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逼我嗑cp》作者:乏雀 文案: 曲秋橙穿成一本修仙流小说的女主角。 后期剧情里,还要被男主和各方恶毒势力虐身虐心,大结局更是死无全尸。 曲秋橙回忆完剧情,发现再过八十章,她就要顶替女主走上被渣被虐被献祭的美强惨道路。 曲秋橙:“……”要命。 * 殷折雪,本书最大反派,杀人如麻,爱嗑瓜子。 未触发隐藏爱好:嗑cp。 谁拆他cp,他杀谁全家。 女主本人也不能阻止他嗑cp。 “我真不是女主角。” “你是。” “我不是。” “你是。” “我不……好吧我暂时是。” 曲秋橙勤勤恳恳营业假cp,最后差点把自己命给营没了。 生死存亡之际,她攥着他的衣领,临终哽咽:“我他妈真的不喜欢他!” 殷折雪:“你喜欢谁?” 曲秋橙:“我喜欢你。” 就算是死,你嗑的cp也必须在我死前be! 殷折雪捏着她苍白的下巴端详两秒,若有所思:“也可。” 曲秋橙被气活了。 #当初嗑cp的是你# #现在拆cp的也是你# #你这么牛怎么不干脆跟我组cp# #你他妈还真组了# 1,酸甜橙子味妹妹VS冷坏冰雪味反派。 2,不出意外应该是本日常向甜文。 内容标签: 魔幻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秋橙,殷折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然后他暴力拆cp非要跟我组cp 立意:不要轻言放弃。 第1章 嗑01 ◎这笔账我记下了。◎ 曲秋橙湿漉漉地从冰冷的潭水里爬出来时,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看的老黄历。 十月初八,诸事不宜。 月色寥寥,周围寂静无声。她摸了把湿漉漉的鼻子,抬头望天,心想老黄历说的没错,诸事不宜。 尤其不宜睡前看小说。 “宿主,任务尚未完成,请继续努力。”脑海忽然响起一道呆板的中性音。 曲秋橙无视脚边某个昏死过去的黑影,低头慢吞吞拧着衣袖上的水:“我已经把男主角从无风潭里拖上来了,还不算完成任务?” 系统无动于衷:“宿主的任务是拯救男主,而男主现在快被冻死了。” 曲秋橙继续拧水,头发和衣裳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流淌:“我也快被冻死了。” 让一个快冻死的人去救另一个快冻死的人,难道是想让她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脱了衣服给男主取暖? 估计他们会死得更快。 系统:“你可以使用灵力。” 曲秋橙动作一顿。 系统解释:“你现在用的是女主角苏轻挽的身体,自然可以调动这具身体里的灵力。” 没等系统提醒该如何使用灵力,冻得脸都僵了的曲秋橙误打误撞竟真的调动起体内的灵气,暖意霎时流淌在四肢百骸间。 系统沉默片刻,留下一句“请继续拯救男主”后便坦荡地装死去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曲秋橙才把衣裳烘干,体内灵力为她带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她刚进入这具身体没多久,行动起来有点不习惯,低头瞥见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主角孤影风,撇撇嘴,蹲下探了探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没死。 这是曲秋橙穿书的第一天,穿的是一本叫《三千大道》的男频升级流小说。 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天生废柴的少年男主脱胎换骨后吊打所有人,一跃而成人间帝尊的龙傲天故事。 人间分为四大洲,男主自小拜入东洲沧海城的林家,因灵力低微,毫无修炼天赋,经常受人欺负,但性格能忍,事后一定会找机会暗中报复回去,因此看起来也挺爽。 而曲秋橙看这本书纯纯是为了嗑男女主的cp。 全书一千章,前三百章男女主从未见过面,他们即将相遇时总是遗憾地擦肩而过,却又很巧合地每一次都会为对方解决掉一些棘手的麻烦。 这种微妙而又特殊的联系让两人渐渐对对方产生好奇,和现代的网恋差不多,读者也嗑得欲生欲死,恨不能下一章就要看两人见面。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三百章后的男主像是变了一个人,从纯情少年郎变成花心滥情到处开后宫的龙傲天。 而此时差不多沦为背景板的女主也仿佛是变了个人,从原先的清冷大师姐变成恋爱脑圣母,无论男主做什么,她都毫无怨言地支持。 这之后的感情线一路狂崩到一千章终于大结局。 曲秋橙气得一晚上没睡,看到五百章再也看不下去,直接跳到大结局,发现女主为了让男主亲手封印大反派,心甘情愿献祭自己的魂魄让男主炼成最后的大绝招。 而男主封印大反派后,转头就和后宫们和谐美满地走向大结局。 曲秋橙:“……” 去你妈的和谐美满,她要是女主角,绝对会被气得活过来手撕了这个傻逼男主。 没想到一觉睡醒她真穿成了女主角苏轻挽,穿来现场就是女主为了救男主眼也不眨地跳进极寒的无风潭,曲秋橙连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差点被水淹死。 好在系统姗姗来迟,提醒她可以使用避水珠,还要她把男主救下来。 吞了避水珠后在水里也能呼吸,她这才有力气去水底捞男主角。 之前没时间细想,这会儿闲下来脑子便活络起来。 她费了点时间搭了个火架,旁边姿势不雅躺在地上的男主角孤影风还在昏迷中,衣裳被她蒸干了,一时半会死不掉,她的任务勉强算是完成。 不过系统一直在装死,曲秋橙没能从系统嘴里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任务完成似乎没有任何奖励,那她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做任务?如果是这样,那么任务失败又是否有惩罚? 她烤着火,眼底倒映出跳跃的橙色火苗,侧头瞥了眼孱弱的少年,回忆现在的剧情进展到哪里。 这里应该是男女主揭开马甲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男主被人暗算,身负重伤后落入无风潭,而女主这时已经发现男主的身份,便随之跳入无风潭,拼尽全力将男主救上岸。 大概是三百零几章的剧情,而男主彻底脱胎换骨正好也在这段时间,应该是三百八十几章。 曲秋橙神色严肃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按照原剧情走,再过八十章,她就要顶替女主走上被绿被虐被献祭的道路。 啪,手里的木枝被扭断。 曲秋橙冷冷看着顾影风,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渣男后宫的一员,甚至为傻逼献祭魂魄。 她必须得想办法回家,就算回不去,也不能白白把命交待在这里。 - 天色渐明,曲秋橙将最后一点干柴火扔进火堆里,火苗已经很小了,再过会儿男主大概就会醒来。 作为一名现代人,她确实做不到见死不救,但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至于接下来男主会遇到什么事,都和她无关了。 曲秋橙临走前回头看了眼依旧在沉睡的顾影风,明知道他现在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却仍旧郑重地开了口。 “你是男主,但我不是女主,为了我这条小命着想,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跟着剧情走,昨晚救顾影风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刚穿来就在水里,没个缓冲时间,更来不及思考,系统说什么她只能照着办,现在缓过来了,当然不可能继续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系统没说不按照剧情走会不会有惩罚,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把自己绑在剧情里。 怀抱如此乐观想法的曲秋橙很快就被打脸。 半小时后,她浑身瘫软地倒在河岸边,手脚无力,头晕目眩,仿佛硬生生饿了三天,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装死许久的系统此时再次上线。 “宿主,你的灵力已经和男主绑定,离开男主超过一定的距离,你就会失去灵力,同时身体无力,严重时甚至无法动弹。” 这是把她当成共享单车了?超出区域范围就给她断电? 系统:“往回走,还有救。” 曲秋橙:“我要是不回去呢?” 系统:“附近有妖兽。” 妖兽吃人,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曲秋橙紧了紧手指,咬牙切齿道:“系统,这笔账我记下了。” 她早晚要把这该死的系统主机拆了。 作者有话说: 挂个预收:《师徒复仇日常》 李朝暮死后才想起来自己是穿的。 上辈子她懵懂无知,被仇人挖了魂根,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认贼作父,最后得知真相又因实力差距太大而被仇人一剑捅死。 一朝重生也只是回到两年前,该发生的早已发生,无法改变。 李朝暮决定另辟蹊径。 两年后修真界会被一个疯批大魔头彻底颠覆,而那个人翻遍修真界只为找一个人。 他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她。 • 李朝暮拜大魔头为师后才发现,玉魂根体质若是没了魂根,根本无法正常修炼。 除非由大魔头亲自渡灵力。 于是后来每次打架之前,李朝暮都会非常敬业地喊一声:师父! 然后拉着他亲一下。 再然后暴打一群人。 直到后来灵力越渡越多,被打的人却越来越少。 李朝暮:师父,下次再渡吧求求了QAQ 大魔头:我不。 • 谢漆灯被仇人困堕魔渊三百年,日夜承受挖心蚀骨之痛。 唯有寻到和他本源的玉魂根之人,才能消减这种痛苦。 他原打算找到这个人就将她制成傀儡带在身边,却没想到一日拖一日,最后竟在一声声“师父”中迷失了自我。 一边吐血一边大开杀戒,结束还能随手抹掉嘴角的血云淡风轻地说死不掉的病美人师父VS一开始看见师父吐血还会紧张,后面就习以为常甚至还能给他一拳,怒吼再把这身新衣裳弄脏晚上就不许吃饭的徒弟女主 第2章 嗑02 ◎你嗑的cp牵手了耶。◎ 放完狠话,曲秋橙略显狼狈地起身,先在河边把手和脸洗干净,对着水面看了片刻,待心情平静下来后才重新往回走。 虽然被系统摆了一道,但起码搞清楚一件事。 任务成功没有奖励,失败也没有惩罚,即便她不按照原剧情走也无所谓,而唯一的强制性要求只是必须跟在男主身边。 算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曲秋橙沿着河流上游原路返回,同时在心里盘算八百种拆系统主机的法子,脑内过足了瘾,远远听见有人声传来。 “回来了!” 天色明朗,朝阳初升。 曲秋橙迎着橙色的阳光看向前方,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并排而立。 黑色衣服的矮子显然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男主角顾影风,他旁边那道瘦高的灰色人影又是谁? 曲秋橙脚步一顿,犹疑的目光落在灰色人影上。 这人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身后,额前的黑色碎发蓬松微卷,发梢凌乱地遮在眼前,看不太清发后的眼睛,乍看像一个不经意路过片场的无脸路人甲。 就连穿着都是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长袍,唯有腰间悬挂的五枚黑签稍微吸引眼球。 曲秋橙盯着那五枚黑签,蓦地想起一件事。 她当初入坑《三千大道》,不是因为男女主前期的感情戏多么好嗑,也不是因为后期男主吊打一群人的龙傲天爽文剧情。 而是因为这本书的终极大反派,以及网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平平无奇殷折雪。” 灰袍,遮发,黑签。 他是本书终极大反派殷折雪。 《三千大道》这本书有著名的三大诈骗。 其一,深情不移顾影风。 其二,清冷理智苏轻挽。 其三,平平无奇殷折雪。 这三大诈骗存在一个共同点。 三百章之前,前缀形容词真得不能再真,而三百章之后,这就是纯纯的诈骗了,连国家反诈app也无法阻止,属于是可以把作者直接打包送到缅北噶肾的程度。 顾影风前期有多么深情不移,后期就有多么放浪形骸。 苏轻挽前期多么清冷理智,后期就多么恋爱脑圣母。 而殷折雪更不得了,三百章之前他确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作者对他描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平平无奇”。 他出场次数不多,却又总在顾影风和苏轻挽擦肩而过时出现,以路人甲的身份不经意般告诉顾影风,苏轻挽又替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不断加深她在顾影风心中的感情。 可以说,前期让读者嗑得欲生欲死的感情线,殷折雪在其中起了最大的作用,因此读者们都戏称他为“助攻哥”。 尽管只是路人甲标配,甚至全程只露出半张脸,人气却意外的比主角团其他几个人还高。 可惜路人甲的人气再高,作者也一直不肯透露他的名字,提到他只有一句“平平无奇的灰袍男子”,就连顾影风都称呼他“无奇兄”,属实离谱。 直到后期他作为终极大反派出场,众目睽睽之下掀起遮眼的黑发,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出手便将龙傲天男主打成重伤,主角团更因他而支离破碎,剧情一下子从高/潮跌入低迷。 所有人都被这一出反转惊呆了。 于是,“平平无奇殷折雪”就成了读者后期用来调侃他的话。 这哪里是平平无奇,分明是日天日地。 因此也有人戏称他为“日天日地无奇兄”。 曲秋橙刷视频时偶然看见有人截取了一部分殷折雪出现的片段,因为前后期反转太大,她不由产生一丝好奇,没忍住便去看了原著。谁知竟被垃圾感情线背刺,受伤太重,一时竟忘了她入坑的初心。 她最初明明只是想看殷折雪掀起头发后大杀四方的那段剧情。 而此时,当身穿灰袍、黑发遮眸的大反派切切实实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这回事。 这可是殷折雪,只用一枚黑签就把男主干残的殷折雪。 本书颜值巅峰的殷折雪。 有的人容貌诈骗,戴上口罩和摘掉口罩完全是两个人,但有的人偏偏只看下颌就知道他这张脸有多蛊人,更何况他眼前的碎发虽凌乱却不厚重,甚至隐隐有股慵懒随意的味道。 作者是如何忍心对着这样优越的下颌和鼻梁写出“平平无奇”这四个字的? 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殷折雪看起来明明连头发都比其他人高一个档次。 曲秋橙脑内风暴许久,盯着他看了半晌都没发觉自己的目光有多灼热。 此时正期待着和心上人互相认识的顾影风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苏师姐?苏师姐?” 曲秋橙回过神时才意识到她不知何时走到两人面前,正旁若无人地盯着殷折雪。 平平无奇大反派的双眸隐藏在发后,只能看清两圈影影绰绰的轮廓,瞳孔应该是黑色的,看不真切。 唇色淡红,下颌的皮肤却雪白,整个人像一只搁置在角落的精致瓷偶,安静到毫无声息,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谁也没想到,到结局章时,这样一个看似脆弱的瓷偶竟以一人之身血洗四洲十族,要不是女主自愿献祭魂魄来封印他,估计他第二天就能统一世界。 想到这本书的大结局,曲秋橙顿时有点牙疼,而现在她顶着女主角的壳子,压力便更大。 顾影风下意识拦在两人中间,再次开口:“苏师姐?” 曲秋橙缓缓眨了眨眼,终于舍得将目光转向男主角:“唔……你喊我?” 见她这般反问,顾影风有些迟疑:“苏师姐,你不认识我了?” 男主角现在才十六岁,在沧海城时经常被师兄师弟们欺负,营养不良加上心理疾病严重,同龄人都高高大大的,唯独他不怎么长个子,如今个头顶多一米七。 苏轻挽今年十八岁,比他大了足足两岁,再加上体质好,这具身体的身高竟和他差不多。 心念转动间,曲秋橙做出了决定,佯装并不认识他,疑惑道:“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不知这位师弟姓甚名谁,从哪里来?” 他愣愣地:“我、我……沧海城林家……顾影风……” “哦哦,原来是沧海城的顾师弟。”她伸出手,友好地和他握了握,面不改色道,“你好,顾师弟,我是揽月城的,姓曲名秋橙,年纪应该比你大,你叫我曲师姐就好。” 顾影风震惊:“你不是苏师姐?” 曲秋橙睁大眼:“你是说我们揽月城苏家的那位天才少女——苏轻挽苏师姐吗?我怎么可能是苏师姐呀,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苏师姐?” 她现在一身狼狈,之前在河边摔倒,裙子脏得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根本和“清冷”俩字不搭边,任谁也不会把她和传说中孤傲卓绝的“苏轻挽”想到一起。 再说了,她当然不可能当着男主的面承认自己是苏轻挽,无风潭的剧情正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一旦她承认,男主当场就会爱上她。 只要她不承认,男主此时顶多心存疑惑,即便日后他发现真相,她也有理由掩饰。 毕竟她现在这幅样子实在狼狈,清冷理智的苏轻挽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才不愿在人前承认,这个理由非常完美。 曲秋橙对自己的狡辩甚是满意。 顾影风一头雾水地看向身旁的殷折雪:“可是,无奇兄说救我的是苏师姐。” 他醒过来时看见无奇兄姿态闲适地坐在一块青石上,投下的阴影恰好笼罩在自己身上,黑签随风轻动,那声音像一首轻快的曲子。 他以为是无奇兄救了自己,无奇兄却漫不经心地告诉他,救他的是苏轻挽。 顾影风心头震颤,无风潭极冷,苏师姐竟然为了救他不惜以身入潭。 在这之前他听说过很多关于苏师姐的事情,苏师姐帮了他那么多,他却只能为苏师姐做一些小事。 