,不用看她也知道帕上的言语有多狂浪。 除却一些折痕手帕保存得很好,唐诗拿在手里却只觉有千斤重,压得她心里一阵发慌。 在原主花式作死的光辉历史里,白手帕一事是绝对要拥有姓名的。 未出阁的姑娘不顾脸面地向自家教书先生讨了手帕,还唯恐天下不知,更甚的是这姑娘还偏偏是当今国公的掌上明珠。 虽然婚后原主并没有什么机会再和教书先生有交集,但在白手帕事情曝光后她还是不负众望地喜提男主的一巴掌外加婆婆的一顿毒骂。 自己主动给“媒体”爆绯闻就算了,公关得还如此失败,唐诗对这原主也是服气。 这手帕是万万留不得。 方块大小的手帕几乎是在几秒内就烧成一团灰,而后霸道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房间。 唐诗急忙开了窗,做好收尾工作才重新坐回到铜镜前,又扬声唤了箩儿和几个小丫鬟进来为她梳妆,好似不久前的紧张慌乱都随着那烧成的一团灰末消失散去。 唐诗心里藏了事不发一言,萝儿更是大气都不敢粗喘一下,手下的动作却是越发地快和利落。不一会儿就给她拢好了一个灵动的发髻,两旁的鬓角还垂了一丝丝青发,配着她这张青春恣意的年轻脸蛋看上去倒像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姐,丝毫没有妇人的老气。 照着铜镜看了一遍又一遍,唐诗心里满意得不行,盘恒在她心里的那最后一点乌云也彻底消散,她摆摆手示意萝儿等人退下。 身侧萝儿没有应声,而是轻放了梳子,立在一旁,两个手在罗裙上拧来拧去,最后还是在唐诗的视线转过来前硬着头皮开口了。 “夫人,老夫人那里……您有小半个月没去请过安了,那边来人过来请了。” 话音刚落,唐诗心中警铃顿时大响,拨弄着簪子的手一顿,刚才才缓和下来的精神再次紧绷! 萝儿说完就闭着眼,梳妆台上还当着她刚刚端过来的茶,她已经做好了茶杯砸在她脸上的准备了。 怪就怪在那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太精,自己不肯做这传信的苦差事,偏偏让与她去做! 片刻后头上并未传来疼痛感,也没听见夫人的咒骂声,萝儿稍稍睁开了眼,就瞧见她家夫人心情不是很好地翻弄着奁盒,脂粉弄脏了一片。 再一看夫人的脸色……脸色都青了一半。 萝儿又是吓得低下头,死死盯着脚上的一双布鞋,屋内好半天都弥漫着一股子紧张的气氛。 萝儿紧张,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夫人还能在府里领上几个月的工钱。 唐诗也紧张,为的却是自己当时对原主婆婆这一部分不是很感冒,草草翻了个大概后就跳过去了! “回话过去,就说用过早膳后儿媳自会请安。” “是。” 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 萝儿长长地舒了口气,越发地觉得这昔日里的女魔头近来好说话了许多,就欣欣然地应了话出门传消息去了。 门刚合上唐诗另一半脸也彻底青了。 这几日她好不容易找了各种理由巧妙地避开严子墨,不料这偌大的将军府里还有个难缠的老婆婆等着她呢。 路人黑(黑粉)也要命啊,现在这关头,路人缘好点比什么都强…… 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有穿过来的机遇,她就相信自己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本事。 谋事在人罢了。 大不了,她再转条锦鲤!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戳新文《穿书后我成了反派心尖宠》一个我把我自己献给反派的故事!求收藏鸭 沈烟婉穿书了。 原书里,她是男主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女主记恨了好几年的白莲花,最后不负众望彻底黑化,然后被失心疯的大反派射成个筛子。 幸好,她穿到了病怏怏的恶毒女配尚未及笄,还手无缚鸡之力之时。 为了躲开这一切设定,她把自己送进了一个残疾世子的房里,过上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日子。 沈烟婉:避开了傻白甜女主和总是觊觎她美色的男主,美滋滋! 而对于患有腿疾的世子,沈烟婉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腿疾有三好,一不能人道二不能跑,三不能胡搞喜当爹。 嫁过去以后,沈烟婉身子骨也不弱了,人也不自闭了,甚至,原书女主竟然跑出来拉着她的手喊她嫂嫂?? 那她嫁的是……!!! 顾廷昭:谈恋爱吗,上辈子把你射成筛子的那种,呵呵。 沈烟婉:凉了,彻底凉了,啥也不是! 第2章 看书的时候唐诗只注顾着看原主是怎么花式作死了,对将军府府邸的各处庭院构造毫无头绪。 让萝儿在前走着,唐诗状似无意地赏着园子里的花,实则暗暗记下房间的方位,就算以后严子墨真对她下了杀心,她也不至于连个跑的方向都没有。 烈日高悬,一波波的热浪涌来,穿过长长一条曲折游廊,下了石阶还有一段砖石铺成的青灰色小路要走,两侧花草正浓,正好解了几分夏天的腻。 唐诗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原主十天半个月都不来请安一次。 这两处往返一次下来小腿不走断都算万幸,她现在就希望恶婆婆别开了口让她日日过来请安。 “你几人先在外头候着,不要扰了老夫人的清净。” 吩咐好了萝儿等人等在门外,唐诗只身踏进了院子,只叮嘱他们拿好手里的食盒。 看来原主和她婆婆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势如水火,一个住在府里的最东端,一个择西而住,都恨不得老死不相见。 唐诗顾不上走得酸涩的腿,轻轻扣了扣雕花木窗,引她进去的是府里的女管事,宫里下来的老人,府里下人都喊她一声齐嬷嬷。 唐诗喊了人行了礼,踏阶而入,厅内烛烟袅袅,倒是意外的安静。 径直入了里屋,只见恶婆婆正卧在紫檀木大床上,一身的素青色窄袖衫襦,瞧着面相朴实,手里还握着一串念珠念念有词。 要不是她看过原文,还真以为这“一心向佛”的婆婆有多仁慈。 不管怎样,唐诗还是依规矩行了礼。 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加点小心总没错。 * * * 要说原著大火的一大看点,就是原主和她的恶婆婆之间的花式掰头。 一个拼了命挑事儿让男主休了她,一个撒了泼让儿子把这娼妇休了,归根到底两人的根本目的惊人的相似。 前面也说了,男主在平定西北乱党残余势力上虽立了劳得了大将军的封号,可到底出身草莽,身份上矮了别人一头。 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表面上尊他敬他,却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的,没少拿他家的出身讽刺他。 原主顺风顺水了十几年,突然的下嫁让她自然是厌恶男主无疑,但原主最看不起的还是男主那个乡下过来的娘。 因为夫家卑贱的身份,昔日里玩得好的小姐妹也不再羡慕她了,看她的眼神里多少带了些怜悯的意味。 原主在小姐妹面前丢了面子,回来的气都撒在了男主和他娘身上。男主逼不得已忍她让她,他娘可不,好几次就差和原主撕破脸皮大打出手,闹出了不少笑话。 后来时间长了男主的娘见原主也没生下个一男二女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嘲讽她光占窝不下蛋,甚至后面还一连给男主娶了三房小妾,就盼着早日能抱上孙子。 …… 正回忆到这里,耳边一记突兀的年迈咳嗽音成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唐诗赶紧稳了稳心神,将来时路上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前几日媳妇身子不适未能过来尽孝,今日特来给娘请安赔罪,还望娘宽宥。” 齐嬷嬷就在屋里候着,唐诗心里端着分寸,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所作所为落了旁人话柄。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齐嬷嬷看惯了宫里的腌臜事,最讨厌前后两张皮的人,为人也算是公正,黑即是黑白即是白,一点掺不了假。 这个时候她真一点,日后保不齐哪里齐嬷嬷能帮衬她一把。 “身子不适?那看来是我这老婆子不识抬举,忘了去给夫人请安。” “媳妇不敢。” 唐诗不卑不亢,手心里的冷汗却是冒了一层又一层。 她又不是彪悍的原主,战斗力爆表,和这恶婆婆斗争也颇有心得,突然降到头上这么个恶婆婆谁扛得住啊! 恶婆婆冷哼了一声,抬眼斜了她一眼,心下思忖着今天这刁妇倒是不走寻常路,不过她还不信就找不到理由治她了! “起来吧,桌上还有些今儿早送来的新鲜茶点,媳妇身子既然刚休息好,应当多补补,肚子好争点气,多给我严家生几个娃。” 婆婆说着还暗搓搓地瞄了她肚子好几眼,而后又飞快转过去,鼻孔朝天一脸严肃。 唐诗心想婆婆您可歇歇吧,她和男主都不同床,去哪里造娃? “多些娘怜爱。” 你家补身子吃茶点! 唐诗忿忿不已,面儿上是一点也没露出来,旁人若是看了必然当她一心念了老夫人的好。 来时路上走了近几柱香的功夫,本来腿就乏得很,加之又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小一会儿,一时间那滋味是又酸又痛。 唐诗也不逞强,真就委实在地上磨蹭了片刻才面露难色地撑着手从地上起来,细看下来腿肚子还直打颤发抖。最后还是齐嬷嬷看不过去,走过去扶了她一把。 她这恶婆婆不过一介农妇,心下对来头不小的齐嬷嬷是有几分顾忌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计较,任齐嬷嬷把她扶到了凳子上。 唐诗扯了下嘴角,笑得辛酸:“多谢齐嬷嬷。” 看,还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说是什么今早刚送来的茶点,唐诗瞄了眼掉在桌子上的糕点渣渣和盘子里剩了几小块的花瓣状点心,合着这是没处扔了让她捡剩? 待落座后唐诗拾起一块形状相对完整的点心,在恶婆婆一脸看好戏的眼神中正忍着一肚子的气要往嘴里送,就听得屋子外面萝儿欢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老夫人夫人,将军,将军过来请安了!” …… “啪嗒。” 最后一块能吃的点心也糟蹋了。 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起,这时候唐诗也没了刚才腿酸的娇气,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袖子,唐诗垂头默不作声地朝齐嬷嬷的方位移动,尽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个时辰严子墨应该雷打不动地在军营里练兵才对,怎的来老夫人房里请什么劳什子的安?! 真是做贼的遇上了劫路的——赶巧了。 眨眼间一双镶了飞禽金色缎边,上面还细细盘了金线绦的鞋子就停在她面前,再一抬眼,入目的是一身沉稳的华衣锦袍。 他站在这里,就自有一种高贵冷清感,冰得唐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视线移到那人光洁的下巴时唐诗颤着睫毛转开了头,只微微福了身打了招呼,时刻提醒着自己大boss面前更是要拿捏好尺寸才好。 “见过相公。” 闻言严子墨低了头,好看的眼微微眯着,难得地多看了唐诗好几眼,似是发觉今天的她有些不同,态度温和,模样看得也比寻常顺眼不少,少了些往日里的跋扈娇纵。 那人并未应声,停了片刻后抬脚便转了方向,唐诗倒是舒了口气。 一直扎身在军营效命的儿子来看她了,恶婆婆自然是高兴得不行,手里的念珠也不搓动了,撩起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脸上的笑都快堆在了一起。 “哎呦!这大清早的怎的就过来了?营里不忙?” 恶婆婆一边拉了严子墨入座一边招呼着房里的丫鬟:“春桃,快快把我前几日压在箱底的酥饼果子拿来,墨儿小时候啊就爱吃这一口,娘都记得清清楚楚!” 丫头喜庆地应着,转身小跑着拿吃食去了,留下房里的亲娘俩相亲相爱,角落里的唐诗一脸不甘。 真是人间真实啊! 合着你什么好吃的都给你亲儿子留着,娶过门的儿媳呢,儿媳就给吃这剩下的干巴巴的点心。 唐诗真真是没想到,她穿过来受的第一个委屈竟然是因为点不值钱的吃的…… 那边严子墨卸下一身冷清,柔声道:“孩儿今日无事,想来许久没来探望,实在不成体统。” 恶婆婆正拍着她儿的手笑得慈爱,闻言就像点着了的柴火垛,一下就燃起来了,声音都尖锐了三分。 “我儿军事繁忙,我一农妇再不明事理也明白我儿事务重要,倒是我这好儿媳,整日得了闲窝在那房里,要不我遣了人去请,怕是闭了眼到了地下也见不成我这好儿媳喽!” 唐诗本是缩在角落里扮演盆栽之角色,她是万万没想到严子墨一句无心之言也能让她被cue! 猛地抬眼,唐诗就和那人一双细长的深色眸子对上了,而后又佯装镇定地严子墨的整张脸扫了一遍。 到底是在军营里磨练出来的人,严子墨的肤色并不算白皙,倒也不黑,一双剑眉又添了几分英气,许是生自边关的缘故,眼窝也比常人深一些,使得鼻子侧面看过去更加**,嘴唇不厚不薄,嘴角微微勾起。 唐诗愕然,是真的说不出话了,身为资深颜狗,她不允许自己嘴里蹦出任何粗鄙之语,污了神仙的耳朵! 妈妈呀,如果她能早点见过见到这下了凡的谪仙般的人儿,她早脱粉她“老公”了好吗! 这颜值,真的太能打了,天天在军营训练这皮肤状态也太好了吧,不知道用的什么保养品…… 严子墨一抬眼,又换上了一脸的冷若冰霜,眼神还里满是责备。 “国公之女,一向娇宠恣意惯了,什么规矩也不懂,娘又何必和她计较。” 一句话,把唐诗从天堂拉回人间,她晃了晃头,恨不得为自己的一时迷乱打自己一巴掌。 这人这么毒的一张嘴哪里是下凡的仙子,顶多是个没摔坏脸的凡夫俗子。 况且,她现在看到他,胸口就疼! 原主之前没少和这恶婆婆掰头,又一向和男主不和。严子墨自然是心疼他娘多些,是以话语里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屋里原本和气的氛围瞬间消散了不少,下人皆低下头目不斜视。 唐诗真的有些委屈了,从恶婆婆拿了她一血到严子墨开辅助double kill,她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好吧。 谁也怪不了,就怪她穿错了角色。 恶婆婆和严子墨俩人还真是亲娘俩,斜她的眼神都别无二致,唐诗顿时孤立无援,目光在慌乱地转到萝儿身上时才放出一丝光芒。 她怎么把这个忘了呢。 朝着萝儿招了招手,唐诗接过萝儿手里的食盒,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 “媳妇来前念着今日的日头不小,就亲手备了点汤水,也好解解暑意。” 唐诗说着拿出食盒里的小壶,拿出来倒了正正好好装了两碗,她各摆了一碗在俩人面前,随后又站回到原位,温顺极了。 还好她之前想着给自己也备了一碗,要不然现在只能拿出一个人的量还真是尴尬。 歪打正着。 果然,恶婆婆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倒没那么臭了,就是和严子墨一样端着架子,俩人谁也没碰一下。 碗里的豆汤还冒着凉气,这么热的天,从她的院里到这里,没一会儿功夫过不来。 严子墨思忖着拿了桌子上的食盒,果然,盒子的中间层,几块硕大的冰都化得差不多了。 严子墨不咸不淡道:“娘子真是有心了。” 唐诗笑得温婉,得了乖自然不好太张扬,就是要这样细物无声地打动他才好。 日头到了晌午,恶婆婆自然不愿留她在这一同用膳,也没多为难她就放行了。 屋内,恶婆婆亲切地拉了严子墨絮叨,桌上的那两碗绿豆汤还缕缕冒着冷气,看着就清凉。 手刚落上,凉气就直扑手心,恶婆婆放了片刻便又松开。 “哼,还挺会耍心思的。” 严子墨不置可否,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会儿,恶婆婆扬声道:“小翠,拿去倒掉!” * * * 待回到院落倒在了床上,唐诗才发觉自己嘴上的皮爆了一片,额头上的汗更是布了一片。 累,太累了,这可比她扛着单反追“老公”累多了。 而那边,严子墨夹了一筷子菜到她娘碗里,状似无意地问道:“嬷嬷今日在屋,可瞧着夫人有什么举动?” 齐嬷嬷摇头:“夫人今日温顺得很。” 如此,严子墨便眸光一暗,什么也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部分逻辑问题以及人物的推进,设定问题 特意进行了修文 这几天一直没更新(深深地感谢帮我捋逻辑 提出不合理的地方的朋友!!!)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第3章 许是白日在恶婆婆那里受了惊吓,唐诗拱着被子一连睡了五六个时辰才悠悠转醒,现在她正揉着眼睛打哈欠,头上还顶了几撮呆毛。 “夫人可要用晚膳?小厨房新来的厨子是江南那边请过来的,正候着呢。” 见唐诗一瞥一瞥地看向桌子,萝儿颇有眼力见儿地出声提醒道。 睡得还有些发懵,脑子也不清醒,唐诗随口一问:“什么新来的?” 萝儿忽地就不出声了,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惴惴不安地低着头,其他几个丫鬟见状也都垂首不语。 …… 唐诗沉默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原主自小口味刁钻,嘴刁得很,嫁到将军府后光是厨子就被她辞了七八个。 其中一个还是男主家乡那边过来的,做的一手好菜。不过唐诗吃不惯那辣味,直接让人卷铺盖卷走人,为着这事男主心里对她的厌恶也多了几分。 她就不该问! 唐诗托腮无语,她怎么感觉自己在掉马甲的路上越走越远。 “吩咐下去,让厨房随便做点拿手的就好。” 这么说,总没有错了吧。 * * * 小厨房的效率还真是高,唐诗仅换了身外衣的功夫,一道道品相精美如海的菜就呈了满桌,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端坐在圆凳上摆弄着腰间玉佩的严子墨。 唐诗连忙往头上抹了把水,好让呆毛服帖一些,她又行了礼,也不敢入座,眼前的美味佳肴也都索然无味了。 “娘子也坐下尝尝,看这粗食能不能入得了娘子的口。” 话里话外,夹枪带棍。 唐诗应了声,倒也不敢刻意坐得太远,就捡了严子墨身边的位置坐下。 严子墨举了筷子夹向放在他眼前的一道菜,余光却暗暗打量身边这人,目光在触及唐诗头顶那一撮微微翘起的呆毛时愣住。 看着,倒是比平时柔和许多。 今日从府里出来后他径直带人去了军营,直到天黑了才归家,正赶上萝儿带了人从小厨房一道道传菜,他抬脚就鬼使神差跟了进来。 桌上四凉四热,八道精美的菜铺了一桌,两个人吃都是浪费,更何况这菜全是为她一人准备的。 唐诗在那人责备的眼神直直扫了桌上好几遍后心道不好,怕是自己又要撞枪口上了。 果然—— “娘子真乃大富大贵之人,吃的也比常人丰盛一些。” 唐诗自己也没想到,她特意吩咐了萝儿随便弄点吃的就好,谁成想…… 唐诗:萝儿,其实你才是我最大黑粉头子吧! 唐诗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只好一脸讨好的笑,伸手把最中间的那一盘鱼往严子墨的方向推。 “这醋鱼做得不错,滑嫩可口,相公平日里公务繁忙,要多吃些才好。” 说我奢侈? 吃吧吃吧,这样咱俩就是共犯了! 微一点头,严子墨还真就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算是给了面子。 * * * 严子墨吃饭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的,大概是长期在军营里训练练出来的,严子墨吃饭速度很快,闷头才小一会儿大半碗米饭就下肚了,看得唐诗暗暗惊奇。 作为母胎solo二十余年的三好女青年,唐诗也是第一次与异性同桌而食,心跳都比平时跳得欢快了点。 唐诗禁不住吃一口饭就瞄身边的男人一眼,顺便舔下神仙颜值。 严子墨何等警觉之人,早在唐诗的目光瞟向他的时候就捕捉到了,他一抬眼,唐诗又赶紧夹着饭粒往嘴里送,只留给他一个黑溜溜的小脑袋。 放下碗筷,严子墨也没起身就走,看唐诗还是闷头拨弄碗里那点白饭,不住抬声开腔。 “看来这江南的大厨也没甚本事,这么大桌的菜徒有其表,娘子竟半点也不碰,看来是不喜得紧。” 正等着那人落了筷离开,唐诗闻言猛地抬头,头顶上的呆毛跟着晃了几下才稳住。 这都什么玩意儿!吃个饭也不让她安生! “这厨子手艺不错,是妾身身子乏了刚起,胃口不佳。” 唐诗顺陂下驴,说着还真放下了手里的碗,拿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一派食欲不振。 “不知这菜色相公可还满意?满意的话妾身明日还吩咐了厨房去做,这也是妾身一点心意。” 这话说得唐诗自己都要信了,她就不信严子墨好意思伸手打笑脸人。 “为夫糙人一个,吃不出好坏,倒是夫人若想聊表心意,不妨亲自下厨,只要是夫人做的,为夫自然是吃得满足。” 严子墨很好地掩了眼神里的一丝不屑,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姐不知道何时学聪明了,性子软了不少。 “啪!” 这无形的一巴掌……真疼! “哈!哈!哈!”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唐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 或许笑一笑,严子墨就能放过她了…… 严子墨一怔,敛了眼里的浅浅笑意。他真是疯了,留在这里看一个疯子发疯。 愚蠢。 一甩袖子,严子墨长腿一迈推门离开,窗外夜凉如水。 * * * 一连几日严子墨都不再踏足小小的西厢房,就连那日他说的要她洗手作羹汤都像是一个无心的笑话,说过就忘了。 唐诗一人自由自在,倒也落个清闲,最多偶尔请个安在恶婆婆面前刷刷友好值,安利安利她的绿豆汤。 午后无事,也无困意,窗外的几只鸟儿飞得老高,唐诗唤了几个家仆将搁置在里屋里的美人榻搬了出来,手里捧了盆瓜果悠哉悠哉地望树望天。 日头不晒,暖烘烘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枝叶落在身上,让人也变得慵懒,不多时唐诗就侧着身子睡了过去,鹅黄色罗裙上几片绿叶相宜得彰。 萝儿打远一看,只见美人榻上卧美人,真真是美如画也。但娶了这般恶毒的女子,她还是为将军不值。 “夫人,宫里来人递了折子。” 半梦半醒间萝儿的一句话惊得唐诗脸色一变,睡意全无。 宫里? 这才几月份,中秋节未到,宫里递的什么折子? 唐诗对宫里的事格外敏感,当下就急忙忙地抽走了萝儿手里的折子,一通仔细看下来后足足有好一段时间唐诗才铁青着脸合上了折子。 原因无他,不过是静怡公主生贺,邀了一些朝里有封号的诰命夫人来宫里一同小聚一下罢了,这也是这个朝代公主生贺的一种传统。 唐诗的心却忽然提到了嗓子眼,不为别的,原因恰恰出在静怡公主身上。 静怡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五公主,今年才到了要出阁的年纪。 五公主虽没倾城之姿,却独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加之背后又有皇上给她做后盾,想必到时候嫁的也是人中龙凤。 可不,嫁的不仅是人中龙凤,还是当今朝上数一数二的大将军——严子墨! 唐诗在看到原文这一部分的时候真差点一口老血喷死这个作者,玩什么梗不好非要玩点白月光这种膈应人的梗,看得唐诗心里一阵别扭。 原主心里藏着那个教书先生,男主也不含糊,从关外凯旋归来后,在一次老皇帝的寿辰上好巧不巧地就救下了在湖边放风筝险些跌落湖里的五公主。 男主的长相自然是不用多说,连唐诗这种职业站姐看了都想转粉,更何况是自小长在深闺中对爱情充满了美好幻想的妙龄女子? 五公主从小精六艺通四书,家教礼数无一不好,才碰到男人浑厚的大掌就羞红了的一张脸带着女儿家的娇羞,那股子火嗖地一下,直接窜到了男主的心里。 怎奈那时候的男主才刚崭露头角,男主光环着实不太强,就被老狐狸般的国公钻了空子拐到了自己女儿这里。 “这什么鬼白莲花,拿的分明是女主角剧本好吧……” 唐诗神情恍惚,还有些不敢相信白莲花来得这么迅猛,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夫人,您说什么?剧……剧本?” 萝儿一双大眼转来转去,对她家夫人说的什么剧本一头雾水。 唐诗咋舌,这怎么还把她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唐诗连忙补救:“对,我说话本,你去外面买几本话本回来。” 见萝儿一溜烟地跑出去,唐诗还在后面补充道:“就要富家小姐和穷书生被棒打鸳鸯的话本!” 对,专挑富家小姐和穷书生一疯一傻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爱情故事! “棒打鸳鸯?”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唐诗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身子未动,只扭过头去看。 第4章 身后,严子墨一身戎装还没卸下,男儿本来就高大的身形更显魁梧挺拔,看得唐诗有些直眼。 这颜,她能舔一辈子! 制服…… 咳咳,她想说这身衣服能制服不少敌人来着! “相公今日怎的回来得这么早?” 回来得早,走路还不出声。 “想问你,那日的绿豆汤可有什么诀窍。” 这绿豆汤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了,唐诗却并未多心,老实答道:“无甚新奇的,绿豆汤是萝儿熬的,冰块也是我让我萝儿去冻的。” 严子墨便不再接话,一双漠然的眼淡淡地扫过唐诗,有些打探的意味。 唐诗慢慢地垂下手,心里直恼这萝儿是去外面买话本了还是自己编话本去了,怎的这么久也不见个人影? 在严子墨面前唐诗是不善言的,自己小命还捏在这位手里,生死还不都是全凭严子墨一句话 唐诗屏了呼吸,半垂着头,她怎么有种心虚不安的感觉 一时间,翠绿茂盛的树下,夏风徐徐拂在脸上,俩人都看向不同的方向,愣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小半个月前,他还是三过房门而不入,她也是作天作地作自己,毫无交集。 这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沉默远比喧嚣来得瘆人,诡异。 唐诗极其不习惯,率先打破了尴尬:“娘的身体可还安康?” 严子墨孝顺得很,凡事以他娘为中心准没错,顺杆爬吧。 严子墨捏紧了拳道:“嗯,上次喝了娘子送过来的冰镇绿豆汤,腹泻,在床上养了好几日才下得了床。” 唐诗忽地笑不出来了,如置身冰窖一般手脚发凉! 唐诗偶尔会去她恶婆婆面前刷刷好感值,带点汤水,回回都是被她恶婆婆看都不看搁到了一旁,她还以为她这点汤水都喂到狗肚子里了去。 难怪严子墨今儿竟是破天荒地往她院子里钻,他定是疑了自己在那碗绿豆汤里做了手脚! 唐诗声音有些细微地发抖,她勉强淡定地同严子墨对视了一眼,惴惴地道:“应该是寒气太甚,娘身子骨弱,就胃肠不适……” 唐诗越说声音越弱,在严子墨一个犀利的眼刀又飞过来之前连摆手否认。 “但绿豆汤确实是解暑的好物!” 唐诗也真真是后悔,早知她恶婆婆身体这般不抗造,她又何必自己送人头 “夫人,新出的话本我都买回来了,您瞧着哪本……”萝儿提着裙子冒冒失失地冲进院里,手上那着几小本色彩艳丽的本子,在抬眼看见自家将军突然出现在小院里后急忙止了步子,福身行礼。 乖乖啊,这可是成亲后将军第一次出现在她家夫人这啊,真乃奇事一桩。 严子墨没有回话,瞥了几眼萝儿手里花花绿绿的话本,又不屑地打量了唐诗几眼,似是在嘲笑她身为朝中国公之女,定北大将军之妻,看的就是这种品味的东西。 “房里还有些事,晚膳夫人自便就好。” 唐诗忙不迭地点头,只觉屁*股下的折子火一般地烫着她,恨不得严子墨早早离开才好。 书房里。 一身着蓝布长袍,手执象牙扇,头发以竹簪束起的瘦高男子背手立在窗前,他眉头紧锁,手里的扇子有节奏地敲在一旁的窗棂上。大夏天里,听了直惹人心烦意乱。 “当真下定心意,不再反悔?”男子加重了语气,颇为操心地看向自桌子后站起的严子墨。 严子墨也背过手去,同他一道站在窗前,一字一句道:“你应知晓晋城河下流一市镇,洪灾闹了十余日,百姓死伤无数,无人去管,猪瘟闹大了朝里才有人出面,却是一把火烧了整个镇子。” 男子表情也逐渐凝重,望着窗外的眼多了几分坚定。 “下官明白,将军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送走了严子墨,唐诗再没心情安睡于美人榻,她收拾了花果,抓过一本最薄的话本直奔里屋而去,腰间还别着那本子滚烫的折子。 原主在书里虽然毒辣泼妇,心眼可是比豺狼般的男主少了不少。那日原主打扮甚美,拉了平日里来往较近的几个小姐妹坐在一处畅聊,女人间的八卦也不过就是男人胭脂老婆婆那些事,聊得开坏了也不知哪个嘴上没把门的就把那男主此前和五公主有交情一事说了出去。 看来这京城也是个娱乐圈啊,小道消息跑得忒快。 原主听罢愤红了一张脸,但在至尊的公主面前原主还是知道尊卑看清形势的,她只没好气儿地瞪了温婉的五公主一晚上。原主毅力还不错,愣是忍了一整个晚宴,直到一脚迈进了将军府才气得摘了满头的钗子开始作,在男主那哭天抹泪地作完不算,又去了老婆婆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最后还是得了信的老国公一脚踹了将军府的大门,把自家掌上明珠哄了又哄,才坐下来“公道”地把这事分析了一遍,然后又主持了公道给严子墨劈头盖脸一顿骂,连带着她老婆婆都只能站着听训。 解决好家庭纠纷后老国公是甩袖子走人了,留下原主继续不依不饶,府里的下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踩雷,还有的精神压力大到月钱都不要了就收拾包袱走人。 夫妻俩人本就没什么感情,这次以后严子墨表面上又恢复了平常“任你疯任你闹我就当做不知道”的糊涂样子,在朝上也是越来越摸得透老皇帝的心意,实则暗里加快布下自己的势力。不久后老皇帝寻遍朝中世家大族良婿,最后还是以拉拢为主将视线放在了已经成长到别人无法忽视的男主身上。 正月的一个大冷天,公主还是嫁了过来,披了一身的红,不过是却是皇上一直忽略,漠不关心的长公主。 哦这日了狗的剧情…… 不再去想后面的内容,唐诗表示自己已经有些接受不了这走向了。但是不管这剧情怎么走,唐诗都认为这宴会是万万去不得。 她看小说的时候,就感觉五公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忒白莲花了些,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见了那白月光会不会做出些出格的事,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小命。 嗯,保命要紧,这趟浑水不掺和才是明智的。 打定主意后唐诗心里豁然开朗,捡了颗酸甜的果子来吃,又翻了一旁的话本看。 看了两页,嘿,这对五公主痴心妄想的严子墨不就是这话本里典型的穷酸男主吗?看来这古代的话本也都是有原型可循啊。她倒要看看严子墨和五公主这种不对等的身份在话本里怎么悲剧掉,想想都刺激啊。 半晌,唐诗怒极,摔书! 她不都说了不要甜甜蜜蜜HE了的吗,怎么话本里的富家女和穷书生都一个失忆了一个被打成残废还能美滋滋地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作者怕不是和《第一毒妇》的作者一样丧心病狂…… 唐诗不甘心,又翻了剩下的几本,也都无一例外是男女主历经磨难妥妥的HE的故事。 呸! *** “夫人,将军昨儿又问了奴婢夫人的病几时能好。”萝儿执了蒲扇立在床前唯唯诺诺道。 床上拱起好大一个包,绫罗锦被下一头炸了毛的唐诗正捂着双耳只当听不到,许久未听到萝儿离开的脚步声,才粗声粗气地喊道“你就说我还病着,没个小半年好不了!”。 下一刻—— 一双无情铁手搭在被上,乍现的日光刺得唐诗睁不开眼,她长长地“呀——”了一声,一手连忙捂住了眼,好一会儿才透过白白嫩嫩的五根玉指瞧见了眼前一脸铁青的男人。 “咳咳!咳咳!呕!” 未及散发着一身怒气的男人开口,唐诗以袖掩面,咳了个惊天动地。 “相公……咳咳,相公可是来探望妾身的?咳咳!” 作为职业站姐,唐诗是不允许自己的演技给自家爱豆摸黑的! 严子墨冷哼一声,加大手上揪紧被子的手劲,把其余的一部分也从唐诗身上拽下来,一点情面没留。唐诗又是呀地一声尖叫,同时还哆哆嗦嗦地抱住肩膀,脸色一沉,伪装了几个月来好脾气彻底消失殆尽。 “妾身现在头重脚轻,真真不舒服,还望相公体谅!” 唐诗说着又使了扛着单反机场堵爱豆的劲儿,一会儿咬一会儿踹,最后愣是把被子又从严子墨手里拽了出来,一头盖在头上继续当缩头乌龟。 严子墨在袍子上抹了把手心里的汗水,捏紧拳头,一脸铁青,他眼中带火,死死地盯着被子,像是要盯出个窟窿烧死被子里那个小人儿。 “起来!” 被子里没有声音,只是一连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严子墨咬着牙根,竭力抑制一把掀开被子的冲动,就像他刚刚做的那般。 严子墨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起来!” 这下被子也不翻腾了,片刻后一声比一声响的鼾声从被子里传来,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不情不愿的嘟囔声。 严子墨:…… “萝儿。” 严子墨连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声,他扭头一瞧,屋里的丫鬟们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东西跑了,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唐诗一边捂着嗓子一边吸气发出鼾声,只觉严子墨再不放过她她嗓子都要冒烟了,但严子墨这人心机太深行事也颇为古怪,唐诗自是丝毫不敢懈怠,只能继续卖命地喊着直至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啦! 唐诗手握着小小话本:是的,我就是这种品味的人! 严子墨:摸摸抱走! 求评论求收藏哦(?-ω-‘) 第5章 唐诗屏住了呼吸偷偷掀开点小被子,榻前的墨色长袍纹丝未动,好一个守株待兔!唐诗一惊,猛地放下被子继续装睡。 唐诗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她心下想着严子墨这是在第二阶段这等着她呢。 “黑虎,前日溜进营里差点咬死守兵的那条毒蛇呢,给我拿进来!” 唐诗:!!! 不是吧,不至于吧,玩这么大? 严子墨看着小山丘一般鼓的被子逐渐抖动,面上带了一丝笑,他继续喊道:“拿条毒蛇也如此的慢?我亲自捕来!” 眼里的狠意清晰可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很快返回,快到唐诗还来不及掀开被子找个地方躲藏!唐诗只好苦着脸狠狠掐拧被子,最后想了想又松开了,她还是留点力气给自己尖叫吧。 “来,娘子,看看为夫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严子墨声线冷清,长相还属于不怒自威的那种,英气十足,突然这么掐着嗓子颇为妖孽地讲话,还真是……还真是骚气得很! 太性感了吧,我哭辽!她发誓,如果严子墨是她那个世界的明星,她一定给他做图做到死,氪金氪到哭! “真的不看看吗?” 还……还来?巧了,唐诗还真吃这一套。 小心脏剧烈一跳,小表情一荡漾,唐诗手上的劲还真懈了几分,不多不少刚刚够严子墨掀开一个角把一条墨黑粗长的蛇送到她面前! 小心脏剧烈一跳,小表情一荡漾,唐诗手上的劲还真懈了几分,不多不少刚刚够严子墨掀开一个角把一条翠绿的小蛇送到她面前! 毒蛇?! 唐诗连忙往后一窜,白嫩的小脚丫一脚揣在严子墨的大腿上,她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先哼唧上了,估摸着严子墨再得寸进尺一点,她就该哭了。 “你你你……太过分了!” 唐诗哭唧唧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呀……那蛇要真是啃她一口……啃她一口? 唐诗又眯着眼睛从指缝里瞧了一眼,这条小蛇牙都没有一颗,拿什么咬她?! 唐诗眼睛一瞪,小青蛇的眼睛也定住了,直直地和她对视,真真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大和谐。 她要是没想错,这就是条宠物蛇吧! 唐诗忽然就不动了,双手抱肩窝在床的一角,看严子墨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只感觉这人连心都是黑的!丧心病狂! 唐诗颤抖着小手,好半天才哆嗦着嘴皮子挤出来一句“魔鬼”…… 饶是条几掌大的细长宠物蛇,唐诗心里也怕得要命,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还不忘拽过来一旁的小被子,恶狠狠地警告道:“拿走!你再过来,我就……我就……” 唐诗心里怕得要命,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还不忘拽过来一旁的小被子。 严子墨本来还似根木头似地杵在原地,见状又迈了一大步,一条腿压在床上,手里的那物正欢快地扭着身子朝她逼来。 “娘子该起了。”严子墨说着还手欠地又往前送了送那条粗长可怖的毒蛇。 唐诗把头埋进被子里,对着枕头捶了半天才仰起头怒瞪严子墨,眼神里真有些毒妇下毒前的狠绝毒辣。 妈耶,她穿的真的是第一毒妇吗,那些人真的都是她亲手弄死的吗,怎么现在奴婢也不怕她了,夫君也敢和她叫板了呢。 缓过劲儿来后,唐诗瘪瘪嘴,委屈地朝着门外喊:“萝儿!进来给我梳妆打扮!” 这般,就是彻底屈服了。 严子墨不再吓他,几个小步走到窗前大手一挥,那条小蛇就呈抛物线状飞出窗外,而后他转头看向唐诗,又恢复了往日疏离的高冷模样,似是在嘲笑唐诗这个loser,给唐诗气了个半死。 “半个时辰后,黑虎会过来候着。” 唐诗低低地“哦”了一声,转过去留个后背对着他,继续扣弄着锦被上的花纹。 严子墨一怔,撩了袍子遂嗤笑一声跨出了屋子。直到走到偏廊他还在回味唐诗那个委屈还不敢说的小眼神,忽然发现这悍妇也有……傻得可爱的一面。 *** 飞驰的马车里,唐诗抱了条薄毯占据了软座的一角,双目有神地盯着那镶了金嵌了玉的窗牖,透过挂在窗牖上的细纱她可算是见识到了京城里人人所说的“繁华”二字。 其实这京城里大街小巷的景现在的电视剧里已经还原得相差无几。石板路的街边排了宛如长龙的货摊,身着粗布衣裳的小贩任意吆喝叫卖货物,唐诗掀帘一瞧,竟还有抱着软萌的婴孩卖菜的妇人。 马车又走了几条街,唐诗看着周围景物建筑的变化,揣测着该是到了京城里人流最密集之地——商业街。金朝法律有规,商业街里禁止摊贩流动,只允许酒楼粮店当铺等店铺开办,和充满别样的人间烟火气息的平民区简直是泾渭分明。 这里不愧是繁华之城,人也多,马车也多,还真有现在几分首都堵车的感觉,唐诗只觉无趣。身边坐了个狐狸般狡诈的人,她又觉得压抑。放下了帘子后唐诗专注地摆弄着头上的钗子,刚刚一路上颠簸不已,别是弄掉了才好。 大概是应了那句越是缺少什么越是要炫耀什么,唐诗穿过来前哪见过这么多手感丝滑做工精良的绫罗绸缎和那些奢华亮眼的珠宝饰品,她不顾萝儿的欲言又止,足足在两只凝脂般的腕上戴了玉镯金镯各两只,头上的钗子也是不同材质的别上一根。甫一从宅院里出来,唐诗就觉得身上万分重,可见这些戒指镯子的,还真是真材实料。 怎的也不能在那严子墨的白月光面前跌了分不是! 软座正中央,严子墨双腿大开,两手置于膝上,瞧了唐诗伸手摆弄着头上的几样花花绿绿的头饰,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目不斜视,心下却涌动不已。 倒是难得的安静,想必是为了今早自己逼她入宫一事恼火呢吧。这一头的钗子还有那挂在一节白皙的脖子上哗啦啦响的玛瑙项链,怕是存心让外人看了他的笑话去。 堂堂大将军府的主母,当今国公之女,端的竟是这派不入流的小家子气的作风。 突如其来的头痛让严子墨更无所适从,他倒吸了口冷气以手抚额,忽然懊悔自己早上为何如此,横竖作践的都是自己啊! “相公可是偏头痛?”唐诗刚码好自己的一排金钗就见某个一早就把自己折腾起来的恶人一脸隐忍,还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发挥自己“礼尚往来”的友好互助精神,唐诗一手提裙一手把着窗子弯着腰小心凑近严子墨,脸上还挂足了关心的担忧。 严子墨嘴角一抽,默不作声地侧过半边身子背对着唐诗,似是不愿她插手。 “你……坐下,路陡。”严子墨的声音里都带了丝颤抖,不过他掩藏得很好,不仔细听还真发现不了。 唐诗黑人问号脸。呵,这明明是溜光大道,棚上的流苏都是有节奏地晃动,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我见相公像是难受得紧,身为娘子哪里还坐得住?” 唐诗说得煞有其事,嬉笑着又踱着小步蹭了过去,直到宽敞的软座上俩人已经贴到了一处。 隔着纱裙唐诗也能感觉到那人紧绷的皮肤和刻意放缓的呼吸,严子墨似是极不适应,握紧了拳就往旁处要走,好像他才是个被强迫的黄花大闺女。 唐诗连忙追过去,一只柔荑也跟着覆在严子墨的额上,闪躲间严子墨眼前突然闪现过一串绿的金的月牙白的光圈,再一眨眼,鼻子上因受到意外撞击而引起的酸意就让他忍不住地“嗯哼”出来。 这酸涩的感觉……严子墨连忙以手捂鼻,眼睛半眯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嘶嘶**。他纵是再钢筋铁骨一个人,鼻子也不是钢筋制成的啊,严子墨眼里的泪都有些泛出来了。 “相公鼻子又怎么了,快让妾身瞧瞧!” 说着唐诗又举着自己一手的名贵奢华武器逼近严子墨,严子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忍着酸痛之感一个反手钳制住唐诗,手下暗暗使力一个顺推又将唐诗送回原位,整个过程无比流程不过须臾,看得唐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她根本忘了和严子墨计较她被“制服”的事情。 “马上就要入宫了,娘子还是稳重一些的好。”严子墨正了正衣冠,恢复了平日里冷血大将军的形象,除了鼻子上好煞风景的一块红。 这话里话外警告意味十足,唐诗这才警觉自己怎么就按捺不住出手了呢,这样下去她没准儿得死在原主前头。 记住啊,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唐诗颇为费劲地抬起一只无价之手执扇掩面,扇子后面表情却逐渐失控,真……重啊。 可她今天不吃得这“重中重”,怎么在男主白月光前成为人上人? 唐诗又多重人格一般地变得温顺起来:“相公只管放心,妾身心中有数。” 有你个ACD数! 马车还在缓缓前行,许是快要到了的缘故,周围的环境也不似之前那般热闹嘈杂,俩人各居一方又是一路无言,各自的心思却是万分活络。 作者有话要说: 严子墨好刚一男的! 第6章 漆红色的宫门近在眼前,远处的宫宇层层叠叠如小山般起伏,金黄色的琉璃瓦似比太阳还耀阳,耀眼得唐诗只得半眯着眼,嘴里不住地发出“哇”的感慨声。 太没见过世面了。见立在两边道上的侍卫转开视线,严子墨急忙握拳一阵咳嗽,以眼神示意那位眼里都冒着金光的女子不要太过孟浪,再眼馋惊讶又有何用,你还能搬回去是怎样? “相公可又是身体不适?”唐诗侧过头关切地看着他,说着还不经意地抬起手上一连串的珍宝,顿时一阵五颜六色的刺眼光芒就闪瞎了守门侍卫的眼。 严子墨当下就明智地住了嘴,只大步流星朝前走。 几个侍卫都颇有默契地低下头视而不见,给足了当今朝上威名四震的大将军面子,心里对严子墨的敬佩也多了一分。 毕竟日夜与这样活力四射又“扬名四海”的国公之女相处也挺费心血的不是…… 宫门缓缓大开,严子墨偏过头,本是握着袖子的手忽地拉起唐诗晃荡在身侧的一只玉手,好半晌才以自己宽厚的手掌全然地包住身侧女子那只柔软光滑的柔荑。 唐诗眼皮一跳,心跳都加快了几下,她忽然看不懂严子墨这人玩的什么套路。 不过……他二人的关系还尚未好到可以互相拉手手的地步吧,况且这里又是威严的皇宫啊,岂容他二人如此孟浪。 如是唐诗只好象征性地挣扎两下以表娇羞,谁知那人宽大的手掌竟没花一分力,只是虚虚地包在她小手的外面。唐诗羞红着脸只轻轻一缩,就轻而易举地逃脱了严子墨的手掌心。 严子墨:…… 唐诗沉默地看向自己**挂在半空中的手,随后又瞄了眼正抿着嘴一脸铁青的严子墨。思索片刻唐诗还是又默默地把自己的右手装回到严子墨的手掌中,另一只手还把严子墨覆在她手背上的手紧紧拢了下,好像这样就不会滑出来一般。 “咳,今儿宫里虽是热闹喜庆,相公还是少饮些酒得好。” 你要是为了你的小白月光喝多了可千万别想着我能把你拖回去! 严子墨不置可否,其实他心下里更担心旁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毒妇又会起什么幺蛾子,一时间他竟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偌大的宫殿一角,俩人明明牵在一处,跳动的心却生生靠在了两端。 憋在将军府那一方天地都快近几月有余,唐诗一天能见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有的甚至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乍一恢复自由身混入众多女眷中,唐诗顿时有些慌张,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小兴奋。 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玉石雕漆的扶手阶梯,甚至那随风而动的珠帘看作工也是宫里不可多得的精致之物,看来这受尽万千宠爱的五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宫里水深,唐诗只好沉住气,警醒自己不要莽撞。 今日能受邀参加五公主生日宴的都是当今朝中大臣的女眷,是以今天这场面看上去更像是朝堂上的一个小缩影,这些女眷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他们的夫家,而夫家的地位也是她们能站在这里谈笑风生的依托。 虽说在书里原主是有几个小姐妹的,可那些姐妹她又没一一见过,如今宫殿里三五成群的女眷她是一个也认不得,一时间唐诗尝到了些孤立无援的滋味。 算了,她是不认得这些女眷,可唐诗相信以自己的“知名度”,不愁没人认识她。 唐诗脚下的步子急了几分,手上的镯子也在磕碰下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在女眷的低声谈笑中还是颇为刺耳。见偏厅内三三两两的妇人以各异的目光打量她,唐诗第一次有些发惧,她咽了口口水,将下巴抬得更高,目不斜视地走进厅里。 千万别怂,你可是见过名场面的站姐,而且今儿这正主还没出场呢,怎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女眷们都聚在内殿,各自要好的聚一堆找些体己话来聊,宫里受邀的大臣们可是别有一番天地。 同心湖边老皇帝乘着銮舆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已经成年了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严子墨和一道的几位大臣皆恭敬地行了礼,立在一旁仰望着这位九五至尊。 “众爱卿平身,朕今日见了众爱卿甚是喜悦,今日又是爱女生辰,大喜之日!诸位爱卿可不要过于拘束才好啊!” 老皇帝早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了一片,才说了几句话就微微发喘,几位贴心的大臣都趁机劝皇上保重龙体,他们几人必会为了这繁华盛世鞠躬尽瘁,老皇帝甚是欣慰。 严子墨随大流宽慰了老皇帝几句,实则暗中打量伴身老皇帝左右的两位皇子。 大皇子前年就行过了及冠礼,因着老皇帝身体还过得去,一直没有传位的意思,是以大皇子如今都只是个仰人鼻息的皇子,自己的地位势力还要依靠老皇帝对他母妃的恩宠,明白形势的哪里有不嘲讽他的。 三皇子年前也成人了,他运气不错,母妃是后宫里最受宠爱的皇贵妃,家族势力稳固,连他娶的几房妾室也是家境不俗,在朝堂里能说得上的。老皇帝对他也是颇加照佛。严子墨门儿清,朝里支持三皇子的绝对比支持大皇子的要多上不少。 两位皇子争着想要坐上龙椅的野心,京城里怕是人人皆知,老皇帝又岂会不知?不过是存了私心,想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传给自己最想传之人罢了。 可惜,再有老皇帝的恩宠也是个没有娘亲依靠还扛不住事的幼儿。 不过现下来看,老皇帝又能撑几年?那位尚且年幼的皇子无依无靠,又能在宫里苟活多久?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未到吉时,五公主尚未露面,一时间厅里说话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这其中,就以唐诗这一波最为张狂。唐诗坐在最中间,周围足足围了两圈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皆有。不过大部分都是围在最前面几个说着,唐诗摇着扇子听,偶尔答一两句腔,多余的话绝对不说。 谁知道哪句话就会被有心人听了去拿去做文章呢。 “姐姐好久都不来翠仙楼吃酒了,闹得妹妹也不好总去,回回去了也要被兄长念上几个时辰。” 说话的小姑娘长了一张圆脸,两只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尤为可爱。 不及唐诗回话,一旁身着嫩粉衣裳的妙人儿就笑着以罗扇轻敲了一下那姑娘的头,细声道:“姐姐都嫁人了,做了主母,哪里还会随着你们这些丫头胡闹。” 说话的这姑娘正是当今尚书家的小女,头上两个哥哥,分别在地方得了一官半职。 圆脸姑娘不满地撅嘴,又摇着唐诗的手晃来晃去,只听得手腕处的叮当声越发地响。 “要是我也能像姐姐这般嫁得个好人家就好了,恩爱两不疑!” “你这丫头,这话也拿出来说,真不知羞!”话虽如此,尚书之女眼里却也都是艳羡之情,怀春之意,看得唐诗一阵恶寒。 一瞬间,羡慕唐诗的呼声越来越高,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呢?三五成群围过来也不过是想打探下自己这位昔日跋扈到极致的毒妇如今混成了哪般模样。 话虽如此,但这有人为自己说话的感觉真好啊。当然了,此时的这位尚书之女还不知道她的好姻缘正是被自己搅了个稀巴烂,谁让上天赐给她的好姻缘也是这堂堂大将军呢。 原主有多善妒,怕是只有拿了全剧本的唐诗知道。 罢了罢了,溜了溜了。 因着宫里守备森严,今日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女眷是不可带自己府里的丫鬟入宫的,身边少了机灵的萝儿,刚出了宫殿绕了几条小路唐诗就把自己弄丢了。 平时连将军府都走不明白的人在偌大的皇宫里迷路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因其打扮夸张且俗气,一路上遇见的小宫女也不知其身份,皆以为唐诗只是个小官家里的妻妾,得了天大的运气才能入宫,所以对唐诗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唐诗倒也不在意,日头那么大,身子又万分地沉和贵重,七扭八拐之后唐诗才寻得一僻静之处,她揉了腿靠在一座假山后彻底不动了,头上的汗顺颊而下,倒糟蹋了半盒上好的胭脂。 假山本就是建在高处,微风习习,吹散了萦绕在唐诗心头的热。休息了片刻后唐诗才扒着假山站起来,趁着难得没人在她耳边聒噪好好欣赏下皇宫等我景致,毕竟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有她这样的运气能亲身体验皇宫的生活。山的后面正有人高谈阔论,很是热闹。 “呀!” 一声低呼吓得唐诗一个腿软险些摔了个屁*股蹲,唐诗也惊呼一声,冷汗冒了一后背。 谁呀,这么没有礼貌,这儿本就没什么人气,吓唬谁呢! 唐诗转过身,就见面前一着了华丽衣裳,头戴流苏装饰的年轻姑娘捂着嘴,小脸上一脸惊恐,似是唐诗的突然现身吓到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谈恋爱吗,一镯子就把你砸出血的那种! 严子墨:告辞 最近都要做个勤劳的娃~( ̄▽ ̄~)~欢迎各位小天使评论哦 第7章 “姐姐不知道这里有人,是姐姐唐突了。”唐诗稳了稳思绪先开口道,说着唐诗微微福身,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番。 一身正红色的衣袍,哪怕周身再没有别的装饰,这姑娘一身的贵气懵懂,也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自己一身的珠光宝气,真有点相形见绌立见高下了。 想起眼前这姑娘的身份,唐诗咋舌,心道不好,连忙下跪叩首:“五公主赎罪,是贱妾不长眼,竟攀了高枝儿以姐妹相称,还请五公主饶恕!” 额头砸在地上,唐诗却想的是自己一头的簪子钗子一定乱成一团糟,一会儿起了身那一副疯魔的样子怕才真是唐突吧。 至于这五公主,她倒是不担心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五公主是老来女,她母妃这一辈子就出了她一个,因宫里公主少有所出,五公主容貌虽不是艳丽之姿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老皇上对她还是很宠的,因此五公主性子最为温顺纯良。 果然—— 五公主的声音明显比她的还慌乱,她半曲着身子伸手去扶唐诗,一脸的愧疚。 “使不得使不得,本宫年岁小,本就是该尊称一声姐姐的,而且这山色美景应该人人共享才是,这才才不失了它的价值不是?” 唐诗仰头感激地一笑,就着五公主扶她的手站起来,心里一个爆哭,不愧是男主看中的白月光啊,觉悟就是高! “谢公主不计较之恩,公主这般玲珑剔透还不失可爱的女子,世间难得了。” 要论吹彩虹屁,唐诗真是分分钟张嘴就来,何况还是哄这样不经事的小姑娘呢。果然五公主顷刻间红了脸,揪着手绢一脸娇羞。 原以为这小白月光有多白莲,看来是……真的纯啊,可惜原书里结局不太好,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远处湖边又是一阵喝彩声传来,俩人对视了一眼都偏过头去看假山斜对面一角,好几个穿了官服的魁梧大汉正在开弓试箭,举手投足见俱是风流洒脱。 唐诗垫了脚远眺,奈何湖边的几人都是一样的身材高大,衣服样式的区别她也分不出来,至于脸吗……她能说她这几日日日点灯熬油窝在被窝里看话本把眼睛看近视了吗! “啊!姐姐你看,严将军又射中了,正中靶心啊!” 五公主本还沉浸在娇羞里,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了严子墨的英俊之姿一解思念,竟十分不谨慎地说了出来。五公主先是羞赧,再是垂首不语,眼神还暗暗地瞟向严子墨所在之处。 顺着五公主所指的方向唐诗总算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家相公了,顺带着感慨一发这五公主眼神真好使啊,这么远的距离这人都缩小成什么样了,五公主竟然能凭一面之缘认出她相公?! 一时唐诗不知是该羞愧还是该嫉妒。 这样下去,她自己都想退位让贤了。不行不行! 远处严子墨拉了弓一连三中,人群里又是一声欢呼,真真是出尽了风头。 “严将军善骑射,今日一见,果真不负盛名。” 不好拂了五公主的面子,唐诗嗯嗯啊啊地一顿敷衍,手腕被这小姑娘攥得死死的。 严子墨善骑射她可不知道吗,要不是精通剑术,那日雪夜怎么能将她万箭穿心? 五公主拉着唐诗的手花痴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舍得收回视线,这才发现旁边唐诗的手腕上都被她攥出了印子,红红的一条。 “呀,真是妹妹失礼了,姐姐莫怪。” 五公主一双柔荑正要搭上唐诗的腕子,唐诗连后退数步称这不合身份,五公主了然也就不再坚持,她猛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这天仙般的姐姐是何出身。 “不知姐姐是哪家的家眷,我与姐姐投缘得很,希望日后也能相见呢。” 唐诗蓦地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情敌见面都到了拉手手的地步,男主的小白月光才想起来问她的身份。 唐诗想了下,决定隐瞒,她怕她说了俩人日后也不能相见了。 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掉马。 唐诗姐俩好地拉过五公主的手,讪笑着说:“妹妹刚刚提及的严将军,正是兄长。” 果然,五公主圆目一瞪,两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噌地红起来,手心里的汗都蹭了她一手。 “只听说严将军已经婚配,家有一妻,不知严将军竟还有个谪仙似的妹妹。” 呦,身处深宫,这一手情报可没少掌握啊,看来是严子墨女友粉无疑了。 唐诗干脆脑洞大开:“家兄自小在外保家卫国,我和母亲在乡下艰难度日。家兄立下功劳时我也嫁作他人妇,怎好在兄长这里长住,所以公主没听过妾身也实属正常。” 唐诗今天挽的妇人头是今日宫里流行的款式,五公主看了自然是不疑有他。 五公主在提到“婚配”二字时的不自然透露出了她心里的介怀,看来自己在白月光心里还是能扎她一下的,唐诗轻摇罗扇,开启控评模式。 “至于你说的我哥哥婚配一事,确实不错,我嫂嫂人美心善,嫁到府里才多少日子就和我哥哥情投意合蜜里调油,直叫我这个做妹妹的看了脸红呢。” 说着唐诗还配合地浅笑了一下,五公主却是一脸困惑。情投意合?蜜里调油?这怎的和她听说的不一。不过这般好看的姐姐可是严将军亲妹子,可不至于拿话忽悠她才是。 唐诗见五公主坚信不疑,这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她接着眉头一皱话锋一转。 “但是吧……唉,可惜了。” 品了品唐诗嘴里的那一句“可惜”,五公主眨了眨眼,心里存了一丝小期待,连忙追问道:“可惜什么,某不是你家嫂嫂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 唐诗:…… 来来来,那个湖多深,她倒要看看几个五公主够她浸的! 五公主又马后炮地自觉失言,嗫嚅片刻道:“姐姐不必理会,妹妹看姐姐那么伤心,会错意了。” 唐诗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心道好你个小姑娘,怎的不猜测是你爱豆身患重病明日卧床不起后日就不久于人世? 唐诗转过身,不再眺望严子墨那边的方向,只姐妹情深地拉过五公主绕到假山的后面,唐诗刻意压低声音,五公主也配合地偏过头侧耳听着。 呵,看我性感站姐,如何在线科普黑料,不把你说个粉转路我就退圈卖号! “今日见了妹妹,姐姐我也是觉得投缘得紧,有好些心里话想着找人倾诉。” 闻言五公主体贴地拍了拍唐诗的手背,鼓励唐诗继续说下去,五公主眼里的八卦之火都快烧红了一片天。 唐诗继续道:“近日因着这些家里的事,我是成宿成宿地入不了眠,这种丢颜面的事,真是羞于说与妹妹听,只怕说了也让妹妹笑话” 唐诗说罢当真扭头垂泪,跟在夫家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五公主赶忙追过去,一把拉住唐诗的袖子,五公主看着一朵小白莲似的弱不禁风,力气还不小,唐诗半个身子都被她拉得斜了过去。 我天……上好的布料,你轻点拽啊。 “可是……府里你嫂嫂欺负你了?” 唐诗一记眼刀飞过去,呸!扣头黑料可还行?清了清嗓子,唐诗正式开始科普。 “一开始兄长和嫂子还是极好的,”不理会五公主那个“你看吧我就说了他俩感情肯定有异”的眼神,唐诗开始她的神转折,“但是近日过来小住,才发现他们二人一到晚上就在房里吵,有时候严重了还会摔东西,下人到了晚上都不敢在附近随意走动。” 大概是这走势不对五公主的路子,她又抢答道:“吵架?那是因何事才如此争吵。” 啧,女友粉上钩了。 “一开始我也不好多打听,还是一次偶然,我娘说走了嘴,我才知……” “知什么?” 看给男主小女友粉急的,唐诗不慌不忙,悠悠道:“才知……我嫂嫂嫁过来后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勤俭持家美颜大方……” 五公主被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吹到头晕,她叫停了唐诗,直奔中心:“所以呢,这样也会争吵?” 唐诗又抹了两滴泪,苦口婆心道:“是啊,我嫂嫂已经是这样顶顶好的一个人了,可我哥……因为自身有隐疾,不能人道,自卑成性,竟然日日夜里喝了酒,动手打我嫂嫂!这样下来,再是善解人意的人儿都要受不住了啊!” 唐诗拧着小手绢,在一片朦胧的泪光中就见五公主微张着嘴不断后退直到背脊撞到坚硬的假山上发出一声闷响。唐诗也顾不得抹泪了,当下就丢了小手绢去搀扶公主,五公主一抬头,眼里还都是一片天雷滚滚般的惊讶。 任谁得知自己大本命身患隐疾不能人道估计都挺受打击了,更何况头上还扣上了家暴这样的帽子? 唐诗也不多语,就半蹲在一侧看五公主的眼里先是闪过痛不欲生的难过,再是双手抚着胸口大受打击,最后还是支撑不住坐在地上,看样子也不过是个暗恋失败的普通女子。 脱粉需要时间,需要灵魂自我分割一会儿,她懂。 过了许久,久到假山背面的欢呼声都散去,唐诗才听得刚从打击中缓过来的五公主颤着声音道:“严将军……当真如此?” 唐诗沉重地一点头,默认了,五公主眼里浓重的绝望又多了一分。唐诗咋舌,怎么她的小良心还有点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击退白莲花的无数个方法 第8章 要说这在场的除了严子墨,第二心不在焉的非老国公莫属了,明知爱女也在这宫里俩人却见不上一面的滋味真是难捱!这丫头也真是嫁了人就飞得高了,离巢这么久也不知道归家看看。 “老爷,小姐已经嫁作他人妇了,自然凡事要以夫家为核心,又怎好三天两头的跑回来,不像样子。” 今早他府里的管家是这么说的,可老国公现在是越想越气,想他宝贝女儿,未出阁时就敢抛头露面随意跑,怎的嫁了人还必须守了这规矩不成?早知那个什么劳什子将军府规矩这般多,不如当时直接让严子墨入赘他家。 再一看他千挑万选的女婿,相貌生得威武庄严,品行又是一等一的好,武功还高,除却家世不可和其他世家公子的身份相提并论,真真是哪里都合他的心意。 就是吧……太不会谄媚,见了他这丈人也没几句话,就像块木头似的杵着,他真是心疼他女儿,每天对着这么快木头,不出去找点乐子早就把自己憋坏了好吗。 老国公在朝堂了精明了一辈子,在溺爱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上却是糊涂了一世。在这样的纵容下,原主能做出那些出格的事也就不稀奇了。 “贤婿留步。”箭术比试后老皇帝还邀了他们这些心腹去马场赛马,老国公叫住了严子墨,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严子墨停住了步子,毕恭毕敬行了礼便不再言语,反正他要扮演的也不过是一个任他岳丈掌控的莽夫的角色。 老国公哼了一声,捋着自己的一下巴白胡子开口道:“贤婿近日忙得紧吧,陛下可是又让你在军务上多费心了?” 言外之意,你不忙,你该带着我宝贝女儿来看我了。 严子墨真就点点头,顺陂下驴:“确实忙得紧,忙倒也不算什么,小婿的最大心愿便是保我国边关再无战乱事,街边再无冻死骨。” 一席话说得当真是热血沸腾,听到老皇帝耳里还不知多欣慰呢。 老国公却不吃这一套,在他看来边关那些乱贼们已经元气大伤,再修复个几十年也未必卷土再来,他眼下关心的还是自己能否与女儿团圆一事。 老国公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贤婿的本领和一心为国的志向老夫都看在眼里,也甚是感动!但贤婿操劳之余也要注意身体啊,小女也时常和我唠叨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在军务上太过操心,让人心疼呦。” 唐诗:这话我没说过…… 严子墨抬了眼看向老国公,能做到老国公这个位置上的人,绝不会是为了关心他特意叫住他一番叮嘱之人,只怕是这老狐狸还存了别的心思。 当年自己肯愧对祖宗违背母亲娶了那毒妇正是因着老国公的一句“大将军之位,可不是一介草莽就能坐得住的啊!” 话里的意味已是明显之至,这位置你想坐,可是万万少不得我的帮助。因此,他严子墨连国公之女的胖瘦身高,音容相貌也不了解就下了聘迎她入门。 如果想再在大将军的位置上更进一步,老国公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严子墨收回思绪,低头立在一侧:“小婿谨遵岳丈教诲。” “这样吧,下月初八,乃我与诗儿生母相识的日子,你带着诗儿回来,也好一解诗儿对她娘的一片相思之情。” 严子墨应了声,跟在老国公身后,墨黑的眼睛半眯着,看向老国公的眼睛愈发深沉。 唐诗一边寻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回返一边皱着眉头思索五公主那句“我想静静”是真的想一个人清净一下还是只是她欲寻短见的托辞。 一时间唐诗还真拿不准这五公主的心理。 自从她穿到书里,书里很多的情节就已经随着她的转变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五公主真是因为自己的一己之言而一时想不开…… 正要转身原路回去,几声姐姐又把她叫住了。唐诗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厅里和她闲聊的几个姑娘。 “姐姐去了何处?妹妹们刚刚到处寻你也不见姐姐身影,还以为是姐姐厌倦了妹妹几个。” 尚书之女确实段位比寻常女子高一些,一席话愣是被她说出了妹妹们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嫌弃我们的意味,唐诗心道是的你没想错,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几位妹妹说笑了,姐姐是初次入宫,对宫里不甚了解,不成想走岔了路子,这不才问到小宫女走回来。”唐诗说得坦坦荡荡,“还是妹妹们好,还知道念着姐姐,这都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才来寻姐姐。” 本来还是其乐融融的局面瞬间被唐诗的一句轻描淡写打破,一时间几人脸上的尴尬都被唐诗尽收眼底。要不说尚书之女心思最深最沉得住气呢,众人都还’皱着眉一脸为难之时,尚书之女已经眼眸一转亲切地拉过她的手。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怎么都爱拉她的手。 “是妹妹们一时贪玩忘了时辰,现在也不早了,宴会也快开始了,姐姐快和我们过去吧。” 其他姑娘们听尚书之女所言也都如反大梦初醒一般齐声附和,还有的试图过来挽着唐诗,但是中途又被唐诗不善的眼神吓了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唐诗也没有办法撇下众人再去关心五公主,只得勉强扯出一个笑,被众人包围着朝殿里走去,一路上再赏心悦目的景,开得再争奇斗艳的花也无法抚平唐诗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但愿五公主……真的不要想不开寻了短见才好,真若如此,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要是再让严子墨知道了去,那她基本可以自行了断来谢罪了。 马车徐徐驶过长街,驾车的马夫时不时落下一鞭子在马的身上,“啪”的一声响,在黑夜里听来尤为惊心动魄。 晚宴上本该盛装出席的五公主却突然告病缺席,旁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唐诗却清楚,五公主这哪里是突染中暑之疾,怕是得知了这么震惊一消息自己躲在房里偷偷消化吧。 可她现在伤心也总比心里一直痴念着严子墨,嫁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终的好。也许,想开了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一份归属,结局圆满。 看不开的,总是痴情人。再看不开,就是伤心人。 这个女人发呆出神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皱眉叹气,这是严子墨观察唐诗之后的最新发现。不过她刚加过来之时可不是这般性子,平日里见了他要找不痛快,见了他娘也要找不痛快,最后还要把事情闹到他岳丈那里去,真真是个……泼妇。 如今呢,除了偶尔使使性子外她更表现的是有点怕他,好似她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一箭穿心。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心里的算盘各自打得响,待马车又悠悠驶过热闹的市集后,严子墨开口道:“岳丈大人说下月初八是他老人家与你娘相识的日子,届时会在府中设宴,让你我二人过去小住几日。” 是了,严子墨心里对原主的爹恨得要死,从不肯开口唤老国公一声爹,偏偏这人又挂着几分笑,该行的礼数也是半点不少,是以也让人抓不到把柄来。 唐诗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继而又将目光投放到街边卖些小物件的货摊上,好似根本没有认真去听严子墨讲的什么。 除了马蹄的哒哒声,车里一片死寂,俩人再度默契地沉默。 *** “将军,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今儿直嚷嚷胸闷头晕,午膳也只用了一小口饭,半点肉菜都未吃。” 严子墨刚掀开马车的帘子露了个头,就看见唐诗房里的丫鬟萝儿正守在马车旁,一脸的焦急。 严子墨问:“可有请大夫?” 萝儿点头:“请了回春堂的主家大夫,来了把了脉也只说是中暍【注1】,开了几副方子就走了。” 唐诗自严子墨身后探出个脑袋,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暗忖近日天上跟下了火一样,寻常人家的熊孩子都不敢在地上光着脚玩了,可见这鬼天气有多热,她家恶婆婆可不就是中暑了吗。 “老夫人可服过药了?” “服过来,这阵正在床上躺着休息呢。” 严子墨下了车:“夫人同我一道去东院看看。” 不是商量的语气。 唐诗清清嗓子:“娘是中暑了,萝儿记得将我上次凉好的绿豆汤也捎上。” 严子墨猛地回头瞪了唐诗一眼。果然还是歹毒心肠,就这么盼着他娘再腹泻一次吗? 被猜中了小心思的唐诗装作一脸的懊恼,连忙叫住了转身作势就要去厨房里装绿豆汤的萝儿。这丫头,还真是个实心眼,要真给老太太喝了个病上加病,她和萝儿一对就得成为严子墨的刀下魂。 唐诗瘪瘪嘴,强行委屈:“我也是一时心急,忘了娘饮不了凉的。” 严子墨早下了车,唐诗却还在车上,俩人一人仰头,一人扶着门框,时间长了也倦得慌。严子墨转过半边身子,一只宽厚掌心还磨了茧子的大手就落在唐诗眼前。 【注1】:中暍,即中暑,也有说外感湿热病。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拉手手了吗! 第9章 唐诗不敢动,只愣愣地看着严子墨伸过来的手,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正和马夫交代事情的严子墨等了许久,手上也没传来半分重量,他又往唐诗眼前送了送,不耐烦之意愈加明显。 唐诗慌乱地看了一圈,周围小厮皆低头候命,唐诗急忙地把手搭过去,却在下了马车后又嗖地把手抽回来,指尖还不住地颤抖。 痒痒的,手心里的茧还糙得很,握起来却很踏实,和她家爱豆一双纤细修长的手真是千差万别。 严子墨见状也并未有多余的想法,只收回了手大步流星朝着东院走去,都未多看唐诗一眼。唐诗拢了拢头上的一堆钗子,赶紧加快步子跟上去,心里却泛了片片涟漪。 *** 俩人连着各自身边的家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府中最东边的院落走去,穿过曲曲回廊时唐诗又想起白日里被皇宫风骚的走向支配的恐惧,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看的严子墨直新奇。 还燃着灯的院子门口一行人堪堪止住了步子,在场的只有唐诗撑着膝盖不顾形象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她自下而上看了眼严子墨,后者朝天的鼻孔里发出了不屑的一声哼。 “娘子还是勤加锻炼得好,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来东院请安。” 唐诗抖了抖嘴皮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严子墨令那些下人在外候着,自己状似无意地拍了下唐诗一头的金饰示意她跟上。 又是一阵地转天旋! 这人,真是坏到家了,估计一颗心都是黑的…… 唐诗愤愤地瞪了严子墨一眼,抚着已经有些散了的头发踉跄随着随严子墨走入厢房,门口齐嬷嬷正和房里的小丫鬟交代事情,见到深夜前来的两人就要出声,被严子墨一个手势制止。 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怕打扰到母亲休息还特意放轻了步子,唐诗跟在后面冲着齐嬷嬷甜甜一笑,就是发型不太美观就是了。 正要踏进内室之时,一阵响亮还不停顿的吸溜声让严子墨突地止住了步子,唐诗没在意,一头撞到了严子墨常年练武,石头一般硬的后背上,她小声地**了一声,手上的镯子链子哗啦啦响了个欢快,意外地打断了室内的阵阵吸溜声。 哦这熟悉的吸溜声…… 唐诗一个闪现冲到右边,严子墨像是背后长了眼镜一般身子跟着快速移动,宽大的背将唐诗堵得严严实实,也隔开了她八卦且热烈的视线! 呵,唐诗的嘴角近乎诡异地裂开一个弧度,严子墨真是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想她当年扛着单反和保镖斗智斗勇就为了拍两张生图的时候,严子墨怕是还在原主她爹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辣鸡!大辣鸡! 唐诗见严子墨实在挡得太严实,心下又生一计,她武的不行,那智取总没错,总不能上帝在锁死了她的一道门的时候还顺带着放了一把火吧。 “娘,儿媳过来看您了!” 常年追星,爱豆上节目时唐诗偶尔也客串下应援带头喊个口号,因此唐诗已经掌握了如何巧妙地运用嗓子和肺部打配合。伴随着唐诗温柔还不失力量的嗓音,瓷碗砸在地上的啪嚓声在这个月明星稀的深夜格外让人揪心。 严子墨当场就僵了,肌肉绷得紧紧的。唐诗胆子越发地大,直接越过严子墨一把撩起帘子,速度之快令人瞠目,而后唐诗一脸玩味地打量了下她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 圆桌旁,只见本该有气无力躺在床上静养的恶婆婆此时竟稳坐在圆凳上,双手大张,嘴上还泛着油腻腻的光!桌子上瓜子凤梨酥柿饼摆了好大一摊…… 而地上,刚刚打碎的瓷碗里还余着几滴水,在空气中散发出甜腻的味道。嗯,和她的绿豆汤一个滋味。 严子墨:…… 有什么比你翻山越岭赶回家探望自己身体不好的老母,却看到自家母亲吃嘛嘛香快活似神仙还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呢! 唐诗心里卧了个大槽,她能说严子墨现在这副落水狗之态看上去特像为自家爱豆疯狂控评洗白,结果被正主亲自下场打脸的粉头吗…… 恶婆婆表情瞬息万变。 “媳妇真是好样的,现在都学会硬闯了!” 唐诗一双大眼慌乱地转着,惶惶道:“儿媳惶恐,一时没留神。” “老婆子年岁大了,可受不得这惊吓!” 唐诗唉了声,不敢看向严子墨,怕又是一个责备的眼神。 恶婆婆旁若无人地伸手在衣裙上摸了几下,而后换上一副慈爱的笑。 “我儿来了?快来娘身边坐着,娘今儿身子不快,哦呦,难受死个人了!快快,扶娘去榻上歇着!”恶婆婆说着身子越发利落地往床榻那边移。 哦这糟糕的演技…… 严子墨愣了许久才赶忙过去搀着他娘,想必是还没从刚刚那个震惊中走出来。 不过她恶婆婆真的是活跃气氛小能手,丝毫没注意到严子墨脸上的尴尬,自顾自地说开了。 “哦对了,儿啊,你吃这个果,今年新打下来的。” “儿啊,你这袍子可有些旧了。” “儿啊,你这鼻子怎的肿了一块?!” 唐诗闻言正尴尬地拨弄着手上的镯子,就听见她婆婆扬声喊了她一嗓子。唐诗应了声,直起身子小步走过去。 “去,给我儿倒点茶。” ??? 恶婆婆见唐诗未动,又扬声催了一遍,看样子唐诗再不乖乖取了茶叶她都能从床上蹦起来和唐诗一顿掰头。 未等唐诗不情不愿地去烧水,严子墨大手一挥,说道:“茶水就不必了,我和娘子一会儿便回,娘好生歇着吧。” 听听,严子墨可算说点人话了! “是啊娘,来,吃点果子。” 唐诗心情忽地转好,起身拿了桌上的吃食给老太太送过去,恶婆婆脖子一转并不买账,和个老小孩无异。 想起上次那碗绿豆汤,唐诗毫不怀疑待她离去她恶婆婆肯定一股脑儿地往嘴里塞。 “那个,媳妇你先留步,”俩人行了礼正要离开,恶婆婆又叫住了唐诗,“墨儿你先回吧,明日还要操练,可得休息好。” 严子墨看了唐诗一眼,而后真就转身离开,留她一人。 “娘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坐着吧。”老太太好心赐座,唐诗白日里在宫里迷了好半天的路,她也不扭捏,选了个离老太太远点的地方坐着。 恶婆婆神神秘秘地遣退了屋里的下人,垂眼作势在怀里掏了半天。 唐诗猛地想起原文里原主婆婆一直藏着一个祖传的玉佩,玉佩成分不错,还养人。唐诗估摸着严子墨家祖上也该是有些家产的,要不然这样巧的物件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传下来的。 不过原主婆婆因着一直和原主不对付,这块玉也就搁在了她自己手里,可以说直到原主咽气也没能好好地把这玉佩摸上一摸。当然了,国公之女,家产万贯,也不是非得要看上这块玉,不过是得不到心里惦念着罢了。 可如今……莫不是因着自己越发孝顺,恶婆婆才决定把这块玉佩传给她了? 唐诗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一改刚才的慵懒姿势,眼睁睁瞧着她婆婆在怀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条帕子来。 …… 拿条帕子而已,这么神神秘秘可还行?唐诗泄了气,又瘫在凳子上等着恶婆婆发话。 “媳妇嫁进我严府里多久了?” 唐诗沉默了,她要是说才穿进来一月有余她恶婆婆会信吗。掐着指头算,唐诗低声答道:“半年是有了。” 况且,我嫁进你家多久和你掰头了多长时间你心里没点数吗? “哦?都这么些日子了?”恶婆婆尾音先是上挑,再是沉下来,“儿媳这肚子可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唐诗眉头紧锁,她知道原主婆婆抱孙子心切,可还真是想不到这恶婆婆竟如此急切。不过她再是急迫也没有办法,谁让严子墨到了夜晚都不踏足她的厢房呢。 要是告诉她婆婆自己有不孕之症……唐诗咬了咬舌尖,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憋了回去。若真如此,只怕第二日什么白月光小妾都能被迎进府里了,到时候她的死活怕是更如蝼蚁,任人欺凌。 若是告诉她婆婆,严子墨不举呢?不不不,万箭穿心之痛她可忍不了。唐诗又咬了咬舌尖,这个危险的想法也被她塞了回去。 唐诗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在婆婆热烈的目光下却更觉坐立难安,是该骗她还是实话实说? 恶婆婆似乎并不在意唐诗的反应,又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了唐诗。 “今儿我让徐大夫开了点调养女子身体的方子,正正经经的好东西!你且一日三次地饮着,万不可落下!” 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搂上自己的乖孙了!也省得她老姐妹成日里拿自家的大孙子让她眼红! 唐诗半信半疑地接过来,纸上写了几味她不熟悉的草药名字,应该都是便于女子受孕之物,不过恶婆婆就这么肯定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娘不是身体不舒服吗?竟还如此关怀儿媳,儿媳惭愧。也不知道娘的病好些了吗?” 恶婆婆明显心情不错:“一点小痛小病……” 唐诗根本不在乎恶婆婆说的什么,直接唤了齐嬷嬷进来。 “娘近日身体不好,这些什么零食果子就通通收拾起来放在我那处去吧,娘还是要按照大夫嘱咐的少吃油腻的才好。” 不再看恶婆婆一眼,唐诗收了方子,“感恩戴德”地带着几个家仆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 周末啦啾咪各位小天使! 第10章 老国公呷了口茶,在逐字看完一大早刚送来的信后彻底黑了脸,“砰”的一声响,原本正握在老国公手里茶杯已经被一下砸在了桌子上,周围的下人都屏着呼吸不敢言语。 最后,还是头发花白,见多了大场面的管家走上前去出声道:“老爷,可是小姐今日有事,不能亲自来参加你和老夫人的相识纪念宴?” 老国公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忧伤地再次拾起被他一掌拍到桌上的信,虽说不是他宝贝女儿亲笔写的,倒也是个慰藉不是。 事实上,依老管家之见这什么老国公和娘子相识之宴纯属滑稽。 他在这府里做了三十多年,看着当年年轻气盛一表人才,还只是一个小官的老爷娶亲,又亲眼看着小姐是如何从一个小粉团子长成如今这派亭亭玉立之姿,家里等我大事小事全都经由他手,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时日起还有这样的节日。 看来老爷啊,还是想小姐想得紧了,天下父母的心,可不都是缠缠绕绕系在了自己儿女的身上? 将军府里,萝儿带了三四个丫鬟正往西边的方向去,眼前正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马夫。 “书信可有送到?” “送到了。” 萝儿紧锁的眉头有所松懈,在听见屋内自家夫人虚弱的咳嗽声连忙掀帘而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端着小厨房刚刚煎好的药,黑乎乎的好大一碗。 “夫人,药煎好了,快快趁热喝。” 雕花木床上一额头敷着白巾面色惨白的女子半坐起来,她以手覆口剧烈地咳着,胸腔里传来的沙哑咳声令人不忍再听,可怜得紧。 唐诗烧得眼睛都有些发红发酸,酸得她有想流眼泪的冲动。低头看了眼递到她面前的瓷碗,唐诗不确定地开口道:“这是……老太太那日给的方子还是治伤寒的?” 刚开口,一股子中药特有的难闻气味就窜进了唐诗的鼻子,唐诗苦着脸掩住口鼻又是好一顿咳嗽。 唐诗一直以为春冬之际才会感冒,想不到在炎炎夏季她也中招了。唐诗想,一定是最近几日白月光和恶婆婆来势太猛的缘故,连原主这样的金刚铁骨都驾驭不住。 嗯,总之一定不是她昨天夜里喝了三大碗果子茶的原因。 萝儿不明所以,将手里的碗又往前推了推:“这是刚刚徐大夫开的,治伤风的,夫人喝了就能好了。” 啧,小命重要。 唐诗眼里迸发出一线生机,二话没说就着萝儿的手将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喝了个干干净净,眉头都没多皱一下,看来萝儿特意备好的蜜饯都用不上。 她可惜命得很,这才穿到书里一个多月,婆媳关系没处理明白,白月光还是个不小的隐患,自家相公和自己如同路人,她是绝不能先在伤风的路上倒下 。 唐诗喝完只觉整个屋子里都是苦味,她躺好,将被子拉到脖子的位置,留了个小脑袋在被子外,双目紧闭。 如此萝儿便收了碗,给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而后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 “将军,今儿夫人房里的丫鬟来了消息,说是夫人染了风寒,这国公府的宴怕是赴不了了。” 严子墨刚上完朝回来,一身的朝服还未脱就听见黑虎如是说,语气里还带着一点的谨慎小心。 “那边真这么说的?”正拧着扣子的一双大手忽然顿住,严子墨给了黑虎一个怀疑的眼神。 黑虎低着头:“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语气更为小心翼翼了。 一个多月内足足病了两次?还是在炎炎夏日,这说出去谁能信。他二人夫人感情不和一事京城里主要是有心的都能窥得一二,消息要是传了出去旁人不了解的还以为他虐待了自己的妻子。 严子墨换下朝服,一身月牙白长袍衬得他整个人都儒雅淡然了几分,不像是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倒有点邻家翩翩少年郎的感觉。 “黑虎,去西院瞧瞧去。” 本是拉拢他岳父大好的机会……这个毒妇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黑虎还未反应过来,严子墨一声令下已然长腿一迈先出去了。 往常将军可都是听到西院二字或者任何和夫人相关的字眼就眉头紧锁面露难色的,今日怎的这般异常?黑虎心里一咯噔,脚下加快了步子追上去。 *** 刚穿到书里之际,唐诗还端详着铜镜里的佳人直感叹原主的相貌竟和她惊人的相似,只不过她的面相更趋于人畜无害那类的,原主的则更有锐气,眉宇间都浓着化不开的洒脱大气。 要是搁在现代,再接个好点的角色,代言走秀来一波,估摸着也能混个四小花之一的位置坐坐。 但不管怎么来看,不轮个人审美喜好,原主的长相放到任何朝代都是人群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抹存在。 所以在看到唐诗于梦中眉头拧着面色潮红的娇弱模样时,刚走到床前的严子墨也蓦地愣住,眼里略有惊艳之意。他想,幼时再村里看大戏时所说的娇人玉娥病态美怕是也不过如此。 窗外虫鸣噪噪,烈日高悬,微风自窗外拂过留下些许的微凉,屋内却是一片宁和静好,就连时间都跟着慢下来了。 一瞬间,什么朝堂之事,兵营杂事,都从严子墨当时脑海中刨除。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床上那身形单薄的病弱女子。 一开始他竟真是这么厌恶唐诗的吗?严子墨知道自己不是。那时他初初崭露头角,朝堂上比他年长官位高出一截的都只当他是莽夫一个,没甚大智,而居他之下的也是当面讨好他背后示以白眼。 当德高望重的老国公向他抛出橄榄枝,暗示着要把自己貌美如花的掌上明珠嫁与他之时,他也不是没有心动。 娶了唐诗,一能抱得美人归,二来朝堂之上他也会有一席之地。因此,哪怕他明知国公之女如何娇纵何如跌破世人眼镜,严子墨也想抓住这让他获得权势的最快的机会。 然后,新婚之夜,人生四大喜之一的重要日子,他却着了一身喜服被那人关在婚房外,听了极其美貌的妻子对他的一切污言秽语,受尽了外面世人对他的挖苦嘲讽。 清晨露正浓时,严子墨一把扯下胸前的红绣球,胡乱得地擦拭着脸上的霜,而后严子墨挪了挪已经站得发麻的双腿,缓慢而坚定地转身离去,眼里只有一片漆黑可怖的恨意。 那时他才知道娶了有权有势的国公之女,竟然会让他更低人一等,仰仗岳丈大人的鼻息而活,只会让人更不耻。 