虽然他身处沧海城,与揽月城相距甚远,一直没机会见到苏师姐,但心中却早已对那位总是帮助他的苏师姐怀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只是因为两人差距太大而不敢妄想。 当无奇兄告诉他苏师姐昨夜竟为了他毫不犹豫跳下无风潭时,他眼眶发烫,只恨不能立刻将自己的真心剖给苏师姐看。 他都准备好真情流露了,结果面前这个姑娘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她叫曲秋橙。 顾影风:我的心碎了。 曲秋橙丝毫没有骗了人后的愧疚,她本来就是曲秋橙,她只是实话实说,反正能多拖一会是一会。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除非能和男主彻底解绑。她理直气壮地想。 忽然,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她静了一瞬,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殷折雪肯定见过苏轻挽啊! 他在书里来无影去无踪,谁知道他在没出现的时间里是不是去女主角那边助攻了! 曲秋橙避开他的目光,心里直打鼓,有点担心他当场拆穿。 转念一想,就算他真的拆穿了她,只要她咬死不承认,谁也拿她没办法。 这么想着,她瞬间又自信起来,转过头看着顾影风,镇定道:“也许苏师姐救完人就回去了呢?苏师姐在揽月城时就总是这么的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顾影风表情恍惚,居然有点被说服。 曲秋橙继续胡扯:“苏师姐真是一个品格高尚的女子,我揽月城有此师姐,是我揽月城之幸。” 顾影风感同身受:“你说得对!” 曲秋橙握紧他的手:“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一起找到回去的路,然后再去揽月城向苏师姐道谢,而不是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 顾影风深以为然。 殷折雪盯着一通胡扯的曲秋橙看了片刻,随后垂眸瞧向他俩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偏了下头,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他身着一袭灰袍,颈间围着一圈被下颚压出些许软褶的灰帛,灰帛两端垂在他身后,两缕披散的长发不经意从肩侧滑出,透出些许随性。 整个人看似平和无害,实则锋芒内敛。 这般得天独厚的气质与优越神秘的下半张脸,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曲秋橙分心应付顾影风时不忘观察殷折雪,发现他此时正盯着她和顾影风握在一起的手,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却又没能完全抓住重点。 等了半分钟,他也只是神色莫测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此时戳破她的身份,大约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曲秋橙松开手的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大反派后期杀人不眨眼,至少前期尚且收敛,不会当着男主的面杀人灭口。 然后她感觉他又开始看她。 曲秋橙:“?” 他看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已经松开的手。 手比脑快,她又虚虚抓住顾影风的手,更加和平有爱地握了握。 然后大反派又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仿佛在说:不错。 曲秋橙:“……” 这个反派是不是哪里有点毛病?怎么就喜欢看别人握手?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雪哥:我嗑的cp牵手了 以后的雪哥:把他手剁了 -感谢在2022-10-30 11:41:24~2022-10-31 10: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嘤•咸鱼王 54瓶;不是橘子是甜橙 10瓶;噜啦噜啦噜 5瓶;洗面奶是甜的~、晚来天欲雪、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嗑03 ◎原来反派他喜欢嗑cp。◎ 按照原著,无风潭剧情大概有五十几章,其中包括男女主感情升华,男主小树林破解神秘阵法,书海阁探秘。 曲秋橙若想解除和顾影风的绑定,必须要进入书海阁,而这过程里,并不包括大反派的随行。 曲秋橙三步一回头的异样终于引起顾影风的注意。 “曲师姐,你在找无奇兄?他已经走了,你找不到他的。” 殷折雪离开时谁也没发现,他的存在感很低,低得仿佛当真只是不经意路过的路人甲,哪怕是随时在关注他的曲秋橙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她眨了下眼,没有否认:“他很神秘。” 顾影风点头:“我和无奇兄认识大半年,至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 曲秋橙想,你无奇兄叫殷折雪,反派大魔王,以后还会把你打得筋骨寸断、不成人形。 乖,下次别叫无奇兄了,干脆叫他殷折骨吧。 顾影风又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曲秋橙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道:“昨晚有人偷袭,我不敌对方,掉进无风潭,好在我水性不错,恰好潭底别有洞天,这才捡回一命。” 顾影风对此深以为然:“我也是,昨晚遭贼人袭击,坠入无风潭,若非苏师姐,想必……” 他神色暗淡下来。 无风潭是众所周知的寒潭,潭中没有一个活物,别说人,即便扔条鱼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曲秋橙能活下来多亏系统提醒她使用的那颗避水珠。 她安慰道:“别多想,苏师姐人那么好,就算掉下来的只是一条狗,苏师姐也会救它的。” 顾影风:“……”我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作为挂牌女主,接下来的路程曲秋橙几乎不需要出力,太阳落山之前顾影风终于破解小树林的神秘阵法,迷宫般的环境逐渐消融,一条直通山顶的石阶小道出现在二人面前。 山顶处云雾缭绕,仙气飘飘,石阶两旁种满仙草,拂柳摇曳,小道宽敞,足够三人同行。 顾影风不清楚这条路通往何方,看过原著的曲秋橙自然晓得。 上面就是书海阁。 传说书海阁存有百万藏书,书海阁主更是无所不知,只要找到他,满足他提出的三个要求,他便会为你解惑。 原著里的顾影风正是在这里找到让他脱胎换骨的办法,随后便是性情大变。 “顾师弟。”在到达山顶之前,她喊住了顾影风,“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若是你知道有个方法能催生你的灵种,让你脱胎换骨,你会用这个方法吗?” 顾影风一愣。 曲秋橙等他的回答。 这本书是弱修的设定,但修士体内却蕴有灵种。 没有灵种的人终生无法修炼,而有灵种的人便拥有了修炼的天赋,可这种天赋亦有强弱,而顾影风就属于弱者中的废柴,空有灵种却无法修炼,连普通人都看不起他。 后来他从书海阁主那里得到修炼的办法,承受诸多痛苦后终于一鸣惊人,自此便走上辉煌之路。 顾影风想也没想答:“会。” 曲秋橙又问:“哪怕之后你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顾影风依旧是肯定的答案。 没有修者不想修炼,更别说被别人欺凌整整十六年的废柴。 曲秋橙沉默片刻:“若是苏师姐会因此而死呢?” 顾影风拧着眉思索,神色微沉:“曲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曲秋橙不答反问:“你会是不会?” 他没有立刻回答。 石阶上的云雾左右飘摇,绕过两人的长袍衣摆,湿意滋生。 顾影风抬起眼,斩钉截铁道:“不会。” 曲秋橙颇为意外,之后没再开口,一路沉默着走到山顶楼阁之前。 “书海阁”赫然立在前方,硕大漆红的柱子分立两端,云雾与祥纹攀绕其上,气势浩渺。 书海阁三个加粗的金色大字悬浮在高空,这里没有门,只有一片白色的虚无。 顾影风听说过书海阁,却从未亲眼见过,四大洲来过书海阁的人寥寥无几,不曾想,原来书海阁竟就在无风潭底。 他很震惊,书海阁主无所不知,或许他能够在这里找到修炼的方法。 思及此,他骤然想起不久前曲秋橙问他的那个问题,心中怪异。 莫非曲师姐早早便知道书海阁在此地?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曲师姐……” 话没说完,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消失在白色虚无中,一抹裙摆吞入云雾。 - 曲秋橙迈入“书海阁”大门,转瞬间天地颠倒,眼前的浩瀚建筑与缥缈云雾悉数褪去,漫天星河倒转在脚下,步步生漪。 阵法在她脚下迅速变化,漫无边际的星光闪烁中,凭空响起一道老年人的声音,威严浑厚。 “汝有何求?” 曲秋橙早有心理准备,正经道:“晚辈所求有三,阁主可否解惑?” 书海阁主道:“应吾三个要求,便可解汝惑。” “前辈请说。” 书海阁主道:“其一,讲述一个吾不曾听闻的故事。” 这个好办,曲秋橙看过的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绿江到红点,从原始人到外星人,讲起来都不带重样的。 “其二,将汝随行最重要之物赠予吾。” “待汝将前两个要求做到,吾再将第三个要求告知汝。” 曲秋橙“哦”了声,心想讲故事估计要花点时间,干脆盘腿而坐,仰起脸望着虚无一片的星河,摩拳擦掌道:“讲故事是吧?不知前辈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妖恋?仙凡恋?人鬼恋?破镜重圆还是追妻火葬场?星际机甲还是家长里短?婆媳大战或是智斗小三?” 书海阁主:这小姑娘竟有如此多的知识储备量! 曲秋橙:“前辈?前辈?” 静默须臾后,书海阁主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有追夫火葬场吗?” 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老头子。 曲秋橙噎了下,她从初中到大学遍览群书,追妻火葬场类型的也看了百十来本,但是追夫火葬场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书海阁主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讲故事,憋了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地催促道:“你可想好?” 她想了半天,决定自己现场编一个,再把网上的各种热门套路全塞进来,性别互换一下,雨夜下跪,挖心换血,一命换一命……能用的全用上。 故事堪堪讲了一半,她便听见书海阁主抑制不住嚎啕大哭的声音。 曲秋橙:“……前辈?” 书海阁主哭得不知今夕何夕:“书妹,我原谅你了!” 书妹又是谁? 书海阁主好不容易收起哭声,声音还有些哽咽,道:“你有没有不这么虐的故事?” 被虐得连“汝”都不用了,看来这位阁主比较喜欢甜宠向的。 曲秋橙心下了然:“有是有。” “快,讲一个甜蜜些的,最好结局是美满大团圆的!” 曲秋橙忍笑,装得一本正经道:“可是前辈,你提的要求是讲一个故事。” 书海阁主沉默了,随后咬咬牙道:“我还有第三个要求没提,现在我的第三个要求便是你再多讲几个故事,三个,不,五个,不,十个!” 曲秋橙:“……” 书海阁主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声音略显心虚:“那,九个?” 九个和十个有什么区别吗? 书海阁主别别扭扭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不能反悔。” 曲秋橙当然不会反悔,九个故事罢了,九十个故事她也能背出来。 于是她从《傲慢与偏见》讲到《暮光与城》,从《疯狂动物城》讲到《犬夜叉》。 讲完国外的再讲国内的,从《射雕英雄传》讲到《神雕侠侣》,从《大话西游》讲到《薛平贵与王宝钏》。 在听到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最终却只当了十八天的皇后便死去,书海阁主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男子?他将结发妻子当成什么?不将其生剥活剐碎尸万段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还有那——啊!殷折雪你何时进来的?!” 曲秋橙懒散的坐姿瞬间端正许多,耳朵也竖了起来。 虚空中,另一道陌生的懒散嗓音响起,仿佛近在耳边,勾得人耳根发痒,曲秋橙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九个故事,还差一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戈薇和桔梗是同一人?” 曲秋橙:“……”原来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殷折雪:“至尊宝究竟心悦何人?” 她沉默。 原来日天日地的大反派也会因为这种问题而苦恼吗? 书海阁主挤了过来,对此发表感想:“戈薇和桔梗肯定不是同一个人,都转世了怎么会是同一人?犬夜叉虽然以前喜欢桔梗,但是现在喜欢戈薇……” 殷折雪声音毫无起伏:“移情别恋者当诛。” 曲秋橙震惊,大反派要求竟如此严苛?移情别恋就得死吗?! 书海阁主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做人不要这么严苛,人间还有个词叫七年之痒,感情这种事不好说的,你别动不动就是死。” 殷折雪:“犬夜叉非人。” 书海阁主:“……” 殷折雪:“至尊宝亦非人。” 书海阁主小声哔哔:“……其实至尊宝也能算半个人吧。”毕竟戴上金箍之前他的确是个人。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书海阁主声音慌乱:“等等,你冷静点,我的万年玉茶杯——我的知心树!那幅画不是至尊宝,也不是犬夜叉!求你了,快放下——” 曲秋橙听得目瞪口呆,还有点茫然。 大反派这个反应她颇为熟悉,她站错cp或者嗑的cp最后be时就是如此发疯的。 ……原著中逼格那么高的大反派,不至于因为嗑错cp就勃然大怒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31 10:45:09~2022-11-01 15: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杳 50瓶;刚出炉刷了蜂蜜牛奶坚 9瓶;Qnull 5瓶;燒燒 4瓶;叶紫 2瓶;今夜或不再_、咸鱼不翻身22223333、名字好难想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嗑04 ◎殷折雪你可真是不干人事。◎ 曲秋橙摸了摸鼻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那头闹腾了一段时间终于安静下来,她听见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清脆的鸟啾。 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别来烦我。” 鸟更加欢快地啾啾啾,随着他的离开,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曲秋橙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能在脑子里想象那个画面,一只胆大包天的白鸟不怕死地缠在他身边,虽然他有点不耐烦,却并没有真的赶走那只鸟。 书海阁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鸟被他美色吸引跑了,又气又好笑,追不回来便只好坐回原位,叹着气:“可算是走了,再不走,我这屋子都得被拆干净。” 曲秋橙试探:“前辈,您和方才那位是朋友?” 书海阁主喝了口茶,透过水镜瞧着书海星阁中姿态随意的少女,嘟囔:“朋友可不会……” 他点到为止,没有细说的打算,曲秋橙也不会多问。 星河闪烁中,她慢吞吞道:“话说回来,前辈,您是否有些不厚道?” 书海阁主动作一顿,放下茶杯道:“此话怎讲?” “您的要求是让晚辈讲故事给您听,可您身边却多了一个人,白白听了晚辈珍藏的八个故事,是不是不太公平?” “……” 曲秋橙眨了眨眼:“不过晚辈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既然是阁主的旧相识,晚辈自然不会吝啬区区几个故事。” 书海阁主被吹捧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那个……” 曲秋橙垂下眼,略显伤心:“当然,前辈大可不必在意,毕竟晚辈人微言轻……” 书海阁主立刻打断道:“话不能这样说,做人怎么能不讲诚信?” 他咬咬牙,义正辞严道:“做长辈的自然不能占晚辈便宜,虽然我这位旧相识并非有意偷听,可结果如此,他听都听了,自然不能白听。” 曲秋橙心里一咯噔,她敢从好脾气的书海阁主身上榨好处,可不敢从大反派身上榨利益。 没等她开口,书海阁主便一鼓作气道:“殷折雪曾答应替我做三件事,如今已替我完成两件,第三件事我想了许久仍未想好。想来也算是缘分,今日便将这个机会送给你,当做补偿。” “你可以对他提出任意要求,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都行,他百无禁忌。” “你放心,殷折雪此人虽然脾气古怪,目中无人,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翻脸无情,杀人无数……” 书海阁主喘了口气:“但至少说话算话,承诺过的事轻易不会反悔。” 曲秋橙觉得找一个杀人如麻的大反派要承诺,等于是一边试图伸手掐他脖子,一边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送到他手里。 书海阁主却是极为认真的:“这是信物。” 一枚通体漆黑的长签自虚无中出现,星河出现一丝裂缝,随后缓缓融合。 黑签悬于空中,轻轻晃动,似是在招呼她接下它。 她伸出手,黑签便落在她手心,触感冰凉。 不像是木头,倒像是玉,长约十五厘米,宽约三厘,两面漆黑,没有一丝杂色。 连个洞都没有,殷折雪是如何将这枚黑签系在腰间的? 胡乱掰扯了这么多,书海阁主不好意思再提最后一个故事的事儿,清清嗓子道:“咳咳,这样就算是补偿了,对了,你不是说有三个问题想问吗?现在便可以问。” 如此这般,连第二个要求都不需要兑现,算来算去倒是她赚了。 曲秋橙迟疑了一下,将黑签收下,思索片刻,凝望虚空道:“前辈,晚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与另一人绑定,若是离开那人超过一定的距离便浑身无力,甚至失去全部的灵力,请问该如何解决?” 书海阁主:“你用了缚灵珠?” “缚灵珠?” 书海阁主没有解释,不知他做了什么,曲秋橙看见地面的星河微微转动,其中一颗星星渐渐升起,悬浮至她眼前,缓缓变成一本书,自动翻开到某一页。 她心下惊讶,原来这里的每颗星星都是一本书? 曲秋橙默默挪了挪屁股,总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垫了好几本书,这是在玷污劳动人民的智慧。 她垂眸扫视这本书,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缚灵珠源自西洲灵族,为夫妻结契之宝,若是两情相悦,双方便不受任何束缚,此珠可做避水珠和易容珠使用。 可若是夫妻其中一方异心,此珠便是“缚灵珠”,不仅强迫绑定两人,变心之人更是不可远离另一方,否则便会浑身无力,并且失去全部灵力,届时便任人宰割。 曲秋橙气得头顶快要冒烟。 她被系统耍了! 刚穿来时她没缓过劲,系统说那是避水珠她便真以为是避水珠,谁知那竟是缚灵珠,她还主动用它绑定了顾影风。 若是顾影风不喜欢“苏轻挽”,缚灵珠自然无法绑定,可他确实心悦“苏轻挽”。 而她现在就是苏轻挽,并且对顾影风半点兴趣都没有,这缚灵珠自然而然开始发挥效用。 诡计多端的系统,它肯定早猜到她不会配合它,所以才会蛊惑她用缚灵珠。 解除缚灵珠的办法很复杂,必须双方一起去西洲找灵族的族长解缚,而她现在远在东洲,与西洲相隔几十万里,短期内根本无法解除绑定。 书海阁主心里对她的感情故事挺有兴趣,不过他不好意思问,所以转移话题道:“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曲秋橙压下心中怒火,保持声音的平静:“前辈可知我该如何回家?” 她没有说她的家在哪里,想看看这位无所不知的书海阁主能否看出她来自异世界。 那边静默片刻,隐隐传来疑惑的单音节:“咦?” 她心一提,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一句,正准备开口询问时,眼前忽地闪过大片的白光,熟悉的晕眩感袭来,世界颠倒,再睁开眼便是大片刺目的白光。 此时的她身处一间精致的屋子中,楼阁书架环绕四周,笔墨字画添点其中,云雾与香炉里冒出的烟雾萦绕在桌椅边,从窗外伸进来的绿藤与百花穿梭在各行书架间。 书海阁主端坐在她对面,面容慈祥,白胡子白眉毛,白袍着身,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后面是一只红木银丝座屏,塌上摆着一只漆红云纹桌案,上面搁着几只白玉茶杯,中间空了一个位置,这里原本放着的杯子大概就是被殷折雪捏碎的那只。 见她睁眼,书海阁主道:“隔着水镜不便询问,是以将姑娘召来,姑娘似乎来历不凡。” 曲秋橙面不改色:“晚辈来自揽月城苏家。” “揽月城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书海阁主态度随意,显然没将揽月城放在眼里,“不过若是我没猜错,姑娘应当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对是不对?” 曲秋橙确实有些诧异,默认了。 书海阁主道:“姑娘想回的那个家,是更遥远的地方?” “是。”曲秋橙认真道,“不知前辈可有办法?” 书海阁主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闭目片刻,随后起身道:“我需要三日时间,姑娘可有耐心等待?” 别说三日,三十日都没问题。 书海阁主颔首道:“既如此,姑娘可自行选择,是留在书海阁,或是暂时离去待三日后再见。” 出去的话,那就要和顾影风单独相处三日,曲秋橙想到这个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摇头:“若是不打扰前辈的话,晚辈还是留在这里吧。” 能躲一日是一日。 - 书海阁除了书海阁主,还有两个六七岁模样的童子,两人分别扎着黑色和白色的双髻,像哪吒。 黑色双髻的叫重九,是个男孩,性格内敛,不太爱说话。 白色双髻的叫涿光,是个女孩,话多,活泼爱笑。 重九今日还有事,没多久就去了别的地方, 涿光抱着一盆花在前面引路,脆生生道:“书海阁好些日子没外人来了,曲道友一定要在这里多住几日。” 涿光和重九虽然看着年纪小,实际上今年刚好十八,只是他俩长不大,相貌只能维持在这个年龄段。 曲秋橙道:“阁主说我可以住三日。” 涿光欣喜:“三日也是极好的,曲道友若是有空,能不能多讲讲外面的事情?”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自己不能出去吗?” 涿光神情落寞:“我和重九不能去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 “就像白纸不能放进水里,油不能滴进火里,我和重九也不能离开书海阁。” 涿光领着她往六楼住宿的房间走去,脚下的木色机关木自动变换形状,一节节组成环形梯通往高处。 她声音活泼,犹自道:“我和重九从出生起就在书海阁了,一开始我和重九的模样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年长些,后来有一次我们偷偷跑了出去,不知道为何,在外面待十日,我们的容貌便会减龄一岁。 “幸好雪君大人及时把我们带了回来,不然我们现在可能看起来年龄要更小。” 雪君大人?殷折雪? 大反派的过去实在神秘,她有点后悔当初没有看完《三千大道》,现在问她人间四大洲总共有哪十个大家族她可能都不记得。 涿光推开一扇门:“曲道友,你就住在这里吧!” 房间不大,但也不算小,适合客人居住,里面很干净,窗台和桌上点缀着些许花草,花香清新恬淡。 曲秋橙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她指了指隔壁,道:“那里也住了人吗?” 涿光点点头,轻快道:“是啊,曲道友你应该也认识那人,重九说他叫顾影风。” 曲秋橙如遭雷劈。 她之所以选择留在书海阁就是为了躲顾影风,避开原著剧情,谁知竟弄巧成拙反而和他住隔壁? 涿光嘴巴不会闲着,很快便将个中缘由叨叨了出来:“对了,你们的房间是雪君大人安排的。” 她抬手指对面,道:“喏,雪君大人住那里,你们是不是认识?雪君大人平时都不会管这些的,今日却特地出面为你们安排了相邻的房间呢。” 曲秋橙转头望向此时正坐在对面扶栏上逗鸟的灰袍身影,开始思考晚上溜进他房间把他套麻袋里打一顿的几率有多大。 殷折雪你可真是不干人事啊。 作者有话说: 小顾:憋说了,我懂,今晚就搬家 -感谢在2022-11-01 15:23:01~2022-11-02 17: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笙 30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嗑05 ◎你不会真在嗑我和顾影风的cp吧?◎ 书海阁的建筑构造类似二宜楼,不过是修仙版的,机关木和法阵占大头,整体成环形结构,中央庭院极大,大概是因为建在山顶,云雾时常穿梭其间。 外面布置着符咒与结界,将寒意驱散,楼层间环绕着浮动的机关木楼梯,通廊隐蔽性良好。 曲秋橙面无表情看着对面那个罪魁祸首,他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垂首逗鸟,长尾巴的小白鸟谄媚地啄啄他手指,接着又抬起头冲着她的方向啾鸣,扑腾着翅膀似乎是想飞过来找她。 殷折雪抬手折住它翅膀,白鸟挣扎不开,委屈地缩起尾巴歪头蹭他的手掌。 涿光小声说:“雪君大人手上的那只鸟名唤独息,最爱美色,越是长相美貌之人,它越喜欢。” 下一秒,殷折雪松开手,独息得了自由便兴冲冲飞向曲秋橙,她愣了下,被两只白翅膀扑了一脸。 “……” 等她把独息弄下来,对面的男人已经进了屋,空荡的通廊只余婉转的鸟鸣,仿若方才无事发生。 隔壁是顾影风,对面是殷折雪。 曲秋橙在“躲避顾影风”和“顺其自然”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后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和男主角做情侣,但可以试试处成兄弟姐妹,至于对面那个似乎不太爱说话的大反派…… 她摸了摸怀里的黑签,有书海阁主给的护身符在,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 晚间,曲秋橙仰面躺在云锦被褥上,拿着手中那枚黑签反复观摩。 若是用这枚黑签要求殷折雪不要再掺和她和顾影风之间的事,他会不会答应。 很快她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殷折雪身为这本书最大的反派,能力不凡,能得到他一个允诺的机会太难得,不能随便浪费。 哪怕是要求他替她解除缚灵珠的绑定也好。 前途艰难啊。 曲秋橙叹了口气,轻轻捶了下胸口,把系统叫出来深夜谈心。 “系统,别装死,我知道你在。” 系统不出声。 曲秋橙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然接下来不是你背刺我就是我背刺你,你觉得这样下去合适吗?” 这次系统终于不装死了,迅速出现:“你想怎么谈?” 她想了想,说:“苏轻挽还能回来吗?” 系统如实回答:“苏轻挽昨晚在水里时就死了,回不来了。” 曲秋橙愣了愣:“死了?” 系统解释:“一具身体无法承受两个魂魄,只有苏轻挽死了你才能进入这具身体,如果她还活着,你根本不可能进来。” 女主角就这么死了? “所以我只能继续顶着这具身体活下去?” 系统道:“是的,现在你就是苏轻挽,如果你不按照剧情走,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会被殷折雪毁灭,到时候你更不可能回家。” “但是如果我按照原剧情走,不仅头顶绿得像交通灯,还要被一群人虐身又虐心,大结局甚至死无全尸。” 系统又不说话了。 这狗屁系统就是想逼她去死。 曲秋橙并不打算如它所愿,直接道:“你之前说,如果不按照剧情走,这个世界有可能会被殷折雪毁灭,也就是说,只要让殷折雪放弃毁灭这个世界,我就可以不用走剧情了?” 系统:“……”好刁钻的角度,它该如何反驳。 见它不说话,曲秋橙当它默认,立即敲定:“这不就是攻略大魔头拯救世界的套路吗?我懂,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 系统试图说服她打消这个念头:“就算你攻略了殷折雪,他也不一定会放弃毁灭世界。” “那也总比让我在原剧情里被虐身虐心后死无全尸的好。”她权衡再三,握拳坚定道,“我选择攻略殷折雪。” 系统:“殷折雪他杀人不眨眼!” 曲秋橙从容不迫:“不,他人美心善,今天我当着他的面胡扯,他都没杀我灭口,甚至还送了我一只鸟。” 系统:“……”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殷折雪吗? 系统气死了:“他喜欢挖人灵种,放干人血,甚至还剥过人皮!你就不怕被他挖了灵种后又剥皮放血吗?” 曲秋橙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书海阁主赠予她的那枚黑签,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有护身符。” 系统被气宕机了。 曲秋橙暗自揣摩着和系统的对话,猜测它躲起来时应该无法得知外面发生的事,不然它就该说出她问书海阁主“回家”的这件事。 这系统没良心,还没有道德,她打算以后再诈它几次。 怼完系统,她心情很好,攥着黑签翻了个身,这玩意真好使,不仅能当护身符,还能用来恐吓系统。 她越想越开心,一抬眼,瞬间吓得手一颤。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正面向她,似乎来时已久。 曲秋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紧贴墙角,警惕地瞪着那圈突如其来的黑影。 “谁?” 话音落地,屋中光线大亮,角落的灯盏被点燃,摇曳的烛光中,黑影的真面目缓缓浮现在她眼底,黑发灰袍,灰帛拢在颚下。 “殷折雪?” 曲秋橙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黑签,一时之间不知该把这玩意藏起来,还是继续若无其事地把玩。 殷折雪显然也发现了那枚黑签,随意扫了眼,嗓音淡淡:“余无海将小六给了你?” 余无海应该就是书海阁主的全名,小六是指—— 黑签凌空而起,自动飞回殷折雪手里。 曲秋橙:“……”护身符还没捂热就飞走了。 虽然之前和系统说过她要攻略殷折雪,但那只是故意怼系统的,不到山穷水尽,她既不想走原著剧情,也不想攻略大反派。 老老实实做个修行之人不香吗?老的慢,活的久,还可以学御剑飞行。 这具身体的视力极好,隔得这么远,她依旧能看清殷折雪把玩黑签的手指修长,指节弯曲时关节处微微凸起,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一只手。 “你有何要求?”他的声音突兀响起,音色偏清冷,不急不缓的语调却透着一股劲劲儿的慵懒。 多少有点声控癖好的曲秋橙迟钝地“啊”了声。 黑签重新飞回她手里,大反派轻描淡写道:“既然余无海将小六给了你,你便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曲秋橙回过神,看了看手里的黑签,又看了看他的脸,悄声:“什么要求都行?” 他颔首。 “包括掀开你脸上的头发,看你整张脸?” 有风从没关实的窗子吹进来,带来一丝缥缈的云雾,缠绕在他灰袍衣摆,像一只乖巧的宠物。 独息蹲在窗边的花枝上,两只小豆眼滴溜溜地在他俩身上打转。 殷折雪似笑非笑道:“可以。” 他抬起手,食指停在鼻梁之上的柔软发梢处,嗓音轻慢而又危险:“你知道‘死不瞑目’四个字该如何写么?” 曲秋橙:“……” 他欲掀发。 曲秋橙连滚带爬从床上下去:“等等,等等等等!我开玩笑的,你别真掀啊——” 她还没活够,不想这么早就死! 他果然停下动作,右手还覆在半张脸上:“你确定?” 曲秋橙生怕他反悔,扑上去就把他胳膊拽了下来,并且用力往下压了压,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我确定我确定!您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啊。” 殷折雪便垂眸,看向她死死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曲秋橙僵着脸松开手指,悄悄把手藏到身后,手心不动声色地蹭了蹭衣裳。 他复抬眸:“还有什么想说的。” 曲秋橙谨慎道:“你是让我,说遗言吗?” 他不置可否。 她哽咽了一下,视死如归道:“那我可以选择手写遗言吗?” 动手写字的话,至少还能多活几分钟。 然后她真的被按在桌前准备写遗书。 殷折雪站在她身侧,灰色长袍垂在脚边,他微低首,目光凝在她面前的白纸上。 “写吧。”他宽容道,“记得署名。” 曲秋橙:“……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殷折雪指尖点了点她放在桌子上的那块黑签:“你可以用它要求我留你一命。” 曲秋橙立马拿起笔乖乖写字。 犹犹豫豫写了几行字后,她咬着毛笔头开始和她的遗书面面相觑。 她的字实在是太丑了。 她没练过毛笔字,倒是心血来潮时练过几天瘦金体,可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有个别几个字写得比较漂亮。 恰好其中就有一个“雪”字。 殷折雪垂目看着她写遗书,几乎看不懂她在写什么,鬼画符都比她的字好看。 偏偏整张纸她都认真写满了,挤成一团的字句里,他勉为其难挑出了其中的一个“雪”字。 只有这个字勉强入眼。 曲秋橙瞪着面前这张仿佛蚯蚓体的字,默默转头:“要不,您再给我几天时间练练字?” 殷折雪用两根手指拎起那张纸,上面墨迹未干,纸张薄薄一层,飘在两人之间,挡住她看向他的可怜眼神。 “写的什么?”他最多只能认出其中的几个字,草书也没有写成这样的。 曲秋橙眨眨眼:“遗书呀。” 她胡扯:“这是艺术字体,我老家可流行这种字体了。” 艺术字体。 他索性将纸放在她面前,想看看她本人能不能认出她的艺术字体:“读。” 于是曲秋橙拿着这张纸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 她歌颂花,歌颂树,赞美山风,赞美云彩,连春夏秋冬的景色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等她读完,周遭的空气也寂静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遗言?” 凉凉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极有压迫感。 曲秋橙坐在椅子里,感觉后颈冒出一串鸡皮疙瘩,她硬着头皮回答:“是你要我读的,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殷折雪沉思片刻,似乎是懂了:“你是想死后,让人将你的骨灰洒向这四方天地?” 曲秋橙:“……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行。” 殷折雪指尖搭在桌上,他肤色白皙,修长手指按在桌面上,深褐色的桌面便将这种白衬得愈发蛊人。