权势,权利和势力,还是自己流汗流血拼出来得好。笑他是莽夫又如何,笑他娶了城里最放荡大胆的女子又如何,待他踩到他们头上之时,那便是出人头地之日。 他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了。 *** 梦中唐诗似乎也睡得并不安宁,眉头一会儿扭成丑丑的八字形一会儿又舒展成一条直线,嘴角还恹恹地下垂,看来是病得确实不轻。 严子墨俯下身,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就两眼紧盯着唐诗一翻身显露在头上的一撮呆毛,翘楞楞的,看起来柔软顺滑。 好像他幼年时养在猪圈里的小乳猪的尾巴……他从学堂下了学回来还有拿枯草逗弄那蜷成一团的小尾巴。 “嗯……”突如其来的一声**让严子墨伸出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尴尬地不上不下。 “咳咳。”又是剧烈的两声咳嗽。 还以为唐诗是有什么话要说,萝儿早就被他吩咐等在门外了,严子墨侧身贴过去,半边脸都快贴在唐诗嫩滑光洁的脸上。 “哪里……”见唐诗又**出声,严子墨贴得更近了一些,就听见唐诗忽如垂死病中惊坐起【引1】,两只嫩白的如白馒头似的拳头还攥得死死的。 “哪里来的十八线糊b,都糊出地心了也敢拉踩同公司的前辈?粉和正主都原地爆炸好吧。” …… 严子墨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唐诗一连串的话里严子墨只捕捉到了“十八”“爆炸”“拉”“踩”等字眼,虽然他连起来也不太懂是甚含义,但看唐诗一副咬牙切齿的恨恨模样,他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是……在骂谁? 严子墨移开了身子,看唐诗一会儿嘟嘟囔囔一会儿挥拳踹被,忙活得额头都出了一片的汗,脸色也越发地红。骂人声这般中气十足,要不是她过于沙哑的声音,他真想一把把唐诗的被子掀了。 “抱走我家哥哥,各自美丽,谢谢。” “咖位不一样别硬凑可以吗?我家哥哥一线代言接到手软,你家哥哥三线杂志还上不去。呸!” “本路人觉得小姐姐真的很美,某些人嘴巴别太臭,别引战,两家粉都很友好哦。” …… 难不成是梦魇说胡话了? 小时他娘总说他半夜经常梦魇,每次都要闹一阵儿才会好,可他又没多少记忆,只好按照他娘的方子让唐诗自己静一静,期间严子墨还有多次想抽身离去的冲动。 严子墨背过手站在窗前看枝头话开得正任唐诗一个人在床上骂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还时不时地哼唧一声。 “水……” 作者有话要说: 【引1】:引自诗人元稹的《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第11章 唐诗睡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又悠悠转醒并且没有再胡言乱语,严子墨的心这才微微地放下来,生怕唐诗在梦里魇住醒不来。 到时若是再请了道士来做法,那他在京里可又是人人饭后的谈资了。 听唐诗又唤了一声,严子墨难得起身,自圆木桌上取了茶壶倒了大半杯。严子墨没有伺候人的习惯,那杯茶就被她生硬地怼到唐诗的唇边。 人类的本能就是活着,几乎是在严子墨把杯子放到她嘴边的同时,唐诗便朱唇一启含住了杯的边沿,一张口小半杯茶水就咕噜咕噜进了肚子里。 唐诗喝得快,整张脸都快扎进去了,严子墨手有些僵,也不斜着杯子让唐诗喝个痛快,就那么吊着她。 “抬高点……怎么,怎么做事的” 严子墨面色一冷,一抽手,唐诗就如同棉布娃娃一般软软地塌了下去,嘴边还泛着可疑的水光。 唐诗大字一张,扭头又睡了过去,全程没注意到严子墨这么大个活人就立在她身旁还亲自喂她喝水,只当是萝儿在一侧尽心尽力地伺候她。 梦里,她家爱豆还意外地空降微博群,安慰她们大粉亲自下场撕逼辛苦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他本人来就好。 毕竟偶像撕逼,最好不要上升粉丝! *** 门外,萝儿和黑虎二人各立于两旁,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着彼此的情报,在听到室内好大一声“我天啊”后黑虎感觉自己无法再淡定了。 “将军和夫人在屋里,不会是……又因为点什么事争执起来了吧?” 都说夫人为人彪悍泼辣,空有一副好相貌,性子却是一等一地差。他家爷又是寡言善忍的,不屑与夫人计较,还指不定在屋里怎么受尽白眼,听尽冷言冷语。 萝儿目不斜视:“瞧这话说的,夫人和将军凑在一处,那肯定是夫人撒泼胡闹啊,不过将军不与夫人置气罢了。” 说完萝儿又话锋一转:“不过最近……” 黑虎因前些日子被严子墨派去军营训练新兵,府里的好多事他都不甚了解,自然也不知道他家爷现在在屋里的心情有多复杂。 “近日爷想到治夫人的法子了?”黑虎燃起一丝希望。 “不是,依我看倒像是近日夫人锐气大减,有时见了将军都是绕开走的。”萝儿盯着房里的动静,悄悄给黑虎递了个眼色,“哪里像以前,隔着老远见到了都恨不得迎上去挑衅!” (唐诗:dbq我真不知道我原主如此骁勇善战我给她丢人了!) 黑虎近日研究兵法正是入迷之时,当下就暗自分析可是夫人换了别的战术,或以温柔攻势让爷放松警惕,关键时刻再给予致命一击? “你瞧着夫人怎样?”黑虎旁敲侧击。 萝儿仔细回想了下她家夫人的举动,不确定地开口道:“瞧着……比以前好说话了,吃穿也比往日粗糙不少,那日我还听着萍儿说夫人自从那次病了一场以后性子都比以前好多了。” 萍儿是今年春天刚入府的,年初才满十三,是严子墨看她在街上乞讨可怜才把她招进府里的。因着年龄小,萍儿做事多少有些不仔细,下人里就属萍儿挨打挨骂的时候最多,一般将军要是插手,夫人只会罚得更狠,骂得更凶。 这下黑虎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如果夫人现在的好脾气都是刻意伪装给他们这些下人看的呢,可是夫人又为何会这样做,凭着她的身份,爷也不会对她怎样。 两人各自思忖间,门忽地向两边拍开,门框都微微颤动,可见开门之人力气有多大,黑虎和萝儿二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派认真看家护门的忠犬模样。 “黑虎,走。” 严子墨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语气却冰冷到极致,路过萝儿身边时严子墨刻意慢了一步。 “夫人今日水饮多了,对身体不好,房里的茶水不用再上了。” 严子墨很少一口气和她们下人说这么长的话,所以萝儿低眉顺眼听得格外认真。 “夫人如果再要水,万不可再让她多喝了,出了事你担不起,不,是整个将军府都担不起。” 萝儿一头雾水,饮水过多对身体不好?可是她记得大夫吩咐过生病之人应多饮水才是,可她家将军…… 见将军已露不耐之色,她连忙低声应道:“萝儿记住了。” 待严子墨撩了袍子走出大门,萝儿拼命向黑虎使眼色,一脸难色,她家将军说的这话是何用意啊,真的不给她家夫人喝水了?那她家夫人闹翻了天妖惩治她可该如何是好? 黑虎正小步跟着严子墨,只小幅度地扭过头摆了个无奈的手势。这还不清楚吗,他家爷又和夫人谈崩了呗,那时候夫人在屋里又吼又叫的,八成就是拿话刺激他家爷呢。 不过吧,你说这夫人把他家爷惹恼了有甚好处,女子本就柔弱,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又能得到什么,这下好了,水都没得喝。 俩人彻底离开后,萝儿才如大梦初醒般想着回去瞧瞧她家夫人,等入了屋,萝儿却看到她家夫人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除了原本正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现在已经被夫人压在了身下,看上去和早上别无二致…… 萝儿遂又将目光投向桌子上的茶壶,琢磨着要不要撤下去,她家夫人若是要喝的话她又该如何作答。不过,门口处小丫鬟的一声传唤让她又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 “老夫人,这是今年新打的龙井茶,春茶里顶顶好的,您尝尝。” 说着萝儿手腕轻摇,一杯香气扑鼻的茶已然沏好放在一身华服,来势汹汹的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接了茶,趁热品了一口,又不轻不重地放回到桌子上。 以手帕揩了揩嘴角,老夫人瞟了眼纱帐的方向,开口道:“一早听说儿媳病了,现在可有好转?” 听老夫人这语气……似是特意来看望她家夫人的?萝儿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打从夫人嫁进府里以来,这还是老夫人第一次踏入西院。 在老夫人面前萝儿不敢胡诌,只好全盘托出:“夫人早上才吃了药睡下,将军期间看望过一次就又匆匆走了,之后夫人便一直睡到这时辰,想必是还没好利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儿媳看着活泼好动,身子怎的这么虚!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外孙!” “那给你们夫人开的方子,可有按时煎给你们夫人喝?”老夫人撇撇嘴后又问。 萝儿心里发虚,低着头闷声道:“夫人说无甚大用,药味还苦得很,喝过一口后就不让我们再煎了。” 恶婆婆眉毛都立起来了:“我的活祖宗呦,这药还有喝出甚甘甜滋味不成!不行,我得看看去!” 老夫人说着径直越过眼前的萝儿朝着里屋走去了,而屋内一直竖着耳朵探听消息的唐诗则一脸惊悚,连忙把踹到脚底的被子猛地拉到脖子下方。 就在唐诗强迫症发作,试图尽力完善脚边被她掀开一个角的被子时—— “你说这良药苦口,怎的还不吃呢!”老夫人皱着眉一搭眼,和唐诗惊恐的眼神就撞了个满怀。 “呀,儿媳这可是才醒了?哦呦,真是赶了巧了!” 可不真是赶了巧了吗……这是什么概率啊。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引1】 唐诗讪笑两声,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把卷了边的被子铺平整。 “娘怎么过来了?” 甫一开口唐诗自己都要惊了,她原主特有的尖酸刻薄的尖细嗓音呢!怎么……怎么就哑成了个糙老爷们的声音了呢! “娘您坐,”唐诗哑着嗓子哭丧着脸,“萝儿快快给我倒杯水,倒满!” 萝儿端过了水,唐诗一饮而尽,而后又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全程不敢和恶婆婆对视。 恶婆婆哪里有那么好的耐心,唐诗还没咽下口中的水,恶婆婆就自己先开始solo了。 “那日我给你的秘方,你可有按时服用啊?”说着恶婆婆还不住地将目光瞟向她平坦的肚子。 唐诗心里毫无波澜,她就知道她这恶婆婆过来探病是假,实则还是为了抱孙子。 唐诗思考了几秒,决定实话实说。 “娘,那个药入口着实……” 唐诗话未说完,就被她恶婆婆自嗓子眼里憋出来的一声尖叫打断,唐诗吓得一哆嗦,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可又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引得她婆婆如此模样。 恶婆婆这时也坐不住了,蹭地一下从座位弹起来,这时候可一点儿看不出来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恶婆婆一把掀了她的被子,一双精明的眼几下就把床上的东西扫了个一干二净。 唐诗猝不及防,也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不是她说,这婆婆怎么和严子墨一个毛病呢,都爱掀人被子,能不能给她这小姑娘留点面子了! 恶婆婆哆嗦着嘴皮子,食指指着唐诗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我问你,这怎的只有一床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恶婆婆的第二次掰头就要开始了! 小伙伴多多收藏好咩! 我让严子墨给你们叩头!! 唐诗(霸道总裁款):当我死的吗…… 【引1】:引自曲婉婷《我的歌声里》 第12章 唐诗紧紧捂着被子的一角,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恶婆婆突然暴躁的点在哪,她委屈道:“娘这话……是何意思?” 难不成,要她床上藏个男人她婆婆才能喜笑颜开? 恶婆婆气势汹汹,要不是萝儿在一旁挡着,那满嘴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唐诗脸上了。 “我什么意思?我问你,这床上怎的连我儿的被子都没有?” 见唐诗微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恶婆婆说完竟直奔墙角的木施【注1】而去,在反复翻了架上的罗裙外衫等衣物足足有三四遍后,恶婆婆一垂手,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忽地蔫下来。 唐诗不说话,是真的惊住了,她原本以为她和严子墨夫妻感情不和,平时两人都不相与一处是府里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不过是维持表面和谐罢了。况且她婆婆又将原主视为眼中钉,又怎么会这么不关注原主的一举一动? 看来,还是严子墨太孝顺他娘了,这种糟心的事也不愿让他娘知道。又或者是,夫妻之间地床第之事,只怕他娘越参和越乱。 过了许久,唐诗的汗都顺着鬓角缓缓淌下时,恶婆婆才一脸菜色地挺直了背,没甚表情地看向唐诗。 颇有中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祥和。 “你和我儿夜里都不睡在一个屋里?” 唐诗不敢吭声,看来这事对她恶婆婆打击还不小,她绞着手里的被子,许久才点头承认。 在得到答案后,恶婆婆竟一咧嘴嚎啕大哭,吓得唐诗都有些慌神,就是她第一次摸到她爱豆的手她也没这么哭过啊! 恶婆婆一边哭还一边骂:“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说,是不是你不让我儿跟你一块儿睡的,你是不是把他赶出去了!我说我儿怎的总往营里跑,家都不知道回了!” 唐诗缩在床角,小声bb:“不是我,是原主……我也想知道我造的什么孽……” “你说的甚!” 唐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想问娘您渴不渴?” 看她婆婆刚刚喷了那么多口水,也该补一补了。结果恶婆婆一翻白眼,真差不离就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我渴个屁!现在是渴不渴的事吗?你和我儿都不一起睡,我哪来的孙子抱!亏我还求那么多大仙,给你弄那么老多死贵死贵的偏方,你这不是光占窝不下蛋吗!你这恶毒的妇人,我老严家的血脉都要断在你手里了啊!就没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 恶婆婆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句:“你还我孙子!!!” 呵,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她还真是受不起呢。这世上,怎会有她婆婆这么不讲理的人?自己抱不上孙子,就一定是做儿媳妇生不出来,怎么就不想想她自己儿子都鲜少踏足西院呢。 唐诗先是愤怒到极致,脸都憋得通红,这恶婆婆讲话理太偏,她怎么不说自己儿子不争气不下种,她自己光喝那不知道哪里求来偏方就能两年抱三再生出个加强足球队? 随着恶婆婆愈发激动,都快喊破音的高音,唐诗后来反而是冷静下来了。她深谙要是说自己生不了,第二天恶婆婆就能领着三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入府,反正这事原主的婆婆也不是没干过。 唐诗着了一身白色亵衣,光着脚在萝儿等人的惊呼声中走到靠窗的地方也学着她婆婆大声嚷开了。 “儿媳哪来的这通天般的本事,娘要是觉得抱不上孙子,就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吧。” 唐诗转而恶毒一笑,声音丝毫不比她婆婆的小:“哦对,娘您这药方还是得去求的,多给夫君求点才好!要不然啊,娘您等个十年也等不来一个孙子!” 唐诗已经走到了窗口,嚷嚷时还不忘加重“夫君”二字。府里的“有心人”不少,相信不肖半日她夫妻二人的恩怨情仇大戏就可以拉开帷幕了。 果然,恶婆婆闻言恨不得整个人干瘦的身子都快扑到唐诗身上,幸而萝儿和房里其他几个小丫鬟眼明手快地拦下了。 “你个贱皮子的毒妇!你胡咧咧什么鬼话!我儿身体好得很,你莫要张口污蔑!等我儿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这个生不出娃的毒妇!” 她知道古代女子出嫁从夫,在内要以夫君为重,其次是婆婆,但她恶婆婆实在是太过。 唐诗挑衅地迎面走上前一步,还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这和她恶婆婆掰头还真是个体力活,没个两壶三壶茶水的还真坚持不下去。 “娘真是太自信了,若是相公真愿意休了儿媳,儿媳肯定毫无埋怨自行离开。就怕啊,相公这身体,就是休了儿媳再迎娶他人,也闹不成个什么动静来!” 唐诗就聪明地止住话匣子了,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她就是要这么自信给她婆婆看,她婆婆才会乱了阵脚。而且,她也是真的坚信严子墨是断然不会休了他的,老国公那里,他没法交代。 “你……你!看你这贱皮子能嘚瑟到几时!” 许是唐诗的言语表情过于笃定让人不禁信服,恶婆婆抹着泪空嚎了几嗓子就暗然退场了。唐诗自在地哼着小曲,饮了杯茶,脸色遂又难看起来。 她刚刚是正面刚了吧! 唐诗心头的喜悦转瞬即逝,想起自己才刚的失言,对严子墨的诽谤,唐诗心里直打鼓。 她……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啊。 *** 繁华的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货摊林立,来来往往的百姓很多,有抱着幼儿的妇女,有黏在一处的小情侣,各个货摊前都涌着好几波人,一时间卖货的小哥都有些应接不暇。 “夫人,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真的……没关系吗?”箩儿步步紧跟着唐诗,唯唯诺诺的一副样子,真真是敢怒不敢言。 是了,大街上形形色色的行人各异,还真没有唐诗这般着了华服,带了四五个家仆还挤在这人潮汹涌的街上凑热闹的,还真是不怕别人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无碍,她们也不见得认得我。” 当然了,这话只是安抚萝儿这胆小鬼罢了。以原主在京城里的招摇程度,这条街估摸着原主都能混得挺熟。 事实是,在冷清的屋里待了足足几日后,唐诗就按捺不住自己四处乱跑的天性了,只觉得一身筋骨都待费了。听说今儿是集市开放日,唐诗午睡过后索性就带上家仆几人出来逛逛。 好不容易穿过来一次,不好好把这小说里男女主偶遇一见钟情又或不打不相识的经典场地好好地逛一逛,她还真对不起自己大老远穿过来受恶婆婆欺负的委屈。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她穿来的是什么家庭啊,将军府的主母,严子墨的正妻!这街上的东西,瞧上眼的还怕她买不起吗? 在唐诗生活的那个时代,唐诗家里有几个闲钱吃穿不愁。她自己的工作也足以支撑她在生活的空余还能追追爱豆的行程,隔段时间更新点拍照设备,生活不说多豪门也算是富裕。 这么一来,可以说唐诗也是个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但这两种体验哪有可比性,按照唐诗的意思就是,花严子墨的钱,她可不心疼。 看着身后几个家仆手里堆得满满的饰品糕点,唐诗一连几日阴霾的心情都晴朗了不少。 唯一让唐诗扫兴的就是原主娇生自小惯养惯了,这才走了几步路,唐诗就觉脚下已有一种烧灼的疼痛感,半条街溜下来唐诗的速度都缓了不少。 唐诗不禁想到,这要是搁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这点路又算什么,哪次她追行程不是跑到吐血还得提防着点演唱会或酒店的安保。 能安排在原主身边的除了那个被好心收入府里的萍儿,哪个丫鬟不是人精般的玲珑心思? 萝儿走上前搀扶住行动缓慢的唐诗,提议道:“夫人,听说荟萃楼又出了新的菜品,夫人您不是最钟意他家的菜色了吗,尤其是他家的松鼠桂鱼和金钱虾饼。” 唐诗还真有点口干舌燥,她瞧了瞧前面三层楼高的秀丽建筑。酒楼依水而建,闹中取静,高悬的楠木匾额上写着“荟萃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在碧绿的湖中更显烟波浩渺,湖面上还有泛着舟游玩的俊俏公子,拿了书在船头连连“之乎者也”,书声琅琅。酒楼雕了花的门固定地开在两边,进出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只抬眼一望,唐诗就已经可以想到若是到了夜晚,这处的景色该是多么赏心悦目,叫人流连忘返,而赏着湖景的人们若在楼宇窗前把酒言欢,恣意人生小,则又是别有一番景象。 确认过眼神,这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不过唐诗对这个酒楼毫无印象,相比之下还是原主常去的“暗香馆”【注2】更让唐诗印象深刻热血沸腾。 唐诗问:“这一顿饭,得不少银两吧。” 萝儿:“夫人莫要担心,奴婢身上带着不少银子呢,而且夫人是荟萃楼的老主顾了……” 不等萝儿说完唐诗抬脚就走,她怎么忘了呢,原主去的地方就没有寻常人家消费得起的。正好她也乏了,就在此处落脚也不错。 她不担心花钱,就担心花钱花得还不够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木施,也称作桁,是横架的木杆,用来放置衣物,样式大多精美,雕有纹饰。 【注2】:暗香馆,原文杜撰的古代女子找乐子的场所。 谢谢各位小可爱看到这里!女王节快乐哦~( ̄▽ ̄~)~随机掉落小小小红包哦 隔壁开了接档文《养生少女不做女配》欢迎来收! 文案:大棉袄,小秋裤,保温杯可不离手。 保健品,红糖水,从来不吃小烧烤。 如此养生的杨笙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猝死,然后穿越到一本古代宫斗小说里。 原文里她是男主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实力派女配一枚,最后为了救男主被大反派一箭穿心。 杨笙冷静地呷了一口枸杞八宝茶,背好一包袱养生秘籍,在一个安静的夜里跑路了。 此后,养生馆,洗浴堂,专治脱发中心,杨笙忙了个不亦乐乎。 女人,最重要的还是事业! 不过,她怎么总感觉自家店里神出鬼没寡言少语的军师看她的眼神越发地……羞耻? cp:软萌养生系女主x深藏不露爱熬夜男主 第13章 唐诗眼只一眼就瞧出了荟萃楼的辉煌不凡,就连小小的跑堂身上所穿衣物竟都不比她将军府里的下人所穿的衣物差,放眼整个一楼,也全然皆是衣着华贵之人,身后随从的小厮不比唐诗带来的少。 怎么肥四!她嫁的这个男人难道不是京城里最富裕的? “管事的,结账!” 说话的男人一脸络腮胡,着的是一身漆黑长衣,形象很是附和唐诗印象里打打杀杀之辈,而且男人腰间还应景地别了一把长剑。 但最让唐诗瞠目结舌的,还是那人随手从袖间摸出而后随意掷在桌上的一枚金元宝。 酒楼光线极好,大阳光自四周的精美雕花镂空小窗里撒落,正是映得那块不小的金元宝明目耀眼。 耀眼得......让她眼红。 砸在实木桌子上那么大一声响,乖乖啊,那得是十足十的金子吧,她真怕一会儿每个桌子上都“砰”“砰”地砸个十个八个的金元宝。 随后,唐诗竟然出神地想到,不知道箩儿带的银子够不够一个金元宝,如若不够,她是可以凭着自己在这的名气打个欠条呢,还是得在后厨洗碗洗到死? 又或者,把箩儿等人留下洗碗好了,她们干活一定比自己细致。 愣怔间酒楼里的跑堂已经颇有眼力见儿地一路小跑过来招待,在走近一看到是将军府的夫人后,跑堂的更是一拍大腿欣喜连连。 “呦,今儿我们这小酒楼是吹的什么风,能让将军府的夫人屈尊前来!”跑堂的在旁引路,热络地同唐诗闲聊。 “夫人的软轿可是要停在后院,老位置?” 看来原主真的是偏爱此处。 见跑堂小哥已经要喊人去抬轿子,唐诗连忙喊住:“今日天好,想着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就没备着软轿。” 小哥闻言步伐一滞,嬉笑着又将她们引上二楼,同唐诗聊着她没来的这段时间酒楼里的来顺有多念着她,平日里能吃一大盒的饭菜的量如今也只能勉强塞下几口,还是在他们一群人的百般劝说下。 唐诗捏着小手帕的手一顿,心里暗叫不好。来顺,听名字是个男人无疑了,只是不知道是后厨的厨子呢还是和这位小哥一样是个打杂的? 都念着原主念到茶饭不思了,看来原主不仅是个毒妇还有蛊惑人心勾得男人竞折腰的本领。原主你再怎么骚断腿她都不介意的,真的,但这烂摊子一摊一摊的留给她这算什么事? 最为重要的是,原主也太生冷不忌了,对一个酒楼的打工小哥都能下得去手,饥渴程度可想而知。 其次,这来顺的身份地位指定是不能高看了,原主挑男人也不挑个方方面面都能压得过严子墨的,这要是让严子墨知道了,抽她一顿事小,嘲讽她眼光不行事大啊。 她可是见证她家小爱豆从十八线混成顶级流量的铁粉,眼光怎么可能差。 不行,为了她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更为了她此后几十年的平安顺遂,她也得把这第二春掐死在摇篮里!就如她火烧白手帕一般! 可再转念一想,原主的宿敌恶婆婆她来斗,原主永远都战不过的白月光她来劝,原主为自己奋斗来的姻缘情爱她却要亲自斩断,这算什么事啊!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她必须时刻这么警醒自己。 现下她的首要任务还是找到那什么来顺,摸清此人性子,再针对他对原主的爱慕点逐一击破,将对方对原主的好感值降到0。 “来顺!” 沉思间跑堂小哥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成功拉回了唐诗已经飘远的思绪,唐诗娇躯一震,就见面前的跑堂小哥似是比她还更为激动。 不知瞧见了什么,跑堂小哥又是一嗓子:“来顺,别站得那么高!小心摔断腿!” 他这般一吆喝,在一楼用膳的各位客官也都顺着声音看过来,脸上表情各异。 ??? 摔断腿是什么操作,这怕不是思念成疾以自残的方式ball ball原主看他一眼吧,真若如此原主也算害人不浅了! 依唐诗看,这来顺真的堪比邪教粉丝,偏执成狂。 看来现在只有她这个正主亲自下场才能挽救这场悲剧了。 唐诗理了理身上的罗裙的功夫,一旁的跑堂小哥已经轻手轻脚地冲了过去,瞧着应该是个身怀独门绝技可以飞檐走壁之人。 如若能救下来甚好,也省得她动嘴皮子劝说。 “你个小机灵鬼,是不是看到夫人太高兴了,连那么高的树都敢爬了。” 嗯?她怎么感觉这个对话略为亲昵,这个跑堂小哥到底和来顺是什么关系? 唐诗循声而望,正好看到小哥一手呼噜着一个巨大的猫头,一手亲昵地在橘猫的大屁*股上拍了一拍,忙得不亦乐乎。 大橘猫应该是被小哥伺候得极为舒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而后半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一个眼神都没舍得分给唐诗。 唐诗猛地倒退两步,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满脸的不敢置信。她脑海中穿着粗布衣裳一身腱子肉的野男人的形象也就此破灭。 一只猫也能被小哥添油加醋说成这样,唐诗此刻真想自掏腰包给小哥搭个台子让他来说书。 不过还好,倒也不是太难接受,这样一来她也就无需挂怀野男人的事了。而且,有什么比撸猫更让人放松的事了吗! 撸猫,是她为数不多能保留下来的她那个年代的特有消遣。 “它就是来顺啊!”唐诗说着挪动着小碎步,手欠地戳了戳大橘的屁*股,直到一个大大的漩涡都在大橘的屁*股上成型。 “喵!”大橘哀嚎了一声,大头灵敏地转过来在唐诗纤细的手指上一蹭,又傲娇地将大脑袋扬了回去。 “夫人,我们站远一些看吧,被这小畜生咬到了可就不好了。” 萝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刚刚那大猫猛一回头张嘴的模样真真吓人得很,像是要将人吞入腹中的凶猛,偏偏她家夫人还要过去抚摸一下。 “无事,我见这小东西乖巧可爱得紧,逗逗它罢了。” 唐诗还想再逗弄逗弄来顺,来顺一身油光水滑的长毛太好摸了,手感一级棒,看来酒楼的油水真的不错。 不等唐诗的手指触碰到它的小毛,来顺又是一龇牙,慢悠悠地爬起来绕着跑堂小哥的腿盘了一圈又一圈。 唐诗静默,什么想她想到食欲不振玩,茶不思饭不想,都是骗鬼的吧,以为她钱多人傻? “呦,看我这臭记性,白白地让您在这等着,小的真该罚!” 小哥轻轻一脚踹在来顺肉嘟嘟的屁股上,来顺委屈地叫了几声就顺着木楼梯妖娆地扭着下去了,自始自终都没稀罕看唐诗一眼。 唐诗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你撸猫撸得这么开心,能想得起她才是稀奇事。 *** 原主是这儿的常客,想必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已经见识过了,唐诗仔细看过二楼一处一处的精心装饰,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于新奇,只好在心里发出连连感叹。 上了二楼才知道这处别有洞天。 和一楼的开放空间不同,二楼都是一间间的隔间,以勾画了各地风情的屏风隔着,倒有点现在的包厢的调调。 此外,各个隔间上的壁画图案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浴雪开放的梅花,有的是于微风中摇曳舞动的桃花,还有的是傲然挺立的翠竹。 “这壁画真真用心,用起膳来心情都大不同。”紧接着唐诗话锋一转,“就是感觉无甚新奇。” 荟萃楼能在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宝地闯出一番名堂是有道理的,就单说在关注客户体验方面就甩了别处的酒楼好长一条街。 唐诗话音未落,跑堂小哥就深深地皱起两道粗眉,连忙追问道:“那依夫人来看可有什么高见?小的洗耳恭听,还望夫人告知一二。” 明明上一秒还在“夫人近日气色真不错”下一秒就能无缝衔接到某宝的客服人员的怕也是只有荟萃楼一家能做到如此专业,饶是最近人格分*裂到怀疑人生的唐诗也被跑堂小哥忽然认真的态度感动到。 然而事实却是,唐诗除了p得一手好图外,在艺术鉴赏方面并无建树。 单就这几幅袖珍壁画来看,其实哪里不妥她也真的说不上来缘由,而且酒楼在建造时在壁画这一块应该是下了大功夫的,大的漏洞肯定不是她这般的凡夫俗子能够挑出来的。 以为唐诗是有了想法不好意思直抒胸臆,小哥用略带圣母的目光含笑看着她。 “夫人有什么高见尽管说来就是,我家掌柜的近来正有修缮‘望仙阁’的打算,若是能得夫人指点一二,我家掌柜的自当感激不尽!” 望仙阁是二楼的雅称,一楼则是抱月阁。 唐诗讪笑,她现在最大的高见就是不该多嘴插那一句话,这句话不知能不能说得出口。况且她也只是单纯凭着直觉胡乱说的,怎好真的如小哥所说指点一二? 随着唐诗沉默的时间的增长,小哥的目光也愈发地慈爱,就连一旁的箩儿也好奇地候在一侧。 唐诗深谙自己怎么也得露一手了,她捡了把椅子落座,认真打量起眼前一幅幅淡然雅致的壁画。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从此以后我故事里的野男人都有了姓名! 严子墨:姓甚名谁,说来听听。 唐诗:来顺! …… 嘻嘻嘻各位小伙伴点点收藏哦(?ò ? ó?)周六的我有种双更的冲动 第14章 淡然雅致……淡然……对,可不就是过于淡然了! 望仙阁凌空而建,和抱月阁遥遥对望,视野空间却更为开阔。因着这个王朝受南边几国影响较深,所以这里的建筑风格也大多偏向于南国的温婉多情,大街小巷的建筑,商品和服饰,随处可见南国的风采。 唐诗故作高深地摸着下巴,不多时便将周遭的几副壁画尽收眼底,摸出了些规律。 这几副壁画也都承袭了南国特有的温婉之风,即使其中几幅颜色也都大胆而奔放,但细究下来还是能看出总体透出来的一股子温润之感。 若真要讲究个“百花齐放”,如此千篇一律的淡然可不行,倒不如汲取百家之长,西北属国的明艳大胆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选择。 “这壁画做工了得,寓意也都取得顶顶的好,真真是费心了,也难怪方圆百里就属你家热闹兴隆。” 唐诗照常打个巴掌前先给个甜枣,跑堂小哥显然极其受用,手明眼快地倒了杯上好的茶端到唐诗面前,就等唐诗指点一二。 “京城里来来往往的旅人这般多,荟萃楼若真想拔得头筹,得这独一份的盛名,这壁画的风格不妨也尝试一下西北那边的用色。”唐诗一双明眸转了几下,眼里都泛着灵动的光。 闻言跑堂小哥还真就叉着腰蹙眉思索唐诗话里的可行性。 唐诗自认为自己穿过来最大的收获可谓是养了一身的见人说人家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而且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简洁地说,就是会忽悠。 唐诗得了空,仔细端详起桌上的茶杯,更觉荟萃楼真是深藏不漏,一个小小的茶杯也能做得似收藏品般的精美,让人不忍享用,以免破坏这份美感。 “夫人有所不知,这套壁画是以百花为中心,这各地的名花我家掌柜的都是实地考察了一二,带了画师分毫不差地描摹好才回来请人雕刻的,若是借鉴了西北的特有风格,不知采用什么品种的花才最为合适?” 唐诗收回了胶在精美茶杯上的目光,眼中一片清明,她思忖了片刻,脑海里疯狂调动她尚且保留下来的贫瘠的地理知识。 “告诉你家掌柜的,无需费神,只最普遍的向日葵便可。此物向阳而生,花开之时形状还酷似骄阳,寓意也是极好,色彩上也可弥补不够奔放之差,不妨一试。” 当然了,在她看来,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花实用性极佳,能吃! 跑堂小哥豁然开朗,登时就乐了:“还是夫人知识广博,小的这就去禀了我家掌柜的!夫人这次还是老几样?楼里近日新来了个厨子,蚂蚁上树做得忒好,夫人尝一尝?” 唐诗走了一路,又废了那么多心血胡编乱造,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不过那几声都很好地被她的咳嗽声盖了过去。唐诗豪迈地一拍桌子,让小哥越早点上越好。 “近日的新品都挑着上几样吧,我好久不来,也不知道这大厨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有什么上什么吧,反正花的是严子墨的钱,她可不心疼,左右她还在恶婆婆那处受了那般大的委屈呢。 跑堂小哥脚下生风,声音还在人却早就不见身影,办事效率极高。 “得嘞!你就瞧好吧!” *** “想不到嫂夫人还是这般智慧的一个女子,倒不似京城里传得那么邪乎,大哥还真是好福气!” 以印着妖艳的芍药花的屏风隔离开的独立包厢里,两名身材同样高大伟岸的男子对面而坐,二人的穿着扮相也极为相似,除却说话的男人手中执了一把纸扇,脸上的笑意也更多几分,看着就是个书生模样,眉目清雅英俊。 两人面前各有菜肴几道,却分毫未动,俩人中间的一壶清酒早已喝得一干二净,而另一壶才刚刚烫好,可见两人已然来了有好一段时候了。 严子墨仰头,一小杯滚烫的烈酒自喉咙一顺而下而后缓缓流进胃里,带来一阵暖意,这样大热的天一壶烫酒进肚也是极为舒适。 放了酒杯,严子墨一阵嗤笑:“智慧?裴兄乃当朝科举第三人,所做诗文无一不为行家赏识,少年郎时就游历名山大川知晓天下事。拙荆只是随口胡诌罢了,哪里称得上是有大智慧。” 况且,他是真的无法将裴旭嘴里的女子同那位顶着一撮呆毛吓到五官变形的女子联系在一处。 裴旭低声笑了几下,神秘地摇头,杯中的烧酒在他的轻轻摇晃下泛起一阵细微的波澜。 “敢在荟萃楼指出不足的,嫂夫人还是头一位,那不说嫂夫人聪慧,赞她一个勇敢总归可以吧。” 鲜少有人知晓其实荟萃楼真正的东家正是西北属国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那一位,这荟萃楼真正的生意也不光是吃喝享乐。严子墨这位正妻,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砰”的一声,严子墨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脸色忽地转差:“勇敢?不知道天高地厚,无法无天了而已,裴兄见笑了。” 裴照到底是个书生,再怎么饱读圣贤书,在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的严子墨面前气势总归是低了一些,尤其是当他涉足也官场坐了地方一举足轻重的小官后,裴照越发地会察言观色。他适时地止住了笑,起身为严子墨填满了酒。 *** 原主的奢华无度原文里描写得淋漓尽致。 就比如原主曾颇为豪气地一掷千两黄金,只为与暗香馆的头牌一夜换好,也曾在京城里大张旗鼓地为她的新欢赎身置地闹得严子墨大失颜面。到了原文最终章之时,原主还差不离就卖了将军府为她养着的小金丝雀买上个一官半职。 当然了,原主花的自然也是严子墨的钱,而且比起唐诗可更是毫不手软任意糟蹋。 只可惜文字到底是空洞的,唐诗自己也没有什么想象力,所以所有描写原主骄奢放纵的片段唐诗基本是能跳就跳,转挑女主作死挑战男主的情节看了。 可当一道道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如流水般地送上了桌子并还额外拼了两大桌才足以放下,一转眼十几名长相上乘风格各异的美男还一脸深情地伴她左右时,唐诗才真真感觉到原主这过的什么日子,自己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这过的哪里是日子,这过的是神仙般的快乐生活吧!差距不要太大好吗! 还真别说,她一搭眼瞧过去,还真就有几个很合她心意。细腰长腿,肤色白皙,眼睛还似水波一般荡漾勾人,真真让人心痒。 唐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发出一阵盒盒盒的笑声,这几个小哥她要是挨个带回去,一准给他们组个男团送他们出道! 箩儿早已见怪不怪,那十几名打扮夸张身上还抹了香了的几个美男很懂规矩,喂水的喂水夹菜的夹菜,多余的小动作倒是一点没有,箩儿就捡了角落里稍远的位置站着,等着唐诗唤她。 人一多唐诗就略显无所适从,而且这么多美男眼巴巴地盯着她,再美味的食物她也觉难以下咽,终于在一个俊俏小哥又一个媚眼抛向她的时候,唐诗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这菜真是不错,要不......一起坐下吃一点?” “娘子真是好悠闲。”一道阴沉的男声插嘴道。 “这盘肉我还未动,看着颜色就不错......” 唐诗热络地起身将那盘肉放到中间的位置,等等,娘子? 唐诗手下一顿,抬眼间入目的却是一身墨色锦袍,那人脚下蹬的黑筒纹金长靴也突显出他本身身份的不凡,视线再上移,一张俊逸非凡眉目硬朗的脸就出现在唐诗眼前,还是没有一丝丝防备。 大概也有好几日没见,又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偶遇,唐诗一时有些愣怔。而眼前的严子墨正背手而立,脸上无甚表情。 “为夫来这处用膳,倒是不知娘子也在此处。”说着刚才严子墨就近身单手端过唐诗的盘子,而后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 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该做足,唐诗调整好情绪,连忙喊了门外的小二上一壶好酒,再叫小二多备一套碗筷上来。 “妾身也是来这尝个新鲜,若是早知夫君在,妾身早就邀夫君一同用膳了。” 严子墨点点头,嘴里的话可是半点不饶人。 “为夫来这都是有要务商议,断不是来享乐的,娘子一番好意怕是要落空了啊。” 严子墨适时地扫过那一排妖艳各异的男子,不屑之意跃然眼中。 唐诗不敢言语,只当没听懂严子墨的言外之意,热络地拉了严子墨入座。 在严子墨火般的目光下,唐诗只觉胸闷气短,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不少,之前给跑堂小哥指点江山的气势半点全无。。 “相公可觉得热?我这就叫箩儿去开窗子。” 严子墨可算是赏脸动了筷子,可一张薄唇吐出来的话只叫唐诗更为心惊胆战。 “娘子觉得热是必然,也难为娘子娇躯一副却要置身于这么多男人之中了。” 严子墨淡笑了下,目光阴沉,唐诗心下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求收藏 求热度! 第15章 唐诗夹菜的手生生地停在半空中,而后在严子墨一脸严肃的表情中一个拐弯,将菜一筷子夹进了自己的碗里。至于严子墨说的什么,她只当没听见。 严子墨语毕不动声色地一一扫过打扮妖艳的男倌们,睥睨之色于无形中显露,几乎是在严子墨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之时,小倌们都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头颤着身子。 真真是云泥之别。 唐诗咬着筷子,得,严子墨这老狐狸,这事是糊弄不得了。 唐诗尬笑,脑子转得飞快:“哈哈哈……” 大口胡塞了一口菜,唐诗心下思忖着,她要是实话实说,向严子墨表明这十几个小倌都是买菜消费赠送的,严子墨选择相信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凭原主曾经大胆放荡的口评和作风,可能性为零,唐诗在心里大大地打了个叉。 十好几个鼻孔喘气的大活人挤在这小小的一处厢房里着实令人热得很,尽管萝儿已经得了令起身开了窗子,可若有若无的微风并无大用,唐诗看着一身长袍捂得严严实实的严子墨,心里满是佩服。 唐诗不禁热,身体又娇弱矫情得紧,只一会儿两颊就泛起一阵红潮,鬓角的发也服服帖帖地粘在发了汗的脸上。 屋里空气流通一般,那十几个小倌身上还扑了喷香的粉,直熏得唐诗头昏脑胀。于是唐诗搁置下了碗筷,起身走到打开的窗子前,猛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转身对上的便是严子墨一双漆黑似墨的眸子。 严子墨颇有节奏地以中指叩击着桌面,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无限放大的厢房里格外清晰,和唐诗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交杂在一处。 唐诗故作娇嗔地瞪了严子墨一眼,眉眼间皆是小女儿家的风情。 “娘子还是快些回来坐着得好,这些个下人还等着侍奉娘子呢。”严子墨薄唇一启,刻意加重了“下人”二字,面上还是一派真心关心爱护她的神色。 唐诗咬着舌尖,她深知就严子墨那个心胸狭隘的人,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今天这顿别扭是逃不过去了。 “夫君真真是冤枉妾身了,这屋里几人,十几人,几十人,又与我有何干系?” 讲真,这几十个消费赠送的俊俏小哥一进来就上赶着服侍她又和她有何干系! 大概是还未料想到已经理亏到这个份上的唐诗还敢还嘴,严子墨神色一凛,反问道:“真无关系” 唐诗不敢应声,她有种预感,这会是道送命题。 高大盆栽的一旁,箩儿正捏着帕子垂首而立,唐诗终于慌乱的目光在巡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形又不由得将视线凝在箩儿身上。 箩儿并不是原主从老国公府带来的人,原文里箩儿出场的情节作者也都是一笔带过,将更多的笔墨着重放在女主的花式作死上,可以说原文里箩儿充当的也不过是个背景板的作用。 若不是原文中箩儿不小心动了原主藏在奁盒里的心上人的帕子被男主当场抓包,导致原主被男主一巴掌扇到半个月都出不了门,又被恶婆婆奚落到抬不起头,最后怀恨在心的原主买通了府里的马夫,带着家里的几个家仆硬是以通奸的罪名活活将箩儿浸了猪笼,唐诗还真不见得对箩儿有什么深刻印象。 不过嘛,能引发这么大波折的帕子已经被她一把火化为灰烬了,早已随风散去。她也自诩自从穿到书里以后,不说白莲花地将箩儿当做自己的姐妹来对待,她也无甚过分的地方,算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子。 眼瞎唐诗若是承认了这些小倌都是供她享乐的,那么她在严子墨那里又难翻身了,起码严子墨心里是有个心结在的。 可若是箩儿呢,若是她谎称是箩儿心有所属其中的一个男子,央求了她带她来见这个男子,那严子墨还会和箩儿一个婢女计较? 保不齐,箩儿的终身大事还真就此解决。 唐诗刚有所松动的眉头忽又紧锁,随即又很快地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如果她真如此行事,那她和原文里万人唾骂的恶毒原主又有什么区别。 一颗在尘世中越来越污浊心,一个个永远无法圆完的谎,她走的,也只会是原主的老路,受的是万箭穿心之痛。 见箩儿满眼不解地瞧着自己,唐诗豁然开朗也不再纠结,她回以一个慈爱的目光。如果她没想错,箩儿今年也才刚满十六吧,真是花一般的年纪啊,也该想着给这小丫头安排个好人家了。 “将军,有一事奴婢......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箩儿看了唐诗一眼就快速地低下了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嗫嚅道,莫名地给了唐诗一种就要破釜沉舟英勇就义的错觉。 严子墨言简意赅:“讲。” 严子墨的面色有了一丝严肃,好似等的就是这一刻。唐诗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 箩儿绞着眉头,一跺脚,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夫人每次来荟萃楼都会叫上这几个相熟的小倌作陪,有时还不让奴婢跟在身旁,奴婢常常在外面候着两三个时辰夫人才会唤奴婢进去!”箩儿说着还猛地跪了下去,“但夫人一定不是有心瞒着您的,还望将军不要和夫人计较!” 唐诗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表情难看得很。 许是近日外头的太阳过于刺眼,唐诗身体一阵发虚,眼睛也莫名地发酸,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好似看到了箩儿的周身都散发出圣母特有的洁白光芒,而这光芒还会随着严子墨身上散发出的怒气更显耀眼。 唐诗哆嗦着身子,玉手紧紧把住窗沿,两眼不复往日的灵动妩媚,只是紧紧闭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祈求着自己下一秒就能晕过去,哪怕此后余生一睡不醒她也不介意! 唐诗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过,她穿过来不久,婆婆和她不对付,夫君时刻挑她的刺,身边箩儿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亲近的人了,被*插刀背叛的滋味,她也总算一朝尝尽。 不行,她要赶紧回忆起原主是在哪个湖里浸死的箩儿,她这就两肋插刀飞回去叫上二三十个壮汉去绑了箩儿浸猪笼! 毒妇,这才是毒妇!最毒箩儿心啊! 唐诗打心眼里怀疑既然她能穿进原主的身体,熟悉全文的走向,那么被她顶包的原主是不是也可以穿进别人的身体里呢。 她现下是真的怀疑箩儿皮下或许就是那个被她顶包的史上第一毒妇的原主了! 明明是出门走几步就能冒出一身汗的炎热难捱的天气,唐诗却忽地全身直冒冷汗,本是躁得通红的脸此刻也刷地一下面色惨白,说是从鬼门关外走一遭也有人信。 还闭眼气到说不出话的功夫,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严子墨却似回过神来一般,忽地就出手一连砸了桌上的两只酒杯,眼里的怒火终于烧了起来。 她想,如果这时候严子墨时长佩戴的那把重剑若是在身边,她没准能给那把剑见点红也说不准。接连的两声清脆的响惊得唐诗是更为剧烈地抖动,唐诗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发麻,可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都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一刻唐诗想严子墨的怒气怕是只有过之无不及,两声酒杯砸在地上的清脆响后又是一脸十好几声的闷响声。唐诗半眯着眼睛,视线下方灰溜溜地一连跪着那十几个小倌,还在不住地作揖求饶。 “大爷,小的们知错了,您别动怒!” 严子墨沉着声音,大喝一声道:“滚!” “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 “我先滚!你踩到我脚了!” 紧紧片刻,原本逼仄拥挤的厢房就空了出来,那十几个小倌走得太快太彻底,以至于唐诗正想浑水摸鱼跟着滚出去也没成功,现下地上还跪着的只剩箩儿一人,唐诗已经怂怂地半边身子都躲在了近一人高的盆栽后面。 严子墨一起身,几个大步就迈到唐诗面前,高了唐诗近一个半头高的身形极为有压迫感,唐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下巴就被狠狠捏在严子墨的两指之间。 “娘子真是好样的,谎话连篇巧舌如簧,为夫自叹不如。” 果真是蛇蝎妇人! 严子墨轻呵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不屑,在唐诗一脸惊恐,挣扎地要触碰他的衣袖之时又猛地松开。这次,他一甩衣袍阔步离开,再也没有看向唐诗一眼。 唐诗真是怎么也没想到,白月光被她劝退了,白帕子被她烧了,她最后却砸在了一个小小的婢女手里。 唐诗后怕地直抚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严子墨自她面前离开。 而厢房外,一道同样身着暗色长袍身形比之严子墨较为纤瘦的男人快速跟上,身形一闪而过好似只是唐诗仍心悸而产生的错觉。 那个男人......是同严子墨一道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唉 摸摸被扎碎了心的唐诗 唐诗:我不是,我没有!真的是吃饭送的!正宫还是你! 严子墨:呵,女人!和整日要收藏要评论的作者一样恬不知耻! 作者:严子墨卒,全文终。 第16章 黑虎早已备好马车候在酒楼外一处偏僻不打眼的阴凉地方,严子墨才踏着一身怒气走出来,黑虎便不再叼着根狗尾巴草和一旁支了个小摊的大爷闲聊,他一口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打起精神,牵好了马迎上前去。 严子墨目不斜视地直奔马车而去:“走,起轿,回府!” 仔细听来,他家爷的声音竟比来时沉了几分,好似上次他家夫人窝在房中装病时他家爷就是如此的声音黑虎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自严子墨在朝堂站稳脚跟后,严子墨就鲜少流露出暴怒的情绪,若不是黑虎常年伴他左右也不太好辨认出严子墨此刻的心情。 得,八九不离十了,怕是又和里面那位活祖宗脱不了关系。 黑虎探头探脑地看向荟萃楼典雅精美的门堂,吞吞吐吐道:“爷,您不知道,刚您进去不久后,夫人也带着几个府里的家仆进去了,小的瞧着好似夫人还未出来。” 严子墨讥笑一声,他不知道?他再晚去一步,那桌上他连个可以入坐的位置都没有了。 黑虎嗫嚅许久,半抬着眼观察着严子墨的侧脸,严子墨一张薄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是在尽力压抑着怒气。 黑虎还是鼓足勇气继续道:“爷,我们用不用......再等等夫人?” “想候着那你便候着吧,”严子墨不置可否,大手向上一伸,“将马牵与我便是,通知下去今晚彻夜操练,消息送迟了你就自去领罚,不过二十鞭而已。” 见黑虎还摸不着头脑地呆愣着,严子墨怒其不争地一把抽过黑虎手中的缰绳,几下便紧紧缠在手上,随后一个利落的翻身牢牢坐在马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非成千上百遍不能这般熟练。 黑虎是个大老粗,脑子也就一根筋,他嘴里反反复复品着他家爷话里话外之意,待到他快要参透这其中的深意之时,严子墨已经两条有力的长腿轻夹马肚就快离开。 黑虎当下就懊恼着一张脸,哪里还敢再等仍在荟萃楼里“醉生梦死”的夫人出来,这都算什么事啊,他家爷自己房里起火他也得跟着一道遭殃。 “是小的逾矩了。”黑虎彻底蔫了。 严子墨没再说话。 俩人各自骑了一匹骏马正要直奔西边的练兵营而去时,身后一阵乱了气息还如奔雷般的喘息声让常年习武的二人都下意识警惕地回过头去。 严子墨已然下意识眯紧了一双犀利的眼,眼中杀气乍现,片刻后又恢复常态,这步伐声,一听便是毫无武功之人,身体也虚得很。 几米之外,本该纸扇一摇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已然耗尽力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正以手撑腿,大口喘着粗气,面色也是一片红润。 严子墨蓦地眼色一暗,只觉眼前这幕正和那日从宫里回来后,唐诗与他一道探望他娘时体力不支的模样别无二致。 再一拉缰绳,刚刚还红唇微张皱着眉,嘟囔着腿都快断了的唐诗就从他的脑海里渐行渐远。 就是错觉。 “严兄......严兄,怎的走得这般快,小弟我可险些.......就追不上你了。”缓了小一会儿,裴旭才开口控诉道,只是因着身份的高低不那般理直气壮而已。 想他一介书生,自小端的是文人笔,读的是圣贤书,做官前虽也曾常年所游历的山川名地,可也都是些耳熟能详之地,乘车马不多时也就到了,不费什么脚力,又哪里似严子墨一般整日光着膀子顶着烈日练得一身好武功。 是以才在追到望仙阁的楼梯处之时,裴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子墨将他落得更远,那大步流星之态,真真是宛如赶着上场杀敌一般的气势。 “今日该说的都已说完,该叮嘱的裴兄也已知晓我的用意,此时特意追过来,不知裴兄可是还有旁事要与严某人商要?” 一席客套的话硬是被严子墨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又以腿肚夹了下身下骏马的肚子低低地喝了一声,以示安抚。 严子墨也似不耐,加之本就烦躁不堪的心情,只愿裴旭他最好是有重要之事要秉。 此地虽略显偏僻倒也不是完全无人经过,偶尔还有结了伴的富家小姐清脆如百灵的笑声顺风飘来,裴旭此时已经整理好了衣袍,还不忘正了正头顶的发髻,之前的狼狈都一消而散。 裴旭甩了甩衣袖,问道:“一桌子上好的菜严兄还未享用就走了,可是在嫂夫人那里碰了壁?” 黑虎闻言一副了然的神色,他就知晓他家爷和夫人若是凑在了一处,是准能因为点芝麻大的事计较起来。 没有料想到裴旭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为了竟是这事,严子墨攥着缰绳的手劲暗暗加大几分,突地咳嗽了一声,可惜一向聪慧有佳的裴旭并没有get到他的点。 他是亲眼看见严子墨一脸吃瘪的表情从隔壁厢房摔门而出的,是以裴旭一脸的愧疚,小声道:“这事还是下官的不对,荟萃楼做的一向是正经生意,那十几个装束非常的男子想必也就是些传菜或是献艺的专人,又哪里会有嫂夫人扯上半点干系。” 不解释还好,裴旭这么一详说就更有欲盖弥彰之疑,如此严子墨的面上也就更挂不住了,心里对唐诗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也越发地厌恶。 明明这里无甚人经过,人精一样的裴旭也特意压低了嗓音,可严子墨偏偏有种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得了信赶过来看他笑话的错觉,笑他靠着当今国公的权势才得以有今日的地位,更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婆娘,绿帽子是一顶一顶地扣在头上! 一旁的黑虎本还处于无聊吃瓜的状态,正大光明地在八卦正主面前和正主一起听八卦。乍一听“裴军师”所言,黑虎禁不住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后又投给严子墨一个无情的眼神。 亏得箩儿上次还小心透漏说她家夫人近些日子性子大变,不复以往的放/荡作风,今儿这么一瞧,只怕是故态萌发,装不下去了吧。 出了这种令他家爷蒙羞之事,他都替他家爷憋屈!想他家爷,当今圣上手上最得力的一员武将,血汗功劳不少立,可这关上门了过日子了,过的却是这种羞耻的日子! 大概是黑虎为他家爷鸣不平的情绪过于外露,过于愤慨,连马下故作潇洒风流凹造型的裴旭都隐隐向他投去目光,严子墨呢,他只当看不到。 从某些角度来看,严子墨还是和唐诗在某些方面是有共同性的,不想看不想听的通通可以自动过滤掉。 “日头还早,要不用了晚膳再去营里通知彻夜晚训?”严子墨睨视了黑虎一眼,后者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 裴旭闻言不禁啧啧出声:“严兄不愧是本朝第一大将军,在操练一事上丝毫不掉以轻心,裴某真是惭愧。” 先吹个彩虹屁再说。 “裴军师无需惭愧,”严子墨一声轻笑,拉紧手下的缰绳,**的骏马也喘着粗气,“刚才出来得急,荟萃楼的帐还未结,有劳裴兄了。” 话音未落严子墨已经一抽鞭子扬长而去,身下骏马一声长鸣,箭一般地飞了出去,脚下马蹄哒哒,卷起尘土一片,糊了个裴旭灰头土脸,好不落魄! 黑虎见状也不再发愣蹭地追了上去,连个同情的眼神都没来得及给裴旭一个。转眼的功夫,满天灰尘里俩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几位妙龄的紫衣或青衣姑娘正打巷子口而过,眼尖的几个纷纷投以滑稽的目光,捂着帕子嬉笑着离去。 裴旭却失神地哑然定在原地,就连放榜当天他得知自己错失状元之时也未如此伤心失神过,他垂下的手立在身侧,连扇子都蔫蔫地合在一处。 上个月的月钱就那么一点,刨去日常的开销和笔墨纸砚也所剩无几,前几日他梦游摔断了胳膊,至今的药材钱都还是顶着家中小厮的白眼赊的! 要不是严子墨修书与他邀他来皇城根底下顶富盛名的荟萃楼吃饭,他才不自费车马一路颠簸地赶过来! 而且,以防万一自己下一年的月钱都要赊出去,他还特意在回信中确认了严子墨这位东道主会尽心尽力招待他的,结果,他就是这么招待他的? 点了一桌子好菜,好几壶美酒,然后严子墨就这么……跑了? 这享用的哪是饭菜啊,这一口一口咽的都是他的血,他的肉,他的命! 武夫就不讲信用,和他们这种文人名士差了远了! 裴旭左瞧瞧又看看,荟萃楼亮堂大气的门堂处人流络绎不绝,跑堂的又是招呼又是赔笑,忙到脚打后脑勺,难怪他和严子墨都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出来。 下月还要预订买的典籍,家中管事的奴婢们的月钱,第二次换药还得额外给郎中的诊金…… 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裴旭咬着后槽牙,做了他这辈子最决定生死的一个决定——先跑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和各位看到这里的小可爱推一本基友的文!《(穿书)系统要我捅他》 符音本是二三线城市里的普通女子,唯一不同寻常就是脸长得好一点。 直到有一天,她穿进了一本重生复仇流修真小说,还绑定一个系统,要求她本本分分走完剧情,从此走上不归路。 哦,她是前世虐男主虐得死去活来的女炮灰。 符音:我现在知道男主为什么那么恨她了。 系统:捅他,捅他,搅碎元婴,然后踏上几十脚。 徐无铮:呵呵! 申明 1.古言 第一篇,新人新文,求轻拍。 2.1v1,修仙,重生,穿书,系统大杂烩。 3.不虐女主,女主重头到尾牛逼哄哄!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大家看起来啊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邱米米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7章 第一场秋雨是在夜深之时下的,丑时的梆子刚敲过不久,正是一慢三快的节奏,寂静的夜里听来尤为醒耳。 唐诗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埋头伏案近两三个时辰了,桌上的蜡都短了一大截,手肘下压着的纸张却厚了不少。 风是偏南风,打得秋雨都斜进了屋里,落在地上便是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唐诗自衣架之上取了件外衣草草披在身上,连忙走过去将原本支起来大开的窗子合上。 窗外一片死寂的黑,没有灯,没有亮,就连老更夫年老嘶哑的声音都再传不过来。 夜,是真的深了。 桌子上的茶水已经见底,除了茶水唐诗想不到任何可以用来提神之物,唐诗将桌上摞在一处的纸张收好放于枕头下,低声唤了一声箩儿,随后又似大梦初醒般唤了候在门外的侍女。 那日荟萃楼之后,箩儿被她打发去了府里其他的房里做事,身边的侍女都是和箩儿一道入府的,感情绝对比和她来得深厚,唐诗也没客气,一句话直接让原来服侍她的婢女统统分配到了别处。 正大光明就想着要坑她的事,唐诗可不愿再经历第二次。原主作死的老路唐诗是不会轻易走的,可这也不代表她就要被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欺负。 应了声推门而入的萍儿,是这个屋里原来的侍女中唐诗仅留下的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那日屋内几个侍女连带着箩儿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之时,唐诗只觉得角落里那个两手紧张地绞着衣裙,脸蛋还尚显稚嫩的小姑娘面生得很。唐诗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姑娘直接腿肚子发抖,一脸害怕的表情都似快要哭出声来。 唐诗冷着脸问了名字,才知道小姑娘就是原文里原主拿来撒气的最佳出气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小姑娘不是在小屋里养伤就是走在要挨打的路上,苦逼得很。 可以说,原主于她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如此,便好办了,一个见了她连呼吸都能错乱的小老鼠肯定是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人一口的老虎好掌控。此后,唐诗最常见的就是小姑娘战战兢兢伺候她的一张苦瓜脸。 “去换壶新的茶来,桌上的蜡该添的也添上。” “是,萍儿记得了。” 萍儿不会来事,话不多,干活也不甚利落,烧的茶不是太生就是太老,总体体验感就是很差,不过唐诗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别的她也不甚是在意,加之又才刚在府里做足了夫人的势头,这阵也只能受着了。 小姑娘端了茶壶,直冲冲地向外走去,似是不愿意在屋里多待上半刻,唐诗也不恼,在萍儿关好了门后便从枕头下抽了纸张出来,之前刚写好的墨有的还未完全被纸张吸收,上面已经晕了一片,字都模糊不清了。 得,又得重写了。 唐诗轻叹一声,披了外衣坐回到圆凳上,提笔一笔一划写道:“张生又是一声哀嚎,拖着一条被打断的右腿一步步向披着血红嫁衣的美娇娘走去,凄凄惨惨......” 过了一会儿,唐诗又抬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一张已然写了大半的纸在它的手里三下五下攒成一团,随后堆到了桌子一角。 自桌上又抽出一张新纸,唐诗复第二次修正道:“张生一声哀嚎,那一只弹尽天下繁华事的右臂已是软绵绵地耷拉在身侧,他含泪望向一旁冷若冰霜的佳人,好半天才含着恨道:‘我恨你,你这个磨人还让我心痛的小妖精,我为了你可是失去了一切啊!可是你呢,见异思迁,三心二意,我恨!我恨你!’一滴泪自张生脸颊处滑落,他似是叹息,又似是怨恨,‘可我......还依然爱你如昨日!’” 唐诗想,再有个几十张纸,又一个虐恋情深的故事可以结束了,而后她就可以写她男女主各自嫁娶余生再不复相见的最新脑洞了。 是了,能让唐诗挑灯夜战夜不能寐的怕是只有话本了。 话本里的主角名叫张生,乃皇城根下布衣一个,无事的时候弹弹琴卖卖画也能艰难度日。一次上元节的灯谜会上,本地最大商户的嫡女徐小姐一连猜中十题,璀璨花灯下徐小姐的眼睛都似星辰般夺目耀眼,只一眼张生便对徐小姐暗生好感。 此后张生更像丢了魂一般念着徐家大小姐,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得了在徐府做琴师的差事。张生容貌英俊,俩人又整日里朝夕相处,不多时便私定终生。可后来徐大小姐又移情别恋到当朝尚书家的长子身上,便要和张生一拍两散,张生自是不甘,徐大小姐就命了府里的下人将张生打成了个残废。 唐诗现下写的,就是张生被徐府的下人打成残废后的情节,结局她也早已构思成型,徐大小姐成婚之日,张生自护城墙上一跃而跳,徐大小姐得知此消息后才知自己深爱着的是谁,遂以白绫一条了解此生。 没错,这个故事就是个大写的BE! 自从和严子墨正式撕破脸后,唐诗为了躲避风头,就整日地窝在床上看着书坊里最新印制的话本。话本不大,内容也不多,不似现在动辄几百万字的网文,唐诗经常一个上午就着点瓜果点心便能将前几日新出的十几本话本通通看完。遗憾的就是,没有一本是主角二人相爱却不能相守的。 一想到书里的原型极有可能是严子墨和五公主,唐诗的表情就又扭曲一分。 出乎唐诗意料的是,这个朝代的印刷术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是以纸质书行业的发展也是蒸蒸日上,小姑娘小媳妇得了空闲来无事就三三两两地聚在巷子口,讨论着你看的这本书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结局可好,我看的这一本夫家是又如何棒打鸳鸯的,真乃奇景。 不过有时唐诗搭耳一听,听了开头便能猜到后文的走向,真的,和她看的小说没什么区别。 简言之三步就得以概括:相爱(别管因为什么)——挫折(详情参见她现在的婆婆)——HE(比如她和她爱豆),内容简单粗暴得很。 唐诗心血来潮,一日早上便修了书遣下人将书信送到这京城里最大的书坊——藏书阁,内容无非是建议书坊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云云。 那边的效率也是出奇地高了,只一个下午便回了信,唐诗几秒看完,遂差点气到撒手人寰! 信上只有洋洋洒洒几个大字:你行你来写! 那一整晚,唐诗屏退了萍儿和几个看门的仆人,自己一人在屋内奋笔疾书到天亮,第二天她颤着步子,眼瞎挂了两个黑眼圈,就直奔藏书阁而去。 彼时的唐诗也就是抱着不服输的劲儿过去一试,被拒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她就自掏腰包影印成册,挨家挨户地塞到小门板里! 花的也是严子墨的血汗钱,她不仅不心疼,还有点美滋滋。 唐诗以前的字宛如狗爬的一样令人诟病,倒是踏入粉圈以后见别的小姐妹都晒自己写给爱豆的情书,有时运气还会被爱豆翻牌有些眼红,唐诗便特意报了班,跟在一堆六七岁的小豆芽菜中学着练一笔一划。 时间久了,唐诗还真就练出了一手好字,所以话本印出来后唐诗飘逸洒脱的字体的还是一项加分项。加之现在总裁文无时无刻的渗透,唐诗就走了几个总裁文里最常见的套路,整个故事又虐又抓人眼球。半个月后,她的第一本故事就问世了。 直到还泛着油墨味的实体书握在了手里,桌上的银子堆了小一袋,唐诗还有些发蒙。 怎么肥四?别的女主穿到书里都是虐渣男斗白莲带着男主甜甜蜜蜜奔向he的康庄大道,何以到了她这反而要靠写话本赚钱? 话虽如此,银子是香的。 唐诗美滋滋地将那一袋银子收入囊中,轻轻一掂,分量还不小。唐诗遂又解下,藏在了奁盒的一角,想着以后从府里逃出去了也好应个急,不至于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凄惨境地。 是了,她可是立了要跑路的念头,就这种婆婆不爱丈夫不疼的日子,她哪一天万箭穿心死无全尸都拿不准,不跑路是等着做严子墨的移动活靶子? 第一本书,唐诗便写的是穷书生和富家女的套路文,三章一波折五章一高潮,结局俩人一个跳河一条咬舌,丧病极了!可偏偏这本话本刚一问世就一售而空,大姑娘小媳妇几乎是人手一本,藏书阁那边的老板亲自约了唐诗见面,将热销的分红颠颠儿送来,那眼神热络得好似唐诗就是个行走的钱袋子。 第二本,主角二人一死一疯,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第三本,男主失手错杀爱人,遗憾终生...... 总之在她的手下,没钱的男主就不可能和白富美女主HE的! 唐诗就这样一本本写下来,一发不可收拾,还越有红出整个王朝之势。 那段时间,唐诗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就空降京城热搜榜,吸引粉丝无数。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写了万千虐文的作者还就是人人看不过眼的毒妇唐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这次会稳定哒 老规矩评论抽小可爱掉落小红包鸭 第18章 今年的冬远比往年来得早,来得寒,自前几个月几场秋雨携着秋风刮过后,寒意都是直渗入骨子里,出了门若是不多加一件衣服揣上暖炉都是好一阵的哆嗦。 他们这里本就是极北之地,入了冬四周已然萧条寂寥,光秃秃的无甚景观。 明明才是仲冬之际,寻常人家却早已大门紧锁无事不外出了,各自窝在家里或是做些手艺活糊口或是计算着这一年的丰收。 府里的冬衣昨日才做好,老太太领了五套顶顶好料子的裘衣,上面的茸毛看着就暖和,颜色款式也是结合得当今民间最受欢迎的式样,是黑虎亲自送去的。 萍儿只在角落里翻出三四套略薄的裘衣,不算新潮的款式,颜色竟也老气得很。昨日唐诗拿到手里时翻眼一瞧,竟直接就扔到了地上,吓得她哆嗦着嘴皮子眼泪都快逼出眼眶。 她想,如果今儿这火炭再是拿不回来,夫人定是不会饶过她的! 不巧,今儿负责发炭的正是黑虎,将军的心腹。 听同屋的姐姐讲,夫人不知哪里又得罪了将军,将军早就不待见她了,说不准哪天府里就来了个二夫人,看夫人还怎么仗着自己的国公之女的身份作威作福。 再一想她现在日日守在夫人这处,却从未见将军踏足过此处,可见夫人的境地也是十分之不妙。 不如现下最大的问题,还是她能不能从黑虎这里拿到些炭回去。 萍儿磨蹭着上前,垂首盯着黑虎的棉布鞋,声音小如蚊子嗡嗡地道:“黑子哥,今儿炭还足吗,我来给夫人拿一些回去。” 她年纪最小,之前同屋的姐姐教过她,在府里见了人都是要叫哥叫姐的。 黑虎老远就看见着了一身绿袄子的小姑娘哭着一张脸慢慢挪动,看样子就是个小受气包,估摸着在夫人房里没少受气。他叹息一声,心里对萍儿的同情多了几分,小小年纪就遭遇诸多难事。 但一想同他还算相熟的萝儿只因知晓了夫人的浪荡事就被调在府里做一些最低等的下人的活,黑虎心下对唐诗的厌恶就多了一些。 见黑虎好半晌也不言语,萍儿着了急,鼓足勇气抬了头,看了黑虎一眼后又火速移开,嘴唇紧紧抿着。黑虎若是再不开口,萍儿是肯定能在这里一直站到天色暗下来的。 “那袋子炭你拿走吧,省着点用,府里最近开销不少,哪处不用钱。”黑虎虎着一张凶巴巴的脸,整个人比寒风还要冷。 萍儿的脸霎时就白了。 “府里花销不够,这新做的衣裳也不保暖,若是不多拿一些炭,这般冷的冬日又该叫人如何活?” 身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和一阵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黑虎应声望去,竟然是许多日不曾露面的唐诗,唐诗手里正拖着一袋子木炭,比之刚才黑虎随手指的那一袋大了一大半。 这袋子炭,是黑虎一会儿要送入老太太房里的。 发型没什么美感可言,脸色也因常日熬夜一片惨白,唐诗抬头的那一刻黑虎的嘴角都抽了一下。 看来爷那日和夫人吵得不轻,夫人竟是这样的形容枯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唉! 唐诗真就穿了那日被她嫌弃丢于地上的裘衣,上面还绒毛所剩无几,袖子也只堪堪遮到手腕处,只一抬手就灌了一身的风,她咬着牙才没当着两个下人的面毫无形象地打着冷颤。 “府里有困难,难不成这点木炭还要我去娘家背来?” 唐诗直起身,越发凌厉的声音混着寒风刮入黑虎的耳内。黑虎闻言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唐诗面前暴露无遗。 唐诗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既然能穿到原主身上,原主那么强大的家庭背景她再不好好利用她就是原主那个二傻子! 唐诗是真没想到自己也有拼爹的那一天,刺激! “怎么,我这大夫人拿府里一袋木炭也不行了?”见黑虎似有不甘,唐诗耷拉了嘴角,语气越发地冷。 黑虎一震,连连应声:“夫人言重了。” 黑虎和萍儿皆无声立在一侧,梗着脖子看唐诗扶着老腰死命地拖着那一袋木炭。唐诗不禁感叹,要不说萍儿能重出重围一跃成为原主的最佳出气筒呢,这也太没眼力见了。 她这么牛掰一身份,就在这撅着屁股不甚美观地干活,自己的丫鬟却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 她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那还不快给我拿到屋里去?”唐诗沉了声,木着脸的模样竟和严子墨学了个七分像。 黑虎不再木讷,先萍儿一步一个抬手就将那一袋子木炭稳稳地置于肩上,跟在唐诗身后朝着西边走。 *** 解决了取暖的问题,唐诗又在堂屋【注1】的桌上随意捡了个成色不错的花瓶,拿去典当的钱她留了一半,另一半悉数用来买了新的冬衣。 至于那几件用料款式都不是太好的,她一股脑儿地塞给了萍儿,那孩子木讷地接过来,连句谢谢都不晓得要讲。 倒是第二天换上了以后,给她倒的茶水里多了点滋补的食材,唐诗端了一饮而尽,唇边也绽出个细微的笑。 “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冬天黑得早,寒气来得深,唐诗正围在炭盆边构思男女主怎么BE掉才更激动人心时,萍儿细着声音进来传了话。 唐诗有一瞬间的愣怔,只感觉那日恶婆婆在她屋里撒泼胡闹一事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俩人早就桥归桥路归路恨不能住得再远一些。 许久未见,恶婆婆不知道又是作的什么妖蛾子。 唐诗搓了把脸,声音都是自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听着蔫蔫的,昏昏欲睡。事实是,炭盆前这么温暖舒适,她却是有了阖眼小憩一会儿的欲望。 “不去。” 见萍儿行了礼便要走,唐诗又急匆匆地叫住:“你也不用专程过去回信了,屋外候着吧。” 有事让她恶婆婆自己过来说,这么一趟趟地遣人过来请她去是怎么回事,唐诗现在可是分秒力争日赚数金,哪天被好小包袱跑路了也说不准,何必还要去东院看她恶婆婆的脸色。 而且自从俩人彻底撕破脸后唐诗连请安那套程序都省了,每天就自己窝在自己暖烘烘的小窝里写话本嗑瓜子,顺便偶尔再想想严子墨又是第几天没有回府了,不知道多自在。 说真的,唐诗望着院子中间那颗枝叶凋零毫无生机的老树,忆起夏日的时候严子墨还曾站在树下同她尬聊时,唐诗总有种她穿的不是当朝第一毒妇,而是第一寡妇的错觉。 能如此放心地快几个月不回府,对她不闻不问,唐诗毫不怀疑严子墨这是那日在酒楼被十好几个男倌刺激到了,给了她一个逃跑的机会,放自己自由,只可惜她逃跑的本金还不太够,辜负了严子墨的一番好意。 嗯......不如下本书的就写个继续夫家财产无数的寡妇和教书先生的故事? 唐诗暗暗地记在心里,忽然就觉得严子墨也不是那么无用了,起码她所有话本的男主都是以严子墨为原型。 直心眼的孩子就是好,萍儿也不多说,更不会多加相劝,关了门就去给蛋黄喂饭。 府里的下人都被唐诗赶得所剩无几,看家护院的男仆没事也不来她这处,唐诗便自己和厨子要了一只他家大黄狗刚下的小狗崽。 小狗崽刚来时还不会走,软趴趴地黏在唐诗脚边蹭,可爱极了。唐诗见小狗崽的四只爪子都是淡黄色的,就给它取了蛋黄的名字,整日抱在手里充当暖炉的作用。 倒是几个月后蛋黄大了,卫生条件也堪忧,唐诗就在屋外给它搭了个避风的狗窝,但凡有生人经过,蛋黄还能装模作样地唤上几声。 唐诗心里满意得不行,这样也好,这样哪天她婆婆心血来潮亲自过来给她下个毒她还能有个防备。 唐诗都想好了,等这本话本的收益下来,她就去花鸟市集上买只纯正的八哥回来,没事教教它怎么骂严子墨也是挺悠闲的不是。 这日子,有狗,有鸟,有钱,小命还在,就圆满了。至于什么恶婆婆就再您的见吧! *** 季礼县乃皇城根下一个小县城,虽挂名在京城下,却是离得京城十万八千里远,更不似江南水乡那边的富庶祥和。 因季礼县还西与沙漠隔壁接壤,地处要塞,当朝几员大将都提议对此处严加防守,以免西边流寇外邦趁虚而入。 那时严子墨才初初乍显锋芒,按理说这般重大的差事应当轮不到他头上。他能与文人作派十足的裴旭相识,真就得益于老皇帝身边的红人就是当今的老国公,而老国公又正是瞧着严子墨顺眼的时候。 这地儿还真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相应的有什么肥水自然也留不到这里来,是以严子墨才刚踏进衙署内便烦躁地蹙起了一对剑眉,显然是极不适应。 纸糊的窗子呼啦啦作响,年久失修的大门早就掉了漆,伴随着阵阵刮来的妖风还吱呀地响,这只是表面,入内,几把瘸腿的椅子,一张划痕四布的桌案…… 案上,一人正捧着本花花绿绿的小书垂头丧气,鼻子尖还泛着红。 严子墨定睛仔细瞧着那本花花绿绿的读物,脸上的表情忽地就凝住了。那玩意儿,他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的文!《重妖乱月华》! 她修道三百年,也曾是一众人心中的天之骄女。 她堕魔三百年,终是成了人见人憎的千古罪人。 她错了一步又一步,终是万劫不复。 一场浩劫带走了她的心上人,留给她一柄残剑。 她与师兄从此不再闻问,殊不知他替她挡受了所有嫌害。 他从未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深情只燃于心。 她座下有一名弟子。 他对旁人淡漠冷然,唯独于她情深意切。 他们都道她是祸世之妖,只有他此生不负。 她误打误撞放出一头恶龙,时常对她口出狂言。 “你好好做你的仙女,杀人这种事我来替你干。” 〖固执护短女仙君×口嫌体正直二师兄×宇宙无敌忠犬徒弟×毒舌专情大恶龙〗 这个设定好棒啊哈哈哈 第19章 “这一世,你我分离不得,就是在黄泉路,你且也要等着我,我们生生世世也要一起共享繁华。” 裴旭语气凄凉地诵着,语毕还崩溃般地埋首其中,文人的忧愁善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果然,又是一个相爱却不得不分离的凄惨故事! 裴旭强忍着心酸继续往后翻,惊呼一声恨不得埋首其中。故事的公主却在状元郎病死以后火速嫁人生子,而后一声繁华富贵享用不尽,当初的山盟海誓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裴旭就知道,这个故事会有翻转的! 他倒是觉得那什么狗屁的状元郎死得还不够惨,最好是身败名裂受尽后人诟病才好,他裴旭才应该是状元,他的文采学识哪一点当不起状元二字! 咳咳,他这几十载人生,真就对状元这个身份耿了一小点怀。 *** 他们这县城小,人口也少,更多是沙漠那边牵着骆驼过来易物的旅人。来这衙门诉讼的大多都不会是什么命案,顶天也就是东家的柿子被西家的摘了,西家的狗又把村东头老李家的菜园子糟蹋了。 一般这些屁大的事裴旭都不选择露面的,他的日常就是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写字练画,偶尔天气好了就是把自己的那一点点积蓄倒在案上晒晒太阳见见光。近日,他又多了一个事干,就是拼命攒钱买话本! 要不是某一日平雁村俩个妇人因为个话本大打出手,裴旭心烦直接拿话本没收了,一天晚上闲来无事他又颇为手欠地翻了翻,他还真不知道小小的一个话本竟有如此魔力,令人痴迷。 可惜了,他们这生活的物资都不一定够,是以这种书籍更没销路,早知那日进城他就该多逛逛书坊,囤他个十本八本的。 正待翻阅第二遍时。 “裴兄的待客之道,严某还真是不敢恭维。”严子墨敛了衣袍,安静地立在门口,看裴旭生动且纠结地又哭又恼,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惊觉性。 裴旭还沉迷话本不自知,来人的猛然出声惊得裴旭一个手抖,本就脆弱的纸张在他的手下活活撕出好大一个口子,裴旭长长地哎呀了一声,而后颇为糟心地看向严子墨。 严子墨这个时候来,就没什么好事! 裴旭还记恨着上次荟萃楼一事,说话的语气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严兄说的哪里话,赶路累了吧,快上座!” 严子墨斜眼瞧了瞧倚在墙角缺了条腿勉强还算是个家具的椅子,并未落座。 “无妨,还不累。” 严子墨真就站着没动地方,站在下方大大方方地打量着破落的衙署,眼里的嫌弃之意一点没有隐藏。 严子墨那么大一官还站着,如此裴旭也坐不下去了,他慎重仔细地收好话本,亲自拿了案上的茶壶过去。 “瞧严兄风尘仆仆,不知是从何处来。” 严子墨终于正视了他一眼:“不远,正是西边。” 西边!难怪他急急地便过来这里...... 裴旭倒茶的手一顿,须臾后轻叹一声,小声道:“裴某近日得了副好棋子,不知严兄能否赏光赐教。” “屋里请吧。” *** 严子墨是在入冬一寒风之夜回来的,他推门而入之时唐诗还笔直笔直地躺在床上,两臂十字交叉环在胸前,双目紧闭,面容安静而祥和。 寂静的夜里,推门的“咯吱”声显得格外漫长悠久,来人的步子很轻,但也不至于完全听不见,倒不似萍儿的急迫仓皇的步伐,可屋外的蛋黄并没有叫,显然这人不会是这几日日日折磨她的恶婆婆。唐诗只当萍儿终于通透了一分,见她已经瘫倒在床刻意放轻了步子。 半梦半醒之间,脸上落下的大片阴影着实令唐诗睡意更甚,她呻/吟出声:“萍儿,如果是老夫人又唤我明日随她一道布施,你就说我突染风寒,病死了,以后......”说到后面,唐诗已然陷入梦境,“以后都不用来烦我。” 那日她刚同萍儿说无需理会这种事不必回信,第二日恶婆婆便先沉不住气过来了,期间两人各自挑了最远的两处落座,最后还是她恶婆婆先一步开了口道了原委。 今年的天气属实异常,这才刚刚入冬就有人冻死在街边了,寻常人家也只是勉强艰难度日。 原书中有写严子墨为了拉拢民心曾连续几年都在极寒之日自放粮仓接济那些穷人,想不到严子墨都不在府里了这等布施之事还是照常不误。 当然了,她恶婆婆倒是和她想得一样,本是也不愿意和她再多言语。只是府里管事的本就不在,她们这等女眷若是再不出面撑着,只怕是落在有心人嘴里便要说她儿没甚诚意,怕是人心都要散了。 唐诗当下就学着原主冷笑的模样一声冷哼,直接喊了萍儿送客,她恶婆婆却似是早有备而来,起身道:“我知儿媳身份高贵,这样又苦又累的差事是不愿去做的,这样吧,儿媳若是能帮这个忙,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咱说说,能做的我都应承!” 唐诗本都打着哈欠准备一会儿再写几章就睡了,听到恶婆婆的这番话她可就霎时清醒了,要知道恶婆婆祖传的那块玉她也惦记好久了! 等这三天布施之日过去后,她就去要了这块玉来,若是典当了定是比那个前朝的花瓶值钱得多! 有什么比你拿着黑粉的钱逃出黑粉的手掌心还刺*激的事吗,没有。 *** “想不到几月未见,夫人还是这般的善辩,当真是有口齿伶俐,也难怪十几个下人伺候着也能面不改色。” 唐诗还是那么笔挺地躺着,入耳的低沉的男声倒是有一分熟悉,与严子墨的别无二致,唐诗只当自己是开了窍终于梦见那人一次了。 “滚蛋......在我梦里还敢挑衅我?蛋黄!咬他,别怂!” 蛋黄?严子墨沉思了下,是刚刚门口那只胆小如鼠,呲着牙见了他就夹着尾巴溜回窝里的大黄狗吗? 萍儿进来行了礼,低着头没敢看严子墨,床上唐诗占了大半的地方,萍儿抱着一床被子无处下手。 “不必惊动夫人了,被子给我,你且门外候着。”严子墨接过被子,摆了摆手,萍儿福了身告退。 床上,唐诗的呼吸渐入平稳,眼皮也沉了,身上的外衣还没脱去,脚上的鞋糊了一鞋底的泥,有些已经沾染到了纱帐上。 真邋遢。 要不是他娘这般大年纪了,还哭着喊着玩离家出走那一套,他才不凑过来“高攀”,还落得个在梦里都不惹人厌的坏人。 这还是婚后严子墨第为数不多地踏足本该也有他一个位置的婚房,心情又复杂又愤恨,因着床上这个阴险狡诈还会玩弄心计的毒妇! 他娘本是顶顶地厌恶这个毒妇,偏偏不知这毒妇用了什么法子吹了他娘的耳边风,竟能劝得他娘亲自相逼,让他同这个毒妇睡在一处,还美名其曰为他严家开枝散叶! 他严子墨的孩儿,绝不可能出自这个毒妇的肚里。 定是这毒妇想要孩儿来做她日后耀武扬威的筹码了,他娘这人,见了孩子就走不动路,哪里还记得什么仇什么恨。 国公之女,果真好重的心思。 严子墨不再犹豫,一手夹着被子另一只无情铁手照着唐诗光滑嫩白的脸蛋一连拍了好几下,力度似乎他预想的还要狠。 “醒醒。” 唐诗感觉脸有点疼,她转了头,嘟囔了一声遂又闷头睡了过去,眼看着一双泥泞不堪的鞋就要蹭上一旁的棉被,严子墨看不得污浊,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唐诗一双不安分的小脚,同时手中的被子狠狠砸在了唐诗的肚子上。 “吃不了了,太多了太多了。”她肚子沉死了! 梦里一树的果子都砸到她肚子上了。 唐诗抱着砸在肚子上的被子瞎哼哼,揉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醒了过来,一蹬腿,严子墨今儿回来特意沐浴换好的青色长袍就印了两个大大的脚印,一上一下,相称得宜。 严子墨不悦地松了手,唐诗的两只脚便直接砸到了床边,发出一声闷响,唐诗表情一变,抬眼就看到了已经好几月没见的严子墨。 看着……真面熟。 真是恍然如梦啊,她还以为严子墨不会回来,自己寡妇的身份要坐到底了。 唐诗收回了腿,忐忑地望向严子墨,她可没忘记俩人荟萃楼不欢而散的那一次,她也没心大到自认为自己带了女主光环,怎么作死男主都会爱她爱到死去活来。 况且,如果她真带了这本书里原主的光环,那她没的可就快了。 “夫君......夫君怎的回来了?”唐诗一脸的疑问,这倒不是装的。 “夫人且往里面去一些,给为夫留点位置,”严子墨说着拿了床上的被子铺在一边,又将唐诗头下的方枕往外侧拉了拉,“天色不早了,想必近日布施,夫人也乏了,就早点休息吧。” 她真想知道严子墨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何以几个月才一见面就自带被褥登堂入室? 还……还有点彬彬有礼的。 严子墨单膝跪在床上,唐诗猛地一后退,倒是没有自恋地捂着胸口,只一脸的戒备之色。 “夫君,不气荟萃楼那日......” 严子墨褪了鞋禾着衣躺下,也不再看唐诗,声音也是有些倦了,少了几分凌厉。 “早些休息吧,明日布施还得早起。” 作者有话要说: 裴旭怎么会看小黄书呢(?ò ? ó?) 撒花! 男女主终于见面了 求收求评论哦 第20章 唐诗自上小学起就开始一个人睡觉了,而且特别好哄,从来也不哭也不怕黑,二十几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身边乍一睡了个大活人,还是分分钟就能将她万箭穿心之人,想到这唐诗的心猛地突突跳了两下。 唐诗睁大眼睛看着纱帐发呆,身旁安睡之人正是她不能入睡的源头。 身边人同她一样也未解衣,一条被子横着搭在腰间,身子已经尽可能靠在外侧,两人中间隔了好大的缝隙。唐诗尽量小心地侧过身子,头枕着手臂看严子墨好看的眉眼。 这人消失的几个月怕不是日日开荤吃肉去了,她怎么瞧着这脸都圆润了些,棱角都不分明了。 唐诗这个颜狗表示自己已经走在脱粉的路上了,严子墨这不行啊,颜值不稳定。 窗外的梆子又咚咚敲过几声,更深露重,室内室外寂静一片,黑夜里唐诗的一双眸子格外的亮,双目炯炯地望着漆黑的窗,半点睡意也无。 连着几个月晚睡,忽地这么早就钻进了被窝还真让唐诗适应不过来。明明白日里又是赔笑又是盛粥送吃食,身子早就乏得不行,神经也一直紧绷着,可真躺了下来她又心思活络了起来。 她有种直觉,严子墨有问题,有事情瞒着她。 试问一个男人在亲眼看见自己妻子在外如何水性杨花招花惹草以后,几个月没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也不为难她了,也不甩脸色给她看了,这谁能信? 除非……唐诗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严子墨也经历了和她一样的事,穿书了! 否则她真的想不到什么严子墨不同她计较的理由,再有的话就是对于自己给他戴绿帽这事,严子墨肚量大,忍了。 严子墨已经睡得相当熟了,呼吸有些沉。听说人在睡熟之时的防御性会大大降低,唐诗朱唇一启,轻声唤了严子墨一声。 严子墨并无回应,唐诗反倒是蓦地松了一口气,她还当真拿不准严子墨这人有没有起床气。 若是真有,严子墨一个武夫,万一再随身带了点暗器,她可就走在她恶婆婆前头了。 虽说这样有风险,可她真的太想知道了……而且,她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此招一出,什么妖魔鬼怪她都能探出真身。 什么微表情小动作,到她这里通通给你分析个明明白白! “夫君。”唐诗娇气地喊了一声,单手戳了戳严子墨的肩膀。 很好,严子墨仍是睡得很沉。这她可就要批评他了,就严子墨这种警觉性,夜晚被敌军突袭了不是一突一个准? 唐诗不知道,严子墨在外也是连续数日奔波,几天未合眼,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看着严子墨俊朗的侧脸,唐诗抱着被子又靠近了几分,强忍着内心骚动,缓缓在严子墨耳朵边吹气。 她怎么有种自己其实是女妖精,正使出浑身解数不遗余力地勾搭无欲无求之人的错觉! “夫君……” 话音未落唐诗还颇为大胆地戳了严子墨的腰一下,可能严子墨生来就对胳膊不甚敏感,她要多挖掘挖掘严子墨的敏感的点才好。 还真让她猜着了。 严子墨好看的剑眉略微一簇,眉头皱起,似是美梦被人扰。唐诗再接再厉,这下直接放了力度,再次戳了同样的部位。 严子墨快如闪光,睁开眼的同时还一把抓住了唐诗作恶的小手,如钳子般令唐诗动弹不得。 “为夫久经沙场,遇敌无数,只知道敌人猛如虎再怎么多加防范也不为过,还不知道这床榻之上,也难入眠。”严子墨在看清当下情形后薄唇一启,给唐诗闹了个大红脸。 若不是严子墨嗓音中还带了一丝沙哑,眼中也不甚清明,唐诗几乎可以笃定这人是一直没睡防备着她呢。 唐诗一阵哂笑,撑起半边身子,鼓着劲和严子墨一双凌厉的眼对视。 首先眼神上就不能输,要有气势! 唐诗又瞪圆了一双眼,原本瞧着还妩媚多情的一双眼霎时就可爱了起来,她瞪了半晌,在严子墨越发不耐之前试探着开口道:“相公……” 严子墨未响应。 “你若安好。”【引1】唐诗边说边瞧着严子墨的神情。 片刻后,严子墨眼里的清明转而蒙上一丝困惑。 唐诗彻底直起身子,可能严子墨这人在她那个年代是个不懂情调的宇宙直男也说不准,她思索片刻又火速地换了个暗号。 “你若折我姐妹翅膀?” 严子墨眼里的困惑又多了几分,仔细看来还有几分难得可见的惊恐。真的,夜半三更被自家娘子戳醒,再看她披头散发双目狰狞地说些胡话,严子墨纵是心里素质再好也承受不来这种刺激。 几个月没见,她怎么了? 又思及唐诗那次生病说胡话的恐怖经历,严子墨的神经紧绷了一分,这种东西还有潜伏期和后遗症? 见严子墨还是不语,还大有挪动着掉到塌外的趋势,唐诗劝慰自己,可能严子墨和她不是同龄人,没经历过那段中二热血的时期。 说不定,严子墨皮下还是个每天背着小书包带着红领巾朝气蓬勃去上课的小朋友 如此一想,唐诗使出了杀手锏。 唐诗露出了个十分之温柔的笑,像幼儿园阿姨哄小孩一般,在严子墨漏了几分惊慌的眼神中越逼越近。 “Hi, how are you?” …… 严子墨不仅没有回答,还猛地自塌上一翻而下,而后看她的眼神宛如就是个得了失心疯之人! 她期待的那句“Fine, thank you.”呢,再不济来句“Fine, fuck you.” 也行啊! 唐诗也懵了,陷入到自我怀疑中,一缕缕散发的长发在她抬头之际糊了个满脸,缝隙中一双狰狞且惊愕的眼死死地盯住严子墨。严子墨又移了一步,唐诗的视线随即跟了上去,分毫不离。 严子墨后退了一步,转身直接拿起桌上的长剑,作势要抽剑出鞘。 以前在乡下时村里的神婆与他讲过,遇到这些脏东西不要怕,你强了这些脏东西反倒要怕你,有时候壮壮胆吐两口唾沫也可以,尤其他们男人,阳气重,一般的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不过他身边的这个可能道行高一些,还敢和他叫板。 !!! 拿刀?拿刀!这是什么操作,要砍她吗? 不至于吧,真的不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引1】: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引自《林徽因传》 唐诗:请你不要再捆绑我这个pljj了,独自美丽OK? 严子墨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有事吗娘子? 唐诗瑟瑟发抖:向大佬低头…… 第21章 唐诗再次深深地忏悔,是她错了,是她太激进了,分分钟掉马的蠢事她再也不干了! 千言万语,保命要紧。 唐诗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慢条斯理地拨开糊了满脸的乱发,而后乖巧地坐成一条直线,笔直地倒了下去,同时还不忘体贴地为自己拉好小被子,窝在脖子以下。 呼,什么也没发生对吧。 唐诗闭着眼睛,手心里的汗都快成水了,这都什么破事啊!明天她再找个机会和严子墨解释吧。 不知过了多久,唐诗才听得一声剑鞘碰在桌子上的“当啷”一声,唐诗窒息般地屏住呼吸,而后身旁一沉,陷了好大一块进去。 “娘子?”严子墨低声问,语音上挑。 唐诗不语,呼吸逐渐平稳,身子越发地僵。 严子墨放下心,袖子里的暗器也算是没派上用场。 *** 寅时才过片刻,天还黑着,如墨般撒了一片,萍儿已经敲了门在门外候着。严子墨昨夜未解衣带,合衣而睡,加之唐诗又心血来潮来了那么一出,严子墨并没休息好,细看之下眼里的红血丝都多了几道。 唐诗还睡着,整个人以茶壶状的姿势横亘了整张大床。严子墨一早醒来还得把她的腿从自己腰上拿开,本想不客气直接直接甩开,但再一想到这毒妇昨夜的异常,严子墨还算是轻拿轻放地甩开了。 因着自己的衣物都还在书房里放着,严子墨没有遣黑虎去拿,而是以手抚平了身上的褶皱,又去洗漱了一番,待他回来时,唐诗已经坐了起来,懵懵地看着他。 “娘子既然起了就赶快洗漱吧,布施的点就要到了。”严子墨擦了把脸,不放过唐诗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要是这毒妇有任何异常,他就直接将之斩于剑下,绝不手软!也算是为府里除害了。 好在唐诗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并无什么异常,因自己也是和衣睡了一晚上,唐诗倒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坐到了铜镜前唤萍儿进来帮她梳妆打扮。 萍儿虽没那么好的手艺,倒也比唐诗强。 唐诗勉强睁着眼,她本愿是要熬个通宵以免严子墨这厮趁她熟睡弄死她,谁成想一个时辰前她就撑不住睡了过去,现在浑身酸痛的滋味真不好受。 唐诗蓦地抬了眸子,想到个点子。 唐诗柔声道:“妾身浑身酸痛,大抵是昨儿夜里没休息好,夫君可察觉到妾身有何异常?” 严子墨已然坐到了桌子前,早点铺了半张桌子,他食了一口粥,顿了顿道:“昨夜睡得熟,忘了。” 装!你接着装! 唐诗抹了把护肤的药膏,笑着在严子墨身旁入了座。 “听父亲讲,妾身自小便有梦行症,有时休息不好便会犯,今儿一早妾身就不痛快,也不知道昨儿是不是反了病。” 唐诗耍着小聪明,拼命把她昨天的作死引到梦游症上去。严子墨神色照常,只推过一碗粥与她。 “快些吃吧,娘还在等。” *** 粥是今早和布施的那一锅一同出来的,唐诗起得晚,拿到手时只剩碗底还有点热度,一口刚含到嘴里一碗黑乎乎的药就摆在了手边。 “这是老夫人府里的人送来的,老夫人嘱咐要趁热喝。”萍儿微微福了身便退到门外。 这颜色……真的似曾相识。 估计她那恶婆婆还是不死心,又不知道从哪儿鼓捣了点“灵药”给她送过来,可恶婆婆不记得她俩已经断交了吗,现在的和气都是表面功夫而已,就是她又“好心”送了,她也是万万不会饮的。 在她恶婆婆心里,孙子第一,儿子第二,绿豆汤第三,她还得排在齐嬷嬷后面。 弱国无外交【引1】,就她恶婆婆这个级别的,她还真不放在眼里,这种攻击力的放在粉圈里也就是个低级喷子的水平,和她撕唐诗都嫌掉价。 唐诗睨了一眼,手里的粥碗慢慢放下,不是她矫情,这药的味道实在是太霸道,直冲鼻腔。 “娘还真是关切妾身,这药妾身一直服着,其实无甚大用,气味可是难闻得紧。” 严子墨一碗粥都见底了,面前的小菜也下了一半,根本无心在意唐诗说的什么。唐诗便宛如说单口相声一般自说自话,而后一个起身拿了桌上的碗,作势就要倒进一旁的花盆里。 这花也该加点肥料了,今儿就给你开个荤腥。 “你这毒妇!作践自己不成,又想害我儿!”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暴喝的是一阵啪嗒啪嗒的笨拙脚步声,唐诗一惊,手里的碗已经撒出去了一半,再一抬头就对上了她恶婆婆一张扭曲的脸,目眦欲裂。 这屋外的蛋黄太过安逸了吧,这么大个活人就这般闯进来它也不吠两嗓子了等下这剩下的半碗药她就通通倒给蛋黄喝。 唐诗不明所以,也没得闲工夫和这恶婆婆玩那一套婆媳情深,手再一斜,剩下的小半碗也全数倒在了花盆里,很快就被土壤吸收。 恶婆婆已经冲到了桌子边,大概是之前的交战还让她心有余悸,她只站在严子墨身旁怒视唐诗,气得嘴皮子好一阵哆嗦。 “我好心好意,走了多少路,捐了多少香火,那得了道的高僧才看在我一片诚心的面儿上开了方子给我,你就这么倒掉了?”恶婆婆一甩袖子,又是一嗓子哀嚎,“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唐诗眨眨眼,看了眼已经见底的碗底,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上次还靠谱些,好歹是从些赤脚大医那里开的偏方,治不了病但应该也吃不坏,这下好了,恶婆婆直接找了个装神弄鬼,不靠谱的什么“高僧”。 这药她若是喝了,那可就要了她的小命! “娘这说的哪里话,这方子这般的好,又是娘您费劲心血求来的,那怎的不给相公喝呢,相公喝了,妾身就喝。” 唐诗表面一派云淡风轻,心下却如大堂鼓一般没有把握,这可是她第一次当着严子墨的面和他亲娘掰头,简直是和作死无疑。唐诗偷空瞄了一眼,昨夜放在桌上的那把长剑已经没了踪影,她心里稍微宽慰一些。 但她也是要让严子墨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这个恶婆婆是怎么逼迫她喝那些来路不明的古怪东西的! “不就是些寻常药物,娘子何故这般言语!”严子墨一蹙眉,扶着他娘就要落座,恶婆婆不领情,一下就挣开了。 恶婆婆干瘪的小身板剧烈一晃,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道:“我辛辛苦苦求来的,你喝个什么劲啊喝!” 作者有话要说: 转发这个恶婆婆,保你一年抱俩两年翻倍! 第22章 “那是我求了与我儿喝的!养身体的!你还给我倒了!” 严子墨本还和他娘一道沉着脸不悦地看向唐诗,就等着抓她点错,闻言严子墨面容一僵,不知怎么这话题就绕回到自己身上了。 唐诗也猛地顿住,这药竟不是给她喝的早说啊,那她还倒个什么劲儿,她还想看严子墨一口气闷下去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恶婆婆到底是看不上她,就连在这药上花的心思都轻重有别。 “娘,你说这药……”严子墨背过手,一脸无奈地瞧着他娘。 唐诗一阵窃笑,别说,看来这不管搁在什么时候,老头老太太们都是奔在保健前方的主力军啊,想她妈当年也是执着于各种松花粉保健品之类。 恶婆婆咬着牙瞪了唐诗一眼,连忙拉着严子墨走到一旁,身子还背对着唐诗,鬼鬼祟祟的。 “儿啊,娘知道你要面儿,可这关乎的是咱严家传宗接代之事不是再说了,你这么大岁数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你这让我走的时候咋能放下心,咋能闭上眼!” 恶婆婆说着一拍大腿:“你放心啊儿,这有了加持的方子药效可不一般,娘保你喝上几个月就能好了,到时候生个三个五个的,咱府里也热闹热闹!” 唐诗嗤笑,现在这府里就够热闹了,还要多热闹她才满意。 “你这病,得治,能治!”恶婆婆抑扬顿挫道。 严子墨愕然,背过手没应声,目光忽然直直地扫向心虚拿过花洒一顿喷洒,连眼都不敢抬的唐诗。 许久后,唐诗才听得严子墨低沉的声音,配着这还未亮透的天,格外地压人。 “娘,您这是听谁说的,儿子身体……有问题?” 嗯……有点咬牙切齿。 恶婆婆猛地抽了严子墨一下,比了个嘘的手势,瞄着四周,压着声音道:“儿啊,切莫声张啊!那日你媳妇嚷嚷了一圈,全府的下人都要知晓了,你这样不正是坐实了吗,你是当真不想让娘活了啊你这是!” 严子墨冷静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还纳闷怎的昨日刚回府黑子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不肯说清原委,最后还颇为怜悯地叹了一声气,原来都是这个毒妇作的妖。 这几个月……这个毒妇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呵,娘说的这些,娘子可愿解释”严子墨信步上前,堪堪停在唐诗面前,给角落里的唐诗堵了个水泄不通。 唐诗: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死角…… “那个厨房里的粥是不是都好透了布施的时辰也快到了,相公还是快些准备吧,别误了时辰。” 恶婆婆见缝插针:“媳妇在遮掩什么,我儿问你话呢,你怎的不答?” 谎言从来都不是戛然而止的,你撒了一个慌,这个慌就像冬天的雪球一般越滚越厚,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碰到石子了,就瓦解崩塌了。 唐诗没办法了,只好“实话实说”。迎着严子墨火一般的目光,唐诗抽出怀里的手绢轻拭了眼角,语气凄惨而悲凉。 “妾身知晓初初嫁过来时妾身不懂事,不明事理,脾气也大得厉害,可夫君日日不来我房里妾身有甚办法,妾身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啊。” 把锅推到严子墨身上后,唐诗又深深地看了恶婆婆一看。 “娘见隔辈人心切,儿媳懂,可是娘那日那么污蔑儿媳,还一直说是儿媳不易受孕,儿媳一时糊涂才出此言!” 唐诗言语里虽透着委屈,神色也颇受伤,可话里却没半分的知错了的意思,总之就是一个不来我房里,一个整日催我生娃的那两个人的过错。 恶婆婆这个人还是很好摸透的,她才不管严子墨娶的是国公之女还是市井小民,在她这儿,能给她严家生孙子的才是好儿媳! 这也是为什么原书中恶婆婆一直看不上原主的缘由了。 恶婆婆是典型的封建制下的妇女,一辈子敬夫从夫,丈夫死后儿子就是她唯一的指望,而女人的最大的荣耀就是能给夫家诞下儿子,这样的女人才能硬气,挺得直腰板。而原主的脾性又哪里会是个良妻贤母之人,外头这么多相好的等她宠幸,她忙都忙不过来,又哪会安分于给一介武夫生孩子呢。 唐诗这一步走得实属窝囊,不管怎么看,还是自己向这个恶婆婆低了一头,谁让严子墨这人实在不好糊弄。 果然,她恶婆婆一听这话一双眯着的细眼都瞪大了,搞了半天这问题还是出在她儿身上,这也不往媳妇屋里跑她能抱上孙子就怪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 “媳妇这意思是……我儿还能生!” 唐诗本还抽抽搭搭装模作样,不成想这恶婆婆说话竟如此不避讳,唐诗一个惊讶就呛着自己了。 严子墨也有些不自在,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唐诗一下,都是她惹出来的事! “咳咳!咳!”她还不忘点头默认。 恶婆婆顿时就笑开了。 “哦呦,我就说的吗,我儿堂堂大将军,威严雄武,身体这么好,能出啥问题?” 唐诗咳得越发用力,鹅蛋白的脸都憋红了,这什么朝代,如此冷漠的吗,她都要咳得撒手人寰了! “娘您放心,这是夫人和儿子胡闹而已,”严子墨柔声着道,“娘子还是多加些小心得好。” 严子墨一双大手抚上唐诗瘦弱的背,手下有节奏地,轻轻地拍着,唐诗却吓得再咳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呐,药药! 严子墨:做什么用的? 唐诗不语。 作者:治你隐疾的!超大声bb! 严子墨:娘子回房一叙。 第23章 “娘子也不多加小心一点,说话过急过多便易呛着,”严子墨不急不缓,手下的力道刚刚好,唐诗刚缓过来,又听得严子墨咬牙切齿道,“要是过于严重身旁还没人,娘子可就香消玉殒了,可惜。” 香消玉殒?**裸的威胁啊!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现在她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说好的保命呢,说好的攒够了银子就跑路的呢,生命真的不能在于折腾了! 唐诗不动声色地脱离了严子墨的大掌,开始认怂:“让相公不省心了。” 严子墨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样子好说话得很。 “无碍,为夫手下也没个轻重,娘子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为夫甚是欣慰。” ! 唐诗欲哭无泪,今天也是想捶死嘴欠的自己的一天! *** 京城乃是富庶繁华之地,一年四季往来商客旅人往来络绎不绝,市集日日开放,叫卖声嬉笑声热闹非同,过了节还有各式各样的灯会烟花可看。可繁华褪去了,热闹渐冷了,这座城剩下的也都是些破败肮脏,不堪入目。 贫穷,腌臜,伪善,善妒在这座城里不断上演反复,无休无止。 自打穿过来以后,唐诗肯出门上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出了门,她也是稳稳地坐在软轿里,好奇地透过帘子看尽人间烟火世事繁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引1】,此话从来都不是凭空而言。 今年的冬实在太寒,没有一天不是阴风阵阵,没有一天不是乌云蔽日,瑞雪却迟迟不肯落下。 京城里的百姓都在传这是天谴,是老天爷的惩罚,要死不少人的。那一阵子各个迷信的村子做了多少献祭,村里的小河都堆着满满的祭品,而村民们都不敢想以这些祭祀的猪肉裹腹。 不少农家攒下来的菜和粮也都冻坏了,百姓吃了坏肚子甚至出人命,不吃就只能捡些野菜草树根填饱肚子,穷人们辛苦一年的生计都毁于一旦。 每天巷子口和稍微背风一些的角落里都能看到裹着旧衣冻到嘴唇发紫的可怜人,三个五个缩成一团取暖,也不知身旁的人什么时候就会停了呼吸,还能再坚持几日。 可皇城根下尚书府的精致饭菜却是如流水般抬进府里,日日不断。尚书家人口多,花容月貌的小妾六七个,家中儿女三人,吃不完的菜再掉进泔水桶里,一桶桶地用了马车运出去,直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将军府的布施之日早就贴好了通告。今年的布施比往年来得早,开放的时日长,是以第一天的时候等着领些吃食的百姓就排成了一条长龙,长长的尾巴甚至甩到了城门口那里,乌泱泱的好大一群人。 今儿是布施的最后一日,府里的私人粮仓虽本富足,但这几日巨大的消耗也令财力还算雄厚的将军府也有些吃紧,眼见着粮仓就空了下去。严子墨那些时日在西边看到黑虎传过来的书信却并未说要缩减供给物,而是遣了黑虎再去买进几万斤大米和白面,这样今日的布施才能得以继续。 粥,白面馒头和一些小菜都是今早府里下人们早起做的,这个朝代的工具要和唐诗想的一样落后,刚做好的吃食需要一直放在锅里用小火加热,出锅后也要一直盖着好几层厚实的棉被。如此,在掀盖不久后,粥还是会冷,所以不少穷人比府里的下人起得还早就过来等了,就为了吃上一口热乎的暖暖身子,好再挺过这难熬的一天。 唐诗偷瞄着严子墨,那人正在寒冬里撸起身上的衣袖盛过一碗白粥递与眼前拄着破木棍的老者,脸上挂着的笑如沐春风,丝毫不复今早的冷冰和无情。 别说,严子墨正经起来如此心系天下的模样,让见惯了严子墨时常绷着一张脸的唐诗还真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她今天就要好好看看,这人能装到什么时候!不过话说回来严子墨的演技应该是很不错的,毕竟能把精明一世的老国公骗过去,这严子墨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老人家慢些吃,不够了再去排就是。” 严子墨虚扶了蹒跚的老者一把,老者弓着腰,饱经沧桑的眼里含着惊慌和萎缩,严子墨见状虽有心也不好再上前。老者死死护着怀里的吃食,一双混沌的眼睛瑟瑟地巡视着周围“安全”的地方,而后一瘸一拐地挪过去,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那些贪婪的目光 。 现在他布满了口子的手上端正的,冰冷的胸膛里贴着的,就是他的命! 严子墨蹙紧了眉,两拳无意识地绷紧,明明这里不是刀剑无情的战场,可也有这样无家可归无可裹腹的穷苦人,看了让人着实心里不痛快。 如果......如果那时自己没有选择走那一步险棋,没有选择站上朝堂,更没有强迫着自己迎娶国公之女,那么今日的境地会不会大有不同,排着队一脸焦急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会。 所以他不后悔。 严子墨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作势就要走上前帮一把行动不便的老者,步子刚迈开,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便搭上了他的臂膀,那双手还在不住地发颤。 “相公一片慈悲心妾身明白,这京城受了相公恩惠的百姓想必也都是知晓的,老人家道了谢领了情,在这寒冬能过活下去便是对相公最好的报答。相公虽有心,但仅凭一己之力又怎能做到面面俱到,况且相公守护的还是这天下苍生呢。” 在这般难耐的寒冬,肯大开自家的粮仓接济平民百姓,这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在这一点上唐诗是打心眼里佩服严子墨的。可他总不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照顾到,而且那位老人家也摆明了自己的戒备。 不是她冷血,而是唐诗早已习以为常,这几天她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事。 第一天的时候她还不忿了好久,合着自己又出钱又出力地接济你们,自己还得被提防不过经过了这几天她无所谓了,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那种欲望和防备是针对任何人的,如果不是经历过濒临死亡的恐惧,这种心理大概为人所理解。 严子墨自小便是吃着苦过来的,铁血之下也有柔情,不然那年也不是捡了无家可归的萍儿回来,他这份心唐诗是懂得的。 唐诗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听在严子墨耳里竟如当头一棒震醒了他。这天下这般苦的妇孺老人何其多,现下的边疆还不安稳,百姓勉强艰难度日,他接济得了一日,还能接济得了一世? 来排队的皆是衣不蔽体,浑身脏兮兮的落魄之人,一人拿了个破碗蔫蔫地排在队里,满脸都是愁苦之色,又哪里有人有甚心情叫嚷攀谈,队伍里静得很,是以唐诗一席话刚开了口后面的百姓便听了个明白清楚。 天灾人祸向来是半点不由人,他们这些靠天吃饭靠地为生的今年年岁哪个好过了?三餐不能裹腹都是常事,卖儿卖女只为换一口粮的也大有人在,要命的还是家里若有身子骨弱的老人,那怕是挺不过了呦!若不是大将军一连几日地接济,家里的老人幼童,又怎的能撑下去? 一时间齐声的“将军大圣人啊”“将军大恩大德”的呼声只高不下,响彻这一方天地。严子墨颜色一深,看着面前又是叩首又是道谢的百姓很是动容,连带着对一旁的唐诗脸色也好了几分,当然,眼里更多的还是惊讶不解。 这等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的富家女子,肯屈尊起那么大早代表他们将军府和他一道布施就算是给了他面子了,虽说他本来想的是唐诗不愿意前去他也要把她拎去......严子墨还真没预料到小几个时辰的功夫唐诗不仅没抱怨冷没抱怨苦,就那么安安分分地在他一旁帮忙添粥送些吃食,手指都冻到胀了一圈也没半点怨言。 这人,还是那个大婚之日将之关在门外一整夜,隔天掀了整桌子的饭菜骂他娘是上不了台面的村妇,和他娘一块用膳都是污了自己的毒妇吗? 见唐诗眼里冒着光,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严子墨由衷地露出了个和煦的笑,看在颜狗唐诗的眼里只觉今儿头上的乌云都驱散了不少。 “娘子所言甚是,醍醐灌顶,是为夫一时糊涂,操之过急了。为夫能得这般明事理大气的夫人,是为夫的幸事,更是天下苍生的福音。” 与此同时严子墨背在身后的手也不由得握紧,这天下的百姓所求的也不是肚子能填饱衣服能穿暖,如果他是这一国的君主,决计不会如此糊涂任那一群贪官做大,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唐诗笑得狡黠机灵,撒娇的语气倒像个不知愁的少女:“后面排着的百姓还这般的多,相公不如搭把手,妾身也好懈怠些偷个懒。” “累了便去歇着吧,这儿还有为夫呢。”严子墨接过唐诗手里的活,长队便开始再次流动。 黑虎自一旁冒头:“小的也在呢,任爷和夫人吩咐!” 唐诗并未理会突然冒出来的黑虎,那日他刁难了萍儿不肯让与大的那份木炭一事,她可都在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唐诗看着又一个形若枯槁颤颤巍巍的老人家,心里的不安莫名多了一分。 大自然面前,他们不过是蝼蚁,渺小悲哀,卑微地乞讨着活下去。 *** “老爷,严家那小子这招走得实在是高,得了人心不说,也解了圣上的心结。这事......老爷怎么看。”阁楼上,一捋着山羊胡的矮瘦男人半眯着眼睛道,目光似淬了剧毒的箭一般扫向那一条长龙,他一只瘦弱得骇人的手死死地扣住围栏。 藤椅上,一头花发白,身着大氅,两手交握之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眼都没抬半分。 “刚出了水的一条小鱼,以为这样就能打动圣上分一杯羹?愚蠢!这天下人都死光了圣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就让这条小鱼好好地蹦,看他几时才知道这水里的石头,有多硬!” “还是老爷高明。” 作者有话要说: 【引1】:出自唐代诗人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朱门即富贵人家。 第24章 布施在晌午来临之前就彻底结束了,唐诗扯扯自己早已发僵的脸,又强忍着难受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她的两臂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抖动,动一下都要抖上个半天。 这一早上她都数不清自己端了多少份粥,又笑了多少次了,不过看着这些可怜的百姓又可以裹腹一顿,再坚持一天,她的心里还是甚是欣慰的。 马车上,就着颇有节奏的马蹄的哒哒声,昨天夜里的失眠,一早上与严子墨和恶婆婆斗智斗勇的胆战心惊还有忙活了一个上午的疲惫都通通散去,唐诗再是坚持不住,眼皮子一刻比一刻地沉,最后两眼一合彻底会见周公去了。 梦里还有无数的大白面馒头在身后追着她,追着她不停吐口水,都快给她恶心哭了! 唐诗知晓这是个梦,她甚至还能听见马车外呼啸着的狂风吹打车窗的声音,可她就是醒不过来,而且梦里的步子若是稍稍慢了一步还极有可能被那个领头的双层大白馒头一口唾沫唾死,不唾死也要给她恶心死。 小时候听老人讲过,梦里若是碰上了不好的东西,就使着劲掐自己一把,感觉不到疼了,说明这就是个梦,就不会怕了。 从唐诗一顿一顿地点着头时严子墨便把视线移到了唐诗身上,这真是他见过的,唐诗最狼狈的一面。 今早才梳妆好的发型已然有些散了,肆虐的寒风在唐诗娇嫩的脸上留下道道红痕,再往下看来,女子红肿的双手还未保持着在寒风里肿*胀的模样,根根萝卜粗的手指尤为惊人,看着倒像是农活干多了的妇人。 不像她。 严子墨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却又不住地以余光打量唐诗,看她时而蹙眉时而撇嘴,直到马夫长长的一声“吁”落了音,身下也不再颠簸,他才如做贼一般心虚地收回目光。 “娘子,已经到了,回去再睡。”严子墨扬声唤了唐诗一句,可唐诗并没有半分反应。 迷迷糊糊间,严子墨低沉的声音模糊不清,这下唐诗都不用琢磨该如何进行在梦里掐自己这么高难度的操作了。 严子墨似是又唤了自己一声,这下梦里跟在身后要可恶地朝她吐口水的那一大队包子噌地一下定住,而后你赶我我追你地朝着反方向跑了,宛如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太好了,她终于不用跑了! 眼前似有棕色的重影,还有一高大男人的身形,气势有些迫人。唐诗不舍得睁开眼,她知道,自己这是梦醒了,她还在马车上,和严子墨一起。 严子墨又是扬声唤了一声“娘子”,唐诗的眼合得更紧了,佯装自己还睡着,听不见严子墨在唤她。 一想到自己醒了还要在偌大的将军府里走上个一段时间,运气差了还得和恶婆婆周旋一阵才能扑到自己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唐诗就觉头疼更甚。 唐诗侧耳听着,严子墨不再言语了,身前一阵窸窸窣窣衣料相互摩擦的声响传来,谁料下一刻严子墨厚重的呼吸便尽数喷在了她的脸上。 严子墨正俯下身子平视着她,她和严子墨的距离可能不过几寸之遥! 这个大胆的认知让唐诗整个人都惊悚起来,她整个人都绷紧了身子,眼睛不敢活跃地乱转,生怕被严子墨识破自己的小伎俩。 所幸严子墨只停在她面前一瞬就又直起了身子,唐诗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感叹严子墨真是个冷漠的人,她这么拼死拼活地为了他忙活一上午,累到都在马车上睡过去了这人也没半分表示? 就不能抬抬手把她抱回到房里去吗!她才那么点重,也不费什么事! 唐诗现在一肚子怨气,也没了之前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和最后要将我一箭穿心之人有过多接触的想法,她现在满脑子就来回滚动着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抱我! 得了得了,严子墨本就看不上她,她自己也不找那羞辱了。唐诗抽了抽鼻子,正欲装作刚刚睡醒睁眼,一只宽厚而有力的大掌已经绕过自己的臂膀牢牢环住,而那人的另一只手自她的腿弯处穿过。 严子墨没费什么力气,只一挺身,唐诗已然稳稳落在他的怀里。 !!! 整个人腾空之时唐诗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被公主抱了,还是被最不被她寄予希望的严子墨!唐诗心里卧了个大槽,小脑袋一歪,柔柔地倒在严子墨胸口的位置,听着那人胸腔里剧烈的跳动。 砰砰……砰砰…… 一时间唐诗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更快一些,还是这臂膀如山般结实的男人心跳更快一分,又或者,他们二人的心跳早已混在一处分不太清。 严子墨一脚掀开帘子半背过身将唐诗掩在怀里,而后大步下了骄,黑虎早已侯在一旁。 “爷,这是……” 黑虎瞠目结舌,明明上车前夫人还是如平常一般,怎么下了车就被他家爷抱在怀里了? 这般亲密的姿势确是可疑,黑虎一时摸不准他家爷的心思。 今儿风也大,唐诗穿的外衣着实厚重,黑虎担心这一身的重量压在他家爷身上,怕他家爷受累,黑虎犹豫着走上前要去搭一把手。 严子墨一个错身,半边身子对着黑虎,将唐诗严严实实地裹在怀里,沉声开口:“去把今日粮仓的剩余结算下。” “小的遵命。”黑虎点头,连忙走人。 *** 严子墨不愧是练武之人,身形步伐都极为稳当,明明有几处需上下楼梯之处唐诗在严子墨怀里也不觉颠簸,反而是更为平稳舒坦。 比软骄都为舒适。 领子上厚重的软毛将唐诗本就精致不大的脸堪堪遮了一半,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正好挡了点风,一来二去唐诗的睡意又涌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唐诗已经被严子墨轻放到了床上,唐诗叮咛了一声,又咂巴了下嘴,惊得严子墨连忙撒了手。 “娘子醒了”严子墨隔了些距离问道。 唐诗嗯了一声,她这哪里是睡醒了,分明是才要睡。不过现下她也只能装着如此,不然两个人都是尴尬。 刚要坐起来,臂膀处的酸痛就让唐诗不住**出声,因为是布施的最后一日,来的人比前几日多了不少,工作量也大了戏多,唐诗便有些受不住。 “我去书房处理些杂事,这是上好的药膏,用手捂热了揉在酸痛处便可。” 话音未落严子墨已经自怀里掏出一小巧同小拇指长的一个瓷瓶,而后姿势潇洒地冲唐诗掷了过来,头也不回地便拉开门离开。 对于严子墨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唐诗还有些懵,那句“那妾身就多谢夫君了”还未传到唐诗耳里,一声痛呼就自唐诗嘴里冒出。 那小瓷瓶虽是不大,但在没防备的情况下砸到人身上还是很痛的一击,唐诗委屈巴巴地捂着肩膀,愤愤地瞧着已经从她肩膀滑落滚到床边的“凶器”。 她真想知道严子墨是想让她早点恢复还是特意过来雪上加霜的,瞄得可真准! 严子墨身子一僵,似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看唐诗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又觉好笑。 “是为夫失了分寸,娘子莫见怪。” 她哪敢! 唐诗皮笑肉不笑:“不碍事的,相公快去忙吧。” 真的,你快走,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打的,就问你怕不怕! *** 严子墨回来的第三天,恶婆婆从萃荟楼订了一桌子好菜,破天荒地邀了唐诗一道用膳。 一早唐诗才从床上爬起,严子墨已经端了茶立在窗前看书,俨然起了好一段时候的样子,消息就是在那时知晓的。 唐诗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去,她宁可饿死也不想虚与委蛇地和那恶婆婆坐在一处吃饭,俩个人都不痛快又是何必呢。 然而话一出口—— “好啊。” 真不是她答应的想,是她的嘴先开的口! …… 唐诗这么痛快真是难得,就连严子墨都放下了书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唐诗也不好解释,多解释多错,就起身去里间换了衣服。 木施上俩人的衣物各占了一边,还真有几分过日子的意思。 *** 晚膳自然是在恶婆婆屋里用的,桌上的一道肉菜做得极好,唐诗下了筷子一连夹了好几口,越尝越有滋味。 严子墨见唐诗专攻眼前这一道菜,眼色暗了暗,似有不快。 “娘子对这道菜可真是钟情。” 唐诗又是夹了一筷子入口,也没顾及恶婆婆频频递给她让她给自己儿多加点菜的眼神。 “这菜做的真是入味,府里的大厨手艺越来越好了。” 严子墨一声讥笑,遂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娘子说笑了,将军府的厨子手拙,哪里做得出这般合娘子心意的菜。” 唐诗正咀嚼那一块筋头巴脑的地方,闻言却是下意识地停住,又看了眼卖相极佳的摆盘,心里一咯噔,这不会是…… “看来还是荟萃楼的手艺更胜一筹啊,难怪娘子那么爱去。”严子墨体贴地给唐诗夹了一筷子鸡蛋,凉凉开口。 完蛋。 要凉。 作者有话要说: 萃荟楼的事不会那么容易过去的hhh 我要活力更新了嘤! 第25章 恶婆婆哪里知道那日荟萃楼的风波, 见俩人神色都有些许的异常,像是快要吵架的前兆,恶婆婆也皱起了眉。恶婆婆心里飞快地计算着, 要真是吵架了, 她的孙子不是又要离她远了一步吗 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她儿那个脾气, 怕是不能再踏足西院了。恶婆婆白了唐诗一眼,真是不顶用!自己的男人都哄不住! 她前两日刚去找大师算完, 人家大师可说了只要她虔诚,下月初八之前她的孙儿就能来了,这要是这节骨眼上俩人出了问题她这一条老命非得跟着一起去了不可。 “荟萃楼又咋了”恶婆婆瞅着严子墨问道。 唐诗抢先道:“没甚,就是挺好吃的,这道菜甜而不腻, 厨子是下了功夫的,娘您尝尝。” 唐诗给她婆婆夹菜的同时也在心里坚定了找个合适时机好好同严子墨谈一谈的念头。 开始时严子墨看见了那十几个小倌和她同处一屋之时唐诗就知道要坏菜, 她没解释一直搪塞也是因为拜原主所赐她就算解释了严子墨也不见得听得进去,或许反而弄巧成拙。 不过唐诗是万万没想到严子墨竟是如此念着事儿的人,那日发了那般大的脾气将她吓得半死不说,还时不时搬出这事来压她一下。 真真气人。 唐诗决定了, 她早晚得和严子墨说清楚! 一桌饭两人吃得索然无味, 唐诗只管闷头吃,严子墨只管倒了救一杯接一杯地饮,菜也不夹了,就只剩恶婆婆一人在那唱独角戏, 有时候说嗨了恶婆婆还得逼着唐诗回应她。 唐诗不惯她的, 还是闷着头吃,她婆婆嘴里还能说出点啥, 无非就是孙子儿子这点破事。要不是为了前几日恶婆婆答应她的诺言,她才不过来听她絮叨。 心里有了这个奔头,用过晚膳后唐诗让严子墨自行回去,称自己还有些私密话要和娘说,叫他不必等自己了。严子墨没有表示,漱过口后长腿一迈就错开了唐诗的视线,似是本就没有等她的打算。 唐诗:…… 若不是那日自己动用了浑身解数才确定严子墨并不是和她一样穿书过来的人,她真的怀疑这人皮下的属性其实是个心眼小且极会到处找存在,蹭热度的披皮黑吧。 送走了严子墨唐诗一转身便硬挤出了个温婉贤良的笑,恶婆婆饱餐一顿,现正坐在摇椅上歇着呢。 “娘,媳妇有些话要同您讲。” 唐诗会来事儿的时候真的是会来事儿,就比如那次的绿豆汤,不是给她恶婆婆喝了个魂牵梦萦卧床不起她亲自端了桌上沏好的茶过去,恶婆婆顺势接过饮了一口。 卑微,真的太卑微了。 “有事直说。” 恶婆婆提防地瞧了唐诗一眼,好像唐诗一官宦人家出身的娇小姐能图她一个老妇什么物件一样。 唐诗有种被看透了的尴尬,她确实是有所图,图的还是除了孙子儿子之外恶婆婆的命根子。 “娘,那日您答应媳妇,若是媳妇能同去布施,您就……”唐诗欲言又止,说话留一半,看她恶婆婆什么反应。 恶婆婆先是随意地听着,随后了然地点点头,朝着唐诗摆了摆手示意她走近。 “坐坐坐,我当媳妇有什么喜事要告诉娘呢。” 恶婆婆又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不甚明显,其实眼珠子都快粘在唐诗的肚子上了。 唐诗落了座,拿了手上的帕子似是无意地搭在了肚子上,阻隔了恶婆婆渴望的视线。 恶婆婆不满地收回目光,一撇嘴道:“哎呀,媳妇我的这都不算事!” “娘已经帮你把墨儿劝回你房里了,这治病的方子我也寻来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俩自己了,老婆子我也跟着使不上劲了。” 要不,您自己拼个二胎 唐诗愕然,这事和严子墨有什么关系,她还没说她所求是何物好吧。 恶婆婆越说越起劲,看着她肚子的目光也是越发地不遮掩。 “娘不用你还特意留下来感谢,只要你俩能让我老婆子抱上孙子比啥都强,”恶婆婆最后总结道,“我老婆子可就帮儿媳你到这了!” 唐诗本还是一头雾水,恶婆婆几句话下来她可算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她早起挨冻挨累好几日,换来的就是她恶婆婆把严子墨逼到她屋里睡,然后她和严子墨二人都不自在 怎么都不和她商量毒妇就没有人权了吗。 难怪那日严子墨的语气是如此的不满。恶婆婆真心心机,思前想后还是为了她自己能早日抱上孙子。 双手死死地绞着帕子,唐诗心里飙过的脏话要是需要打码的话那么就只剩几个“你我他”能看了。 本来唐诗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成想这恶婆婆先摆了她一道,说是答应她一个要求,还是满足她自己的私欲。 骗子!恶婆婆你等她回去就给严子墨下点不能人道的药的! 恶婆婆的玉,她还不信她就搞不到手了。 唐诗脑子转得飞快,计谋想了一招又一招。 “娘如此关心儿媳和夫君的生活,儿媳受宠若惊。”唐诗作势还福了一身,“儿媳很惭愧,一直在劳烦娘操心,却没关心过娘,儿媳听闻娘爱去修身养性的地儿,不如过几天儿媳陪娘一道去可好 ” 恶婆婆呷了口茶,闻言双眼都冒了光,要知道她去的好多庙啊道观啊不少都是和她一般年纪的人,每每看到那些人身旁都伴了女儿或是儿媳,又或抱了孙子的,其乐融融的,她都眼红得很。 当然了,她眼红的也不是什么媳妇,媳妇这个东西,他们将军府有权有势有钱,要不是顾忌着她现在这媳妇不好惹,她老早就给她儿娶了十个八个了。要她说,还是那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惹人爱,惹人眼红! “好好好,难为媳妇有心,娘这心啊,放下一半!这要是你和我儿再给娘生个乖孙,娘就是明天见了阎王也是笑着的咧!” 见了阎王都是笑着走的唐诗真有种现在就从肚子里掏出个娃然后目送她恶婆婆上路的冲动…… 这恶婆婆这般好收拾的看来是她之前的路子没走对。无碍,什么愁什么怨,下周找个时机都可以清了! *** 唐诗带了一身寒气推开门之时,严子墨已然换了一身月牙白的亵衣正要入睡,见唐诗揣着手龇牙咧嘴地进来也只是施施然看了她一眼。 唐诗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在严子墨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的意思。【引1】 严子墨侧了个身,留个背影给她。 幼稚。 唐诗嗤笑一声,她换了亵衣自严子墨的腿上一跨而过裹了被子躺在里面。严子墨和唐诗中间隔了一道明显的界限,俩人对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曾越界一寸,当然唐诗睡熟以后这个界限的作用就不大了。 唐诗刚把小被子拉在脖子的位置,严子墨一转身,留给她的又是一个宽厚的背影。 更幼稚! “相公你睡了吗”唐诗柔柔开口问道。 唐诗想要是严子墨那厮敢告诉她他睡了,那她就……明天再和他谈,正好她也没想好怎么和严子墨解释。 “还未睡,娘子有事”严子墨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唐诗舒了口气,又微微抬起身子看了眼桌子,没有,遂又瞄了眼椅子,也没有。看来今天严子墨的长剑是失宠了,都没有被严子墨随身携带的资格了。 安全系数又高了一分。 “夫君,有些话……妾身认为再不说就不能还妾身自己一个清白了。” 平铺直叙直奔主题,唐诗也没成想自己一开口竟是如此的大胆。但显然,严子墨也不什么懂得委婉迂回之人,他躺平了身子,悠悠开口。 “娘子要说什么话” 啧,有些顺利。 如此唐诗便半支撑起身子,挪到大床中间的位置,披散着长发瞧着严子墨。 “夫君可还是为了那日荟萃楼一事和妾身置气呢”唐诗委屈地瘪着嘴,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夫人说笑了,为夫心胸开阔,怎可会和你一个女流置气。”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唐诗坐着腿麻,她刚伸直了一双长腿,床尾一又凉又硬之物就狠狠地和她的贝壳一般的脚趾撞了个正着。 唐诗抑制不住地一声痛呼,鼻头一酸,眼里都蒙了一层的水。严子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一声惊呼,当下就一个挺身到了床尾。 唐诗连忙缩了腿,不要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还好还好。” 严子墨松了口气,而后珍而重之地以双手捧了……那物到怀里。 !!! 唐诗擦了那点泪珠子,泪眼朦胧间就间严子墨翻身下了床,举着那把饰了古怪花纹,剑鞘通身藏青色的长剑在眼前,他转身拿了铜盆上的白布,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剑鞘,表情认真而庄重。 唐诗忘了疼,忘了哭,就是委屈! 男人……果真都是大猪蹄子! “相公,妾身的脚……”这下不用装了,唐诗言语里的委屈都是十足的真。 严子墨择了处唐诗够不到的高度,小心翼翼地放了长剑上去,听了唐诗的话才微微回过神来。 “哦,娘子你继续说。” 唐诗:/微笑/,/手动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引1】引自歌手林忆莲女士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严子墨宇直无疑了! 严子墨:老婆是什么,有剑重要吗?不懂。【手动狗头】 唐诗:狗头保命吗? 严子墨:不,就是单纯想嘲讽。 第26章 “妾身就想说, 那日荟萃楼,妾身只是点了一些菜而已,至于那些旁人, 妾身一无所知 , 也不知酒楼里的人为何如此安排。” 唐诗一席话不卑不亢, 不过那一句“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酒楼的管事”她可没敢说出口, 依着原主的性子,这些可能都是她以前的老相好也说不准。 她就奢望可别弄巧成拙才好。 严子墨闻言搭眼瞧了她一眼, 看着唐诗眉宇间还真是坦荡,不像是说谎。 唐诗一双眸子灵动地转着,她趁热打铁道:“再者,我的夫君不信我,却偏偏听信一个奴婢的话, 妾身也是有苦难言,心里难过得紧。” 严子墨却是忽地一声讥笑:“娘子这就说笑了。” “娘子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道那十几个服侍的都是你最常召的, 娘子还有什么想说的还是有一人说了假话,故意虎我?” 呵,您这大高个往这一杵,除了她还有谁敢骗你。 被反将一军的唐诗有些许的慌乱。 是啊, 严子墨分析得半分不假, 这其中的问题还真是出在了她最信任的萝儿身上。若是当面对峙,她的胜算其实并不比萝儿多,甚至还会因着对一些事不是很了解而有掉马的危险。 不过别人对她不仁,她又有什么必要做到见面留三分况且, 没有将萝儿驱逐出府或是如原主一般将之浸猪笼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夫君可有想过, 萝儿是存了私心的。”唐诗端正了身子,一派严肃的神色, 好似二人商量的是行军的计策。 唐诗自顾自地说下去:“刚嫁过来之时妾身仗着自己的身份做了诸多糊涂事,平日里还动辄打骂她们这些婢女,萝儿她不恨着我就怪了,又哪里会尽心尽力伺候我?” “一般人家的婢女都是向着主子说话,就算主子真有了私情,做奴婢的也只会拼了命地打掩护或是自己顶替。如萝儿这般大胆当面就告发的,还不是恨我恨得要命。所以那日萝儿说出那般谎话,妾身其实也是不惊讶的。” “那之后妾身也没多加惩罚,只罚了她去别处做事,眼不见心不烦。如果萝儿说的当真是真话,我怎会不报复于她?” 这招算是唐诗的下下之策,表面上看这一法子就暴露了她自己承认了她经常打骂下人一事,扣了一顶毒妇的帽子给自己。但凡事利弊兼具,这么一来唐诗所说之言也是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是站得住脚的。 那么既然她和萝儿的话都各有三分理,严子墨若还是一意孤行地偏听萝儿的话可不就太失偏颇? 唐诗不敢再和严子墨对视,她是心虚的。 严子墨披了件长袍坐在圆凳上,拿了桌上的茶杯把玩,似是在思考唐诗话里的真伪,倒让唐诗更胆战心惊。 也许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唐诗神经紧绷到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的时候,严子墨才大发慈悲地开了口。 “娘子这般娇纵泼辣,倒是难为在你身边伺候着的下人了。” 唐诗的心里霎时凉了半分,严子墨果然是专打她七寸,不过这也都是赖她自己,走了下策只能把自己的致命伤暴露在敌人面前。 唐诗捏紧了手下的被子,涂了丹蔻的指甲无意识地刮蹭在光滑的被面上,划出道道涟漪。 她在等一个转折,在等严子墨给她一个转折,虽然她知晓自己在严子墨心里早就判下了无期徒刑下了大狱。 严子墨抿唇一笑:“娘子说得也不无道理,那日是为夫糊涂了,竟听信一个丫鬟的话,娘子不要和为夫计较才好。” 唐诗错愕地猛抬起头,朱唇还微微张着,似是不敢相信,连带着眼睛的光都亮了起来。 严子墨这是……真的信了她还是说在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那一番解释,只是懒得与她纠缠呢。 女人的通病就是想得太多,脑洞太大。严子墨也没承认也没否定,唐诗自己脑海里就补了好多的戏,替严子墨想了无数个相信自己的理由,各个都很有说服力。 转眼间严子墨已倒好了一杯热茶送到她面前,倒让唐诗受宠若惊,她连忙双手接过来,拘谨而害怕。 “夫君这是信了我不会再同我置气?”她仰着一张未施粉黛干净的脸看着严子墨,眼里满是期待。 唐诗两只发白,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柔荑碰住了茶杯,不停转着茶杯以汲取一些温暖。 严子墨点了头,朗声道:“我说过了,大丈夫顶天立地心胸开阔,是断然不会同一介女流置气的。” 呸!合着今天饭桌上的人又不是你了!在荟萃楼给我难堪的人也不是你了! 唐诗:我劝你不要给自己立下任何人设,我会打你脸打到哭! 作为铁粉,唐诗最怕的就是自家爱豆被扣上xx人设,不是被群嘲就得被骂营销。 身为严子墨的颜值粉,唐诗实在很惋惜,只能看他在立人设又快要人设崩塌的路上越走越远。 “夜深了,娘子睡下吧。”严子墨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拉了深色的帷幔,只剩这一方天地可见。 唐诗浅浅地应了一声,饮光了茶水躺下,心下还在暗暗惊奇严子墨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傻呵呵的,说啥都信。 严子墨剪了烛火,也掀开被子躺下,但一双凌厉的眼还未合上,望着黑压压的帷幔出神。 *** 身旁女子的呼吸声缓慢而有规律,明明第一天睡在他身侧时还是紧闭着眼装睡实则暗暗打量她,这才几天就这般自如了。 时间,真神奇也。 严子墨抽出压在被子里的手,一只铁手将唐诗拱到他肩膀旁的小脑袋瓜推远了一些,见唐诗曲了曲鼻子并无转醒的意思,严子墨悄声掀了被子,随意披了件大衣拉开了门。 门外,那个叫萍儿的小丫鬟还在撑着下巴打瞌睡,小姑娘熬不住,眼看着就要睡熟了。院口的蛋黄倒是耳力好,但也只是扫了一下后重重地呼了出口气,瞧都没瞧他一眼。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和她一样,愚蠢。 *** 书房里是没有人来打扫的,他亲自下的命令,书房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出,违者直接赶出府里。 案上的书堆放得很整齐,过于整齐,倒是给人一种其实并不会有人来翻看的感觉。 门是有缝的,从缝里透进来的寒风只轻轻一扫,最上面的那一本书就被吹起来大半,书页哗啦啦的声响在夜里尤为清晰。可要是有人瞧了,便会发现一整本书里其实有一大半都是空空如也,白纸一张。 这根本就不是书,只是个费本。 严子墨自上而下数了四本,将那本书横放过来,又抽出底下倒数第二本书拿在书里。一声细微的“咔哒”声过后,严子墨起身走到身后的那道墙的位置,自暗格里取出一沓厚厚的信纸。 严子墨拿了烛台在那一沓纸上滚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上面的字迹才透出些端倪。 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少量的文字记载,这是本账本,不过却只有这几页保留了下来。 这几页,也够让一德高权重的大臣身败名裂了。 才刚在屋里,他其实根本没有在意唐诗说的什么,就胡乱拿了几句软话搪塞唐诗。 严子墨忽然醒悟,他对唐诗是有愧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在荟萃楼的隔壁厢房听了裴旭的话心头忽然生了一计开始,也许是看着女子在寒冬大风中明明碗都快端不住了还在一旁给他帮忙的时候,又或者,就是刚刚她看向他的那一眼。 他这小半生摸爬滚打,可以说是尝尽人间冷暖。他看过太多人的眼,贪婪的,欲望的,斤斤计较的,却都没有如唐诗那般明明瞧着奸诈狡猾,却又在望向你时如一汪春水清净透亮的。 那日他离唐诗仅十余步的距离,唐诗说的什么,说了什么他哪里会不清楚,不过是在裴旭多嘴地道了一句“嫂夫人房里好像进了十多个小倌”之时心里忽然一动,多了个计划。 而后他突然的出场落座,冷脸斥责,甩袖走人似乎都显得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若没有这个由头,他又怎能几个月不回府过夜,在西边和那国的大人会面还不会被怀疑 裴旭总说他瞧着心思就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人一刀子,他以往只当裴旭胡诌。现在严子墨信了,只是这刀子像是带着寸劲一般也让他疼得很。 隔壁荒漠,极北之地,中原内陆,不论他行了多远,这种疼都在钝钝地磨着他,提醒他做过的事,伤害过的人。 以前唐诗是死是活他都波澜不惊,现在……好像不同了,他满心的愧疚,都是对着唐诗一人。 而自始自终,唐诗都陷在了他心血来潮布下的骗局里。 严子墨捏紧了手里的纸,黑夜里眼色越发地深沉。这个腐朽的王朝一日拔起宛如痴人说梦,不如先从内部土崩瓦解。 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又会留下多少人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吧(?ò ? ó?)男主就是装的!演技给他一百分! 男主也知道自己错了叭,都学会自己深夜与自己对话了hhh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茶娃娃绿茶乡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章 第一场雪是在这个不寻常的寒冬里下的, 那天正好是除夕节。 唐诗正抱着小巧且精致的铜制的手炉,跟在严子墨身后匆匆赶往东院,一枚晶莹透亮的雪花便打着旋儿地就掉到了唐诗的睫毛上, 还带着一小股凉意。 唐诗低低地啊了一声, 朱唇一启, 一团哈气自口中出, 走在前的严子墨闻声一个顿步,转过身来看她, 就见唐诗呆呆地停着,目光凝住。 雪花只停了短短几秒便化成了水滴,痒痒的,唐诗揉了把眼,笑颜逐开, 一笑似比春景还明媚。 “相公,你看, 下雪了。” 愣怔间严子墨忽觉鼻尖有些发痒,大掌刚放上去,一点水意就自指尖传来。 “嗯,下雪了。”严子墨低声道。 严子墨看向院子中央沉寂的老树, 破天荒地仰头大笑了几声, 如此豪爽的模样唐诗还是头一次见。 但她在心里也跟着高兴。 瑞雪兆丰年,这场瑞雪虽是姗姗来迟,好在也还是下了。瑞雪过后万物复苏,这城中的百姓也都可以打起点希望为新的一年做准备了。 *** 原文里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原主都是直接大摇大摆地回了娘家, 留严子墨和恶婆婆两人在府里, 老国公自然是巴不得女儿回来陪他,将军府那边的人又可敢说一个不字 。 还好, 这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年,还没开了过年就回娘家的先河,唐诗可以说是生生止步了作死的步伐。 唐诗在信里百般安抚原主的爹并许诺说回门之时再去看他,老人家才按捺住了脾气没带着打手杀过来。 唐诗看了她爹一连送过来的好几封信直发愁,穿进书里后她可是从来也没见过原主的爹,乍一叫别人爹唐诗还挺难为情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破绽。 好在她还记得些原主和她爹相处时的片段,这几天无事她得好好练练原主和她爹撒娇的语气和小动作,保准原主的爹看不出来才行。 *** 这个架空的朝代也称过年的前一天为除夕,不过却和现在的除夕节大为不同。 这儿的人讲究的还是那一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即使是除夕过大年,这儿的人家大多也都在子时前就收拾好睡下了,之后的几天也大多如此。 尽管时间上他们是没有通宵嗨起来的习惯的,年夜饭这一习俗还是必不可少的。 因着原主过年都不在府里过,唐诗也不知道这府里具体都应该准备什么,但她作为将军府主母,她认为自己这个时候还是该发号施令有所作为的。 不过还不劳她操心,恶婆婆早就打理好了一切,只是在晚膳前遣了她过来一块儿包饺耳【注1】,图个团圆。 严子墨虽是大男人,一年中也得有一天和她们女人一样洗了手换了衣服围在一起包饺耳,图个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好彩头。 府里人多,可归根到底也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凑在一桌用膳,恶婆婆就遣了府里其他的下人做些硬菜,这饭的主角——饺耳,还是他们三个合力来包。 唐诗求之不得,只要她恶婆婆不再从荟萃楼订饭菜,这一大桌子年夜饭她来做也没问题! 出神间严子墨已经刷刷刷包好了四五个白白胖胖的小饺耳,摆在盖帘上就像是一个个小元宝,真真讨喜。 反观她的……唐诗不忍再看。 唐诗才捏了半个就散了,她羡慕道:“相公包的可真好看。” 不像她,一张皮在手里就能把她为难得焦头烂额,她还拉不下面子去求她那个恶婆婆指点。 严子墨手上沾了面粉,一双大手灵活得很,几下又是一个小元宝。待到小半盖帘都满了,严子墨才抽空看了唐诗一眼。 大概是本身就没对唐诗抱什么希望,严子墨在看到空空的盖帘和唐诗手里包了一半也不成型的饺耳时一点也不惊讶。 恶婆婆看了是满脸的嫌弃:“哦呦,媳妇你去外面放放爆竹吧,要不给大黄加点荤腥也行,快把那盆子面给我。” 那面可都是上好的东西,可千万别给她浪费了! 唐诗不予理会,认真琢磨怎么把手里这巴掌大的皮包出个形状来,饺子皮里的肉汤都留到了手掌心里,焦急间严子墨身上清爽的味道就窜进了鼻间。 严子墨握住唐诗的手,带着她走了一遍流程:“这边以两指夹住,别露出来,这边的口要收牢实些。” “会了吗”严子墨声音沉沉的,入耳似古钟般悠长回味。 唐诗不喜欢有人离她太近,尤其是严子墨,她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僵着身子从严子墨的“桎梏”中挣扎出来。 “嗯。” 严子墨瞧了眼唐诗红得快滴出血的耳垂,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环在唐诗身前的手。 *** “老夫人,爆竹已经摆好了。” 这般熟悉的声音…… 唐诗正要落座的身形一顿,抬眼一瞧,确实是好几个月未见的萝儿。 唐诗让萝儿去做的是府里最繁重受累的活,大多数时间都游走在洗衣服和清理杂物之间,俩人见不到也实属正常。 许是心中有愧,萝儿只看向唐诗这边的方向就忙不迭地移开了,唐诗乍一见萝儿心里也堵得慌,放佛萝儿手里当真捏着自己出墙的把柄。 今年冬天是百年一遇的寒冬,饥荒闹死了不少人,严子墨本是有意今年就不置办烟花爆竹之类的消遣了,可年末之时老国公就派了自家的家仆送了好几箱子过来,说是图个热闹。 如此严子墨也不用纠结了。 过了年每家每户都是要点些爆竹来放的,这玩意儿有响,能为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但烟花就不是什么寻常家庭可以消遣的了。 第一抹烟花上升在空中之时,严子墨悦耳低沉的声音就在满天空的烟花里盛开,绽放在唐诗眼前。 “娘子,为夫一直忘了说,新年如意,万事顺遂。”严子墨轻勾起唇,眉目俊朗清明。 争相绽放的,炫目的,喧宾夺主的烟花,凋零时连连发出“嘶嘶”的声音。 唐诗听不真切。 她扭了头喊道:“相公” 严子墨不语,嘴角扯出浅浅的笑,目光又投到烟花上,眼里映了满天的烟花。 唐诗却不知不觉看呆了,为了这满空的烂漫璀璨,更为了身旁所立之人眼里的光芒。 她开始期待新的一年了。 【注1】:故人称饺子这种食物为“饺耳”、“饺子”或“扁食”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说这一章有点甜嘿嘿嘿! 路过的小可爱点个收藏好吗!爱里们!今日双更 九点见鸭! 第28章 “春桃, 昨儿不是交待过你吗,小姐爱吃的茶果子必须得是‘一品香’早上的头一锅,你这都冷了, 看着就没有滋味, 哼!” “夏荷啊, 这儿桌子擦完了桌腿就不知道撸一把回头小姐衣裙要是染上灰了不高兴可怎么办!” “秋雨!茶水还没沏好掌握好火候!” 他宝贝女儿这大半年也不回来一次, 这府里的下人就这么不重视,事事还要他操心费神 如若这样, 他明日就让管家把他们月钱结了,通通滚蛋! 老国公嚷得脖子都红了,缕了把胡子,而后气得一甩手背过身去,回头就看见大红的灯笼歪歪倒倒地挂在半空中, 那随风飘动的穗穗看着就让他来气。 “来福啊来福,这个灯笼就不能挂正了是不是!说了再往右边来一点, 你移那么左边是要做甚,你干脆挂到隔壁宅子里得了!” 府里的下人们都缩着脖子干活儿,根本不敢从老国公面前经过,否则一准给你抓出个错来。 老国公平日里挺慈眉善目的一个人, 就是在自家宝贝女儿身上疼爱得太没原则, 这小姐早就修了书说要晌午才能携着姑爷过来呢,老国公竟然天还没亮就让管家将她们都喊起来了。 还好小姐只回来一天,若是小姐且在府里住上个四五日,那他们收拾了包袱走人的时候就快到了。 管家端了杯茶递到老国公面前, 又做起了和事佬:“老爷, 喝杯茶消消气,小姐还要好一会儿才到, 您先歇着,我监督这些皮都崩不紧的丫头小子们做事。” 老国公摆摆手,脸都气成猪肝色了,哪还有心情喝茶。 “都有小半年没见着我家诗儿了,你说我这心里能搁下知道诗儿要回来啊,我这是成宿成宿地入不了眠,想的都是我诗儿出嫁前几天抹着泪儿说舍不得我的可怜相!” “想必小姐也是念着老爷的。” 这府里也就管家能懂他了,老国公叹了一口气,又是感慨道:“我可是老糊涂了!要是当初,我能深思熟虑,让那小子入赘我唐家便好了,左右名利权利少不了他的,还能让我的宝贝女儿日日伴我身边,岂不美哉!” “老爷英明一世,这事上也肯定差不了,严将军这也是个不错的归宿。老爷且放宽心,等小姐回来好好叙叙才好。” 管家在府里跟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几乎每句话都能戳在点儿上,老国公紧锁的眉头舒展不少,这下宽下心来自托盘上取了杯茶呷了一口,然后老国公吐了口茶叶,捏紧了茶杯,青筋都有爆起的预兆—— “这般难以下咽的茶水也能端给小姐喝秋雨!重新煮!” ***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惹人哈欠连篇,唐诗披了厚毛的外大衣,手里还捧了暖炉,一张嘴便是一口哈气,眼皮还在坚持着不肯闭上。 这天也真真是冷死个人,好在瑞雪过后太阳露头了,这日子就没那么难捱。 严子墨像是不怕冷,一身的衣袍和夏日的款式极像,除了用料不同,外面的大衣也只搭了一部分到肩部。 真凉爽。 俩人还是隔得远远的坐着,精心准备购置的奇珍异宝珍贵药材铺了一小层,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挑选的。 在讨好岳父这方面,严子墨一向做得很到位,要不后来也不能把老国公忽悠得团团转。 唐诗先搭了腔问道:“相公不冷吗” 唐诗鼻尖都冻红了,坚挺挺的像个水灵灵的胡萝卜,整个小脑袋缩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就剩了小半张脸能看。 严子墨没留神就多看了几眼,在触及唐诗真诚发问的眼神后才过神来,道了句“不冷”,然后再无下文。 尴尬。 尬聊吗朋友。 “哦……相公体质真好。”唐诗开启尬聊模式。 唐诗了然地点点头,颇为苦恼地瞧了瞧严子墨半搭着的那边灰扑扑外衣,过了好一会儿又开了腔。 “相公的大衣真真不错,瞧着作工用料就极好,颜色也合适呢。”唐诗话里都带了颤音,看来着实冻得不轻。 严子墨一个抬眸,犀利的眼就将唐诗定住,他狐疑地挑了眉,问道:“娘子到底想说什么” 云里雾里的,真让他摸不到头脑。 !!! 终于要开窍了吗她的宇宙直男!唐诗险些落下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泪水,太不容易了! 唐诗脸上难掩欣喜之色,她低眉顺眼,学了点未出阁的小丫头的娇羞模样,柔声道:“妾身就是瞧着夫君一身的外衣真好看威武,妾身还未试过这般的衣裳,若是穿在妾身身上,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我吹爆我自己! 其实说实话,能不能有一番滋味她是不能保证的,再水灵秀丽的美人,披了两身窝窝囊囊的外衣怕也是只会显得臃肿笨拙,哪里还能瞧出美人空灵的气质和妖娆的身段 不过唐诗门儿清,这玩意看着颜值低,可保暖得很。简言之,就是,丑,却能保暖。 严子墨各转了一下头看向自己随意搭着的外衣,颜色并不鲜艳,上面的纹路还有些脱线,这外衣本就是他丢在营里不用的,唐诗怎能瞧得上眼 一派胡言。 “这是男人的款式,你穿不上。”严子墨沉了声音道,选择告诉她真相。 似是怕唐诗惦记,严子墨宝贝似地系好了外衣,一席长衣更显他身形秀长挺拔高大。 唐诗着实愣了一下,歪着头盯着被严子墨紧紧搂住的外衣,好像刚刚都是她的幻听。 严子墨又嗯了一声,肯定了这都不是唐诗的错觉,她就是被眼前这个小气还一根筋不通情理的男人给拒了。 这是男人的款式,你穿不上…… 哦我的老伙计,快瞧瞧这个优秀的答案! 难道要她明说自己冷,借他件外衣披披严子墨才能开窍 是谁说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她就一无所有!连一件大衣都不配! “呵呵,相公所言极是,是妾身没考量好。”唐诗尬笑,心里一顿mmp飘过。 如此唐诗便不再对严子墨抱有希望,两条腿死死地交缠在一起试图通过摩擦发热,直到马车又经了两条街而后停在了一座开阔富丽的府邸前。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太直了! 第29章 “世得流芳”四个大字洋洋洒洒地占了一整面匾额, 这是当今圣上写了赠与老国公的,特意表彰老国公一生为国的忠贞和奉献,还给老国公加封了爵位。 这等荣耀让当时还是壮年的老国公着实风光了一把, 十几年内朝堂上无人可比之。 所以说, 从这一点来看, 老国公能把女儿嫁给空有一身功夫毫无家世背景的严子墨, 那绝对是下嫁了的。 如果原主不是那般性子,那般作风, 如果原主能再温婉善良一点,那么严子墨爱上她似乎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她穿过来以后命运都能顺遂很多。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件外衣都得看严子墨的脸色。 呵,人生, 么得钱,也么得爱情。 唐诗下了轿凳, 眼前才刚扫过高悬着的匾额,思绪就被一声年迈却不失硬气的“诗儿”打断。她寻声望去,就见石狮子的一旁立着两位身形一般的男人,远远瞧着还真是分辨不出来, 俩人具体生的相貌她是看不清的。 唐诗喜欢摸黑看话本, 夜半时分之时灵感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经常一写就是好几个时辰,长期下去眼睛能有好就怪了。 唔,唐诗忽然意识到个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分不清哪个是她爹。 唐诗求助地看了眼严子墨, 严子墨正指挥一旁的黑虎和其他下人把车上的礼物通通搬下来,压根没注意到她。唐诗无法, 只好先甜甜地应了一声,具体哪个是她爹等到时候近一些再看吧。 果然,她这边话音刚落,那处的一个人便先夺步冲了过来,只到唐诗眼前才堪堪停住,而后那人眼里竟然含了点泪,不住地上下直打量唐诗,好似能看出唐诗是不是少了一根头发似的。 老国公头发花白了大片,额上的纹“一波三折”,一双尖锐的眼也因年岁渐大而混浊,如果不是老国公打扮华贵,看上去就和寻常老者无甚区别。 这五官……瞧着和她就没半分相似的地儿,大概原主是随了她娘才能长得这般艳绝京城。 “诗儿,我的乖宝,可算是回来看爹了!”老国公瘪了嘴,拉过唐诗的一双柔夷,一连轻拍了她手背好多下。 管家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小姐,老爷一直挂念您,听说您要回来,老爷高兴得觉都睡不成了!” 唐诗抽了帕子,轻揩了下老国公的眼角边的泪珠子,声音里带了点撒娇和依赖:“女儿也念着爹呢,就怕回来频了您还要赶我呢。” “这说的哪里话,你能回来爹高兴还来不及,要不是你嫁了人……” 正说到自己乖宝嫁了人之时,那个“夺”了她爱女的活靶子就信步而来,拱手行了个礼,瞧着倒是低眉顺眼。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唐诗察言观色,严子墨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但仔细听来声音没有对她般的那么冷,眉眼间也颇为恭敬,眼里却步步是打算。 他是想讨好老国公的! 老国公嗯了一声,满心都在他爱女身上,哪里管这外姓人说的什么。 “这是些补身子之物,”严子墨指了黑虎手里的半个人的礼盒,“这一幅是之前岳丈大人一直在找的牧童赶牛图。” “小婿派人四处辗转,终是在鄂州一位老收藏师手里的求得了这副画,还请岳丈笑纳。” 老国公眼都没抬便道:“好好好,有心了。”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说完严子墨又被晾在一旁了,完全融不进父女相见的其乐融融之氛围。 唐诗都看不过眼,严子墨也未免太过卑微,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说,还得继续这么贴一天。这也大概就是现世报吧,她在严子墨这吃闭门羹,严子墨在原主的爹这又频频碰壁。 反正她也想在攒够钱跑路之前刷刷好感值,不放就送个顺水人情与他。 唐诗一双眸子骨碌碌一转,小巧的鼻子微微曲起,嘴边不满地耷了下来:“爹,相公为了给您找甚破画花了不少心思,您也不看上一看!” 话音未落严子墨身形一顿,捏着袖口的手渐渐收紧,眼前这人是为了自己说话他原以为自己那般冷漠与她,她该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她爹倒苦水,让老国公整治他才是,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严子墨满眼都是唐诗嬉笑娇嗔的鲜活模样,一时间看得有些发神。 “这才嫁出去多久,老陈,你看这水啊就收不回来了!” 老国公冲管家一摊手,一脸的无奈。话虽如此,老国公心里甚是欣慰,看来这小半年两个孩子相处得还算不错。 不过他女儿样貌好家世好家教好,哪个傻子不开眼瞧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在这干站着做什么走走走,进去说!”老国公抽了抽发酸的鼻子,拉过唐诗入府,严子墨蹙了眉连踱步跟上。 *** 铜镜,奁盒,木施……唐诗刚一踏入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将军府里的那个小院里,但一旁的看着面生的丫鬟足以证明唐诗确实现在的处境。 这里,原来就是原主未出嫁前的闺房啊。 原主还真是随心所欲,将军府的房间设置竟和她自己的闺房相差无几。 真是天助她也! 唐诗不由松了口气,在丫鬟胆战心惊的目光中自信地踏进了房内并娴熟地走到铜镜前打量着那只一模一样的奁盒。果然,构造也是分毫不差。 “先下去吧,别在这候着了,看着就心烦。”唐诗似柳叶弯的眉一皱,没好气儿甩了下手中的帕子,甚是不耐。 她是要在恶婆婆和严子墨面前洗白,自然是要极尽讨好狗腿之事,怎么也要苟活到攒足本钱跑路之前吧。可在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原主自小*便是无法无天的主,要是她对着这一帮丫鬟也要和颜悦色那她就在掉马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小丫鬟哪里还敢多待,颤着声应了句是,忙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唐诗见小丫鬟走出了院子才彻底松懈下来,软了身子摊在床上,嗅着一屋子好闻的梅花香。 屋内的炉火生得旺,梅花的香味渲染得更足,一路的车马劳顿让唐诗早已不知身处何处,唐诗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戴了白玉镯子的小手便摸到了连摆放的位置都不差分毫的方枕。 “嗯?这么高?” 甫一枕上去唐诗就觉得不对,这方枕怎的比之将军府高了小一块?而且,这个触感倒像是...... 唐诗猛地睁了眼,直起身子去摸那方枕,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看是什么鸭 猜中的小可爱有红包哦! 第30章 “柳郎, 今日一别不知他日可否再相见,你可莫要忘了我。” “柳郎,今儿碧水湖旁的花开得正艳, 你若是能来, 轻轻几笔便能勾勒出其中的美。我想你了, 想你的眉眼, 想你的玉面,更想你微风拂过卷起的发丝缕缕。” …… 剩下的几张也就是以“柳郎”二字开的头, 这又是原主写给哪个情哥哥的!还我想你,想你的眉想你的眼,唐诗现在只想原主死得再惨烈点! 话虽如此唐诗还是捡了剩下的几封一一看过去,美名其曰学学真正的古代人是如此文艺表达思念之情的,提高文学素养。 “诗儿, 这是我刚刚让丫头们给你买的茶果子,就你爱吃......” 思女心切, 对着自己女婿那块木头疙瘩又甚是无趣,老国公未纠结多久便不讲究待客之道将严子墨丢在客厅里,还小气地搂了一盘子茶果子去瞧自家乖宝。 原主自小没娘,老国公也是不易, 朝堂上谨言慎行, 回了家还要对爱女倾注所有的爱,是以原主都到了快要婚假之时老国公还是出入原主闺房,只是一般没什么事老国公也不会去。 他有小半年没见到自家宝贝女儿了,不肖半日宝贝女儿又得跟着姑爷回去, 老国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了。 “呀……” 唐诗卸下防备正看得入迷, 老国公的一声诗儿惊得唐诗一个哆嗦,她轻“呀”了一声, 手腕下意识一抖,手中信纸便飘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卷起一丝灰尘。 老国公尚未看清那是何物,唐诗已经飞快地蹲下身子一张张地拾起收进袖子里,但还有几张零零散散地落在角落里。 唐诗急出了满头的汗,手下的动作也丝丝慌乱,原主这是多思君成狂啊,都快写成话本了,她根本捡不过来! 老国公一看,不就是几张纸吗,他连忙劝道:“诗儿你躺着,爹来给你收拾!你快快躺着,吃点茶果子,剩下的爹来!” 老国公可舍不得让自己宝贝女儿受累,连放了托盘大步过去,堪堪停在一张信纸前。 “爹!”唐诗的一声大喝镇住了老国公,唐诗稳定下情绪道,“您别动,我自己来,您去堂屋歇着吧!” 唐诗话未说完,那张薄薄的,联系着唐诗小命的信纸就已然夹在了老国公的两指之间,老国公迈了一步,又拾起了落在他脚边的另一封信。 唐诗愕然,好半晌说不出来话来,眼也不眨地瞧着老国公手里的那两张纸,乱了拍子的心跳声越发慌乱。 “这孩子,都是嫁了人的人,还像个小孩儿一般不让人省心!” 老国公说着俯身一把拽过了唐诗手里的信纸,唐诗没有防备,就只来得及攥了个角,旋即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信纸落在老国公的大掌中。 “爹……您放在桌上吧,我自己收拾就好。”唐诗背过手,两手纠结又烦躁地绞着手里的帕子,语气也略微急迫。 她怎么有种当年初中情窦初开给喜欢的小男孩写情书被自家父母抓个正着的慌乱! 还好老国公只是拿了没有窥探,唐诗勉强安慰自己先别慌,待老国公走后她就赶紧烧了这堆“罪证”…… 老国公察言观色,故意逗她:“乖宝,怎的这般紧张是不是里面写了什么小秘密不告诉爹啊?” 唐诗却蓦地僵住了,咬着唇眉头紧锁,脑子里飞快地合计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太脱离原主人设。 老国公一捋胡子,感觉此事不简单,他自己女儿他还是了解的,一心虚就好咬唇不敢看他。老国公将视线定在手里的一沓信纸上,目光一紧,旋即一手飞快地上下翻弄了两下。 唐诗回过神来,心道不好,急得直在老国公面前跺脚,而后惊呼出声:“哎哎哎!爹,爹!您别看啊,这都是我,我在路上捡的!” 老国公沉了声音唤了她一声“诗儿”,唐诗定在原地,要说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不敢再随意插话。 老国公难得目光阴沉地瞧了她一眼,手里的一沓信纸在他手里翻了一遍又一遍,入目一个个的“柳郎”看得老国公眉头紧锁。唐诗察言观色,老国公的喘息越来越重,眼见有暴怒的趋势。 不是说老国公对原主百依百顺,宠到无法无天的吗,她连这个最后的盾牌都要失去了吗? 老国公一声叹气:“柳郎柳郎,又是柳河那个穷书生!” 老国公说罢一掌将那一沓子信纸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唐诗不由得跟着颤了一下,低眉顺眼跟在老国公一旁站着,也不敢言语。 自老国公的话里唐诗掌握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原主信里所倾慕的“柳郎”,便是原主嫁给严子墨之前藏在心里的那个白月光,也是唐诗烧了的白帕子的主人。 老国公少见地动了怒,坐在凳上吹胡子瞪眼,不一会儿还是心软了对着唐诗又是一顿苦口婆心。 “诗儿啊,爹同你讲过了,他就是个成不了气候的穷书生,读书画画的钱还要靠你接济,这样的穷书生爹怎么能放心把你嫁给他呢!” “你这不是要爹眼睁睁看着你受罪吗!” 原书里这原主白月光也是极命苦的一个人,家徒四壁学业不顺,活了不到二十五便肺痨而死,作者只一笔带过着墨不多。 要是老国公当真一时心软将原主嫁给柳郎,那唐诗可以选择穿过来的第一天就自我了断了。 是以唐诗瞧着老国公,真心实意地说道:“爹的苦心诗儿都懂得,诗儿也很满意现在的日子,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老国公连连侧目看她,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诗儿啊,爹知道你在婚事一事上一直对我有怨,可爹是真的不能看你去过那穷日子啊!” 唐诗乖巧地点点头,她也不能允许自己穿成一个寡妇。 看了眼四周,老国公忽然压低声音道:“乖宝,这信……姑爷也没看到吧!” 肯定没有啊,连她自己都是第一次见。 见唐诗摇头,老国公舒了口气,他也是男人,自然知晓严家那小子看了心里该有多窝火,那他乖宝这日子怕更是水深火热。 “这信我给你收了,你莫再去想那个穷小子!姑爷那里你也莫要过于放肆,你爹我啊……都快没脸见姑爷了!”老国公一甩手,眉间忧愁之色可见。 “知道了,爹。” 唐诗忙不迭道,老国公果真对原主疼爱,处处为原主着想。 老国公话锋一转,神情一变,又道:“诗儿,府里你那个婆婆,可有欺你?” 唐诗刚一摇头,旋即又想起那恶婆婆说了话不作数,还要逼她变出个孙子给她的窝囊事,便又轻叹一声,忧愁地点了点头。 唐诗嗫嚅道:“有一事还望爹爹相助。” 老国公定睛一瞧,看来自家宝贝女儿这受的委屈还不小啊,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 *** 堂屋的下人只婢女几人,不见主人,严子墨惬意地安坐于椅上呷了口茶,茶是好茶,唇齿间满是余香,严子墨喜茶,又呷了一口,看得黑虎直心急。 “爷,您怎么还坐得住啊……” 黑虎早就绷不住了,他一早看出来了,那什么德高权重的国公大人根本就瞧不上他家爷!送的礼物国公大人看都不看,才刚在堂屋和他家爷才言语了几句便将他家爷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这么大堂屋连管家都不在,就剩几个小丫鬟在这处服侍,这算是什么窝囊事! 见几个丫鬟隐隐向他投来目光,黑虎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得她们再不敢抬头。 严子墨抬了眼淡淡地瞧了黑虎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落人口实。 他就不信,那疑心不浅的老狐狸还真就会这么放心地把他丢在堂屋里,只怕是暗处还有些什么人在观察他一举一动吧。 不一会儿,那位跟在老爷身旁的老人便急着步子前来,见到严子墨先是一个拱手行礼,赔礼致歉。严子墨起身回礼,礼数规矩面面俱到。 “姑爷见谅,见谅啊,老爷这是有些话要和小姐言语呢,这饭再有一会儿就好,不如姑爷先移步?” 黑虎不满地立在严子墨一旁,这老头倒是和国公大人一样的爱敷衍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上门乞讨。 “那劳烦老人家带路了。”严子墨淡淡道,跟着管家身后,黑虎连忙跟上。 *** 原主口味偏甜,又厌那股子辣味,是以这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色竟没有一道不是甜口的,而身旁的几个小丫鬟还在一道道地往桌子传。 唐诗也喜欢甜口的,辣的吃不惯,平时点的酸辣粉都是不加辣不加醋的,这一桌子甜腻腻的菜看得唐诗直咋舌。 “来来来,诗儿,来口菠萝饭,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 老国公热络地开了菠萝,甫一打开一股子热气便徐徐飘出,里面的米粒看着就软糯,还泛着一股香甜味。 唐诗自然是满意,但对面的严子墨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手里的筷子拾起又放下,看着一桌子菜愣是下不了筷子。 老国公也不忘关怀严子墨,催促道:“贤婿也放开吃,今日团聚不容易啊,你可莫要跟咱们家里人客气!” 托唐诗的福,老国公现下对着严子墨也不是那么强硬了,反倒是有几分愧疚。 严子墨恭敬道:“多谢岳丈大人。” 唐诗恍然大悟,是了,严子墨口味重,喜辣,还曾在府里雇过专门做辣食的厨子。 这么一桌子甜口的,只怕严子墨要头疼了。 唐诗瞧了严子墨一眼,俩人眼神撞了个正着,谁也没有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严子墨:吾与城中柳郎谁美? 唐诗真诚脸:君美甚! 严子墨:嗯,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31章 严子墨好半晌才有了动作, 他一筷子夹了面前的蔬菜丸子稳稳送到唐诗的小碗里,唐诗受宠若惊,低了头连忙推了碗过去接着。 严子墨甚是别扭地道:“娘子素来爱吃这蔬菜丸, 多吃一些。” “相公也是。”唐诗回以套话。 唐诗心情复杂地盯着碗里那颗形状姣好线条优美的蔬菜丸子, 心里忽地不是滋味。 看着一桌子好菜却没一道是合胃口的痛苦唐诗感同身受, 瞧着严子墨那望着她眼巴巴的可怜样, 唐诗以慈母般的目光回望,旋即头脑一热道:“爹爹, 叫小厨房做几道辣的吧。” 要不给严子墨来点辣酱拌饭也行啊,看啊,对面的严子墨都快馋哭了! 唐诗几乎算是哀求了,语气凄凄惨惨。老国公正欣慰自家女儿御夫有术,小夫妻两个相处越发和谐, 就听得自家宝贝女儿竟破天荒地要吃辣菜! “老李,快快吩咐下去, 让孙厨娘她们加急做几个辣菜送过来,”老国公不及多想先满足了宝贝的女儿的要求再说,还不忘补充道,“辣的不用放太多, 茶水再多备两壶。” 待到吩咐好一切后老国公才开始琢磨起宝贝女儿口味的骤变, 诗儿以前连点辛酸的味道都是闻不得的,怎的才不在他身边一年就口味大变呢。 “娘子……什么时候爱吃辣的了?” 严子墨放下手里的筷子,不住地打量正懊恼自己又嘴快了的唐诗,似是对面坐着的不是日日睡在他身侧的娘子, 而是一个陌生人。沉思片刻, 严子墨便这般迟疑地问了。 明明之前府里那位做辣菜出了名的还是唐诗辞掉的,说是吃不惯那股子辣味。 老国公那几筷子夹来夹去也没见什么菜进了碗里, 耳朵倒是立得挺尖。 唐诗愕然,没想到内敛阴沉的严子墨竟放着老国公及一众下人的面问了出来,一时凝噎,眉头锁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严子墨一反常态步步紧逼,问道:“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见严子墨有点来劲,自家女儿吃瘪,老国公都快按捺不住要跟着掺和了。 唐诗一双灵动的眼飘忽不定,贝齿轻咬了下筷子,含糊不清道:“妾身……妾身知晓相公喜辣,才自作主张地要了。” 随后,唐诗脸上红了一片,眼也近乎低到了桌子下,女儿家的娇羞都写在了脸上和眼里。 严子墨一顿,随即也移开了目光,眼中懊悔之色清晰可见,细看下来还有一丝的不自在。尴尬地以手掩住口鼻轻咳一声,严子墨松了松衣领,突然燥得不行。 唐诗咬着舌尖悄悄抬眼瞄了严子墨,那人就盯着面前的那一碗鸡蛋羹不动,耳尖还泛着微红,看着比她还难为情。 严子墨这厮瞧着铁血冷漠没人味儿,怎么这么不禁撩啊。 第一次主动撩人,唐诗也是百般不自在,她撑了下额头细声道:“那个……鸡蛋羹也挺好吃的,相公尝尝吧。” 原以为严子墨这脸小还别扭的老直男是不会回应她的,唐诗刚自碗里夹了那颗菜丸要送进嘴里,就听得严子墨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回了她。 “嗯,很好吃。” “啪”的一声,菜丸从筷子中溜走,骨碌碌地滚到了桌子上,延伸出一道油腻的弧线。 唐诗看着那碗完整无损的鸡蛋羹,决定善良地不揭开这个谎言。 老国公跟着听了小半天,自家宝贝女儿和姑爷的眼神互动他算是看了个明明白白,他还纳闷怎的大半年不回来这口味还能变了呢,合着是他姑爷喜辣。 一想到宝贝女儿会心疼人了,那个人却不是自己,老国公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欣慰又消失殆尽。 