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将那张纸重新拿起,折了两道后,缓声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将你的真心话交给顾影风。” 她愣了愣:“顾师弟?为什么要把我的遗言交给顾师弟?” 殷折雪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一室静默。 半晌,她突然从这诡异的对视中察觉到什么,蹭一下站起身,指指他,再指指隔壁,最后指向自己,难以置信道:“你嗑了我和顾影风的cp?”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2 17:11:13~2022-11-03 14:2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安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嗑06 ◎橙子的橙,是曲秋橙的橙。◎ 这世上最扯的一件事就是实力巅峰的大反派嗑起了男女主的cp。 有那实力的反派们哪个不是在搞事情就是在搞事情的路上,只有这本书的反派不同寻常,他不仅厌烦搞事情,还偏爱给男女主搞助攻,然后再把那些搞事情的小反派们都给干掉。 大结局男女主没能长命百岁真是多亏了他的“助人为乐”,建议下次别嗑了。 “何为嗑cp?”殷折雪思索良久,确定以前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说法。 曲秋橙想了想,当着他的面将两根大拇指对勾了勾,正色道:“这么说吧,你有没有感觉我和顾影风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殷折雪瞥了眼她的两根大拇指,眸光稍抬,落在她白净的脸上,隐在发后的双眸漠然,吐出俩字。 “没有。” 曲秋橙顿时松了口气。 他停顿了一下,不紧不慢补充:“最多算珠联璧合,一双两好。” 曲秋橙:“……” 这还不如天造地设呢,连“夫妇”都安排上了,感情在他心里她已经和顾影风成亲生娃了。 难怪他把她的房间安排在顾影风隔壁。 难怪在无风潭边时他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因为她当时握住了顾影风的手——他嗑的cp牵手了耶。 难怪他在原著里老是给男女主助攻。 原来大反派还有嗑cp的隐形属性啊! 殷折雪瞧着她变化莫测的神色,微眯了下眸,若有所思道:“这就是你说的嗑cp?” 曲秋橙着急了:“你先别管什么嗑cp,你怎么会觉得我和顾影风是一对呢?我跟他以前都没见过,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殷折雪语气平静:“他心悦你。” “可我不喜欢他。” “这重要吗?”殷折雪反问。 曲秋橙懵了:“这不重要吗?” 殷折雪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最无情的话:“你如何想,不重要。” 这就是拉郎cp人的心态吗,倒是在乎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啊! 曲秋橙哽了哽,想起她也曾嗑过拉郎cp,比如说伏地魔和林黛玉,于是想骂人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她咳嗽两声,试图拉着他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可是嗑cp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单相思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置若罔闻:“你还有时间。” “什么时间?” “改变心意的时间。” 殷折雪食指与中指并拢,将她手指抓着的灰色袖摆整齐切断,轻描淡写道:“你应当去抓顾影风的袖子,而非我的。” 曲秋橙想把这截袖摆直接甩他脸上。 殷折雪:“只此一次。” 他的声音实在平淡,以至于她不确定他这句“只此一次”后面是不是少了一句话。 ——再有下次,就杀了你。 殷折雪走的时候还把蹲在窗边探头探脑的独息带走了,独息奋力挣扎依旧难逃魔掌。 曲秋橙默默躺回床上,一整晚都在思考该如何破局。 大反派嗑起cp来是绝对的专横,说一不二,肯定不能指着他鼻子跟他说你嗑的cp马上be。 而且他实力强横,硬拆cp也是行不通的,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万一惹怒了他,搞不好他会直接把她打成重伤然后再将她丢给顾影风过二人世界。 “……”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曲秋橙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疼,她搓了搓胳膊,陷入沉思。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让殷折雪意识到,他嗑的cp一点也不香呢? - 隔天,曲秋橙发现涿光今天心情极好,进进出出都是蹦蹦跳跳的,比独息还要快乐。 “涿光,今天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涿光蹲在通廊里给灵植浇水,闻言美道:“曲道友,今天还会有人来哦。” 她抬手往远处指了指:“书阁主的亲传弟子今天来找师父,兴许会在这里多住几日,有关书阁主的事情,师父都想听。” “书阁主?”曲秋橙想起之前在星海时听见余无海提到的一个名字,书妹。 涿光解释:“书阁主是书海阁的另一个阁主,我们以前都叫她师母的,十多年前师父和师母吵了一架,师母就离家出走了,也不许我们叫她师母,只能叫她书阁主。师父说是师母的错,所以一直不肯低头认错,师母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肯来找师父。不过师母每年都会派个徒弟过来,有时是她新收的弟子,有时是她的亲传弟子。今天来的是师母的亲传弟子,天音。” 天音?曲秋橙若有所思。 涿光强调道:“天音和别的弟子不一样,她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和好玩的,虽然师父不会亲自问她关于师母的事,但她总会偷偷告诉我和重九,我和重九知道,就等于师父也知道嘛,所以师父任由我们和天音玩耍。” 她看了眼远处:“这个时辰天音应该到了,也不知道重九有没有把人带进来。” 过了片刻仍旧没等到人,她便拎起花壶哼着歌谣去了楼后的小花圃继续浇花。 曲秋橙没有和她一起去,倚着扶栏思索着什么,忽而听见楼下传来细微的声音,回头。 中央庭院花草盎然,花枝招展间隐约能看见两道走来的身影,少女一身白裙,身姿袅娜,少年一袭黑衣,清瘦冷峻。 竟是顾影风和天音。 她有点诧异,微微站直了身体,默不作声地看了片刻。 这个角度遮掩物太多,曲秋橙便挨着扶栏环绕的方向走着。 她脚步很轻,楼上楼下云雾飘散,下面的人很难发现她,终于走到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便躲在遮掩物后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楼下的两个人。 那两人毫无所觉,仍在低声说着什么,不知天音是否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朝曲秋橙所在的方向看去。 曲秋橙下意识侧身,遮掩物挡住她的身体。 天音狐疑地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慢慢收回视线,是她的错觉吗?方才似乎有人在看她? 待他二人走进通廊,曲秋橙才从遮掩物后面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脑中思绪翻转。 她刚刚突然想起来,天音也是《三千大道》这本书里的角色,而且还是个蛮重要的角色。 原书顾影风和苏轻挽在前往书海阁的路上感情渐深,但二人彼此都没有说开,据说这叫暧昧期拉扯。 书海阁探秘结束后,两人在下山的路上遇见一名受伤的女子,那便是天音。 心地善良的两个主角将她带出无风潭,为她治伤,而某日夜间顾影风入定修炼,苏轻挽回来便发现天音衣衫半解躺在他怀中,顿时大受打击。 蓦然醒悟过来的顾影风重创天音,急忙和苏轻挽解释,两人纠缠多章才恢复之前的感情。 这本书从这里开始感情线就一路狂崩,从前期的青涩纯情直接转场后期的灯红酒绿。 曲秋橙看书时气得要死,现在却只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只要等到顾影风性格大变后和天音纠缠到一起,她再主动撮合他二人,届时殷折雪就算想嗑cp也只能嗑顾影风和天音的cp,到时她不就自由了吗? 想到很快就能解决眼下的困境,曲秋橙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 曲秋橙特地叮嘱重九和涿光不要将她住在这里的事情告诉顾影风,因而顾影风一直他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人,昨晚独自在后山的清泉练剑,第二天早上醒来便在楼中转了转,想看看有没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重九今日要去接人,但书阁那边却临时出了点小麻烦,他得赶过去瞧瞧,又找不到涿光替班,只好托顾影风帮个忙。 临近晌午,顾影风终于等到这位名叫“天音”的女子,两人并肩而行,天音能说会道,他不善言语却擅倾听,一时气氛竟分外融洽。 天音以前来书海阁时从未见过除重九和涿光以外的人,对于顾影风自然十分好奇,两人都是外面的人,共同话题自然也比较多,顾影风很少遇见平等待他的人,因此对天音倒也多了几分客气。 曲秋橙站在高处,一边嗑瓜子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相处,见他们聊到兴起时甚至恨不能起立给他们鼓个掌再催他们当场订婚。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幽冷的嗓音。 曲秋橙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缓缓扭头,这才发现她为了看热闹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殷折雪房门前。 他自门内走出,步伐轻缓,新换的灰袍一尘不染,颚下柔软低调的灰帛中和了他周身的冷淡。 日头正好,阳光倾泻而下,将他眸前的发染成淡淡的棕色,那双眼睛隐在凌乱碎发后面,隐约可见。 他侧首朝楼下瞥了眼,接着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她怀疑他这笑的含义是——你相方准备出轨,既然你无所作为,那我便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曲秋橙无言以对,眼看他真打算做些什么,想都没想,连忙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 “等等,别冲动别冲动。” 大概是冲的猛了,没把握好距离,整个人被迫贴在他和扶栏正中间,后腰和脊背紧紧抵着镂空的扶栏,身前的衣裳和腰间的白色毛团却若有似无挨着他的。 两只手臂惯性向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要拥抱他的姿势。 过分靠近,她不期然嗅到淡淡的冷梅香,仿若置身梅林,眼睫轻轻颤了下。 他冷眼凝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曲秋橙感觉到一丝冰冷的戾气萦绕在她额前,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他劈成两半,和昨晚被切断的袖子一样。 大反派当然没有要退让的迹象,她身后就是扶栏,自然也无法后退,干巴巴杵了半晌,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将手里的瓜子往他面前送了送。 “那什么,您要不要先嗑点瓜子?” 殷折雪对她的瓜子没兴趣。 曲秋橙坚持不懈:“这是橙子味的。” 她感觉他好像挑了下眉。 “橙子味?” 见他有软化的迹象,她心里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幸好昨晚睡不着时爬起来研究了一下瓜子口味,搞出这个橙子味瓜子。 “除了橙子味,还可以有梅花味,焦糖味,青柠味,核桃味,绿茶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搞不出来的瓜子。” 有灵力就是好,只要她有原材料,想整多少口味的瓜子就能整多少。 殷折雪微退半步,尝了尝橙子味的瓜子,发后的眼眸稍眯,侧过脸略带探究地瞧着她。 “橙子?” “嗯嗯,橙子。”曲秋橙眨眨眼,“味道怎么样?” 若隐若现的戾气彻底消散在浓郁的橙香中。 他没回答,兀自朝她伸出一只手。 作者有话说: 橙子味的瓜子=橙子=曲秋橙 -感谢在2022-11-03 14:26:52~2022-11-04 15: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太太? 5瓶;洗面奶是甜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嗑07 ◎天呐,我们好配。◎ 阴晴不定的大反派似乎蛮喜欢橙子口味的零嘴,曲秋橙这波正好专业对口。 她垂眸看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正要给他抓一把,想起什么又缩回手,紧紧抓着装瓜子的小口袋,谨慎道:“你是自己嗑的吧?不是给顾影风的吧?” 她已经对“嗑cp”产生了心理阴影,总觉得他一言一行都和顾影风脱不了关系。 殷折雪看着她的瓜子小口袋:“你若是想,我可以替你转交。”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想。”她把小布囊直接塞给他,“都给你,橙子绿茶焦糖核桃全都有,你回去慢慢嗑。” 他却没接,在她松手前一刻收回手。 曲秋橙:“?” 殷折雪看着她:“我只要橙子味。” 曲秋橙:“……” 看不出来您还挺专一。 于是她被迫趴在扶栏上一粒粒挑出橙子味的瓜子,仿佛一瞬间回到小时候趴在桌子上串珠子。 楼下顾影风和天音还在交谈,天音带了不少小东西,便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样送给顾影风。 顾影风犹豫了下,天音又说了些什么,他便收下了。 曲秋橙瓜子挑了一半,忽而想到她的移情别恋大计,扭头看向殷折雪,兴致勃勃地暗示:“殷……” 直呼大反派全名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他看着倒没有不悦的迹象,她便顺嘴喊出剩下的两个字:“……折雪。” 殷折雪抬起眼睫,目光落在她脸上。 曲秋橙刚好转回头,错过他这个眼神,一边继续挑瓜子,一边往下张望。 她指着中央庭院里的两人,小声道:“殷折雪,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他们很般配?” 殷折雪吝啬地将目光投向下面的两个人。 曲秋橙给他递了把挑好的瓜子,还在努力:“他俩连衣服都是黑白情侣装,不像我。” 殷折雪兴致缺缺地瞥了眼她的衣裳。 曲秋橙昨日穿了一身白,今日却换了身新衣裳,整体橙色系,胸前绿丝绦缠绕,宽袖边缘点缀几颗白色毛团,少了素日的清冷,倒是多了几分灵动与明媚。 为了彻底断绝和顾影风组cp的可能,她早上出门前特地换了身新装扮,从头发丝到脚底板,绝对找不出一丝和顾影风搭配的可能。 曲秋橙把剩下的瓜子推到一边,仔细观察下面那两个人,极力寻找两人般配的地方:“而且他俩连发型都差不多,一个高马尾,一个低马尾,站在一起多么赏心悦目。” 于是殷折雪又将视线上移,落在她两髻坠着的两团白毛团上。 曲秋橙越说越夸张:“快看快看,天音还给顾影风送了个礼物,顾影风收下了,他收下了,他不收别人的礼物,偏偏只收天音的礼物。” 最后她语气强烈地感叹:“天呐,他好爱她。” 话音刚落,她两髻的白团子倏地坠落,长发顺势飘散,云雾绕过她的脸颊,追着掉落的两个毛团而去。 曲秋橙没抓住白团子,眼睁睁看着这两团东西掉进顾影风手里。 在顾影风抬头前一刻,她猛地后仰。 差点就被发现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刚才那出是谁干的。 曲秋橙转过身,气愤地瞪着好似无事发生的殷折雪,不过她不敢骂他,只能用眼神让他感受一下她的愤怒。 殷折雪对她的愤怒不痛不痒,抬起下颌向楼下的方向轻点,淡定道:“你的东西方才掉进顾影风手里。” 曲秋橙心想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是你干的,你不要无视我的愤怒。 殷折雪学着她之前的调调,将相同的一句话转达给她:“你好爱他。” “……” 她憋屈的模样反而逗笑了殷折雪,他的唇角很轻地扬起,虽然笑得不太明显,但能感觉到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心情变得极好。 他笑得越轻快,曲秋橙就越感觉自己有被气到。 她没想过一蹴而就改变他嗑cp的心态,原本打算先潜移默化地暗示,结果他不吃这一套。 既然潜移默化没用,那就来个狠的。 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护身符,定了定心,抬手虚拢头发,这一刻她将原著里所有有关他的负面剧情抛之九霄,开始了她的演艺道路:“天呐,殷折雪,我的头发未束,你的头发也未束,我们看起来好般配哦。” 殷折雪笑意微顿。 曲秋橙:“你头发是黑色的,我也是黑色的,我们更般配了。” 殷折雪扫了眼她的头发。 曲秋橙:“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们是不是绝配?” 殷折雪唇角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瞬间曲秋橙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摸到了老虎屁股,她本来应该害怕的,可是一想到这人嗑cp的专横态度就气得不行,于是手握黑签,梗着脖子很有骨气地待在原地。 殷折雪无动于衷地看了她半晌,忽而将薄唇一掀,不咸不淡地嘲道:“有被羞辱到。” 曲秋橙:“……”你完了,殷折雪,你完了! 丢下那句话后他便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开,抬手将身后披散的长发缓缓束起,好像是在重复那句“有被羞辱到”。 曲秋橙感觉自己才是有被羞辱到的那个人,跟她组cp怎么了?他不是还嗑着她和顾影风的cp吗? 嗑cp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有被羞辱到? 有本事你就别嗑cp。 于是她恼羞成怒地继续摸老虎屁股:“殷折雪,你有本事束头发,你有本事把头发染成别的颜色啊——” 身侧的扶栏骤然炸开,崩裂的木屑擦着她的脸颊迸溅出去,其中有一块木屑只差一点就戳进她眼珠子里。 实际的威胁永远比只说不做的言语威胁更唬人。 曲秋橙缓缓闭上嘴,低头看着这截断裂的扶栏,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 “……要不还是我染吧。” - 接下来半天曲秋橙都没看见不讲道理的殷折雪。 她坐在窗户边剥着橙子慎重地思考一件事。 她不仅当着他的面拆了他的cp,还故意拉他组cp,他没当场杀了她都算她幸运,毕竟本家和逆家、对家是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杀了她的话,他的cp就彻底be了吧。 ……所以她该把头发染成什么颜色比较好? 说干就干,她扔掉橙子皮开始翻芥子囊,苏轻挽的芥子囊里装了许多东西,不过大多是修炼用的,就连她今天新换的这身衣裳都是翻空了才翻出来的。 真真是压箱底的一套衣裳。 曲秋橙没找到染发的东西,想了半天,决定去找涿光。 听说她要把头发染成别的颜色,涿光大惊:“不可,万万不可!” 曲秋橙:“为什么不可以?” 涿光:“以前没有人这么做过啊。” 曲秋橙循循善诱:“我可以做第一个,前无古人,后有来者,你放心,几千年后染头发肯定很流行。” 涿光张大嘴:“这,这太奇怪了。” 曲秋橙摆摆手:“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染彩虹色。” “那你想染什么颜色?” “红色?紫色?粉色?”曲秋橙越想竟越期待,“橙色也行,实在不行干脆就绿色吧。” 涿光:“……”她觉得这很不行。 但她拗不过曲秋橙,只好苦着脸挖出三颗灵植,千叮咛万嘱咐:“将这种灵植捣成汁倒进水里泡两个时辰,再均匀地抹在头发上,或许能够改变你头发的颜色,不过一次不能用太多,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这三株灵植外形似雪兰,花大香浓,不过颜色都不一样,分别是红色、白色和绿色。 “如果用多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曲秋橙收下花,又从芥子囊里找到一些人间的小玩意送给涿光算是谢礼。 涿光喜欢人间的玩意,一边摆弄着木偶人,一边解释:“它原名叫做雪幻兰,原本是用来泡茶喝的,汁液可用来染色,但用量过多会让人产生幻觉。” 曲秋橙记下了,不过她忘了问这个“多”是哪个意义上的多,是三株一起捣成汁的多,还是一朵花捣出来的汁全用完的“多”。 她下意识认为是前者,于是把绿色那朵雪幻兰捣成汁,然后全部倒进盆里。 这颜色漂亮,还充满了暗示意味,就算打不过殷折雪,她也要恶心一下他。 - 书阁。 重九手里拿着溯游书,抬头看见来人,愣了下:“雪君大人,您的头发怎么束起来了?” 殷折雪怏怏抬眼:“想束就束。” 重九虽对此感到惊奇,却也不是特别在意,雪君大人一向行事古怪,眼下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大人,少的那三本书都是有关入白骨的。” 入白骨可生死人肉白骨,这世上想得到它的人只多不少。 “何时发现的?”殷折雪翻了翻溯游书,语气平淡。 “今日上午,我准备去接人时感觉到书阁的结界被人动过,立刻过来查看。”重九道,“书海阁不入世,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入口,更别说进入书阁盗走三本书。” 他停顿了一下:“雪君大人可有发现?” 他年纪轻,修为不够,无法从溯游书中探寻到盗窃者气息,但殷折雪不一样,哪怕如今修为被迫封印一半,实力依旧深不可测。 殷折雪只看了片刻,合上书随手丢进重九怀中:“西洲。” 重九一怔。 殷折雪道:“若我没记错,桑墨书此时就在西洲。” 重九震惊:“大人,您的意思是书阁主?” 殷折雪瞥他。 重九默然,仍旧想不通:“可若是书阁主,她想要什么书大可直接向师父索要,师父不会不给她。” 虽然书海阁的书对世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他们来说却不稀奇,书阁主也曾是书海阁的主人,她若想要几本书,师父没理由不给她。 啪嗒一声。 殷折雪抬手扣进一本书。 重九突然噤声,盯着他扣在书封上的苍白瘦长的手指,心中直打鼓。 书阁主此举不像是盗窃,也不像是挑衅,反倒像是下饵子引起殷折雪的注意。 殷折雪似乎并不着急去找人,反而步伐缓慢地用手指把这里放乱的书一本一本扣回去。 重九望着他修长的身影,停下跟随的脚步。 雪君大人总是这样,孤身来,孤身走,灰衣灰袍,仿佛永远一个人走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界,随时可以从灰色边界走进黑暗,抑或是光明。 重九又注意到他束起的长发。 雪君大人性格偏执,认定一样东西几十年都不会变,今日怎会突然将长发束起。 想着想着,他蓦地想起书海阁新来的那两位客人,以前雪君大人从不管书海阁的事,偏昨日为此发了话。 重九心中有了计较。 殷折雪走到书廊尽头,随手拿下一本书翻开一页,停顿片刻,竟不期然想起昨日听的那八个新故事。 说好九个,还差一个。 殷折雪把书塞了回去,调转脚步走出书阁,兀自朝曲秋橙的房间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4 15:50:53~2022-11-05 14: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4瓶;洗面奶是甜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嗑08 ◎你嗑的cp要发糖了。◎ 这天晚上,曲秋橙在经历了“丧尸围城”、“机甲大战”、“异种降临”以及“百鬼夜行”等幻觉后,心情已经从最初的惊恐慢慢变得麻木。 她甚至还能淡定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绿茶味的瓜子,一边欣赏“百鬼夜行”,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瓜子。 她现在算是知道涿光口中的“多”是指哪方面了,下次不能把雪幻兰的汁液全倒完,得分几次用。 不过好在雪幻兰造成的幻觉都是异世界类型的,她很容易发觉这是假的,不然丧尸刚出现时她就该跳进水里冷静冷静了。 在面不改色看完“异种降临”后,她已经在心里做出一个新计划。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电视,但雪幻兰能给她造出一个新世界,完全可以当电影来看,还不用怕剧透。 她得想个办法储存一些雪幻兰,以后闲着没事就嗑两口,不仅能免费看电影,还能看帅哥。 比如说殷折雪。 当百鬼夜行结束,殷折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曲秋橙是一点也不慌的。 幻觉嘛。 就是不知道这个幻觉能给她带来怎样的视觉震撼,而且这幻觉好真实,他竟然连头发都束起来了。 她等了一会儿,他没动。 她换了个姿势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 曲秋橙等不住了,放下瓜子,直起身试图声控:“那个,你能不能动一动?” 如她所愿,他动了,兀自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直直落在她左右耳下挑染了两撮的绿色头发上。 曲秋橙:“?” 就这?没了? 她有点不满:“殷折雪同志,就算你现在只是我的幻觉,你这幻的也太敷衍了吧。” 殷折雪眉梢轻扬,她以为他是幻觉? 下一秒,曲秋橙光着脚从床上跑了下来,叉腰站在他身前,指指点点:“来,笑一个。” 殷折雪:“……” “笑一个嘛。”她试图伸手拉扯他的脸,自言自语着,“虽然现实里不敢乱搞,但是幻觉里我为所欲为。” 乱搞? 殷折雪刚想把她丢出去,听见她这句话,动作一顿,她两只手便落在他脸颊。 他还没有反应,她倒是先愣住了,盯着自己的手,喃喃:“幻觉也能碰到?手感这么真实?” 她不信邪地扯了下他的脸,甚至得寸进尺地捏了几下。 殷折雪:“你想死吗。” 曲秋橙迟疑:“幻觉说话的语气也这么像殷折雪?” 这不能怪她没反应过来,实在是没有经验,她不知道雪幻兰的药性能持续多久,此时她整个人还陷在之前经历的磅礴大片中,一时半会没能把眼前的殷折雪和真实的殷折雪联系到一起。 毕竟在她的思维里,殷折雪这种高逼格反派,怎么可能连续两晚深夜进女孩子的房间。 曲秋橙茫然看着眼前的人,自言自语:“看来就算是幻觉,我想象中的殷折雪也没有ooc啊。” 她说话总是奇奇怪怪。 脸上的这只手像一只发烫的蚂蚁,胆大包天地爬来爬去,扰人得紧。 殷折雪眸色微冷,抬手钳住她手腕,毫不客气地拉开。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处逐渐传递到全身,曲秋橙看了看被他攥住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脸,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丝幻觉的痕迹。 手腕好疼。 幻觉是不可能会疼的吧。 她眼睫颤了颤,闭了闭眼,自欺欺人:“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 手腕传来力道收紧的疼痛,她顿时泪目:“是幻觉才怪!” 殷折雪无动于衷,手上的力道像是要生生捏碎她的骨头,语气却十分平静地否定:“不,我是幻觉。” “哪有幻觉会直接说自己是幻觉的啊?!” 殷折雪似笑非笑:“不是你这么说的么。” 我又不是幻觉。 曲秋橙挤出两滴眼泪:“我错了,我不该拿您和辣鸡幻觉对比,您是这世间最尊贵最独一无二的雪君大人。” 殷折雪:“你说谁的幻觉是辣鸡?” 曲秋橙:“……”他真的很不好糊弄。 她能屈能伸:“我的幻觉是辣鸡。” 打不过也骂不过,她确实是个小辣鸡。 殷折雪还是没松开她:“ooc是什么意思?” 崩人设的意思。 但她没这么说:“你最厉害的意思。” 殷折雪觉得应该不是这么个意思,微偏头盯她。 黑沉沉的眼睛盯得她心里直打鼓,曲秋橙表面看起来颇镇 定,实际上被他死死攥着的那只手仍在微微颤抖,指尖用力扣在掌心。 这可是摸过大反派脸的手,上一个摸过他脸的人可能连作者本人都不知道,而她不仅摸了,还胆大包天地捏了两下。 曲秋橙感觉自己的这只手今晚大概率是要遭罪了。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反派此时根本不在意这只“冒犯”他的手,反而单手挑起她肩侧垂落的一缕墨绿色发丝看了很久,神情大概是“这是什么丑不拉几的东西”的微妙嫌弃。 曲秋橙心想断发和断手之间今晚总得牺牲一个,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这两撮绿毛快乐些上路——头发没了还能长出来,手没了那就是真没了。 于是她一本正经介绍道:“在我老家这种叫挑染,是一种非常流行的艺术形式。” 她写遗书的时候也说那是一种艺术。 殷折雪睨她一眼,哂笑:“绿色的艺术?” 曲秋橙心虚地移了下眼神:“如果我说这是因为玩剪刀石头布输了被迫选择的颜色,你会信吗?” 殷折雪:“你觉得我会信?” 她编不下去了:“那我染都染了,实在不行你让顾影风也染个情侣绿。” 然后她发现殷折雪好似当真在思考此举是否可行。 “……” 看涿光对染发的态度她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发色的在意,更别说“绿色”这般具有生活意义的颜色。 殷折雪抬眸看了她一眼,在她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无形的灵力利落绞断她那两撮墨绿色头发。 大概是两边长度不一样,绞出来的头发一边高一边低,他皱眉凝视片刻,抬手将略高的那段重新绞了一遍。 曲秋橙:“……”原来你还有点强迫症。 她低头看见被绞断的两端发尾,像被火燎过的样子,皱巴巴的枯草式发尾瞬间让她的脑壳嗡嗡作响。 他就不能像昨天切断他袖子那样利落地切断她的头发吗?非得绞一绞才能断? 这是何等歹毒的报复手段?! 曲秋橙试图用眼神表达她的愤怒。 殷折雪心平气和地回视。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一件事。 她竟然看清了殷折雪发后的眼睛。 虽说他的额发长的遮住眼睛,但发丝间的缝隙却足以让她看清,眼型略显狭长,瞳眸漆黑,瞳孔边缘泛起一圈淡淡的红色,像是上面戴了一层大小不合适的美瞳,微微露出底下的圆环形红色瞳孔。 大反派有一双隐藏的红色眼睛并不稀奇,反倒显得很有逼格,但他眼尾的睫毛长得都能凑成一把小刷子,这就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了。 曲秋橙穿书前最想要的就是长睫毛,她的睫毛很密很浓,像画了眼线,可惜就是不够长,朋友羡慕她睫毛浓密,她羡慕朋友睫毛长。 美色当前稍微失去些戒心的曲秋橙很快回过神,倒不是她主动回神的,而是不经意触及他那双眼睛,硬是被里面蕴含的杀意给惊醒的。 于是她果断直起身,冷静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去找顾师弟单独聊聊,就不打扰您了,您慢坐哈。” 大反派钟爱嗑cp,她要想保命,当然要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你嗑的cp要发糖了! 殷折雪哂了声。 曲秋橙手脚略显僵硬地朝门口走去,如芒在背,殷折雪今晚的杀意有些重,看来她做的太过了,也不知道她今晚能不能竖着走出这扇门。 她心脏怦怦跳,悄悄攥紧了手里的黑签,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 身后那股浅淡的杀意久久未散,曲秋橙甚至能想象得到殷折雪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冷冷看着她的眼神。 眼睛再漂亮有什么用,那可是大反派的眼睛,你敢看吗? 她心中惴惴,手指发麻地搭在门栓上,心中默数着三二一,没等到她用力拉门,外面忽然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她愣了下。 外面的人脆生生道:“曲道友,你睡了吗?” 是涿光。 萦绕周身的淡淡杀意霎时消散。 曲秋橙心中大喜,二话不说拉开门。 涿光一抬头就看见她正用一种看救命恩人的热烈眼神看着她,有些纳闷,忽而感觉到什么,疑惑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其他人。 奇怪,刚才怎么感觉屋子里有雪君大人的气息? 曲秋橙不知道殷折雪走没走,不过通过涿光脸上的表情她大概能猜得出来,殷折雪大约不在她屋中了。 感谢涿光,她今晚来得可太及时了。 涿光来这趟也没别的事,就是睡前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提醒她:“之前忘了跟你说,雪幻兰一次最好只用一瓣花瓣,用多了会出现幻觉的,你还没用吧?” 已经用完了,她都看了一晚上的幻觉大电影,还跟大反派打了个照面,甚至差点小命不保。 但她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涿光说完便回去了,她走后,曲秋橙迟疑地蹲在门口瞅着自己的屋子,不太想进去,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要不然明天让涿光给她换个屋子吧。 可转念一想,害她不安全的明明是殷折雪那个人,和屋子本身根本没有关系,只要殷折雪还在,就算她换到最高层也不安全。 曲秋橙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殷折雪究竟为什么连续两晚都来找她。 躲得过今晚不一定躲得过明晚,想到明天他说不定还会来,曲秋橙很没安全感地搓了搓胳膊,决定明天睡觉之前把芥子囊里的一件防御法衣掏出来穿上。 不,两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5 14:36:02~2022-11-06 17:3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陈傲傲天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傲傲天天 20瓶;不是橘子是甜橙、一大袋垃圾 10瓶;40762123、叶紫 5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嗑09 ◎今晚你有空吗?◎ 后半夜曲秋橙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她染了一头绿毛,还嚣张地在殷折雪面前晃悠,最后差点被他的灵力绞成秃头。 曲秋橙被吓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镜子检查自己的头发,确定只被绞断两撮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这两截枯巴巴的发尾实在难看,她拿着剪刀修修剪剪一番总算能看,审视一番后顺手将其编成两缕短短的辫子藏在其余发丝中。 然后她发现昨晚被殷折雪攥过的那只手腕青了,一圈残留着指痕印记的淤青牢牢锁在纤细的手腕。 她肤色太白,稍微掐一把就容易淤青,昨天膝盖不小心磕到桌子,晚上就青了一片。 倒也不是不能忍。 曲秋橙在心里将殷折雪痛骂一顿,扯下袖子盖住那圈淤青。 新的一天,新的气象,她洗漱完打开门,抬头就看见害她手腕淤青、还害她做了一晚上噩梦的罪魁祸首悠闲地站在对面。 两个房间中间隔着宽敞的弧形空间,扶栏围出一圈椭圆,云雾从下向上弥散,颇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意境。 