老国公埋怨道:“姑爷怎么不早说我好让孙厨娘几个早早就做好,看给诗儿心疼的!” 他偌大一个国公府,还是苛刻他姑爷这几道菜怎么什么恶人都让他这个岳丈大人做! “爹,您说什么呢!” 唐诗娇声娇气道,心里都快被原主这个拖后腿的爹气死了!她那是心疼吗她那是同情,是鬼迷心窍! 这时老管家带着丫鬟们上来了。 “老爷,菜都做齐了,要不要再摆张小桌?” 桌上的菜热的凉的都快堆不下了,这乍一传上来七八道新菜,肯定是要再摆一张桌子了。 三个人吃两大桌子菜,这是什么奢华无度的神仙日子! 唐诗连放下筷子,伸手拿了就近的一盘菜放到空的托盘里。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通通撤下去吧,还有这个也撤下去。” 话音刚落几个小丫鬟已然眼疾手快地撤了菜补上了新的,唐诗甚是满意,那个什么蔬菜丸子鸡蛋羹都撤了才不碍她的眼! “诗儿……你怎么连你最爱的糖醋肉都撤了?”老国公皱着眉看她,很是陌生,“你小的时候可是为了这一块肉和爹爹闹过三天的脾气呢!” 闻言严子墨的目光也停在了她脸上片刻,不知在想什么,而通常严子墨这幅样子的时候是唐诗最害怕的,因为她哪怕通读了全书,在面对严子墨这个人的时候也是捉摸不透他的。 唐诗正要夹菜的手一顿,她刚才撤了糖醋肉吗,还是原主最爱的一道菜这可不赖她,她又怎么可能连原主爱吃什么都记得。 一时掉马一时爽,一直掉一直爽。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相公你还爱吃什么? 严子墨邪魅一笑:你说呢? 唐诗不语,捂着嘴狂奔出门! hhh上一章小宝贝们都木有猜对鸭(?ò ? ó?) 第32章 唐诗微微撅了嘴, 言语里还有点撒娇的意味:“那是诗儿在府里总吃的,早就厌了嘛,倒是这肉片吃来肥而不腻, 好吃得紧。” 唐诗自然不傻, 那几道红彤彤的菜瞧着就辣, 剩下的菜又比之糖醋肉更甜腻, 一眼扫过去也就青椒炒肉这道菜是她熟悉的了。 更更重要的是,青椒不辣啊, 就这小青椒她一口一个,眼睛都不带眨的。 唐诗说罢便夹了一小块青椒要送进嘴里,对面的严子墨难得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呵,辣鸡, 没见过她这般大口吃青椒的奇女子吧,今儿她就给严子墨这个土包子开开眼。 唐诗胡乱几口就咽了, 还颇为洋洋得意地冲严子墨扬了扬骄傲的小下巴,又扭头扬唇冲老国公笑道:“爹爹,这小青椒可有营养——” “嗯......” 唐诗忽地抿紧了唇,涨红了一张脸, 眼里隐隐泛着泪光, 嘴里也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单音节。老国公一怔,连忙拾起筷子要夹一筷子青椒来尝尝,手还未抬起便被唐诗一把抓住。 “咳咳,爹爹尝些别的吧。” 别尝!那玩意儿有毒! 唐诗眼睛都泛了红, 搭配着顷刻间便红肿起来的性感大红唇着实吓人, 老国公一看,这是被辣到了啊, 遂起身急忙倒了杯茶与唐诗,唐诗却只觉那股子又辣又麻的味道还在口腔里乱窜,甚至要从她的天灵盖里喷出来! “这碧玉椒(我杜撰的嘻嘻嘻)乃是南方水乡一带特产,外表翠绿透亮似翡翠,因此得名碧玉椒,口感实则麻辣爽口,有发汗祛湿之功效。” 严子墨轻勾了下唇,在唐诗似骄阳般火红的面庞前稍作停留便也夹了一筷子碧玉椒入口,面不改色心不跳,末了还不忘提示道:“这碧玉椒也是辣椒的一类,和青椒外表虽有相同之处,口感却大相径庭。” “娘子下次,还是不要看错的好。” 唐诗不争气地抹了把眼泪,眼睛都辣得生疼,舌尖更是要烧着了一般的痛,是以她也只是以眼神泄愤并未言语。 “诗儿啊,你从小就不能吃辣,这怎好胡乱逞强!” 老国公自然是心疼,又气严子墨那臭小子不早点说明,但因着那什么柳郎一事,老国公也有点愧对严子墨,便只一杯一杯地倒了水给唐诗喂到嘴边,没像以前那般挑刺。 “来来来,喝点水缓缓!” 唐诗喝水还不忘怒视严子墨,不过自老国公“一语点醒梦中人”后,严子墨忽觉自己已经无法正视唐诗了,尤其是唐诗微微撅起鲜艳诱人的唇,“娇嗔满满”地看向他时。 那种惭愧的心情,又上来了,要命。 “娘子若是吃不惯,大可不必如此,娘子的心意……为夫心领了。” 唐诗脑袋都辣得嗡嗡的,哪里管严子墨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是以她也错过了严子墨愈发变态且不加遮掩的目光。 *** 开饭前老国公无故失陪确实有失*身份,是以饭后老国公再是思女心切也不能放着姑爷在一旁不闻不问了,况且近日这朝堂也实属不安分。 “那些信爹都给你烧了,烧得一干二净!你今后可得和那严家那小子好好过日子,不可不安分了!” 换做平时老国公这话可真算是重了,可这事非比寻常,老国公在大事上一向看得通彻,他可决不能看着宝贝女儿走错路子。 唐诗娇俏一笑,回道:“诗儿省得了,爹爹快些进去吧。” *** 堂屋,老国公居主位,严子墨置下座,俩人同时放下茶杯,眉头间都隐隐透着些愁。 当今朝堂各种势力层出不穷,目前最大的两派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目前局势很清晰,尚书站的是大皇子一派,听闻尚书还有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宫里的念头。 “姑爷,你唤我一声岳丈大人,有些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严子墨神情严肃:“小婿愚钝,还望岳丈大人指明一二。” 老国公目光炯炯,只是坐在那里气势就压了一片,他沉思片刻低声道:“尚书那个老狐狸站了大皇子一派,不知道姑爷站的又是哪一派呢。” *** 将军府。 月隐于云,万籁俱寂。 还是那间书房,严子墨来回翻着那几张白纸,神色愈发沉重。 “大皇子刚愎自用,二皇子狡猾多端,皇上心里真正属意的还是那位。” 不曾想,老国公站的,竟然是宫里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皇子。更不曾想,他那个岳丈大人也在查尚书那个老狐狸,甚至还派人送来了那本账簿的后面几页。 老国主的动相助是严子墨万万没想到的,这几张证据加起来,尚书那一派可是要元气大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你就会…… 严子墨挺身凑近。 唐诗:你别再过来了!唔…… 作者:欢迎来到严诗夫妇的直播间观看真人版嘴巴嘟嘟 ,喜欢的老铁们啪啪小手点击收藏不走丢!擦浪嘿呦(?ò ? ó?)康桑思密达 第33章 阳春三月, 一场细密的小雨刚过,绿草还泛着些清香,天倒是不阴沉, 可一阵风携着些细雨吹过还是有些许的凉意, 也就只有正午能透些暖意。 唐诗爱美能浪, 一早就换好了春装, 粉红粉红的纱裙,裙摆上还缀上了几缕自然下垂的流苏, 瞧着还不俗气,一身的纱裙衬得佳人玉面如桃花,秀气温婉得很。 “娘不吃些点心吗,这到卧云寺的路还有好一段呢。”唐诗拿了一旁的食盒,作势要递给正撩起帘布东瞧西望的婆婆, 话虽说如此,那一块两块的点心却都是进了唐诗自己的肚子。 恶婆婆好半天才缓缓放下帘布, 转过头瞧着唐诗谨慎道:“好媳妇,你快说说这卧云寺到底是个什么地儿,高僧灵不灵的?” “娘您这话可就是亵渎了,卧云寺也算香火不断了, 怎会不灵?不过这卧云寺在靖州名声不大, 地儿也偏着,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唐诗眯了眼睛神神秘秘道,“不过娘您再想, 这人若是多了起来, 门槛再踏破了,那我们不知道来求几次才能得高僧指点呢。 唐诗一席话说的在理, 恶婆婆思前想后也挑不出来错,便把心放在肚里继续掀起了帘子瞧。周围的景早就不是京城的繁华,入目尽是一片郁郁葱葱之色,几丝细雨还斜打在窗上。显然,这已经远出了京城了。 从今儿一早到这时候,也该有几个时辰了吧。 恶婆婆感慨:“这要是真的灵,也不枉咱这亲自来一趟啊。” 唐诗应声点头,这地儿要是不远她也不会选啊。 *** 卧云寺坐落于靖州边界一隅,背后是一座萦着雾气的深山,空气清新得很。卧云寺青瓦红墙,几只不知晓名字的鸟正盘旋低鸣,遥遥看上去还真有点古寺悠远静谧的意境。 “相公且先在外候着,妾身陪着娘进去就是。” 唐诗仰头娇媚一笑,抬手扶了恶婆婆一步将将要跨进寺内,严子墨眼神闪烁,避开了唐诗清凉的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料想到严子墨一大早被拉来作陪会心有不耐,唐诗提前便做好了攻略,万事俱全,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唐诗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去处。 听闻远处还有赏花的地儿,相公若是觉得厌就先去园里看看景,妾身和娘很快就出的。” 严子墨还未表态,恶婆婆先一记眼刀飞过来,愤愤道:“你既也不愿让我儿等太久,那怎的不让我儿一同进来,也好让大师好好指点!” “娘,”唐诗无奈地长长唤了一声,“这等女眷私事又不是求功名求利禄,寺内大师也不好当着相公的面说清楚吧,你我二人进去足矣。” 唐诗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女眷”二字,眼神也若有似无地嫖着严子墨,看着更像是少女独有的娇嗔。唐诗今儿虽也是伏人的扮相,可架不住她年纪小底子好,脸蛋水灵身形苗条,看着就像个刚刚出阁的少女。严子墨看久了也感觉不自在,目光不敢再流连。 话音刚落,恶婆婆还没回过味来严子墨先长腿一迈,别扭地留下一句“儿子先去马车里候着,娘好了黑虎会来接应”,步子都比才刚急了几分。 可喜可贺,穿过来小半年了,唐诗以身试险总算是摸清了点男主的人设,除了手腕残忍心思重,对女主厌恶值能突破上限,男主隐藏最深的一点属性就是不禁撩! 一撩就怂!一怂就跑! 望着严子墨仓皇而去的背影,唐诗疯狂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能把书里喝令天下铁血无情的男主逼到这个境地,唐诗内心疯狂窃喜,还有点小骄傲! 恶婆婆皱着眉“哎”了一声,又骂了严子墨一句不贴心的,便在唐诗和萍儿等人的陪同下一道入了寺院。 *** 古寺的钟刚刚敲过,香火袅袅,此时乌云拨开日头乍现,身上的那点让人不舒服的潮意也褪下不少。 寺院中除了几个打坐的僧人和扫地的小僧空无一人,寺中古树刚发新芽,明明是春的生机,但寺里实在是太为冷清,怎么瞧怎么透着凄凉。 “施主几人可是从京城来的?” 远处一年老浑厚之声传来,在这寂寥幽静的古寺里尤为清晰。唐诗应声而望,一披了僧衣的老者正立在厅前,手握念珠,瞧着一副慈眉善目之相,应是与世无争许久。 恶婆婆一咧嘴,眯缝的眼睛倏地立起来,惊奇道:“大师真是神机妙算啊,老婆子我和儿媳就是从京城来的,我儿还在寺外面候着呢!” 恶婆婆笑得都快开花了:“大师真是一抬眼就什么都知晓啊,灵!太灵了!” 这彩虹屁吹的!您老人家就不好奇好奇人家大师是怎么看出来咱从京城过来的吗,怎么不按着剧本走自由发挥呢。 唐诗和大师碰了一眼,旋即都默契地错开了视线。 就没见过这么天真无邪还傻兮兮的恶婆婆,唐诗暗道这恶婆婆在所有文里的恶婆婆里也算是股清流了,暴躁不做作,实属难得。 大师抽了抽嘴角,步伐稳健地在前带道,似是不愿再主动挑起话题。 “那劳烦施主挪步了。” *** 上了香,恶婆婆虔诚地拜了一拜,嘴里念念有词,神色严肃。唐诗有一瞬的恍惚,如果这人不是整日打着她肚子主意的恶婆婆,那么她还不至于出此下策。 她只想佛系过一生,有银子有院子有狗子,生娃啥的远不在她考虑范围。 萍儿搀扶着恶婆婆从蒲垫上起身,恶婆婆双手合十行过礼后一把拉过身侧的唐诗,拍了怕唐诗地手背,挤眉弄眼道:“来来来,儿媳也快拜一拜,我一老婆子光使劲儿有甚用,要诚心点才灵的!” 唐诗被逼着磕了个头才从蒲团上起来,忽然后悔自己怎么不把严子墨也拉过来,也让他诚信拜一拜,生孩子这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啊。 而古寺外的严子墨正在一偏僻酒肆里歇息,好不悠闲,寺里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 “施主二人可是为了求子嗣一事而来?”足足看了唐诗抽的签大半天,大师才捋了捋胡子,忽然定睛看着唐诗道。 “对对对!大师您就是灵啊,我儿媳都嫁进来一年了,光占窝不下蛋啊!”恶婆婆一拍唐诗大腿,忽然插话,唐诗重重地吐了口气,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给恶婆婆,这是她的剧本,她一个恶婆婆忽然乱入什么!还有,那句光占窝不下蛋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师您可是看出来什么了?”唐诗决定加快进度,直奔主题,也省得她恶婆婆总是嘴欠插话。 大师啧啧出声,一连打量了唐诗好几眼,又似不经意地瞧了恶婆婆一眼,旋即放下了手里的签,两眉间都挤成了一个川字。 “咋嘞这是,可是这子嗣不顺?”恶婆婆忽然高声,吓得大师手劲一大,下巴处的胡子都薅下来了好几根,“那大师可有甚破解的法子?” 可算问到正题上了! 大师还端着派头,端坐在位沉思冥想。随着大师闭目的时间见长,恶婆婆显然也慌了神,遂连忙袖口里摸出一袋子银钱,讨好地笑着送到了大师的手里。 “大师您帮着好好瞧瞧,我儿可不能绝后啊,只要您有法子,我老婆子散尽家财也不是事儿啊!” 闻言唐诗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瞪着她恶婆婆,她不允许,严子墨就是死了第一继承人也是她这大夫人呢,散尽家财绝对不可能! 恶婆婆显然是极其熟练了,那手法娴熟得唐诗只能捕捉到那绿袋子从眼前一闪而过,比之恶婆婆更娴熟的是那还在闭目养神与世无争的大师,唐诗的目光才追着那绿袋子飘过去,大师便袖口一遮,变戏法一般地收走了那袋子银子! 贪婪!太贪婪了! 唐诗睨着眼,猛地咳嗽了几声,大师连个目光都没给她便喜笑颜开地拉着她恶婆婆唠上了。唐诗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就恶婆婆那傻样,她不送上门给别人骗都是稀罕事。 “活佛!恩人!您可得救救我老婆子一家啊!” 大师潇洒地摆了摆手,终于舍得睁开了本就不大还因年老而趋于细眯的眼。 “老衲如未看错,老夫人您是一世穷苦命,命里无财但子孙缘不浅,”大师忽地半眯起眼,连连摇头,“但您命数有变,托了儿子的福,富贵命,可惜啊,这子孙缘就冲撞了。” 唐诗揪着裙上的流苏玩,压根就没在意大师嘴里说的什么,反正大师说什么恶婆婆都会信的。果然,唐诗再一听,恶婆婆已经咧着嘴在央求大师给她破解的法子,作势还要从袖口里掏出第二袋银子。 唐诗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这败家老婆婆! 不顾恶婆婆的阻拦,唐诗的语气已经不耐烦了:“有什么法子大师直说无妨,我们能做的自然都会去做。” “既然如此,老衲便直说了,这法子倒也简单,无非就是四个字。” 大师收回了贪婪的目光,在唐诗死亡般的视线下忽然起身,转头一声大喝,极其戏剧性。 “以玉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科学说了,生男生女老爷们才是关键,我一小女子又能决定什么! 严子墨:科学是谁?城西那个说书的小白脸,城中的郎中,还是昨儿荟萃楼新来的头牌? 唐诗:你就当我胡诌,您真没必要把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都念叨一遍…… hhh恶婆婆还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唐诗蹙了眉, 将恶婆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以玉养人此话何意,大师能否详说一二?” “夫人命里福气不薄,享尽宠爱, 该是圆圆满满的一世, ”大师拨动了手中的佛珠, 字斟句酌, “接下来的有些话老夫人还是回避得好。” 大师不说还好,这般一说她恶婆婆那股子犟劲又上来了, 大师这么一说不就是指明了说她媳妇怀不上娃这事和她有干系了吗,这么重要的事她得跟着听啊。 这她可不能走。 “大师你就直说吧,老婆子我受得住。” 话虽如此,恶婆婆心里也是直打鼓,看样子她这抱孙子之路还远着呢。 恶婆婆的反应正中大师下怀, 大师当下便开口道:“可惜夫人身边人命格太硬,命里带煞啊, 再好的命数也是要被压下去了,更别提这子孙缘了。” “老衲多嘴,夫人身边人可曾是犯过杀戒之人?”大师一咂么嘴,忽地低声问。 可只犯过, 这点程度哪够, 这还没到大开杀戒把她一箭穿心的时候呢。 身边人,犯过杀戒,命里带煞,矛头指向得不要太过清楚。唐诗故作沉思, 撇了眼偷偷瞄着她恶婆婆, 果然那恶婆婆也似反应过来一般惊呼一声,随即又紧紧掩住口鼻。 完了完了, 大师都看出来了,这问题啊还是出在她儿身上了啊!早知如此,那年大旱她就不该听了她儿的话任他投身参军,从而犯下这般大的过错! 杀人作孽啊! 恶婆婆冷汗冒了一层,手心发凉,整个人都瘫了,直到唐诗一连唤了她几声恶婆婆才缓过神来,低低“哎”了一声。 恶婆婆看了眼如花般的媳妇,旋即又心虚地低过了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过了一遍。 她儿命里带煞,冲撞了她的子孙缘啊,这若是让媳妇的爹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报复她儿呢!人家可是国公大人,皇上身边的红人,这要是弄死他们娘俩还不是如捏死一直蚂蚁容易!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不自量力地以自己婆婆的身份去刁难她媳妇啊,想到自己以前隔三差五就和儿媳闹上一闹,作上一作,恶婆婆的脸色更差了。这下完了,她这是真的不占理了! 恶婆婆眼里泛了点泪花,一张干巴巴的脸皱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蔫蔫的,简直和来时判若两人。 恶婆婆这废柴也推动不了剧情的发展了,唐诗只能靠自己,她也一声惊呼,急忙忙问道:“大师所言不假,还劳烦大师好好说道说道那‘以玉养人’的机密。” “不知道老夫人家里可有些灵性的物件,最好是玉一类的,夫人是有福气的,若是能有玉的加持,这孩子就来得快了。” 唐诗满不在意:“仅是玉而已,儿媳回去后朝爹爹要来就是。” 她家别的不多,就钱多。 “唉……”大师长长地叹了口气,“夫人万不可如此,出嫁从夫,这孩子以后也是要养在夫家的,依老僧老看,还是以夫家的物件来养着最好,还得是老夫人身上的物件,这样才有灵性。” 大师又说:“最好还是日日戴在身上,片刻不可离身。” 唐诗犯了难,贝齿紧咬着下唇,为难地瞧着她婆婆,剩下的就看她恶婆婆怎么发挥了。 “玉哎呀,老婆子我有啊!就在我里屋小柜里锁着呢!”恶婆婆可算是开窍了,缝般大的眼睛睁大不少,一手拉了唐诗就要走,“走走走好儿媳,娘这就回去给你拿!咱日日带,天天带!” 恶婆婆手劲不小,唐诗轻轻地倒吸了口气微微挣着,一旁的萍儿想拦又不敢,只好求助性地看着大师。 “老夫人勿急,贫僧还有事交待,”大师此话一出,恶婆婆果然就消停了,“玉是一方面,这寄主也轻视不得。” 大师慈爱地看向恶婆婆,宛如看到了行走的钱袋子一般亲切:“这其中机密太多,贫僧能告知的便是夫人是个福星,只老夫人若能好好待夫人,再加之玉的灵力,心想事成也非难事。” 话音未落大师已是转身离开,恶婆婆“恩人恩人”地连叫了好几句,还要掏出银袋孝敬恩人,一旁扫地的小和尚恭敬地行了礼,慢悠悠道:“二位施主请回吧,师傅今日的功德已满,不再见客。” 唐诗感恩戴德地目送大师离开,一转眼就瞧见她恶婆婆握着手里那袋子银子一脸的不甘模样,好似那袋子银子烫手一般。 趁着恶婆婆没注意,唐诗一把揪住了恶婆婆手里的银袋塞进了自己袖口里,又开口劝道:“是啊娘,大师也是讲究缘分的,哪能让我们寻常百姓天天见。” 恶婆婆知道见这一次“大师”有多劳民伤财吗,而且恶婆婆哪里来的第二块玉给她骗! 那日国公府,老国公放心不下唐诗,这婆媳关系一事他就多问了几嘴,正巧唐诗刚被恶婆婆摆了一道,心里有苦难言,可不就趁着这机会好一顿诉苦? 唐诗心里本就有了计划,再加上老国公背后相助,今日“古寺会大师”一出戏就演上了,而主角恶婆婆果然也没让唐诗失望,表情神态皆很到位。 想到那块玉即将化为无数个长了腿的钱袋向她奔来,唐诗嘴角的笑愈发不加遮掩,眼下之际还是早点带着她恶婆婆回府拿玉。况且严子轻墨在外等了这般久,若是他急不可耐进了寺里,唐诗可没有把握今天这出大戏会不会以失败落幕。 能单独把严子墨支开还得让她恶婆婆心甘情愿上当的机会可不多,唐诗怎能不好好把握住? “媳妇身子乏得很,想早些回去了,娘您看呢?”唐诗以手轻抚额头漫不经心道,刻意拉长的尾音轻轻上挑,带着些命令的意味。 萍儿近来在她身边会来事儿不少,唐诗话音未落萍儿已自身侧扶住唐诗,虽说只是虚扶一把,倒也让唐诗甚是欣慰,心里有种养成的成就感。 “这才坐了几个时辰不到,儿媳还真是打小就娇生......”恶婆婆不屑地撇了撇嘴,白眼都快飞到天上。 就知道这个恶婆婆没脸没皮,记吃不记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唐诗清了清嗓子,看了眼扫地的小僧,悠悠道:“今儿为了来见大师,儿媳可是天未亮就起了,才刚和大师一番攀谈也是费心费力,哪里能不乏呢?” 话里话外唐诗似刻意又似无意般地反复提起大师,恶婆婆反应过来,脑子里过了遍大师临走前交待她的话,一脸的不满也转瞬化为一个讨好的笑。 “啊呀,媳妇身子乏了也不早说!来来来,娘扶着,咱这就回咱们自己府里躺着去!” 说着恶婆婆一把挤开虚扶着唐诗的萍儿,还真就搀着唐诗向门外走,唐诗有些受宠若惊,嘴里还不依不饶道:“不碍事的娘,不就是几个时辰未歇息了吗,如若娘还想在这清净的寺里再逛逛,儿媳也自是会奉陪到底,定不让娘抱着憾回去的。” 恶婆婆一瞪眼,扬声说:“瞧儿媳这话说的,娘是那么拎不清轻重的人?儿媳都受累了,我这老婆子还逛什么逛,这寺庙什么时候来不行?等你这肚子有了动静啊,娘还得来这儿还愿呢,感谢佛祖保佑我严家有后!” “现在啊,儿媳就是我们府里的主事的!儿媳说什么是什么!走走走,再不走这天就黑了,儿媳快上马车吧。” 唐诗乖乖地跟着恶婆婆走,柔声道:“那儿媳就全听娘的了。” 再多的黑粉头子粉她也不怕,粉到深处自然黑,可能黑着黑着黑粉就黑出感情了呢! 哦豁!黑转死忠粉,这种欧气真不是谁都能有的好吗! *** 唐诗在寺里起码还能和大师飙飚戏对对台词,恶婆婆ng的时候她还能看看景发发呆,无聊还真谈不上。而寺外好不容易找了处酒肆落脚的严子墨就真的只能看着周遭刚萌生了点春意的景,时不时饮上一口茶水,再和黑虎随意搭搭话。 “爷,老夫人和夫人才刚出来,老夫人催您快些回去呢,”黑虎一口气说下来,旋即心虚地看了严子墨几眼,别扭地又说,“老夫人原话说......您可一定要着些,别让......别让夫人等急了!” 后半段话被黑虎说了个断断续续,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更是犹如挤牙膏那般费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严子墨的神色。 严子墨本还神色如常,边听边健步如飞地走着,在黑虎跟着身后小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严子墨猛地顿住,一双墨一般黑亮的眼里写满了不信。 “你刚刚说了什么?” 黑虎哪里敢说假话,可严子墨这神色摆明了是不信他,黑虎本还满脸惧意,却在下一刻忽地激动起来。 “爷,您自己去看,老夫人和夫人就在那儿呢!” 严子墨将信将疑地顺着黑虎的目光侧目过去,本还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瞧着青筋都要暴起来,严子墨的唇也抿得紧紧的,一双眼里看着都能喷出火来。 这个女人......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金钱让我快乐,双倍的金钱双倍的快乐。 严子墨:娘子让我快乐,两个娘子…… 唐诗蹙眉:你再说? 严子墨:娘子勿要冲动,刀剑可不长眼,娘子可不要伤了自己! 作者:日更三千让我快乐!日更一千我更快乐hhh 第35章 “娘, 您不用搀着了,有萍儿在呢,这种事怎好麻烦您来做呢。” 唐诗正要蹬上马凳, 一旁的萍儿还来得及伸手搀扶, 恶婆婆倒是先把手搭过来了, 给唐诗弄了个哭笑不得。 恶婆婆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这丫头看着就不灵光, 哪里会是贴心服侍的!”恶婆婆自上而下地白了萍儿一眼,转念又道, “儿媳房里以前那个萝儿就不错,听说因犯了点错被儿媳撵出去了,还不如叫回来伺候,怎的也比这笨手笨脚的黄毛丫头强!” 萍儿挨了骂,在一旁缩着小脑袋受着, 也不敢言语也不知道要趁机好好表现。唐诗心下叹了口气,真是个小木瓜啊。 不过……萝儿?这几日的日子真是太过安逸, 要不是恶婆婆提了这话茬她还真快把萝儿忘到脑后了。 那晚她和严子墨“推心置腹”后,唐诗就彻底失去了对萝儿下手的机会,可这不代表她不可以借着别人的手除了萝儿啊。不管萝儿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不打算顶着圣母的光环拯救她了, 索性不如除了她以免后患。 唐诗先是不语, 旋即转睛一想,迟疑地说:“娘有所不知,儿媳那些日子和相公争执就是萝儿这丫头说了些不该说的,因着萝儿那些鬼话相公气了我小半个月呢, 也一直不愿踏足儿媳的院里。” 唐诗越说越委屈, 那瘪了嘴眨巴眼睛的小样还真是惹人怜爱。 恶婆婆贴在唐诗边神情严肃地听着,这一番话到了她耳里便成了萝儿害她儿和儿媳吵架, 导致她儿和儿媳没睡在一处,俩个人都不睡在一处她自然就抱不上孙子了。 等等,抱不上孙子了! 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恶婆婆瞪了一双缝大的眼,那气雄起的势就差撸起袖子抓起萝儿打一顿了,可惜萝儿现下不知在府里干着什么重活,不能随叫随到,恶婆婆有心也无力。 “原来如此!竟然是萝儿那贱皮子在背后使坏!媳妇你怎的不早说,娘也好给你做主,你和墨儿俩人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贱皮子闹起来啊!” 看看恶婆婆这幅嘴脸,这般慷慨激昂打抱不平,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她亲娘在给她出气呢。 “儿媳早就便和相公说开了,不过是闹了点误会罢了,”恶婆婆看样子着实气得不轻,唐诗便又劝道,“娘也无需再气,哪日找个理由把萝儿那丫头逐出去就是了。” 怕恶婆婆疑心,又怕她感觉自己过于毒辣,唐诗又说:“儿媳与那丫头感情不薄,出了这样的事儿媳也是难受得紧,断然是不愿在府里再见她了。” 恶婆婆闻言猛劲儿点头,像被灌了迷糊药一般,现在唐诗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比那些大仙大师都有用。 “儿媳说得对啊!别急,娘回去就把她赶出府去,娘看她干活也就一般细致,哪里能伺候儿媳呢!”恶婆婆又伸过了手,“来好儿媳,娘来伺候你!” 真恶*翻脸不认人*婆婆。 “谢娘厚爱了,儿媳不敢。” 话虽如此,唐诗极其自然地便把手搭了上去,也算是享受了把逆袭的乐趣。 坑爹的剧本并没有给唐诗开多少金手指,可只一想到自己通过“努力”能让平日里看不惯她,处处挑她错的恶婆婆如此卑微臣服,唐诗脸上的笑就是怎么隐都隐不去,殊不知这抹得意的笑看在严子墨眼里更是扎眼得很。 严子墨在原地静立了许久,直到亲眼看见唐诗勾了唇满面得意地在他娘的搀扶下要踏上马凳时才终于有了一丝动作。 严子墨几个大步就朝着唐诗走过去,脸色阴沉一片,周身的低气压快逼得人喘不过气。黑虎见状暗道不好,随即小跑着跟上去。 俩人还未走到跟前,恶婆婆尖酸刺耳的话便顺着风飘到了严子墨的耳里,让严子墨生生停在了原地。 “墨儿怎的这般磨蹭!这天都要黑了还要我这老婆子等他不成,”恶婆婆在一旁嘟嘟囔囔,脸拉得老长,却转眼又对唐诗摆了张笑脸,“我老婆子一个,等也就等了,儿媳可还身子乏要歇息呢,这墨儿真是不靠谱!娘回头说他!” 严子墨刚欲抬起的脚再次顿住,表情愈发失控,他没听错?他娘这意思是怨他来得迟了,让唐诗一顿好等? 他娘,是在为唐诗说话?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端倪,严子墨半眯着眼,忽地发现他竟然有点看不透唐诗。这府里,他娘和唐诗的关系水火不容,这是下人皆知之事,这怎的进出了一趟寺庙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儿子见远处有一酒肆,便和黑虎落了脚歇歇,不成想娘和夫人出来的竟这般快,倒是让娘多等受累了。” 唐诗和恶婆婆说话间,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突兀地插进来,打扰她和恶婆婆的婆媳情深。 唐诗偏过头看,果然是严子墨那厮。那人也不知在外站了多久,两肩的袍子都打湿了好几块。 严子墨默不作声地打量了唐诗一眼,目光中带疑带惑。唐诗自然察觉到了那人的目光,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扭过了头回以一个甜甜的笑,那双纯净如清水般透亮明媚的眼瞧着还真是招人。 严子墨不由得咬了下舌尖,舌尖上残留的那一丝淡淡的茶叶苦味似是更甚,苦得他药石无医。 可是眼前这个一袭粉衣笑容嫣然的女子,只一眼看过去他就知道很甜,就像......春雨刚打过青梅,流下枝叶,溅落在春泥里的那一点芬芳。 “你个混小子还好意思说,”恶婆婆一巴掌拍在还在出神的严子墨的肩上,埋怨道,“你媳妇是不是跟你说让你去看看景赏赏花,你还跑那么远作甚?还让我和你媳妇在这等你那么老半天?你媳妇现在身子乏得很,你怎么还一点眼力见没有,什么都指着你娘跟着劳神?!” 恶婆婆嘴炮能力MAX,一番话喷下来严子墨明显发懵,处在云里雾里的一个状态,唐诗则被恶婆婆一口一个“你媳妇”羞得抬不起头。 这萍儿黑虎还在呢,恶婆婆说话也没个避讳,真是羞死个人。 严子墨的嘴张张合合,微微震动的目光在恶婆婆和唐诗之间不断打量。 他娘这人严子墨太了解,什么时候这么和一个人这般亲过,也就是从这庙里出来后…… 片刻后严子墨瞧着寺庙的大门,目光沉沉道:“为夫粗心,竟然忘了问了,娘子今日见了大师如何,大师可是说了什么?” 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蹊跷! 严子墨侧目瞧着唐诗,只打量了几眼便又火速移开,唐诗收回了娇媚的笑,她也不知道怎么作答,便将目光投向了恶婆婆。 恶婆婆这气才刚消了点,一听严子墨这漠不关心的口气瞬间这火气又上来了,指着严子墨喷着唾沫星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大师说了啥,你猜猜大师说了啥!娘到今天都抱不上孙子享不了福都是你这好儿子作的,正经营生不做,非得做那血腥的事,造了那么多杀孽!这报应啊,都报到你娘我头上了!” “真是造孽啊!” 继她以后,恭喜严子墨又喜提“造孽”称号。 幸好唐诗挑的这地儿偏,不然就她恶婆婆这嗓门早就引来好几圈人围观了,她都跟着丢不起这个人。 唐诗一朝“得宠”,难得看恶婆婆跟她站在一边批斗严子墨,心里其实爽得不行。加之恶婆婆还总是关切地看着它,真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但后面她听着,恶婆婆这些话怎么越来越变味呢...... 以前自己身子不易受孕的时候,恶婆婆在她房里可是一口一个“我儿堂堂大将军”,而现下,那句句扎人心口的“造了杀孽”“作孽啊”竟然也是出自恶婆婆的口。 哪个当娘的会不偏着自己的儿子,恨不得将自己的儿子吹到天上去。 踏入这个寺庙之前,严子墨还是挂在恶婆婆嘴上的好儿子,朝堂第一大将军,威风凛凛神气得很,这才几余个小时,严子墨就成了那街边草,任风吹任雨打。 虽说是自己出了这馊主意,但恶婆婆也不至于这般毒辣地怼自己的亲儿子吧。唐诗的胸口波动起伏,越听越气! 因着唐诗一直打量着严子墨,那人脸上表情的起伏变化她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严子墨已经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一张薄唇张张合合又归于平静。 自他参军打了第一场战凯旋而归后,他娘就没再这般语气严厉地和他讲过话了,被自己亲娘当着这么多家仆的面指着鼻子骂已经很失面子了,但是长久以来严子墨所坚持的孝道让他无法做出别的回应。 但在那句“造了杀孽,报应到我头上”的话狠狠砸在严子墨头上之时,他还是眼眸急剧地收缩,呼吸错乱,脖子处的青筋也渐渐暴起。 造了杀孽,报应? 他用这满手的鲜血,战场上无数人的命换来那座金碧辉煌的将军府时,他娘怎么不说他是造了杀孽?他娘能安安稳稳在府里吃斋念佛,吃喝不愁的时候,她怎么也不指责他这一切都是报应,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辛辛苦苦地从战场上拖回条命是为什么他没日没夜地谋划又有什么意义? 严子墨咬着牙根猛地抬头,厉声道:“娘这话……” 严子墨话未说完,唐诗清凉细腻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强势而又柔情。 “娘您这话,可是不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恶婆婆:唐诗你这娼妇!生不出儿子还要占着我严家的窝!哎呦,好儿媳,真香! 下章会有变动,女主要守护自家相公了!期待咩! 第36章 唐诗没理会严子墨乍然投向她的眼神, 一双本就英气凌厉的眼直视着恶婆婆,生出些唬人的气势来,丝毫不露怯。 “儿媳未嫁进府里之时就曾听闻, 相公尚还年少便投军保国, 第一次征战沙场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那一战才不至于边关失守, 让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此后踏西关平南夷,保边疆卫城池, 只要是相公带领的军队就一定不会铩羽而归,这一切,娘都知晓吗?” “娘有空就多出去走走看看,看看边关的百姓又哪个不对相公感恩戴德!” 稍加停顿,唐诗扬了有些因激动而有些发抖的声音又道:“相公从战场上凯旋归来, 一身的智谋与勇猛让当今圣上都大为夸赞,也让我爹爹侧目相待。娘这一番话, 是在怨相公满腔热忱,还是在怨相公忠心为国呢?” “别的都不论,那相公也是娘的亲儿子,自小*便在娘的身边长大。可这几年战场上的厮杀搏命, 刀尖舔血, 相公身上受了多少道伤,哪里的伤又有隐疾复发,娘您又曾真的关心过心态过……难道娘真要为了那什么孙子就疯魔了不成!儿子孙子都是您掌心的宝,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娘今日您这番言语, 我一个做妾室的都听不下去, 相公听了,只怕更是如同锥心之痛, 难以忘怀!” 唐诗一身的气势不怒而威,明明字字句句是针对了恶婆婆的,但听在耳里还真是那么回事,一旁的黑虎都感同身受。 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夫人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把箭刺进了他心里,让他忆起那些年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刀剑无情。那年……要不是他家爷挥舞长枪带着他从死人堆里杀出来,他现在早就是白骨一具,孤魂一个。听到最后,这个高了唐诗好几头的汉子竟隐隐红了眼眶,又飞快地用袖子擦了下。 “你……你……” 恶婆婆似咬了舌头般说不出话,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定是早就和唐诗眼对眼面对面地骂了起来,可今天这个妇人竟像是第一天认识唐诗一般长大了嘴愣怔地瞧着她,只感觉平日里只知道撒泼蛮横不讲理的媳妇今日格外陌生,恶婆婆好半天才又嗫嚅侧过身子着看向严子墨。 严子墨垂在身侧的手越收越紧,他死死盯着一脸不郁,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就没怎么停下过的唐诗,眼里不无触动与惊讶,甚至惊讶到唐诗话音刚落轻轻地转了身朝着他眨了下眼时,他一双震惊的眼还胶在唐诗白皙朝气的脸上,丝毫没有闪躲和避开。 他想对唐诗说点什么,可严子墨反反复复也只是握紧了拳头什么也未言语,只是一双看着唐诗的眼睛眼神逐渐柔化,似多年的寒冰终有了破冰的痕迹。 “墨儿……墨儿,娘,娘刚刚是有口无心,你别……”恶婆婆慌了神,匆匆伸了手作势要拉过严子墨,严子墨侧身,堪堪错过。 “娘。”严子墨开口打断了慌不择言的恶婆婆,听着有点冷淡。 “天色也不早了,娘还是早些上车吧,回京的路不好走。” 恶婆婆的手耷拉在身侧,满面菜色,一脸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处,恶婆婆无助地看向严子墨,可严子墨也只瞧了一眼便转过身离去。 《震惊!昔日孝子冷眼对亲娘究竟为哪般!全城人都看哭了,不转不是京城人!》 唐诗今儿来了这么一出公然diss恶婆婆,也是有些破釜沉舟了,现下恶婆婆这边她实在是懒得理会,索性不如跟着严子墨走,起码自己在他面前刷了好感值,他还不至于不给自己臭脸看。 是以,在严子墨转身走向后面的马车时唐诗几个小碎步追了上去,亲昵地贴在严子墨身旁,寻求大腿来抱。 “相公等等我,妾身……妾身都快跟不上了。” 唐诗追上去之时,严子墨已一撩帘布上了马车,唐诗站在马车下仰头看向严子墨,大气还未喘匀。黄昏日落的日光缕缕打在唐诗光洁又白皙的面庞上,轮廓温婉又细腻,映得唐诗娇小还可人。 似画一般。 “娘子怎么过来了?”严子墨心里所想,嘴上便这么问出来了。 唐诗气还有些不稳,微喘着说:“妾身才刚斗胆,冲撞了娘,自然是不敢再和娘共处一处了,还望相公收留。” 再者,今儿恶婆婆的话字字诛心,严子墨那么受伤,她也不忍心让严子墨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有些人表面看着风光无限牛逼哄哄,其实回了家娘也不爱妻子还日日想着爬墙给他戴绿帽。 “相公你就让我上去吧。” 唐诗又拿出必杀技,眨巴着眼睛摆出一脸可怜相,严子墨面儿薄着呢,肯定和她对视坚持不过三秒。 严子墨愣怔一下,旋即柔柔地看了唐诗皱成了个团子般的脸,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落在唐诗眼前。 他朗声道:“上来。” 噫?今天这么好说话? 唐诗笑弯了眼,甜甜地“哎”了一声,揪着长裙的手微微收紧,扭捏地伸了过去,随后被那人的大掌包进手心里。 这是她和严子墨第二次拉手了,唐诗的手背被那人的掌心牢牢握着,那人手掌心里的茧子划得她痒痒的。她只稍稍挣扎了一下,那人的大掌便收得更紧,将之包得更牢。 唐诗口干舌燥面色泛红,心跳更是快得她几乎昏厥,她不敢再挣扎,可这人也太过孟浪了,真是要臊死人了! 而且,她与严子墨是什么关系啊,杀与被杀,绿与被绿的关系,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像话! “相公,我……我掌心都冒汗了。”唐诗唯唯诺诺道。 “嗯。” 严子墨低低地应了声,手下的劲儿一点没松,唐诗又微微挣扎了下,严子墨这才将目光落到俩人紧握毫无缝隙的手上,旋即身体僵硬猛地撒了手。 唐诗没来得及看严子墨脸上精彩的表情,那人已半转了身子背着她,但耳朵上可疑的红还是让唐诗心情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是很长 默默求饶! 最近要准备考试小测了 这两天会短小一些!周四就能正常啦! 下一章会有大变故!宝贝们期待咩!(卖个萌就跑) 第37章 严子墨不善言, 加之刚刚唐诗又毫不留情面地戳破,严子墨更是没什么话好讲。唐诗才坐了小一段路便觉无聊了,马车里除了她以外也就严子墨一个喘气的, 可是她又不知道和严子墨找什么话题尬聊。 聊她那个恶婆婆?某人刚被自己亲娘伤得不轻, 她这是和捅马蜂窝无异;聊西边局势再帮严子墨策划策划谋反?严子墨若是知晓自己对他的心意了如指掌, 她还不如现在就从马车上跳下去自裁;聊荟萃楼上新的菜?那她可真是嫌自己命长。 一点刺*激都没有! 天色渐暗, 日头早落西山,唐诗身心俱疲, 小脑袋随着马车的节奏不住地点头,眼见就要梦见周公去了。 严子墨忽觉肩膀多了些重量,鼻尖还阵阵萦着一缕若有似乎的香,像是小孩子偷吃了大人的蜜,他偏着头轻声喊道:“娘子?” 唐诗半梦半醒间勉强撑起脑袋, 尾音上挑地“嗯”了一声,等着严子墨的下文。 “娘子今日所说的, 可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假话?”严子墨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遂问道。 嗯……感觉是道送命题啊,不可轻视。 唐诗打起精神, 再睁开眼眼里已满是坚定:“妾身今日所言都是妾身的心里话, 只是……” 严子墨挑眉:“只是什么” “只是妾身说话没个轻重,怕是已经惹娘生气了。”唐诗打量着严子墨的神色惴惴地道,两只小手乖巧地放在两膝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人留下的温度。 严子墨眼色一暗, 双唇紧闭, 似是不愿再提起这一话题,没再言语。如此唐诗便也聪明地不再提, 继续充当背景墙,心里想的却是回到府里想要把她恶婆婆的那块玉拿来才是。 *** 唐诗是额头撞到塌上撞醒的,她才刚龇牙咧嘴地揉着眼嘟囔,严子墨已然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拖起来,这时马车外马的第一声嘶鸣响破天际,听得唐诗胆战心惊,睡意全无。 发生了什么!外面怎会如此喧嚣! “外面有人,我去外面引开他们,”严子墨重重地晃了晃唐诗,语气竟是难得的慌乱,“这马车万万不能久留,你寻个机会赶紧出去!” 只当这次的出行是玩乐,严子墨带的人手不多。来者不善,他们这些人手怕是也挺不了太久,说话间马车外又是几声刀剑刺入肉体的闷声以及遇袭的人惨烈的叫声。 唐诗脸吓得发白,头疼欲裂,搞清楚状况后唐诗更是吓得手脚发软,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别走啊!我我我……” 唐诗惊恐地睁大双眼央求着严子墨别把她一个人扔在车里,亲眼看见严子墨眸子一紧,忽地一个转身,手里的长剑一挥,竟硬生生将将砍碎了帘布举着重剑杀进来的黑衣人定在了马车的架子上。 那一剑力度之大,严子墨自己拔*出来都废了一些力气 。 剑拔血喷,严子墨的半边脸都被黑衣人猩红的血染透了,说他浴血而来踏尸而过也不为过。 唐诗受了惊吓,紧闭着眼用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细刺耳的尖叫,却在下一刻被严子墨的大掌堵了个严严实实。 “别叫了!” 严子墨手掌心里的血味窜进了唐诗的鼻子里,那股腥臭的怪味让唐诗胃里好一阵翻滚,严子墨警惕地看了眼窗外,自袖口里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塞进唐诗发软没有力气的手中。 “匕首拿着,防身用!记住,看准时机赶紧出去!” 只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严子墨就手握长剑撩开帘子冲进了那一片混乱中。 唐诗吓出了一身冷汗,愣愣地看了手里的匕首,直到马车外又一声惨叫传来唐诗才收紧了手里的匕首,不得不认清现下的情形。 唐诗将匕首紧紧贴在胸口处,似是这样就能从中获得一些慰藉。来不及多想,唐诗单腿跪在软座上,秉着呼吸轻轻掀开了帘布的一角,神经已然紧绷到极致。 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但在看到不远处那块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的沙地,死相凄惨面容狰狞的黑衣人时唐诗猛地落了帘布,还是抑制不住地惊呼了一声。 严子墨带着黑虎等人在车前抵抗,俩人都是个中好手,又是从战场上凭着本事活下来的,一般的杀手在他们眼里基本构不成威胁。 但这次来的显然十分棘手,黑虎和一个黑衣人已经打落了彼此的武器正赤手空拳搏着,黑虎拳头功夫差些,现下身上已经挨了不少下,完全是在凭着一口气撑着,严子墨则以一敌二,虽没落了下风可也无分身乏术去帮衬黑虎,情形很不乐观。 一时间,林子里满是打斗声,呻*吟声,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让人不忍再看。 这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唐诗心里已经急得像乱锅上的蚂蚁了,穿进书里斗恶婆婆击退白莲花也就算了,总不能自己还没达成死于男主箭下成就就先一命呜呼在这个破林子里吧。长长地吐了两口气,唐诗将匕首握得死死的,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想到严子墨多次叮嘱她的那句“万不可在马车上久留”,唐诗坚定了目光,打好了主意。严子墨那边的情况并不明朗,留在车上十有八*九就是死路一条,如果她能趁乱逃出去那么她还有一线生机! 眼下这形势是肯定不能从前面正大光明出去了,窗子又早在严子墨和黑衣人打斗时便报废了,唐诗使了点蛮劲砸开,又趁着那几处都乱成一团无人顾及她,唐诗轻手轻脚地自窗子那里翻下来,还不忘握好手里的匕首。 唐诗蹲伏在马车后慌乱地巡视了圈,天色虽黑可也能分辨出可入目的还是来时的那片林子。既然还未出林子,那么看来他们还是在京城之外,这场刺杀也定是预谋已久,就等着天色一黑就动手了。 这里绝对不安全!严子墨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定是顾不上她了,唐诗现下也只能自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子墨:这有把匕首,必要时…… 唐诗:我懂,必要时可以把这把刀怼在自己脖子上威胁敌人对不对! ……好似有哪里不对,可他又无言以对。 严子墨:嗯,你说什么都对。 第38章 严子墨带的侍卫虽不多, 可也个个是武功上乘的,几番打斗下来地上虽也躺了不少黑衣人,但更触目的还是那十好几个侍卫的尸体。 严子墨大喝一声, 逼退了围攻在他身侧的两个黑衣人, 遂又自袖口里甩出几枚淬了毒的箭簇击在两人的脖颈和脑门处, 面前两个人痛呼一声, 不多时便抽搐着倒地不起。 摆脱了两个黑衣人后,严子墨目光担忧地看了马车一眼, 却还是咬着牙挥了长剑击又冲进了另一堆黑衣人里,不多时便又是几声惨叫在这幽深的林子中响起。 “爷!我这边还能抗,您不用管我!”黑虎自地上捡了把顺手的武器,照着面前几个人就是十好几下重砍,也不管自己身上挨了多少刀, 完完全全是在拿命在拼了。 “爷您快去找夫人,这边我和兄弟们撑着!”话音未落又一个黑衣人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其他的侍卫应该在收到信号后不久也会到了, 黑虎士气大增,一时间和那几个人黑衣人打得了不分上下。 严子墨一脚踢开地上已经断了气的黑衣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一直若隐若无地牵挂着马车里的那人。 她那么古灵精怪的一个人, 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不想, 再多对她愧疚一分了。 *** 唐诗下了车后没敢在原地久留,严子墨那边她是有心无力,只能做到尽力不脱他后退。趁着天色已黑,唐诗便在夜色的遮掩下匍匐着朝林子里前进。 足有水桶粗的褐色老树盘根错节, 枝干上生了一大片翠绿的嫩叶, 在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飒飒作响。唐诗刚要卑微地从地上起身,风携着那两个阴恻恻的声音就吹进了唐诗的耳里。 “废物,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那几十个人去哪了?” 唐诗心里卧了个大槽,这黑衣人到底是来了多少人啊,这是要组上四五支足球队了吗。 吭哧吭哧好不容易苟到自认为安全的林子中的唐诗真的累了,她真的好想靠在树上大哭一场!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穿进了这么一本苦逼的书里? “上头不是交代说车里还有将军府里的女眷吗?人呢?!”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厉声道,眼里的怒气让人看了不由得战栗。 这果然是场有预谋的谋杀,严子墨动静不小,看不惯严子墨的人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恨不得将严子墨斩草除根才是。 不过听这两个黑衣人的意思就是他们还未抓到恶婆婆和萍儿二人,闻言唐诗下意识松了口气,恶婆婆和萍儿哪一个出了事都不是唐诗想看到的。还真别说,这恶婆婆别的能耐没有,跑路的本领还不赖。 回话的男人一脸的自责:“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跑了,小的们本来想追,却被一不要命的大汉拦住了,弟兄们也死伤不少。” 唐诗想他们遇见的应该是黑虎。 “那老婆子和一个小婢女跑了,那那个国公之女呢,难道也跟着一起跑了?” 根本没待那人回答,为首的男人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男人恶狠狠道:“废物!一群饭桶!本来还想将严狗一家一锅端了,偏偏国公之女跑了,要是她活着出去了,不出几日老国公那狗贼就能手刃了你我!” 呵,这心里还有点b数呢。 那俩人叨逼叨半天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就是一个在骂一个挨骂,唐诗干脆挺尸,想着等他们走了再回去找严子墨等人汇合。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这次任务这么失败,回去后主子这一顿鞭子我们几人都逃不了,倒不如趁现在想想那个老婆子和那个国公之女能去哪里,也好将功赎过!” 俩人的对话唐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在听到那俩人主子的名号时眼色一紧,面露异色。真是想不到,这背后的势力竟然是...... “谁?” 为首的男人突然面色一变,一声大喝,旋即猛地转过身,一把长剑对准了唐诗的方向。唐诗倒吸一口冷气,紧紧捂住嘴,却和那男人的冰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国公之女?!”男人半眯的眼里透出些兴奋,收了剑便拔腿向她追来,另一个男人也反应过来追在身后。 唐诗见已彻底暴露,索性便不再隐藏,一咬牙撕裂了衣裙上因和几块石子纠缠在一处而哗哗作响的几个华而不实的饰品,心里也彻底把这件早上她还穿上美滋滋的衣服记恨上了。 唐诗也拔腿开跑,听着那俩人跟在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心里一阵发慌,只好一咬牙一使劲,又甩出去了那几人点距离,但也仅仅是几米而已。 唐诗坚持数年扛着单反追爱豆,各种地形她都尝试过,这林地又有何难?只要那两个人不用轻功作弊,她再拼拼命,还真就有点胜算,再不济她还有严子墨留给她的匕首,关键时刻一定会有所用处的。 “好精致的匕首,这上面还刻着......”落在后面的男人忽然注意到地上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随即停了步子拾起那把匕首,月光下匕首上的图案刻字显露无疑,“是严!刻的是严字!这女人果然是国公之女!” 糟了!唐诗向袖口里摸去,那把匕首果然是掉了出去,唐诗一个泄气直接绊倒在了地上,手肘摔得生疼。她再想站起来,背后穷追不舍的男人已经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她的后背上,这一下痛得唐诗连头都抬不起来。 “得罪了,国公之女。”男人说着又重重地碾了一脚。 得罪了你不知道轻点!唐诗疼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可她只要稍有动作那男人的脚下便多一分力,唐诗要咬紧牙根才不致于在这两个人面前痛呼出声。 男人蹲下了身子,一把拽起唐诗早就散开的长发,唐诗神色痛苦,嘴唇早被不知道什么就被她咬出血了,可她愣是一点声都没出。 “我问你,严子墨那狗东西在哪里?” 唐诗一言不语,还偏过了头不去看那人狰狞扭曲的脸。这种桥段9102年都是烂大街的梗了,她今天不管说是不说,这男人都不可能留下她一条命。赶尽杀绝,才是他们这些恶人一贯的作风。 都传闻这国公之女自小*便是被老国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气得一点苦一点疼都受不了,男人看着唐诗愤恨不服软的眼神,真是有意思极了。 “嘴巴挺牢,不说是吧,那小娘子可就要吃点苦了!”男人说着一把拿过下属手里的那把匕首,“噌”的一声,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唐诗下意识抖了一抖,脸色比月光都惨白。 她不会,就真的要命丧于此吧! 见男人拿着匕首越来越近,唐诗哽咽着拼命挣扎,眼泪大股大股地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见状笑得愈加猖狂:“严子墨这狗东西好玩意儿可真不少啊,这小刀又快又锋利,不知道在小娘子脸上划下几道会怎样呢?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相公,他们骂你! 严子墨擦了擦满手的血:娘子说的是何人? 唐诗默默地看了看地上躺了的两个人,不忍再看。 作者真诚发问:如何能写出萌萌的小剧场! 第39章 “会……死!” 一道阴沉而暴怒至极的声音突地自几人身后传来, 在这墨一般的漆黑的夜里诡异且悚人。 唐诗吓得停住了哽咽,双目瞪大瞧着眼前比鬼魅都可怖的男人,浑身绷紧的劲儿都懈下来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色一变反应极快, 转过头的瞬间手里的匕首已朝着那人的咽喉划去, 但他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究竟是何人, 那人便长腿狠命一击地揣在他虎口处, 惊呼出声的瞬间匕首也无声地砸在泥土上。 “啊——” 严子墨丝毫没有手软,甩出袖口里的一把暗器, 直直地射进那人的大腿处。 男人大张着嘴痛呼出声,目眦欲裂,他抱着手在地上不住地翻滚,两腿战栗,林子的鸟惊了一片, 在男人的怒吼声中扑棱着翅膀辗转飞远。 唐诗勉强止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眼前还一片水光的雾蒙, 但她知道,她不会死在这林子里了,严子墨来救她了! 她在这一刻开始相信,这世上是有神明的。在匕首向她刺来的那一刻时, 路过的神明一定听到了她最后的祈祷, 最后的祈求,在她都快放弃心如死灰时又给了她救赎。 见同伴倒在地上痛苦万分,一旁的黑衣人气红了眼,抽出腰间的重剑照着严子墨砍来, 凶猛迅疾。唐诗带着哭腔大呼“小心”, 揪紧的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 严子墨未见慌乱,身形一闪堪堪躲过, 转身一记重拳砸在那黑衣人的鼻梁上,黑衣人痛苦地“唔”了一声,虚晃两步站立不稳。 严子墨另一只手闪电般地自身后钳住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严子墨要做什么开始奋力挣扎,但严子墨只是钳得更紧。 唐诗眼也不敢眨地盯着严子墨的一举一动,就见严子墨手下一个用力,黑衣人起初双手还毫无章法地乱挥乱舞,片刻后整个人就软下去了,只有露在黑色面罩外的两只眼还在不甘暴怒地瞪着。 这不是唐诗见的第一个死人了,也不是第一个她亲眼看见严子墨弄死的黑衣人,但严子墨狠绝的手段还是让唐诗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可此时此刻,严子墨是她唯一能依赖的人。 他是神明送给她的救赎,他会带着她冲破黑暗。 严子墨再一脚踢开脖子被他拧断的黑衣人,他似是踏着鲜血,踏着幽冥地府的怨气而来,放慢了步子步步地踱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面前。 那人没理会自己的同伴,正捂着自己断了的手,咬着牙一寸寸朝着林子外面挪去。 严子墨的脚下缓缓踏在落到地上的枝叶上,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树叶在严子墨脚下碾压辗转的声响似是不断放大在这片空旷寂寥的林子里,而严子墨就是那拿着刀子,嘴角含着抹诡笑从容不惊的刽子手! 黑衣人听着颇有节奏的脚步声更是心急,他挪动得越发腿上的伤就越发地疼,突地,那夺命般的声响消失了。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多年的训练让他察觉到更加致命的紧迫感,他失了智,疯了般吼叫着向前挪动,尽管他也清楚这几乎就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真正的杀戮,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啊!” 黑衣人惊呼着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严子墨一脚踏在身下,整张脸都砸在了碎石子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一股子血腥味荡开在严子墨周围。 唐诗是拼着一股子劲儿不愿意低头,黑衣人却是满头满脸的血濒临失去意识。 “胆子不小,我身边的人都敢想着下手,看来你主子还真是没脑子,随便派些阿猫阿狗就以为万事无忧了吗?!嗯?!” 严子墨狞笑,拾了地上的匕首,猛地拽起黑衣人的头发。 “严某没记住,刚刚这位仁兄是用这把刀子伤了我的夫人?” 话音刚落严子墨手腕一转,刀子直直向那人面前扎去,在黑衣人嘴里一通乱叫之时又堪堪停在他眼前一寸的地方。 唐诗浑身的骨头都疼,黑衣人脚劲不小,又用了十足的力道,唐诗的胸腔更是疼得厉害。唐诗未语先咳了两声,随即微弱地唤了严子墨一声。 “相公……” 她有一事要讲! 严子墨眸子一转,目光复杂地瞧了唐诗一眼,刀子却是贴在了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霎时就不动了。 “娘子若是劝我留下活口之后再审,那就不必了。” 如此的话唐诗便虚弱地撑起身子,欣慰地不再言语,严子墨既然是存了心要弄死那个黑衣人,那她可就太放心了! 严子墨的大腿真的好抱,果真严*杀人不眨眼*子墨。 “好诗儿,把脸转过去。”严子墨细声说的,冷漠的一双眼却是半眯着,比月色都冷。 诗儿? 唐诗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话的的确确是出自严子墨口中,严子墨也确是这么柔声说的。她有些懵,愣住了看严子墨嘴角挂着的那抹嗜血的笑,她甚至有种错觉,严子墨手刃了这个黑衣人以后她也逃不过严子墨的毒手。 严子墨又催促了一遍:“转过去。” 唐诗收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乖乖照做,还不忘捂上了耳朵。尽管如此,那么惨烈的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到。 严子墨猛地拽出那把扎在黑衣人手背上的匕首,鲜血又是瞬间喷了他胸前的衣服好大一块。严子墨凝眸,作势还要再来一下才好泄愤。 这狗东西的右脚也踩过唐诗,一会儿也一道废了才好。 黑衣人面部抽搐,咬了一嘴的血,他看着魔鬼一般的严子墨,试图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这么想置你于死地?” 黑衣人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严子墨哪里来得好耐性听他再言,严子墨起了身子,看他的目光宛如一只轻轻一捏就死透了的蚂蚁。 “不想,因为……”严子墨手起刀落,“我只想,让你死!” 黑衣人来不及叫,只空瞪着眼,彻底死透了。 玉佩落在地上无甚声响,只冒着吕莹莹的光,严子墨拾起一瞧,随即变了脸色。 *** 严子墨擦干净满脸的血,因心里一直挂念着唐诗,严子墨旋即颦起剑眉几个大步走到唐诗面前,语气有些许的慌乱和迟疑。 他竟然,怕她看着他,以埋怨的目光。 “你……有没有受伤?” 严子墨说完才觉失言,眼里的懊悔越发浓重,两手也无力垂在身侧。 月光如镜,月色清辉,唐诗脸上的擦伤,额头和碎石子摩擦出的细碎伤口以及她眼里的恐慌都明晃晃的,这怎么是没事的样子呢? 他来迟了,来得太迟。 唐诗望着那人满是懊悔的眼,明明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唐诗微微眨眼,那自进了林子以来就强忍着的泪珠终是大滴大滴地夺眶而出,顺着两颊落下女子精致性感的下颌线而后掉落在黑污得早已看不出之前颜色鲜艳的衣裙上。 “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她想笑一笑的,告诉他别担心,可话一出口唐诗才知道自己是藏了多少分的委屈,而这个人只要看她一眼,她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委屈全盘托出。 严子墨见过了唐诗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和他娘对骂的撒泼模样,也见过唐诗笑面如靥一喜一怒皆绝色的动人,但他从来没见唐诗这般落魄,这般哭过。 念及这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严子墨心中愧疚更甚,而对面的唐诗更是止不住地落着泪,哭成了个泪人。 严子墨在唐诗之间鲜少和女子有接触,但他也知道让女子哭的男人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是为人不耻的。 再有,他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住女子在他面前啼哭落泪,尤其这人还是唐诗。 严子墨看着眼前哭得鼻尖泛红的唐诗,一双手连忙在袍子干净的地方狠狠摸了几把,直到自己手心手背上的血污淡了不少才敢朝着唐诗伸过去。 严子墨几乎没敢用什么力气,抬起了唐诗一直埋在她怀里的小脑袋,颤着手缓缓摸上唐诗的脸,擦掉了她眼底的泪,可眼泪似是擦不干,还落得更多。 严子墨这才一个用力,将闭着眼睛咧嘴哭嚎到狼狈落魄的唐诗拥进了怀里,手下还一下下拍着,好似在哄着啼哭的婴孩。 严子墨低低地说:“娘子别哭,是为夫来得太迟,才让娘子受了这么大的苦。” 是他的错。 严子墨话不多,这一字一言都是他心里所想心里所念。他不过是一介武夫,花言巧语他说不来,摆弄文采也飞他所长,他能给的,只有这一句“来迟了”。 唐诗被严子墨紧紧箍在怀里,听着严子墨自胸腔里传来的阵阵心跳声,她竟有种再哭一个回合的冲动。 她当真怕到了极致,怕自己在林子里走不出去,怕那个黑衣人一刀划在她乱上,怕严子墨再晚来一秒自己就成了刀下亡魂,更怕,严子墨根本不会来找她,任她自生自灭。 如果他不来,她也不怨的。 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好在,他来了,不多一分不少一秒,一切都正正好好。 唐诗缩在严子墨胸前缓缓摇头,哽咽道:“不迟,妾身知道,相公一定会来的,所以妾身会等。” 唐诗伸手环住了严子墨精瘦的腰身,脸埋在严子墨胸口久久未抬起,就让她再哭一会儿吧,她早就想这般抱着严子墨好好地哭上一场,在马车里,林子里,甚至是黑衣人揪着她头发威胁她时,她都有这样想过。 黑衣人堪堪落刀的那一刻,她心里所想的,竟是那日除夕夜,严子墨唤了她一声,目若灿星。他似是说了句什么,可爆竹太响太噪,她听不真切。 那时候她想,如若自己能再见到严子墨,她一定要好好问问,那日他说了什么。 “谢谢你,还是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听说读者想看我们蒸包子耶! 严子墨:读者为大,乖,好诗儿,把眼睛闭上,我们听读者的。 作者:强行蒸! 第40章 唐诗抱得愈发地紧, 知晓唐诗是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严子墨努力放松紧绷的身子,手下还不忘拍着唐诗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唐诗一股脑儿地在严子墨血腥味十足的衣襟上蹭了他满襟的眼泪鼻涕, 这才红肿着眼睛徐徐从严子墨宽厚踏实的怀抱里露出个发型凌乱的小脑袋来。 泪痕犹在, 唐诗一早抹的粉在泪水的洗刷下一道道地挂在脸上, 格外触目惊心, 还有些许的滑稽。 唐诗勉强止住抽泣,仰了头满脸委屈地看着严子墨, 问了句她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相公,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话音未落,一个饱满又响亮的嗝声便紧接而来,严子墨原也蹙了眉在想这一事,可唐诗的一个嗝真是把他打得一点思绪都没有。 唐诗遂急忙咳嗽几声企图掩盖, 不成想又是一个嗝打了出来,唐诗整个人还随着这个嗝踉跄了一下, 险些歪倒倒在草丛里。 “娘子小心。” 严子墨手疾眼快地扶稳了唐诗,掌心温润的温度在这凉夜给唐诗带来一丝温度,但她却觉得哭过的脸才是更加烧得慌。 严子墨话里带了一丝笑,唇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似是怕唐诗难堪, 已经在尽量保持严肃。 “林地不比平地,小心些。” 唐诗低低地“嗯”了声,紧紧抿着唇,生怕再一个嗝跑出来吓退了严子墨。 冷静下来后, 唐诗才想起那两个黑衣人所说的话, 随即连忙问道:“那娘和萍儿她们……” 严子墨眸子一暗,多了些无能为力的意味:“娘子无需挂念, 娘和萍儿现下应该入了京城界内,会有人保护的。” “那便好。”唐诗舒了口气,一直不上不下的心也可算是落下了。 若不是她想了这么一出非要来京城外的古寺找什么大师,给了严子墨的对家可乘之机,他们一行人也不是落得狼狈如此,小命更是差点不保。恶婆婆要是真因此出了事,她再怎么后悔自责也是于事无补。 忽又想到那俩人的对话,以及最后关键时刻一个黑衣人说话的那个主子,唐诗看了严子墨一眼,纠结着该不该告诉他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相公,才刚我潜在此处偶然听得那两人说,他们上面的主子是……” “是尚书可对?”严子墨极其自然地接过话,看上去毫无惊讶之色,倒是给唐诗来了个措手不及。 “相公你都知道?”唐诗的话里是带了几分怒气的。 你都知道是谁看你不顺眼了你就不知道多加防备一点?对我一个无辜弱小还纯良的小姑娘防得比家贼都严,在外就是这么拿她性命开玩笑的? 她刚刚,差一点就真死了好吗! 严子墨瞧了唐诗一眼,没再移开:“人是尚书指使的不假,但这背后也有别人的势力。” 唐诗听糊涂了,现在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越发地偏离这本书的原剧情,见严子墨不是很想透漏,唐诗也就不再多问。 *** 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了,月盘高挂于空,繁星点点,林子里静极了,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几声吼叫。 虽已入春,早晚的寒气仍是冰冷刺骨。夜幕悄悄降临,圆月如约而至,白日里的热浪早已退去,极北严寒的霸道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算是林子的一角了,严子墨背了唐诗不知走了多远才找到这么一处完全的地方。唐诗的膝盖早在黑衣人踩着她之时便磨破了,额头也肿起一大大的包,剩下的部位大大小小的擦伤更是数不清楚,这一番罪真是受得不轻。 旁边就是波光粼粼的小溪,严子墨找了几片林中特有的大叶子盛了几许清水,回来时就瞧见唐诗恹恹地靠在树上,身子蜷成了一小团,时不时抽动一下,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无光。 他大步走过去扶起哆嗦着嘴唇身子不住发抖的唐诗,取了点清水蘸在唐诗干裂的唇上,唐诗的意识已经渐渐分散,下意识地靠着严子墨这个人体大暖炉贴过去。 “冷……”唐诗舔了舔唇,自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喑哑干涩,“好冷……” 严子墨贴近了去听,而后眸子一转暗道不好,这个情形……他一只手探向唐诗的额头,果然,那额头烫得都可以生火了,但是唐诗的两只手却冰如寒霜。 “娘子,醒醒。”严子墨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唐诗伤痕累累的脸,唐诗只颦起了两条娥眉,嘴里不住地嚷着冷,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来不及多想,严子墨脱了身上的外衣将唐诗紧紧裹起来,又伸手环住了唐诗仍在发抖的身子。严子墨抬头看了眼天,怕是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 唐诗她,还能坚持下去吗? *** 严子墨捡了树枝聚成一堆,俊朗的五官于微微跳跃的火焰之中混糊不清,纵是周围寒气逼人他还是坐得挺直,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倒真有谪仙翩然之姿。 唐诗一小觉醒来的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她微微一动,盖到她脖颈处的宽长大衣便顺势落下,唐诗捡起来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血渍早已融进了墨色大衣里,那股子血腥味嗅得她作呕。 胳膊腿还未完全伸展开,全身上下像被打碎重组一般的疼,一声细微的呻*吟自唐诗朱唇而出。严子墨耳力极好,瞬间转过身望着唐诗,欲言又止。 “我……我这是睡了多久?” 唐诗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好在她精神还不错,头也不似之前那么晕。 严子墨自一旁的叶子上取了几枚红彤彤的果子递到唐诗眼前,答道:“个把时辰而已,天都未亮。” 唐诗了然地点点头,那果子瞧着艳丽,大概是还未到时节,入了口才晓得有多酸涩,好在汁水不少,确实解了嗓子眼的干涩,唐诗强忍着吃了一个,剩下的又推回给严子墨。 “相公也吃。”尽管她知晓严子墨肯定早就吃过了。 严子墨将果子放回到叶子上,一板一眼道:“你吃吧,这果子太涩,我尝了半颗便扔了。” 我又不是捡破烂的!你个渣渣! 唐诗心情复杂地瞧了严子墨好几眼,看在某人终于开了窍还知道还要给她添衣的份上还是忍气吞声,不同他计较了。 看了眼周围,唐诗能感觉出这处比之他们二人先前停留的那块更加荒凉阴冷,唐诗咧着嘴挪到了离火堆更近的地方,热气扑面,唐诗微微放松了身子,汲取着火光的温度。 严子墨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而后拿了另一片叶子上的一堆绿草叶,在唐诗不解的目光中送进了口中,还嚼得咯吱作响。 那果子……也没酸到宁食草叶也不尝红果半点的地步啊,一大老爷们要不要这么矫情。 看了眼严子墨嘴边宛如中了毒的诡异的青草色,唐诗朝着果子怒了努嘴道:“相公还是吃点果子吧。” 是她没本领,不能照顾严子墨还得让他只能捡点草叶子裹腹,她回去就写话本捡垃圾养他! “过来。” 在唐诗又瞬间嫌弃的目光中严子墨竟吐出了那口一直在嘴里嚼着的草叶子,旋即唐诗扬了扬下巴,身子还在向她贴近。 唐诗后挪一步,仔细问道:“相公这是要做什么?” 自从俩人安全后,严子墨又恢复了他一贯的言简意赅的作风,薄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两个字。 “上药。” “这个……是药啊。”唐诗不确定地指了指严子墨手掌心里的那一团绿,心情难以言表。 严子墨嚼完了再把着玩意儿敷到她脸上,这一过程怎么想怎么……恶心,她和严子墨虽说今天的身体接触和情感流露有点多,可也不是这么个关系吧。 “你自己吃吧,”唐诗收回了视线,一时说秃噜了嘴,又忙补救道,“那个,相公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我来给相公敷药吧。” 严子墨右手一抬,唐诗就扑了个空,这动作一大身上的骨头缝都跟着疼,严子墨正经道:“这药药劲大,但见效快,我身上的伤不碍事,娘子就别推辞了。” “那……那你轻点?”既然这样唐诗也不好再不给严子墨面子。 严子墨没有作声,手下的力道却是一轻再轻,唐诗瞧着这人弧度好看的下巴,五官搭配在一起就既耐看又英气的脸,心里那一点别扭也丢在了脑后去。 “相公。” 严子墨停下了动作,问道:“可是为夫弄疼你了?” 唐诗摇头,轻声道:“不,是妾身有一事想问来着。” “嗯,你说。” 月明星繁,远处的几声虫鸣吱吱呀呀听不真切,若非现下俩人情形凄惨,还真有些世外桃源的静谧安详。 那人好看的眉眼专注地瞧着她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唐诗突地伸手握住了严子墨纤长却并不细腻的掌上。严子墨一愣,手上的草药撒了一片。 “那日除夕夜,你我二人立在门前看烟花,相公你对妾身说了句什么,可还记得?” 唐诗也不管那人是不是责备自己过于孟浪大胆,她只是害怕,这次不问,以后若是没有机会了该怎么办 严子墨没有料到唐诗竟是为了这一事,他蹙了眉沉思,唐诗期待的小脸眼也不转地盯着他,回想片刻,严子墨淡淡道:“忘了。” 忘了? 去你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相公好惨,我要捡垃圾养他! 严子墨:娘子真懂事,我就是垃圾,快把我捡走吧。 第41章 算了吧, 你将原主一箭穿心前可是将特意原主这几年来嫁入府里后的所有荒淫事都细数了一边才冷眼射死了原主的,你现在竟然敢说你忘了? 这谁能信? 唐诗哪里会信,当下便握住严子墨大掌的手微微用力摇着, 生气道:“相公可莫要戏弄我了。” “不是戏弄, 为夫我, 真的忘了而已。”严子墨眼神闪烁, 避开了唐诗追着他打趣的目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其实那日, 我有话对相公你说来着,很重要的话。”严子墨这人太没劲,唐诗甩开了严子墨的手,兴趣缺缺地道,“但我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哼, 生气气,哄不好的那种! 唐诗不再看严子墨, 转而捂着自己额上敷好的草药,这野外的草药药劲儿就是大,这才敷在伤口上没多久唐诗就觉一股凉意拂过,随后便是沙沙的疼。而刚才那堆草药早被严子墨不小心扫落到了地上, 彻底用不了了, 严子墨无奈,略带责备的目光轻轻扫过唐诗,还是选择伸出手帮唐诗压着。 严子墨手指也透着温热,轻轻按压在唐诗额上竟是意外的舒适, 唐诗微微挣开, 妩媚多情的一双眼若有似无地勾着严子墨,开了口是比水还柔的声音:“相公, 你到底说不说啊?” 反正你不说,我也不说,看谁能耗下去。 严子墨脸色转阴,低低地“啧”了一声,看着因唐诗突然半坐起而掉落在地的草药,眼里的心疼一点不加掩饰。 这草药是药劲儿大效果好不假,但是这物入口却极苦极涩,为一般人所不能忍,这么点草药就是他也得皱着眉强忍着才能嚼出来这么一口,而唐诗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浪费掉了,这让他怎么能不心疼。 领教了唐诗不好糊弄,严子墨心下一阵叹息,彻底投降认输:“也没什么好值得想的,就是......想祝你新年快乐罢了。” 严子墨又伸了手按向唐诗额头上为数不多的还贴在上面的草药,声音柔柔道:“娘子你怎么就那么多好奇?” “当真?”唐诗不信,后退了身子怀疑地看着严子墨,似是想自严子墨的脸上查出些蛛丝马迹。 就凭那个时候她和严子墨还不远不近的关系,严子墨能说出这么温馨的话,她还是有点不信的。但也不可否认,她其实期待的,也不过是他的一句“新年快乐”。 严子墨脸上只坦坦荡荡地写了“坦荡”两个大字。 “妾身信了就是。”唐诗嘴角疯狂上扬。 唐诗娇俏一笑,月色下唐诗的眸子里满满地映了严子墨好看的眉眼,像是能吸人摄魂的深渊,严子墨微微移开眼,勾唇笑道:“那娘子呢?娘子那日想对为夫说的话,又是什么?” “忘了。”唐诗更是坦荡。 严子墨敛了笑,目漏疑窦:“当真?” “就是忘了!当真!”唐诗转了脑袋不再看严子墨。 严子墨摇头:“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引1】。娘子这般,可不好。” “满嘴的大道理,可惜了,妾身听不懂。” “哎!你这人怎么能弹人脑门呢,我还有伤呢!” “你快让我弹回来!” 圆月渐隐,繁星亦散,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刮开了层层黑云,携着树下二人的嬉笑声打闹声飘向远山密林。 新的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 “这边走到头就该可以到了吧。” 入了夜是蚀骨的冷,换了白天便是恼人的热,唐诗不甚在意地以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侧了身子对身旁的严子墨这么说道。 谢天谢地,在穿进书里小半年后,唐诗可算是发现了自己作为的女主的第一个正经金手指,那就是她虽没有什么方向感,但在林子里歪打正着地总能寻着正确的路,最起码一上午了俩人也算是离出口越来越近,这一点严子墨也是不得不服。 日头有些大,严子墨看了眼有些跟不上的唐诗,问:“要不要歇歇再走?” 林子里野物不少,野果子也多得是,但夜深了那些野雁野鸡都不好打,看着眼生的果子严子墨也不敢摘了入口,是以两人到现在也只是吃了点酸涩的果子垫垫肚子,聊胜于无。 大大的日头压在头顶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唐诗却不敢停,她知道,如果现在不一鼓作气地走出去,那么她这条小命也就快交待在这里了。唐诗能感觉到,她额头那里的伤口似是在恶化,钝钝地疼,她每走一步那种眩晕感便又多一分。 唐诗强撑着一口气道:“不歇了,这条路直走到头就能出去,还是趁着天亮一鼓作气走出去吧,到了晚上可就不好说了。” “你……还能走得动?” 严子墨蹙起眉打量唐诗,那人额上的包越肿越大,脸色瞧着也没什么血色,这样下来他担心她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 “我体力好着呢,”唐诗矢口否认,“倒是相公你,不是说了昨儿夜里黑虎便去找人了吗,怎的这都小一日过去了也不见人来救我们?” 严子墨俨然和唐诗想到一处去了,脸色也骤变得有几分难看,黑虎办事不会不靠谱至此,这就是从边关调兵,这么些时辰也该回来了。 捕捉到唐诗嘲讽的眼神,严子墨正了正衣裳镇定道:“这林子又宽又广,寻常人也摸不到门路,黑虎肯定随后便到,娘子耐心点等待便是。” 我信你个大猪蹄子!你这个臭男人坏得很! 话音未落远处嗒嗒的马蹄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还夹杂着几声马鞭抽在马匹皮上的声响,唐诗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激动地拉住严子墨的胳膊晃来晃去。 “相公,你听!是不是黑虎带人来寻我们了?” 严子墨却猛地拉着唐诗蹲下,借着树丛的遮掩将食指立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小点声,也可能是尚书的人,斩草除根!” 当然,他心里更倾向于是黑虎带了人终于过来救他们了。 严子墨不愧是原书里能活到最后的男人,果真是深思远虑有远见,唐诗也跟着紧张起来,抓着严子墨手臂的手愈发地紧。 俩人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紧张,如临大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到唐诗敏感脆弱的神经。 远处,一年迈苍老的声音传来,声音里满是担忧急迫,唐诗听在耳里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 “老李啊,你说诗儿会不会被那几个贼子掳走了,或者已经......” 老国公一拉缰绳,一双细密的眼急切地扫过林子的四周,随后长叹了一口气,拉着缰绳的手越发地颤抖,双眼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老国公的声音早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老管家嗫嚅了半天终是什么也未说出口。他家小姐自小便是被老爷含在嘴里还得用舌头护着长大的,平日里连水是如何烧出来的都不晓得,这遭遇了这般惊心动魄一事,哪怕是侥幸逃进了林子里,这一天一夜他家小姐又该怎么活啊! “你们几人去东边找,你三人去西边,你们去南边,北边剩下的人一起去吧,记住,有任何消息都得赶紧给我赶回来!” 老管家一辈子没有娶妻,膝下自然也无一男半女,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小姐骄纵无理,但这么多年了在老管家心里小姐早就和他亲生女儿无异了。老爷的心情他能理解,可眼下这情况也着实不乐观。 只怕是......凶多吉少。 “令亲家母不是说就在这附近出事的吗!怎么,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国公哆嗦着嘴皮子,也没忍心讲这句话说出口。 昨夜里,令亲家母带了个小丫鬟和几个侍卫就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府里,几人形容衣着具是狼狈,老国公连忙请了她们进去。 令亲家母一番解释下来后老国公还怎么坐得住,当下便带着几十名暗卫骑了马连忙朝着京城外敢去,一路上又是再三仔细地搜寻。加急赶到了靖州边界,在看到那遍地的尸体时老国公心脏一紧,险些自马上晕过去,好在,暗卫探后来报里面并未和诗儿和姑爷。 诗儿是她娘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和寄托了,如果诗儿真......他这一条老命就也跟着去了算了! 他这一生,荣华富贵也享过,钱权名利也有过,可这些身外之物也都如过眼云烟。这辈子他心里真正挂念的,还是他这个自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唐诗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诗儿她娘。 他答应过她,要护他们的女儿一世周全。 “老爷......您,您哭了。”老国公低了头,没去擦那满脸的泪,满头的白发更显心酸。 老管家震惊道,几十年了,老爷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夫人离世,再有就是现下小姐下落不知。 “老爷!老爷!小姐找到了!就是......” 老国公跌跌撞撞地自马上翻下来,大声吼道:“诗儿找到了?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引1】:印自西汉·戴圣《礼记·曲礼上》 唐诗:你是大猪蹄子! 严子墨:呵呵。 …… 唐诗:猪爪拿走!我要嘤嘤嘤了! 第42章 嘶吼狂怒的风, 一脚便能踏空的悬崖,漫无边际的黑,擦着她肩膀呼啸而过的箭……又是谁, 一下下地晃着她的身子, 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唤她?她为什么, 睁不开眼睛? 水, 好渴,谁能给她一口水喝…… “姑爷姑爷, 小姐,小姐醒了!” 这是……谁的声音?如此陌生。 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分明的闺房内,唐诗正脸色惨白一身素衣地躺在床上,干涸裂口的双唇紧紧抿着,一双本似湖水般无甚波澜的眼睑却突地有了波动, 虽然也只是轻微的几下。 夏荷本已经是眼也不离地看守着唐诗了,几乎是唐诗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便能察觉得到, 可夏荷才刚喊了声姑爷,端坐在一旁的严子墨就已经起了身来到了榻前瞧着唐诗,一眼都不曾离。 “娘子?”严子墨蹙着眉轻声唤道,眼也不眨地盯着唐诗微微颤动的睫毛, 语气急促。 唐诗的眼珠急速转着, 在严子墨火一般的目光的注视下竟微微半睁开,干裂灰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极其缓慢。 “水......” “娘子!”严子墨难得激动得难以自持,喜色外露, 他高声唤了一声, 遂转身欲去桌上倒来水与唐诗。 一旁的婢女夏荷几个小碎步走过去,连忙兴冲冲地拦道:“姑爷您陪着小姐吧, 小姐刚就要见醒,这活奴婢来就好。” 如此严子墨便收了快要迈出去的脚,拿起一侧铜盆上的放着的湿手巾擦了擦唐诗须臾间又出了满头的汗,换了水的手巾刚顺着唐诗光洁饱满的额擦到她细长弯弯似柳叶的眉时,唐诗不知何时睁开的一双晶亮的眸子便撞进了严子墨的眼里,顾盼之间眼若灿星,摄人心魄。 严子墨蓦地看直了眼,看愣了神,手下一顿,在夏荷一声“小姐”的惊呼声中才出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旋即伸了手扶起唐诗靠起,还不忘了给唐诗立起方枕靠着。 唐诗微张了嘴,正要发声,才觉嗓子已经如冒烟一般红肿疼痛,言语半句都很困难,嘶哑作痛。 “娘子先勿开口,喝些清水润润喉。” 严子墨从夏荷手里接过杯子递到唐诗嘴边,唐诗勉强撑起精神就着严子墨的手一口气饮了一大杯进去。一连饮了三杯,唐诗嗓子眼里的痛痒感才有所减轻。 环视了一圈,在看到一旁立着的夏荷时唐诗才敢确定这处是国公府,她和严子墨终于从那夺命之地活着回来了。 “娘子头还疼吗,背上可还疼?身上还有不适?”严子墨难得没甚顾忌地坐在床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唐诗,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唐诗额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上。 大夫看过后唯唯诺诺地说,林子里本就环境恶劣脏东西多,又因严子墨嚼的草药都被唐诗扒拉了个一干二净没起什么作用,唐诗这伤实在是恶化得太快,就是拿南方小国特产的最好的凝肤膏养着,大夫也无法确保唐诗这光洁的额头上会不会留下疤痕。 他好像,越来越愧对面前这个女子,愧疚到......他想用尽自己拥有的一切去偿还。 唐诗晃了晃头,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除了她刚醒来后还有点晕眩感之后便和她平常的感觉无异,唐诗看了眼身上,就连她掌心里那些被碎石子划破的细小的伤口也都包扎得严严实实。 唐诗猜着照自己的伤势,在床上躺了一天是有了,可她脸上一片清爽,身子上也无半点汗,显然是得到了细心照顾。 “妾身一切好着呢,相公身上的伤都处理了吗?” 