殷折雪今日长发半束,垂落的发丝略显凌乱,仿佛只是刚起床随手一束,仍旧一身灰袍,唯独腰间多了一丝金色的点缀,柔软灰帛环绕颈间,微微遮住他的下颚。 他正低首看着什么。 曲秋橙在“关门回去睡个回笼觉”和“假装没有看见他”之间拉扯一秒钟,本来踏出去的右脚已经主动往后退了半步,还差一点就能关上门,对面那人目光正好转了过来,直勾勾看着她。 ——别想装作没看见。 不过两天,她居然已经能读懂大反派的心思,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曲秋橙想起昨晚不小心看见的那双猩红瞳眸,眼角微抽,心想她今天还没来得及穿那两件防御法衣,安全感不足,于是镇定地转身带上门,非常识趣地飘到他那边,想到昨晚因为离他太近而引起他的杀意,她非常主动地和他保持足足三米的距离。 殷折雪的目光掠过中间的三米距离,从她编成小辫子的头发上一扫而过,发现她今天又系了两个新的白团子,神色淡淡的,不知是没发觉她的刻意保持距离,还是发觉了也无所谓。 曲秋橙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觉得今天站的这位置甚是眼熟,在发现扶栏上还有她昨天落下的两粒瓜子时,沉默了。 “橙子味。”殷折雪盯着她头发上的白团子,突然开口。 什么橙子味? 曲秋橙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昨天给过他一把橙子味的瓜子,他说的橙子味是指瓜子? 昨天晚上还对着她散发杀意,今天就能若无其事地问她索要瓜子。 呵,没有心的反派。 “……没有了。”虽然本来就不想给,但这确实也是实话。 昨晚被他那么一搅和,她根本没时间搞瓜子,而且昨天剩下的瓜子她在看异种降临时就嗑完了。 她本以为他会像前几次那样毫不掩饰地露出反派本性,没想到他竟只是随意“哦”了声,便不甚在意揭过这茬,目光落在下方。 对于他今日莫名温和的态度,曲秋橙有点受宠若惊,她花了两秒钟反思自己错误的想法,在确定他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意思,便谨慎地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中央庭院里的天音和顾影风今天不知为何竟又凑一块儿去了,两人离得很近,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头发都快碰到一起。 曲秋橙喜出望外。 这才两天,他俩感情进步简直堪称神速,再过几天他们是不是就该互许终生了?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曲秋橙做贼心虚般将双手捂在眼前,偷偷从手指缝里观察那两人,长袖顺着纤细的手臂向下滑落,露出两截修长的手腕,左腕白皙如雪,右腕却横生一圈狰狞的青紫。 殷折雪目光轻动,从她手腕的青紫上缓慢掠过。 下面顾影风和天音二人讲完话彼此退开一点距离,曲秋橙才意犹未尽地扭回头重新看向殷折雪,犹豫了会,还是决定先踏出这一步,试探道:“殷折雪,你之前一个人在这看了这么久,是终于打算移情别恋了吗?” 他没什么表情:“我没有所爱之人。” 没有所爱之人,便不会移情别恋。 曲秋橙有些意外,他在这方面竟如此诚实,看来大反派脾气虽古怪,但在感情这方面还挺较真。 不较真也不会这么执着地嗑cp了。 曲秋橙脑壳又开始疼,咳了声,解释道:“刚才我是口误,我的意思是你终于愿意换cp嗑,是不是觉得顾影风和天音的cp比和我的好嗑?” 殷折雪将不知何时定在她脸颊的目光移开,漫不经心看向下面的两个人。 天音不知想起什么,噗嗤笑出声,抬手掩唇,有些不好意思,顾影风也以手抵唇咳了声。 殷折雪看了片刻:“碍眼。” 曲秋橙觉得他口是心非:“碍眼你还在这看这么久?” “只是在想何时将你丢下去最好。”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这是想拆了下面那对cp,把她塞进去和顾影风组cp嗑糖。 曲秋橙连退三步,远离扶栏:“有些糖,不嗑也罢。” 殷折雪充耳未闻,似是受够了下面那两人的互动,冷冷看向曲秋橙:“你应当下去拆散他们。” 曲秋橙的警觉雷达瞬间发动,清楚地明白他这会儿是真的不愉快,打算将她扔下去拆散天音和顾影风的cp,大脑顿时活跃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打消他现在的危险想法? 眼见他耐心即将告罄,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能让你嗑糖!” “嗑糖?” 他不知道什么是嗑糖。 曲秋橙眼角余光扫了眼下面的情况,顾影风和天音还在聊,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这么久。 她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就是你嗑的cp互动,发糖。我知道你在嗑我和顾师弟的cp,看不惯他和别人互动,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也算是嗑cp的一种方式,cp不同框也能发糖,甚至还能更甜!” 殷折雪轻挑了下眉:“是么?” 曲秋橙镇定道:“当然,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你要如何证明?” “你能给涿光发传音吗?” 他给出的回答是直接给涿光发了道传音,很快那边便回道:“雪君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殷折雪朝曲秋橙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有话说话。 曲秋橙捏着那道传音,当着殷折雪的面对涿光说:“涿光,是我。” 涿光的声音显而易见的诧异:“曲道友?这不是雪君大人的传音吗,你现在和雪君大人在一起?” 说着,她更惊讶了:“哇,这可是雪君大人第一次把他的传音借给别人用,以前阁主想借都没借到,曲道友你好厉害啊!” “……” 曲秋橙无言地和殷折雪对视,他脸上毫无波澜,似乎并不在意涿光说的话。 传音里涿光说:“对了,曲道友,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曲秋橙默默挪开目光:“说来话长,其实是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哦哦,曲道友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 曲秋橙清了清嗓子,在心里组织了一会语言,这才继续道:“能不能麻烦你和顾师弟说一声我在这里,找他有点事?” “当然可以呀,不过你之前不是不想让顾道友……” 殷折雪还在这里,曲秋橙怕她说漏嘴,连忙打断:“因为我现在突然有点急事想找他帮忙,但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只能麻烦你了,拜托拜托。” 涿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干了件大事,乐呵呵道:“好的哦,我现在就去找顾道友。” 又说了两句,两人结束传音,曲秋橙抬头看向殷折雪,他一脸“就这”的表情。 曲秋橙稳如泰山:“等涿光过来你就知道了。” 很快涿光就来了,她把曲秋橙对她说的话如实转达给顾影风,顾影风有些惊讶,很快便惊喜地笑了起来:“原来曲师姐也在这里吗?” 涿光点头,旁边的天音闻言好奇道:“曲师姐是?” 顾影风却没有多言,很快便跟着涿光朝上面走来,青涩稚嫩的少年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殷折雪若有所思。 她没有亲自出面,仅凭一句话便轻易拆散下面那两人,甚至将人心甘情愿引了过来。 这就是她说的嗑糖? 殷折雪微微垂眸。 曲秋橙将目光转过来时发现殷折雪已经不在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这招是对的,既能让大反派嗑到糖,又能把他弄走,毕竟cp人对自家cp二人世界百看不厌。 - 顾影风确实没想到曲秋橙也在书海阁,他一直以为曲师姐已经出去了,听涿光那么说立刻便过来了。 曲秋橙穿了一身橙色系的裙子,发髻和腰间挂着熟悉的白色毛绒团,此时正面带笑意地瞧着他。 顾影风愣了几秒钟,曲师姐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之前的她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的白色,今日的她看着却更明媚。 橙色很适合她。 顾影风走到近前道:“曲师姐,你也没有出去吗?” “嗯,有点事没处理完,所以要在这里待几天。” 顾影风点头道:“对了,涿光说你找我有事?” 曲秋橙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这样的,今晚你有空吗?” 顾影风有些迟疑,他本打算晚上去后山修炼的,不过既然曲师姐这么问,一定是有要事吧,于是他改口道:“有空的。” 曲秋橙:“那正好,今晚我去找你,你在房间等我。” 顾影风:“???”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 曲秋橙当然也知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但她更知道殷折雪此时肯定正在暗处看着他们,她这话与其说是对顾影风说的,倒不如说是专门说给殷折雪听的。 这么大一颗糖他吃到了吧?今晚他可千万别再去找她了,她一点也不想睡到一半突然发现房间来个想杀她的大反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6 17:35:29~2022-11-07 17:4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星°、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嗑10 ◎雪君大人喜欢曲道友。◎ 因为这个意外,曲秋橙无法再继续躲避顾影风和天音,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二人同行同餐。 天音是个善谈的女子,之前和顾影风聊天主要是因为难得在书海阁遇见陌生人,这会又多了一个人,她自然更偏爱和女子说话。 曲秋橙和她聊了一下午,发现她对顾影风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最多只是对小辈的照顾,心中有些诧异。 按照原著里的发展,不久后天音就会“原形毕露”,成为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可现在看来,天音不仅对顾影风没兴趣,反而对曲秋橙和殷折雪产生了兴趣。 这事细究还是涿光一兴奋就说漏了嘴,涿光和天音认识的早,关系也比较亲近,闲聊时一不留神就把曲秋橙借殷折雪传音的事儿给说出来了,天音对此大为震惊。 曲秋橙解释过好几遍:“真的只是因为有急事,他才借我传音的。” 天音不信:“书阁主和海阁主与雪君大人相识多年,他们都没能借到雪君大人的传音。” 因为他们不能让殷折雪嗑cp。 曲秋橙无法反驳,只能默默低头走路。 天音绕到她身前,继续道:“曲道友,你和雪君大人真的只认识不到三天吗?” “真的只认识不到三天。”曲秋橙叹气。 天音更加震惊了:“你们才认识不到三天,雪君大人就愿意把传音借给你用,他真的很在意你!” 曲秋橙:“……” 他在意的只是他的cp能不能成! 你们书海阁的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嗑cp! 天音感慨:“我和另一位师妹隔年便会来一次书海阁,倒是与雪君大人碰过几次面,却从未同他说过话。”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天音想了想,说,“雪君大人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每次他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之后,我们才意识到方才有人经过,因此一直没有机会同他说话。” 简而言之就是殷折雪存在感极低,平时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对于这点,曲秋橙倒是十分理解。 殷折雪平时一身灰袍,长发遮面,走路也没有声音,隐入人群很快就找不到他的身影,若不是知道原著里他是个颜值和武力值巅峰的大反派,曲秋橙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他。 如此一想,曲秋橙便愈发想不通为何他为何要伪装成这个模样,难道就为了潜伏在男女主身边嗑cp? - 吃完午饭,顾影风抓紧时间去后山继续修炼,天音则去书阁找一些东西,曲秋橙闲着没事便在房间里练了会儿毛笔字。 系统冒出个头,冷不丁评判道:“宿主,你的字真的很丑。” 曲秋橙头也没抬:“关你屁事。” 系统诱哄:“你可以找顾影风教你练字,他的字不错。” 曲秋橙:“系统,你姓殷吗?” 系统:“?” 曲秋橙:“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殷折雪化身来逼我嗑cp的呢。” 系统:“……” 静默一秒钟,它心虚地转移话题:“宿主,你现在对殷折雪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曲秋橙撇撇嘴,“一个喜欢掐着主角脖子硬组cp的可恶反派。” 系统:“没了?” 曲秋橙反问:“不然呢?” 系统欲言又止,曲秋橙从它的沉默里品出了一丝其他的意思,便放下笔道:“系统,我发现你好像很怕我对殷折雪改观,这是为什么?” 系统狡辩:“我只是怕你被殷折雪虚伪的面孔蒙蔽!” “比不上你。” “我怎么了?” 曲秋橙冷笑:“你可比殷折雪虚伪多了,起码我知道他是个反派,而你,我连你是圆球还是扁球都不知道。” 系统:“……” 曲秋橙随手把写成一团鬼画符的纸揉吧揉吧扔了,心里十分清楚,系统这个狗东西肯定不是个忠的,至于是不是奸的,她还不确定。 这时门被敲响,涿光听说她下午没事便来找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重九给灵猪接生。 曲秋橙想了想那个画面,喃喃:“高冷重九竟然还会给灵猪接生?” 这画面着实够刺激。 涿光骄傲挺胸道:“重九可厉害了,我们山上所有的雌性灵物都是他接生的!” 那他确实很了不起。 于是两人兴致勃勃地去了后山,正在撸袖子的重九看见涿光把曲秋橙也带来了,虽然有些意外,倒也没把人轰回去,只在最后将小猪崽接出来时喊她们俩来帮个忙。 涿光怀里抱着一只清理干净的小猪崽,用一只手把猪崽的两只后爪提起来:“这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曲秋橙没经验,看不懂,重九怀里抱着三四只小猪崽,浑身上下的高冷气质都被几只小崽子冲淡,只看了一眼便道:“母的。” 涿光到底是孩子心性,凑了会儿热闹就没兴趣了,拉着曲秋橙开始满后山跑,一会儿挖挖土,一会儿逗逗鸟。 重九看看她俩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怀里三四只嗷嗷待哺的小猪崽:“……” 当爹又当妈,真无语。 两人玩了一下午,晚饭后又去泡了会儿灵泉,涿光的小孩子身体不适合长时间泡,没多久便先走了。 曲秋橙泡的昏昏欲睡,半张脸埋进水里咕嘟嘟冒着泡,露在外面的肌肤白里透红,长发静静弥漫在水中。 慢慢的,水面漫过头顶。 忽然,她痉挛似的动了一下,整个人蓦地从水里冒了出来,暖洋洋的水珠滑过脸颊和睫毛,落在精致漂亮的锁骨凹陷处。 她抬手抹了把脸,而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 刚才有一瞬间她仿佛彻底失去意识,深陷浓郁的黑暗不可自拔,那里很冷,周围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她几乎无法动弹。 应该是错觉吧? 她想到那漫无边际的阴森黑暗,莫名打了个哆嗦,赶紧站起身,换了一身新衣往回走,路上正好碰见修炼完的顾影风。 曲秋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外面套了两件防御法衣,长发慵懒披散在身后,发尾有点潮,脸颊被灵泉热气蒸得到现在还微微泛红,双眸染上倦怠,却自带一股莫名的湿润。 顾影风一抬头看见她这个模样,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拧衣服上的水。 曲秋橙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只打量着他湿透的头发和衣裳,说:“顾师弟,你这是泡在水里修炼?” 顾影风干巴巴地拧着袖子上的水,不好意思道:“重九说后山的灵泉有锻体的功效,让我借灵泉锻体,也许能激发修炼的天赋。” 说到修炼,他眼神黯淡下来,他天生废种,无法修炼,这次来书海阁也是为了寻找修炼的办法,只是阁主暂时闭关不便见客,他只好在此地稍等几日。 曲秋橙当然知道他天生废种,这灵泉对他没什么用,但见他如此渴望修炼,便没有开口打破他的希望,反正再过几日他就能从书海阁主那里得到修炼的方法,不急在这一时。 “对了,曲师姐,你上午说今晚有事找我……”他有些迟疑,心里大概清楚曲秋橙不是那种意思,因而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曲秋橙摸了摸腰间的芥子囊,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影风懵逼:“啊?什么心理准备?” 曲秋橙没有明说,而是道:“咱们先去准备些夜宵吧,待会儿用得着。” 顾影风一脸茫然地被她拉着回到二宜小楼,看着她从房间里拎出来两壶茶,两碟瓜子,胳膊里还夹着两包蜜饯果脯。 曲秋橙招呼他:“快快快帮忙,我拿不下了。” 顾影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茶壶和瓜子接了过来,两人神神秘秘地进了屋,将门栓挂上。 曲秋橙给他倒了杯茶,眼睛亮亮的:“来吧,顾师弟,喝了这杯茶,咱们一起看电影!” 顾影风:“???”电影是什么?