唐诗正大光明地将严子墨从头到尾打量了个彻底,生怕错过任何一细微之处。那日他从那么多刺客中厮杀出来,全身而退又怎可能? “小伤,不碍事,倒是为夫没照顾好娘子,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娘子外伤内伤受了个遍,又和为夫在林子里走了一上午,需得好好休养才是,万不可不当回事。” “妾身省得了,相公就别再唠叨来唠叨去了。” 好似又回到了俩人在林子里相依为命的那一晚,唐诗几乎是自然而然地这般脱口而出,毫无顾忌。可她斜眼瞧了严子墨,那人神色如常,并无不快,似是这种斗嘴已经是他们的日常。 严子墨默不作声为她掖了掖被角,手下的动作越发娴熟。唐诗暗暗看在眼里,想不出来严子墨这种拿惯了刀枪出入沙场的一个人做起这种细腻的小事来竟然是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让人想移开视线都难。 唐诗好半天都只愣愣地瞧着严子墨俊朗出众的侧脸出神,严子墨专注认真的神色竟和那晚林子里为她敷药的神色如出一辙,在她眼前渐渐重合。 唐诗心里怎会不知,按照书里的剧情,严子墨面儿上不屑与她计较,其实心里是恨她怨她,就算是将她万箭穿心也毫不解气。 可自打她穿过来以来,不可否认,在车上交给她匕首防身的是严子墨,于林中危急时刻救她的是严子墨,现下一脸关怀地叮嘱她好好修养的还是严子墨。 这个人,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又或者说,她从不曾看懂过。 此时此刻,唐诗又不由得想到,那么严子墨又是如何看她的呢? *** 原主可是老国公捧在心尖的珍宝,老国公恨不得一辈子珍而重之,一点委屈都不愿让原主受,是以老国公知晓她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内能够冲过来,唐诗是半分都不惊讶的。 现下唐诗就颇为无奈地瞧着眼前红了眼眶,满头白发的老者,偶尔老国公略有哽咽之时唐诗还会贴心地拍拍老国公的后背以表安抚。 “严家那臭小子!整日在外耀武扬威的,连我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他还算什么大将军,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啊这将军府咱也不回了,您就在爹这踏踏实实住下,住一辈子!” 摊上这么个女儿奴,原主被娇纵到那般凄惨的下场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爹爹,诗儿都和您说了,那两个黑衣人正欲下手时是相公自身后救了女儿,那晚的夜格外凉,相公还将自己的衣服给了女儿,又去给女儿找药,敷药,女儿这一条命都是相公救下来的。”唐诗伶牙俐齿地一通解释,似是责怪老国公过于大惊小怪。 “再有,这去靖州一事还是女儿自己出的主意呢,要不是女儿心血来潮非要想出这么一出去整治我婆婆,也就不会给那些贼人可乘之机,相公和婆婆二人也不至于受到这么大惊吓。”唐诗又拉了拉老国公的袖子,柔柔道,“那爹爹,也不用担忧着急了,还是诗儿自己的错。” 老国公一言不发,似是打量陌生人一般瞧着唐诗,把唐诗瞧得心虚不已。 这世上最了解的原主的人莫过于老国公了吧,他对原主的脾性习惯了如指掌,莫不是……她表现得太不像原主,老国公有所察觉了? 唐诗又道:“诗儿也是经过这么多事,才晓得女儿之前有多荒唐幼稚,仗着爹爹对我的好就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从那鬼门关走了一遭,女儿怕是还要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 老国公瞠目结舌,惊讶加惊悚之情溢于言表,这怎么睡了几日醒来他宝贝女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懂事又会察言观色,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 看来,这次经历让诗儿跳出了他的羽翼,成熟不少。他原是担心自己有一天真若是撒手归西了,诗儿没了靠山该如何在夫家生存,现下看来……还真是他过于担忧了。诗儿有时间,看得比他通透。 老国公甚是欣慰,眼睛也不似之前那般通红了:“诗儿既然这么说,爹爹可就宽慰不少,看来姑爷对你是有情有义,看来当年啊,爹没错看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儿郎!” 唐诗想起来上一世老国公知晓男主夺权,对原主也是痛恨欲绝厚被活活气死的惨状,尴尬地咽了口口水,没再搭腔。 “这几日姑爷日夜看守,换手巾擦汗敷药,姑爷也都不曾假手他人,亲力亲为,爹看了还真是欣慰。” 唐诗正绞着被角地手一顿,表情又呆又萌,这几日一直照顾她的人竟然是……严子墨? 没留意唐诗不解的眼神,老国公忽地又道:“所以啊,我的乖女儿,那个柳郎你可莫再想了,姑爷既然这么真心以待,你可得和姑爷好好过才行啊!” 唐诗无语凝噎,这刺杀一事原主的爹没有想到幕后主谋,参与者,最后竟然拐来拐去扯到了原主白月光头上,这脑回路…… 屋里没了旁人,老国公也没了避讳,怕唐诗还是转不过那个筋走歪路,老国公也是操碎了心。 “诗儿心里有数,爹爹就莫再念了,”唐诗话锋一转,颦了眉道,“倒是这次的刺杀一事,爹爹可有想法?那日那两个黑衣人说了很多朝堂上的事……” 老国公忽地神情严肃,忙问道:“诗儿可是听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md林子里好多黑衣人我好怕!谁能给我个怀抱! 严子墨:娘子别再往我身上蹭了,挡着我杀人了。 手起刀落,又一个黑衣人倒下。 唐诗:我只是想要个抱抱啊……好惨一女的 第43章 闺房内, 本该是未出阁的女子坐卧起居之地却突兀地端坐着两个男人,一人身形高大,一人面容严肃, 正是严子墨和老国公二人。 而雕花沉木美人榻上, 一虽神态疲惫却容颜艳丽的娇弱美人正安卧于榻上, 真真有西子捧心之姿。 闺房内实在是不太好有男子进出, 可这几天唐诗闺房的门槛却都要被严子墨和老国公踏破了。 原因无他,严子墨和老国公本是商议本次刺杀一事, 唐诗本就有心,得了信硬是也要掺和进来,又因自己身体不便,是以三人也只能在闺房商议。 严子墨是不愿唐诗跟着搅和进来的,一来她一介女流不能出力不能献策, 二来此事与他有关,唐诗本就是受他牵连, 更没必要参与进来,可老国公听后却是这么说的:“小女也过了二八之岁,这人间的险恶,她也该懂一点了。否则我百年以后, 又有谁可以护她一世周全?” 老国公也只是一时感慨, 并不是针对严子墨,但严子墨手下还是扣紧了实木椅,那一句“小婿无能,却也定然能护娘子一世周全”还是未能说出口。 老国公对他的轻视不屑, 严子墨心里又怎会不清, 本来打算和西边里应外合后第一个便除掉这碍事的老头的…… 回归正题,针对这刺杀一事, 其实这两人心里都有了答案,但严子墨和老国公都是精于算计之人,心里都计算着自己那点小九九,是以三人坐了半炷香的功夫也没人说些什么。 这么坐下去怕是改朝换代俩人也唠不到一处去了,唐诗虚弱地靠着软枕,哑着嗓子开口道:“那日林中,那两个黑衣人可是说出了尚书大人的名号,女儿听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假。” 严子墨早就知道这事是尚书所为,老国公眼线不少消息应该也不会太闭塞,想必唐诗所说的两人也都早就清楚了。唐诗自然也没什么能让俩人同时大惊失色的料爆出来,不过也就是抛砖引玉罢了,省得俩人谁也抹不开面子先开了个这个话茬。 唐诗:我才十八,好累一女的。 “尚书那个老狐狸,早就知道他不安分,不成想竟敢对我女儿下手!” 老国公真称得上是唐诗的最佳捧场王,也不知道这尚书参与一事是不是当真才得知才能如此气愤。老国公一席话说得咬牙切齿,暴怒之下,桌上的茶杯都随着老国公气愤地一拍桌子震颤了一下。 不过这话说得就有些厚此薄彼了,不能对你女儿下手对你姑爷下手就可以了? 严子墨不温不火地睨了老国公一眼,端了一旁的茶稳稳地饮了一口,遂不轻不重地落在桌上:“小婿愚笨,其实岳丈大人早就应当猜到了吧。” 老国公的势力比他只多不少,严子墨自然不信老国公那一套虚伪的说辞和浮夸做作的演技。 老国公和尚书,那可是一对不相上下的老狐狸,不过是一个摆张臭脸明着坏,一个是笑眯眯却暗地里使绊子。 按理说严子墨应该是极尽狗腿之事巴结老国公才是,但唐诗瞧着严子墨这一身“我是大爷”的派头,哪有半点女婿见丈人的样子,她当真是生怕俩人一个不和就掀桌打起来。 老国公什么场面没见过,被揭穿了老国公也没半点的尴尬,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姑爷还真是聪慧,看来不光是武功上颇有造诣。” “尚书那老狐狸对你积怨已深,上次老夫我也劝过你了,尚书可是站大皇子那一派的,眼下朝堂下三派基本已成定局,可唯独姑爷你不站队,还偏偏多次在朝堂上和尚书对着来。”老国公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次的刺杀就是他对你最后的警告,姑爷你,必须要站好队了,否则下一次尚书那个老东西绝不会再放过你。” 老国公已经私下里劝过严子墨了?看来老国公对严子墨也不薄,到底还是一家人,不忍心看严子墨走错路。 这目前朝堂三派,大皇子三皇子势均力敌自成一派,剩下的这一派便是老皇帝一直放在心里疼爱的小皇子,不过支持者寥寥无几。不过原主她爹可是想错了,这三派怕是严子墨哪一派也不会站,毕竟严子墨可是要勾结西北势力造反之人。 听得老国公一通分析,严子墨神情如常,似是对老国公所说的半分也不感兴趣,只淡淡道:“凭借尚书一人之力,怕是动用不起宫里的势力,这幕后主使是谁,岳丈大人该是早就知晓了吧。” 唐诗听明白了,合着老国公这般苦口婆心也未选择全盘托出竟还有所保留,须臾间唐诗只感觉这表面笑嘻嘻的老国公的可怕之处。幸好她没有穿到严子墨身上,否则现在肯定被老国公玩得团团转。 老国公本还宽厚担忧的脸色一变,满目仁厚的眼神也蓦地转冷,难得以正眼打量了好整以暇端坐于他对面的严子墨,心中疑窦重重。 这些事情严家这小子是如何知晓的?尚书一事早就摆在明面上了,之前为了诗儿,他还交给过严子墨尚书府里账本的余下几页,只是严子墨一直没有动静,他还以为是严子墨这小子不想和尚书再抗衡。不过依才刚严子墨的两次问话来看,严子墨知道的绝对不比他少! 老国公习惯性地捋了把胡子,眼神复杂。看来严子墨这小子城府也不浅,也对,那还是少年时便能以一己之力突破敌寇包围的又哪里是空有一身武功却无谋略的莽夫?而当年,这少年真让自己另眼相看的,也就是他的有勇有谋。 老国公这作为他们这一屋的C位,表情管理是相当失控啊,唐诗一个纯路人也自然能从老国公哑然的神色中察觉出他的大惊失色,不过都这节骨眼了,一个老丈人一个女婿,能互相隐瞒到这地步也是没谁了。 唐诗郁结不已,扬声道:“爹爹你到底都知晓些什么快一一说来,你不说相公怎好做决定?还是爹你认为女儿不该在这处,所以故意有所隐瞒?” 唐诗的脑子前几天是磕到了,可也不意味着她脑子不灵光了,老国公这种比老狐狸都多几个心眼的,就不适合跟他好说好商量,还不如戳破那层窗户纸,打开天窗说亮话。 话音刚落面前两人的表情可就异常精彩了。 老国公一把年纪了,楞是被唐诗几句话羞得有些抬不起头,同时也感觉出什么是嫁女如泼水,这诗儿的一颗心啊,都系在姑爷身上了,张口闭口就是相公长相公短的,心里一点没他这个爹! 严子墨则是先一个愕然,再是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笑,最近他看他家小娘子真是越来越顺眼,怎么就那么合他心意,知晓他心里所想所念。 而且,这丫头越发地“目无长幼”了,竟敢咳咳,为了他这么公然顶撞岳丈大人,有时间他真得好好教育教育娘子,板板娘子这臭毛病! 老国公的目光在严子墨和自己女儿的身上不断打量,最后老国公轻叹一声,旋即苍老着声音道:“爹爹我怎会凡事都瞒着你呢?” 爹这一辈子,最不会欺着瞒着的人,就是你啊。 老国公又以一双精明的眼正视着严子墨,字斟句酌道:“既然如此,老夫我就不遮不掩了,还请姑爷听完以后心中自有定数。” 严子墨摆正了身子,正色道:“岳丈大人但说无妨,小婿洗耳恭听。” 如此才算进入正题。 “姑爷能知晓这尚书倚仗的是宫里的人,那么姑爷也该能猜出来上头的那位是谁了。” “是大皇子。”严子墨不假思索道,毫无惊讶。 唐诗却咬紧了唇,怎么竟然是大皇子?原书里大皇子可是多次想拉拢严子墨为其办事的,可惜过于刚愎自用,最后下场也是十分凄惨。依她看,腹黑有城府的三皇子才是幕后主谋还差不多。 老国公许久才点了下头,果然,严家这小子知道的还真不少,但有一事姑爷定是不知,就连他自己也是一连派了不少眼线盯着才敢确定。 老国公顿了顿道:“那姑爷又知不知道,大皇子每逢半年必要去西边狩猎一次,而且除了身边的影卫几人,宫里的人大皇子一个也不会带。” 严子墨原本还漫不经心地听着,想着老国公无非就是试图拉拢他,老国公话音刚落严子墨却猛地抬头,一双箭一般的眼直冲冲地射向老国公,袖子里的一双手蓦得捏死紧,波澜不惊的脸越发地扭曲。严子墨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唐诗不曾想严子墨竟能如此激动,以往的冷静自持全都丢在脑后了! 老国公骇然,不懂自家姑爷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骇人可怖。 “姑爷这是......” 唐诗脸色也变了一变,西边,严子墨不是一直和西边的小国有联系吗?大皇子......竟然也与西边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业线有新进展了!手动撒花! 感觉老国公全文智慧担当啊 唐诗:女子闺房相公你怎好随便出路? 严子墨正大光明脱下鞋袜:有事吗娘子,今天军营里忙,我先睡了。 顺便一把带过唐诗塞进自己怀里。 第44章 “岳丈大人这话是说......当今大皇子勾结西北小国, 欲图谋反?” 严子墨一字一句地道,语气阴森可怖,“谋反”二字更是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唐诗若没记错, 严子墨可是自娶她过门就开始与西北那边暗自联系了, 可再听老国公的话, 分明大皇子是早于严子墨便和伽楼国的王上勾结谋逆的。 那也就是说, 伽楼国的王上耍了个心眼,对大皇子和严子墨两边都讨好, 之后再观哪一方给他的利益更多,伽楼国的王上再选择支持谁。 看不出来,伽楼国的王上,还是个心机老boy啊。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得亏伽楼国的王上野心不小贪念太大, 还在大皇子和严子墨之间左右摇摆,所以才没向大皇子透露出严子墨已有谋逆之心! 否则以大皇子的性子, 这事若让他得知了,他早就证据一摆,在朝堂上就治严子墨个死罪了。 老国公忽地起身,烦躁地在房里转来转去, 转得躺在榻上的静养的唐诗头晕眼花。 “不仅如此, 探子来报的消息称那西北迦楼国的王上似是也有心拉拢大皇子,二人一个为权一个为利,私下里定了某种协定也说不定。”老国公叹了口气,烦躁地道。 一想起这夺嫡之争牵涉进了外邦的势力, 老国公这紧紧拧在一处的眉就没舒展过。 若真只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勾心斗角, 那最多也就是窝里斗罢了,这江山万代还是宋家的天下, 但若西北迦楼国搅进来了,这便是两国战事了,少不得要大动干戈。 更甚的是,迦楼国的王上是何等野心不浅之人,近几年西北周边的小国又是被迦楼国吞并得所剩无几,眼看迦楼国越来越壮大,几乎可与宋姓江山比肩而立,大皇子真是为了夺嫡一事急得昏了头,才会想着联络外国计算自己的父皇兄弟! 只怕最后江山易主,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那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见严子墨也是满目痛苦神情肃然,老国公还当严子墨乃当朝大将,一心为国,已经设想到西北势力掺进后的震荡局势和民不聊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老国公立在严子墨身前,自上而下地望着他道:“老夫我眼看这朝代兴,却不能看着这朝代落。这里只有你我诗儿三人,老夫就斗胆说一句,皇上龙体急转直下,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话音刚落,唐诗和严子墨具是蓦地震惊着睁大了眼瞧着老国公,不敢相信这话是自老国公口中所出。揣测皇上安康与否,这若是落在了有心人的耳里秉明圣上,只怕他三人是活命难逃! 唐诗惶恐:“爹爹此话还是慎重的好,皇上宅心仁厚,定会长命百岁,看江山更上一层楼才是。” 门窗紧锁,所有的下人也都被驱散出院里,老国公无所畏惧,又道:“爹也希望如此,只是圣上抱恙多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已是事实,否则大皇子也不至于着急到要对姑爷下手。” “姑爷手握兵权忠心护主,若是大皇子当真以下犯上篡权谋逆,姑爷就是大皇子第一要顾忌之人。老夫若没猜错,大皇子早就拉拢过姑爷了吧。” 严子墨沉思片刻,旋即点头,老国公继续说道:“姑爷是不愿意搅进这种斗争之中的,老夫甚是了解,可眼下夺嫡已成定数,姑爷若再不站好队,只怕三皇子也不会放过姑爷。” “我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告诉姑爷大皇子与西北有勾结一事,也是怕姑爷走错路,助纣为虐,做下抱憾终身的错事啊!” 唐诗在心里一阵摇头,老国公啊老国公,你对这朝堂纷争了如指掌,却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在酝酿更大的谋逆。 只是,西北伽楼国竟敢这般戏耍严子墨,以严子墨小气阴狠的心性,还会再选择与西边伽楼国里应外合吗? 唐诗心思沉了几分,担忧地看向严子墨,严子墨明显还处于震惊和愤怒当中,竟连唐诗这般明晃晃的目光也未注意到。 许久严子墨才抬起铁青着的脸,眼里的波澜已经平息,他沉声问:“那岳丈大人为何要站队小皇子一派?平心而论,大皇子为人毒辣狂妄,三皇子虽是靠娘家起势,可为人更为仁厚。相较之下,三皇子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那日陪着唐诗回门,老国公明确告知过他,自己站的是小皇子一派,那时,老国公就存了拉拢他的心思。 原书里压根便未提及宫中还有个小皇子的存在,唐诗打起精神来认真听着。 “我跟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圣上的心思我不说一清二楚也是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老国公捋了捋胡子,渐渐迷离的眼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圣上还是太子时不过总角之岁,一同读书的哥哥要处心积虑地除掉他,一直养育他的乳母竟也是别的宫妃安插到身边的眼线。先皇驾崩后遗照被毁,起草遗书的大臣被杀,其余皇子也起兵兵临城下。圣上不得已才弑兄夺嫡,这才坐稳了皇位。” “手足残杀,是圣上心里一直的痛,也是他一块除不掉的心病。” 老国公总结说:“所以老夫斗胆押圣上早已立下遗嘱,传位给小皇子,其余两位皇子须得尽心辅佐,若有谋逆之势,当得诛之!” 唐诗咋舌,心道老国公已经为严子墨分析得如此透彻,剩下的就看严子墨作何选择了。 “老夫我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早些年功名利禄为我求,现下心里真正担忧的也不过是小女。你二人结为夫妻,当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又怎会拿诗儿的性命开玩笑!” “姑爷若真是站了大皇子或是三皇子一派,那当年朝堂之上,就算老夫看走了眼,害了我女儿一生!” “老夫我有想守护其一生平安喜乐之人,那姑爷呢?” 严子墨好半天才将目光自唐诗脸上移开,淡淡道:“小婿自然也有。” 那般危险让严子墨现在回想起来都提心吊胆之事,他绝不会让其在发生在唐诗身上了。 老国公一席话掷地有声,唐诗听着都深受感动,虽说老国公不是她的生身父亲,但这份为了儿女的心意,她是可以感觉到的。 就算是为了原主,老国公也不会故意坑害严子墨的。 严子墨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他只是还一时接受不了伽楼国对他的出尔反尔,以及对于王位的放弃。严子墨好半响才看着老国公,字斟句酌道:“小婿……还需回去思考些时日。” 这龙椅,也是他的夙愿! 这天下苍生,他也要护着! 第45章 阔别几日再回到这熟悉的将军府, 唐诗的心情不可谓是不复杂。 眼前这将军府深红的大门就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的边界,跨出来前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保命攒银子, 以求有朝一日能逃出将军府的唐诗。可再回到这里, 唐诗却发觉身上的担子比之前重了许多, 她想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国公之女, 更是严子墨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论严子墨作何选择,她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何况她也做不到让严子墨一个人面对这些。 她不想,也不愿。 *** 软骄刚落,珠帘才掀,一道冒冒失失的翠绿色身影便撞到了唐诗的怀里,身后的严子墨手明眼快地将唐诗拉入怀里才不至于让唐诗那莽撞之人被撞了个正着。 “萍儿, 你僭越了。” 严子墨手下温柔地环着唐诗,可虎着的脸当真吓人, 还是个孩子的萍儿吓得一个哆嗦,本还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又泛了点点泪花,却还是鼓足了勇气,直委屈地瞧着唐诗。 “夫人, 您……您可算是回来了, 府里的姐姐们说,说若是萍儿在护城河下放莲灯一盏,莲灯能直直飘到对岸去,那么心里所想之事便能成!” 萍儿磕磕巴巴地说着, 到底是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那天的暗杀一事当真是给萍儿吓到了,萍儿丝毫没把严子墨的话听进去, 哭腔越发地重。 “可萍儿昨夜放的那盏莲灯才放了不到半岸,莲灯便沉下去了!萍儿以为,以为夫人您……回不来了!” 说完之后,萍儿这丫头竟咧开嘴嚎啕大哭,一旁立着的黑虎被萍儿哭得头都大了,手下可没客气,一个脑瓜崩就弹在了小姑娘的额上。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整日就知道和府里那些丫鬟们嚼舌根,夫人吉人天相,又有将军护着能出什么事!” 唐诗还懵懵地被严子墨圈在怀里,看萍儿一会儿哭着说她回不来了,一会儿又抽着鼻子暗搓搓地瞄着她,唐诗心里的涟漪瞬间泛了一片,久久无法平息。 这孩子……她还真是没白疼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跟她一点都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自己主子呢,看来是把所有的感情都闷在心里了不说。 真是……和把萍儿收进府里的某人一样别扭。 死里逃生,唐诗也有些感性,正欲拉过小姑娘的手安抚几句,就见大门口还立了一老妇,瞧着竟是几日未见的恶婆婆。 不过几日未见,恶婆婆却看着只有更老,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加深得厉害,愁眉不展。唐诗偏过了头默不作声地打量严子墨,想必严子墨的心情只会比她更复杂吧。 那日严子墨眼里的挣扎痛苦刺痛了唐诗,马车旁恶婆婆一番话着实伤了严子墨的心,也让唐诗生出些怜悯的心思,但经历过生死,唐诗才有了看破世俗生死的淡然。 可能不管是什么朝代,重男轻女都是不可避免的现象,对恶婆婆这种丈夫早亡只能依靠儿子的人来说,大概只有亲情血脉的联系才让她更有安全感吧。 所以,恶婆婆才会张口闭口就是孙子孙子的。 “相公……” 身后那人的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唐诗这才发觉她和严子墨的姿势有多么大胆,多么不像样子,旋即羞红了脸从严子墨怀里挣开,手上使了点劲儿,推了严子墨的手臂一下,朝着大门的方位努了努嘴。 严子墨搭在唐诗腰上的手适时一松,转而握住唐诗纤细柔软的手,也不管唐诗是何想法便拉了她朝门口去。 “儿子……给娘赔罪了,那日未料到贼人来扰,保护不周,让母亲受苦受惊了。” 严子墨一板一眼地行了礼,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可见那一日恶婆婆的一番胡言有多叫严子墨失望,脱粉脱得有多彻底。 好在严子墨还是孝顺的,没有脱粉就回踩。 “墨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啊?”恶婆婆见了严子墨竟是未语泪先流,细眯的眼里满是泪,“你哪里用得着给娘赔罪?!哪里用得着啊!” 恶婆婆急得几小步走过去,又堪堪停在严子墨面前,一双苍老粗糙的手还未伸出去便又垂下了。 “你没有对不住娘,都是娘,都是娘一直急着抱孙子,没顾忌墨儿的感受,墨儿你……”恶婆婆哭着道,一双满是懊悔的眼紧紧追着严子墨,一刻也不落。 “儿媳说得对,娘这是一把年纪老糊涂了啊,墨儿你千万不要怪娘!娘又何尝不是挂念你的呢!” “你这几日没回来,娘吃不下也睡不好,眼前都是你小时候刚学会走路那前儿,爱动,每次摔倒了都会回头看着娘要娘抱你,怎么长大了咱娘俩还反倒是分心了呢!” 恶婆婆一席话涕泗俱下,真情实感一具体现,严子墨也似是陷入到回忆里,眼神越发地迷离。 唐诗与严子墨并肩而立,严子墨眼里的纠结与自责她又怎么会看不清楚? 严子墨这般纠结,愁苦着脸,看着就不快乐。 唐诗勾唇娇媚一笑,体贴地道:“娘您多虑了,相公最是孝顺贴心之人了,不在府里的这几日,相公其实心里也惦念着娘呢!” “媳妇说的,是真的吗?不是故意说了哄我这老婆子的?” 恶婆婆哭肿了一双细细的眼,眼神流露出几分不信,可她又不敢从亲眼严子墨眼里看到对她半分的厌恶和不耐,便只好哽咽着向唐诗求证。 一瞬间,唐诗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一下,疼得厉害。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这个愚昧还狭隘的年老妇人,凡事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便会有更大更可怖的口子在后面等着吞噬,而且这种缺口是难以缝补的,就像覆水难收。 唐诗张了张嘴,脑海中思绪万千,最后还是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儿媳本就是有一说一的性格,这娘您是知道的,再者儿媳又怎敢骗娘,相公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我和婆婆掉水里了你救谁? 严子墨:救我娘。 唐诗瞪眼:打死你个龟孙儿! 第46章 其实不论什么事, 重要性都是比较出来的。就比如严子墨和严子墨的孙子放在一块儿比,那严子墨肯定完败,败得体无完肤, 而她和严子墨比呢, 那效果可就大相径庭了。 她在这叭叭说上千句万句, 都不如严子墨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能让恶婆婆更为宽心。唐诗暗搓搓地拽了下严子墨宽大的衣袖, 使了个眼神给他。 严子墨身子一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有点抹不开面子,最后还是在唐诗使了力气掐了他指尖一下后才看了眼恶婆婆道:“一家人站在外面说话像什么样子,进去吧。” “对啊,有话进去坐在一处说说。这几日没回来,也不知道萍儿这丫头有没有给我的蛋黄喂得胖胖的, 我得去检查检查。” “萍儿你还不跟过来?”唐诗扬声冲萍儿喊道,萍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过来。 唐诗微撅起嘴, 拎着有些长的衣裙跨过了门槛向西院走去,嘴边一摸狡黠的笑明晃晃的,晃得严子墨心中一动,有些难耐。 他从来不知道, 一个女子的笑竟可以如此吸人目光。 恶婆婆抹了把满脸的泪, 有点不敢相信,仰着脸看向严子墨道:“墨儿你……你这是不怪娘了?” 严子墨不置可否,只背过手不再看向恶婆婆,一双柔情的眼远远地胶在唐诗瘦弱却挺直的背上, 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娘, 您还真是得了个好儿媳。”过了许久,严子墨才听见自己这样说。 萍儿自从控制好情绪后好似又变回了之前的唐诗所熟悉的那个萍儿, 不会说好听的哄唐诗高兴,也不会殷勤地做多余的事,还是随叫随到。 唐诗早就习惯了,才刚在门口萍儿拉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才叫她受宠若惊呢。 唐诗才入院里便眸子一转,问道:“你和娘前几日在靖州是如何得救的?” 萍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实话实说:“那日有人拦车,好在马夫们都精通武艺,趁着马夫和那些坏人纠缠之际,老夫人和萍儿才能侥幸逃出来的。后来萍儿和老夫人还未跑出林子,又有一戴着草帽看不清样貌的人出现,自说他是将军派来接应我们的。” 唐诗突地眼睛一亮,激动地大力抓住萍儿的手,连忙又问:“那然后呢?你且详细说来!” 萍儿细蹙起眉想了想,随后事无巨细地说:“当时萍儿和老夫人都吓得没了神,见有人要救我们,我和老夫人便没多想上了他的车,那戴着草帽的人也不多言语,就一直将我们送入国公府驾车才走。” 唐诗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忙打断问道:“等等!你是说,那人没问你们去向何处,直接将你和老夫人送到了国公府?” “是这样的想,夫人。”萍儿一想,忙不迭地点头。 唐诗了然地点点头,这其中果然有问题! 她们一行几人去靖州拜佛一事本是家事,除了府里的人和老国公再就没人知晓了。就算大皇子有心除掉他们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不是,既然大皇子能将他们的行踪摸得这般透彻,只能说是她们中间又出了内鬼! 而那头戴草帽之人怕也不是严子墨派来接应的,倒应该是早就得了信在那里专程等着的,将恶婆婆和萍儿送到国公府的门前看来也是有意让她们二人起到传信的作用。 否则,以大皇子对严子墨的恨意,又怎么可能放过恶婆婆?恶婆婆要是出了事,严子墨只怕会痛苦至死! 不过……那人让恶婆婆和萍儿二人专程给老国公传信又是何用意呢?这一举动真让人看不懂意图。 老国公若是得了信,以老国公的势力,大皇子和尚书的刺杀只怕是难上加难,大皇子能想出这么个法子,除了他脑子不好使之外唐诗想不出任何的借口。 见唐诗愣在原地,眉头紧紧地蹙起,萍儿开口小心喊道:“夫人?” “啊……萍儿你去把将军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越快越好”唐诗回过神,想了想又道,“不,半个时辰后再去叫吧,我先沐浴!” 大夫说伤口最好不要沾水,是以唐诗一连几天都只能用手巾擦身,难受得紧,正好这半个时辰也足够恶婆婆和严子墨叙旧,她再好好捋捋这几日发生的一切。 她有预感,一切离水落石出也不远了。 *** 唐诗半干着头发身着月牙白亵衣刚自混堂【引1】出来之时,严子墨已端坐在了坐上,那人也似是沐浴更衣过了,瞧着精神不少。 严子墨结实粗长的手指正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桌上的茶已经没有热气袅袅了,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 未看严子墨,唐诗先转身冲萍儿嗔道:“你这丫头,我不说了半个时辰后再去唤将军过来?竟叫将军白白等了这么久,还不快去换壶新的茶来!” 萍儿委屈地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跑了出去。 严子墨却摇摇头,看着唐诗的眼里都带了笑,打趣道:“你也别怪萍儿,萍儿是半个时辰前唤我过来的,但娘子……娘子真是好雅致,竟在混堂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唐诗惊呼一声:“啊!妾身竟待了这么长时间!” 难怪她身子一身发虚,呼吸也不顺畅,看来是在混堂待的时间过长了。 话音未落严子墨已然起了身,自一旁的面盆架子上取了条干毛巾,直直走到唐诗背后。唐诗先前因着着急,头发都没擦干便跑了出来,现下末梢的水正滴滴落在肩上,晕开一片。 月牙白的亵衣已经打湿,女子的肩头后背细腰处,都有水渍片片,勾勒出唐诗傲人且令人遐想的身段。 严子墨眼神一暗,喉结飞快地吞咽了一下,遂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拿起手中的干毛巾轻轻擦拭着唐诗还湿着的头发,偶尔几缕青丝还会从严子墨的指尖卷过,残留下点点水滴。 “虽入了春,可早晚还是有些凉,娘子下次还是把头发擦干再出来的好,小心染了病。” 语气里不无关切。 作者有话要说: 【引1】:混堂,古代专用澡堂 下一章我要努力甜! 第47章 严子墨湿热绵长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唐诗细长白皙的脖颈上, 勾起唐诗一片的痒意和不自在,而身后那人还在不知廉耻地“变本加厉”。 “也不要只着了亵衣便出来,不雅, 且也单薄。” 不雅……他怕是不知道自己夏天穿了睡衣披头散发就去小区楼下拿快递的英勇事迹。 见唐诗有些走神, 严子墨又加重了呼吸, 烫得唐诗浑身难耐。 然后, 唐诗白皙的脖颈就在严子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噌地一下红了大片,且有顺着脖子红上脸颊的趋势, 似还冒着热气。 严子墨的视线在触及那一小片红时愣怔了一下,正欲虎着脸责备唐诗是不是已有温病【引1】之症,却又在视线上移到唐诗红得滴血的耳朵时福至心灵。 若只只是染了温病,耳朵怎的也跟着红?还红得这般快。 严子墨眼神一暗,身子跟着贴得更加严丝密合, 哂笑道:“为夫才知,娘子的皮还真是薄。” 如此, 便是戳破那最后一层的窗户纸了,一点情面都不给唐诗留。 唐诗羞得抬不起脑袋,这人都知晓自己面儿薄了,怎么还这般狂浪地取笑她? “相公你别总是捉弄我。”唐诗吞咽了口口水, 她听见自己这般说, 不过听着就没甚底气的,声若蚊蝇。 那人加重的呼吸吹在她耳边,低沉悦耳的声音重重地刺*激着唐诗的耳膜,唐诗偏过了头却还是以一种被保护的姿势被严子墨死死圈住, 半点也挣脱不开! 唐诗挣不开严子墨的“’桎梏”, 便只好不自在地紧了紧亵衣,将之往上挤了挤, 勉强能盖住一小部分的脖颈,保留一丝体面。 “娘子此话不妥,相公我,何时捉弄过娘子了?”严子墨可不认同。 严子墨说着整个人贴得却更为紧贴,身上的余温都透过薄薄的亵衣传到了唐诗的身上,烫得她所有的情欲都快呼之而出。 “你这人怎么这样地……” 唐诗话说到一半便紧紧咬住嘴唇不再言语,不想再给严子墨取笑她的机会,大不了她就吃这个哑巴亏。 还何时捉弄过,在唐诗看来严子墨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捉弄她的机会! 唐诗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半娇半嗔地瞪了严子墨一眼,柔软的双唇抿得死死的,看得严子墨半边身子都懈了力气。 这世上,竟真有一人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可以如此让他牵挂,而他还不自知。 若是再取笑下去,怕是自家娘子这通红赧然的小脸都可以煮大虾了,严子墨难得善良,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唐诗。 严子墨嘴角的笑越发地大,他退回来身子拾了唐诗的发继续擦着,有几缕头发偏偏像是和严子墨作对一般,总是在他的手穿过唐诗顺滑柔软的发丝时顽皮地跑出来,而后成缕地落在唐诗白皙诱人的脖颈上。 严子墨偏偏出奇地耐性极好,竟也不厌烦,挑起服帖地粘在颈上的青丝,滚烫火热的手指在唐诗颈上点起点点火星,噼啪作响。 空气里,暧昧粘稠的氛围愈发地重,俩人都有觉察,但谁也没再开口打破这份心照不宣。 而窗子上,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一对玉影相宜得彰,和谐得好似他们本就该如此。 *** 新换的茶余香袅袅热气扑人,唐诗皓腕一转,一杯清香淡雅的茶便倒好了小半杯,她推了送到严子墨面前,窗边的微风轻轻拂过,幽幽茶香铺满了整间屋子。 “这个火候的才是最好的,相公你尝尝。” 说是有要事商议才将严子墨喊来的,可自从严子墨体贴细致地给她擦干了头发后,一切就朝着偏离正题的方向发展。 唐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桌上的新茶还泛着热气,便先倒了一杯与严子墨,言语里还有些遮掩不住的讨好与自得。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欣喜什么。 太卑微了…… 严子墨搭眼瞧了一眼,眼前女子一头柔亮又飘逸绝然的长发柔柔地自肩膀处披散开来,给唐诗娇俏明媚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秀丽温婉。 那头秀发,明明小半个时辰前还在他的手上拂过,好闻的桂花香还未散去。 严子墨轻捻了下指尖,仿佛指间上还残留着女子发丝穿过的余温。 “不曾想娘子还精通茶道,对这火候的掌握也是如数家珍。”严子墨酌了一口,口感确实不错,比他房里的茶好喝。 “这茶……是娘子对为夫的谢礼吗?” 严子墨这一席话说得一本正经,唐诗正喝了半口却被呛了个正着,遂连忙以宽大的袖子挡住脸一阵猛咳。 严子墨要他谢他什么?谢他捉弄自己?谢他行为孟浪唐突自己?还是谢她在她耳边一直吹气? “相公啊。”唐诗捂着胸脯许久才渐渐缓下来,她睨了眼严子墨关切的神情,幽幽*道。 严子墨不解:“嗯?” 唐诗突地脸色一变,似嗔非嗔道:“你现在变得太狂野了你!”【引2】 “娘子何出此言?”严子墨蹙了眉,不知道唐诗因何口出此言。 唐诗瞪圆了一双眼,凶巴巴道:“你看看你,口不择言!口出狂言!张口就来!” 严子墨愣了片刻,忽地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娘子着实冤枉为夫了,为夫可真是哑口无言,百口莫辩,张口结舌啊。” 唐诗气得腮帮子鼓得溜圆,严子墨是一脸状况之外的懵懂,俩人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对视了几秒,旋即都破了功笑了出来。 “相公还真是好口才。” 唐诗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谁知道严子墨这个实心眼的还真三个口的成语给她对回来了,他怕不是久经沙场武艺高强的铁血将军,而是每日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老夫子。 严子墨惶恐,不敢占了这美名:“娘子也不差。” 唐诗大大地“嗯”了一下,袅袅茶香中唐诗娇媚动人的笑看不真切,却叫对面的人看痴了。 这……是不是就是娇妻在侧的感觉?严子墨忽然这么想。 *** 俩人不知道这么对着傻乐了有多久才想起回归正题,气氛又霎时冷凝紧张起来。 “才刚妾身打听了萍儿才知晓,那日是有一行为装扮皆为怪异之人接走了娘和萍儿,还说是奉相公的命令。” 严子墨闻言极速地转了下眼球,那日他都自顾不暇,又怎会在一开始便找好人接应 严子墨低低地“嗯”了一声,点头示意唐诗继续说下去。 “可令妾身不解的是,那人没有将娘和萍儿二人送回府里,而是直接送到了爹爹的府上,”唐诗认真地蹙起两道细长好看的眉,“相公不觉此事太为怪异了吗” 严子墨听完以后却并未露出唐诗所想的或惊讶或不解的神色,眉眼间的困惑也渐渐散去,一双静如潭水的眼波澜无惊。 “娘子所说的便是这事” 唐诗急了,一个起身从凳子上弹起来:“便是这事!相公觉得不重要又或是……以为我在胡闹” 她可是自从从萍儿嘴里打探出这消息便一直挂念于心了,洗澡的时候也是心神不宁,就怕这其中出了什么他们没留意到的漏洞,严子墨怎的这般无动于衷 严子墨一愣,似是没料到唐诗动如脱兔,变脸变得这么快,遂安抚道:“娘子误会了,娘子说的,为夫都信。” 敷衍!请问您还能再敷衍一些吗! “你若是信我那怎么……” 唐诗话说到一半又生生止住,后退了一大步遥遥打量着严子墨,端坐着一脸无辜的严子墨在唐诗眼里越发地一反常态。 严子墨是心思极其缜密之人,城府也是极深,大多数事上他都是宠辱不惊令人看不出心思,但眼下这人又是饮茶又是捡了果子吃的悠闲模样怕不是真的故作镇定。 更甚的是,她和严子墨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严子墨在她面前伪装又有何意义 除非…… “相公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唐诗眸子骨碌碌地一转,旋即脸色转晴,两步便跳到了严子墨的身侧,一张艳丽动人的脸都快贴到了严子墨的脸旁。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见严子墨还老神在在地装深沉,唐诗学着恶婆婆的样儿,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严子墨的肩膀上。 严子墨任劳任怨地献出肩膀给唐诗打,放了手里的茶,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骂道:“也就你傻。” 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唐诗真真是太迫切地想知道了,是以她暂时忽略了严子墨对她的那一句戏言,继续皱着一张脸卖萌做伏小状。 “你骗我的吧,相公那几日日日都和妾身在一起处,”说到这里唐诗的脸几不可察地红了下,“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严子墨含笑的目光在唐诗脸上胶了片刻,一双薄唇在唐诗期待的目光中一张一合。 “娘子当真想知道” 唐诗点头如捣蒜,下一刻就见严子墨的唇角便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你,求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引1】温病,即发烧 【引2】该句出自电视剧《都挺好》中苏明成经典语录(狗头) 我发誓,我前面努力甜了!还有,我不短小哼唧! 第48章 唐诗呼吸一顿, 一双眼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半下地看着严子墨,“你你你”三个字口吃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严子墨啊严子墨, 你现在真的是太狂野了, 是我唐诗小瞧你了! 这话竟然是自严子墨嘴中说出来的, 谁能信亏她先前还为了自己的ooc(脱离人设)担忧, 明明严子墨现在才是过分ooc啊,这十分不符合原书男主城府深手段毒路子野的人设。 皮, 太皮了,皮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好像不太对啊! 唐诗眸子一凝,忽地自上而下一把把住严子墨的肩膀,飞快地问:“我的烤面筋?”【看作话】 唐诗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就见严子墨本还狡黠的笑又渐渐隐去, 随之一抹疑惑浮上眼底,又带了困惑的目光和唐诗对视, 也是眼也不眨。 唐诗这次没有放弃,盯着严子墨的眼看了许久,直到严子墨带着不解的一声“娘子”喊出来,唐诗才泄了气般松开了钳制住严子墨的一双柔荑, 旋即又迁怒地白了严子墨一眼。 行吧……她彻底信了, 严子墨压根就不是和她一样穿书过来的,否则试问一个现代人是如何完美避开大中小三个年龄段的所有梗的呢? “娘子刚刚是怎么了?”严子墨追问道。 “无事……妾身刚才和相公玩闹呢。”唐诗蹲在地上弱弱地解释道,底气全无,一张小脸也挤成了一团, 看着就委屈难过。 只是这样? 严子墨能察觉出唐诗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告知与他, 如此他也不会强迫唐诗说来。 严子墨恢复常态,又问:“那娘子不想知道了?” 严子墨瞧着唐诗委屈还不可说的小表情就好笑得紧, 紧接着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那个让唐诗屈辱万分的话题上。 唐诗嗖地抬了下小脑瓜,看了眼严子墨脸上揶揄的笑后又嗖地转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又愤恨又不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但凡露出了半分渴望知识渴望答案的眼神,那人都能化为魔鬼逼着她求自己。 搞笑,当她没有尊严的吗? 求他,呵,不存在的。 唐诗真诚地看着严子墨,比起严子墨的恬不知耻,她只想做严子墨得不到的爸爸。 下一刻,唐诗整个娇软的身子就又蹭着贴到了严子墨的身侧,小脑袋瓜几乎与严子墨的大腿平齐,在他大腿的一侧蹭来蹭去。 “相公你别闹了,成吗。” 唐诗的头委屈地埋进了自己两腿间,声音嗡嗡的,严子墨仔细听也很难分辨她到底说的什么。 严子墨也不勉强,嘴边勾了抹笑说道:“天晚了,娘子还是洗洗睡吧,为夫满肚子的话,今天怕是也没有机会说给娘子听了。” 可爱也不是长久之计,显然ooc了以后的严子墨并不吃唐诗耍赖那一套,严子墨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就要走,可身子还未抬起,一重物便狠狠地赘在他的大腿上,一时竟让他动弹不得。 一低头,果然是唐诗在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严子墨可以从唐诗狰狞的脸上看出自己娘子颤动的睫毛都在跟着使劲,好不辛苦。 严子墨刚一动大腿,唐诗便咬紧牙关手下使劲抱得更紧,一双媚眼还怪可怜地追着他瞧,严子墨使劲憋着笑,不为所动。 他就是有种自信,能将唐诗拿捏得死死的。 “好好好,求你求你!相公你这人怎么……” 唐诗哭丧着脸彻底服了,严子墨都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儿一样胡闹呢,而在严子墨箭一般的目光追来之时,唐诗又秒怂了,话音一转,她又不是那个硬气的她了。 “相公你这人怎么这般睿智呢?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相公大人的眼!妾身真是好生佩服!” 严子墨没绷住,别扭地笑了一下,自地上扶起了宛如变脸杂耍一样的唐诗。 “娘子下次还是别坐在地上了,地上凉,对身子不好。” 唐诗跟着严子墨走到床上,被这人强制性地一把摁在床上,被子也随之塞进了她的怀里。 “妾身当然知晓地上凉。” 唐诗静默,地上有多凉她不清楚吗?她在地上又是求他又是抱大腿的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严子墨这个孙子故意铁了心要捉弄她,现在他又摆出这张关心做作的嘴脸来做什么? 辣鸡严子墨,毁她尊严,贱她人格! 严子墨换衣服的间歇,唐诗顺便将自己整个人都卷进了暖烘烘的被子里,全身上下只留了一个小脑袋在外面,面儿上一双猫儿一样的眼还灵动地转着,就等着严子墨换了衣服后勾着他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娘子还未睡下?”严子墨进来对上就是唐诗一双渴望知识又不怀好意的眼,他脚下步伐一顿才朝床边走去。 明知故问! 唐诗骨碌碌地转着眼,娇媚地笑:“相公不是还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妾身说吗?妾身还等着听呢。” 就知道是为了这个事,自家娘子的好奇心也是很重了啊。 如此严子墨便也不再卖关子,全盘托出:“这事说来,还有娘子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见严子墨一眼严肃不像是在诓自己,唐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忙道:“和我有关?” 严子墨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那日解决了林中的两个人后,其中一人的脖子上露了块玉佩出来,当时在林子外不少黑衣人的脖子上也挂了这物,玉佩上大大印着的铭字,可就是最好的证据。” 难不成是大皇子的名讳?这样就暴露身份也太不睿智了。 “黑虎后来从断气了的黑衣人怀里也翻出了几块这样的玉佩,这铭字,天下人都知道,可是三皇子的名讳。” 三皇子! 唐诗脸色一变,老国公和严子墨不是一直猜测的是大皇子所为吗怎的一转眼又成了三皇子所为她脑袋都听大了。 “所以……那日靖州追杀我们的人是大皇子派来的?”唐诗不确定地问道。 严子墨揉了揉唐诗顺滑的发,笑着道:“要不为夫说娘子是傻的。” “三皇子不简单,但此事绝对不是三皇子所为。派人刺杀我们,还得给下属带了玉佩自报家门的蠢事,三皇子做不出来。” 严子墨顿了顿道:“也只有大皇子急昏了头,才能出此下策,特意放了娘和萍儿让她二人去通风报信,为的就是将线索引到三皇子身上。” “他这是想借我和岳丈大人的手除了他最大的敌人,可惜,反倒是弄巧成拙。” 原来如此,唐诗也算是将此事彻底地串起来了,不过…… “你我行踪暴露,可见是有内鬼和那大皇子里应外合,相公又有何打算?” 内鬼要收拾,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大皇子和伽楼国那个坏人! 严子墨上了床,给唐诗拉了拉被子,沉声道:“不劳娘子费神,为夫自有打算,娘子快些睡吧。” “嗯,相公也是。”唐诗顺势又卷进被子里去。 冲锋陷阵这事让他们男人去做就好了,她只负责在后方掌舵。 窗外一片漆黑,弯月浅浅,唐诗侧身瞧着严子墨瘦削如刀刻的俊朗侧脸,只觉心安。 他会护着她的,唐诗深谙这一点。 *** 那日回府后恶婆婆足足消停了有半个月,就连那玉还是恶婆婆遣了齐嬷嬷送来的。 那玉晶莹剔透,形状圆润,质地细密,翠绿洁莹得似在水里泡过一般。玉并未经过任何的雕刻和加工,日光的照射下还透出些神秘的光,纯天然的形状和成色更是难得少见。 果然是块不可多得的美玉,也难怪原主这般锦衣玉食看到珠宝玉器眼神都不带多逗留一下的人都能看上这块玉。 唐诗的眼睛飞快地闪了下,露出些惊叹的神色,一双眼都被这块美玉勾走了。 “老夫人说,这玉是她给您的,一来愿您和将军以后和和美美圆圆满满,二来也是希望这玉能给夫人带来福气,保佑夫人早日抱上孩子,为严家开枝散叶。”齐嬷嬷福了福身道,一脸的仁爱慈悲。 唐诗眼里的光暗淡下去,这玉明明是她之前费尽心思也想得到的,为何现在她看到了这块玉心里却这般难过? 见唐诗有些踌躇,一旁拿着书看的严子墨朗声道:“既然是娘的一片心意,娘子便收下吧,何况你又是我严家明媒正娶的夫人,这玉早晚也是要传给你的。” 齐嬷嬷又将装着玉的精美木盒往前推了推,唐诗“哎”了声,谢过齐嬷嬷,遂收了那块玉。 唐诗想,等齐嬷嬷走了后她便将这块玉好好地放起来,等以后寻个机会再交还给严子墨,以前要将这块玉卖了的想法是再也没有了。 “这叫妾身怎么消受得起啊。”唐诗咬着唇,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严子墨放了书走近,将木盒缓缓打开,眼里也是闪过一丝惊艳,旋即严子墨才将玉放在了唐诗手里,道了一句“如此美玉配娘子,当真是相得益彰”。 油嘴滑舌! 唐诗蓦地羞红了一张脸,手里却攥紧了那块清凉圆润的玉,好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是哒是哒本文今天正式入v啦!成功苟到今天真是要感谢一直留言,给我收藏的小天使们!我一个爆哭!祝进来的小天使们三次元二次元都要很幸福哦_(:3」∠)_我们一起走花路吧! 哦对了,那个烤面筋的梗是源自一个网络红人(外号面筋哥)的成名曲,指路b站,可以看到面筋哥的很多鬼畜,面筋哥特很励志的! 么么哒! 第49章 又是一年好春景, 昨儿夜里才下了一场细雨,今儿这地面上就又是干干爽爽的了。 堂屋前的桃花开得正艳正浓,任谁过了都要搭眼多看上几眼, 风一吹便刮过一股子甜腻的味儿, 也难怪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家家都要备上一两盒桃花膏来抹, 真真是香进骨子里。 唐诗带了萍儿拿了竹竿, 兴冲冲地顺着那股子甜味就到了树下,一张小脸满是期待。 “萍儿, 左边左边!打那块儿,那处的更密!” 地上早就铺好了一大块布,唐诗看准风向才指挥萍儿往哪边打,用什么力度打。 唐诗一双柔荑柔柔地搭在额上,一双媚眼还是在太阳的柔光下半眯起来, 女子柔和的轮廓在刺眼的光线里越发地模糊混淆,越是瞧不真切越有让人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严子墨忽地眼神一暗, 晦涩不明,那股口干舌燥之感只有更甚。回头冲着裴旭比了个“嘘”的手势,严子墨放轻了步子,背过手自回廊处信步走过去, 万分小心, 万分刻意。 “娘子好雅致。” 俊朗的男声突兀地自身后冒出,唐诗正掬了满手的粉嫩桃花,以小巧秀气的鼻尖轻触嗅这雨后桃花独有的芬芳。 严子墨的突兀出声惊得唐诗一声“呀”地一声低呼,手里本还满满登登的桃花便被唐诗一个哆嗦撒了出去, 洋洋洒洒自空中而落, 还有几片掉了的花瓣轻飘飘地飞在了唐诗的发上,缀了一片。 青丝配娇花, 倒真别有一番韵味,让他移不开视线,他也不想移开视线。 萍儿撒了竹竿,连忙福了身行礼,却在下一刻被黑虎堵在面前。 “丫头,外头的桃花开得更好,走走走,带上你那个破竿子跟哥哥去外面打去。” 萍儿怯生生地看了又高又大的黑虎一眼,躲在了唐诗的身后,一举一动满是拒绝。黑虎登时就瞪圆了眼吓唬萍儿,萍儿哆嗦着缩得更远。 唐诗暗道,这丫头,平日里在她面前又是高不可攀又是爱搭不理,这到了这黑脸的阎王面前还不是乖乖认怂? 看她那点儿出息! 唐诗瞧着也笑出来了,打趣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胆子还不小。别的丫鬟可都是一心护着主子,恨不得什么都冲到主子面前以表忠心,你这丫头倒好,遇了事反而躲在主子后面,真是不傻!” 萍儿唯唯诺诺地绞着衣裙,小嘴反复张张合合,一句辩解的话也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还是在唐诗调笑的目光中被黑虎大手一拖直接带走。 这小身段,看着比风筝也轻不了多少,黑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人轻轻拉走了。 不知怎的,唐诗脑海里猛地一下闪过一道人影,她便又想到了萝儿,那个她穿到这本书里睁眼见到的第一个女子,也是后来没有理由当面污蔑出卖她的人。 风吹桃花纷纷落,桃花还在,人却早已物是人非,还真有几分“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引1】的意境。 花开依旧,人世却反复无常,人间冷暖一朝看尽,悲喜交参。 “夫人!奴婢不愿去,奴婢……” 唐诗目送黑虎拖走萍儿,旋即收回视线转过身子,充耳不闻。 而已走到远处黑虎的那一句“死丫头一点眼力见儿没有,爷和夫人讲话有你什么事”竟顺着风飘进了唐诗的耳里,让她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唐诗脸皮薄,没看严子墨什么反应,自己就先闹了个大红脸。 严子墨耳力极好,自然也听了个分毫不差,不过除了耳尖的那一点红,没羞没臊的脸上可是半分可看不出什么。 好在唐诗善于掩饰尴尬,小脸红一红也就过去了。 “萍儿面前妾身给相公留着面子呢,妾身还没说你!相公才刚真是过分,走路也没个声音,妾身刚叫萍儿打下来的桃花都不能要了!” 见落了满地的花瓣已然随而散,唐诗满心的欢喜落了个空,一双美目颇有些埋怨地瞪着严子墨看,手下的衣裙被她捏得死死的。 严子墨勾了抹笑,顺陂下驴:“那为夫还真应该谢谢娘子为为夫留足了面子。” 严子墨没有理会唐诗的小脾气,反而是一步走上前,在唐诗又躲又闪的当空中大手袭上了唐诗的发,轻柔地摘了唐诗头上的花瓣下来放在手掌心里,旋即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这桃花今年瞧着还真是长势不错,花香叶嫩,娘子却用这般粗暴的法子将之打落,倒是白白地糟蹋了这么赏心悦目的花了。” 严子墨还一连几声地叹着可惜,好似唐诗当真是辣手摧花十恶不赦的坏人。 唐诗伸手取下了头上余下的几片花瓣,狡黠地瞧着严子墨,眨着眼娇俏地道:“妾身若不让萍儿将这些花儿打下来,这些花儿最后也免不了‘零落成泥辗作尘’的结果,白白地沾了泥土,落了地上任人践踏,无人再去欣赏它的美,不更是一种糟蹋?” 严子墨可不认同,又道:“为夫可不是怪着娘子摘了这些桃花,这院子里的桃花娘子就是摘了个光,为夫都不会眨一下眼心疼半分。只是用了竿子去打,再好的花瓣也失了其固有的美,又能有几瓣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 满院子的桃花被她摘光他也不会心疼半分?这话说得倒是霸气,不过唐诗可不吃这一套,反唇相讥。 “道理妾身都懂,但是这桃花树这般高,我与萍儿又都是女子,总不好叫妾身或是萍儿踩着梯子去摘桃花吧,不雅,不雅!” 似乎在严子墨面前,唐诗一张红润的娇唇总能蹦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还不带重样的。而唐诗也没发觉,自己在严子墨也是越发地放纵胡闹。 一派胡言,他偌大的将军府还能没个下人来做这种差事了,需要她这千金之躯自己爬梯子? 严子墨又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拿唐诗没办法的表情,遂转身冲着蜿蜒的回廊高声道:“拙荆满嘴的歪理胡说,真是让裴兄看笑话了。” 唐诗颦了两道弯弯的眉,一脸的不得其解,严子墨这是在和何人讲话,难道,是府里来了客人? 知道有外人在,唐诗收敛了那一套娇纵放肆的作风,连忙着将身上也沾着的桃花扑掉,抬了头便看到一瘦高男子正摇着折扇走走停停打这边走来。 行吧……虽说她已经好久没写话本了,但貌似她的近视还有些加重了? 虽隔了小半个院子的距离,很遗憾,唐诗也只能看清那人是公是母,高矮胖瘦,其余皆是模模糊糊。 堂堂将军府的主母竟是个近视眼,说出去怕不是要笑掉京城人的大牙,唐诗端着派头,做出些高傲的姿态,实则心里在焦急地催着那人快快走近些,也好叫她一看庐山真面目。 那人走近了,先是姿态风流地收了折扇,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唐诗便趁机大胆地打量了下男子的相貌穿着。 来人是一派书生扮相,水墨色的衣裳到了他身上自有一派田园山水画的悠然淡雅,唐诗瞧着却有些生疑,严子墨身边的人不是武夫便是做官的,何曾能与不谙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打上交道? 抬了脸唐诗看得真切了,来人脸色算是男子中较为白皙的了,双眉弯弯,不似寻常男子一般的硬朗,细长弯弯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就像个老狐狸,精于谋算,而打他过来后这人唇边的笑就没隐去过,又让唐诗多了一分亲近感。 好个青年才俊。 男子看着就是一身的书卷气,是有相貌堂堂之姿的,但男子的身边便是气宇轩昂,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俱是潇洒飘然的严子墨,是以这书生就有些不够看了。 “小弟裴旭裴某,师从翰林大学士王立,不才只考取了探花,现于季礼县做一方小官,今日有幸得见嫂夫人,嫂夫人古灵精怪胆大心细,严兄有福气了。” 果然是个做官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这裴旭今日一来也是有要事要与严子墨商议的,唐诗眸子一转记在心里,旋即也回了礼,但不言语,只温婉一笑。 不过……说她古灵精怪也就算了,这胆大心细又是怎么回事?这人也真是,见她第一面这彩虹屁就吹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唐诗想了想,还是回道:“裴大人过誉了。” 这时候的唐诗还不知道,其实他二人早在荟萃楼便有过一面之缘。 “你嫂夫人对这些一窍不通,裴兄无需介绍得这般细致。”严子墨睨了裴旭一眼,暗示他不要多话。 他就不该喊他过来。 严子墨看出了唐诗的不自在,心下也忽然自责起来自己贸然地喊了外人,是不是让唐诗无所适从了,但是裴旭,他也是早晚一定要引见给唐诗的。 严子墨一把将唐诗拉至身后:“娘子无需拘谨,裴兄与为夫交好多年,也算是为夫的左臂右膀,娘子只当他是与黑虎一般就好了。” 裴旭刷地开了手中的折扇,笑弯了一双眯眯眼,心里却阵阵打鼓。他怎么无故地感觉到,严子墨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和警告? 是错觉吧…… 第50章 眼前这书生模样的人, 竟是严子墨的左臂右膀? 唐诗面儿上还是挂着温婉的笑,紧紧贴在严子墨身后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露不得脸,心下却疑窦重重, 心思活络。 原书里严子墨身边真正一直扶持他的, 伴在他身旁左右的便是黑虎和西北的那几个小国的势力, 不过严子墨在大开杀戒踏着尸河登上龙椅后便不仁以地和西北翻了脸, 之后又连夜派了精兵潜入西北各个小国,仅一夜之间小国内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老百姓的哭嚎哀怨声生生地冲破乌云,绕城三日都不绝。 百年难遇的人祸。 大屠城! 唐诗这才反过劲儿来,她这看的哪是《第一毒妇》啊,相比之下原主这命都和小白菜差不多凄凉了,最多也就是爬爬墙气气男主骂骂恶婆婆, 和男主又屠城又夺位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在唐诗看来,这本书分明是严子墨“忍辱负重”杀妻灭国的奋斗史, 还不如改名叫《第一逆贼》。 所以,裴旭从一开始就不是这原书里的角色!也难怪唐诗回忆了半晌也没记起来严子墨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物。 刺杀……小皇子……裴旭,自她穿进这本书里,原书的很多情节发生了变化, 又有什么命运的齿轮出了差错, 何以剧情的走向已经越发地偏离原来的剧情? 不管怎样,将来兵挡水来土掩,这剧情不论怎么发展,她唐诗都决不能死在这里!而唐诗也意识到, 要想保命, 可不能仅仅靠佛系二字就可搞定一切的了。 唐诗眸子一转,计上心头, 婉婉道:“奴家还是第一次见裴大人,甚是喜悦。这也快到晌午了,若是大人今日不忙,不如留下一共用膳?也好和我家相公多聚一聚。” 不管这样,这人她都要留下来,好好地探上一探。 裴旭眼睛一亮,笑眯眯道:“那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是严子墨这小娇妻会办事,面面俱到,严兄那木头旮瘩真该跟着学一学,他掐着时间刻意在晌午这个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严兄心里当真一点不知? 家大业大的,还不如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不懂事,他呸! 转而再看嫂夫人,裴旭这心里可就不是一个味儿了。 裴旭尚还在京城求学时,便听闻京城里人人都传,国公家的独女是何生性浪荡,泼辣恶毒,得理不饶人之人。 可那日荟萃楼一见,他却觉得这国公之女有点小聪明,和寻常只道侍奉夫君养育子嗣的女子不同。今日再见,裴旭更是只觉他这嫂夫人举止得体大方,言语体贴温柔,跟在严兄身后更是小鸟依人。 关键是,善解人意啊! 见严子墨宽厚高大的身子恨不得将嫂夫人裹了个严严实实,还时不时以责备的目光警示他,裴旭摇着折扇意味深远地眯起来眼睛笑,两眼都亮了,活脱脱就是个老狐狸。 裴旭记忆犹新,以前和严兄把酒言欢时,他曾多嘴问过严兄对嫂夫人是何感情,严兄是怎么说来的? 哦对,严兄当时脸色就变了,手里的酒壶“啪嚓”一声在他手里化为碎片,虽严兄喝得也是面目通红,眼神可是分外清明,自嘴里吐出来的话更是逻辑清晰。 “她?仗着自己是国公大人的女儿便目无尊卑无法无天,手段阴险毒辣,就是毒妇一个,身为女子却全然不是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整日不是抛头露面就是丢人现眼!我严某人就是瞎了眼坏了脑子,一世做个抬不起头的窝囊废,这辈子也不会正眼瞧上她这个毒妇一眼!” 不过现下,严子墨可是护着这位嫂夫人像护着块宝一般,倒将他这个好兄弟看成了觊觎他宝物的小贼。 他竟不知晓,什么时候严兄也成了这心口不一之人。 果然啊,这酒后吐得不一定皆是真言。 如此,裴旭脸上的笑便真了几分,假意生气道:“嫂夫人好意小弟感激不尽,就是不知这般叨扰,严兄还愿不愿意多留一双筷子出来。”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这么大的将军府还管不起他一顿饭? 严子墨没好气儿地白了裴旭一眼。 “裴兄既然也说了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那又有何难?” 唐诗正要吩咐了萍儿让小厨房备好盛宴,才想起萍儿已经被黑虎抓走接着摘花去了。 看了眼地上随风飘走只余点点残片的桃花瓣,唐诗惋惜地叹了气,嘴角不开心地弯成一个弧度,幽幽*道:“可惜这桃花酒今儿是酿不上了。” 严子墨一愣,似是没想到唐诗还存了这份小心思,刚要开口问道,一旁的裴旭便惊讶地插嘴道:“嫂夫人还会做桃花酒?” 严子墨背过手好整以暇地盯着裴旭,目光冰冷无情得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脸色也有了几分阴沉沉的势头。 “让裴大人见笑了,奴家也是闲着无事,看院内桃花开得正是时节,便想着做些酒来吃,不想出师不利,倒糟蹋了这么多上好的桃花。” 话音未落唐诗还嗔怪地白了严子墨一眼,若不是严子墨这人非要自她身后突地出声言语惊吓到了她,现在她都可以在小厨房里忙个不亦乐乎了!还有什么桃花酥,桃花蜜,她都有意做来吃的! 严子墨了然,桃花酒是自前朝便流传甚广的一种酒,酒香扑鼻色泽艳丽,入口甘甜香浓,寻常女子都可以饮些的’,而且这桃花酒又素有“养颜酒”的美名…… 严子墨还在心里默念着这桃花酒等到好几种功效,一旁的裴旭已经双目放光,惊呼一声接过话茬,前面的那几句“流传甚广色泽艳丽”竟和他心里想的半分不差! “而且这桃花酒又素有“养颜酒”的美名,桃花酒不属烈性酒,女子喝了可活血润肤,祛斑美容。这桃花若是制成了敷脸膏,涂于面部,那美容之效便更加显然。” 裴旭说上半句话便要摇头晃脑一番,书生作派十足十地突显出来,还不忘自认为很潇洒地轻摇着手里的折扇,实则轻浮得很。 严子墨难得神色骤变,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裴旭,这些话都是他肚子里滚过好几遍的了,怎的裴旭得以能不和他想的一字不落? 可恶……卑鄙小人! 严子墨捏紧了拳头,牙根咬得死死的,就听得唐诗又崇拜又敬佩地道:“裴大人果然学富五车,知识广博,奴家也是听闻这桃花酒对女子的容颜大有益处,又恰逢院子里的桃花也开得正好,才有了这番心思。” 俩人皆比唐诗高出一截,是以唐诗说话之时总是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两人对视。 午前的日头不晒不热,光影自斑驳密集的枝叶中穿过打在唐诗脸上,映得女子的轮廓越发柔和,好看的眉眼在光线打来之时灵动益发,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真真是京城里再挑不出第二人的千娇百媚,美艳动人。 不过这样的比桃花都艳丽上几分的绝色竟也会有美人迟暮的担忧? 也对,就像他们男人志在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女子天性*爱美也是常事,严子墨看着唐诗娇媚撩人的小脸,忽地想到若是她若肯开口央了自己,他屈尊登梯子到树上给她摘下枝枝桃花也并非不可能。 还是等裴旭那小子走了再问问娘子吧……严子墨沉思间,一风流惹人厌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开始絮叨:“桃花树如此高,嫂夫人又这般娇小柔弱,怎好做这等危险之事?嫂夫人若不介意,裴某现在便可以为嫂夫人效劳。” 严子墨咬紧牙关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吐出了一直梗在胸口的那口气,春日和煦的风忽地拂得他心烦意乱。严子墨松了被双手无意识拧成皱巴巴一团的袖口,脸色阴沉,不快之色浮现于面。 唐诗还未答应,严子墨先一步不快地开口道:“西北事务一直繁忙,裴兄今日也是趁着公务在身,难得入京一次,如此还是早些让小厨房备膳吧,裴兄吃了也好上路。” 严子墨似是无意地加重了“也好上路”四字,裴旭本还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闻言双目大张莫名其妙地看向严子墨。他今儿是专程过来买话本和蹭饭的,顺便再和严子墨商量一下西北一事的,何以到了严子墨的嘴里就成了他是有公务在身的呢? 这是在赶他严兄之前虽也是这般无理之人,可也不至于这么过分。 全然不了解严子墨为何突然如此这般没有人性的裴旭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个朋友交的,真是不厚道。 “小弟今日其实……” 话未说完,唐诗已是面有愧色,忙道:“裴大人这么忙奴家就不叨扰了,相公你先和裴大人忙着,妾身这就去叫小厨房多做些花样。” 严子墨唇角微扬:“有劳娘子了。” 看着唐诗快步离开的背影,裴旭刚欲再度开口,严子墨铁一般的臂膀已经从天而降拦在了裴旭的面前。 “西北一事出了变故,劳烦裴兄这边请了。” 裴旭眼下一惊,正色地应了声好,大着步子跟在严子墨身后,忽觉严子墨这人好似瞬间又多云转晴了。 可惜他才刚还有事向嫂夫人打听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严子墨:我醋了。 唐诗:我累了,我好招人稀罕。 第51章 虽然唐诗在裴旭面前没什么要避讳的, 可这男人们在桌上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唐诗一女子,一是喝不得酒, 二是插不进话, 而且她这主母的身份也使得她只能安安静静地扮演个花瓶, 是以正式用膳之时她只能捡了些小厨房额外做的菜, 凄凄惨惨地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里用膳。 她唐诗,好凄凉一女的。 “娘子回屋用膳可好?裴兄生性腼腆, 今儿又是第一次见着娘子,娘子若在,怕是裴兄多少有些放不开。而且,裴兄和为夫要商议的也多是军营朝堂之事,实在无聊得紧。” 严子墨是这么一本正经解释的, 说话间严子墨宽大挺拔的身子还直愣愣地挡在了唐诗身前,阻隔了唐诗微微垫了脚要看向室内的视线, 也错过了其实正暗搓搓期待着她的裴旭。 唐诗眼里一片困惑,恕她直言,她怎么没看出裴旭那个人有半分的腼腆,她瞧着这书生皮相的人倒还有些自来熟呢。 唐诗细细品着严子墨这言外之意, 基本断定严子墨是不愿她再插手这些朝堂之事了。那日国公府, 严子墨怕也只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才允了她一同的吧。 都是一起在树林子里过过夜,刀剑下滚过来的人了,这革命友谊怎么就一点没建立起来呢。 屋里被晾了许久的裴旭许是久也不见嫂夫人进来,便扬声喊道:“嫂夫人还未……” 听到屋里的动静严子墨敛了脸上的笑意, 脸色一变, “啪”地一个大力合上了门,在唐诗困惑的眼神飘过来前便抢声道:“裴兄真是无礼, 竟敢说娘子磨磨蹭蹭耽误他和为夫饮酒了,娘子放心,为夫进了屋准教训他!” 严子墨表情恶狠狠的,看着当真是生气,神色是鲜少的动了怒。 想到这人是为了自己说话,还为了自己要和他的好兄弟撕破脸皮,唐诗自然不疑有他,心下一阵感慨没想到母胎solo的她有朝一日也能成为祸水,又有些美滋滋的,最后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话说回来,裴旭这个人怎么两面三刀的,当着她的面还能尊称她一声嫂夫人,这转眼就这般讲究她,也不怕她听见! “妾身省得了。” 唐诗自讨了个没趣,一脸尴尬,旋即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便急着步子回去了,而严子墨眼里的那抹狡黠她自始自终都没有看透。 现下唐诗苦闷地撑着头,干巴巴地塞了口饭,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个架空的王朝怎会不让正妻登堂入室同桌而餐,那烟花巷里的姑娘们却能三三两两地在房里作陪,而那些点了姑娘的权贵们聚在了一处聊的也不乏朝堂事,腌臜事,怎的就不怕这些姑娘们又在哪些权贵的桌上露出点话来? 她可是严子墨明媒正娶迎进府里的正妻,将军府的主母,兢兢业业小一载,艰辛地苟活到今天竟还不如一烟柳巷的姑娘做得痛快…… 唐诗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郁结,碗里的饭还剩了小半碗便被她推到了一边,小脸不快地皱成一团。 唯一还算让唐诗稍感欣慰的便是萍儿那丫头跟着黑虎去了外面,还真摘了不少芬芳艳丽的桃花回来,这桃花酒一事才不至于落空。 唐诗眸子灵动地一转,心里有了对策,山不就她,她可以就山啊。 *** 见严子墨是只身一人进来的,裴旭期待的俊脸刷地就垮了下去,手里的折扇也不摇了,嗡嗡道:“嫂夫人不来一同用膳?” 他还有些事要和嫂夫人打听呢,若是打听不到他这一趟纯属白来了。 严子墨落了座也没管裴旭,给自己满了杯酒后一仰而尽,而后“嗯”了一声,眼也不眨心也不虚地道了句“她烦你”。 她烦你! “严兄说的什么?” 裴旭自力更生,自己拿了酒壶来饮,严子墨说话的功夫裴旭正咂么着这酒里的醇香,没听清严子墨咕噜咕噜说的什么。 严子墨一声冷笑:“裴兄整日埋首于案,看的或许都是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闲事吧,西北那么大的动静……裴兄竟一点不知,未免过于懈怠!” “我看是西北的‘山水太好’,让严兄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啊!” 严子墨忽地话锋一转,放了酒杯,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听在裴旭耳里却是如奔雷般震耳,裴旭吞了口口水,心里的鼓“咚咚咚”打了个没完。 “是下官失职了。” 如此裴旭也不敢同严子墨再称兄道弟,手里的酒盅更是有如千斤重,裴旭噌地站起了身,低头立在一旁隐忍不语。 近来西北那边一直风平浪静,边关也是难得的和平,京城这边离着季礼县十万八千里,等严子墨的书信传到了,裴旭知晓严子墨竟然在靖州便遭暗杀一事时,小半个月都悠悠过去了。 裴旭没钱,租不起马车只好借了衙门的马来骑,他又不善马术,等他硌得屁*股都麻了赶到将军府时,眨眼好几天又是匆匆过去了。 所以,消息是真的不流通。 “裴兄啊裴兄,我让你盯着西北的一举一动,西北那派贼人都快将刀架到我脖子上了,你还半点都不知情?!”严子墨黑着脸,又是仰头闷了一口酒,着实是郁闷。 被自己的“友军”一直蒙在鼓里,友军还伙同了外头一起坑他,这绝对是严子墨经历过的最憋屈的一事。 裴旭听得有些糊涂,严子墨不是一直有意与西北小国交好吗,这怎么还到了要动干戈的地步? 裴旭眼睛一转,手里的扇子无意识地磕着桌子,啪啪地响,旋即裴旭似是想到什么,大惊失色:“严兄这话的意思是,西北那边……反水了?!” 严子墨眼里异色闪过:“这次暗杀虽是大皇子主谋,可你我竟然都不知晓,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大皇子已经和那伽楼国的小人沆瀣一气了,而大皇子允了伽楼国的国土城池,珍宝金银必然是比我初时承诺的还要多上不少。” 至于伽楼国的王上,那就是个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主儿,临阵倒戈倒也不足为奇,只是那王上到底还是有些手段,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结大皇子如此长的时间。 裴旭知晓严子墨对西北那边也不是全然没有戒心的,不然也不会安插*他关注着西北那边的动静,而且西北内部也有严子墨的人,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他们全无所知?! 严子墨薄唇一勾,轻蔑之意自眼中一泻而出:“伽楼国可能是在借机逼我增加筹码,所以目前还未向大皇子抖出来我有谋逆之心。一面靠着大皇子这颗大树,一面又贪得无厌地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伽楼国好一个一石二鸟。” “伽楼国未免太不地道。” 不过既然伽楼国反水已成定局,再顾虑过多也是无益,不如想想这接下来的路子怎么走,是反击还是先忍气吞声。 裴旭脑子转得飞快,眼睛左右转动两下,还是要看看严子墨是个什么想法。 “那严兄有何打算?” 严子墨把玩着酒盅的手一顿,眼神飘忽地望向屋子的一角,似是陷入在沉思中。 “裴兄一直是我的军师,不知裴兄有什么高招。” 小半晌裴旭才听得严子墨低沉的声音,他能有什么高招?说实话,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已经看不到尽头,穷途末路。伽楼国已经对他们不仁,大皇子也已经盯上了严子墨,现下他们地处境当真是如履薄冰。 “但说无妨?”裴旭谨慎地问了句。 严子墨掷地有声:“但说无妨。” 如此裴旭便平铺直叙地道:“严兄该知晓,伽楼国严子墨在暗,你我在明,情形并不乐观。你我对抗伽楼国和大皇子,这其中可能也有其他势力的阻挠,完全就是蜉蝣撼大树。” 严子墨老神在在地轻敲着桌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示意裴旭继续说下去。 “下官有一拙见,”裴旭打量着严子墨的神色,惴惴道:“嫂夫人乃国公之独女,于国公大人意义非凡,严兄若是能借了老国公的势一举灭了伽楼国,一来可以大伤大皇子的元气,二来在圣上面前严兄还能落个平定西夷的美名。他伽楼国既然可以两边都不得罪,严兄自然也可以名利兼收。” “此后韬光养晦极为重要,等待时机成熟,我们再平了那两个皇子的势力,小皇子不成气候更是如蝼蚁般好拿捏,到时候天下这位置,严兄还怕坐不稳吗?” 计划已在脑海里成型,裴旭照着设想越说越激动,语毕还激动地仰头大笑了几声,好似现在他眼前的不再是这一方土地,而是那满朝跪拜行礼的文武百官。 严子墨配合地笑了两声,亲自倒了杯酒,屈尊递到了裴旭手里,裴旭美滋滋地接过道:“严兄这般喜悦开怀,可是也属意我这计划?” 军师一名,除了他裴旭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嗯,他感觉自己有点膨胀。 严子墨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一脸不可说的神色,眼神带了几分怜悯。 “我笑,是笑裴兄那妇人写的话本子看多了,满脑子的浆糊,还不如我娘子的脑袋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我脑子一直挺好使的! 严子墨:娘子要脑子有甚用处?你有为夫,不就够了? 唐诗:哇塞! 第52章 想他裴旭, 饱读十余年圣贤书,一路顺遂。他年少有为一举考取探花的功名,人人贺之羡之, 之后更是当朝翰林大学士王立先生的得意门生, 人人尊之敬之。严子墨这厮真是疯魔了, 竟嘲他还不如一妇人机智?! 裴旭愕然, 大退一步,满脸的备受打击:“严兄, 你……” 这就有点伤人了! 严子墨却似是心情甚好,先前眼里的怒气隐去了几分,慢条斯理地解释了给裴旭听。 “伽楼国是不仁在前,可也没到彻底撕破脸皮的那一步,起码当下朝中无人能说得出我谋逆一事。可若真这时我心急了向圣上请命攻打伽楼国, 不正是轻举妄动,合了大皇子的心意?我想伽楼国这块狗皮膏药, 大皇子应该比我更急着除去才是。” 严子墨深谙人心那一套路,打了一巴掌还不忘给个甜枣,严子墨又道:“但裴兄有一句话说到点儿上了,他伽楼国野心不小, 两边都想得到甜头, 我还真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裴旭思路紧紧跟着严子墨说的走,严子墨话音刚落裴旭咂么来咂么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旋即狠狠地以折扇敲了下额头,目露羞愧之色。 不怪严兄先前那么气, 他这一段时间疏于此事, 脑子都不灵光了。 裴旭也没了才刚的神采飞扬,看着手里严子墨递过来的就只觉担不起, 遂放了在桌子上。 裴旭一拱手道:“难怪严兄说我还比不上嫂夫人的智慧,这事是下官糊涂了,还敢自不量力地拿来说给严兄听,严兄见笑了!” “裴兄这话就严重了。” 严子墨不以为意,又问:“那现在裴兄可有头绪,可有什么法子解我心忧?” “既然严兄也说了大皇子和伽楼国之间关系微妙,既是唇亡齿寒又是各自藏了心思,那不如……直接放手让他们自己斗个死去活来?”裴旭这次不敢再自大狂妄,这法子在他嘴边过了好久才敢言语。 严子墨闻言嘴边的笑意越扩越大,甚是欣慰,反手将酒杯推了过去。 “裴兄不愧是小军师,一点即透,这杯酒,裴兄还是担得起。” 裴旭不敢再接,低声道:“裴某惭愧,还是严兄心中有数,谋略才智兼备。” 裴旭眉间舒展开来,忙问:“那严兄既然有意让大皇子和伽楼国斗起来,又是怎么个斗法?” 严子墨一脸神秘:“怎么斗?大皇子和伽楼国都彼此都信不过,都想夺名夺利,那就让他们窝里斗,狗咬狗,你我静待一旁瞧着就是。” 鸟鸣桃花香,春风轻拂,吹散了屋内的低语浅浅。 *** 唐诗不清楚男人间把酒议事要待在房里多久,所以她只能匆匆叫小厨房备好面团,叫他们帮着打下手。 擀面皮,塞馅儿,唐诗自知自己没有下厨的天赋,只好按照自己之前的步骤吩咐小厨房一一做好,然后再由她注入灵魂——将洗干净的桃花瓣一一放入面皮上,再由厨娘们将面皮再次擀成小饼状。厨娘们个顶个地手巧,三两下一个个可人儿的桃花状小饼就捏出来了。 唐诗等不及,掐着时辰等桃花饼出锅后便装了盘里放到食盒里,一碟子只摆了三四个,唐诗也不关心这两小碟够不够两个大男人分,装了食盒就要走,反正桃花饼什么的也就是个由头。 “萍儿,桃花酒备好了?”唐诗挑声问道。 萍儿半抬着起头看了眼唐诗,又飞快地移了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唯唯诺诺道:“备……备好了。” “那快些走吧,仔细点手里的食盒,别拿斜了。”唐诗抬脚走向堂屋,飘飘落下这么一句。 萍儿小心地用了两只手捧着食盒,步子小而仔细地跟紧唐诗,根本不敢想将军若看到了夫人精心为他准备的桃花酒是何感想。 夫人真是什么也不知晓,这桃花酒哪有这么酿的啊。 午后正是日头正浓之时,春风不拂,池水一片平静,波澜未惊,是一种闷闷的热。阳光自树叶间撒落留下斑斑光影,偶有几处遮掩不到的地儿。 唐诗带着萍儿捡了树下阴凉的地方走着,鹅卵石铺就的一条小路虽然清凉可脚底板也硌得慌,更何况唐诗这等细皮嫩肉的。 “你说将军是在堂屋和严大人议事呢,还是在书房里?” 唐诗是奔着堂屋的方向走的,却又忽地想起严子墨这人心思缜密,堂屋人多耳杂,俩人会不会去了书房里议事。 策划谋逆,一个不谨慎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严子墨更不会傻到这般不谨慎。 萍儿还是个孩子,走得慢了些,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断断续续道:“将军,将军发过话,书房那里……任何下人都不准进去的,奴婢也不清楚将军会不会在。” 这就难办了,堂屋和书房的方向背道而驰,她可不愿走了如此远的路扑了个空再走上这么一段路。 正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飘逸顽皮的男声忽地从身侧冒出,听着还有几分惊喜。 “嫂夫人?” 能如此唤她的只有裴旭了。 唐诗偏过头,就见裴旭正开了纸扇立在一侧的池塘前看向她的方向,笑意深深,怎么看都像是只偷了腥的狐狸。 唐诗微微福身:“奴家见过裴大人,不知裴大人怎么会在此处?我家相公没有一同?” 唐诗远眺了几眼,却未见严子墨身影,实属有些异常。 “严兄才刚被叫去处理事情了,我一人在此处看看景赏赏花,真乃天下之乐事。”裴旭恭敬地一拱手,“嫂夫人真是折杀小弟了,裴某人不是什么大官,功名也只平平,嫂夫人真是给足了我裴某的面子啊。” 话虽如此这人言语里的自负傲然唐诗可是听了个透彻,不顾唐诗是何反应,裴旭先潇洒地一把甩开了折扇,以极其慢的速度置于胸口前悠闲地扇着。 唐诗离得近,这才看清扇面上写的什么,那洋洋洒洒的“本当状元”几个大字占满了整个扇面,还随着裴旭的扇动在又高又大的日头下泛着亮。 ……有点嚣张啊。 想起裴旭说过的那句“不才只考取了状元”,唐诗福至心灵地想又忆起了裴旭说起这话时眼神里一转即逝的不甘和不忿,毫无谦逊。 唐诗只能零星地记得一点裴旭是地方一县城的官儿,想必当朝状元是留在了京里做大官,而裴旭却被大手一挥发配去了一不知名的小地方,这位兄弟到现在都为了这事儿耿耿于怀呢。 “严大人乃地方一县的父母官,叫一声严大人怎会是折杀呢!”唐诗瞪圆了道,微微起努的样子似是在责备裴旭的妄自菲薄。 呵,她这才不是折杀,她要用彩虹屁捧杀裴旭!让他厌恶自己,说自己磨磨蹭蹭的! “季礼县实属偏僻,想必嫂夫人久居京城都未听过,裴某也是在那县里混口饭钱罢了。” 唐诗顺话问下去:“那裴大人也一定很少到京城来吧。” “年关内能来个三四次便是多的了,裴某在京城没有什么故人,是以一般严兄不传信与我,我也不会来。” 唐诗微点了头,喃喃道:“还好还好。” 你要是隔三差五地到京城里这么晃上一晃,逢人再如此倒倒苦水,人家真状元不一笔杆子戳死你都是人家宅心仁厚不愿同你计较! 鸟鸣声噪噪不休,裴旭显然没听清唐诗说的什么,两眼粲然一亮。 “嫂夫人不知道季礼县有多偏远,比起京城的繁华荣盛,季礼县就是一贫瘠之地,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 裴旭愁眉苦脸地一顿blabla,最后忽然话题一转。 “我有一朋友,听他说在我们那处寻常女子看的话本子都买不到,偶然得了一本就是书页翻烂了也舍不得弃,想来京城里这话本子很好买吧。” 唐诗本还认真地听着,偶尔裴旭显露出痛苦难耐之色时她还会投以同情的目光,可越听到后面唐诗的脸色越发地古怪。 真实版“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不过裴旭的爱好竟然是看话本?他可是本当状元的男人啊……唐诗表示自己现在有些无法直视裴旭。 “不瞒嫂夫人讲,裴某今日进京的一大原因,就是帮我这位朋友带些话本回去,了他一桩心事。” 裴旭一席话说得煞有其事,唐诗低了头拼命抑制憋笑,小半晌才平复下来。 这兄弟,是个人才啊。 “如此小事严大人无需忧愁,不知裴大人喜欢……不知道裴大人的朋友喜欢的是什么话本,我知道一家书坊,是全京城最大的,里面的话本也齐全。” 裴旭没想到唐诗也是书友,遂喜不自禁,声音都因激动多了几分颤抖。 “那就多谢嫂夫人了!我朋友看话本子的口味较为刁钻,只看‘今天也要加油鸭’这位先生的,不知道嫂夫人有没有了解呢?” “嗯?!” 唐诗娇媚红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裴旭这灵魂的一问惊得她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文文《穿越古代做悍妃》喜欢的看一看鸭 末世女惨遭丧尸攻击,不幸身亡,本以为是解脱,却不想穿越到历史上一个不存在的国家,一个同名同姓的农女身上。 本想着,这里没有丧尸,终于可以过上平凡的生活,却不想,身边极品太多。 呵,她林迦樱怕过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随手救了个人,what?王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NO,我不需要。 三从四德你愿意?那好吧,将就将就。 且看穿越女与本土王爷的虐渣结合。王爷宠起妻来,连自己都害怕。 本文男强女强,全文无虐,联手虐渣。 宠文,宠文,宠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53章 裴旭不解唐诗为何表情忽然如此难看, 惊奇地问:“嫂夫人不知道今天也要加油鸭这位先生吗?这位先生可是写过《卿卿再爱我一次》《书生不哭:和公主的99次擦肩而过》《纯情女相天价夫》的鬼才啊。” 裴旭一连倒出了几个唐诗再熟悉不过的羞耻的名字,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连他这种身处荒凉之地的人都知道当今话本界, 这位先生是拔得头筹的, 嫂夫人一女子, 竟然一无所知? 就冲这点, 严兄所说的嫂夫人比他脑子灵活都是站不住脚的。 唐诗不知怎的,惊觉裴旭看她的眼神忽地多了几分不屑和嘲讽。 唐诗可不想掉马, 只好勉强管理好自己已然失控的表情,故作自然地轻声道:“那几个话本子奴家也有耳闻,只是不曾想这位先生的名号竟如此的怪,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受如此多人追捧。” 正主唐诗是真的想听听读者的看法,她一直也没懂自己写的那些爱而不得狗血还痛, 她自己都不欲再拿来翻看的话本是怎么入了裴旭这种高贵路人的眼的,还成功地让他路人粉转死忠大粉的! 殊不知这话入了裴旭的耳里, 裴旭声音却忽地清冷,略有不快。 “嫂夫人此话不能乱讲,初时我也觉……初时我的这位朋友也觉这位先生名号奇特,完全不懂是何意, 所以他称这位先生为鸭先生!” “但嫂夫人大概不知, 名字称号就如钱财名利,皆乃身外之物,有何重要?在鸭先生自第一本话本子,《拿什么来爱你, 我的暴躁下堂妻》印刷成册一举成名后, 之后更是加印数次,堪称神话。” “鸭先生坚持写作笔耕不辍, 仅一年内就又出了十余本作品,各个脍炙人口,大街小巷的妇人们人手几本,这还不足以证明他自己吗?!他有多努力你们都知道吗?” “还请嫂夫人多多关注先生作品,其余的私事就不要过度关心了。” …… 裴旭一甩衣袖,整张脸上正义凛然四个大字惊得唐诗如被雷劈,略有戏剧性地一连后退数步,睫毛如蝶翼轻颤。 这套说辞,她真的是不要太熟悉。 “建议亲亲多多关注作品呢,入股我家小哥哥保你不亏~” “拿我家哥哥早些年的玩笑话一直追着不放的高贵路人有事吗?谁逼着你们看了?nmsl!” “都是女生,怎么对我家pljj(漂亮姐姐)敌意这么大?做人善良一点不好吗(微笑)?” …… 怎么肥四!裴旭是穿书了吗!她怎么有种想问候他“Hi, how are you?”的冲动! 作为裴旭彩虹屁的对象,唐诗被吹得甚是凌乱,她眼眸微转,有些委屈道:“裴大人过激了,奴家也是确实对这位……鸭先生无甚了解,才会这么问的。” 裴旭睨了她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也不怪嫂夫人对鸭先生这一名号陌生,虽然我也不愿承认,但他如今一连数月未再出书,确实是过气了。” 啧,确认过眼神,裴旭是枚事业粉无疑了。 等等,过气了?这几个意思啊!她不就是这段时间忙着养伤,严子墨又整日与她同枕而眠,她都找不到空闲时间一气呵成地写下来吗! 她这么红,怎么可能过气啊!假粉! 唐诗心虚不已:“想必鸭先生近来是要事缠身,所以无心写话本。裴大人若是心急,可以去城南最大的书坊,颜如玉瞧瞧,应该还是可以找到这位先生的话本的。” 裴大人,答应我,别放弃我,和我一起走花路好吗! 裴旭两眼放光,拱手道了谢:“多谢嫂夫人了!” *** 老国公又传了书信来,严子墨打了个哈欠,将那几封信细细放在盒子里收好,午后倦意上头,他却不想睡。 这个时辰唐诗都是要在屋里小憩一阵的,他若冒然回去了只怕是白白扰了他娘子的美梦。 严子墨没有叫上黑虎,只身一人顺着小路踱步,等到了堂屋,倒是门前静静站着的萍儿让严子墨身形一顿,目露愕然之色。 “奴婢见过……” 萍儿正福身行礼,严子墨大手一挥,打断道:“夫人在里面?” 萍儿轻声细语地“嗯”了一声,又道:“夫人午后便到了堂屋等着。” 竟是如此,不过娘子平日里可是连自己的院子都懒得出,今儿竟这般勤快,又是摘桃花又是来了堂屋,连午觉也不睡了? 真真怪事。 严子墨连连望向室内,随后视线落到了萍儿手里还提着的食盒上。 “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严子墨目光柔和,直觉这是唐诗的小心思。许是中午自己没有配她一道用膳,唐诗是特意在这处等他呢。 “这是夫人让奴婢酿的桃花酒,还有几碟子点心,方才裴大人在,夫人便拿了一碟子给裴大人。” 裴大人?裴旭?! 他不是已经告诉过裴旭天色将晚,西北的路不好走,无事便打道回府去吧,他怎么还在? 严子墨视线转冷,一声不满的哼声刚自鼻子里出,就听得堂屋里忽地爆出一阵不小的笑声,俊朗的男声和娇娇滴滴的女声混杂在一处,偶尔尖细的女声还会占了上风。 严子墨抚了抚额角,就是面对成堆的公务以及无数藏在暗处的敌人时都未如此心累过,他家娘子,近来是不是开朗过头了? 扶额间,唐诗又是一声尖锐高昂的笑,听在严子墨耳里只觉心乱。 “食盒递与我,你且先候着。” 严子墨看也未看萍儿一眼,夺过萍儿手里的食盒便大步朝屋内走去,萍儿打着哆嗦不敢吭声,只觉将军周身散发着冰冷。 *** “鸭先生真真是玩弄笔杆子的高人,那话本里的张生原是都可以和徐大小姐好聚好散的了,鸭先生偏偏安排了张生气不过去跳了城墙一事,看得我捧腹大笑!不知这天下竟还有这般愚笨的男子!” 唐诗恣意的笑戛然而止,一瞬间满屋就听裴旭爽朗的笑不断回放扩大,震得唐诗脑壳都疼。 裴旭真的,不是在故意羞辱她吗?但想想自己还没在裴旭面前掉马,唐诗也就打消了这一猜测。 不过跳城墙那段情节,她自己都是强忍着泪意写完的…… “裴兄是有什么喜事?笑得如此开怀。” 严子墨的声音清冷如玉,话音刚落手里的食盒砸在木桌上又是一声闷响,他冷冷地扫了眼桌子,桌上茶杯两盏,点心一碟,只余一小块桃花妆的小饼。 严子墨不由得加重了捏在食盒上的力气,目若寒冰,裴旭这小子,是背着他拉着他娘子聊了多久?! “严兄可是忙完了?我和嫂夫人一见如故,故而聊得畅快了些!” 裴旭笑呵呵地答到,完全没注意到严子墨冰冷的眼神,罪恶的手伸向了碟子里最后一块小饼。 唐诗瞧着严子墨黑了大片的脸,心里直犯嘀咕,可是这西北一事过于棘手,严子墨也束手无策?唐诗不敢惹怒严子墨,乖巧地起身拉了严子墨的衣袖,引他入座。 “相公你怎的才来?妾身为了给你酿造桃花酒,这一中午都没得闲!” 唐诗似嗔非嗔,起身自食盒里取了那一大瓶桃花酒,又拿了保存完整的桃花饼,一一摆到严子墨面前。 “还有这桃花饼,也是妾身和厨娘们一起做的,相公你快尝一尝!” 还好她机智,没有都一股脑儿地给了裴旭。 严子墨脸色转好,闻言有些愣怔,随后似是反应过来一般含笑道:“娘子莫不是以为你站在一旁看着厨娘,就也算一同下厨了吧 ” 完全肯定的语气。 有外人在,唐诗也不好拽着严子墨撒娇,便哂着脸亲自为严子墨倒了酒。 俩人对望间,裴旭又上手拿了一块送入口中,惊叹连连。 “嫂夫人这一碟做得更入味,桃花的香甜甜而不腻啊。” 严子墨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碟子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带,语气不善。 “天色不早了,裴兄不急着回去?”严子墨强忍着怒气,从牙逢里蹦出了几个字。 唐诗愕然,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严子墨这么不留情面地赶一个人走。 “不走不走,裴某许久未见裴兄了,心里的想念之情就如……” 唐诗狡黠一笑,陡然道:“颜如玉可再有半个时辰就闭门不开了。” 下一刻一阵旋风拂过,唐诗只来得及捕捉到裴旭衣袍的一角,那人竟急得一句话也未留下便呼啸而去。 裴旭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唐诗堪堪收回目光,便对上了一双如墨般深沉的眸子,唐诗轻轻唤了声相公,挑眉看着他。 “颜如玉,是何地方?”严子墨蹙了眉这么问道,直觉这一名字沾染了风尘味。 “书坊啊!”唐诗大大方方回道。 原来如此,严子墨不自在地收回目光。裴旭这烦人精刚走,难得他能和娘子安静地独处一刻,严子墨心情甚好,举了手里的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严子墨含笑道:“娘子这桃花酒酿得着实不凡。” 唐诗心虚地看着漂浮在杯口处的几点浅粉的花瓣,双颊腾地粉红了一片,瞧着是面如桃花之色。 “不喝还给我就是了。” 唐诗恼羞成怒地嗔了声,自严子墨夺回了酒杯,那人却顺势包住唐诗的小手,手腕一转那杯酒便送到了严子墨的唇边。 严子墨一饮而尽,性感的舌尖还舔了舔落在唇边的一滴酒,一双凤眼勾魂儿般地望着唐诗。 “为夫喜欢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 今天晚更辣 和小可爱们说声对不起 也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54章 唐诗笑得弯弯的眼在触及严子墨那勾沾了一滴酒的唇边时登时瞪得溜圆, 本还粉红的两颊也红得似是能滴出血来,透着不正常的红。 严子墨这厮,说话就说话, 非要一双黑亮的眼眸紧紧盯看着她看做什么, 还以那么深情的目光, 叫她……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喜欢, 那你就都喝了,左右这点桃花酒也不醉人!” 唐诗浑身燥热, 自衣裙里暴露出来的一截细长白皙的颈也透着粉嫩的红,煞是好看招人得紧。唐诗羞得恨不能立刻就离严子墨这个大火炉远一些,也省得他越发地靠近,灼得她不自在。 她一把拿了桌上的桃花酒塞进严子墨的怀里,一双媚眼胶在这人宽阔的胸前, 却不敢再上移一分一毫。 她知道,他在看她。 他眼里有火, 她不愿沾染了这份热烈,但这份温暖她又舍不得离开。 对着唐诗,严子墨甚是松懈放松,一不留神竟被唐诗推得后退了一小步, 小腿堪堪磕到了凳子腿才停住。 严子墨轻笑了声, 他这娘子,还是有点胡搅蛮缠的力气的。 严子墨眼若灿星,唇若桃花红,浅浅地笑, 哑着嗓子道:“娘子说得对, 左右这桃花酒也不醉人,娘子不如陪着为夫小酌一杯?”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大白天的, 她一良家妇女喝的哪门子酒? 唐诗猛一抬头撞上严子墨戏谑的眸子,那人唇角还勾着抹坏笑,她就知道严子墨披了俊朗风姿的人皮下的那一点顽劣因素又在作祟,拿她开涮着取闹呢。 若不是她知晓严子墨乃当朝大将军这一身份,单看严子墨那轻浮调笑的公子哥样子,就是个十足的登徒子,是过了街要人人喊打的。 “我,我又不会饮酒!才不跟你凑这份热闹!”唐诗偏过了水一般的眸子,绞着帕子扭捏不已。 严子墨敛了唇边的坏笑,鬼迷心窍地追了唐诗的目光过去,半点也不曾离。 艳绝惊鸿的眉眼,小巧挺翘的鼻子,朱唇皓齿,不知不觉都深深地勾勒在他脑海中。 谁说这桃花酒不醉人的,明明,他都已经醉了。 醉了也好,他本不愿醒来。 *** 天和二十九年夏,平静无风的午后,宫里再一次来人递了折子,唐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了好几遍,最后一撒手丢在了桌子上,眼里直冒火,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 她怎么忘了,严子墨是不是还存了那样的心思…… 这心情一复杂,再加上唐诗心眼小憋出来的那点郁结,唐诗连着晚上的膳都只用了一小点便擦了嘴上了床,做挺尸状。 今日军营事务多,明明夏日天暗得晚,严子墨放轻了步子,一脚踏入了门槛时外头的夜色已是如墨重了。 桌上只摆了碗筷一双,严子墨微有些愣,问了一旁的丫鬟,道:“夫人不来用膳?” 萍儿老老实实答道:“夫人早几个时辰便用过了,屏了奴婢在里屋躺着。” “身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夫人身子无恙。” 严子墨挽起袖口,勾了唇轻笑了下,不知娘子可是恼自己今日回来晚了才未同她一起用膳。想着自己娘子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时,严子墨好笑地摇了摇头,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视线便堪堪落到了铜镜前纹了金线的明黄色折子上。 “宫里来人传的?” 好怪,近来老皇帝的身体还用参汤灵丹吊着呢,也未听闻朝堂之上有何风吹草动,这宫里递的什么折子? 萍儿道了声是,安安静静立在一侧。严子墨看了几眼遂又移开视线,这才想起左右送进唐诗房里的都是些女眷之事,可随后严子墨还是放了碗筷起身到了铜镜前拾起了折子。 只寥寥几眼,折子上的内容便被严子墨尽收眼底,严子墨眼神骤然一阵波动随即又归于平静,好半天未见动作。 严子墨许久才合了折子放回原处,抬脚走向里屋,还屏了萍儿门外候着。 *** 厢房内,唐诗正笔挺挺地躺在床上,宛若麻杆,灵动如水般荡着的眼儿正分毫未眨地盯着头顶的床幔瞧,不见灵气。 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两扇门“吱呀”一声,作势打开,来人正是严子墨,可唐诗也未移过去半个眼神,连眼睛都懒得合上。 “娘子今儿怎的早早就休息了?” 严子墨自顾自地坐在左边,唐诗一个人占了最中间的位置,也未移动半分,小脸有些鼓鼓的。 严子墨笑容和煦,唐诗偏偏不领情,她就看着严子墨怎么面儿上强颜欢笑,心里怎么心如刀割! “倦了,就歇息了。” 唐诗嗓子有些哑,不复以往的风风韵韵,硬是生生生出了几分怨妇的气势,话里话外还有些抗拒和严子墨说话的意味。 严子墨一愣,直觉娘子这样是在闹别扭了,那一派委屈的小模样看了怪可爱的,毫无威慑力,就像是……有时候萍儿忘了给蛋黄添饭,蛋黄那皱着脸号叫的小样儿。 可严子墨更多的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今儿早上出去之时这人还笑面如靥面如桃花,怎的才几个小时过去就摆了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给他看? 今儿院里的蛋黄他都记得吩咐好萍儿喂饭了,个把月前娘子闹着要喝的桃花酒他也自己亲力亲为酿好了,就等唐诗赏个脸尝上一尝,就连母亲那里,娘子嚷着天热了不愿意动弹,他也免了娘子的请安之礼。 严子墨脑子里一件件地过着唐诗说过的事,他是真想不出自己还有哪里得罪过娘子的地方。 大概天热,娘子心里烦躁吧,明日他叫黑虎多送些冰来。 一时间厢房内无人言语,只有两道或浅或重的呼吸声交错。 往日严子墨踏进了房内,还不等他坐到床上,唐诗就如小家雀一般叽叽喳喳说上了,什么今天萍儿又把自己绊倒了,娘那院子里的花她可是惦记好久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帮她摘一点,又或是蛋黄今天追着自己的尾巴追了半个多时辰,而她竟然眼也不离地盯了半个多时辰。 像今日这般安静,严子墨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说实话,从他一踏进来那人没有娇俏地跑着迎过来时,他便有些不舒服了。 这种另类的安静在深夜里尤为异常,严子墨不善言,他在心里抉择了许久,才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 严子墨端了杯茶奔着唐诗悠悠走去,沉了声音道:“宫里递的折子娘子可有看过?想不到圣上竟要将五公主嫁到南边……” 唐诗噌地半坐起来,听严子墨这声音,严子墨这是有几分遗憾? 话言一半,严子墨戛然而止,神色微怔,手上端着的茶杯被瞪着眼睛,小脸气得通红的唐诗一把掀翻,泼洒的大半茶水溅到了严子墨的脸上和衣袍的前襟上,有几滴还顺着严子墨光洁的下巴汇去。 茶杯好巧不巧地砸落在严子墨的脚尖,“啪嚓”一声清脆的响,青花纹的器具瞬间四分五裂,掉了一半的茶底骨碌碌地滚了小一段路,被木椅拦在了中途。 门外萍儿与黑虎二人听见了声响,俱是身躯一震,萍儿胆子小哆嗦着离门口远远的,像是严子墨下一刻边能踢门而出。 “去,去看看爷和夫人怎么了。” 黑虎拿脚尖轻轻点了萍儿一下,萍儿摇着头锁着后退。 “你这丫头,关键时刻一点扶不上墙!” 看他的! 黑虎虎着脸凶了萍儿一句,有意给萍儿打个样儿,黑虎请了清嗓子,扬声冲门内喊道:“爷?是杯子……” “滚——” 一声暴喝怒吼自房内出,黑虎也打了个哆嗦,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下意识地朝着离门远一些的地方挪。 “咳,爷怎么还和夫人喊上了呢,我真得好好劝劝爷了。真是……行了行了,别笑了!” 黑虎双目乱转,说起胡话来一点草稿不打,老脸也不知道羞,愤愤地瞪了闷着头身子一身抖动的萍儿一眼。萍儿这丫头,别以为憋着笑他就不知道! 屋内,唐诗梗着脖子半跪在床上,面若冷瓷,眼里带针,恨得牙根都几近咬断。 怎么,心里的白月光嫁人了,他严子墨就能如沐春风地来她这处找慰藉?她倒不如成全了严子墨这厮,也好过看他日日这等受煎熬! 床前,严子墨双拳紧握,脖子处青筋暴起,冷目死死地盯住唐诗,显然也是气极了。 空气中只剩两人粗声冗重的喘息声,偶尔还夹杂着唐诗的一点点抽鼻子的声音。 无声地对峙。 “我对你……已是足够宽容,你发的哪门子疯?!嗯?!” 严子墨深深地吐了口气,声音似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他不曾做错半分,她唐诗又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对他? 唐诗却像是被严子墨这句话忽然刺*激到一般,拿了床上的被子方枕一通地抡在严子墨的脸上身上。 “我不要你的宽容!你滚,滚出去!” 她要他的宽容做什么?那些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笑,左右不过是他严子墨退而求其次,好心施舍与她的。 唐诗水般的眸子带了血丝,幽怨地望着严子墨铁青的脸,抽着鼻子,眼眸微眨,两行情泪便先顺着女子姣好白皙的脸颊处滑落,滴滴砸在了丝被上。 她还委屈上了? “不知好歹!” 严子墨抿紧了唇,拳头捏得更加地紧,终是再看不得唐诗这副样子,踢倒了一旁的凳子,一甩衣袍拉门而去。 唐诗望着散了一地的碎片,眼泪落得更是凶猛。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宽容啊……他为什么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静怡公主:好几十章了我都没戏份?怎么,我不配拥有姓名? 第55章 已是后半夜了, 夏风习习,星河万里,萍儿静立在门外, 听唐诗一声接一声地或是叹息或是抽泣, 总之嘈嘈杂杂许久才平息下来。 萍儿计算着时间, 使了一分的力,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果然无人应声。 该是睡熟了。 萍儿屏住呼吸, 提起衣裙踮了脚,一如往常地轻声推门而入。屋内一片光明,地上零散地散着几只绣鞋,几件衣裙或撇在了地上,或挂在了木凳上, 床上的丝被乱成一团,鼓起好大一个包, 正有规律地起伏着。 萍儿顺势收拾好衣物鞋帽,归回原处,却是不敢再走近了,就轻手轻脚地剪了桌上燃了大半的烛火, 顷刻间灯火通明的屋内便暗淡了几分, 和窗外的夜色渐渐相融。 如此,这一天便算是熬过去了。 轻车熟路地关好门后,萍儿才懈了劲彻底松了这一天下来提着的气,明明清爽的夏日晚间, 只方才那么点时间, 一额头的汗便涔涔冒出。 小姑娘还不及门前摆着的盆栽高,便半边身子都倚在盆前掰着手指头数,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五天了。 五天了,夫人都未踏出院子半步,送进去的吃的也是不怎么见下,偶尔她还要进去收拾好打碎了的碗碟。而自那天将军黑着脸踹门而出后,将军也是一直未踏入院子。 萍儿知道,这就是吵架。 明明那日夫人给将军穿衣时还叮嘱将军外面日头大不要太累了,晚上早些归家,可当天晚上将军便铁青着脸离开,夫人就连木施上将军的衣衫袍子烧了个干干净净,一边烧一边骂将军是个没有心的,铜盆熠熠的火光中夫人的眼都哭肿了呢。 萍儿小脸缩成一团,如果夫妻就是夫人和将军这般模样的,那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府里伺候夫人一辈子好了,总好过成了婚还要又哭又闹烧袍子。 她的月钱是府里的下人中比较少的了,还攒不起几件上好的布料钱。 此时,屋内脸上挂了泪痕睡得也不安稳的唐诗,还不知道自己在孩子面前也不知道粉饰太平的做法,给萍儿幼小的心灵和婚恋观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 七月初三,宜嫁娶,钦天监亲算出来的良辰吉日。 如果说小皇子是老皇上藏在心尖上的宝,无人可及无人可知,那么静怡公主便是老皇上捧在手里的明珠,拿着怕掉了,放着怕落了灰,怎么疼都觉得还不足矣。 这静怡公主,真真是尊贵,享尽了这天下第一人的宠爱。 不知道是不是静怡公主心里还放不下对严子墨的那一点少女情怀的缘故,静怡公主出阁都快近一年的时间了,老皇上筛选了一波又一波的青年才俊,静怡公主才渐渐松了口承了这门亲事。 原因无他,这门亲事乃国亲,两国联姻,缔结盟约,静怡公主本就没得选。 宫里的公主本就少有所出,南边的楚易国和西北的伽楼国又都来了使者下了聘书,指明要迎娶老皇帝的这颗明珠,静怡公主唯一能做的选择便是在两者中择一而嫁。 西北伽楼国的王上暴虐无道,荒淫无度,年岁已和老皇上无差,又生得一副丑相,粗犷黝黑;南边楚易国的皇子身子羸弱,为人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能在宫中自保都实属难事。 俩人皆非良婿,皆非良人,可惜了静怡公主这么一个妙人儿。 老皇上在龙椅上坐了一夜,叹了半宿的气,翌日还是将聘书悉数送到静怡公主宫里,又增派了几个奴婢和太监监管着静怡公主。 那之后整整三天,静怡公主倒是不哭不闹,只半步未踏出宫,滴水未进。 即使这样,老皇上也并未入宫露面,甚至一言都未关怀过。家国名利前,作为公主,这点牺牲,似是再正常不过。 老皇上知晓自己气数将尽,周围小国尽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为了这江山万世,为了他的子孙后代,纵是要老皇上的掌上明珠,老皇上也得忍痛割爱。 而作为公主,结和亲何尝又不是她们另一种命运的归宿呢? *** 宫里递的折子正是静怡公主结亲宴的宴席,主要是为了设宴款待南边楚易国来下聘的使者,女眷们依然在后宫的殿内设有宴席,届时她们这些朝廷重臣的女眷们聚在一处,又是好大一出戏了。 唐诗和原主的长相别无二致,本就底子得天独厚,素颜就很能打,尽管这几天唐诗心力交瘁,疲态尽显,但只稍微一打扮,还是艳压京城之姿。 眉似远山含黛,面若粉白桃花,唇如抹朱浅浅,尤其那一双媚眼,瞧着竟是含了水儿一般,只抬眼一勾,七魂六魄也能给你勾去一半。 这次唐诗有心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些,不为了让那一众女眷羡慕奉承,仅仅是出于满足自己的一点私欲。 她不想在五公主面前,再一次落了下风,再有,五公主就是要嫁人之人了,再怎么扑腾又能溅起什么水花? 所以,在萍儿传了严子墨的话问道明日是否入宫之时,唐诗恨不得蹦得老高应承下来。 她是将军府的主母,她不去,还有谁能代表将军府去? “将军确定也去?”唐诗卷着披散在肩前的细软长发,似是不经意地一问。 “将军去的,今儿奴婢还在门前瞧见黑虎大哥吩咐了马夫备骄,说是万不可耽误明日的大事。” 卷着长发的柔荑一顿,细软的发已卷起细小的弧形自指尖滑开,她还怕他严子墨心里堵得慌不肯去呢。这下倒好,她就要亲眼看看严子墨是如何伤心欲绝的! 看着自己年少喜欢过的姑娘,之后多年一直挂在心里的白月光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嫁给他人做人妇,严子墨脸上的懊悔与心痛,还真是值得她期待。 年少的欢喜,少年的初心动,从来都不是她的。 不是都说她唐诗是京城第一毒妇吗,那这张伪善的皮,她就撕下来给他们看看! “萍儿,告诉马夫,多备一张软骄。” 唐诗喊住了噌噌就忘门外走的萍儿这般吩咐下去,入宫的路这么远,她才不愿和严子墨共处一个骄子里好几个时辰。 再有,严子墨那招黑招仇人的体质,她可不想跟着沾染上什么麻烦。 被人追着砍的这种惊心动魄之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 唐诗是有心在五公主面前扬眉吐气一番的,起码输人不输阵,是以五更天未到,唐诗便强忍着哈欠翻下了床,唤了萍儿来为她梳妆打扮。 “今儿天热,就挽个……清爽点的发髻吧,无需太复杂,手串要那串珊瑚的,项链要个坠子,小巧一点够好,”唐诗眼前一亮,指了奁盒里那个花瓣形的坠子,“就要这个,衣裙给我也挑个素静的吧,省得大夏天的,红的绿的花的,看着就心烦。” 说罢唐诗也不管萍儿能记住多少,便双手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今天还有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要打,她可得养精蓄锐,拿下一血,再来个double kill! *** 唐诗和严子墨各自在房里用了膳,因着前几天的不快,俩人都有意早点上了各自的轿子,避开彼此,不愿相见。 可当俩人都迈着齐刷刷的步子快步走到恢宏的大门前,一个抬头眼神就撞了个正着时,俩人脸上的表情还真是精彩纷呈,各不相同。 唐诗今儿仅是略施粉黛,但脸上的一点点腮红还是看得出唐诗还是用心打扮过的。 唐诗本就白,一身淡淡鹅黄色的襦裙衬得唐诗更是白皙动人,温婉又怡人,细白的手腕和白皙的脖颈处的首饰也都是相得益彰,有了几分少女的顽皮感。 自打唐诗进了府,严子墨还从未见唐诗这般打扮过,瞧着没有要入宫的争艳斗艳的那种艳压群芳之美,倒有点邻家梳着羊角辫的小妹妹的清纯之姿。 这鹅黄色穿在娘子身上还真是合适,佳人貌美,身段还好,严子墨瞧着赏心悦目,一不留神又多看了几眼,直到仓皇的视线对上了唐诗翻过来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唐诗拢了拢身上的衣裙,严子墨那毫不掩饰还几经轮回的打量的目光让她看了大为光火。 是了,她就是要模仿五公主那不谙世事,清汤寡水的小白菜模样,用不着他看不惯在这儿笑话她东施效颦! 对敌人最大的打击便是忽视他,彻底忽视他! 如此一想,唐诗连哼都不想哼严子墨一声了,高傲地挺直腰杆,学了小媳妇优雅的步子,不急不缓地自严子墨眼前经过。 坚决不给严子墨这种不是唯饭,墙头还多的粉热度! 要是……严子墨这个时候能诚心悔过服个软,她也不会那么不给严子墨面子的。 唐诗睨了严子墨一眼,妖娆的细腰扭得风生水起,脚下的步子一慢再慢。 严子墨看了唐诗又是装腔又是作势地从他面前横着走,心里也是不爽,却又在视线落到那人的身上时长眉一挑,手下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唐诗。 “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能猜到男主把女主叫住是什么咩! 第56章 唐诗正迈着的步子被严子墨生生牵制住, 唐诗有些许的愕然,视线旋即低低地落在严子墨握住她的骨节分明的指上,瞬间唐诗眼底的愕然也倏地铺满了调笑的意味。 呵, 低头了吧, 憋不住了吧, 主动搭讪了吧。说真的, 要论冷战,她们大摩羯座还真没输过谁! 你摩羯爸爸今天教你做人! 严子墨的五个指腹上俱是布了粗糙磨人的茧, 唐诗又本就皮肤嫩,一拉二拽之间肤若凝脂的皓腕上便传来一阵刺痒之感,还麻麻的,委实让唐诗感觉怪怪的,极不舒服。 唐诗使了些力气, 欲图缩回被严子墨死死拽在大掌间的腕子,却不想严子墨只当她在故意使小性子, 大掌拢得更紧了几分,不用看唐诗也知道自己的腕子一定红了一圈。 唐诗见挣扎不开,索性一甩手任严子墨的大掌在她腕间摩挲,带起丝丝苏痒的感觉, 让她战栗。 “相公真是生得一身的好力气, 对我这般弱女子也能用强!” 话是这样说,唐诗疯狂抑制不断上扬的唇角,心里都快快乐开了花。哼哼哼,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等到严子墨这般拉了她的手低三下四地挽留她的时候。 可惜, 晚了!她唐诗就是他严子墨永远也得不到的女(爸)人(爸)! 闻言严子墨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欲言又止,手下松了几分力气, 却还是没让那抹柔软细腻的触感从他掌中溜走,一双眸子转而落在唐诗的身上,似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但最后都只化成了不自然的一句“娘子”,别扭地哽在唇边。 严子墨心下一阵纠结,这话……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那人的声音低沉如日暮西山时河底暗流涌过后,冲刷下来的石子相互激撞,百转千回,荡进了唐诗心里,也让她连日来的委屈和郁结散去了不少。 想必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身旁,严子墨一定很不好过,想她想得紧。 “相公有什么话就堂堂正正说,这般拉拉扯扯是要做什么,未免也太过难看!” 唐诗有意振振妻纲,她看了眼周围各个埋着头贴着墙根走的小厮们,刻意扯了嗓子喊。 她今天就要让府里的纯路人们都好好看看,严子墨在她面前是怎样的低姿态,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是这府里真正的主人。 唐诗旋即扯出了个讥讽的笑,又道:“哦对了,妾身怎么忘了,像妾身这样的不知好歹之人,相公怕是没有什么话要同妾身讲吧。” 告辞! 唐诗可没忘,那夜严子墨是如何黑了脸地吼了她“不知好歹”四个字,那四个字就像根毒针一般狠狠的扎在了唐诗心上最柔软的部分,再也不易剔去。 “既然如此,相公还是快快放开妾身得好,这若是误了入宫的时辰,可就不好了。” 见严子墨一大男人支支吾吾地堵着她还不言语,唐诗也不知道严子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转身抬脚作势要走。 严子墨眼眸一暗,手上的劲儿又加了几分,拉得唐诗一个趔趄,堪堪要撞上了严子墨宽阔热烈的胸膛。 严子墨锢住唐诗,目不斜视地直视唐诗满是怒气的一双眸子,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回去换件衣服,我在这处等你,快些。” 换衣服? 唐诗微微挣开逃离了严子墨的怀抱,上下看了眼自己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明明合身漂亮得很,没有任何的问题。 怎么,她连和五公主穿同款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刻意模仿五公主的风格,看在严子墨眼里只怕是更瞧不起她吧。 “妾身还真不知道这件衣裙又是如何入不了相公的眼了。”唐诗面色发冷,身子微微有些气得发抖,就那么冷眼瞧着严子墨。 严子墨是看不上这件衣服,还是看不上穿了这件衣服的人? 唐诗又一字一句道:“不!换!” 严子墨松了唐诗,双手背在身后,蹙了眉犹豫地问道:“当真不换?” 唐诗讥笑一声,反问道:“为何要换?” 这女子,怎的比牛还倔!就不能听他一次。 如此严子墨也不再惯着她了,凉薄地道:“那娘子还是拿块帕子,好好地擦擦肩膀吧,你我二人这是进宫参宴,不是去卖花鸟鱼虫的。” 说着严子墨将视线自唐诗冷若冰霜的脸上慢慢下移到女子的下颌处,再转到了肩膀处,又飞快地移了视线,一反常态地背过身去。 擦擦肩膀? 唐诗真是恨死了严子墨挤牙膏一般的说话方式,能让她气死,急死!唐诗在严子墨身后虚张声势地挥了挥白嫩还软的小拳头,这才龇牙咧嘴地偏了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左肩,什么也没有啊,也没有被划破弄脏,唐诗又嗖地转了头看向右肩,鹅黄色的丝料丝滑柔顺,上面的花纹…… 等等,上面的花纹?! 她精心让萍儿挑的一身的素静襦裙,哪里来的花纹? 唐诗不敢置信地以秒速又转回了视线看着右肩,这一看,唐诗倒吸了一口气,遂大骇。她右肩上那一大片灰白相间的,已经凝成了块状的那一片脏污,到底是什么鬼! 唐诗苦着脸,气恼地“哎呀”了一声,掏了怀里的帕子慌乱地欲将那团脏污抹去,可帕子都移到了咫尺之离,唐诗咬了咬牙,还是没下去那个手。 这一坨瞧着还真不陌生,这tm是鸟屎吧,她嫌! 唐诗忽地想起刚才她踏出了院子,美滋滋地感慨今儿这天真是不错时头顶突然传来的那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别人是撞狗屎运,她是撞鸟屎运。 “娘子你,可有清理妥当?” 严子墨是背过身子的,他只能靠着听力察觉到唐诗在他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但是唐诗不发话,他也不好转过去让她难堪。 不过,再这般磨蹭下去,他们何时才能入宫? “你先别转过来!”唐诗要面儿,还在嘴硬,“萍儿也真是不小心,毛毛躁躁的,今儿早上的粥都撒到我衣服上了。” 粥?严子墨回想起那片半黑半白的污渍,颇为给唐诗留足了面子没有戳破。 大丈夫,还是不该和她一介女流计较,更何况,她还是他娘子。 唐诗攥着帕子,却是怎么也下不去那个手,一脸吃了鸟屎的窘态。 “娘子何不回去换一件?” 俩人这么站立实属怪异,严子墨不敢误了进宫的时辰,又催了唐诗一句。 唐诗欲哭无泪,她也想换啊,可是原主的衣服都极为艳丽大胆,除了大红大紫的便是些款式暴露的,和她今天的妆容首饰全然不搭。更何况,她是存了私心要以五公主这种清汤寡水之风碾压五公主的怎能轻易转换路线。 萍儿好不容易才从原主那堆衣裙里翻出这么一件素静得体的,她现在再换,只怕是不太现实了。 其实吧,也就严子墨眼尖儿而已,这么一小点白的灰的,她不说谁能注意到? 唐诗聊以安慰自己,还在嘴硬地逞强:“不换了,妾身我独独就爱这件鹅黄色的衣裙。” 唐诗心里说不出的苦,若不是没有办法了,谁愿意穿着这一件沾了屎的入宫,还要大摇大摆地和严子墨的白月光掰头? 丢死个人了! “换掉。”严子墨猛地转过了身,不怒自威的气质瞬间自周遭散出。 堂堂将军府主母,竟然穿了件有污物的衣服进宫,这是要丢她国公府的脸还是要打他这个大将军的脸?对圣上和五公主来说,也是大不敬。 唐诗就属于人来疯的劲儿,你和她好说好商量她还能听进去,但若逆着她心情来,那唐诗还真就逆其道而行。 “不换,我说了不换!” 唐诗硬气地挺直了腰板,梗着脖子,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真真是气煞了严子墨。 “娘子当真不换?”严子墨忽地勾了抹笑,朝着唐诗逼近了一步,语气过分的温柔。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说了不换就不换……” 唐诗还兀自逞强,严子墨却一个大步上前,两条强而有力的臂膀一个蛮劲儿便将唐诗扛在了肩上,末了还似怕唐诗不安分一般地狠狠地颠了唐诗几下,陡然升起的高度和乍然的天地旋转吓得唐诗直叫出声来。 “哎哎哎!严子墨,你干什么!快点把我放下来!” 唐诗已经吓到花容失色,可像扛麻袋一般扛着她的严子墨可丝毫没有关爱女性这个觉悟,反而大步流星地跨了门槛,直奔马车而去,这一小段路颠得唐诗胃都快出来了。 “你别闹了!你能不能成熟点,有什么话好说好商量不行?” 头朝下,入目满是青石板的景象着实吓人,唐诗受了惊,手下一下下地狠劲儿砸着严子墨铁一般的有力的大腿,严子墨却不为所动,脚下步子一点没见放缓。 “为夫有心和娘子好说好商量,但娘子这般不知好歹,为夫也只好出此下策了,娘子再多忍耐一会儿吧。” 唐诗被严子墨倒挂得面部都有些充血了,第一次发现从将军府的正门到门前停放着的马车的地儿,距离竟然这么难捱,难捱到严子墨说的什么她都听不太清了,隐隐约约就能捕捉到“不知好歹”几个字。 又羞辱她! “你放开我,我不去了!” 她可不去宫里找这份罪受了,严子墨你敢不敢现在就给她松手! 严子墨想着方才唐诗的张扬跋扈,也学了她的模样,勾了唇逐字道:“不!放!” 真是惯得她要上天入地了,当他这相公是摆设? “再胡闹,你就掉下去了。” 如此,唐诗便不再垂死挣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鸟屎这个梗是真的!我同学的故事! 第57章 唐诗最后无异于是被严子墨揪着腰带砸到软垫上的, 唐诗甫一接触到软垫,便挣扎着爬到最里面的位置,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一脸英勇赴义的决绝。 严子墨可以摧残她的肉体, 但不能磨灭她的灵魂和斗志! “去锦绣庄, 走前街那条小路, 越快越好。” 严子墨方才吩咐了马夫先去锦绣庄一趟,撩了帘子进来时入目的便是唐诗交叉了双臂, 翘着二郎腿的糙汉姿势。 …… 想到他和唐诗还正在冷战,谁先低头谁先输,严子墨控制好发笑的表情,冷声道:“先去锦绣庄,娘子去挑件合心意的衣服, 随后我们再入宫去。” 唐诗不语,高傲地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 以沉默表示对严子墨的不满和抗议。 她真是……讨厌死严子墨的大男子主义了。严子墨一向说一不二,哪一次入宫,他有好好听过她的意见她的想法?说让她入宫就入宫,说要去锦绣庄就去锦绣庄, 她的诉求就一点不重要。 偏偏她这瘦弱的小胳膊还拧不过严子墨的大腿, 真真气死个人! 严子墨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唐诗生着闷气故意不应声,严子墨自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言语了。 马车飞快地驶过僻静小路,“哒哒”的马蹄声掩去了车内弥漫着的沉默, 各居一隅的两人不再偷偷地打量着彼此, 任这种尴尬蔓延。 *** 京城小街小巷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吃在荟萃楼,穿在锦绣庄, 玩在紫竹苑,睡在同顺栈。 这四样,堪称京城四宝,京城里的老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说的“穿在锦绣庄”,指的眼前这座宅子了。 是的,此时唐诗拂了严子墨的好意自己下了马车,乍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座平淡无奇的宅子。 宅子灰扑扑的,屋顶的瓦都掉得差不多了,瞧着真真是平淡无奇,如果没有那么进进出出,衣着打扮都非富即贵的人。 不同于座落在城中心黄金地位,金碧辉煌足足有两层高的荟萃楼,锦绣庄更像是私人府邸,就坐落在一条安静幽深的巷子的尽头。 不过,因为锦绣庄的缘故,本还安静怡然的不知名巷子也快被前来买布的人搅了个人人闹闹。 这锦绣庄,还真是有点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意味。 “呦,贵客!贵客!老爷夫人屋里请。” 一和萍儿差不多大却圆滑许多的男孩儿快步跑过来,看了俩人身上的饰品衣着眼睛噌地就亮了,喜笑颜开地引了唐诗二人过去。 唐诗有意错开一直紧紧跟着她的严子墨,脚下的步子急了几分,显然是不想让严子墨再跟着她了。 她一女子买衣服,他跟着做甚? “小心!” 严子墨本是眼也不离地瞧着唐诗,就见唐诗面前一拿了糖人,刚及他小腿高,显然才会走路不久的胖娃娃咧着嘴笑,口水流了一下巴,正疯颠颠地冲着唐诗冲过来! 胖娃娃应该是还小,跑得还不稳,步子迈得也不开,真让人担心下一刻白嫩嫩的小娃娃就要摔在这僵硬的青石板上。 自那次和严子墨经历过一次造人暗杀的经历后,唐诗每次和严子墨在外之时都会分外小心,提高警惕,是以严子墨话音未落唐诗便机警地抬了头扫视四周,最后她才顺着严子墨的视线扫视到了正跌跌撞撞朝着她跑来的奶娃娃,眼看着就要撞上她了。 “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相公也未免太过胆小。” 小娃娃像个奶团子一样白嫩可爱,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严子墨不免太大惊小怪。 见奶娃娃眼睛瞪着溜圆的就要飞向她,唐诗微微俯了身,正要拦住这小奶娃亲昵一番时,身侧的严子墨又是一声大呼“小心”,手疾眼快地推开了唐诗,伸开双臂轻易而举地抱住了险些扑倒的奶娃娃。 奶娃娃还不知道发生了,就见面前飘飘荡荡的黄穗子飞走了,只有黑黢黢的一大片,一点都不好看。 奶娃娃吸了口口水,困惑地看着面前这团黑,单音节地“呀”了一声,随后费劲地抬起小脑袋,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严子墨。 “乖孩子是不可以乱跑的,下次再这样乱跑,摔倒了怎么办?” 唐诗发誓,她从未听过严子墨这般笑如春风拂面,做作地讲话! 而且,有必要“舍大保小”吗!被推到角落才堪堪停住的唐诗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之景,当然是有了几分委屈。 严子墨侧过身子,没来得及关切唐诗一眼,无情铁手一把夺过唐诗手里的帕子,好似唐诗就是个给他递帕子的婢女,完全就是个背景墙的作用。 严子墨半蹲下身,手下轻且温柔地给奶娃娃擦了擦那一圈下巴上湿答答的口水,眼神里满是柔情。 唐诗:“……” 被推到一旁墙根处的唐诗有些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也没从这真实的一幕打击中振作过来。 都说患难见人心,危急时刻才知谁对你是真心的谁又是假意,严子墨这关键时刻“保娃弃妻”这一选择,气得唐诗都彻底没脾气了。 行吧,她连个也就小腿高的奶娃娃都比不过,更让她耿耿于怀的,便是这孩子都不是她将军府的,和严子墨毫无血缘关系。 她是该彩虹屁吹一波严子墨如何富有爱心喜欢孩子,还是该哀叹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地位有多低下…… 她该琢磨和离一事了! “帅……爹爹!” 奶娃娃努力了好半天,小巧红润的小嘴巴撅撅合合半天,才憋出来这三个字,胖乎乎的小手还“啪”地拍在了严子墨的腿上,嘎嘎嘎地笑,一派天真。 “你这小娃,我非你爹爹。” 严子墨摸着小奶娃的碎发,一字一句道,神情认真,也不知道他在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唐诗本还气着,却被这奶娃娃无心的三个字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娃娃啊,怎的还到处认爹,真真可爱死个人了! 严子墨似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个被他一把推到角落,没人疼没人爱的“下堂妻”,严子墨忙里抽身,瞟了唐诗一眼,敷衍地问了一句:“娘子没事吧。” 语罢严子墨又将目光投到了奶娃娃的脸蛋上。 你要是不推我那一下,其实我可以更好。 严子墨手下还是能掌握分寸的,那一下虽然推得迅猛,但唐诗只踉跄一下,受了点惊吓。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还不信她这么娇滴滴一美人胚子,还不如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魅力,能把严子墨迷个死去活来了? “妾身的手臂有点痛耶。”唐诗也不矫情,捂着手臂就开始哼哼,面儿上掺了五分委屈五分痛苦。 严子墨蹙了眉,他刚才是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伤了她吗? “爹爹!” 奶娃娃瞪着葡萄大的眼睛,眼也不转地盯着严子墨一张俊脸看啊看,可“坏爹爹”眼里都是漂亮姐姐,都不理他! 奶娃娃委屈地哼唧了一声,白馒头般的小胖手费劲地拽住了严子墨衣袍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下来的口水就蹭了严子墨一个衣角。 “爹!爹爹!” 这一次奶娃娃叫得更清楚,更清脆,更大声,也更急切,活像心爱的糖人被人一口含在嘴里夺走了一般。 他糖豆儿要守护天底下最好的爹爹!漂亮姐姐要抢走他的爹爹也不可以! 小娃儿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严子墨忙低下了头,看了眼被奶娃娃又是口水又是小牙磨过的袍子,却丝毫未在意,只一把抱起还在他腿上蹭来蹭去的小娃娃,没再向唐诗投去半个眼神。 “你这小娃,脏死了,不知羞。”语毕严子墨还亲昵十足地捏了捏奶娃娃的小鼻尖,逗弄得小娃娃又是一阵憨笑。 “糖……糖豆儿!” 奶娃娃分明是听懂了严子墨对他的调笑,本还亮晶晶的眼忽地就暗下去了,奶娃娃不甘心地以白嫩的小手指指了指他自己,废了半天劲又是憋出来三个字。 严子墨榆木脑袋不会转弯,将奶娃娃举到了肩膀高的位置,和奶娃娃有说有商量的。 “糖豆儿?糖豆硌牙,乖,我们不吃。” 神tm糖豆硌牙。 奶娃娃迷茫地看着严子墨一张一合的薄唇,两道浅浅的皱成了个八字眉,爹爹在说什么啊,他听不懂。 严子墨这智商也是没谁了,唐诗白了他一眼,解释道:“这小娃儿叫糖豆儿!” 小娃儿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又噌地亮了,兴奋得在严子墨身上蹦来跳去。 严子墨:“……” “相公,妾身的肩膀……” 趁着严子墨终于能给她个正眼了,唐诗也学着奶娃娃哼唧了一声,抱着肩膀直呼痛,却突地被严子墨打断。 不,是严子墨压根就没理会她,一颗心都扑在了眼前这个白嫩团子身上。 “糖豆儿小牙真是锋利,好好的袍子到了你嘴里都要撕成碎片,也好,既然到了锦绣庄,又哪有不买衣裳之理?” 唐诗做西子捧心状,愤愤地看了自家相公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拐走,欲哭无泪。 “娘子?” 严子墨突地回头唤了她一声,唐诗连忙捧着肩,继续扮柔弱。 “入宫的时辰快误了,娘子快些跟上。” 唐诗低低地应了声,跟在两人身后看似无怨无言,心里一万句mmp跑过。 严子墨抱紧了怀里的奶娃娃,嘴边的笑越发地不加掩饰,方才娘子不还是抱着左肩呼痛吗,这么快就转移了? 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我讨厌死直男,更讨厌娃娃控! 第58章 锦绣庄的料子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好, 口碑好牌子老,百年招牌都不为过。这儿丝绸罗缎皆产自南地,每年定期还要向皇宫进宫贡品, 不少达官贵人一年的衣物都是在锦绣庄私人订制的。 别看锦绣庄自外面一打眼是瞧着灰扑扑无甚新奇的, 里面竟别有洞天别出心裁。屋里挂着的绫罗绸缎个顶个的是颜色款式皆吸人目光, 尤其那花色, 真真让人看了就不舍得移开步子。 唐诗细细地瞧着,兀自停在了一匹淡蓝的绸缎前, 伸了皓腕在料子上摩挲了几下,顿时一股凉意便袭上手腕,料子摸着还极为柔软轻薄。等过几日入了夏,若能得这一身上乘的料子穿在身上,别提多舒适了。 唐诗又看了几匹 , 也都心悦得很,锦绣庄不亏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庄, 这么一屋子花色繁杂的料子看下来,只怕是眼睛都要花了。 刚想拉过严子墨看看他是什么建议,唐诗这才发现屋里早已没了严子墨的身影,连带着那个乱认爹爹的奶娃娃。 噫……刚才相公还在的啊。 唐诗有一瞬间的慌乱, 四下地扫过屋里搜索着严子墨的身影, 可却一无所获,明明他们是一同进来的啊。 她……没带银子啊,萍儿也没跟在她身边,这个朝代也不知道刷脸行不行得通, 要不然, 她出去找找严子墨? 踌躇间,一如洪钟般洪亮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边从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 “夫人真是好眼光, 这周楠缎(又是我杜撰的嘿嘿嘿)乃南边楚易国特产,产地一年才仅能得不逾十匹的量,寻常宫里送了六匹进贡,剩下的几匹可就都在夫人眼前了!” 唐诗寻着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一身着华丽深紫色长袍,腰带上还系着一颗好大白玉珠子,留了八字胡的男子正自木楼梯上信步走下。 男子看着已过不惑之年,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再加之一身的看着就富得流油的土豪打扮,看来是这锦绣庄的掌柜的无疑了。 唐诗真心地应承了句:“这料子真真是好,不曾想竟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唐诗双目都似被火光点亮了般,眼里都再容不下别的,一双柔荑反复在柔顺的料子上摩挲。这料子真真是极好,她拿了就不想放,唐诗想,严子墨若是再不出现,这绸缎料子,她就是赊也得赊走。 可她不多时就要入宫了,也不知道这锦绣庄有没有成品可以卖,能当场换上就走的那种。 “这料子看着是好,就是不知道有无成衣?” *** 耳边乍现唐诗熟悉得都不能再熟悉的,为某人所特有的清列清冷的男音,唐诗心下一动,猛地抬了头顺着那道声音看向门口。 铺子的门口,高大的严子墨阻隔了大片的阳光立在那处,出现得如此合时宜,结实的臂膀上还坐了个白白嫩嫩的奶娃娃,奶娃娃黑亮的眼眸骨碌碌地转,两个小手正费劲地捧着一串比他小不了多少的草莓糖葫芦。 阳光下,裹了糖衣的糖葫芦还泛着诱人垂涎欲滴的光泽。 唐诗倒吸一口气,这可是夏天的糖葫芦啊!有多金贵她都不敢想! 唐诗忽然想起来时听见街上的小贩吆喝着夏日特质的草莓糖葫芦又大又甜,一个要好将近好些个铜板呢。 当时严子墨那蹙了眉的表情分明写着“一破糖葫芦也卖得这般贵,当谁没吃过吗”的嫌弃,以及那一点点嫌贵的肉疼。 可不,寻常糖葫芦只要两个铜板,草莓的就要翻上几番。 不过,现下奶娃娃手里拿的,不就是那个严子墨那小气鬼都嫌贵的草莓糖葫芦吗! 你……你这是在外面有别的娃了,“糟糠之妻”也可抛。 唐诗也不言语,就一双眼委屈巴巴地盯着严子墨,偶尔还瞄一眼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草民眼拙,才看出来二位贵客竟是将军和将军夫人,见谅,见谅啊!” 掌柜的大喜,也不做那“高岭之花”了,快着步子走来,看看严子墨又看看这传闻中娇纵无礼的将军夫人,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了严子墨怀里抱着的奶娃娃身上。 “想不到将军家的娃娃都这么大了?草民家里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掌柜的颇为热络,用了一种熟稔的语气和严子墨攀谈。 将军家的公子嘛,他可劲儿地夸就对了! 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严子墨竟还如沐春风,丝毫没有一点不耐烦,又傲娇地看了被他怀在怀里的白胖娃娃,眼神宠溺。 眼前这父慈子孝的一派和谐之貌,真让唐诗无所适从。 倒是一旁的伙计脸色怪异地拽了下掌柜的的袖子,一阵不自然的咳嗽。掌柜的抽回了袍子,低声训了一句:“有什么急事等会儿再报,也不看看场合!” 伙计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迟疑了片刻还是锲而不舍地又拽了一下,这下,原本还笑意深深的掌柜的可炸毛了,也不估计这周围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在这便凶了起来。 “来福你怎么回事?我这和将军话话家常,交流交流点心得,你眼睛长脑袋顶上去了!非得这时候不长眼地过来捣乱?!去算你的帐去,这个月的帐天黑前算不完,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工钱减半!” 伙计瞧着也不大,十七八的岁数,掌柜的这一通凶让小伙计也委屈得不行,小伙计好半天才鼓了勇气,嗫嚅着说:“老爷,这娃娃分明就是小少爷啊!” “大概是杏儿没看住,又让小少爷跑了吧,方才杏儿还在巷子里喊小少爷呢!” 严子墨:“……” 唐诗:震惊看戏。 *** 要说这个世上还有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认不出来的亲爹,这锦绣庄的掌柜的绝对拔得头筹。 掌柜的一脸震惊,看向严子墨怀里的娃娃,看了好半天才在娃娃胖乎乎的小手上看到凡是他家子嗣,手上都带了的银镯子。 “嗨,眼拙,眼拙!将军和将军夫人新婚不久,大概有所不知,小孩儿年岁小,一天一个样,简直没法儿看!”掌柜的声音都虚了,眼神飘忽。 唐诗咋舌,这掌柜的虽然保养得不错,可也过了不惑之年,小儿子竟还是个幼童,看来家中妾室不少啊。 相比之下,严子墨未免太“洁身自好”,家中妻妾仅一人,也不在烟花巷之地流连忘返。 这么一想,唐诗今儿对严子墨的那股子气散了不少。 严子墨窘迫不已,合着自己抱了这么久的小人儿的亲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这奶娃娃真是太可爱,严子墨一时竟舍不得撒手。 “这小娃娃瞧着就和掌柜的长得相像,想必将来也是人中龙凤,会大有作为的。” 唐诗呼噜了把奶娃娃头上的呆毛,一脸慈爱的笑,小屁孩呆呆地盯着唐诗瞧,口水糊了整张小嘴,在唐诗期待的目光中费了半天劲又是只憋出来两个字。 “婶……婶!” 唐诗:“……” 呸!我是pljj(漂亮姐姐),小孩子没有眼光不要瞎说! 唐诗脸上笑嘻嘻,一把抱过严子墨怀里的奶娃娃递还给掌柜的,还不忘夺了奶娃娃手里只咬下来一颗的糖葫芦。 “小弟*弟下次可不要乱跑哦,再跑丢就会被大灰狼叼走的!” 唐诗忽地做了个狰狞丑陋的鬼脸,语气却是一等一的温柔,还亲昵地掐了掐这臭小子的大胖脸。 掌柜的示意了一眼伙计,伙计连上前接过,奶娃娃黑亮黑亮的眸子还眼巴巴地盯着糖葫芦。 “我……我要!” 唐诗不动声色地将糖葫芦藏到了身后,奶娃娃睁大了眼睛也找不到好吃的这才消停下来。 “回去交给小娘带着,让她没事多留心留心子宏,少琢磨些拈酸吃醋的事儿,登不上台面!” 伙计瑟瑟发抖,再一次忤逆道:“老爷,子宏少爷已经到了入学堂的年岁了,这是小少爷,子毅。” 掌柜的:“……” *** 锦绣庄不仅有质量上乘,颜色款式皆新潮的各种料子,也兼有成衣。掌柜的大概是臊得慌,在这处待不下去了,唤了绣娘量了唐诗的尺寸就匆匆去了楼上挑选成衣,留唐诗和严子墨在楼下大眼瞪小眼。 手里的糖葫芦都快化了,唐诗连忙叼上来一颗,小口小口地吃,草莓入口三分酸七分甜,还有些许的凉意,难怪这一串就好普通糖葫芦的好几倍价钱。 唐诗飘逸的碎发在夏风的吹拂下扬起好看的弧度,还有一缕挂在了粘粘的糖葫芦上,严子墨看得心里一阵痒痒,没忍住,伸了手捏了那缕发丝在手心里。 “娘子和一黄毛小儿抢这些小孩子吃的零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亏待你了。” 严子墨是调笑着说的,在他眼里,过往的风景路人都逐渐褪色,只有他家娘子是鲜活的,吃东西时鼓鼓的两颊可爱,生气了皱起的眉可爱,高兴时如星子般闪烁的眼更可爱。 他都心悦得很。 唐诗不为所动,他将军府可不就是亏待了她吗? 自己相公心里还住着个白月光,她这“第一毒妇”又是陪着他出生入死,又是为他操心朝堂之事,可严子墨怎么对她的?像扛麻袋一样地将她丢进了马车,下人面前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甚至他对一个人别人的孩子都比对自己来得亲! 这么一想,明明没有磕到碰到的肩膀也渐渐疼了,唐诗扭过了头,并不是很想理会严子墨。 严子墨又怎会不知道唐诗还在闹别扭,想起唐诗那日的无理取闹,严子墨收了痴汉的笑,也蓦地冷了脸,背过身去。 第59章 掌柜的效率很高, 二人在楼下并未等太久便被伙计请上了二楼,楼上摆置的都是成衣,一件件的目不暇接。因严子墨要的偏偏是鹅黄色, 掌柜的挑了半天, 又要考虑唐诗的尺寸身形, 最后只一连摆出了四件成衣。 掌柜的笑嘻嘻地叫几个绣娘小心地展开了衣裙, 道:“这四件都是按照夫人的尺寸选的,颜色款式也是今年城里最最实行的, 夫人你看看。” 唐诗一搭眼,眼睛一亮,这四件鹅黄色的瞧着皆是素雅飘逸,哪一件穿在身上都是得体大方得紧,相信要压过静怡公主也不是难事。唐诗光用眼睛看着, 还真有点难以抉择。 “夫人不如试试这一件?这件乃五个绣娘一连三个夜晚才绣出的,裙摆刚及小腿, 裙摆上还坠了银铃,设计当真一绝,锦绣庄也仅此一件。这等俏丽也只有咱将军府的夫人担得起!” 一旁的绣娘们都不敢言语,明明昨儿侍郎家的千金过来时掌柜的也是这么说的。 掌柜的何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 只一眼就瞧出唐诗的纠结, 掌柜的面儿上和善一笑,手下却指了个店里的最贵的,不过唐诗与严子墨二人并不知晓。 这可是将军大老爷,这等肥肉他要是能让其从嘴下溜走了, 他这百年老字号就算他白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 掌柜的嘴角的笑咧得更开了。 唐诗就着几个绣娘展开的衣裙一瞧,这件的风格比之其他三件花俏得多, 上身有夸张的蕾丝系扣装饰,下面还坠了银铃几个,走起路来肯定叮当作响,惹人回眸。 而且……这衣裙哪是遮盖到了小腿啊,分明只是勉勉强强地包住了大腿,这一动少不得春光外露,简直是大胆又暴露。她看不懂了,这个朝代的人,都是这么开放的吗? 她今天的人设可是清纯小可爱,体贴不做作,这一身要是穿在了她身上,又入了宫,那还真有喧宾夺主之嫌。 而且,她总怕在静怡公主面前落了俗套。 唐诗颦起秀眉,正想婉拒掌柜的好意,一旁的严子墨却突然出声。 “除了这一套,剩下的都要了,还劳烦掌柜的择日送到将军府吧。” 严子墨走上前,拿了绣娘手里一套长及脚踝,款式相对保守的衣裙,递到了唐诗面前,似是早就看好了这件衣裙。 “就穿这个。” 呵,大男子主义又犯了吧。 唐诗不满地拉长了脸,不过这一套也确实合唐诗的心意,素素静静的,衣服上也只纹了一些花,看着比她身上这套更为素净,唐诗便拿去换了。 一人多高的铜镜前,唐诗上下来回打量了一番,衣裙尺寸正好,衬得她纤细还不失端庄。衣裙腰身那里的做工收得比较紧,突现了唐诗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连带着胸围也紧梁湾些,但是下裙摆却极为宽大,走起路来宛如一朵迎风而动,堪堪绽放的花儿。 真真好看,她喜欢。 “娘子可还满意?” 严子墨自己都未注意到,铜镜里那负手而立的男人看向眼前女子的眼神是多么柔软,深情。 这一方天地,他的眼里也只有她,她就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携风来,带雨去,只一瞬,眼前的天都亮了。 她就是光。 衣领已经堪堪遮住了唐诗细长白皙的脖子,裙摆触及脚踝,如果是从保守温婉这一方面来看的话,唐诗没有半点不满意的地方。 “相公选的好,妾身没有哪里不满意的。” 严子墨淡淡地笑了下,下一刻忽地近身,唐诗瞳孔放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正要询问严子墨怎么了,就见严子墨大掌一抬,随后慢慢地落在她的肩上,带下来一根青丝。 “那我们走吧,也别误了入宫的时辰。” 严子墨顺势牵住了唐诗瞬间僵硬的手,和掌柜的道了谢便带了唐诗离开,掌柜的乐呵呵地颠了颠手里的银钱,笑意越扩越大。 一旁的伙计却是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却直摸不着头脑,听说京城里一在朝堂做了官的将军娶了国公之女。 这国公之女是谁啊,那可是京城里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关这国公之女的“事迹”他听得可多了,又是逛青楼又是招蜂引蝶,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可他这今日一瞧,竟感觉似是变了个人? 伙计口直心快,脑子里这么想着,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就这么说秃噜嘴了。 闻言掌柜的斜了他一眼,伙计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外面的传言本就是说风即是雨,传来传去还有个准?而且今日,我老头子不瞎,这严小将军的眼珠子都快粘在夫人身上了,哪里像民间传言的那般夫妻不和?倒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良人一对啊。” “我倒看,这严将军对他夫人,中意得很。夫人也是个好脾气的有修养的,是民间谬传了。” 语毕掌柜的不留情面的一巴掌狠狠拍在伙计的脑袋顶上:“你又吃饱了撑的?还敢揣测人家将军的家事?下下个月工钱也不要了?” “小的这就去做事,这就去!老爷您千万别动怒。” 小伙计苦着一张脸点头哈腰,真想照着自己的嘴就来个嘴巴子,让他自己瞎说! *** 女眷们的宴席设在了清瑶宫,自建朝以来清瑶宫便是专供女主聚会玩乐之地,上次静怡公主生贺,唐诗等一众女眷也是在清瑶宫聚的。 唐诗来得晚,又一向是女眷话家常时的话题人物,是以唐诗才在婢女的引路下入了宫,就有眼尖儿的一阵惊呼,围了上去,随后其余女眷也皆一窝蜂地涌上去,将唐诗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排面,唐诗都快误以为自己穿的是今天的主人公,静怡公主了。 眼前这些围着的女子嘴里叭叭一阵嘚啵,要是给她们一人发一个话筒,看上去也一点也不违和。 “姐姐好久都不露面了,可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啊?” 满是揶揄的这句话是上次那个圆脸姑娘以帕子掩住嘴讲的,唐诗只注意到了她的一头妇人头,看来当时叫嚷着“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傻姑娘也嫁为人妇了。 “就是,知道的都当姐姐相夫教子,做个贤妻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是嫌弃妹妹几个,不愿意再同妹妹们来往了。” 此话听着亲昵,唐诗却感觉不大舒服,嫌弃妹妹几个?有石锤吗姐妹,黑粉在这儿瞎带什么节奏?有意无意地引导路人,制造她高傲看不起小透明的假象,这是在故意败坏她路人缘?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当然了,虽说就原主那个名声,还真没什么路人缘,死忠黑粉倒是能凑上半个京城。 唐诗目露凶光地瞥了眼前这打扮得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的女子,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果然是出自尚书之女口中。 想起尚书那个狗东西在林子里潜伏杀手暗杀她和严子墨一事,唐诗心里就恨得直痒痒,眼里的恨瞬间多了一分,但也只一瞬间便隐了起来。 唐诗捂着嘴娇媚一笑:“瞧妹妹这话说的,姐姐何时嫌弃过妹妹们?倒是姐姐嫁了良人,要管好一整个将军府,还要处理好将军府的大事小情,在府里侍奉婆婆,服侍夫君才是要事,还哪能像妹妹一样清闲,整日得了空疯在外面?” “妹妹也少再去那些地方玩乐了吧,最后嫁不出去老,可不就成老姑娘了?” 唐诗满嘴的“我全是为了你好”的语重心长叮嘱了尚书之女一番,围在身边的姑娘们都跟着捂了嘴偷笑,笑尚书之女再不嫁人就真要成老姑娘,一辈子没人要了。 尚书之女今儿着了一身的艳粉着装,脸上的腮红也打得过重,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用力过猛”,反而倒落了俗套,落人笑柄,站在一身素衣,清丽秀丽的唐诗面前,更是相形见绌。 这时候唐诗竟出神地想,那年她戴了七八条手链,脖子上挂了金的银的宝石的,头上还别了好几只钗子,站在小家碧玉自带仙女气质的静怡公主面前之时,是不是也这般荒唐可笑呢。 而那时,在严子墨心里,她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尚书之女果然是被气到了,胸脯剧烈地起伏,呼吸也杂乱急促,不知道她还能憋出什么大招来一招制敌。 听得唐诗正等着接招呢,引她入宫的小宫女倒是一溜烟儿地跑了过来,其余夫人见来人着了宫服的小宫女,纷纷让了路。 宫女行了礼,道:“夫人,劳烦您移步华怡阁,静怡公主正候着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唐诗,连带着周遭那一圈竖了耳朵听的女眷们也都大惊失色。 能让静怡公主亲自派来人请,还是静怡公主亲自候着,究竟所为何事?唐诗又到底是多大的势力,竟和静怡公主也有联系! 只瞬间众人表情各异,唐诗则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千恩万谢地在宫女的“保驾护航”下离开身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同时唐诗也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这静怡公主怎么就招了她一人过去说话,难不成,还真是把她当知心小姐姐了? 唐诗心下一阵忐忑,华怡阁和清瑶宫相隔并不远,唐诗还没揣测完静怡公主的心思,前面带路的小宫女便停住了,唐诗心知这是到了静怡公主的老窝了啊。 “公主在里面呢,夫人有事唤奴婢就好。” 唐诗心如擂鼓,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第60章 华怡阁萦了一屋子淡淡的檀木香, 镂空的雕花窗桕泄下阳光几许,唐诗身形一顿,望着那静坐于梳妆台前, 平静地注视着铜镜里的自己的女子。女子背影纤纤, 身板挺直, 着了一身水红色的宫服, 满头青丝仅用一根簪子挽起。 只一眼,唐诗便觉得窒息, 为这浓浓的凄凉,萧瑟,红颜无奈的悲哀与哀叹。 这触目惊心的红令唐诗呼吸一滞,唐诗一脚才刚刚迈入门槛,静坐于梳妆台前的红衣女子便似有感应, 如电影可以拉长的慢镜头般幽幽转了身子。 落日的光打在女子平静如水的面上,透着些许哀愁, 这种哀愁已经深深锁在女子的眉间,眼里,以及那下弯的嘴角处。 唐诗惊觉到,她不再是那个巧笑倩兮, 拉了她的手唤她姐姐的五公了。 身为当朝最受恩宠的公主, 却不能选择自己的夫君,不能择良人而嫁,亦不能平平淡淡地过足这一生,余生都要活在背负着家国希望的重任中, 看自己韶华老去, 青春永逝,只有那一声轻轻的低叹可以伴之一生。 这是身为公主的荣光, 也是她们究其一生也逃不开的命数。 大概是那份身不有己的悲哀唐诗在刚刚穿进这本书里时也感同身受,唐诗稳了稳思绪,对上静怡公主黯淡的目光,轻提衣裙踏了进去,至于来时路上她心里的那一点小心眼的心思,也已瞬间烟消云散。 “民妇见过公主。” 唐诗行了礼,那句“恭祝静怡公主大婚之喜”却不敢说出口,有意避开,伤口上撒盐,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出乎唐诗意料的,面前一身红衣的静怡公主却并未言语,她倒以为这静怡公主见了她,说不准儿还会抱着她痛哭一场倒倒苦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到让她心慌。 华怡阁穿堂而过的风呼呼作响,吹得唐诗露出的一节颈子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身子也愈发地冷,可静怡公主不发话,她又怎么敢兀自站起来? 好像……不太对! 唐诗手里的帕子被她快绞成了碎布,她眼眸骨碌碌一转,旋即扬起白皙的颈,须臾间状似无意地瞥了静怡公主一眼,却是怯生生的,还带了些不解。 “免礼吧。” 唐诗好半天才等来这么一句,当即松了口气,仪态优雅,不急不忙地俯着身子自地上而起,但静怡公主朱唇一张,沉声而出的下一句话却让唐诗红润的脸瞬间褪色,惨白至极! “来人,给将军夫人赐座。” 唐诗正要谢恩,脚下却一顿,似扎根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等等,她刚刚说的是……将军夫人?! 天地间一片旋转,唐诗身形不稳,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脑袋一阵嗡嗡的响,宛如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唐诗因着震惊,瞳孔微张,一张小脸崩得紧紧的,如临大敌。 唐诗没想明白,她这是因何掉马了呢? 这宫中女眷之多,静怡公主却独独叫了她一人,她真是昏了头才想着这不谙世事的静怡公主会是真拿当她是姐妹,才会唤她来寝宫闲聊! 现下看来,静怡公主指定是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心里记恨着她呢,借着这机会秋后算账来了。 当初也怪她自己,心血来潮出了那么个下策,想的什么借口不好,偏偏要骗静怡公主说自己是严子墨的家姐,最后这搬起的石头不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脚上? 唐诗心跳得更急更烈,“咚咚咚”的声音如擂鼓般响在耳边,在这安静的华怡阁里尤为惊心,似是要冲破唐诗的胸膛。 来不及多想,唐诗正好借着那股子软劲儿,利落地跪了下去,也不问什么,直接实打实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本就眩晕的脑袋更甚。 “公主恕罪!民妇,民妇那天实在是昏了头……” 唐诗的声音抖得厉害,话说到一半却是欲言又止,她知道,静怡公主心里早有判断,她的解释在静怡公主全然无用,还会被当成笑话,任高高在上的五公主嘲讽。 在这宫里,静怡公主就是这片领土的天,是主宰,而她,只是一只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被静怡公主指尖轻轻一捻,就死无全尸的蝼蚁! 唐诗真是快恨死自己,恨自己那日的口直嘴快,恨自己那日的谎话连篇,恨自己怎么就偏偏要作死!如果真为了一个白月光就把自己的小命搭上,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了。 “你又何必吓成这般模样?” 静怡公主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衬得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的唐诗更加落魄不堪,面儿上的惊恐无处遁寻。 “不论是严将军的家姐还是内人,你怎么也都是将军府的女眷,本宫还是叫你一声姐姐,你起来说话吧。” “民妇不敢。” 唐诗头埋得更深,身子似僵住了般半点也未敢动,就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入了夏,大理石的地砖泄出丝丝凉意,人若置身其中只会有凉爽惬意之感,可若当真只隔了一层布地近距离接触,那感觉就大为不同了。 凉气逐渐蚀入膝盖骨的那种隐隐之痛怕是只有跪在地上的唐诗知晓,可她不敢再顺竿爬,现在这静怡公主完全就是黑化前的平静啊! 纹了金线,镶了明珠的大红绣鞋“哒哒”地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不约而同地与唐诗的心跳声交错相杂,唐诗的脑袋还是紧紧地叩在地上,余光中那双如血般诡异的大红绣鞋便轻轻地落在了唐诗眼前,视线再上移,便是女子红色的衣裙裙摆。 “这么久没见,姐姐你倒是变了,胆子小了。起来吧,有几串珠子本宫一直拿捏不定,姐姐来替本宫瞧瞧可好。” 唐诗哪敢忤逆,遂低声应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膝盖,谨而慎之地跟在静怡公主身后,大且圆的铜镜里,唐诗姣好的面容铺满了慌张和对未知的恐惧。 如若静怡公主当真是不顾形象地冲过来和她一通撕扯,她还能想尽办法和静怡公主周旋片刻再以言语蛊惑,可静怡公主不走寻常路,静怡公主面儿上越平和,唐诗这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没着没落。 “这祖母绿的,红珊瑚的,还有这月牙白的,姐姐瞧着哪个好看?” 静怡公主突地似是换了个人,从一堆的珠宝首饰里取了三枚坠子,唇带浅笑地这般问她。 唐诗有些许的恍惚,眼前女子的音容也渐渐地和一年前那假山后面笑着拉过了她的手,声声唤她姐姐之时的音容重合。 唐诗谨慎道:“公主玉颈白,戴什么成色的都好看。” 心里对静怡公主有愧,唐诗一直是低着头静立在一侧的,反正静怡公主说什么她就一通彩虹屁好了,反而略过了铜镜里的女子一闪而过的痛苦与怨怼。 “姐姐,你又骗本宫了。” 日头已经落了,晚风有些了凉意,携着静怡公主陡然降了温度的话语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唐诗的脸上,唐诗一个愣怔,错愕万分,不知道这一年静怡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性子竟这般难以捉摸。 “公主……民妇所言,皆是真心话,不敢掺假。” “那年你说你是严将军的家姐,本宫听信于你,心里尊你敬你,唤你一声姐姐,可你却是严将军所娶之人。今日重逢,本宫问你,这三个色哪一个配本宫好看,你都未细看一二便给出了答案。” 静怡公主这一字一句都似巴掌狠狠地打在唐诗脸上,臊得她抬不起头,可静怡公主的调子还是慢条斯理波澜不惊,好似,她本就不在意。 “不过无妨,本宫只是,想找一个还愿意骗骗本宫的人,说说话罢了。” 唐诗不语,手心里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静怡公主似是也不在意唐诗是甚反应,自己挑了奁盒里的首饰戴在身上试,唇角维扬,似是挑选首饰这个活儿让她甚是喜悦。 “本宫还是豆蔻之龄时,父皇与本宫说,本宫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这一辈子已经对不起本宫的生母了,在本宫的婚事上,他会竭尽所能满足本宫的要求。” “本宫信了。” “后来,本宫真的遇到了一个人,”静怡公主眼神一亮,“本宫至今都还记得那人好看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他望着本宫的那双眼。本宫当时在想,本宫这十多年的时光都在逆来顺受,也许,他值得本宫勇敢一次。本宫第一次主动和父皇提,女儿有想嫁之人,父皇问了是谁,说本宫还未出阁,日后再定。” “本宫信了。” 不用问,“那人”说的就是严子墨了,作为严子墨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还要在这听小白月光倾诉衷肠,唐诗心里真是一阵憋屈! 静怡公主稍稍停了片刻,眼神温柔似水,似是那时的情景就浮现在她眼前。 “本宫从十四等到十六,整整两年,父皇却说,那人要娶亲了,是京城里最美的女子,我嫁过去也只能做妾,他不愿本宫受这样的委屈。” “本宫……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字好艰辛 昨天还被猫咬了 打也打不过它 只能活在自己会不会突发狂犬病的惊慌中 如果哪一天断更会提前说哒! 第61章 什么?!老皇上竟然说他是不愿意静怡公主嫁给严子墨做妾受委屈?! 要说静怡公主和严子墨这点破事, 唐诗绝对是除此二人外最知晓内情的人。 那是老皇上心疼自己女儿嫁过去受欺负吗,分明是当时严子墨尚还年幼,不成事儿, 朝堂之上也未立足脚跟, 跟那几位世家大族是不可同一而论的, 老皇上是昏了头才会像疯疯癫癫的老国公一般, 将女儿嫁给一初出茅庐,毫无势力的憨小子。 看来, 这静怡公主着实是苦,连她最信任的爹爹都在骗她,她还可以信任谁呢? 静怡公主眼里的悲怆越汹越凶猛,最后化为一层水雾浮于眼底,这嘴角的笑有多苦, 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二八年华,寻常女子最好的光景, 终于本宫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本宫也想开了,只要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正妻还是做妾, 又有什么区别呢?本宫想要的, 也不过是能与那人能相处余生,他的眼里只要有我一个位置便够了,其余的我都不求。” “父皇送来了两份聘书,可惜, 两份都不是本宫想要的。” 女子笑得温婉, 眼角的泪却是控制不住地滴滴落在梳妆台上,打湿了梳妆台上喜庆的红色帕子, 将寝宫里的那份喜庆冲淡不少。 “父皇说本宫是最尊贵的公主,只有同样尊贵的王室才配得上本宫。在他心里,本宫还是那个摔倒了只会坐在原地哭着等人抱的小女孩吧,朝堂之事,天下格局,本宫就是身处这宫中十余年,也不是一点看不清的。” “本宫只是,告诉自己,要相信父皇。他一直,都是本宫最最信赖的父皇啊,他又怎会骗我呢。” 那句轻飘飘的“他怎会骗我呢”随风而去,话音轻得静怡公主自己都要听不见。至于答案,她自己也清楚。 唐诗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下,为了面前这个明明哭得眼圈泛红还是笑着说她选择相信的女子。 选择相信别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静怡公主宛如水做的人儿,那泪珠子就没断过。没再迟疑,唐诗举了手中的帕子,在静怡公主的泪眼朦胧的视线中走上前,手下轻柔地擦去了静怡公主眼角边滚烫的泪。 “公主乃纯良之人,会有好结果的。” 其实下一句话,唐诗想说,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尤其是她家院里的树苗苗! 但多说无益,唐诗也怕说错了引火烧身,又怕自己对着小情敌说得过多,关怀过多,显得圣母,只好这么硬生生地安慰道。 好结果? 静怡公主轻轻侧过了头,堪堪躲过了唐诗还欲再擦第二下的手,此时眼里唐诗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是令她作呕! 静怡公主眼神忽地一凝,尖着嗓子厉声喊了句“走开”,旋即凭着她坐在座位上,下身稳固,手上使了十足的力,看准唐诗的肩膀,狠狠地往后一推,表情凶狠又决绝。 “唔!”唐诗瞳孔大张,一声轻哼自朱唇而出。 唐诗见静怡公主有些闪躲,微微错愕,一时失神间竟没有防备地被静怡公主推了个准儿,随后脚下一个不稳便跌在了地上,手肘处还轻微地擦了下地面。 唐诗倒吸一口冷气得,也顾不得检查自身的擦伤,下意识的一个抬头便对上了静怡公主猩红的双眼以及那狰狞扭曲的面容。 “你有的,也不过是比本宫多的那一点运气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嫁过去的不是她!明明她比唐诗这个贱女人更适合做一个家的主母! 女子恨得一嘴银牙几近咬碎,柳眉倒竖,双目瞪立,妒火中烧。唐诗发怔,静怡公主这一脸的愠色,看上去又和那孤守空闺的怨妇有何区别? 她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养在深宫却不谙世事的五公主吗? 不复当年。 也是,这宫里能活到现在的,哪个又是真正单纯的? 静怡公主说她骗了她,其实静怡公主又何尝不是也骗了她,以那副温婉的面容,永远都得体优雅的姿态,让她甚至生了模仿她穿衣打扮的念头。 手肘处有沙沙的疼感,应该是擦破了,唐诗撑着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俯身看着静怡公主,这几个时辰伪装下来的好脾气通通消失殆尽。 你以为我爸爸我惯着你?严子墨她都不放在眼里,你又是哪个野鸡? 唐诗不复之前的卑微谦卑,讥笑道:“运气?我确实是比你多了些运气,可就是这些运气,就算你贵为公主,你这一辈子也是无缘了。” 唐诗轻呵了声,这一声却像引爆炸药的那最后一截**一般,刺耳得静怡公主颜色大变,身子抖得像筛糠,静怡公主抓起梳妆台上的那一串珠宝就要朝着唐诗砸去,眼里愈烧愈烈的怒火甚至盖过了她的一身火红嫁衣。 唐诗火力全开,又怎会让空有一身纸老虎威风的静怡公主钻了空子得逞? 眼疾手快地捉了静怡公主紧紧攥着项链的手,唐诗手上加了几分力气,狠狠地捏了几下,静怡公主已被妒火烧得面目全非的面庞瞬间露出了些痛苦的神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本宫!” 好老套的台词,唐诗不屑地冷呵了声。 “要不是本宫当年一念之差,错失了与严将军的良缘,你以为这其中还有你什么关系?!本宫听说,严将军一直待你不善,这几年,你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静怡公主放弃了挣扎,一双眸子毒箭一般地射向唐诗。 太不要脸了,在这个三妻六妾的朝代,小三白莲花就敢这么嚣张?还错失良缘? 唐诗神秘地连连摇头,要是静怡公主真的和原主同一时间入府,凭着原主的善妒无理,早晚找了个机会弄死她,哪里还轮得到她有命在这里和她嚣张,还讲什么错失良缘! “自家的日子自己关上门过,冷暖自知而已。不过公主话未说错,民妇也还真想寻个机会感谢公主来着,”唐诗粲然一笑,“一谢当年公主软弱无能,受人操纵,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不住还要怨天尤人。二谢公主不嫁之恩,放了相公今和民妇一条生路,民妇才得以和相公二人落得自在,感情顺遂,心意相通。” 软弱无能,受人操纵,唐诗句句话骂到了静怡公主的痛点上,cue得精准。 唐诗这一通骂下来,静怡公主显然气极,眼泪大颗大颗地自眼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在这安静的空隙中尤为清晰。 她又何尝不知,在她第一次苦苦求着父皇把自己许给那少年,父皇愣怔了片刻不语,却哄骗她日后再定之时,她就知道,她是彻底错过年少时初初心动的那个人了。 那以后,她也只能次次错过,遥遥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静怡公主似泄了气一般忽地没了生气,被唐诗攥在掌中的手腕也垂了下来,只有眼眶里大片涌出的泪能证明她的悲喜。 唐诗忽然恶趣味地想,如果自己再“好心”多言一句,其实严子墨心里也是有她的,他们二人真是有缘无分可惜可惜,不知道静怡公主会不会气到当场去世? 凉风阵阵,眼前着了红衣啜泣的女子宛如鬼魅,唐诗无心再和静怡公主浪费时间,手掌一松,女人已经攥出红印子的腕子便垂在身侧。 唐诗也未行礼,就自上而下地看了静怡公主道:“公主就要大婚,此后大概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民妇先道一句恭喜,宴席也快到良辰了,民妇先行告退。” 嫁到陌生的小国,静怡公主能活到老都算她命大,可能今日这一场正面掰头真就是她俩最后一次见面。 不知为何,唐诗心情大好,也不管静怡公主有多伤心欲绝,提了衣裙便后退离开。 “站住!” 还未踏出门槛,身后那人猛地便起了身叫住了她,唐诗只迟疑半刻却未理会。 “你……你若是本宫这般处境,又该如何?” 见唐诗脚下步伐未停半分,静怡公主有些慌乱窘迫地又开了口:“你又不是本宫,哪里知道身在这宫里有多少身不由己……” 门口处唐诗纤细的背挺得笔直,她懒得回头,只打断了静怡公主那些无谓的说辞,冷冷地道:“我若是你,一开始我就不会错过。” “父亲不让我嫁,我就软磨硬泡,总会有他心软的那一天。那人不倾心与我,那我便等,不去打扰他也不逼迫他,大不了就等到最后做一个老姑娘,为了他,总会有等到最后心甘情愿的理由。任何人,任何事想拦在我面前,都不可以。” 唐诗语气里便能听出来的坚定让静怡公主呼吸一滞,她眼泪掉得更多,她好像,已经知道她缺少的那一点运气是什么了。 “即使你明知道,这是无谓的?” 唐诗冷漠却没有任何迟疑地道:“即使我明知道,这是无谓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多了几分运气捡了你的,而是严子墨,我的相公,是你亲自放弃的。” 不是所有受万人阻拦,翻越了高山跨越了长河,最后才能道一句“还好没有错过你”的才是爱情。有时候,爱情就是你明知道无果,爱了会受伤,会难过,会心碎,你还是愿意一头扎进去也不后悔。 为了那个人。 晚风中,唐诗纤细的背影越发地远离,静怡公主忽地长笑了几声,身子无力地顺着门柱滑落下去,眼里的泪却是越落越多。 她缺失的那一点运气,就是爱一个人的勇气。 她不懂,唐诗却懂。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不够了 三次元事情多 难过 第62章 因着老皇帝婉拒了伽楼国的好意, 伽楼国的来使一早就不快地离开,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外宾也就只有楚易国的人还在。今儿这宴, 也是为了与楚易国结下同盟所设。 两支舞曲已过, 本还端坐在案上的几名来使已经丑态毕露, 各个怀里抱了舞姬, 有搂着舞姬吃嘴玩弄的,有喝酒调笑的, 看得当朝大臣们都瞠目结舌,眉心紧锁。 这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公主嫁过去该如何是好啊! 几个交好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一致地投向了老皇上。老皇上正笑呵呵地端着小酒,跟着大殿中央的舞姬摇头晃脑,一脸病色的脸上也满是惬意。 脸上全无嫁女的悲伤。 老国公气得胡子一抖, 哼了一声,眼里满是对几名来使的不屑, 果然是小国的人,没什么见识! “许久未见,严将军还是这般威武神气,这边疆幸得严将军坐镇久未有战事霍乱, 本宫敬将军一杯。” 话是好话, 可来人的语气甚是阴阳怪气,严子墨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旋即又很快地隐去,他端了案上的酒, 偏过视线看到了来人。 正是嘴边噙了抹冷笑, 一双眼似毒蛇般死死盯着他的大皇子。 “殿下言重,臣也只是守好自己的本分, 做臣该做之事,本职而已。” 俩人手里各端了一樽酒,谁也未有饮下,大皇子手背上的青筋起了一片,酒樽左摇右晃,几滴清酒一溅而出。 守好本分?他皇子的本分,须得他一卑贱出身的奴才提醒?这种低贱下等之人,给他擦鞋都不配,他堂堂大皇子,未来这片疆土至高无上的王,肯屈尊过来敬酒已是给他天大的脸面了! 那日林子里,真不如就多加派点人手,给他挫骨扬灰,还看得严子墨如此嚣张! 大皇子忽地俯下身,目光阴冷,阴恻恻道:“本宫听闻靖州城不同于京城,风光怡人,古木参天,最是出游好去处,不知道严将军有无了解?” 严子墨不动声色,仰头一饮而尽,朗声而道:“臣有幸携老母妻子去过,归途中倒是招惹了几条染了疯病的恶狗穷追猛赶,好在最后那几条疯狗都被臣扭断了脖子扔进野林里,臣一家老小才能安全无恙。” “殿下若有意想去,尽可放心,疯狗都已被臣清理干净,剩下的一点零碎也不为惧。” 