这杯茶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很快他就知道这杯茶的作用了。 这天晚上,顾影风看了一晚上的邪修入侵、校园霸凌以及废柴逆袭,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甚至嗑光了曲秋橙的一碟橙子味瓜子。 曲秋橙嗑着瓜子的同时顺便把一壶茶喝了个干净,最后倒了倒只倒下来两滴水,便同顾影风道:“顾师弟,你先看着,我去倒壶茶来。” 顾影风正看到废柴逆袭的兴头上,几乎没听见她说话,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虚空。 曲秋橙见他没反应,也没多说,起身准备去外屋烧壶新茶,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暗处坐着某个熟悉的人影。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壶差点摔了,下意识看了眼顾影风,他还在看幻觉电影,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将目光转了过来,重新落在暗处的阴影处。 殷折雪他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还是这么一声不吭、毫无存在感! 她简直要被无处不在的殷折雪搞崩溃,最重要的是殷折雪他没喝雪幻兰茶,他坐在这里看到的只是她和顾影风,他究竟坐多久了?他不会觉得无聊吗? 这次她没有再把他错认成幻觉,毕竟致命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再犯第二次就是她蠢。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顾影风仍然没有察觉,反倒是殷折雪静静地和她对视,灰色的长袍隐在角落的黑暗中,颈间柔软的灰帛微微遮住他下颌,莫名地给他勾勒出一丝怪异的落寞。 曲秋橙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殷折雪落寞个鬼,他的cp坐在这看了两个时辰的电影,他不得嗑疯了? 她心中挣扎,不知该不该当做没看见她,片刻后,她抿了抿唇,率先移开目光,佯装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他是幻觉,把他当做幻觉,就算他明天想起来这件事找她麻烦,她也可以借口说以为他是幻觉。 这么想着,她挽起袖子点上火,裸露的右手腕上横亘一圈青紫,经过一天的酝酿,淤青愈发狰狞。 她没注意自己的手腕,心神不宁地看着火苗舔舐茶壶,心中有些惴惴,不知殷折雪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干脆回去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道视线,殷折雪在看着她。 她心中一紧,不明白他怎么又盯上了她。 三,二,一。 轻微的一声“咚”在耳畔响起,曲秋橙后背僵硬,嗅到一丝有些熟悉的梅香味,是殷折雪身上的味道。 眼角余光瞥见桌子上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灰白的衣袖轻轻掠过深色的桌面,一只蓝色瓷瓶静静地立在那里。 曲秋橙愣了下,耳边响起他古板无波的嗓音。 “一日三次,外敷。” 这是什么?药瓶? 曲秋橙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淤青,想起昨晚因为把殷折雪认成幻觉而靠近他时反被他掐住手腕的事情。 他这是专门给她送药来的? 曲秋橙干到匪夷所思,待她回过神转头寻他时,屋中已没了他的身影。 他还真是专门来送药的?不是来嗑cp的吗? 她有些迷茫,攥着药瓶左右扫视房间,实在搞不懂殷折雪今晚来这一趟究竟打算做什么。 而此时,涿光抱着一只小猪崽偷偷溜进重九的房间,蹲在他床边,用猪崽蹄子把他挠醒。 “重九,醒醒,快醒醒,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重九被她闹醒,无奈地给她让了半张床,让她抱着小猪崽躺上来:“到底什么事非得半夜来讲?” 涿光缩进暖乎乎的被窝,抱着小猪崽,脸朝着他的方向,小声说:“昨晚雪君大人不是把你叫醒让你去给他找一瓶药吗?那药是什么药效来着?” “催云膏,治疗外伤的。” “你觉得雪君大人受伤了吗?” “应该没有吧。”重九思索着道,“雪君大人即便受伤,也不一定会用催云膏。” 涿光拍了下小猪崽的头:“是吧!所以我就觉得奇怪,雪君大人既然不需要崔云膏,他为何问你要呢?” 被她这么一说,重九也有些奇怪了:“你觉得呢?” 涿光凑近他,神秘兮兮道:“我今天和曲道友一起泡灵泉,发现她手腕有淤青,当时没多想,晚上回来越琢磨越不对劲,那个淤青还有指印痕迹呢,雪君大人要的那瓶催云膏会不会就是给曲道友的?” 重九脱口而出:“不可能。” 涿光鼓起脸:“为什么不可能!曲道友那么漂亮,说不定雪君大人喜欢她呢,不然他为什么对曲道友这么特殊,他还把传音借给曲道友!” 重九摇摇头道:“雪君大人不喜欢曲道友。” “你这么确定?” 重九:“雪君大人若喜欢曲道友,又怎么会把她的房间安排在顾道友隔壁?应该安排在他隔壁才对。” 涿光:“……”好有道理! 她憋了憋:“说不定,说不定雪君大人现在后悔了呢。” 重九把拱下去的小猪崽提上来,白她一眼:“你以为雪君大人是三岁小孩吗?你快乖乖回去睡觉吧。” 涿光愤愤把小猪崽丢他脸上,气呼呼道:“那我们就来打赌,若雪君大人当真把那瓶药给了曲道友,那就是我赢,我若赢了,你就得去试探雪君大人是不是喜欢曲道友!” 重九:“……” 这个赌对他而言没有一丝好处,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揍。 但是不赌的话,涿光今晚肯定会闹得他更睡不着,挨一顿揍还是被涿光闹一整晚,重九选择前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7 17:41:57~2022-11-08 17: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縩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嗑11 ◎你想移情别恋?◎ 涿光惦记着和重九的打赌,一大早就起床来找曲秋橙,发现她早已起床,正背着对她蹲在雪幻兰花圃里逗小虫子。 涿光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趴在她左耳边冷不丁喊:“曲道友!” 曲秋橙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却发现涿光从右边伸出个脑袋:“哈哈曲道友你上当啦。” 她又说:“曲道友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曲秋橙摸了摸耳朵:“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有点睡不着就起来走走。” 下楼时还意外撞见天音,天音今日似乎有急事,神色匆匆的,只来得及和她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涿光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刚想问曲秋橙手腕的事儿,便听她轻轻“呀”了一声,低头从腰间扎的小口袋里摸出两只小东西。 一只是威风凛凛的黑兔子,一只是啃着胡萝卜的白兔子。 黑色的自然是重九,白色是涿光,兔子脸上的表情捏得栩栩如生。 涿光眼睛都开始冒光。 曲秋橙往前递了递道:“这两只送给你和重九,算作辞别礼,最迟明日我应该就要走了,身上其他东西不能算作我的,拿来送人不太合适,所以就用灵土给你们捏了两只小兔子。” 她以前有段时间沉迷粘土人,经常捏一些喜欢的纸片人角色,还靠捏粘土人赚过不少钱。 这里的灵土可比粘土好捏多了,虽然工具有限,但只是捏一些简单的小动物,对她而言难度不大。 涿光的注意力顿时被两只兔子吸引,爱不释手地玩了一会儿,竟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见她喜欢,曲秋橙便放心了,拍拍手站起身时长袖不经意掠过涿光的鼻子。 涿光动作一顿,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那只袖子。 曲秋橙:“?” 涿光使劲嗅了嗅袖子的味道,震惊抬头。 曲秋橙更震惊——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像是我对你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涿光:“竟然真的是你!” 曲秋橙:“???”我怎么了? 她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袖子,她的袖子分内外两层,外层是白色开袖,用丝绦单独绑在上臂的,用力拽的话是会把袖子拽掉的。 涿光不由自主松开手:“曲道友,你和雪君大人很熟吗?” 曲秋橙捋袖子的动作一顿,莫名想起昨晚殷折雪将药瓶放在桌上的事情:“几面之缘,不算熟。” 涿光:“可是我闻到你身上催云膏的味道了。” “催云膏?” “就是一种治外伤的灵药。”涿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很灵的。” 曲秋橙低头闻了闻袖子上的味道,没闻到什么药味,对涿光的“鼻子灵”有了新认知。 “我用的催云膏有什么问题吗?” 涿光抱着两只粘土小兔子站起身,摇头晃脑:“催云膏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那催云膏是不是雪君大人给的吧。” 曲秋橙没想到会被她发现这件事,尴尬之余也有些好奇:“他给我的催云膏这有什么问题吗?” 涿光小大人似的背起手,严肃道:“问题可大了!” 她感叹:“雪君大人真——” 她本来想说“真爱你啊”,转念一想这样不合适,便磕巴改口:“——真、真善良啊。” 曲秋橙:“……” 他后面会善良地团灭四洲十族。 涿光当然不会告诉她,当初她和重九在外面受了伤时,殷折雪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一句,要不是和师父的约定约束着他,他肯定袖手旁观。 不过他肯帮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亲手打断了他俩全身的骨头——为了让他俩的身体别再继续缩水。 身受重伤还被人打断骨头拎着回家的滋味,涿光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想到这,她满脸心有余悸,抱怨似的嘀嘀咕咕几句,转而想到殷折雪对曲秋橙的特殊对待,八卦之心又开始熊熊燃烧,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回走,巴巴地问。 “曲道友,你和雪君大人认识多久了呀?” “三天。” “什么?竟然只有三天?!”涿光惊呆了,“三天你们就……” 曲秋橙低头:“就怎么?” 涿光:“咳咳,没什么……” 她滴溜溜转了下眼睛:“对了,曲道友,你接下来也打算去西洲吗?” 曲秋橙想了想:“不一定,如果回不了家的话,确实得去一趟西洲。” 涿光好奇:“那你会和雪君大人一起吗?” 曲秋橙:“殷折雪也去西洲?” 涿光:“啊?你不知道吗?” 曲秋橙茫然:“我应该知道吗?” 涿光:“……” 看来雪君大人这波是单相思啊。 曲秋橙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自己身上的缚灵珠,第一反应是能不能找殷折雪帮个忙,第二反应是他若知道缚灵珠的事儿,百分百会对她和顾影风的好事乐见其成。 别说帮她,搞不好他还会先去干掉西洲灵族的族长,直接促进她和顾影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想到这,曲秋橙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总之,缚灵珠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殷折雪知道,死也不能让他知道。 她正在心里琢磨此事,偶然一抬头,恰好就这么和楼上某人对上了眼神。 曲秋橙:“……” 他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微微偏转,落在旁边的涿光身上——她手里的小兔子上。 似有所觉,涿光警惕地仰起头,吓得手上一哆嗦,小兔子掉地上。 曲秋橙把兔子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给她,就见小孩已经提起小裙子心虚地跑了。 曲秋橙看乐了,虽然平时她也蛮怕看见殷折雪的,但是骤然看见有人比她更怕他,突然就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下一秒,殷折雪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侧。 “这是什么?”他问的是她手里的两只兔子。 对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的曲秋橙举起兔子:“是兔子啊,不像吗?” 殷折雪伸手拿起那只黑兔子,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兔子变形了。 然后又重新弹回原来的形状。 他停顿两秒,又捏了两下,看她一眼,再捏两下。 曲秋橙:“……” 你捏兔子就随便捏,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啊,我又不是兔子。 不知是不是听见她心中的吐槽,殷折雪终于不再看她的脸,而是看向她手里那只白兔子:“灵土?” “对啊,从后山挖的,那里的土不能挖吗?” 挖倒是能挖,就是没人能用灵土做出这种不会捏变形的东西。 这两只兔子明显是一对。 殷折雪打量片刻,缓慢道:“顾影风……” 他只说一个字她就能猜到他什么意思,忿然打断:“想得美,不可能,我只给小孩子捏粘土人!” 他唇角微微下撇。 曲秋橙难得硬气:“你就算威逼利诱,我也不会给大人捏兔子的,这是小孩子才拥有的权利。” 殷折雪指尖拨弄这只兔子,意有所指:“涿光和重九今年刚满十八岁。” 曲秋橙:“十八在我看来也只是孩子。” 殷折雪:“顾影风今年十六。” 曲秋橙:“……” 好不容易因为崔云膏而对他稍微有点改观,这下子又回到原点。 可恶的大反派。 殷折雪捏了捏手里的黑兔子,掀着眼睫饶有兴趣地觑她,想看她还能想出何种拒绝的理由。 苏轻挽很无趣,曲秋橙却很有趣。 有趣的曲秋橙面无表情道:“涿光和重九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他们自然可以算小孩子,但顾影风已经成长为一个健康的大孩子了,当然不能算小孩子。” 像是怕他又钻漏洞,她语气强硬地补充:“除非你能把顾影风的身体变成小孩子。” 殷折雪敛眸不语,开始思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顾影风返老还童,暂时想不到,只能等余无海出关再问他。 思及此,他停下捏兔子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瞧着曲秋橙。 若是她看见缩小版顾影风会有什么表情? 曲秋橙感觉他的眼神有点诡异,后背毛毛的,警惕地后退半步,连他手里那只黑兔子也不想要了。 殷折雪瞧着她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走之前还记得把兔子丢给她。 但他把兔子耳朵给撅了。 曲秋橙:“?” 这人手好欠啊。 另一边,涿光把刚才发生的事跟重九讲了一遍,最后不忘提醒他:“你要记得去试探雪君大人的心意!” 重九木着脸:“你先给我准备个棺材板。” 涿光拍怕胸脯:“我已经给你准备了这世上最好的棺材。” 重九:“……”您真贴心。 - 曲秋橙今晚有点失眠,想把系统喊出来聊聊天,结果没聊几句系统又被她气得缩回去装死。 她撩开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前几晚这个时辰殷折雪都会过来找她,今晚没来她竟然有点不习惯。 实在无事可做,她便坐到桌边开始梳理接下来的剧情。 梳理着梳理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原著天音出场时身受重伤,可今日她遇见她时,她明明还很健康。 也许明天才会受伤? 不对,也有可能是今晚。 曲秋橙突然放下笔,她想起来了,原著里顾影风和苏轻挽虽然没有入住书海阁,但他俩却在星海接受了三天三夜的考验,离开时便刚好在山脚的树林里捡到重伤的天音。 也就是说,按照原著的时间线,天音重伤就在今晚。 书海阁就这么几个人,那么究竟是谁重伤了天音? 她正要出门去找天音,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谁?” 门外一阵沉默。 她手搭在门栓上,等了半晌才听见一道寡淡的声音。 “顾影风。” “……” 曲秋橙忍了五秒钟,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拉开门:“殷折雪,玩cosplay你好歹走点心,连声音都不带变的,你真的好敷衍。” 不等他说话,她立刻熟练而又冷酷地补充:“不是因为听见顾影风这个名字才开门,因为是你我才开的门!” 殷折雪神色莫测:“你想移情别恋?” 曲秋橙:“……” 她咬牙道:“我就算移情别恋也不会移到你身上,你放心。” 殷折雪没说话,却多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8 17:24:29~2022-11-09 22: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null 10瓶;狗头叼向日葵 9瓶;叶紫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柒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嗑12 ◎她的手。◎ 重九左思右想一番,特地整理出几册有关风花雪月的书去找殷折雪,打算以此为切入口,应该比较方便试探他的心意。 