一点零碎?他倒是不知道一莽夫也能有如此好的口才了。大皇子皮笑肉不笑,手中的酒樽越发地晃。 敬酒不吃,那他就让他吃罚酒! *** 严子墨出了宫门时唐诗已坐在马车内等了许久,严子墨撩帘而入就看见正瘫在软榻上的女子,那人小嘴微张,勉强撑着下巴 ,似是在艰难地逼自己不要入梦,他光是看着就能察觉到这份不易了。 严子墨神情微怔,遂探出身子,朝着马夫刻意压低声音道了句“驾稳一点,无需过急”,这才撩了衣袍坐在唐诗身侧,面色如常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碰巧在她身边搭了个座一般。 严子墨手脚极轻,半梦半醒间唐诗也只是感觉身边一处有些的倾斜,鼻间萦绕着她熟悉的气息。 这种气息莫名让她心安,心有所依。 天色早已暗了,白日粘腻缠人的热也骤然冷了下来,晚间的凉风吹在框上呼呼作响,身边人绵长湿热颇有节奏的呼吸吹在他脖子上暖暖的,热热的,带着女子特有的温度。 就像每日每夜,他和她同枕而眠的那样。 自从那日他冲动之下自唐诗屋内出去后,已是足足几日没有感受到女子特有的气息,不可否认,他有些想念。 很想念。 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终是扛不住那股涌上来的睡意,小脑袋晃晃悠悠,身子也越发地倾向另一侧,眼看着就要走撞上一侧的窗框。严子墨余光一暗,眼明手快地大掌一出,轻轻揽了唐诗入怀。 女子温软的身子异常舒适,唐诗瞧着瘦,抱在手里却又不觉,反而是刚刚好,手感极佳。严子墨抱了一会儿,也未撒手,他努力懈了全身的劲儿,好让唐诗靠着更为舒服。 梦中唐诗身下是一片松软的棉花糖,甜腻的味道一直萦上心头,她甚是喜悦。唐诗低低地嘤咛了声,嘴角含笑,埋着脑袋又蹭了蹭那片香甜松软的棉花糖。 僻静小路上,马蹄声哒哒不断,所及之处卷起尘土飞扬,上空的圆月半隐半现于乌云后,无人来赏。 圆月再美,也不及怀中之人。 *** 萍儿又被罚着干活了,这次是给蛋黄洗澡。 自从将军和夫人吵架后,将军身边的黑虎哥总是莫名其妙地遣了她去做活,还都是趁夫人不在之时。 想起那次摘桃花时被黑虎哥戏弄得有多过分,萍儿不敢再忤逆,只好心里委屈面儿上还要任劳任怨。 要是夫人能早些时辰回来便好了,她是要贴身伺候夫人的,黑虎哥再怎么得势也是不敢在夫人面前为难她的。 在她手下欢快地摇着尾巴,享受着温水冲在皮毛上的蛋黄两个支楞着的耳朵一抖,突地唤了一声,圆滚滚还发亮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院子门口,脚下急匆匆地转着圈,嘴里好一阵“呜呜呜”。要不是这拴着的链子够结实,蛋黄早就奔着门口冲出去了。 萍儿甩了手里的巾帕,也急匆匆地站了起来,蛋黄极为通人性,只有夫人回来之时它才会这般叫。 萍儿小着步子迎上前去,入目的却是一双黑色金丝纹线的中长官靴,还有一截墨色官服,竟是足足好几日都未踏足西院的将军! 严子墨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实在是太压人了,萍儿惶恐,连忙低下了头只顾盯着脚尖瞧,又皱着没长开的小脸,想着将军是不是步子太大,把夫人落在后面了。 “打盆热水过来,再拿一条干净的手巾。”严子墨低声道,脚下轻轻地踢开了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萍儿低着头,余光一抹鹅黄的衣角悠悠飘过,是夫人早上穿的颜色。 一瞬间,萍儿开了窍了。 夫人是被将军抱回来的啊……年仅十余岁的小姑娘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夫人和将军这般开放孟浪的行为还是让小姑娘有些许的尴尬,还有那么一小点的难为情。 “记得将跌打损伤的药也拿过来。” 跌打损伤的药,是夫人受伤了吗,还是将军?将军宽厚的后背挡得严实,萍儿也就只能看见夫人垂下的衣角。萍儿不及多想,见将军有些急地走向里屋,遂连忙应了声去准备将军要求的东西。 好像……夫人和将军是和好了呢。 突然意识的到这一点让本还皱着脸的小姑娘止不住地雀跃欣喜,若是如此,她也就不必胆战心惊地在夫人身边服侍了,就连那过了午时要剪了的烛火看来也是省下了。 *** 唐诗这一小憩没睡多久,倒还算睡得踏实,一连几日的失眠郁结也缓了不少。屋内视线通明,烛火灿亮,唐诗一连眨了好多下眼才有所适应。 眼前是熟悉的床幔,屋子里还残余着之前留下的淡淡的桃花酒的浓郁香醇,身上的丝被也是熟悉的手感她这是……回到府里了? 耳旁传来一人起身的细微之声,唐诗扭了头去看,脸上却落了一片的阴影。严子墨坐在了床边,手里还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娘子将手伸出来。” 若不是将下马车,他俯身抱起唐诗时唐诗下意识的一声带了痛苦的呻*吟和那露在外处,略微有些擦破了的手肘,他还不会发现唐诗的身上竟受了伤。 这是上树从树上掉下来了? 仅仅在宫里这几个时辰,娘子就能把自己伤成这样?严子墨眼神一暗,这才快步抱了唐诗进去,想着先把这人一些轻微的外伤处理了再说。 唐诗深深地看了严子墨一眼,就着身后的方枕半坐起来,也不多言语,如玉般白净的手腕蔫蔫地搭在严子墨眼前,那模样,要多乖有有多乖。 反正严子墨也发现了,那她还装甚?她倒还巴不得严子墨来问呢,这般她便好趁机告告状,让严子墨好好看清那静怡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为人,他又有多脑残才会把这样一个女子放在心里。再者,左右也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做的好事,他来善后也是合情合理。 严子墨先用浸了清水的帕子在唐诗擦破了的手肘处敷了片刻,伤口乍一碰水,唐诗瑟缩了一下。严子墨微微加重了一分力度,手下轻而迅疾地在擦伤处周围擦了一圈,这才又自袖口里取了一小瓶药出来。 “忍着点,有点疼。” 唐诗自然知道,她点点头,将手腕又递过去了一些,可再那一层褐色的粉末洒落下来时,那股子陡然生出的沙沙的同感还是让唐诗倒吸一口冷气,抑郁不住地**了一声。 “嘶……” 唐诗下意识一抖,又要往回缩,严子墨反应极快,一个出手便牵制住了唐诗。 “也就疼这一下子,娘子忍着些,明日便能好得差不多。” 女子忍痛时的柳眉微微颦起,瞧着真有西子捧心子姿,严子墨神色一滞,没有收回手,反而是上移了一寸在女子光洁细滑的手腕处不知地摩挲,激起唐诗一阵战栗,脸色也越发不自在。 “妾身不疼了,相公你快松开吧!”唐诗恨不能现在就把手抽回来,严子墨这行为,实在是太孟浪了! 严子墨盯着女子撩人的眉眼,喉结处急剧地滚动了下,口干舌燥之感却只有更甚,女人的红唇一启一合,看得他极为光火,他总是想……做一些什么,或者抱一抱,或者…… 严子墨能察觉到他全身血液的滚烫以及异常急剧的流动,他有种渴望…… “娘子,为夫……” “爷!裴大人今日……”门外一高声大喊的男声戛然而止,又再次以更大的声音喊了道,“死丫头你跟我挤什么眼色,我这有要事你晓得?耽误了要你好看!” 严子墨再次扣住唐诗欲缩回的腕子,闭了眼深呼吸,拼命抑制自己欲发狂的怒气,随后从牙逢里恶狠狠地挤出了一个字。 “滚!” 作者有话要说: 要搞事情了! 唐诗:黑虎好惨一男的。 严子墨:我还没说完呢娘子! 唐诗:不听不听我不听!你说过要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从……唔! 严子墨:么么哒! 第63章 严子墨仍闭眼调息间, 就听得唐诗好笑地嗤笑一声,那只被他握在掌中的柔荑也轻微地抖动。 严子墨却未睁开眼。他根本无需睁眼,脑海中也能想出女子一颦一笑, 一嗔一怒的所有模样。 他都记得。 现下, 她远山含黛的眉该是微微挑起, 面若桃花的脸应满是狡黠的笑, 尤其那一张如抹了朱红的唇,也定是勾了好看的弧度, 诱人入怀。 她早就在他眼里了,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屋外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匆匆离去,杂乱无章,唐诗都不用多想也能料想到八尺大汉的黑虎这时的惊慌失措。严子墨若是着了火,哪个还敢在他身边多待片刻? 唐诗腕子上还沙沙的疼, 可是她巴不得严子墨早点离开,她好不顾及形象地龇牙咧嘴地, 好好痛呼上一番。但在严子墨面前,她还是要面子的。 唐诗建议道:“相公不去看看吗?刚才黑虎提及了裴大人,应是军务要紧之事吧。” 裴大人……怎么又是裴旭那个捣乱的祸害?!这裴旭才与她相处了多久,她就什么时候就会想起裴旭! 严子墨眉心一皱, 唐诗话音未落他已是猛地睁开了眼, 烛光中男子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火花,噼啪作响,异样的眸色中映着唐诗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那小嘴撩人, 似是在唤他靠近, 再靠近一点点。 严子墨默不作声地贴近了一点点…… 唐诗没看出火候,还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度模样。 “妾身这点小伤无碍, 相公快快去吧,耽误了正事可不好。” 唐诗一脸正色,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丝毫未打量到严子墨此时眸子里燃着的烈火高温,那灼热的烈火越逼越紧,带着融化人心的温度迫近,叫人逃脱不开,挣扎不过,只能随着这片浴火沉沦。 她不曾发觉。 “呀!” 严子墨突然逼近的俊脸在唐诗面前无限放大,唐诗并无防备,只微微一怔,瞳孔微张,鼻息间又满是那人身上好闻又熟悉的气息,眼里盛满了那人好看的眉眼。 他凑那么近……是要做甚。 据说,人在危险或意外来临时总是有种奇妙的预感,好像那些危险和意外都是有备而来,而这一刻你才知道,这些惊喜和意外到来之时你有多措手不及无所适从。 就比如现在这一刻,她被严子墨堵在床的一角,眼神四下慌乱地乱窜,却又说不出什么。 那人身上危险的气息越来越重,唐诗慌了神,又找不到退路。 但她知道,她必须要逃! 唐诗心跳如擂鼓,旋即下意识地瑟缩着身子后退,可严子墨的大掌却宛如是带了火一般紧紧扣在她露出的一截白皙的玉颈处,大掌所触及之处都是炙热难耐,滚烫如火海,灼得她眼睛都酸涩。 “嗯……” 唐诗受不住地叮咛了声,而严子墨在她玉颈上肆虐的大手还在重力地摩挲,那节白皙的玉颈在严子墨无情的揉搓下越发地粉嫩,且有见红的趋势。 唐诗彻底慌了,眼前眼神发狂正死死地盯着她瞧的严子墨着实让她害怕,那眼神……似是要将她拆入腹中的那种可怖。唐诗强撑着身子,甫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颤多抖。 “相公你这是做甚……”唐诗的身子也抖得厉害,生怕下一刻严子墨就能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 严子墨大手扣在唐诗颈后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又刻意小心万分不要伤着了唐诗。 可掌心这种绵软细腻的触感还不够……严子墨浓烈的视线下移到唐诗因惊慌而微微发抖的红唇,他很清楚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她是他娘子,他为何要顾虑这么多!? “唔……唔!” 唐诗哆嗦着身子,才刚说到一半的话便被严子墨完完整整地吞到了嘴里,堵了个水泄不通,末了那人还坏心眼地重重咬了她的唇一下。 唐诗表情痛苦,严子墨面色如常,半点羞赧也没有,又伸了舌*头在唐诗唇边舔了一舔。 唐诗吃痛,挣扎的力道又打大了几分,几下粉拳即使使了十足十的力道砸在严子墨背上也是于济无事,反而是让严子墨的心里更加痒痒,对唐诗也越发地渴望,那双碾在唐诗唇上的薄唇也更为激烈迅猛。 这么不知道收敛! 唐诗惊恐地双眸大张,嘴被严子墨堵得严实什么也说不出。女子瞳孔里盈满了严子墨也望向她的眸子,严子墨的眸子里有灼人的温度,她却有些看不懂。 又或是……她也不想懂。 在接*吻这方面,俩人俨然都是新手,不是鼻尖撞到鼻尖了,就是下巴碰到了下巴,困难重重,亲得异常艰难,却没人停下。 严子墨的心就更急了。 因着唐诗死死闭紧双唇,不让严子墨攻城略池,严子墨不得法,只能是被关在了“门外”,双唇施以重力在唐诗的唇上摩挲起火。 严子墨的气息越来越重,这种强烈和舒缓还远远不够,他从唐诗身上索取等我还远远不股!可他越是有心肆虐一番,怀中之人就偏偏和她作对一般,不肯让步半分。 “娘子,乖,张嘴。” 严子墨的俊脸未移开半寸,高挺的鼻尖在唐诗小巧的鼻子上来回地蹭,似是无限眷恋,俩人的鼻息交错,气息紊乱,在静如凉水的夜里格外清*晰。 屋子内暧昧多情的月光撒了一地。 无人去理。 “不行,你快走……” 唐诗母胎solo二十余年,哪里有过被人强吻的经历,还是这般被人压在墙角还要扣住脖子,一吻下去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她的这种! 唐诗羞红了两颊还在嗔怪,严子墨突然开了窍。他眸色一暗,拥过唐诗纤细的腰肢,趁着唐诗小嘴还在一张一合,严子墨大掌抬起唐诗小巧的下巴,低了头又是一个深吻。 这次,他终于可以攻城略池了。 唐诗香软的小舌被严子墨紧紧缠着,她躲一毫,他便进一厘,深谙礼尚往来之道,逼得唐诗无处可逃,最后也只好放软了身子,任那人动情地将自己压在雕花木床之上。 与君沉沦,有如万里深渊而堕,无处可匿,无处可藏。 但心是跳的,为他。 征战沙场的男人骨子里都是有血性的,唐诗突如其来软化的态度让严子墨一个大喜,紧紧禁锢在唐诗细腰上的“铜墙铁壁”也松了不少。 严子墨能察觉,此时身下的女子是屈服于她的,可他很贪心,他还想要这人的真心,全心全意只给他一人。 严子墨吻得入情,即使吻技仍是羞涩,但那份情已然让唐诗深溺其中。渐渐唐诗也有了回应,香软小舌也试探地伸了伸,才刚冒了个头便被严子墨一下擒住。 “嗯……” 想到唐诗这一举动意味了什么,严子墨欣喜若狂,小一会儿才自唐诗身上挪开,倒也算不得分离,只是换成了俯身撑在唐诗上方,黑亮细长的眸子是怎么也不舍得离开她片刻。 女子的唇已是肿了,青丝闲散地披散在肩头,落在青色的被面上。 “娘子。” 严子墨轻轻唤了声,唐诗应了声,媚眼慵懒,直直地勾着严子墨。 “娘子知道的,为夫孩提之时丧父,此后和家中老母相依为命,受尽世人白眼,尝尽人间冷暖。为夫未及冠时便发配去了军营,征战沙场立下铁血功劳。此后数年,长剑,玉佩,苦酒便是为夫仅有,不曾离身,为夫原以为,这便是此后余生。” “可唯有你,是例外。” 严子墨的声音越发地柔,耳尖也泛起了可疑的红,唐诗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却被那人强制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我这一生大半的时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另一半的年岁也满是苦楚,不提也罢。眼见幼时生活过的村子在官兵的一把火下付诸一炬时,我怨过;战场上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死在眼前时,我怨过;做了大将军却还是为京城人不耻,嘲我为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时,我怨过;甚至……”严子墨停顿片刻,“在初初娶了你过门之时,我也怨过。” “若不是后来娘子一次次地让我惊喜,城中布施时,树林逃命时,娘子做了桃花酒送与为夫品尝时,可能为夫眼拙,就真的要错过娘子了。” “错过你,远比两军交战我方不战而败要可怖后悔得多。” “如果我早点知道上苍要我经历这般多的苦楚才能有幸遇见娘子,我一定一路披荆斩棘,斩破阻碍。” “好早点遇到你,早点和娘子在一起。” 唐诗听着,眼眶却是不争气地有些许的泛红,眼前一帧帧闪过的都是他们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她只当严子墨是个没心的,不曾想他也是记在心里的。 “我这短短几十载的人生早已腐朽落败,我身上背负过血海深仇,背负过离经叛道,背负过苦难罹难。” “你就是解药,救我于疾。” “娘子……”严子墨又是缱绻地唤了一声。 “嗯。” “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 严子墨有些激动,难以自持地伸手抱了唐诗在怀里,下巴轻柔地顶在唐诗发若黑锻的青丝上。 “每日清晨,为夫想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娘子,夜深了,娘子是我想拥进怀里好生安放在心尖上之人。为夫以后的每一天,都只想这般度过。”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一生的爱恋。” “娘子你……愿意给为夫这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该看出来了!这是个什么节奏! 唐诗:嘴疼,都肿了! 严子墨:为夫不也是? 唐诗:这不一样!不一样! 严子墨:有何不一样?娘子再试试? 被拖走…… 第64章 等待的一分一秒都是如日月入山河, 等得严子墨心焦躁动,当年就是被敌军围困在峡谷一天一*夜也无法脱身时他也不曾这么心里这般没有底过。 他似乎,习惯了对一切人或事都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不管是深处何窘境他都能化解一二, 他也曾将这些人人畏之的世家大族们不放在眼里过。 可眼前这娇媚佳人, 却让他心里痒痒的, 还有点痛,他拿捏不准眼前女子的心意, 却又不肯放了她让她溜走。 严子墨这才不谨慎地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琢磨透过眼前女子的所思所想。 如果是从前,她刚嫁入府里时,她只眼眸一转或是冷笑一现他便知道她存的是什么恶毒心思。可现在, 他已经数次看见娘子常常自己一人静卧于榻,也不言语也无喜怒, 眉间总是萦着一缕忧思,偶尔浅浅地叹息一声便是难得。 他有种错觉,他这小小的将军府,留不住娘子这人, 而这种错觉让他心慌。 唐诗倒不是故意拿乔, 她虽然母胎solo二十余年,又不是没见过别人谈恋爱,恋爱的那些路子她都懂,早在严子墨将她圈在怀里又搂又抱之前唐诗便有所察觉了。 如果严子墨不是对她抱了这样的心思, 早在遇刺那晚的林子里, 他就该任她在野林里无依无靠,成为那两个黑衣人的刀下亡魂。可是他没有, 他不但救了,那之后,严子墨更是亲力亲为地大加照顾,不曾假于人手,如此一想唐诗着实心有戚戚。 加之再后来的严子墨为她酿桃花酒,每日同枕而眠时的温存关怀,甚至无时无刻不胶在她身上的异样温柔目光,她不是全无感应的。 她只是……不敢回应罢了。 一个人的爱,有效期又有多久呢。追星时她以为她遇见的都是真爱,结果还不是短则几个月长达几年就脱粉了?穿进书里这么久,唐诗甚至忘了她之前追的那个小爱豆长的什么样子了。 唔,大概是比不上严子墨的吧,严子墨这种阳刚霸气的其实真的不多见了。 身下女子的秀眉时而颦起时而舒展,看得出十分为难。屋外凉风习习,在寂寥的夜飒飒作响,严子墨的心乱成了一团却又无解。 他的解药就在这里,就在他身下。 可他不愿意逼她,他想听她自己说,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凉月四拢,夜凉如水,细密的叶子于晚风中瑟瑟摆动,哗哗地响,惊了夜里的这一方静谧安宁,遮了厢房内似是依偎在一处的男*女。 严子墨的心脏撕裂地疼,娘子她这是不愿意,不心悦于他?严子墨呼吸一滞,贴近了女子面若桃花的脸庞,尽管严子墨已经尽量显露得云淡风轻,但言语里仍有掩饰不掉的惊慌害怕。 他在怕。 晚风又吹来了谁的叹息。 严子墨有些急迫:“娘子你,又是何意?” 陷入往事种种的唐诗似是回过神来,对上了严子墨担忧忡忡的眸子,唐诗浅笑了笑,贪恋地望着严子墨。 “我……我只是很怕。”唐诗坦诚道。 严子墨眼里透着浓浓的不解,尾音上挑:“嗯?怕什么?”况且他倒是瞧着家娘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亏是一点不肯吃,她会有什么好怕的? “怕我照顾不好你?怕你跟了我以后担惊受怕?”严子墨紧紧追着唐诗落荒而逃的目光。 “如果是这些,娘子完全无需担心......” 知道严子墨是想得过多,唐诗轻摇了摇头,细声细语道:“才不是。” “妾身是……怕你说了只是逗弄我玩的,怕你今天说了喜欢我转眼就和别的女子打情骂俏去了,怕我老了以后满脸的皱纹,色衰爱弛,你都不会再瞧上我一眼了。” 她更怕……那披了火红嫁衣,惹人怜爱的静怡公主只需勾勾手指头,严子墨就颠颠儿地跟着人家公主跑了。 那她就又是一个人了。 唐诗说着,那份对未知的担忧,对将把自己交给一个她根本拒绝不了的男子的不确定让她找不到安全的感觉,这也令唐诗为难。唐诗瘪了瘪嘴,心里越发委屈,眼眶也迅速地泛了一圈红。 人活这一世,单纯地只图眼前这个男子对她的好着实是有半成的冒险成分在其中的,谁又能保证会爱谁一生十年如一日也不会变半点呢? 选择去爱一个人,本身就耗尽了所有的勇气,若有幸能得那人青睐心慕,更是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为了一个人,耗光勇气和运气,当真值得? 严子墨微怔,他竟未想到自家娘子的小脑袋瓜子里竟还装了这些有的没的,但他心里的愧疚更多几分。 他以前待她,是真不好。他心里瞧不上这盛世凌人满心坏心眼的毒妇,无数次明里暗里地针对她,甚至还用毒蛇吓唬过娘子,更不用说平日的冷眼相待或是冷嘲热讽,所以现下娘子忧思多虑,不肯这么轻易接受他,他也都认了。 自己结的苦果,自己吃,怨不得人。 “为夫也怕,”严子墨不再调笑,一脸正色,“娘子也知道,为夫背地里干*的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可能今天有命苟活,明天就被扔进了乱坟岗里糟野狗分尸,谁要是沾上了我,那还真是倒了株连九族的大霉。为夫又是糙人一个,出身草莽,和自小*便受贵族教育饱读圣贤书的公子哥们差得远之又远,修养学识俱是无能比之。” “为夫既不会说漂亮话哄娘子开心,也不会察言观色,为夫就是这么个蠢人,若不是一朝得了势,哪个长了心眼的姑娘也不会要我这么一个只知舞枪弄棒的粗人。” “娘子生得这般好看,为夫却是五大三粗,无一拿的出手的,待我白发苍苍,进食会掉得衣襟全是,路也走不利索,身旁须得人照顾服侍之时,还不知道要多讨人嫌。” “娘子这般好的人儿,可愿大发善心,收留为夫,成全了为夫吗?” 严子墨又道了一遍:“为夫只想和你做真正的夫*妻,白首也不离。” 唐诗就是在感情一事上再是愚钝,也能察觉出严子墨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有多用了心思,一时间她竟不敢信这么一大堆的话前是出自严子墨的口,还是以这么贬低自己的方式。 他明明,是那么骄傲一人啊,又哪里会这般妄自菲薄。 他一切的苦心,也都是为了她。 似拨云见日,这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她都想好了,她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人。 “你才知道我的好?”唐诗抹了眼角的泪转涕为笑,面儿上的愁苦忧思一扫而光。 “嗯。一直以来都是为夫愚钝,为夫的错。过往种种,为夫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子心软,不要再同为夫计较了。” 严子墨说罢还顽皮地拱手作了个揖,看得唐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穿进书里时,她又怎能想到一心只求保命苟活的她竟会无意中在一个人的心里种下自己的影子,此后牵绊,犹如种种。 至于能让将原主一箭穿心的严子墨现出这样的笑,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有些事,本就是玄之又玄,谁又能说得清呢。 “娘子再如此,为夫真是要愧疚死。”严子墨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唐诗问道:“为何愧疚?” “自从和我在一起以后,娘子哭了多少次,受了有多少委屈,为夫都快数不过来了,”严子墨心疼地擦去唐诗眼眶下越落越凶的泪,“娘子这样,为夫当真觉得自己无能。” 唐诗纤细的手突地搭在了严子墨正为她擦泪的掌上,滚烫的泪滴滴落在严子墨宽大的手背上。 “今日入宫,静怡公主唤我过去谈话,妾身才知,静怡公主竟是心悦与相公的。”唐诗不轻不重地扫了严子墨一眼。 唐诗想了想还是如实说来,静怡公主就像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如果这根刺不是由严子墨亲手剔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心安的。 严子墨愣怔,神色有些愕然,两条剑眉蹙起,唐诗知晓严子墨是在为难。 严子墨没多虑太久,便道:“为夫不愿骗你,为夫早年少不更事,曾对静怡公主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但那也是从前。” 严子墨试探地伸了手,轻轻拥了唐诗入怀,男子低沉诱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但是现在,你我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 唐诗乖巧的小脑袋服帖地靠在严子墨坚实的肩上,只瞬间那人深色的衣袍就晕染了一片,而唐诗眼里的泪还在大滴大滴地顺颊而落。 严子墨察觉到肩上的那一片湿意,有些急迫地要抬起女子的小脑袋探个究竟,可唐诗却牢牢地扎在他怀里,不肯看他。 “娘子若是介意,那你就……就用一辈子的时间看牢为夫,让我一辈子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好?” 严子墨霸道地环了她入怀:“为夫知道自己年少荒唐,但那也是曾经了,娘子你可不许用喜欢上别的男子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唐诗哭花了的脸粲然一笑。 她有多喜欢这个人呢,以前只是想他在身边,想他逗她笑,知道有他在身边就会很心安。现在,她竟然想花上一生的时间陪他人间一场了。 不如,就让她任性一次,全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给他,看看这条路走到底究竟是柳暗花明还是绝无生路。 “那你,莫要负了我啊。” 严子墨含去唐诗眼角的泪。 “此生一心一人,定不负娘子。” 成全了他,也是成全她自己。 爱,本就是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把自己写哭了是什么鬼……大概是因为心疼被骂走的黑虎吧啊哈哈哈哈哈! 撒花卡!表白get! 唐诗:几句话就这么把我骗走了???渣男! 严子墨坏笑:我还可以更渣。 第65章 烈日似火, 初夏的阳光自层层纹丝不动的枝叶中落下,地面上的黄白的圈点斑斑点点,这样的天鸟都懒得鸣上一声。这还未到正午, 可想而知若是到了正午该是有多么闷热。 绿树浓荫的小路上达达的马蹄声一下比一下舒缓, 似是快要垂落到尘土上, 比怏怏的墨绿色杨柳还要懈怠。马车里, 一道慵懒娇媚,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未醒的女声仍在喋喋不休。 “相公……我们究竟要去何处啊。” 过了一会儿, 一声更为甜腻的女声多了些不耐烦,又接着念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呀。” 那低低的又毫不生涩地拐了几道弯的尾音百转千回,听在生得高大,端坐得一板一眼的男子耳里只觉如夏风习习, 吹散了逼仄的马车里那一层腻人的闷热。 男子睨了女子一眼,一脸正经道:“坐好, 接下来的小路陡,不好走,娘子小心再颠下来,哭了鼻子我可不管。” 女子不满地“哼”了一声, 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相公又闹我, 妾身都多大的人了,哪里还会哭鼻子。” 又不是你耍心机,和一个话都说不利落的奶娃娃抢一串糖葫芦的时候了……严子墨如是想,却不敢提, 自家娘子嘴皮子溜, 还不讲理,他多让着些就是了。 男子旋即拧起眉头, 对女子这没有规则的姿态无法苟同,作势要将半边身子斗横在软垫上的女子扶起,却在下一瞬被女子灵活地避开。 “妾身就是掉下来了,也有相公接着,不是吗?” 是笃定的语气。 女子连眨了两下眼,如花瓣般的唇角绽放了抹勾人艳丽的笑,眼里的笃定严子墨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笃定了严子墨这人不会拿她怎样,而且比起老国公,他这个老公惯起她来更是无法无天。 严子墨好看的嘴角咧了一记,眼里的宠溺不言而喻。 “若是连娘子都接不住,这个相公你也不要也罢。”严子墨豪气道。 看,又飘了,唐诗嗔怪地瞪了莫名自信的严子墨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上扬。 严子墨到底是什么神仙男子,太会玩了叭,每句话每个字都撩得她不要不要的! 从小心提防到相濡以沫,这两个极端唐诗只用几天的时间就彻底接受了,和严子墨过起了真正蜜里调油的日子。这几日,也是她最恣意最开怀的几日,无需担心朝不保夕,无需在这异世里艰难生存,她知道,无论如何,严子墨会护着她的。 她不是孤身一人,从来都不是。 这样的认知让唐诗心安,夏风沿着帘子丝丝钻了进来,带进来几分凉意,吹动了唐诗几缕散下的青丝落在了颊边,唐诗微微颦起秀眉,轻轻嘟囔了声。 双目闭合睡得正深的佳人又微动了几下嘴角,可那几缕青丝还是固执地紧贴在面儿上,严子墨无奈地轻轻摇着头,笑着为她拂下了青丝缕缕,动作很轻,也并未惊扰到女子。 阳光正好。 *** 早上天刚蒙蒙亮,一人占了一大床被子,仍在梦里醉生梦死的唐诗便被严子墨从床上挖了起来,一脸的不情不愿和迷迷糊糊。 唐诗不满地嘟囔了几声严子墨这个讨人嫌的坏蛋,白嫩娇小的脚还不安分地踹在了那人结实的胯骨上,那人一身的铁骨,反而是疼得她歪牙咧嘴,睡意去了大片,迷迷糊糊地便被严子墨哄着骗着地换上了衣裙。 待唐诗在车上小憩了一觉才转醒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她早上的衣服竟然是严子墨亲自换的!唐诗臊着脸,嗔怪地瞪了严子墨一眼,难怪那扣子都被他系得别别扭扭的。 唐诗看那扣子,怎么看都不顺眼,就像是严子墨那死人脑袋,羞得她恨不得将之狠狠揪下来扔到马车外! 严子墨心知肚明地调笑着道:“娘子这又是跟谁置气呢?” 严子墨时时刻刻恨不得胶在唐诗身上,又怎会没注意到唐诗自醒来后便一直忿忿的表情?想起早上女子软软地瘫在他怀里,又乖又软的,怎么哄都是气鼓鼓的一团,严子墨心里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莫名地狠狠击中,满心满眼都是小姑娘的半梦半醒的娇憨模样。 唐诗面儿上一红,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和盘托出,严子墨这厮不要脸她还要! 这时马车外钟声鸣鸣,突然喧闹了许多,一呼一吸间一股熟悉的香味窜入鼻中,叫唐诗好一阵迷惑。 “相公,我们这是在……”唐诗心下已有几分清明,却还是拿不准地盯着严子墨这样问。 “慈安寺,”严子墨好整以暇地看了窗外一眼,眉头舒展,“这算是京城边界香火最旺的寺庙了。” 唐诗汗毛倒立,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严子墨这人怕是记吃不记打吧!现下朝堂局势不明,几番势力自是将严子墨视为眼中钉,这般紧要关头严子墨就是作死也要考虑下她好吗,这还敢就带这么点人手出城? 疯了疯了,她真是昏了头才把自己的终身交给了个疯男人!她还纳闷严子墨这死人脑袋今儿是开了窍才会躲开了恶婆婆带她出来“约会”,现下来看这是个情况还不明朗呢! 严子墨只睨了唐诗一眼便知自家娘子心中所想,他微微动身,握了女子白皙柔软的柔荑在手中,安抚性地轻拍了下。 “上次打草惊蛇,大皇子和伽楼国那边会有所顾忌,”严子墨眼神突地一冷,“而且,我还怕他们不来!” 他严子墨,从来不会栽在一个坑里两次,这次出行,他就是要大张旗鼓,让所有的“有心人”都清楚。而且,如果大皇子和伽楼国的人真敢再次下手,他这临时结的网便可以收了,到时候,不怕老皇上面前大皇子不痛苦悔改。 人证物证俱在,大皇子就是长了八张嘴,再巧言善辩,这个他给自己设下的圈套他也是钻定了。 勾结贼人,暗杀当朝功臣,别说皇位,就是这小命,也都是捏在他严子墨手里! 马车里肃杀的气氛瞬间弥漫了一层,甚至盖过了原本的温馨宁和,唐诗略显不安,被严子墨握在宽厚的掌中的一双柔荑都有些发冷。 唐诗不放心地叮嘱道:“相公还是要百般加些小心得好。” “娘子放心,为夫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便会护娘子到底,” 严子墨笑意深深地直达眼底,顺势拉了唐诗入怀,不住地摩挲着女子纤细的手臂,瘦削的下巴支在唐诗头顶,勾了唇笑道:“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可以有一生的时间来考验。” “我随时,接受你的考验。” 唐诗靠在严子墨怀里,脸颊的一侧紧紧贴靠着那人踏实让她心安的胸膛,听他心跳咚咚,细声细语地嗔了句。 “就知道油嘴滑舌,糊弄妾身。” 话虽如此,女子唇边的笑意却未散去,眉眼弯弯。 严子墨并不认账:“相公嘴拙,娘子知道的。” 微风阵阵,吹散了马车里的沉闷,马车外世间百态,人间烟火,他们还要一同享过,才算不负此生。 *** 外面闹得很,严子墨谨而慎之地牵着唐诗下了马车,唐诗低眉的瞬间就见好几道颜色各异的衣裙自她眼前一闪而过,然后是无数双大小不一的布鞋或长靴。 看来严子墨说这处香火旺盛是有理由的,真是处热闹的地方,看这样这慈安寺庙前的门槛只怕是都要被人踏破了。 严子墨却无心关心这些,他严肃地扫视了周围的每一个人,一双薄唇紧紧抿在一处,半边身子紧紧贴住唐诗,小心护着她以免被前来求签上香的百姓冲撞到。 “相公怎的突然想到要来慈安寺了?”她以为,严子墨是没有耐心来这种佛教圣地的。 庙前有卖糖人和手工玩具的,唐诗一时入了迷,并未发觉严子墨略微停顿的步子和一瞬间拧起的眉头。 严子墨顿了片刻,才道:“那次靖州城卧云寺,为夫并未跟着娘子和娘进去,后来有一事想求个解,再去时那古寺却是一派荒凉之景,似是久未有人烟。” 说到这里,严子墨眼里浮现出几点困惑,似是仍在纠结好好的寺庙怎会几月有余便人去楼空。 唐诗还挂在唇边的笑就这么突兀地凝住了,严子墨这厮,竟然专程跑回去了!唐诗不自在地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一层细密的汗,想着趁这机会赶紧打消严子墨的疑虑。 “那个卧云寺,好像也不是那般灵,相公不必介怀此事的。倒是这慈安寺,相公怎会来此处?” 严子墨果然不再纠结那卧云寺,答道“回来途中正好路过慈安寺,那天前来拜佛的人也是有今日这么多,为夫便人潮跟着进来了。” 唐诗眼眸一转,又问:“那相公求的是何事?可有解?” 严子墨不再言语,似是在追忆那个午后,他只身一人在庙里虔诚拜佛,只为了他心里的一个答案。 不可说。 唐诗等不及,刻意板着脸,手下却撒娇般地拽着严子墨的袖子荡来荡去,大有不依不饶之势。 “相公有要瞒着我的?” 严子墨愣了片刻,敛了眼里的那一点追忆,轻点了下唐诗小巧的鼻子,将佳人圈得更牢,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唐诗耳边,须臾间女子的耳朵就透了层粉红。 严子墨柔声道:“娘子你,就是那个解。” 那日,树静风止,高僧看了他的签,只留了八个字。 “心之所向,便是光明。” 他娘子,便是他的光,是他心里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你好骚啊。 严子墨:口出诳语,家法伺候! 唐诗:品如的衣服还不脱下来? 严子墨:听不懂听不懂,堵嘴! 第66章 静怡公主大婚那日是个夏日里经久不遇的阴天, 大风,乌云,有落雨之势, 这在延续数日烈日高悬的夏日着实异常。 陪嫁的队伍排得老长, 肉眼看过去, 自城中到城门都是可见稀稀拉拉的一排, 骑在骏马上领头的几个人身材中等,生得五官俱是小小的, 看着就是贼眉鼠眼之辈,不用想,自然是楚易国的使者。 接亲的使者,陪嫁的队伍,大红花轿里着了红衣, 盖了喜帕的新娘子……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瞧着就热闹喜庆,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瞧出些端倪的, 只因那本该骑在马上坐镇,护送静怡公主去和亲的某人现下正旁若无人地捏着她的手把弄来把弄去。 “这静怡公主和亲之日,严大将军不亲自护送静怡公主出嫁,跟在妾身身旁又算怎么回事?” 唐诗细声细语地道, 勾人的一双媚眼却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眼里的那一点醋意真当自己掩盖得完美。 唐诗又戏笑道:“在其位却不谋其事,严大将军这是公然抗旨啊。” 送命题! “为夫早就向圣上请辞过了,皇上也应允了为夫今日……”话说到一半,严子墨顿了顿, 似是回过味来, 唇角含笑,打趣道, “这口陈年老醋,娘子还吃味呢?” 被看穿了那点小心思的唐诗也不再扭捏,扭过了头不看严子墨,轻哼了声以示不满。严子墨就装吧,都说初恋是特别的,眼看这小白月光嫁与他人,严子墨这心里就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可是不信。 怕自家娘子这活络的小脑筋又动歪了,严子墨伸出大掌,握着女子纤细的肩膀,板正了唐诗,眼对眼地瞧着唐诗,一字一句正声道:“娘子勿要多疑。” “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别人。”严子墨糊的低声又道,“我只是……” 大红轿子的穗穗随着轿夫的步子节奏垂落摆动着,严子墨紧紧盯着,话说一半却戛然而止,面色一冷,似是陷入沉思。 唐诗追问道:“只是什么?” “娘子别多心,为夫只是在想,朝中青年才俊如此之多,这静怡公主为何会同意与南边和亲。” 严子墨停了片刻,声音里已经有了沉重:“要知道,历年以来去和亲的公主……都落不下什么好下场,幸存三五载的有,嫁了不过几日自裁殉国的也有,但是其中大多数,都是不得善终。”和亲的女子,有哪个会得到别国国君的另眼青睐呢。 而且,最让他想不通的便是这圣上,他竟忍心送自己最爱的女儿去和亲,那日宴席上,老皇上的面儿上也是全无悲伤。 唐诗静默,她想,她大概是知晓这其中缘由的。 “大概是……她还信他吧。” 一次次的相信,一次次的失望而归,即使她也知道,至始至终骗她的那个人都是她最信赖的父亲。 凉风吹过,带过了谁的叹息,谁的悲悯。软轿里,女子手里的喜庆的红绢晕了一片,这滴泪,又是为谁为流。 *** 天和二十九年夏末,静怡公主嫁到南边楚易国还不足一整月,老皇帝病逝,长眠于明贤宫,去世时,几位皇子都不在身旁,只有贴身侍卫,太监太医几人。 第一道圣旨传到将军府时严子墨携唐诗二人正在树下捉一只误跑进来的猫儿,严子墨还未来得及接旨便被宫里的人请上了车,走时他摇了摇头,只留了个眼神给唐诗,好叫她安心。 “娘子勿急,晚膳前,为夫必归。” 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那人今早还是由她亲手系好的衣袍便一闪而过,消失在飞驰而过的马车里。 “相公……” 唐诗被宫里人看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子墨进了马车,又哪里有不急的道理?偏偏这时候不知匆哪里钻出来,什么消息也不知,只看到自己儿子被“押”了车的婆婆还要咧着嘴在她耳边哭嚎,唐诗右眼皮一阵地跳,这不安的心里是更乱了! 没有任何预兆,这么突然地召严子墨入宫,莫不是,莫不是……严子墨谋逆一事被皇上知道了? 想到这里,唐诗因着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心道不好,遂连忙失声喊了黑虎。 “黑虎,快备马车!去国公府!” 如若真是谋反一事暴露,她定要想尽办法保全严子墨,她是绝不会看着他出事的! *** 从踏进宫里的那一刻起,严子墨便察觉出了周遭的那股严肃,异常沉默的气氛,严子墨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对于一些异常的事,他总是格外敏感。 来时路上他就在想,难道是自己太刚愎自负了,真的估错了大皇子的打算,将自己置于生死两难的境地,又或者是老皇帝不放心于他,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和唐诗想的一样,严子墨担心的也是他策划谋逆一事被老皇上得知。 严子墨眉头一拧,脚下步伐一滞,看着脚下的门槛却未再迈开一步。 他想,如若是以前,他定不会这般胆怯。 是的,他在怕,就是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时,他也不曾这么怕过。 如果他还是孤身一人,如果他还有一腔孤勇,如果她不曾触碰到人间那份最美好的存在,那么今天,就是要他头颅落地,他也不会吭一声。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想护之一生平安无忧之人,有了想与之共度余生之人。他很贪心,想活到七老八十,想白发苍苍,牙齿掉得零零落落,一双明亮的眼眸只剩混浊阴翳时,他一转头,也能握到娘子的手,知道她在他身边,一直一只陪着他。 她就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不得不怕。 引了他进来的大太监低声道了声长长的“请”,严子墨回过神,掩了眼里的浮动波澜。才刚踏进门槛,两扇漆红色的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旋即慢慢合上,严子墨回眸,最后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落日的那最后一点光辉。 血红,铺天盖地的血红,刺得他眼角都酸涩。 后来的很多很多年之后,当严子墨再忆起这一天时,他第一想到的便是这触目惊心的红,他这一生,再也没有见过比之更令人心悸的红。 *** 床幔层层叠叠地掩住了龙床,几步之遥垂首跪着的正是老国公和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 严子墨一愣,就撞见了老国公回了头射向他的视线,脸上疲态尽显。老国公已经尽力在掩盖的悲痛,哑着嗓子道:“贤婿行礼吧,我们……送圣上最后一程,念圣上数十年对我们一家的恩泽。” 周遭已有几个不经事的小宫女发出了细碎却难以自已的哭声,皇上身旁的李公公闻言也是眼圈泛红,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严子墨僵立在原地,脑子炸开一样的疼,嗡嗡的响,岳丈大人的话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可他好似丧失了知觉一般,什么叫……送圣上最后一程?!皇上难道没有龙床上修养? 李公公揩了揩眼角的泪,手里的另一纸圣旨明晃晃的,晃得严子墨眼眶发热。 李公公:“皇上生前最是看中严将军,还请严将军行个礼以表哀思,也不枉皇上当年对大将军您的提拔。” 严子墨似是没有知觉地跪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又是一个叩首,久久未直起身子,双拳无意识地捏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即位四十有三……” 严子墨牙关一个劲儿地打颤,终于接受了老皇帝已经驾崩了这个他根本未预料到的噩耗。李公公尖细的声音似根银针狠狠地扎在他的某个穴位之上,让他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他这也才后知后觉,他们听的这份是先皇遗诏! “八皇子泽礼,人品贵重,品行端庄,生性纯良,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李公公话音刚落,室内静得呼吸声都是浅的,在场的几人除却严子墨都算得上是老皇上的心腹,愣了片刻后皆叩首以示衷心,愿为新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愿为我朝千秋大业肝脑涂地。”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愣,严子墨是能猜到的。 八皇子,也是小皇子,便是老皇帝一直放心不下,想好生疼爱却不敢大张旗鼓地宠着的那个小儿子。 对外一直宠爱的女儿送去南国和了亲,一直苟活于宫中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儿子却被扣了新皇这么大一顶帽子,严子墨心情复杂。 帝王家的恩宠及宠爱,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看得通透的。 不过,八皇子还未满十岁吧,还是孩童一般的年纪,先皇是怎么想的才会将这一江山的重担落在一小儿身上,真是胡闹! 八皇子母妃早就去世,也宫里也无依靠,在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和娘子势力雄厚的三皇子面前更是简直如蝼蚁一般的存在,这样的身份,先皇能赐他个王爷的名号,授予封地都已是先皇宅心仁厚了。 几个心腹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下就有些怀疑这份遗诏是不是被谁做了手脚,掉了包,否则,就是先皇真的已经病入膏肓,这诏书都拟得荒唐可笑。 这几人中只有老国公面色如常,他甚至还有些激动得难以自持,他真的赌对了!也不枉他费尽心机走了这一步险棋。 几人脸色各异,心情各为不同,最后他们几人告退时,李公公却独独叫住了严子墨。 “还请严将军留步,”李公公作了个手势,“里面请。” 第67章 在急忙忙赶去国公府却得知不久前老国公也被宫里的人请了入宫去后, 唐诗一路强忍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她脸色一白,双腿发软, 唐诗直直地就坐在了地上, 六神无主, 吓得老管家长长地“哎呀”了一声, 几个丫鬟又是连拖带拽的,这才把唐诗安置在椅子上。 老管家察言观色, 这时心里也慌了,老爷前脚刚走后脚小姐就追过来了,实属怪异,而且今天来请老爷的那些人瞧着也着实不善…… 这么想着,老管家脸色一变, 他在国公府这么些年了,哪里见过今天这个架势, 这是要变天啊!老管家一拍大腿,急三火四地道:“哎呦,我的大小姐,这可是怎么了啊!” 唐诗无心回答。 “爹爹可有说什么?”突然想到什么, 似是握住根救命稻草一样, 唐诗哽咽着问道,眼睛却是一亮。 老管家摇摇头:“老爷只是叮嘱了一句,说是无需担心。” 须臾间唐诗眼神便黯淡了下去。 无需担心,又是无需担心!严子墨临走前告诉她的也是这一句无需担心!可现下她身旁最亲的两个人全都被人带进了宫里音信全无, 而她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地坐在这里等, 一点力都出不上,这叫她怎么能不担心! 看来还是与严子墨策划谋逆一事脱不了干系! “黑虎!你快快修书给裴大人……” 唐诗真是把能用上的人都想了个遍, 脑海里惊现裴旭的身影。对啊!她怎么将严子墨身边的心腹忘了呢,谋逆一事裴旭也有参与,说不准他会有什么法子。话到嘴边,唐诗转念再一想,裴旭现在人在西北,就是加急去送消息,一来二往等裴旭有了消息只怕这朝堂上的天都要抖完几抖了。 唐诗又失神无措地摆摆手,呢喃着道了几声“还是算了”。 “爹爹若是回来了,劳您务必让爹爹给我来个信儿,”唐诗硬撑着起了身,“我就先回府里……等相公的消息了。 唐诗狠狠抽了下鼻子,她一定要回去等消息,不管好坏与否,她都要陪着严子墨。 看唐诗脸色实在是苍白难看,一头雾水的老管家也跟着有些急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直嚷嚷道:“小姐啊,这老爷和姑爷到底是怎了啊!您交个底儿,要不,我这心里总也放心不下啊!” “我也想知道,”唐诗幽幽道,“我等相公和爹爹回来,亲自和我说。” 夕阳下,盈盈不堪一击的女子分外娇弱,可她眼里那满满的坚定又是那样笃定。 *** 严子墨是在夕阳最后一点余晖都要隐去之时归来的。 马蹄达达,郎君归矣。 从马车上下来,严子墨踏着最后那一点余晖的浓重,黄昏的幽暗都被他挡在了身后,他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唐诗面前,为她挡去几分太阳落了的凉意。 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就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小脑袋快低到与两膝平齐,如若不是娘子的身形早就刻在了他脑海,单就这么一个凄惨悲凉的身影,谁能知道这就是将军府的主母? 萍儿等人呢,也不知道给娘子披件外衣,快入夜……严子墨正要训斥萍儿照顾不周,就见娘子两腿间的聚了一小滩的水渍,且有越滴越多之势。 严子墨轻挑着眉,心里门儿清自家娘子这是被今天这架势吓到了,原本存的那一点捉弄的心思也不敢再有。 “娘子,为夫回来了,”严子墨身形微动,半蹲着身子和唐诗一个高度,“为夫说的晚膳前前必归,娘子想怎么罚为夫,为夫绝无怨言。” 为夫……回来了。 他回来了。 唐诗也不顾自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脸上挂着一道道惨白的泪痕有多滑稽,她仰了头去看,逆光中严子墨的身影越发清晰。 在所有的黑暗与暗涌背后,他就是光。 “相公……” 唐诗哭哑了的声音低低哑哑,听得严子墨心里一阵发痒,唐诗忙用袖口擦了擦满面的泪,上上下下打量了严子墨好几眼,确定严子墨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之后才一个猛冲撞进了男子的怀里。 严子墨被撞得一个趔趄,要稳住下盘才不至于狼狈摔倒,他又摸了摸备受委屈的某人的小脑袋,语气轻柔地好生安抚。 “嗯,我回来了,娘子怎的一个人坐在这?眼睛都哭肿了。” 唐诗刚想开口,可心里那股隐忍的苦涩又涌了上来。 “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爹爹……” 可不是,她四下无援,最亲的两个人在宫里形势不明,恶婆婆还要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地烦她,她懒得理回,实在是撑不住了,索性就坐在门口,这样也好第一时间等到严子墨回来。 “娘子放心,岳丈大人无事,为夫也一切安好。” 严子墨搀起了唐诗,带着她回屋,娘子的手这般凉,也不知是在这大门口坐了有多久,他真是……让他家娘子担心了。 **’* “皇上驾崩了?!” 内室,唐诗瞪大了眼,抑制不住地一声惊呼,旋即又死死地捂着嘴,小巧的脸就挡了一半。 “这消息不假,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这一消息暂且还不会公布,”严子墨顿了顿,“至于这原因,为夫还不能说。” 唐诗还震惊于老皇上撒手人寰的消息,好半天都回不来神。唐诗思绪万千,老皇上若是去了,那眼下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形势,蠢蠢欲动的各番势力,严子墨又该如何选择? “那……相公可知,圣上传位给谁了?”唐诗惴惴不安地问,死死盯着严子墨一张薄唇,生怕听出不好的消息。 严子墨沉思片刻,没有言语,只拉过了唐诗的一只柔荑,粗糙的指尖在唐诗的掌心里匆匆划了几笔。唐诗忍住痒意,最后那一点严子墨划得格外用力。 小? 难道是…… “小皇子?”唐诗也未出声,做了个口型,严子墨点了点头。 唐诗不知这小皇子是何来头,能让老皇帝放弃另两位最有希望,背后无数势力支持的皇子,但好在老皇帝没有传位给大皇子,否则,严子墨今日能否从宫里平安归来都未可知。 唐诗眨了眨眼,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相公,你和我说实话,不许骗我,”唐诗揪着严子墨的袖子,“你是不是存了谋逆之心。” “那裴大人,是不是也与你一道。” 两句话,都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严子墨愕然,自己已经在娘子面前做足了功夫,他想不通自己是在哪里漏了马脚。看来,他家娘子还是有那么点聪明的,他竟然瞒不过她。 一瞬间,无人说话,严子墨的默认即承认。 “果然,”唐诗了然于心,转而坚定了眼神,细声细语道,“相公,你收手吧。” 严子墨蓦地睁大了眸子,有些凶狠的意味。 “收手?事到如今,还要我怎么收手!” “事到如今你也可以收手!”唐诗激动地顶了句。 “相公谋逆一事知道的人不多,想必连我爹爹也不知,既然这未来的皇上不是大皇子也非三皇子,小皇子尚还年幼,须得身旁有人扶持,以后会成一代明君也未尝没有可能,相公你又何必非要颠覆这天下江山?” “我就是颠覆这天下江山,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你!” 严子墨一甩衣袖,自床上起,脸上已有愠色。 “这朝堂势力勾结,大官贪了多少贫困潦倒的百姓的银钱,拿着百姓的钱财作威作福,日日流连烟花柳巷,百姓却苦不堪言,累于税收和劳役,一辈子都看不到个头!” “百姓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江山,百姓世世代代侍奉的土地,可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只有百姓!这天下,哪有这么个道理!” 严子墨眼神犀利地怒瞪着唐诗:“明君?谁又能保证那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小皇子日后必成大器,体恤百姓?娘子你吗!你又拿什么保证!” “相公你既然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你就更不该存了那样危险的心思!”唐诗也猛地自床上弹起,虽然才及严子墨的胸膛高,气势却是一点也不减。 “亏相公还说什么为了我,我又哪里需要一个背负了谋逆之名的相公!”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严子墨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还得忍着不和唐诗大吵一架。 不过话糙理不糙,她又没拿把刀架到严子墨的脖子上逼着严子墨造反,哪里来的他是为了她才想着谋逆这一说。 “若是真的要谋逆,少不了和大皇子三皇子大动干戈,到时战火一起,在战场上拼命的还不是百姓?!家园被毁,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还不是百姓?!” “你还敢说你是为了天下苍生吗!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唐诗几乎是尖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她的胸口也剧烈起伏,天知道这些话憋在她心里有多久,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解脱的快*感。 “为了我自己?”暗处看不清严子墨的表情,但严子墨的声音却是瞬间低了下去。 “对,为了你那愚蠢的骄傲,自尊。” 如果他不是大将军,那么现在他也在那么百姓其中,年年受着压榨,却也无法。所以,他是为了他自己,不想崽寄人篱下,不想再过被京城人背后讲究他是靠着攀炎附势爬上来的莽夫。 唐诗自知言重,放柔了声音道:“相公若是真为了天下苍生,不如想想如何和我爹爹一同辅佐小皇帝,不让小皇帝再正道上走偏了,这民生,是可以好的,有盼头的。” 严子墨没再言语,于黑暗中伫立了好久,没人看到他紧紧握成一团的手和咬紧的牙关。 “你先睡,我去书房静静。”严子墨努力了好久,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明日早朝,我会早些走。” 如果没想错,明天老皇帝驾崩的消息,就人人得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哦各位小可爱! 唐诗:1551(噫呜呜噫) 严子墨:娘子别哭,为夫再也不气你了,再也不和你吵了。 唐诗:那你去书房睡可以吗…… 严子墨:这你别想。 第68章 严子墨果然走得很早, 唐诗有意早起,却也没来得及见上严子墨一面。不过以他俩现在这情绪,无异于是针尖对麦芒, 少不得要大吵一架, 不见也好。 “早膳就放那儿吧。” 唐诗摆了摆手屏退了萍儿,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 没有放晴的样儿。唐诗向来是以物喜以己悲,本就抑郁的心情也跟着这阴沉的天沉了几分。 是谁的叹息又被卷进了这风里。 她只愿昨夜的话, 严子墨都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 *** 严子墨一夜未睡,脑子里反反复复过着唐诗的那一句句“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以及“我又哪里需要一个背负了谋逆之名的相公”。 娘子是后悔了吧。 他脸色先是铁青可怖,再是无奈,他难道一定要按照娘子的主意往下走, 娘子才肯相信他是为了她吗? 再一想到唐诗那几近声嘶力竭喊出来的话语,还有出了宫岳丈大人再一次对他的“提点”, 严子墨捏紧了拳,狠狠地抵在桌子上,第一次开始认真打算,他一直坚持的, 与旁人背道而驰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空白的书里已然夹着一封信, 未拆过封,这是裴旭今儿早上刚刚从西北那边传来的,他还未来得及看便被宫里的人带上了马车。 “西北……” 严子墨喃喃着,手下灵活地加速拆着那封特制的信, 拿着信纸在烛火上又灼了片刻才一甩手仔细地吹了吹。 仅仅几秒, 却是格外漫长。 信纸上,只孤零零地横了几个大字, 是裴旭一贯的作风,严子墨看了好几遍,背过手去,脸色晦涩不明。 这盘棋,他下得太久太久了,真若是听了娘子的话,他又怎会甘心?但一旦他走上造反那条路了,难保不会血流成河两败俱伤,这样的悲惨,他真的可以承受吗?全城的百姓,难免会有妻离子散朝不保夕的困境,娘子又会不会怪他? 她会。 她会和所有人站在对面,谴责他,训斥他,诅咒他。 他和娘子,到底不是同一条路的人。他远比娘子想得还要冷血无情。 这种冷血漠视就深深地刻在他的骨血里,永远无法连根拔起。 眼见天边亮出鱼肚白,严子墨这才动了动已经发麻的腿,谨而慎之地收好了那封信,踏着缓慢且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书房。 一夜无眠。 *** “父皇!” “父皇!您睁开眼再看看儿臣啊!” “儿臣不孝,还没让父皇看到儿臣成器,父皇!父皇!” 一阵哀嚎声中还夹杂着女子哀怨凄凉的叫喊,看来六宫嫔妃几宫皇子悉数到齐,前殿里果然热闹非凡。 严子墨带了群侍卫还未走近,就听得先皇的寝宫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待严子墨走近了听,这其中哭得最夸张最大声的那个果然是大皇子。 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不知道这小皇子和小老鼠一样不出世的性子,夹在其中是不是连哭声都是几不可闻的。 弱者,就只有被人恃强凌弱的命运,有什么资格值得同情!同情弱者的人,只会更弱! 严子墨敛去眼里的不屑与嘲弄,就着凝重的气氛,在李公公的引路下踏进了内殿。 进去一瞧,大大的龙床前果然跪着几个身形不一的男子,严子墨扫了一圈,却发觉入目的只有他暗地里一直观察提防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未见那个孩童的身影。严子墨心里涌起一种怪异的情绪,这小皇子莫不是怕得躲起来了?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还未多想,大皇子又一声“情真意切”的哀嚎传来,好似他哀嚎几嗓子老皇上就能从龙床上蹦起来一样。 老皇上,确切地说是先皇,确实是昨日就断了气的,但延后一日才公开噩耗也是先皇遗诏的一部分。一开始严子墨看不懂老皇上的心思,直到昨日李公公特意留下他严子墨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忽然庆幸,老皇帝比他想得还要早便去世了。 “太医已诊过脉,皇上已经……”李公公脸色煞白,红了的眼眶更是明显,“两位殿下随奴才到前殿去吧,先皇留了遗诏,也留了话给二位殿下。” 只一瞬,本来哭哭闹闹的寝宫内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声都是重的。 等了这么几个时辰,鹿死谁手马上就要揭露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皆沉重地朝先皇行了最后一个礼,而后平静地起了身,寝宫里沉重的气氛越发浓重。 路过时李公公默不作声地半眯着眼,严子墨顿了顿,旋即带了几个侍卫也跟了上去。 谋逆还是隐忍,这一次,他把选择权交给天意,也交给大皇子和三皇子。 *** “八皇子泽礼,人品贵重,品行端庄,生性纯良,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大皇子泽文同三皇子泽明,两子情同手足,忠心一片,”李公公暗暗打量着两位殿下的神色,“封尔为忠信亲王,和硕王,辅佐新皇永固万里江山,特赐封地宾州,随州,永袭勿替!”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刚落,前殿高高低低伏了一片的朝臣妃嫔都无人言语,这安静到有些异常的氛围让妃嫔们抽噎都抽噎不出来。 只是,小皇子的存在感真真是极低,这未来的国君连个影子都没露,竟都不曾有人注意到? 严子墨心里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不对!小皇子尚还年幼,先皇私下里对他应该是极好,这个节骨眼宫里一般不受宠的妃子都前来跪拜,他怎么可能缺席? 除非…… 伏了一片的人群中,大皇子和三皇子俩人仰起的惊讶面庞格外明显,严子墨眉头一凝,大皇子那副目眦欲裂的模样和三皇子的心有不甘他尽收眼底。 情同手足,真真是讽刺! “父皇……”三皇子咬牙切齿地低低唤了声,一向以尊贵傲然自称的他面儿已经接近扭曲。 “只是个王爷……竟然只是个王爷!”三皇子突地大笑了几声,在这寂静拥挤的前殿里引起一波激荡。 “皇兄听见了吗?”三皇子勾起唇角的一边,“皇兄这般煞费苦心,结党营私,挟持了新皇不说,还和西北贼人搅在一起,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哈哈哈哈!” 三皇子猛地起身,衣袍卷起一片尘土,狞笑道:“父皇的心里只有我们的弟弟,根本就没有你啊,你这都看不明白,枉你在宫中活了这些年,我的好皇兄!” 最后的那几个字真真是从三皇子的牙逢里挤出来的,带着恨意,前殿瞬间乱成一片,几个大臣抖着身子脸色大骇,新帝还未登基就被人劫持,还是被未来的亲王,这……是要兄弟内乱夺嫡的苗头啊! “你胡说!我皇儿又怎会提前知晓遗诏,怎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倒是你,贼喊捉贼!” 人群中,一略施粉黛面露疲态,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气得发抖,她指着三皇子的鼻子怒骂,显然气得不轻。 “姐姐这话就说笑了,捕风捉影的事我们明儿是断然不会做的,这种违背人伦对亲兄弟下手的事,姐姐不如亲自问问你的好儿子啊!” “我儿行得端坐得直,你休要胡说,仔细我撕烂了你这一张贱皮子!” “呦,姐姐好大的口气!你有撕我的底气,怎么不敢转过身去好好问问大殿下!绑了未来国君一事可不是小事啊,更要命的还是敢和西北寇贼有系!”静妃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有大殿下这样的皇子,实乃先皇大不幸!国之大不幸!” 宛如泼妇骂街,对着骂的俩人正是大皇子与三皇子各自的母妃,淑妃与静妃。 俩人自入宫起便生了嫌隙,明争暗斗二十年,都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有朝一日夺得皇位,自己也跟着扬眉吐气。可今天先皇的这份遗诏无疑打碎了她们的太后梦,俩人哪里还有气度脸面可要在乎的,若不是一旁的妃嫔们拉着,只怕是俩人都快打成一团了。 最后,淑妃面红耳赤,一把拽过大皇子,尖声道:“皇儿,你和娘说,你与泽礼毫无瓜葛毫无关系,对不对!还有什么西北那些事,也都通通与你无关,是不是!” 张狂惯了,在宫里一向横着走的大皇子少见地支吾起来,眼神飘忽,对面的静妃不屑地哼了一声,和三皇子对了个眼色。 三皇子脸色轻松,大皇子和西北势力有系,又半夜硬闯小皇子寝宫绑了小皇子一事还是今早母族一派的人特意传信给他的。 他精诗书通谋略,母妃一族势力不容小觑,父皇真是老了昏了头,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不过没关系,父皇犯下的错,他来更正!这一次,他就不信自己坐不上这龙椅! 大皇子支支吾吾成这副模样,在场的朝臣都起了疑心,大皇子对这皇位的渴求朝里谁人不知?要真是大皇子为了皇位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先皇在天之灵都闭不上眼啊! “大将军——” 这时,一侍卫急忙忙地跑到严子墨身旁,凑近严子墨说了句话,只瞬间,严子墨细长的眸子便凝成了一道利箭射向三皇子。 “三皇子你好大的胆子!” 严子墨顺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周身气场竟比泛了寒光的长剑还要冷漠逼人,长剑直直指向三皇子,看傻了在场的大臣,妃嫔们尖叫着四散,却被披了铁甲的侍卫围堵起来。 三皇子瞠目,目眦欲裂,死死地瞪着严子墨,怒吼道:“严将军这是要反了不成?!” “来人!” 严子墨不屑地嗤笑了声,手里的长剑又逼近了几分围,瞬间一圈铁甲重剑的侍卫便将三皇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静妃在侍卫强硬的阻拦下都快喊破了嗓子。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皇子这么不敬!这是先皇去了就都欺负我们母子二人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静妃涕泗横流,头发散乱地落了一片,真和街角巷子里骂街的泼妇无疑。被围在中央赤手空拳的三皇子也急了,努吼道:“严将军这是何意?我皇兄胆敢和西北的贼人勾结,你是没听见吗!御林军呢!御林军都去哪儿了!快来人护......” “这御林军,你一罪臣逆子还叫不起!”严子墨难得浅笑,刺目的烈日下竟叫三皇子蓦地生了一身冷汗,严子墨抬了眸打断道。 静妃气红了眼,骂道:“你,你血口喷人!这要是先皇还在……这要是先皇还在……”静妃嘴里还一直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先皇若没有去得这么突然,凭先皇对她的宠爱,她和皇儿哪里会受这种委屈! “血口喷人?”严子墨一声冷笑,围成一圈的侍卫刷的一声,齐整自发地为分开了严子墨一条道路,他拖着长剑,步子不急不缓,倒像是在小巷里独自悠闲踱步赏景的旅人。 即使他手里还握着长剑。 严子墨嘴角噙了抹嗜血可怖的笑,面朝仍跪拜在原地的朝堂重臣,扬了声一字一句道:“三皇子杀害自己的亲皇弟,未来的新皇,还栽赃灾祸大殿下,不知道这等罪名当不当起‘罪臣贼子’四个字!” 严子墨蓦地转了身,冰冷的眼神将浑身抖得如筛糠,汗如雨下的三皇子生生地定在原地。 “方才侍卫来报,在三皇子的别处行宫的地窖里发现了......”严子墨略一停顿,面儿上一副惋惜的模样,“小皇子已经发冷的尸身,身上还有道道被鞭挞过的伤痕,有的已经深可见骨!” “能对自己的亲弟下得去手,敢对未来的新皇动刑甚至谋杀,这等罔顾人伦天打雷劈之事,殿下竟也做得!” 话音刚落前殿里更是连呼吸都是刻意屏住的静,严子墨因着愤慨激动,胸膛正剧烈不规则地起伏。 身后众人脸色各异。权臣数人皆愕然失色倒吸这冷气,眼里俱是震惊和不敢信,随后又愤愤露出了不屑和怨恨。 静妃则先是呆滞,旋即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手上尖细的寇丹划在侍卫冷静坚硬的盔甲上硬是生生地折断了几节,划出殷红的血迹斑斑。 残害手足一事过于让人惊骇,以至于还没人注意到真正让严子墨玩味的还是大皇子那先前憋成猪肝色的脸上正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轻松。 还有那么点……侥幸。 严子墨转回打量的目光,站定在大势已去的三皇子面前。 “殿下是以为这皇位自己是十拿九稳了才将小皇子提前藏起来,想着等掌长了权,剔除这根眼中钉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严子墨似是在陈述事实般的笃定,“不过殿下也没料到先皇竟是这番考量,殿下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算来算去的,算计的还都是你自己!” 三皇子惊骇地瞪圆了眼,在严子墨的逼近下步步后退,双腿直打颤。 “不是我!不是我!全是我皇兄做的,我根本没去绑八弟!不是我!!!” 三皇子四顾环视,可戳在他脊梁骨上的那些眼神分明是肯定了他做了那谋杀手足为人唾弃的丑事。人群里,大皇子看他的眼神格外的阴险毒辣……他知道了,一定是这样! 他没对八弟下手! “是皇兄,一定是皇兄,是他杀了八弟嫁祸与我的!”三皇子恨恨地指着大皇子,“皇兄你好深的心机!你就不怕八弟报复你吗?!” 大皇子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呆滞,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已是无比嫌弃地瞟了三皇子一下,淡淡道:“本宫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与八弟情同手足,看来三弟这人皮下的狼子野心真是不浅,本宫错看你了。” 一句话,无疑坐实了三皇子的罪名。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几个勾结好了陷害我皇儿,给我皇儿下套!”静妃眸子里盛满了泪,倔强地没有落下。 “三皇子谋害新皇罔顾人伦,静妃教子无方助纣为虐,来人!将两人押入大牢,择日问斩,九族之内得株连,一并收入牢中!” 严子墨比了个手势,两名侍卫瞬间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地钳住了静妃的臂膀,手下不留任何力道地拖着拼命挣扎的静妃,前殿里回荡的满是静妃的哭嚎声,一如先皇驾崩之时。 三皇子捏紧的双拳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吱吱作响,时至今日他再不懂这是个什么局势他就真是八弟那个软虫的智商了。 眼前这一切,分明是大皇子为他设的局!那什么母族的书信,怕也只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利用了,给了他假的情报,目的就是为了今天让他钻了他们的圈套!又或者,可能在他不知情之时,严子墨这狗东西就和他皇兄勾结在一起了,俩人今儿真是给他来了一出好戏。 想不到他堂堂三皇子,竟然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三皇子这心里的恨意便又多了一分。下大狱?哼,就凭他们两个狗杂碎还敢要他的命?! “皇儿救我……救救我啊!” 耳边是静妃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哭喊,他只来得及看到他母妃最后的衣角,静妃就被那几位侍卫彻底拖走了,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受这种侮辱! 他不甘心! 三皇子表情瞬间扭曲失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三皇子粗声嘶吼地喊了声“母亲”,便在众人皆唏嘘不已的空隙中一个侧身利落地抽了那防备不及的侍卫的佩剑,两手举着,脚下生风,旋即直直地奔着严子墨而去,眼里还燃着怒不可遏的烈火。 三皇子也是自幼习武,有些武功傍身,可能论功力甚至不在严子墨之下,再加之三皇子这一击是存了心要奔着夺严子墨的命的,他冷静之下刻意憋了气息,身子轻盈灵活穿梭在一片白色盔甲中,宛如轻燕,即便是严子墨这样身经百战的,也不是完全能抵制的。 空气中急促且不自然的波动令严子墨紧绷起神经,这种久违了的带了杀气的强大*波动让他提起警觉,可三皇子的速度实在是太轻太快,快到他都招架不住!待严子墨有所察觉之时,那锋利泛着寒光的剑已经冲到了他的眼前。 “噗嗤!”剑身刺入肉身的声音如此的锋利,快速。 严子墨眉头一皱身形快闪,却还是为三皇子剑气所伤,手臂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深,但素色的衣袖上还是染了一片红。 “想弄死我是吗?来啊!来啊,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 三皇子见严子墨袖子上已然见了血,眼里更是兴奋,欲提刀再赐,周围的侍卫再次层层围住,手里的长矛重剑立了一片。 严子墨连闷哼都未发一声,毫未受影响,提起手里的长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迎面边朝着三皇子的刀剑而去,俩人都没用一点剑法,完全是回归远古时期的,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平砍的剑法。 “严将军不可啊!” “严将军快快住手!” 严子墨丝毫未因那群大臣的劝阻而收敛,三皇子暴怒的状态正是他期待的,他还怕三皇子就这么忍气吞声作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啊——”三皇子使了十足的力,眼看着离严子墨越发地近,他很有可能这一剑就让这个狗杂碎和那个昏了头的老东西在地下作伴!这一认知让三皇子兴奋激昂,他吼叫着,他喘息着,为这接下来的一刻! 严子墨一个假动作而出,侧身一个躲闪,在三皇子错愕的眼神中避开了重剑,反手一个转腕,手里的长剑便顺势而落,直直地穿透了三皇子整个身子,甚至还露出大半的剑身! “呃……” 长剑入身的那一刻,三皇子面色扭曲得厉害,五官因疼痛而挤成了一团,口中不受控制地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严子墨压根儿没躲,大半的脸被鲜血所覆,一如那日林中黑衣人溅落在他面儿上的血。 严子墨不可自抑地承认,他是打心里喜欢这种杀戮的快*感。 三皇子嗫嚅着,极其缓慢地发出了无意义的单音节,这也是他现在仅能做的了。三皇子还是那副错愕的样子,他甚至不能够低了头去看一眼自己的伤口,就双手无力地落在身侧,头部也歪向了一侧。 只有双眼还是大睁着的,里面清晰地写满了错愕,不甘以及怨恨。 那一些妃嫔重臣已经各自缩成一团了,眼前踱步而来的俊朗男子明明是这么风俊飘逸,可浸在血水中的半张脸又是那么触目惊心,妖冶,明晃晃地摆明了就在刚刚,这里曾发生了一起杀戮。 严子墨在男女混杂的人群里扫了几眼,李公公的太监服还是独特突出的,严子墨妖冶的脸上又是一个邪笑。 “李公公,宣第二道遗诏吧。” 还有第二道遗诏? 严子墨这个人到底在玩弄什么花招?众人屏着呼吸,那种被眼前这带了煞气的男子困在手掌心里玩弄的感受着实让他们不甘,可当视线在触及地上落的那一滩猩红的血时又皆都深深地垂下了头,个顶个地瑟缩发抖。 这个世道,还是审时度势得好。 “哎哎哎,奴才!奴才这就宣!” 李公公哆嗦着嘴皮子,手里的拂尘早就滚到了鞋底,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拿了好几次才自袖口掏出了这第二道遗诏。 在场众人俱是一惊,真的有第二道遗诏?一片寂静中,李公公紧着嗓子念了起来。 “朕之兄长皆因夺权互相残杀,每每回想于此朕都垂泪不忍。朕真今所余子嗣不多,最愿看到你们兄弟几人齐心协力,为我江山筑下根基,为我国民造下福祉。朕所做安排或不是尽得人心,但也自有朕之考量。” 李公公两条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他咽了口口水,瞄着黑着一张脸自带煞气的这位爷,嘴皮子抖得更急更快。 “泽礼虽是年幼已有兼济家国天下的情怀,小小年纪已开大慧,朕实感欣慰,泽礼他日必成一代明君。泽文最是年长,自小边跟着太傅诵书,然心思过多,刚愎自负。泽明善武,治国之道却半分不通。文儿明儿若能静心辅佐新皇,一人辅之治国之礼,一人以武护天下,我朝江山必能千秋万代!手足相残有违人伦,实在为朕所不能容,天理也不容,当诛之!” “若宣布新皇之时,真有皇子动了这念头,朕专赐严将军特权,可当场捉之,收归天牢,流放边疆永不再回,若不从,负隅抵抗……” 李公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严子墨双眸紧缩,冷声催道:“快些宣!” 那气势,竟比已故的先皇还压人! “若负隅抵抗,严将军可当场击杀之!钦此。” “当场击杀”四字就似严子墨手里的那把长剑,直直地悬在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顶上。 众人大惊!先皇竟早有先见之明,立下这份遗诏以待,就为备这时之需。 须臾的沉寂过后,众人叩首齐声高呼道:“先皇威武,先皇英明!” 这声音久久不息,振动了树上的静止的叶子,哗啦啦的响,卷着地上腥臭的血味冲进了在场众人的耳里和鼻中。 在这一片低伏的深色宫服中,只有严子墨孤身一人手握滴着血的长剑,昂首傲然挺立,俊朗的脸上一半染了嗜血的鲜红,一半端的是正人君子的作派,正可谓是亦正亦邪,妖冶不可方物。 大皇子身子骨一软,浑身提不起劲儿,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三弟死不瞑目的惨状无数次地在他眼前闪过,大皇子咬紧牙关闭紧了眸子,可还是摒弃不去三弟死时因不敢置信和恐惧而狰狞怒瞪的双眼在他眼前不放逼近的阴影。 他三弟……真就这么死在他眼前了!在大皇子的计划里,他有无数次想置严子墨,三弟这些和他作对的人于死地,可当三弟真的就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刻,他心里却又跟着狠狠地抽痛。 他小时候……也是很喜欢这个圆滚滚,整日就知道跟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的,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一日母妃告诉他就是这个弟弟的存在,父皇才会渐渐忽视他,就连母妃的寝宫,父皇也很少踏足了,他又哪里会将他视为眼中刺。 大皇子不敢睁眼,他的亲弟弟,就那么倒在血泊里,死死地盯着他瞧,他却不敢睁眼! 严子墨!全都是他严子墨这个狗杂*种!等着时机成熟,他必将严子墨碎尸万段,也聊以告慰他三弟的在天之灵! 不过……泽礼那个蠢货明明是被他半夜掳走关进刑房里的,怎的会是在三弟的别宫中发现的?手底下那些蠢货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他又是在哪个环节走失了风声?! 大皇子拧着眉头,大拳捏得啪啪直响,一个抬头,冷不防就对上了严子墨不带感情,冰冷麻木的眸子! 大皇子的心突地一停,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脸色涨得通红。 *** 赤日炎炎,树静无风,石狮下伏着的猫儿都懒得摇一下尾巴。这般灼人难耐的天儿,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便能生出一身不爽粘稠的汗,唐诗本就心里揣着事,这日头一挂,她心里的烦躁更多了几分。 “午膳好了,夫人……” 不待萍儿说完,唐诗连连摆手,哑着嗓子道:“拿下去吧,没胃口。”唐诗旋即又取了一旁木制的小桌上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挂在唇边的几滴茶水被女子白嫩的柔荑狠劲儿楷去。 如此萍儿便端着手里的食盒朝小厨房走去,想着等会儿再给夫人端些汤水过去。夫人这一大早上便杵在门前望着东边的方向了,一望就是好几个时辰,这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啊。 东边,正是皇宫的方向。 就等他到黄昏吧,如果黄昏过了,严子墨还不回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又或者……等来的是不好的消息呢。唐诗心头一紧,双眼发热,忽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鼻息间却充斥着满是夏日灼热的气味,逼得她窒息难过。 街上热浪滚滚,一波波的热浪肉眼皆可见,唐诗舔了舔干涸的双唇,眼前一道道虚影闪过。唐诗扶着一侧的铁门,尝试摇晃着脑袋赶走那些飞快闪过的虚影,而后,眼前是一片片无边无际的黑……黑得宛如正置身深渊,看不清前路,也摸不到退路。 “夫人!夫人!” 萍儿手里的茶壶应声而落,砸到青石板上“啪”的一声,惊破了夏日里的宁静倦怠。小姑娘慌得失了神,跪倒在唐诗身旁,也不敢摇晃,只好一声比一声急切地唤。 无人应声。 “黑子哥!”正打东边驾车而来的黑虎简直和救星无异,萍儿急切地大喊,“黑子哥!夫人晕倒了!” 下一瞬,马车还未安稳停下,布帘子猛地被一把掀起,一只大掌已牢牢地把在扶(车沿)上。黑虎还未定睛,一高大飘逸的身影已自他眼前一闪而过,衣诀翩翩。 有关夫人的事,果然是哪怕一点风吹草动爷都紧张得不行。 *** “夫人这几日肝火旺盛,郁结,看脉象似是不郁积久,又因这一阵夫人饮食不调食欲不振,作息不规律,身子虚,这在烈日站了时辰才受不住,”徐大夫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洋洋洒洒写下一篇药方,“按上面的药方抓药,一日服下一贴,调养调养便好。” “多谢徐大夫了,”严子墨使了个眼色给黑虎,黑虎殷勤地接了药方,“黑虎送徐大夫回馆。” 黑虎微微躬身:“徐大夫这边请。” 不等黑虎送走了徐大夫,严子墨撩了衣袍几个大步走到了床前,也没坐,就绞起一双眉,浓烈的眼神胶在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比之前几日又瘦了不少,几乎皮包骨,严子墨甚至生出了一阵风一吹他家娘子就螚随风而倒的担心。 明明昨日才见过,可今日再看,娘子还是瘦得他心里发慌。 严子墨这几天真是忙昏了头,先是被老皇上的驾崩一消息惊了个措手不及,又忙着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搜集突破口,好在那日的最后关头,他抓住了机会,和他先前安排的内侍里应外合,趁着所有人都聚集在前殿,这才寻了个空子让安插的眼线在小皇子身上动了手脚。 人自然不是他杀的,也不是他手下人动的手,据眼线后来来报,他几人赶到之时小皇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也浮肿得变形,该是死了很久,死前也必然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 大皇子还算是人吗!为了皇位囚禁小皇子就算了,竟鬼迷心窍对自己的弟弟下这般狠手,严子墨不敢想这王朝落到了大皇子手里该是怎样的民不聊生。 眼前女子睫毛轻颤,双瞳剪水般的眸子在严子墨的期待与急迫中极其缓慢地半睁着,严子墨心下一动,抑制不住地喃喃出声。 “娘子……”严子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唤她一声。 唐诗双眸渐渐聚焦,眼前男子黑青的眼圈和生了一层的细细胡茬映入她眼底深处,唐诗自丝被下伸出手,软软地搭着严子墨衣袍下无意识攥紧的拳头。 “相公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唐诗有些湿了眼眶,她真的等了他好久,等了半个世纪花开花谢日出日落,等到她自己都快失了信心了。她真怕……夕阳下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突然地出现,勾起唇朗声唤她一句娘子。 “以后不会了,”严子墨反手握住唐诗细瘦的手,“再也不会了。” 他再也不会让娘子承受苦等他的苦楚了,他以生命起誓。 “爷!裴大人在外候着,有急事要禀!才刚探子来报,大皇子已经暗中集结了一大批兵马……” 不知道夫人已经醒来,门外黑虎冒冒失失地推了门而入,却在撞见自家爷和夫人勾了小手蜜里调油地恩爱时咧了嘴,低低地“哎呦”了一声,旋即不待严子墨开口训斥,先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合上了门。 这爷和夫人大白天就你侬我侬的,也不知道避着点他们! 严子墨和唐诗大眼瞪小眼,又面儿对着面儿地笑了出来。 他们彼此都有种劫后余生那人还在身侧的感性,可前方的路,依然黑得望不见尽头。 他会握紧他娘子的手的,不会再留她一人。 “娘子你,”严子墨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和为夫一起行军吧。” 唐诗:! 作者有话要说: 严子墨好怂一男的,说不过唐诗就只会去书房静静 五一快乐!万字送给你们鸭! 第69章 堂屋内, 严子墨身居主位,唐诗裴旭两人各居下位,对面而坐, 黑虎萍儿等人在廊前候着, 生怕这时有人冲了进来惊扰到里面的三人。 严子墨轻轻叩击饰了青花的茶杯沿, 道:“大皇子必然恨我入骨。” “我先是寻了个机会递了消息给三皇子, 料想三皇子藏不住事儿,设计让三皇子当众揭穿大皇子谋害小皇子这一有背天理之事, 让大皇子胆战心惊,光是心虚受怕就够他受一阵的了。” “后再使了计策将此事嫁祸到三皇子头上,让大皇子自认为自己蒙混过关有幸逃过一劫,再是在他懈了劲儿松口气之时当着他的面儿让他看着自己的三弟惨死,令他知道现在宫里真正能定人生死之人是谁, 给他当头一击。” 严子墨呷了一小口杯中的茶,旋即又重重地放在几上, 叹了句道:“这种从天上人间跌入人间炼狱的滋味儿,怕是不好受,我也算不亏待大皇子,这各种滋味, 让他亲身尝了个遍, 也不算折辱了他。” 这还是个开始,以后,有大皇子受的! 严子墨话音刚落,唐诗与裴旭二人无意识地对视了眼, 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战栗和庆幸, 旋即又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明明严子墨也恨大皇子入骨,大皇子就只会暗杀这种又低级又low的手段, 可严子墨手段就高明得多。正所谓恨你,就先从你的心里防线攻起,让你的心里防线全线崩溃,末了还要陷入到自我纠结和怀疑中,每日惶惶不可终日,解脱无法。 严子墨的心理,这就和那些捉了老鼠却不一口吞入给它个痛快,非要先玩弄一阵儿再终结之的猫儿无甚区别。 真真凶残,腹黑,惹不起惹不起。 明明还是夏末的天儿,唐诗却从心里感到一波凉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般深且不可琢磨的心机,果然只有原书里严子墨这种能笑到最后,把原主都熬死了的男人才当得起。 不过还好,唐诗再次庆幸,历经千帆,她唐诗已经成功抱上了严子墨的大腿,此后有了严子墨这种大魔王的庇佑,没有在怕的! 她想,对面的裴旭应该也是抱着一样的想法:吾宁死,也不做严子墨的对家! “相公可有考虑清楚,眼下宫中出此巨变,手足相害,祸及全国,实在是天下百姓之不幸。如果……”唐诗压低了声音,却是十足的坚定,“相公你若这时决定遵循自己的本心走,妾身一定舍身所有,生死跟随!” 除了原主自带的名利钱权,唐诗她本就一无所有,这个世界里,严子墨是她的唯一所有,唯一依靠。 这“舍身所有,生死相随”八个字看着轻,却是她押上了自己的一生一世给严子墨的回应。 他会珍惜。 “你说你不仅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妾身,妾身信的!” 唐诗本不该和他们两个欲图谋反之人在一起共事,可谁让其中之一,还是主谋之人是她的夫君呢。更有甚者,那日严子墨不知抽的什么风,让她与之一同行军,还大晚上的也不让她休息,拉着她讲什么打仗的策略,听得她眼皮子直打架。 今日裴旭十万火急地从西北那边赶来,定是西北那边又有了什么动静,又或是严子墨他们将有什么大动作。唐诗本就有意打听打听,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掺和进这泥潭里,谁知严子墨无比自然地就牵了她的手进来,还让她不要吝啬自己的想法,眼里全是鼓励,看样子是真有心想听取她的意见。 “你懂,那就好。”严子墨唇角扬起个不小的弧度,“下一步怎么走,娘子无需多愁,为夫心中早就有数了。” 他做了那么多,也不过为她一个“信”字。 他要牵着她的手,站在最高点。他想给唐诗最好的,给她自己所有。 严子墨这一席话听得裴旭频频瞪目,目光在俩人间不断打量,这嫂夫人脸皮子真是薄,严兄一句话便让嫂夫人不自在地低了头,连耳朵都是红粉红粉的。 乖乖呦,看来他未来拜(蹭)访(饭)的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是突飞猛进。严兄不仅连谋逆这种一等大事都要带着嫂夫人,那似一汪能腻死个人的清泉般的眸子更是让他这个孤家寡人看了直起鸡婆旮瘩! “那封信你拦下了吗?” 见裴旭一脸的油腻,严子墨脸色一变,敛了眼里的笑,不苟言笑地睨了裴旭一眼,这么问了一句。 “当然是拦下了,”裴旭轻摇折扇,脸上是大写的骄傲,“而且我的造诣和天赋你是知道的……” 知道了想要的结果,严子墨无情打断裴旭浮夸的表演和自吹,道:“好了,知道了。” 裴旭:“……” 唐诗听得一头雾水,不懂两人在搞什么哑谜,只好又细声细语地问了声:“那相公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直接反了?还是按兵不动? “下一步,为夫要助大皇子登基!”严子墨双手牢牢地扣在椅子把手,云淡风轻地道。 唐诗正举着帕子,擦拭着沾染在唇边的水滴的柔荑一顿,一双美目瞪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相公你……你说什么?!” 她是真的没听错吗?严子墨的狼子野心她可知道,这龙椅严子墨肖想了有多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可现在严子墨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真真是惊掉了她的下巴。 “娘子没听错,为夫要助大皇子登基,”严子墨似笑非笑,抑扬顿挫道,“非助不可,为夫心意已决。” “如今先皇子嗣中,三皇子小皇子都先后而去,能继承大统的,除了大皇子,不会再有别人,”严子墨忽地话音儿里带了些阴狠的意味,“为夫又有何理由,不助大皇子一臂之力呢?” 看严子墨严肃的样儿不像是在故意糊弄她,唐诗又瞧了眼对面坐着的裴旭,却见裴旭面上并无惊讶的神色,反倒是认同地点点头。 不对!就龙椅就算他严子墨不想坐,他也断断不会能忍下那口气让给大皇子,严子墨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就凭那日大皇子在林中刺杀他们一事,严子墨没给他活剐了都是严子墨在忍气吞声,想寻个更好的折腾大皇子的法子罢了。 他到底……又瞒了她什么? 唐诗顺着他问道:“那助了大皇子登基以后呢?相公也不怕日后有朝一日被蛇咬,这大将军的位置都坐不牢。” 严子墨和裴旭对视了一眼,一脸不可说的神秘,严子墨起了身,走到唐诗面前,没头没尾地问道:“娘子你,想不想看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狗咬狗?我担心你我二人的前途未来,你就和我说这个? “我才不想,”唐诗也不顾裴旭还在场,这娇纵惯了的小脾气就有些上来了,说着拍了桌子恶狠狠道,“相公你再不从实招来,妾身就让你看一出妾身是如何咬你的大戏!” “噗——” 唐诗语不惊人死不休,严子墨还未作何反应,喝着茶悠哉悠哉地看着好戏的裴旭倒先一个大惊,口中咽了一半的茶水尽数喷出,还有几滴溅到了严子墨宽大的衣袍之上。 “咳咳——咳——小弟,”裴旭好一阵咳嗽,忙用折扇挡住,“小弟失礼了。” 严子墨眼神冰冷,笑得温润:“一件袍子而已。” 裴旭松了口气。 “不过是锦绣庄量身定制的,十几两银子而已,裴兄这个月领了月钱给我就是。”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裴旭庆幸自己没有再饮一口再喷一次,他心里大惊,面儿上还得做出谦卑知错的模样,笑嘻嘻地和严子墨打着哈哈,不敢应声。 唐诗“嗤”了一声,手下暗暗使劲儿拧了把严子墨腰间的肉,严子墨常年锻炼,哪里有赘肉可让唐诗掐?唐诗不死心,又拧了把严子墨手臂上的肉,可还是硬邦邦的,无从下手。严子墨知道自家娘子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只好懈了一身绷紧的劲儿,给了唐诗个着力点。 知道严子墨这是服软让着她呢,唐诗欣喜了些,大发慈悲地给裴旭解了个围。 “行了,相公就别再戏弄裴大人了,你还没说这狗咬狗是何意呢!” 严子墨看准时机,突地出手钳住了唐诗作妖的一双柔荑,放在自己胸前玩弄。唐诗挣脱不开,小脸儿又气又羞,红了两颊,又不好在裴旭面前恼羞成怒,也就吃了瘪放任没脸没皮的严子墨在她手上的肆虐。 “这戏是要一点点看的,”严子墨偷了个空在自家娘子的指尖下落下一吻,“太早知道了结局,这戏还有什么意思,嗯?” 唐诗这次连脖子上都染了一层绯色,嗔道:“知道了!你还不放手……” “不放。”严子墨狡黠地笑,真真是只披了人皮蛊惑人心的坏狐狸。 手上一阵痒意传来,唐诗收手,却在下一刻对上了严子墨弥布欲望的视线。严子墨这厮,不知什么时候趁着她只顾娇羞,竟然敢轻轻浅浅地在她的指尖上咬着! 唐诗气极,就算严子墨宽大的身子完全阻隔了裴旭的视线,他这般孟浪,裴旭也算个人精,又哪会猜不到他们在这儿胡闹的什么! “裴大人还在呢!”唐诗捶了严子墨胸口一记。 严子墨愣怔道:“裴兄还没走?” 按以前,只要提到银钱,这小子溜得比千里马都快啊。 裴旭:没眼看没眼看!我就不该来这里找虐! 第70章 先皇已去, 诏书钦定的未来的新皇却惨死于自己的皇兄手下,这种大骇之事纵是翻遍史书也绝再找不出第二例。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西北一派势力蠢蠢欲动, 南边虽然刚结和亲, 但目前本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难保南边小国会不会群起而攻之, 也实属危险。 一时间,关于立不立新帝一事, 朝中又分了两派。 一派是以严子墨为首的坚决拥护立大皇子为新皇的一派,另一派则是坚持先专心先皇下葬一事,至于新皇,之后再议。 而老国公,就偏偏好巧不巧地站在了严子墨的对立面。 一时间, 先皇仙逝,国无新皇的担忧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各个朝臣又开始了站队看戏的无聊日子,尤其是,看的还是这京城里最最传奇的一家人在朝堂上互撕。 老国公虽然并无实权,但好歹国之功臣的地位是在那儿呢, 再加之他还是严子墨的亲岳丈大人, 怎么也不好太过冲撞。是以不管在朝堂上俩人怎么撕,老国公都是压严子墨一头的。 虽是如此,老国公表示自己也很气,抽了个空修了封信, 将唐诗传唤回了国公府。 “诗儿啊, 你评评理,你说这事儿能怪爹爹生气吗!朝堂上那么多爹爹的同僚, 好友,他严子墨就一点面子都不知道给爹爹留!” “现在朝堂上,还有谁不知道爹爹是被自家女婿撅了面子啊!爹爹这脸啊,都被严子墨这孽障给丢没了!这国公大人,爹爹不做也罢!” 老国公老脸皱成一团,伸了手可劲儿地在自己的老脸上拍打。 唐诗正醉心于涂寇丹,听了个七七八八,忙里抽闲敷衍了句,以作安抚。 唐诗笑眯眯道:“爹爹别恼,相公可能有他自己的打算呢。” 老国公气得一拍桌子:“有数!他有个屁数!” 而回了府,唐诗正赶上严子墨掐着腰,气鼓鼓地拿了一盆近来唐诗新种的小花出气。 “娘子,你评评理,你说这事儿能怪为夫吗!朝堂上那么多本就看我不顺眼,就等着看我笑话的大臣,你的好爹爹就一点面子不知道给为夫留!” “现在朝堂上,还有谁不知道为夫是被自家岳丈大人撅了面子啊!为夫这脸啊,都被岳丈大人一口一个孽障孽障的给丢没了!这国公府的女婿,为夫不做也罢!” 眼看着小花在严子墨的摧残下摇摇欲坠,唐诗一把从严子墨手里抢过,顺便感觉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一套说辞听起来甚是熟悉…… 唐诗笑眯眯道:“夫君别恼,爹爹可能有他自己的打算呢。” 严子墨气得一掌拍在柱子:“有数!他有个什么数!” 唐诗苦笑,严子墨和老国公这两人真是命里就不和,见不见面都能掐起来,不过—— “相公你要不要和爹爹说说你的计划?爹爹和你这般不对付,想必相公的计划会更受阻,倒不如开诚布公,让爹爹助相公一臂之力。” 严子墨眼色一暗,他家娘子说得不错,按照计划那一派反对大皇子的党派已经不足为惧,他只许按计划进行,一切皆可顺利。 再一想今儿在朝堂上,他岳丈大人又是踢腿大骂又是唾沫纷飞的,严子墨嘴角一阵抽搐。 要是让这位忠心护国的岳丈大人知晓了他竟有谋逆之心,只怕大皇子还未杀过来,他岳丈大人先为民除害手撕了他。 “跟他说?我和他说得着吗!” 严子墨心情甚是阴沉,去了书房独自一人静静,留唐诗在原地抱着花盆哭笑不得。 *** 先皇在于明贤宫停灵七日有余后,朝中大臣又坐不住了,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上书请求早日下葬先皇,选定新皇。 至于这上书的奏折,通通都如石沉大海,渺无回信,可一些忠信的老臣扔坚持每日上奏。 严子墨嗤笑,老皇帝都驾崩了,还有谁能看这奏折?老皇帝的魂儿吗,迂腐,固执且愚蠢! “立新皇一事可不是儿戏,你我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就能轻易定下来的,现在就这么急着定下来,不妥,不妥!”老国公吹胡子瞪眼道。 “大皇子乃先皇血脉,这未来的皇帝不是大皇子才能是谁?一个外姓人吗?那和江山易主又有何区别,唐老莫要糊涂了啊!” 严子墨一拱手道:“臣附议。” 此时站在殿内愤慨激昂的正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自然说得上是朝中的一把手,此话一出老国公也不好多说,毕竟他无甚实权,相较之下丞相大人位高权重,轻轻松松就压他一头。老国公狠狠捋了把发白的胡子,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好大哼一声,白了严子墨一眼。 看看,看看!这就是他当时瞎了眼相中的乘龙快婿! “就是啊,而且要按照名分来说,大皇子也是先皇的嫡长子,哪有不立嫡,还要再立外姓这一说呢!” “丞相大人说的对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严子墨:“臣附议。” 在一片七嘴八舌却又一致的讨论声中,老国公那一句“谁说要立外姓人乐,不过是从长计议”很快就被淹没其中,无人去理。 严子墨这时却“功成身退”,笑看整个大殿里块吵成一团的大臣们,这一情景他早已料到,也尽在他计划之内,要不是岳丈大人这个老顽固从中作梗非要和他作对,他现在早就离那龙椅更近一步了! *** 而在朝中大臣分成两派为了未来新皇的人选挣得不可开交之时,已经离他心中一统天下之梦唾手可及的大皇子却整日缩在寝宫中,不敢再踏出寝宫一步。 那日三弟倒在血泊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每到午夜梦回时便似一道梦魇夜夜缠得他惊叫着醒来,惊惧夹着多虑,几日下来大皇子竟受得已有脱相之态,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挂着一对显眼的大黑眼圈。 宫里贴身服侍的人见了都只当他是经受不了自己至亲之人,父皇亲弟一夜之间悉数离世的打击,越发颓靡,这般重情义的皇子可不多了,是以宫里人对大皇子继位新皇一事自然是翘首以盼。 先皇的龙体于明贤宫又停了断时间后,一个平静的白日,宫里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连撞翻了几个宫女手中的盘子也未停下,大口喘着粗气冲到了殿内。 “殿下!殿……殿下,奴才有大事要报’!” 小太监跑得脸色通红,满脸大汗,刚冲进殿内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何事如此惊慌?又有谁薨了不成!” 大皇子狞笑,右手把着白玉瓷的酒壶,也不用闲置在案上的酒盅,直接一抬手就“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美酒入喉。 现下宫里的大事无非也就是皇上或是哪个皇子薨了,可惜了,他父皇驾崩了,几个妹妹尽数去和亲了,三弟死在他眼前,最小的那个,连个小鸡崽都不如的废物,更是不禁吓,一点点刑罚便把他’吓破了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死水一样恶臭的宫里,还能出了什么大事。 如今,喝酒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小太监还未缓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奴才听说,众众众大臣……” 大皇子心烦意乱,怒吼了声,手里的酒大皇子壶直挺挺地砸在了小太监的身上。 “废物!连个话都说不明白!”大皇子怒吼道。 酒壶顺在小太监的身子骨碌碌滚落在地上,小太监吞了口口水,忍着战栗,言简意赅,再次开声道:“奴才听说,朝堂上众大臣都力保殿下您继承皇位,统万里江山,这旨马上就快宣了!” “奴才恭喜殿下!” “你说什么?!”大皇子抓着衣袍的大手一紧,双目呆滞,满脸的不敢置信。 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一连道了三遍的“奴才恭喜殿下”,大皇子这才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脑子里混沌一片。 这皇位……真的要落到他手里了吗? “殿下您本就是大皇子,文武之道双全,朝中大臣们更是心之所向,这皇位没有谁能比之殿下更合适的了!”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作势要扶起大皇子,嘴里尽捡好听的,耐听的说。 与一脸震惊的大皇子形成对比的则是喜气洋洋的小太监,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他跟着的还将是这一国的国君呢。 “我……我要做皇上了……皇位……我的……”坐到椅子上的大皇子喃喃自语,脸色较之先前又白了几分,,显然是仍在努力消化这一消息。 时间仿佛惊了下来,大皇子一动不动地僵坐在椅子上,过了许久才突然暴出一声大喊。 “我真的,要做皇上了!” 母族无所帮衬,父皇一再地偏心那最小的弟弟,自己的三弟又一直和他不对付又怎样,最后,这皇权还不是落在了他手里?! 他才是这一国的储君,未来至高无上的王!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天命!他也会把所有人 ,狠狠地踩在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忘记存稿了我以为自己存了的!对不起! 明天大结局啦!万字走起! 第71章 不论是在哪一国, 这登基大典都是必不可少也是极为隆重的重要典礼,不过到了大皇子这儿,却又是打破了例律。 一般新皇即位, 都是在先皇驾崩当天或数天后, 也就是应在先皇治丧期期间继位。 许是心中有鬼, 先皇灵柩还未下葬皇陵, 这位大皇子便先沉不住气了,唤了礼部的人来定登基的日子, 非要以“先前宫中出此噩耗,先皇尸身耽搁过久,实为大不敬”之由强令礼部改了他登基的吉日。 足足提前了七日有余。 礼部的人面面相觑,愣怔着谁也不敢吭声。棺材是金丝楠木棺,先皇灵柩里又放着好些防腐的香料, 夜明珠,就连寿衣都是特质防腐的。此时大皇子那一句“先皇尸身耽搁过久, 实为大不敬”真是如同开玩笑一般。 这事兜兜转转传到了严子墨的耳里,严子墨双眸一转,朝堂之上竟又是不轻不淡的一句“臣附议”,当场就把老国公气得险些撒手人寰! 就这样, 新皇登基之日已定, 就待登基大典礼成,这江山万代就又翻过一页了。 *** 这一日,严子墨还抱着唐诗在床上温存,难得如孩童般赖床不肯起时, 唐诗却是争气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白嫩的小脚丫还故意踩了踩严子墨结实有力的大腿根。 “相公还不起吗?”唐诗调皮地捏了严子墨挺直的鼻梁,又一路捏到鼻尖, 逼得他不得不张嘴呼吸。 严子墨昨日和她说好的带她去看登基大典,唐诗还从未见过新皇登基,所以对象虽然是她没见过便反感透顶的大皇子,她也有些暗搓搓的期待。 这不,天还没亮,她就自觉地爬起来了,反观严子墨呢,言而无信!这么一想,唐诗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拍在了那人似冷玉般的俊容上。 严子墨“嗯哼”一声,鼻音浓浓,嗡嗡地问:“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了,”女人已经换好了一身男装,“相公你说好了今日带我看狗咬狗的大戏的,可不能说话不作数!” 男子本来沉着的眼皮猛地睁开,眼神晦涩不明,有些打退堂鼓。 “你一女子,还是好生待在府里吧,不过是登基走个流程的事,有甚好看的。” “你要真愿意看,我让裴旭黑虎两人给娘子你演一遍,你想怎么看都成。” 严子墨支着头,苦恼地拧着两道粗长的眉,他真是昨天的酒喝得上头,竟然连这种荒谬的事都答应了娘子。 今日登基大典必有大乱,他怎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带入宫中?他不是神,到时若有一刻照看不到,娘子伤了碰了的,他该有多自责。 “可是你昨天都答应我了的!”唐诗登时瞪圆了一双眸子,气鼓鼓地鼓起了两颊。 “为夫就……骗你这一次,”严子墨也自知自己不占理,言语都柔和了几分,柔声哄道,“岳丈大人最近身体不好,不是也不去吗,娘子不想回府看望岳丈大人?” 一说这个唐诗就更气了,严子墨这个闷葫芦,什么也不与她和老国公讲,老国公还真当严子墨是那攀炎附势之徒,已经劝她和离好多次了! 这次的登基大典,以老国公为首的一派告病的告病,请辞的请辞,真真是摆明了态度。 唐诗一甩手绢,嗔道:“我爹不去还不是让你气的!” “听话,”严子墨见唐诗是真动了气,忙光着足下了床,“娘子你听为夫说,这次不是儿戏,事态远比你我想的严峻得多,会发生什么意外,也不是为夫能控制的。” “若为夫自身都难保呢?娘子你再出点意外……”严子墨的声音几不可闻地抖了下,“你让为夫,怎么活啊。” 不独活。 那个颤音在唐诗心上狠狠颤了两下,让唐诗心里好一阵疼,被严子墨环在怀里的身子一颤。 “那你就没想过,你若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将军府,娘还有我,又该怎么活。” “只要娘子你安好,为夫就不会有事,”严子墨胸膛的滚热灼伤得唐诗一阵燥热,“为夫说过,娘子你就是我这一生,最惊人的意外,最大的软肋。” “所以娘子你一点要护全自己,就当是为了为夫,嗯?” 这世上,也只有你能伤我入骨,除了你,无人能伤及我半分。 你是我的软肋,是我年少不可说的欢喜,也是我披荆斩棘护你一世周全的夙愿。 渐渐泛了白的东边曙光乍现,风中,是谁低低哑哑的一声“嗯”,那么轻那么轻,却吹进了另一人的心尖尖里。 *** 登基当日,旌旗蔽日,禁卫军站满了宫城的各个要道。因还在先皇治丧期间,所有乐器皆不可奏,只能充当个摆设,毫无喜庆的气氛,倒多了几分肃杀和庄严。 大皇子头束紫金冠,披了一身的明黄色龙袍,龙袍上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以金线绣了九条五爪蟠龙,正腾云而上,汹涌四起,宽大的袖口生了风,高高扬起。 登基大典的重头戏便是这祭天仪式,即将继位的新皇将前往天坛祭告,以求天上神仙,列位先皇的庇佑。 此时刚脱了白色的孝服,打明贤宫先皇灵柩前出来的大皇子换了登基的龙袍,唇角勾了抹张狂的笑,稳稳地坐上步辇,深红色几人高的宫墙。 从今天起,他就是这里的主宰—— “皇上!皇上!”小太监躬着身子跪倒在步辇之下,纱帽歪在了一侧,“大事不好了!” 大皇子脸色狰狞,深吸了口气,抬起一脚便将小太监踹出好几步远,直直撞到宫墙才堪堪停下。 “你这个狗杂*种!找死是吗!朕倒是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够我朕砍!” 大皇子抽了一旁侍卫的剑,作势还要朝着冷汗直落的小太监砍下去,真是晦气!他登基大礼之日,这个狗东西!竟敢误了他去天坛祭天之行,这叫他怎能不气! “不知殿下结党营私,与西北伽楼国暗中勾结一事,又够殿下有几个脑袋掉?” 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午夜梦回时又伴着三弟死不瞑目的一张脸出现的声音…… 大皇子正欲挥剑,手下一顿,手腕处一阵锐痛,手里长剑应声落地。 “啊——” 大皇子一声痛呼,龇着牙一甩龙袍转过身,身后正是带了一队侍卫,一身煞气的严子墨,大皇子狰狞地怒吼,只觉严子墨腰间别着的那把长剑尤为刺眼! 他三弟,不就是惨死在这把剑下! *** 严子墨不在,唐诗右眼皮阵阵地跳,心也难受得紧。唐诗有点迷信,只觉这是不详的象征,在屋内更是坐立难安了。 “夫人!” 萍儿少见地慌乱,小跑着冲进了屋内,唐诗蹭地一下起身,忙问道:“可是相公有消息了?” 萍儿大喘,连连摇头:“不……不是!” 下一刻,一年迈苍老的声音沉沉传来:“诗儿,是爹爹!” 老国公?他这个节骨眼来做什么?唐诗思绪纷飞,不安躁动的情绪越发地强烈。 *** “诗儿啊,你快跟爹爹走吧!那伽楼国的王上都亲自率兵带兵打到京城里了!爹爹看那西北之人各个生得高大威猛,又是蓝眼睛黄眼睛的,不像正常人,咱们城中侍卫怎么打得过啊!” 屋内唐诗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绕着屋子一圈圈转,老国公就跟在唐诗一圈圈地转,苦口婆心地劝着。 “爹爹您说什么?”唐诗身形一顿,再也迈不开步子,把着老国公的手臂连连发问,“今天不是新皇登基之日吗?伽楼国怎会这时派兵?” “怎么会呢……”唐诗喃喃自语,又恍如梦中惊醒。 “那相公呢?!我相公呢?!他是不是还在宫里!” 唐诗失控地大喊,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几分,那派发狂的模样吓煞了老国公,老国公眼里满是震惊!他的宝贝女儿,现下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他姑爷啊。 真是幸也,也是不幸。 如果姑爷真的……他宝贝女儿以后该怎么活。 老国公眼神心虚地闪烁乐几下,避而不谈唐诗所问的话。 “诗儿先和爹爹去城外找个地儿暂存一阵怎么样,等伽楼国撤兵了,或是败军了,爹爹再带你回来。” “严子墨真在宫里是不是!”唐诗一把挣开老国公,“我问你是不是!” 老国公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了片刻,在唐诗猩红痛苦的眼神中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头,大声道:“是!” “那又怎样?这个事情现在很重要吗?”老国公烦躁地转来转去,“诗儿啊,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儿,爹爹是不会害你的!” “我们就先去城外安全的地方避避,又不是不回来,姑爷嘛……”老国公的面儿上也越发沉重,“他也会理解的。” “重要。” 唐诗乍一仰着头,白净的面儿上落了一道道泪,猩红充血的眼里攒了大把大把的泪,似水一样荡的。 “啊?”老国公被唐诗这副失魂落泪的样子吓到,大骇,上前就要为唐诗抹去那满脸的泪,却被唐诗一个错身躲开。 “我说,重要……”泪珠子滚滚而落,顺着女子的下颌滴滴溅落在地上,打湿了哪一小方天地。 “相公安好与否,与女儿很重要。” “他从来都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严子墨今天要是敢死在宫里,女儿我就和他一道去了!” “我要他在黄泉路上,都舍不下我!” 唐诗眼里的坚定和决绝狠狠地震颤到老国公最迟钝的那根神经,自从诗儿她娘去了以后,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心悸的感受了。 老国公静默,许久才抬了混浊的眸子,颤声道:“你……很像你母亲。” 这样的坚定和决绝,他在唐诗她娘的眼里也看过,那时她已没有力气支撑,却哭着求他,要用一辈子的心血和精力去疼爱他们唯一的女儿。 那种眼神,那种决绝,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唐诗拭了满脸满目的泪,提了襦裙就要往门外冲。 “我要入宫,去找严子墨。” 老国公双目瞪立,一口否了唐诗的想法。 “不行!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你是能替严子墨杀敌还是怎样!女儿你这样冲动,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啊?!” “那我也不能看着严子墨一个人去死!” 拉扯间,一直在门外听音儿的裴旭终是忍不住了,自门后而入,面带愁思。 “嫂夫人听国公大人的话,出城去吧,现下有严兄在宫里牵制伽楼国,城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是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老国公一怔,犀利的眼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那人已举着折扇行了个礼。 “见过国公大人,小人乃季礼县县官一名,曾与严兄有故。”裴旭简单几句表明了身份。 “裴大人!”唐诗却好似抓到了这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直冲冲地奔着裴旭冲过去,“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天相公说的好戏,到底是说的什么?你们就别再瞒我了行吗!算我求你……” 唐诗说着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颗颗砸在男子清瘦的手上,灼得裴旭抬不起头。 他总有种愧疚,为了今日严兄深陷宫中,他却无能为力。 但他也只是看了老国公一眼,没敢言语,谋逆这一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唐诗见裴旭支支吾吾也不说,又哽咽着问:“那……那相公临行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嘱托过什么?!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行,求你了……裴大人!你就告诉我吧!” “有。”裴旭不敢看唐诗,女子眼里的脆弱心碎,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严兄说,若他出不来了,一定要我照顾好你,切莫让你……做出想不开的傻事。” “严兄还说,他毕生打拼的,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他若真是……一去不回,嫂夫人是再嫁还是如何,他都无怨言,这是他欠你的。” “严兄他说,这一辈子,能得嫂夫人为妻,是他用了过往十几年的苦难与苦楚换得的唯一的光,他希望这道光能长久地亮下去,就当是为他。” 裴旭不忍再说,眼前浮现的是严子墨临入朝前特来找他,一字一句叮嘱他的情形,他还记得,严兄说这句话之时,眼底那片他从未看过的温柔与留恋。 是那么的有力量。 严子墨:“我竟不曾料到,此生得她为我妻,日夜相伴,是我最大的幸事。” 唐诗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得以裴旭眼疾手快扶了一道。 照顾好她……这算是严子墨留给她的遗言吗?她不允许……她不允许! 严子墨这胆小鬼! “嫂夫人还是离开这里吧,严兄若能回来,会去寻你的。”裴旭无谓地劝道。 “不!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我要等他回来,” 唐诗呆呆地坐在地上,眼里却无比坚定,“等他回来亲自跟我说,能娶我为妻,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那样的表白,一定要亲耳,亲耳再听他说一次。 *** 皇宫里,太和殿,按着时辰本该登上龙椅的大皇子站在殿中,一旁是执刀而立的严子墨,另一侧则是一相貌极丑,猥琐粗矮的男人,正是伽楼国的王上。 “本王今日就是来讨个说法!”男人说着自前胸的衣襟处掏出了几张信纸,“这信上殿下应承本王的,若是殿下他日登基,城池十座,黄金白银各二十箱,此后两国缔结盟约,每年再向我伽楼国进贡黄金白银数万两,以报答本王对殿下的鼎力相助。” “这笔账,殿下认,还是不认?” 此话一出,殿内前来恭迎新皇登记的大臣们俱是大骇,这人证物证俱在,看来那日三皇子所说的话不假,大皇子结党营私一罪罪不可赦啊! 先帝灵位就摆在正中央,无声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大皇子身子抖得剧烈,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辩解,纵观整个太和殿,那些权臣打量他的目光真让他禁不住战栗发抖! 不,不可以!这龙椅的滋味他还没有尝过,不能就这么毁在这狗东西手里! 他决不能承认! “王上真是好大的口气,我不过一皇子,有甚权利允诺你这些?”大皇子冷声道,佯装镇定地背过了手,“还有这书信,白纸黑字就不可以造假了吗?” “王上还真是算盘打得妙,以为我乃新继位的皇上,就会任你一个边远小国要挟,白白地认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什么条约吗!” 一席话铿将有力,若不是大皇子指尖的那一点点微抖,严子墨都快信了他的鬼话。 “你这是要赖账了!” 伽楼国王上不成想这白纸黑字的证据摆在这里,大皇子也敢耍赖,伽楼国王上本就如鼠般小且猥琐的眼睛细密着,眼中杀气腾腾。 “耍赖?那敢问王上您随便拿了几张破纸便来我朝狮子大开口,耍些糊弄人的把戏,不也是耍赖这等无*耻行径?!” “还敢开口城池十座,黄金白银各二十箱,王上您怎么不直接来抢?” 大皇子嘴皮子当真是溜得飞起,几句话又把皮球提回到王上那里,严子墨看好戏看得入神,和周围窃窃私语,揣测两国国君谁说的才是真话的大臣格格不入。 狗咬狗这出大戏果然精彩,真可惜娘子不在。 “王上也未免太不把我朝放在眼里了!”大皇子最后总结道。 反观伽楼国王上,已经被大皇子几句颠倒黑白的话气得说不出来话,果然,内陆人好深的心机!个顶个的巧言善辩,利用他就想一脚踢开他是吗?! 看来严子墨在信中所言果然不假。 伽楼国王上怒极反乐,阴险的眼神里淬了剧毒,直直射向正负手而立的大皇子。 “那这块玉,不知道殿下熟不熟悉!” 粗大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一块翠绿的绿,上面的刻着的“文”字曲曲扭扭,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他就不信,这样大皇子还不认! 大皇子的名讳,不就是泽文吗!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玉佩,我明明没有落下……” 大皇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自知失言,冷静自持的面儿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而后所有的伪装尽数土崩瓦解,双目猩红,目眦欲裂。 “殿下真敢伙同西北伽楼国,这可是不能容之死罪啊!” “这样歹毒的人怎可以继位新皇!” “口口声声励精图治,还不是背地里勾结贼人来我朝作乱,还拿我朝江山许诺贼人,该当死罪!” 无数的声讨声似银针根根扎入大皇子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大皇子双拳握得“噼啪”直响,胸口剧烈起伏,不敢回头对上那些满嘴“忠信仁义”的臣子。 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就像他们不会放过他三弟一样! “本王也不愿来贵朝撒野,但是贵朝未来的国君可得一言九鼎,莫要诓骗本王才是!” “既然诸位都可以作证,那殿下应允本王的这些回报,本王就亲自来取,少一样都不行!” 伽楼国王上脸上恶毒的笑越发明显,看得大皇子浑身血液上涌,都是他!这个狗东西,竟敢在他即将坐上龙椅之时反咬他一口! 如此,他也不要他好过! “大皇子结党营私,有书信玉佩为证,来人,将大皇子收归天牢!” 严子墨漫不经心道,游离的神色似是半点也不关心大皇子是不是真的有勾结别国势力造反之嫌。 本来,他今日就是来看戏的。 大皇子和伽楼国王上最后一封书信,是他让裴旭叫人拦下的。裴旭书法甚好,善于描摹任何人的字迹,区区一封信,于他不是难事,寥寥数字便以伽楼国王上安插的探子的口吻,捏造了大皇子早就甩开他这狗皮膏药赖账一事。 这叫伽楼国王上看了,还怎么沉得住气,特意赶在这登基之日,搅乱这一池死水。 所谓狗咬狗,不就是如此,他什么都无需做,只需做这渔翁得利之人就可。到时候下了大牢,这其中的苦,有的大皇子受的! “我看谁敢!”大皇子厉声道,后退了几步,“我是本国的国君,我看谁敢押本王!” 严子墨嗤笑:“登基大礼未成,你又是哪一国的国君!嗯,大皇子?” “大皇子”那三个字,严子墨咬得格外的重。 “不!他们都死了!死了!只有我才是唯一有资格继位的人,我就是一国之君!” “你们都想害我,想我死,把我三弟害死了,现在又来害我?!” 大皇子神色慌乱,精神濒临崩溃,这殿上的每一个人都想要他死! 几名侍卫一左一右上前,作势要钳住他,被大皇子一把挥开。再一抬眼,大皇子猩红的双目牢牢锁在眼前那一脸贪婪相的男子身上。 “狗东西,就是死,我也得拉你一起!” 谁也没看清大皇子是如何动作的,大皇子手里的匕首乍现,泛了银光的匕首崭新锃亮,显然是还未见过血味,蠢蠢欲动! “哼,不自量力。” 相较大皇子,伽楼国王上身形未动,就扎在原地,眼看那嗜血的刀尖就要入肉。 下一瞬,大皇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目,哼都未哼一声,手里还把着那柄匕首,“噗通”一声,整个人抽搐着砸在地上! 滚热的鲜血喷起几人高,没人看清,那把匕首是怎么转了方向,直直地刺入大皇子的动脉! 殿上大臣俱是大惊,有些已经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嘴里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殿内瞬间混乱异常。 严子墨也不再闲散地立在一侧,神经瞬间绷起,平静无澜的眼里也蒙上了层震惊,没人看清大皇子是如何倒下的,只有他! 严子墨快步走过去,附身探了探大皇子的气息,是如此的平静,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双不甘心的双目还在大睁,定格在他这一生最后一刻。 不甘,不信,不满。 伽楼国王上,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和殿弑杀皇族子嗣! 身后一道风吹来,携着一阵不易察觉的锋利的气,严子墨手里的长剑还未出鞘,腰间一阵凉意轻泄,这凉意,冰凉凉的,冰得他心都疼了。 “嗯……” 素色的官服,染了猩红点点,严子墨未伸手去捂,睁大了眼去瞧那一个大洞。 “那我们的帐,也来算一算!” “严、大、将、军!” 王上狠狠抽刀,在刀口上又磨了一道,严子墨强忍着倒吸口气,眼前忽然闪过的是今早临出门时唐诗依偎在他怀里的笑颜。 是那么的让他向往。 严子墨凝了力气,突地怒吼一声,一掌袭上男人的肩头,脚下使力狠狠一脚踹离了男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也让严子墨暂时喘了口气。 “不好了!伽楼国的人攻进宫里了!” 不知外面是谁在喊,下一刻便是尖刀刺在肉体上的声音。 “王上好计谋,这一出声东击西真是不错,”严子墨抽了长刀,傲然蔑视,“今天,我就看看你有没有命离开这里!” 腰上的伤口汩汩冒着血,严子墨以腰带扎紧了那一道口子,转身躲过了王上的一记重砍。 “我这一计还得拜严大将军所赐,那封信,大将军真以为我没看出来这其中的手脚?” 伽楼国王上下盘使力,铁腿朝着严子墨踹去,严子墨全身的力都凝在了剑上,被踹得一个趔趄,堪堪没有倒下。 “字迹可以模仿,这特制的纸张却不可,”伽楼国王上一连大笑数声,“将军你还得感谢我,今日当了这个恶人,替你除了大皇子!” “不过要是举国上下都得知,这一切皆始于大将军你自己要谋权篡位的私心,这皇位就算我伽楼国拱手相让,严大将军也坐不稳吧!” 严子墨咬着牙关,两把利器针锋相对,火星四起,伽楼国王上说的不假,这也是他担心的。 所以,他决不能让伽楼国王上活着从这里出去,他也不会让伽楼国王上带兵攻进来! 这城里,有他要守护之人,谁也碰不得,惊不得! 俩人相互僵持,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一时分不出上下。 严子墨噌后退一大步,不对……这是策略!伽楼国王上有意消耗他的体力,好坚持到伽楼国的人冲进大殿’来! 他在耗!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可腰间的粘稠感越发地强……他必须要在自己倒下之前解决了伽楼国王上。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吞并了这泱泱大国吗!” 严子墨提刀伫立,肃杀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反复回荡。 “伽楼国那么小的一个小国,难怪可以存活到现在,其实是根本没人屑于吞并,才让你等蝼蚁今日来此嚣张!” “今天调来攻打京城的怕是你伽楼国全部兵力吧,我有拦你密信的本事,就有现在调兵围攻你伽楼国的本事’!” “反正现在,你们伽楼国不也是人气楼空,任人围打吗!” 不就是言语讥讽,不就是虚张声势,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这些话他可以张嘴就来,就不信刺*激不到伽楼国的王上。 “啊——!” “你已经自身难保,还敢说大话是吗!我看你敢!纳命来!” 伽楼国王上大喝一声,提刀再次砍来,严子墨作势提了全身的力,暗暗后退了一步,心里一喜。 成了!他就是要激怒伽楼国的王上,让他狂怒! 伽楼国王上力气比他要大得多,纵然他已是后退了一步,在伽楼国王上的步步紧逼之下,向来不曾离手的长剑还是被伽楼国王上一个钝力震到了地上。 “当啷”一声,应声而落,伽楼国王上扯了个笑,眼前那人深色的衣袍却是一闪,自他眼前而过。 严子墨脚步轻转,一个闪身,转到了伽楼国王上的身后。 伽楼国王上的身后是空门!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可他手里已经没有武器了,也不能保证自己这一拳或是一脚能击倒伽楼国王上。 不严子墨容多想,伽楼国王上似是已有警觉,堪堪就要转过身子给予他重重一击!严子墨有一瞬都忘却了呼吸,眼神却在望向自己腰间时无比坚定。 他娘子,还在等他回家呢,他不能留下他娘子一个人,他不放心。 “呃……” 伽楼国王上双目大瞪,被布条子勒住的脖子肿*胀通红,伽楼国王上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击着身后男子的双臂,双腿乱蹬,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宛如脱水濒死的鱼。 “啊!” 严子墨双臂铁一般硬,任伽楼国王上怎么捶打也不松手,手下的腰带纠缠地越发使劲儿,细听之下都发出了裂帛之声。 不……这腰带若是断了,下一刻伽楼国王上的大刀就会落到他头上! 严子墨牙齿咬得发疼,他眼神一暗,脚下一个发力狠命一脚蹬到了伽楼国王上的后腿弯,一击不成再击。 伽楼国王上两个腿弯俱是受了重击打了,他闷哼一声,双腿一跪,可严子墨攥着布条子的手劲儿却未卸,撑着伽楼国王上。 “呲——” “咔嚓——” 静,无比寻常的静,而后世界归于平静。 严子墨双手发颤,仍维持着交叉腰带的动作,腰带却因重力过大自中间处崩裂。严子墨这时才发觉脚上沉沉的,是伽楼国王上肥胖的尸体,脖子上那一道伤痕悚人可怖。 外面两军交战,厮杀不断,严子墨不敢蹲在地上松口气,一把拎起被击落在地上的长剑,直奔殿外而去。 娘子……你再等等我! *** 伽楼国这次是有备而来,军队训练有素,直奔大殿而去,反而是留了京城百姓们落荒而逃的机会,一时间,街上满是要背了包袱,大家小家地逃窜的百姓。 在这一蜂窝的人群中,只有一着了素色襦裙,面容惨淡却妍丽决然的女子逆向而行。 周遭全是要去逃命之人,她却想着去救一个人的命。 人群里一阵骚乱,满是推搡。 “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也别挡着!我们还要命呢!” “让开啊,疯婆子!” “滚开滚开!” “唔!”唐诗被一男子一个大力推到在地上,还未等站起来腿上和足上又狠狠挨了一脚,疼得她痛呼出声。 这样不行,她现在就在人群中央,百姓们急着逃命都急红了眼,可能自己还未走到宫里,踩都把她踩死了! 严子墨还在宫里生死未卜,她一定要见到他! 唐诗盯住街道旁边的小路,深吸了口气,躺成一道线顺势滚了过去,直到撞上一旁的墙根才堪堪停下。 “嘶……” 浑身上下像被车轮碾过一般疼,唐诗躺在凸凹不平的小路上望着天,倒吸了口冷气,可能浑身散架子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手掌心早就破了,刚才她一路滚过来,身上又不知挨了多少脚,襦裙上印了好几个脚印,本就凌乱的长发更是散落开来披在肩上。 唐诗扶着墙站起,忍着浑身的酸意,朝着巷子口那条小路跑去。好在这时她作为女主的金手指又起了作用,唐诗有种预感,这条巷子口外的街可以通到皇宫。 不管怎样,她都要拼一次。唐诗可是趁着老国公和裴旭不注意特意跑过来的,她决不能连严子墨一面都见不到就被灰溜溜地逮回去! 相公……你再等等我! *** 天儿已经有些暗了。 越靠近皇宫,那股肃杀逼人,血腥冲天的气息就越发地重,小路上已经陆陆续续地多了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有宫里的也有着了异服的伽楼国那边的人。 唐诗说服自己不要怕,她知道,皇宫里只会比这般景象还要残忍可怖,但为了严子墨,她也不能怕! 这场大战应该是结束了,唐诗一连走到皇宫宫墙门前也未听见有两军交战之声,反而是地上堆着的一个个死状骇人尸体让唐诗不忍再看。 再往里走去,也是一样,唐诗向前看,前路漫漫不可及,再向后看,横尸遍野无可退。 她只能向前小跑而去。 牌匾上金黄的“太和殿”三字高悬,门上血迹斑斑,看颜色样子已是有几个时辰了,可那股子恶心作呕的血腥臭味还未散去,浓浓地积聚在大殿中。 唐诗刚欲跨过门槛的步子一顿,大殿内横着几人的尸身,其中一明晃晃的龙袍格外显目,唐诗多瞧了几眼。 殿内先皇的灵位溅了大片的血,唐诗跨过了大皇子的尸身,嫌恶地踹了一脚,而在柱子前,还卧着一矮小的尸体,看样子也是奇装异服,是伽楼国那边的人。 看来严子墨不在此处,唐诗心急,只草草地又看了几眼便抬腿要走,却又瞬间僵在原地,身子不自主地抖着。 她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殿内太静了,她连自己胸腔里慌乱的心跳声都听得分明。唐诗转了身,趔趄地跪在了地上,抖着手拾起了地上浸了血的腰带。 唐诗的心忽地就沉了下去,右眼皮突突地跳,这腰带……是她今早刚为严子墨系上的,她当时还说,这条腰带陪他,好看得紧。 而现在,这条腰带就静静地陈在地上,毫无声息。 殿内不再是惊人的静,女子撕裂破碎的哭声细细小小,过了许久才敢放声肆虐地大哭,惊扰了这殿里的静。 “骗子……骗子!”唐诗将那一条布料收入怀里,死死攥着。 严子墨就是个骗子,骗她会回来找她,一辈子拉了她的手不放,骗她对他倾心相许,骗她将余生都许给了他。 她好恨他! “严子墨……” “你欠了我一辈子………” 女子的哭声渐大,在这静寂的殿内尤为惊心。 *** 晚风阵阵,殿内没掌灯,弥漫了一片的暗,唐诗双腿发麻,她似是没了知觉,只抱着那条腰带无声地哭,脸上脏兮兮一片黑污。 唐诗都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但好像很长很长,漫长到她这一生的尽头她都要看到了头。 这一生,没有严子墨,现在和以后,不过是无尽的重复的循环。 月凉如水,都不及她眼里的心灰意冷的凉。 “咳咳,别哭了,哭得我……心更疼了。” 唐诗一顿,呼吸一滞,低垂的眸子里映了一染了血红的衣袍一脚,那人的官靴似是从血海里踏过,刺痛了唐诗的眼。 “为夫来晚了。” 大概是怕吓到唐诗,男子的声音刻意放柔,低低的,让唐诗听不真切。 唐诗抬了眸子,干涸已久的泪自眼角而落,朦胧的泪眼里,男子一身干净的官服早已脏污不堪,几处袍子都已撕裂。 不像他。 男子素来俊朗的面容染了血污,不是她日日描摹抚摸惯了的面容。 严子墨脸上只有疲惫,和向死而生的坚定。 这还是她认识的严子墨吗,这般狼狈,这般脆弱,唐诗呜咽着起身,撑住了几近倒下的男子,手下一下下抚着严子墨宽大的背,再也舍不得撒手。 这一个拥抱,她等得太久太久了。 “这一次,又让你等我了,是为夫言而无信,”严子墨声音哑哑的,“这一次,我把我余生都赔给你。” “我余生陪你,放纵一场。” 唐诗轻笑出声,嗔道:“不算!你的余生,你的人,早就是我的了,你说了不算!” “娘子……我来找你了。” “嗯,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呢。” 这一生的爱,这一生的恨,这一生的运气与苦难都是有额度的,何其幸,他与她都在最幸运的时候遇到了彼此。 而后,这一生都没离开过。 所有的欢喜,所有的心动,皆是因你。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停在这里,就很美好。 她去找他了,他也在原地没有走,兜兜转转,山水相逢,他们总会圆满。 这本书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本写完的小说,尽管很多地方还是不完美,但我依然爱它,也爱喜爱着这本书的你们。 谢谢读到这里的读者小天使,谢谢你们一直陪我坚持到现在,好想抱住你们给你们一大口么么啾! 谢谢我的基友们,晋江的榜单啊,规则啊什么的我都不懂,是你们一直在带我,从不嫌弃我笨,还要忍受我偶尔的毒舌嘻嘻嘻,爱里爱里! 谢谢我编,可惜我是个小扑街,噫,写到这里莫名感觉无颜面对编编是怎么肥四! 谢谢我爸爸妈妈,一直没发现我在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地写文……啧,这个感谢貌似不对_(:3」∠)_ 回归正题,写文是我一直喜欢的事情,一直坚持的事情,我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很慢,但绝不会放弃。 剩下的几个月我三次元大概都会非常忙,所以新文的话我会存稿,等字数宽松一些了再发(我码字真的很慢),收藏了我预收文的小可爱还要麻烦你们耐心等待鸭!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还有番外!大概几章的样子,不知道大家想看什么样子的番外鸭! 番外可能会过几天再放出来,大家不要急! 我们下本见好吗? 放一下预收文《穿书后我成了反派心尖宠》 文案: 如此养生的杨笙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猝死,然后穿越到一本古代宫斗小说里。 原文里她是男主年少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实力派女配一枚,最后为了救男主被大反派一箭穿心。 身为男主粉的杨笙拿着全剧本,忽然感觉就这么穿进书里也不错,男主爱她成狂,顺势嫁给男主也不是难事。 可新婚之夜,她却被送进了大反派宋辞的床上,此后夜夜笙歌,苦不可言! 杨笙一脸惊恐:???说好的嫁给温文尔雅的男主呢! 宋辞懒懒地靠在床榻上冷笑了一声,衣衫滑落露出光洁的腹肌:我不够温文尔雅? 杨笙猛点头:够! cp:软萌养生系女主x冷面薄情真香男主 第72章 “萍儿, 给我拿个枣儿。” 大红的喜被上,一凤冠霞帔,身形纤细轻盈的女子晃着两只小脚, 因着床实在是太高, 女子两只尺寸小巧的脚只能在半空晃荡着, 还一翘一翘的, 看着就焦虑。 见一旁的萍儿未动,唐诗瘪了嘴失了耐心, 素手一掀,水红色的盖头便顺势而落,女子以特有的清亮娇嫩的声音又催促了句。 “要又大又圆的那种,五颗!”女子白嫩的玉手涂了淡淡的寇丹,在满屋子的大红色之中倒也应景。 这下萍儿可算有了动作, 忙不迭地自女子的膝上拾起盖头,好生仔细地托着重新披了上去。 “夫……” 那声“夫人”还未喊出口, 在少女的舌尖上滚了几圈又憋了回去。萍儿气恼地蹙了眉,她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入了宫以后就要喊夫人娘娘,将军皇上了! 萍儿改口道:“娘娘您别闹了, 这红盖头是要吉时到了皇上来挑的, 哪有自己就掀了的道理。” “还有那床角的桂圆,您别以为奴婢没看见,都少了小一把了。” 娘娘偷着拿也就算了,还专挑那一个地方拿, 那中间的心都空了, 看不出来才怪! 萍儿虽才十几岁,但有时板起脸来还是颇得严子墨的真传, 唐诗有一瞬间被糊住,略一愣怔,但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腰板瞬间挺得溜直。 “那又哪有大婚之日不让人吃东西的道理,这婚事本就是可有可无,不结了不结了!” 严子墨这厮就是能作,自己登基令辟新朝不说,这大婚之礼还要和登基大典赶到一块儿去,这几天她光是试各个款式的大红镶凤嫁衣就够她受的了。 这时,已经升级为国丈的老国公也不看严子墨不顺眼了,变脸和变天一样。 “诗儿啊,你看姑爷多疼你!封了你皇后之位,就连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新婚大礼,姑爷也要亲力亲为地为你准备。” 末了老国公还咋了咋舌:“实在是难得的佳婿啊,真真是天造的姻缘,我小女有福气啊。” 现在在他眼里,严子墨就是半个儿。 呵,又不是骂严子墨不识抬举不给你面子的时候了! 女子似嗔似娇,听起来还有几分真情实感,门外正欲推门而入的高大俊朗男子脚下一滞,倏地站住,大掌停在半空中,神色复杂。 须臾间,严子墨敛了眼里的波动,大掌一落,长长的一阵“咯吱”声过后,是突如其来的安静,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唐诗瞠目,严子墨这厮走路是真的没有声响,唐诗手下一顿倒腾,盖好了盖头,一双柔荑握成了两个小面团,不安地在膝上搓动的动作泄露了女子的一丝紧张。 “奴婢见过皇上。” 萍儿吐了吐舌,福身行礼,和宫里的婢女端了桌上的喜面,喜酒,秤杆,正欲一一呈给严子墨,严子墨急切地上了一步,以下颌示意。 “放在桌上,退下吧。” 严子墨气场太强,高大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就是种无形的压迫,压得才刚入宫的婢女们谁也没敢抬头,只敢放了托盘按序而出,待到落了门,这才敢三言两语地讨论开。 “看皇上猴急的样子,像要吃人一样!”一婢女捂了嘴小声笑道。 一容颜稍长一些的女子笑着推了她一把,以过来人的语气道:“当然猴急了,咱们皇后娘娘生得那般美,说是貂蝉西施再世都不为过,皇上看了怎会不猴急!” “也对,”年幼一些的婢女豁然开朗,“皇后娘娘那么好看的人儿,像画里的人一样,我都想多看一眼呢。” 那年长一些的侍女又说了:“说到底啊,还是皇后娘娘命好,出身国公之府,还是府里的独女,身世就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而且皇后娘娘就连嫁人的眼光都比寻常女子要好,嫁的夫君更是百日挑一……” 萍儿刚又补了一把桂圆回来,不声不响地跟在最后,那两个婢女所言她正好听了个全乎。 “近来树上的知了又猖狂了,每日叫个没完,恼人的很,扰了皇后娘娘休息。” 萍儿在婢女几人惊讶的目光中轻着步子走到了最前面。 “你们几人明日就不要守在’门口了。这树上的知了,有多少便抓多少回来,抓不干净就后日,大后日再抓。” “整日地聒噪,真是要烦死个人!” 几个婢女都知晓萍儿是皇后娘娘贴身服侍的人儿,皇后娘娘还是将军府的主母时萍儿掌事的便伴娘娘左右了,几人顿时大惊失色,惊慌地连连应声。 萍儿理都未理,只斜了她们几人一眼,看得几个婢女浑身一颤。 才不是她们胡诌的那样。 那日城破国灭,在全城百姓哀恸声中她永远都不会忘了她家夫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咬了牙强撑着将军回来的,而将军在昏迷了整整三日后,半睁着眼,嘴里喊的第一声,也是夫人。 当时,夫人哭得眼睛都肿了,可萍儿记得,那是她见过的夫人的最美的样子。 情爱里,为一个人有泪可流,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 大红的床幔下,着了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轻咬着唇,一双柔荑不安地动来动去,盖头下那人紧紧贴着她的喜服纹丝未动。 唐诗心急,又不好直问,等了许久见严子墨还是没有动的意味,这才扭了扭身子,出声喊了句“皇上”。 他现在是皇上了,是天下苍生的主宰,是她一人的夫君。 她很欢喜。 男子炙热的大掌牢牢握在女子如雪般的皓腕上,不断摩挲,印下一圈圈红肿的记号。 她是我的! 这种念头在男子心头愈发强烈,滚烫的血液找不到出口,隐隐有突破胸膛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欲望,严子墨喉结大幅度地滚动,眼眸黑亮亮的。 “别动,让为夫来。” 严子墨没用秤杆,以手一寸寸地掀起了女子的盖头,却又在将将掀到女子的双眸之时顿了手,严子墨屏住了呼吸,没有眨眼,而后才分外轻且慎重地勾住盖头的一角。 喜烛摇曳,熠熠灯火中,女子姣好似春花的面容含苞待放,带了浅浅的羞红,眼带春水的一双眸子妩媚多情,搅得他心里泛了一层层的波澜,此后余生,都难平复。 眼前这人,他视若珍宝,谁也碰不得,动不得,只有他才能好生保管着。 就藏在深宫里,谁也不给看。 “娘子你……今天很好看,为夫甚是心悦。” 男子声音里那隐隐的颤抖几不可察,可那微抖的指尖却泄露了这人的一点小心思。 他在紧张。 唐诗唇角微扬,勾起了个娇媚的笑,嗔怪道:“又不是第一次拜堂成婚了,皇上您紧张个甚。” “以前的不作数。”男子颇为霸道。 严子墨眉心拧成一道,自桌上拿了喜酒,只一杯。 “叫我夫君,”严子墨撇了撇嘴,“这朝堂之上,臣子与我皇上长皇上短的,回了寝宫,为夫可不想再从娘子嘴里听到这二字了。” “叫声相公听听。”严子墨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下,自登基以来,他还没听他娘子唤他一声相公,他心里痒痒。 “夫君二字有甚稀奇的,寻常女子不也那么叫,”唐诗略有不满,“称您为皇上才能突显陛下您的威严啊,你还老大不高兴的!” 说完唐诗还暗搓搓地瞄了严子墨一眼,严子墨神色果然难看,她玩性大发,偏偏就要看严子墨吃瘪的样子。 严子墨轻叹了声气,唐诗身侧的位置塌陷了一大块。 “我在娘子面前,要再多的威严有有何用?为夫终其一生所求,只有一个你。”严子墨无奈道。 “娘子你就唤我一声吧,”严子墨眼眸一暗,央道,“一声就好了。” 唐诗在严子墨一连串“骚话”的进攻下早已溃不成军,谁能想到这堂堂一国之君,在床榻上竟是这番没脸没皮还缠人的模样。 “皇上您还是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 做梦去吧你。 女子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抖动的双肩让严子墨甚是不快,严子墨强硬地揽了女子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唐诗带入怀里。 一拉一扯间,严子墨手里的杯中酒翻了个滚,洒落了几滴在龙凤和鸣的喜被上。 “故意气我?” 男子高挺的鼻尖蹭得唐诗白皙的颈子一身发痒,唐诗推之,严子墨不动,再推之,亦是如此。 “本宫可不敢。”唐诗并无底气。 如此反复,唐诗也恼了,她颈子敏感得紧,一点点的触碰都让她战栗,偏偏严子墨还要这么……色情地蹭来蹭去。 “唔!” 唐诗在严子墨宽阔踏实的背上狠狠捶了一记,蹭蹭也就算了,咬她做甚! “皇上饶了本宫吧,真的好疼。”唐诗眼里含着水儿,湿漉漉地瞧着严子墨,眼里满是求饶。 严子墨放在女子腰间的大掌一紧,另一只手端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俊朗飘逸出尘的眉眼在唐诗眼前不断放大,直至两人唇齿间 严子墨灵活的舌尖一顶,直直撬开了女子毫无防备的牙关,唐诗后退着瑟缩,腰间却被严子墨把得死死的。唐诗嘴里还残留着桂圆的甜腻,舌尖都带了甜味,严子墨更像是寻着了个乐子一样,卷着唐诗的小舌纠缠肆虐。 他家娘子,真的和蜜糖一般甜。 “嗯……” 唐诗不由得呻吟一声,被迫喝了好大一口酒,她敢确定,那一杯喜酒严子墨几乎是没怎么下咽,全被严子墨那厮渡到了她口中! “这是朕对你的惩罚,看你以后还胆敢违背朕,嗯?” 唐诗埋头于严子墨胸前,两颊透红一阵娇喘,她早已不是第一次严子墨接吻,但她还是很纳闷,这些技巧,严子墨这木头都是从哪里学的! 这么一想,唐诗便问出来了。 “娘子喜爱那话本子,为夫自然要跟上娘子的步子。” 严子墨眼里的火更旺了,似是还在回味话本子的精髓,昨儿裴旭挤眉弄眼地塞给他的那本话本子,真真是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这话本……果然有趣。” 唐诗捂脸,不是的吧,她和严子墨看的绝对不是同一种话本吧! 那一晚,严子墨也身体力行地向唐诗证明了裴旭塞给他的话本子是如何有趣的,以至于第二天唐诗眼泪汪汪地瞪着大红的床幔,愣是没下来床。 而吃饱喝足的某人则心情大好地揽过了女子,俯身就是好几大口的亲亲,裹得啧啧作响。 “心悦于你,钟情于你,这一生我都心甘情愿。” 早已听惯了那人花言巧语的唐诗持续冷漠脸:哦。[微笑] 而且,这种又土又腻的花言巧语,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听。 想到这里,女子气鼓鼓的小脸又迅速蔫了下去,伸手揪着严子墨的俊脸抻来抻去。 “我也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调监控 应该不会更 所有的番外争取周四前更完 不会局限古代 第73章 福宝两岁的时候已经学会撅着肉墩墩的小屁*股偷掀小宫娥的襦裙了, 这一点让唐诗很生气。 这一天,福宝骑着小木车绕到了后花园,吭哧吭哧地迈着小短腿匆车上翻下来, 白胖白胖的小手刚一费劲巴力地攥住正垫了脚采花的宫娥, 就被一路隐匿在树后, 尾随过来的唐诗逮了个正着。 唐诗长臂一捞, 才及她小腿高的奶娃娃便挂在了她臂弯处,奶娃娃睁着黑葡萄大的眸子, 乱蹬着两条小短腿翻腾来翻腾去,唐诗忙又用另一只手制住。 唔,福宝应是又长肉了,才两岁多,她就快抱不住了。都怪她爹, 哪次入宫不是训斥她给福宝备的菜色太少了,嚷嚷着让御膳房加菜, 就是在她带着福宝背书之时偷偷给福宝塞零食。 这老一小,哪一个都不让她省心! “飞……飞!飞高高!” 福宝似是很喜欢这种腾飞在半空的感觉,还高兴地努力伸直了两条小胳膊,在唐诗的怀里扑腾来扑腾去, 随了唐诗的一双媚眼笑起来弯弯的, 让人看了就欢喜。 除了唐诗。 这臭小子长相样貌,性情个性,无一不是随了她,才两岁就古灵精怪得很, 但要一旦顽劣, 任性起来,那不讲理的气人样子真真是和严子墨别无二致。 “皓煜!”唐诗将福宝放到地上, 虎着脸喊了福宝的大名。 福宝嘴里吐着泡泡,顿时就呆住了,肉肉的小短胳膊老老实实地背过去贴在身后,动也不敢动,偶尔偷偷瞄上唐诗那么一眼,大眼水汪汪的亮。 福宝哼唧了一声,小脸皱成了个包子,完了,他亲亲娘亲只有在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喊他皓煜的,而且还凶巴巴的! 福宝看了圈周围的漂亮姐姐,白嫩的小脸红成了个猴屁*股,哼唧,好看的小姐姐们都在笑他了 娘亲凶凶! 福宝嘴里又吐了个泡泡出来,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拿出了他仅有的的看家本领——扮可怜博同情,小小软软的身子挂在唐诗腿上就是不下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糯糯地喊着“娘亲娘亲”。 这招儿在严子墨和她爹那里真是百试百灵,但在唐诗这里是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唐诗在糖宝圆鼓鼓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记,蹲到和福宝平齐的高度,板着脸刮了福宝高高撅起的小嘴巴一下。 “乖乖站好,不许乱动!” 福宝哪里是个安生的主儿?小娃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两条小短腿在原地倒腾得欢实,软糯糯的小身子不断靠近唐诗,圆滚滚的肚皮都贴到了唐诗的小腿上。 “要娘……要娘,抱抱!”福宝这句话喊得格外响亮,“抱抱……抱抱就听话!” 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唐诗从不轻视,福宝这才几岁啊,就被严子墨和她爹惯成这样了,以后还了得?唐诗狠狠心,将福宝拽开,喊得比福宝还要大声:“抱抱也不可以!” “哼唧,”福宝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哭腔渐重,“娘亲坏!” 唐诗不理,坚持和福宝讲道理。 “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福宝是男孩子,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不可以掀姐姐的小裙子,也不可以在姐姐们忙的时候去捣乱……” 这些话唐诗自己都要背下来了,她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翻来覆去地叨咕着。 “宝宝,宝宝知道!可姐姐们喜欢宝宝!”福宝哼哼唧唧地和唐诗做最后的挣扎,姐姐们喜欢他,他才和她们玩的! 福宝自指缝里一直偷瞄着娘亲的眸子古灵精怪地转着,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主意。 唐诗心累,叹了口气,下一刻就见福宝眸子噌地一亮,两条小肉腿跃跃欲试地就要绕过她就要奔着她后面冲。 “福宝,你要去哪儿?娘和你说话呢。” 虽然福宝两条小短腿跑不快,但下了火的天儿,唐诗又心里着急,一个步子起猛了,头晕目眩之感便猛地袭来,唐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栽到地上。 “娘子!” “皇后娘娘!” 几声惊呼一齐喊来,下一瞬唐诗只觉一坚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托住了自己,以免自己栽到地上。 “快去拿凉汤过来,寝宫里的冰多加一些,你几人去请太医。” 是严子墨。 想到儿子被他惯成那样,唐诗心里的火更大了,恨不得当场撒手人寰! “相公别太大惊小怪了,我这是心病加急火攻心,不用烦请太医了。” 严子墨却并未理会,只单手抄了唐诗的腿弯,一把将女子抱起。可怜唐诗眼前的那阵黑还未散去,又平添了一股子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压得她胸口泛了一阵恶心。 “唔,相公你快把我放下来,我抖好多了。” 严子墨只强硬地摁下了唐诗不服输的小脑袋,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充斥着唐诗的鼻腔,带着和严子墨一样的霸道。 一旁的萍儿和宫女们都在呢,严子墨这是什么样子,传出去也不怕落得个昏君的名声。 “回宫,萍儿你看好太子。”严子墨发号施令惯了,随便一句话都分外地有压迫力。 唐诗手脚无力,只能乖乖听从严子墨的安排,病恹恹地靠在严子墨胸前。严子墨稳稳地抱住她,朝着宫里走去,身后的婢女侍从忙不迭地跟上。 其实……她就是起来猛了,有点低血糖而已! “爹爹,飞高高!飞高高!” 福宝哪里知道他亲亲娘亲是犯了低血糖,有些晕而已,还以为他爹爹是在和娘玩“飞高高”的游戏,两只小肉掌拍得格外用力,嘴里还乌拉乌拉地喊着。 “嗯,爹在和娘玩飞高高的游戏,宝宝最喜欢看的,福宝喜不喜欢?” 说着严子墨还幅度颇大地抱着唐诗转了半圈,唐诗紧紧捂着嘴,但那股子反胃的感觉更甚。 “高高!再高一点!”福宝果然喜欢得紧,在萍儿扑腾得’欢实。 在看到自己宝贝儿子高兴,严子墨面儿上也终于露了一丝笑意。 唐诗却怕对儿子百依百顺的某人真的会丧心病狂地把她举得更好,斥道:“别晃来晃去的,我’头晕,我恶心!” 她还委屈! 严子墨却只盯着福宝笑得一脸慈爱,嘴里“嗯嗯嗯”地好一顿敷衍唐诗,眼神胶在福宝圆滚滚的身上未离开片刻,唐诗一时看入了迷。 曾几何时,这种腻死人的目光,只是她一个人的专属,可自从两年前的深夜,一个小肉团子嚎了第一声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成吧,自己的傻儿子自己怎么看都稀罕,她是不懂这一坨圆滚滚的肉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比她还好看?! 唐诗就这么莫名其妙吃了自己亲儿子的醋。 “你脚下看点路!”唐诗手下使力拧了严子墨一记,这要是把她摔个好歹可怎么办! 严子墨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了句“不会的”,旋即继续和他儿子进行爱的亲子互动。 唐诗:“……”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生这个儿子,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好儿子,一出生就抢走了她所有的宠爱,现在爹爹,严子墨,哪一个不是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热浪滚滚,唐诗的心却是凉了个彻底。 不行,在孩子的教(争)育(宠)问题上,她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主见,和严子墨好好谈一谈! *** 果然是没什么大事,太医搭脉一瞧,吩咐身侧的小太医去剪了药就告退了,偌大的寝宫里却并不安生—— “爹爹,飞!飞!宝宝要飞起来!” “宝儿你抓紧一点,爹爹带你飞高高!” 唐诗:“……” 这种场景每日都要重复上演,唐诗早已见怪不怪。 寝宫内,严子墨一身的朝服松松垮垮,脖子上还坐了个奶白奶白的娃娃,两只小胖手正紧紧把着严子墨的冕旒,兴奋得口水直流。 俩人玩得大汗淋漓,谁也没注意到唐诗黑得如锅底一样的脸。 “萍儿,”唐诗清了清嗓子,唤了萍儿进来,“把福宝抱下去!” 严子墨眸子一紧,有些不情愿:“为夫才下朝,才看见咱们福宝。” 福宝也转而紧紧搂着严子墨的脖子,俩人一副分不开的腻味模样,父子情深。 唐诗不吃那一套,冲着福宝勾了勾指头。 “御膳房的枣泥糕早就做好了,福宝想不想吃?” 福宝眼睛一亮,似是回味起了枣泥糕的甜味,声音脆脆地道:“娘!吃糕糕!” 早把严子墨忘到了天边。 唐诗甚是满意:“行了,抱下去吧。” 严子墨心情复杂地目送自己宝贝儿子一步步远离他的视线,直至消失不见,而福宝自始自终,也没回过一次眸子,反倒是因为自己要吃到枣泥糕而兴奋地拍手乱叫。 严子墨失魂落魄:我总感觉我缺少了点什么…… “相公你来,我有话说。” 严子墨点了点唐诗的小鼻子,打趣道:“怎么自己儿子的醋你也要吃?” 唐诗一把挥开,拉了严子墨坐下,好言好语道:“哪有相公你这么娇惯孩子的,福宝又是个男孩,以后少不得要继承大统。” “福宝才两岁,就知道掀宫女的裙子了,哪次我教训福宝你不是在一旁扮好人!福宝知道你宠着他,都不和我亲了!” 唐诗还真是有点心塞塞,不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小情人吗,这要是个女孩儿,她都要捧在手里千般小心万般小心地宠着的,可福宝不是啊。 唐诗威慑道:“若不再教育,长大了还是这般顽劣模样,到时候有你哭的!” 严子墨撑着下巴,该是仔细听进去了,末了才低声悠悠道:“娘子你说得对。” “那是自然。”唐诗欣欣然地点了点头,“那以后相公你扮黑脸,我负责安抚……” 严子墨:“我是说——” “既然这样娇惯下去,宝儿难以继承大统,那我们就再生一个吧,”男子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下一个孩儿为夫一定听娘子的,娘子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 唐诗:“???” “唔,这是白天!你少胡来!” “娘子别动,乖,放松……” “福宝一个人也挺寂寞的,我们再生一个,以后陪福宝玩。” 人间百态,如此清欢,怎敌她千娇百媚,甚是绝色。 一年年的光景就这样过去了,欢欢乐乐,喜乐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更一篇现代的吧。 第74章 唐诗一直以为这次聚餐是她第一次见到严子墨, 目前国内金飞奖最年轻得主,也是国内首位荣获此奖的90后青年男演员。 《第一毒妇》原本内定的女一突然染了水痘,靠着经济公司强大雄厚的实力背景, 正巧唐诗这一阵子又“风头正盛”, 曝光率话题度都居高不下, 隔三差五就占据x浪热搜榜, 这块蛋糕就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唐诗这个“幸运儿”头上。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和严子墨这种真正的演技派加票房保证合作的啊。 “严师兄您好,我是唐诗, 毕业于13级中影表演学院表演系,之前在学校就听过师兄您的大名了,没想到有一天我还有此殊荣,和师兄您搭档!这次拍摄过程中我还会和您有很多对手戏,还请严师兄多多指教!” 严子墨确实是她师兄不假, 不过这是在聚餐前经纪人把要背的草稿塞给她之后唐诗才发现的。 中影乃百年名校,所出国际知名导演, 影星,歌星众多,严子墨这资历也就在同龄小生中还算看的过去,但在群星璀璨, 争相放彩的中影还真算不得什么。 不管怎样, 唐诗一口一个师兄喊得甜甜的,笑弯了的眼睛黑亮动人,只有饱满的额头上的一点点薄汗出卖了她。 “嗯,加油。” 严子墨瘫着一张帅脸毫无表情, 一手插着兜, 一手拿了酒杯随意地和唐诗对碰了一下,怎么看都是无所谓的样子。 只有秦西犀利的眼在扫过唐诗那张过分谄媚, 也过分妖冶的脸蛋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 唐诗一靠着炒cp,一路黑红到底被骂出名声,勉勉强强挤进一线的小女星,有什么资格和严大影帝一块儿飙戏? 包厢里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导演制片的交谈声,啤酒泛起泡泡溢出酒杯的声响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静止,秦西的那不大不小的一声“嗤”便格外明显,飞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咳,那个小唐和小严啊,都是青年演员里非常杰出的演员,这俩人也是初次见面,都有些拘谨,”李导咕嘟咕嘟地又倒了两杯酒,“来!俩人再走一个,祝我们明天新戏开机大吉!” 李导已年逾五十,锃亮的大光头在灯光下就是个加强版的灯泡,晃得唐诗眼晕。 严子墨接过了酒杯,一脸沉思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女人看着是游刃有余的,其实是明明指尖发抖还要强忍着战栗,全凭一口气支撑着自己站在这里。 严子墨突然就笑开了。 他们才不是初次见面。 *** 唐诗在拿到热腾腾新鲜出炉的剧本时,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给她母亲大人打了个电话,在得到她八岁时就得过了水痘时唐诗才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 “孙哥,你知道除了水痘,还有什么病是传染性强的吗!” 孙哥,也就是唐诗的经纪人,正不遗余力地发她将与严子墨强强联合,进军国际大奖的通稿,努力营造她和严子墨是同一咖位的假象还来不及,又哪有空儿理她。 孙哥头也没抬,随口答道:“HIV啊,一个传染俩,俩再传染仨。” “您继续,当我没问。” 向大佬低头! 唐诗瞄了眼这操*蛋的结局,她纵观影视剧剧本,电影剧本,音乐剧剧本等各大剧本,都没见过此等女主能被男主带人万箭穿心而死的结局,也难怪原定的女一号马不停蹄地就感染了水痘。 我梦西洲这个原作者得是多丧心病狂! 孙哥大概知道她顾忌什么,忙里抽闲瞟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这个资源可是圈内最抢手的,你别不知好歹!这年头,没演技,没背景,靠着炒cp,上黑热搜能撕到这样的一线爆款资源,你知道公司废了多少力气吗?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你,就等着看你跌下来吗!” 唐诗被孙哥diss的臊红了脸,孙哥双脚*交叉,搭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行了,别耷拉一张脸了,明天就开拍第一场,早点去,给导演,同组演员都留个好印象。行了,今天好好准备吧。” “是,谢谢孙哥提点。”唐诗连连点头,低眉顺眼。 掌心里的嫩肉已经陷了几块进去,唐诗咬着牙暗暗发誓,这个剧她必须拍好,靠炒cp炒一辈子,什么代表作也没有,还不得被任嘲死。 电脑屏幕上,x浪的通稿已经发了,上百个营销号集体下场,无数水军点赞转发,空降热搜第三。 唐诗眼里的不快一闪而过,公司就是想赚钱这吃相也太难看了,这是把她当大肥老鼠,铁定要吸尽她的血了吧。 等着吧,这次的cp,她自己亲手拆! *** 对于唐诗这种空降的女一,口碑还差,剧组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少不得有些人表面恭维背地里诋毁她,不过唐诗心理素质一向过硬,愣是自己扛着拍完了一个礼拜的戏。 这一天,唐诗赶了个大早,半躺在保姆车里一片口香糖接一片地嚼,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今天孙哥有事没来,陪着唐诗是工作室新来的小助理,苗苗,办事勤快利落,很得唐诗好感。 “唐姐,你是不是要和严大影帝拍吻戏,紧张了啊。”苗苗边说还挤眉弄眼的。 唐诗正在口袋里摸索着第二条口香糖,苗苗揶揄的语气真的不要太明显! “没有,早上吃蒜了。”唐诗打着哈哈。 其实事实就是这样,这可是她的荧幕初吻啊! 话说女主是怎么在转身的时候正正好好地扑倒男主,和男主来了个嘴对嘴的干瞪眼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她也不懂,她也不敢问。 “小唐啊,你转身的时候不要太僵硬,这个机位拍特别明显。” “小唐啊,你是要娇羞地挣扎,不是胸口碎大石,小严可禁不起你这么锤炼。” “小唐啊……” 一上午ng20几条,愣是卡在了吻戏这里,也算打破了陈导自己的记录,陈导面色如菜,憋了半天连个屁也没憋出来。 “表情自然点,肢体不要太僵,把对手戏的演员当成一块木头就可以了。” 严子墨一直充当背景墙,耐心地看唐诗花样ng,眼里的笑意更深。这绝对,是他拍过的,最轻松的一场戏。 得到大师指点的唐诗受宠若惊,心里暗骂了句:妈的,长得帅演技还好,这样的演员,他不红谁红? “谢谢师兄,我会尽快入戏的!”唐诗眼睛发亮,眼里的笃定让严子墨不留意,又多看了几眼。 “俩位主演调整下状态,下午再来几条。”陈导抹了满头的汗。 唐诗连连鞠躬,她也知道是自己进不去状态,一直在脱剧组后腿,严子墨完全是被她连累的。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个月的奶茶我请,辛苦大家了!” 唐诗满脸的歉意,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女二号秦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只有严子墨仰头灌了一瓶矿泉水,看着唐诗落荒而逃的背影暗笑,不是挺小气的吗,还承包了一个月的奶茶? 他到底要看过这个女人多少次,才能摸透她? *** 唐诗几乎是逃着飞回了车上,惊魂未定地打开手机,果然,#《第一毒妇》 路透##唐诗严子墨甜#两个话题就冲上了热搜榜,一点进去,果然是今天上午她和严子墨拍吻戏的片段。 但是唐诗公司的公关造势能力真的一级棒,几张路透图下来,唐诗要不是被抓拍的主角,她都快信了这几张抓拍,而底下的评论也是清一水儿的好评,不知道是不是买的。 严子墨的小娇妻:啊啊啊啊!我酸了!严大影帝的“眼技”果然一眼万年!我爱了! 用户165834968:纯路人,别撕我,小声bb,这俩颜值太能打了,生的下一代一定好看。 故人来叹: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唐诗这种靠着炒作火起来的流量配不上严子墨吗? 闭嘴吧黑子:抱走我家严子墨,两位演员只是拍戏而已,黑子那么有精力,不如关注下我家哥哥九月份的电影《大荒》,十月份综艺《真假演员》哦! 高考状元裴旭:不配,滚! 裴旭小号: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姐,这一个月的奶茶我们是订导演总点的……” 苗苗揣测着唐诗该是心情不好,轻声轻语道,唐诗刚点进回复,忙不迭地关暗了手机屏幕,语气坚定。 “不,订城西那家,没有配送费。” 而且,满减也多啊! 车里再一次静下来,唐诗鬼鬼祟祟地摸出了手机,点进去一条条回复。 “严大影帝的眼神戏真的A爆了!我吹爆!” “纯路人会真的下场?俩人真的不配好伐。” “是,只有你一个人!你多厉害啊!(表情包)撤回警告!” “顺便踢走我家pljj(漂亮姐姐)。” “反弹!” 我自己的cp,我自己拆,不劳粉丝费心! 唐诗松了口气,拿起化妆包里的小镜子,对着嘟嘴练吻戏。她已经答应严子墨要好好努力了,就决不能食言。 大概是严子墨的鼓励真的有魔力,到了下午,唐诗找到状态,神色肢体都自然不少,而严子墨却频繁ng,陈导都有些看不懂了。 “先休息一下,演员们找找感觉。” 唐诗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双手递给严子墨。 “谢谢师兄上午指点,我这次状态好多了,也把握好角色的心里了。” 严子墨神色怪异,眉心一直紧锁,隐忍地看了唐诗一眼,却什么也没说,纸都没拿边走了。 唐诗还摸不着头脑,便被匆匆赶来的孙哥拉到了角落里,神神秘秘的。 孙哥眉飞色舞地上下打量她,大有“这是块璞玉,老子可算得到宝了”的意味在其中,唐诗纳闷,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孙哥这么高兴。 “行啊你,一直没看出来,小姑娘有点道行。行,是孙哥没白培养你。” “看看,这一下午,我这手机滴滴滴的就没停过!这是来了多少通告啊!你要火了啊,大宝贝!” 大大的手机屏都快怼到了唐诗脸上,唐诗彻底乱了,一把拉住吐沫星子飞溅的孙哥,可孙哥已经如脱缰的野马,她控制不住。 “我们之前开会,还研究怎么给你洗白呢,你真行!自己这么一炒,路人缘都上去了!” 孙哥比了个大拇哥,手指翻飞,点出了x浪的界面。 “好好看看下面的评论吧,咱家营销号还没下场呢。” 唐诗先看了眼热搜标题,#唐诗亲自下场拆cp#,随即一口唾沫差点呛死自己! 再看了眼截图,全是她回复之前的评论的截图,还是她带了认证,几百万粉的大号! 好在评论区还不是那么让她糟心,有说她好刚一女的,有说她忘了切号的,也有说她炒作的,不过那些骂她的都被喷了。 她想起来了,当时苗苗问她奶茶的事儿,她就忘了切号…… “你听我解释,孙哥,这事就是个意外!”唐诗哭笑不得。 “哥看好你!就保持这个人设,等着,通稿安排!” *** 幽暗的屏幕映着一人英朗帅气的面容,男人单手解开两个扣子,一手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桌面上,还放着一整本奶茶,他目前的绯闻女友送的,满100减15,满200减35,还赠烧仙草一份。 而他官方帐号的下面,评论还在以几百条的速度增多,全是跪求他不要和爱炒cp的女星中的毒瘤在一起的。 巧了,他拿过影帝,接过各种各样的角色,还真没试过炒cp的滋味。 “告诉公司,今天的热搜不用撤了,”严子墨无视电话那端的大呼小叫,“适当增加曝光而已。” “哥你冷静啊!要我说,唐诗太不要脸了,热搜一个接一个地买,家里有矿吧这是!” 唐诗,有矿?她挖矿去还差不多。 严子墨轻叩着桌面,又想起一年前的某个盛典,那个时候他路过某一化妆室,正巧就目睹了唐诗抓了一偷她东西的小助理,对方哭着求她原谅自己,家族病史搬了一堆,唐诗摸了摸耳朵,似是听得不耐烦。 那时唐诗还不是流量小花之一,一身的廉价红裙也没能遮掩住女子妖艳动人的美,反而更显凌厉。 女人眼底小巧的泪痣一下就吸住了严子墨的眼睛,竟不知不觉盯着看了许久。 “有什么不满的冲我来,别冲我东西!动我钱财,比动我还严重,懂?” 唐诗是这么说的,这句话严子墨可以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他无声地笑了下,这到底是哪家公司的艺人,竟然这么穷。 时隔一年,明晃晃的灯光下,女人眼底的那颗泪痣就像自动开关,又打开了他全部的记忆,让他想起了唐诗誓死捍卫自己财物的样子。 他忘不了。 唐诗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在一起多年的朋友,或者恋人。 也许更久以前,他们也见过呢? *** 唐诗刚到片场,外围的记者就一窝蜂地涌上来,仗势吓人得很,孙哥护着唐诗进了片场,背后都出了一身的汗。 严子墨拿着剧本,在凳子上坐着捋台词,一抬眼就撞进了唐诗黑亮的眸子里。 严子墨肩宽腰窄,妥妥的模特身材,一双长腿几步就迈到了唐诗面前,直视着唐诗眼里难得显而易见的怒气。 “师兄,早上您是不是手滑了啊,那个点赞是可以取消的。” 唐诗敛了眼里的那一点点怒气,小脸委屈巴巴地皱成了个包子。 严子墨是不是疯了,竟敢大半夜点赞cp粉产量大大的修图!这下好了,网络上纯粉哀嚎痛苦 cp粉拍手叫好,而她和严子墨又捆榜在一起,又双叒叕地喜提热搜。 要知道,距离她上次下场手撕cp还没过半个月啊,严子墨要搞什么飞机?这是看上她这点流量了? “没手滑,你没想错,以后请你多多关照了,我在炒cp这条路上还是新人。” 严子墨在女人瞠目失色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重新认识下吧,我是严子墨,是你的直系学长,这部戏的对手戏演员,也是你现在及以后的cp对象。” 唐诗无视严子墨伸过来的修长白净的手,倒吸冷气后退了一大步,一脸的惊悚不安! 青年演员里发展势头最猛,拿奖拿到手软,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影帝级男神,竟然主动要和她炒cp? “你你你……”唐诗舌头打结,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有用的。 疯了疯了。 严子墨上前一步,逼近唐诗,修长的手指搭在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如果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就真是艺术品一般的精致。 “那么现在,按照炒cp的套路,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上次陈导说他不太满意的那场吻戏再拍一遍?” “吻戏?” 那次她都快被亲到嘴麻了好吗!不成不成。 严子墨点头承认,不容分说地握了唐诗的手在手心,大掌紧紧包住,唐诗低着头小步子地跟着,心跳声在耳膜里不断放大。 “嗯,我们就从吻戏开始吧。” 没事儿,慢慢来,他们来日方长。 *** 据非官方统计,严子墨点赞的那条微博两天点赞数就已破百万,转发量更是惊人,而那条微博除了配图,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有生之年,有幸相逢。” 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命中注定的两个人,再怎么兜兜转转也会遇见,相爱的人会再重逢,不管岁月时光如何便签。 这种美好,被称为缘分,也是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呼。生死时速!可算写完了!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意犹未尽的美好,现代的故事就停在这里吧,文章里也说了,来日方长。 但是不管在哪个时空里,他们都会再遇见彼此,再爱上彼此,命中注定的缘分,怎么会改呢? 如果这本书能让各位读者在闲暇时会心一笑,或是排队时无聊解闷,那这本书就是有价值的,西洲就炒鸡开心啦!成就感满满! 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 我们下本见!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