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殷折雪今晚压根不在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重九反倒松了口气,退出房门时忽而注意到对面通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灰袍黑发,不是殷折雪又是谁。 他大约是一时脑抽,看见殷折雪的第一时间竟下意识先往旁边躲了躲,借着遮掩物将自己藏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要躲。 重九挠了下后脑勺,也没再多此一举,干脆蹲在这假装空气。 殷折雪手里似乎拖着什么东西,仿佛只是在遛狗,步伐轻缓,神色自若,最后慢悠悠停在一扇门前。 然后屈指敲了敲门。 重九:“?” 他惊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 雪君大人竟然半夜敲曲道友的门? 再然后他就看见里面有人一把拉开门,忍无可忍地冲着门外人的脸大声说话。 重九:“……” 他记得上一个冲着雪君大人脸大声说话的人,已经被挖掉灵种丢进蛇窟苦度一生了。 但显然这一次雪君大人无比宽容,他不仅没有计较,反而任由那人继续吼他。 重九看着曲秋橙那张脸,陷入沉思。 不会真被涿光猜对了吧?雪君大人真的动了凡心? 下一秒,一枚黑签穿透黑暗蓦地扎进他身前的扶栏,签身深入过半,前端离他的眼睛也不过半寸。 对面的灰袍青年明明还在听姑娘的说话,却不动声色地轻微侧过脸,冷冷瞥了他一眼。 重九:“……”好的,我这就走。 曲秋橙并没注意到对面通廊里还有别人,冲着神色泰然的殷折雪一通发泄结束才发现他今晚并非独自而来,他手里拖着个……人? 是真的拖,他直接扯着人后领把人家当麻袋随意地拖来拖去,完全不在乎来的路上有没有磕磕碰碰,撞到脑袋他也不管。 如此简单粗暴,不愧是反派,根本不把人当人。 曲秋橙都惊了,掩着门不给他进,口不择言:“你这是杀人灭口之后跑我这来埋尸吗?” 殷折雪:“我杀人不需要埋尸。” 曲秋橙:她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完便将人随手一扔,咚地一声重响,那人沉沉摔在她脚下,脸朝下,她没认出此人是谁。 “谁啊这是?”她条件反射后退半步,躲开,摆明了不想掺和他的“大业”。 “顾影风。” 曲秋橙脚步僵住:“……谁?” 殷折雪面无表情:“顾影风。” 她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就这么把男主角拖来拖去地乱折腾?不怕把人折腾死? 男主角要是死了他还怎么嗑cp? 他还是一个合格的cp人吗? 像是看出她眼神里的控诉,殷折雪停了一下才用脚尖将顾影风翻了个面,淡淡道:“还没死。” 用来警告重九的黑签慢悠悠飞回他手中,贴着他的指骨温柔地蹭了蹭才乖乖挂回腰间。 他说没死那应该就是没死,曲秋橙蹲下探了探顾影风的呼吸,急促微热,有点像发烧,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甚至还在滴着水,狼狈至极。 “他身上都是水,这是溺水了?”她仰起头,发现殷折雪身上干燥清爽,没有一丝湿意。 殷折雪仍旧站在门外:“走火入魔。” 曲秋橙更不明白了:“他走火入魔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医修。” 殷折雪:“你的灵力可以安抚他体内蠢蠢欲动的灵种。” 还有这种事?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总不能见死不救。 曲秋橙费了点力气把顾影风放到自己床上,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苍白脸色,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很是疲惫:“殷折雪,你跟顾影风到底什么关系?嗑我和他的cp就算了,还老是拿他来折磨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苏轻挽……” 她才不信他没看出她的反常,她穿来之后就没刻意掩饰过,他看不出来才奇怪,连书海阁主都能看出来她表里不一,大反派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他却不在意,仿佛只要这个壳子是“苏轻挽”,那么里面装的是谁他都无所谓。 “可是要说你真的重视他,刚才偏偏拖着他过来,就不怕半路把他磕死。” “我从没见过哪个cp人是你这个态度,说你嗑吧,又看不出来你嗑没嗑到。说你不嗑吧,你又成天乱点鸳鸯。” “真搞不懂你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只是这么抱怨,根本没想过会从殷折雪那里得到答案,大反派不屑于给任何人解释。 因此,当他真的开口时,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天机书。” “什么?” 他没有继续多说的意思,下颌轻抬,点向顾影风,意思是先救人。 “只要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就行?” “嗯。” 于是她集中精力尝试调动身体里的灵力进行治疗,然而灵力进入顾影风身体便宛如石沉大海,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而且他体内的灵种就像叛逆期的杀马特少年,左冲右撞想要把她的灵力冲散,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把躁动的灵种给压住。 到最后她反而累到虚脱,满头大汗地趴在床边:“差不多得了吧,再这么下去我就该被吸干了。” 她喘了口气,长发被汗水打湿,潮潮地贴在耳畔,因为灵力几乎全失,脸色也变得苍白。 殷折雪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随后转身去了外屋。 曲秋橙不知道他要干嘛,以为他利用完她就走人了,心中气愤地骂他无情无义,黑心黑肝。 脸上忽然落下柔软的触感,伴随着细微的梅香,她呆了一秒钟。 殷折雪竟然给了她一张干净的帕子,眸光落在她鬓角的汗珠上,语气很淡:“擦。” 曲秋橙怔了怔,没反应过来:“什么?” 似是看不惯她如此迟钝,殷折雪便向着她的方向微微俯身,手指按在帕子上,示范般拭去她鬓角的一滴汗珠,随后便直起身,仿佛刚才弯腰为她擦汗只是错觉。 曲秋橙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指僵硬地按住那张帕子,脑子里几乎炸开烟花。 他刚才出去是为了给她拿帕子?刚才甚至还给她擦了一下? 抬头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神,曲秋橙心中一紧,连忙扭过头,木然地用帕子擦着脸,擦到侧脸泛起薄红。 过了会儿,她像是缓了过来,趴在床边打量着同样满头虚汗的顾影风,拧起眉,实打实地有些担心:“顾师弟究竟是如何走火入魔的?” 原著里可从来没提过走火入魔这回事。 “执念过重。”殷折雪说。 曲秋橙调整了一下姿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所以他是因为太想修炼,过犹不及,这才走火入魔?” 说到这,她想起什么,提醒道:“那你可得注意些,千万别太沉迷嗑cp,万一哪天你因此走火入魔,我就成了罪魁祸首之一。” 殷折雪瞥她一眼,轻讽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人有嘴,但就是不爱好好说话。 每次都这样,好不容易对他稍微改观,他总能让人后悔对他改观。 于是曲秋橙很有骨气地将他之前取来地帕子丢到他脚边,假装无事发生。 殷折雪竟没有生气,反而俯身捡起帕子扔到她手上,她又扔,他再捡。 两人默默较量了几秒钟。 在曲秋橙又一次做出要扔帕子的动作前,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霎时被打破。 熟悉的冷梅香带着侵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的往后一缩,反被他扯得更近。 他低首,眸色幽幽地注视着她:“苏轻挽,不要总是挑衅我,既然你现在还有力气,那便继续救人。” 她反驳道:“我不是苏轻挽,我是曲秋橙。” “你是。” “我不是!” “你是。” “我不……”她对上他那双渐渐泛红的眼睛,无机质的瞳孔看得人莫名紧张。 “……好吧我暂时是。”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这个独///裁///专///制的大反派给鲨掉。 “那就继续。”说话间,红色瞳眸变回黑色,他也松开了她的手。 曲秋橙揉揉刚痊愈的手腕,在心里大骂他三百遍,扶着床沿站起身,灵力透支导致腿软,差点没站稳。 他眸色一闪,似是要伸手。 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很快便自己稳住身体,回头面向他,将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模样:“你看见了,我是真没力气,而且我的灵力全部给了他,现在我也束手无策。不过你应该比我厉害,怎么不自己救人?” 殷折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凝目瞧了她一会才不紧不慢推开她的手,左肩轻擦着她,梅香一掠而过,他的指尖轻点在顾影风的眉心。 床上的人顿时剧烈颤抖起来,表情变得恐惧扭曲,即便闭着眼睛也要挣扎着试图逃离。 曲秋橙看呆了:“你的灵力是什么吃人的东西吗?” 他朝她抬了下手:“你要试试?” 她立刻后退,摆摆手,讪讪:“不了不了,我觉得还是让顾影风一个人体验就够了。” 这么一折腾就搞到了大半夜,床上的顾影风像是睡着了,至少不再浑身发热。 “真的不要喊重九和涿光来看看吗?”她只是个半吊子,顶多临时抱佛脚学了几个法术,现在让她实操救人,压力太大。 殷折雪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行吧。” 她累得要命,也不想再折腾,没说几句便趴在桌上睡着了,还不小心压住他的一片灰色袖摆。 他皱眉,指风落在被她压住的一截袖摆边,却不知怎么竟顿住,指尖一偏。 偏移的风吹起她颊侧的长发,她呼吸平缓,睫毛偶尔像蝶翅般颤动。 他静坐半晌,她睡得不省人事,大概是有点不舒服,一只胳膊无意识地横扫过来,手背一下子拍到他手腕上。 殷折雪:“……”这都没醒? 他探究地看着她,想到昨晚她带着顾影风玩乐般喝雪幻兰茶,幻觉对一个人来说或许是致命的,没有人不害怕未知的幻觉。 可她不仅不怕,反而还将之当做消遣,甚至拉着顾影风一起打发时间。 说她胆大,偏偏见到他就瑟缩成鹌鹑,说她胆小,却又能将未知的幻觉当做乐子。 她的手快要掉下去了。 他遽然伸出手,这次接住了她无力垂下的左手,停顿一息后才轻握她小臂将之重新放回桌面上。 没等他收回手,她胳膊便无意识往回一缩,带着他的手一同往前。 手背猝然挨上她脸颊,略显陌生的温热呼吸轻轻拂过他指尖,如七月烈阳。 殷折雪素来无波无澜的眼底隐隐出现一丝起伏,他神色莫名地盯了她须臾,随后偏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顾影风,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9 20:36:33~2022-11-10 22:2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null 5瓶;嘟噜doub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嗑13 ◎让他嗑到想亲手拆了这对cp。◎ 曲秋橙不多时便睡醒了,醒时殷折雪已经离开。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鼻子,感觉自己有可能要感冒,一边在心里骂殷折雪小气,连条毯子都不给她盖,一边瞪向正舒舒服服躺在她床上睡觉的顾影风。 这小子霸占了她的床,还睡得这般舒适,实在让人不爽。 她捏捏麻木的胳膊和小腿,走到床边,俯身探了探他的呼吸。 平缓规律,体温也正常,应该没事了吧? 殷折雪都走了,大概没什么大问题。 曲秋橙瞅着顾影风这张稚嫩的少年脸,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原著里可没提过顾影风走火入魔这事儿,若他今晚不在书海阁修炼,殷折雪还真不一定能碰见他。 没有殷折雪把人拖到她这里来进行治疗,也许他已经没了。 那么原著后期他性格大变,难道就是因为执念过重而走火入魔? 想到这,她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昨晚她明明打算去找天音的,被顾影风这么一耽搁,她竟然忘了去看看天音有没有受伤。 曲秋橙脸色微变,昨晚是殷折雪把顾影风带过来的,他会不会也和天音打过照面? 于是脚步一转便去敲了殷折雪的房门。 半晌没人应,她迟疑了一下,想到这几日殷折雪总是悄无声息闯入她房中,心一横,便胆大包天地踹开这扇门,这一脚带了十足十的私人恩怨。 “殷折雪?”她收回脚,镇定地喊了声。 房间空空如也,摆设简约,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空气中隐约浮动淡淡的梅香,似乎来源于香炉。 原来他身上的梅香是沾了香炉里的香味。 曲秋橙盖上香炉的盖子,撩开内室的帘子伸了个脑袋进去,呼唤道:“殷折雪?你在吗?” 还是没人,床铺干净整洁,他昨晚并未回来。 左右不见人影,她便放下帘子准备走人,却在此时忽然注意到桌上放了两个眼熟的东西,走近一看竟是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子,尾巴还坠着三颗红色相思豆。 她低头检查自己衣裳上的团子,发现左袖正好少了一颗。 - 曲秋橙揣着满肚子疑惑下楼时恰好碰见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天音,天音神色自然地同她打招呼:“曲道友早啊。” 曲秋橙下意识道:“早。” 她将天音从头看到脚,天音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脚,狐疑:“曲道友怎么这样看着我?” 曲秋橙在脑子里反复回忆原著的剧情,试探道:“你昨晚,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天音闻言顿时了然,忙解释道:“昨晚我确实有遇见雪君大人,雪君大人也问了我几个问题,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的。” 她着急解释的模样让曲秋橙感到懵逼,总觉得天音误会了她和殷折雪之间的关系。 你们书海阁的人真的这么爱嗑cp吗? 没等曲秋橙开口,天音便抢先道:“昨晚雪君大人问我有没有遇见顾道友,和他说了些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我如实说完他便走了。” 曲秋橙干笑两声:“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她只是担心天音被剧情杀,没想到这个剧情点好像被改变了,天音无碍,那么男女主的感情线是不是也会随之变化? 也就是说,就算她顶着女主的壳子,也不一定非要走女主的路。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曲秋橙如释重负。 天音又拉着她说了几句,曲秋橙提心吊胆待了会儿,生怕殷折雪此时就在看不见的地方听她们说话,万一被他听见天音嗑了她和他的cp,那可真是十条命都不够用的,于是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座楼前,书海阁很大,四面八方伫立着亭台楼阁,眼前这座楼古朴,八角檐斜斜飞起,青铃垂坠,叮铃作响。 这时,楼上传出一道声音:“曲道友,请上来。” 曲秋橙愣了下,这是余无海的声音? 古楼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等着她进门。 曲秋橙迈步而入,转瞬便至二楼,眼前是熟悉的装饰,刚来书海阁那次她便是在这个房间与余无海见的面,索性便在老位子盘膝坐下。 “前辈,您不是要闭关三日吗?” “提前了半日而已,不妨事。” 余无海依旧白头发白胡子白衣袍,浑身上下都是白色,迎着阳光看得人眼花。 “姑娘上次问的问题,我已寻到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可能会让你失望。” 曲秋橙顿时连茶都喝不下去了:“我回不去了吗?” 余无海神情沉重:“比这个更严重。” “有多严重?” 余无海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爱:“姑娘,你受苦了。” 曲秋橙:“?”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自己被狠虐的画面,甚至连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想过。 “我是永远回不去,还是会死得很惨?”她小心翼翼问。 余无海摇头:“都不是,你有回去的机会,只是这机会,不好说。”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余无海对上她澄澈的双眸,心中涌出无限怜惜,最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曲秋橙在打开纸之前做了许多心理准备,联想过无数电视剧和小说套路,却万万没想到纸上竟然只有三个悬浮加粗的金色大字。 “殷折雪” 她怔怔看了会儿,茫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余无海:“意思就是,你回家的机会系在殷折雪此人身上,至于具体方法如何,需要你自己探索。” “我自己探索?” “就是你得自己从殷折雪身上找。” 曲秋橙:“……” 余无海又道:“这边建议你最好和殷折雪近距离接触,通常来说只有离得越近,找到确切答案的几率才能越大。” 曲秋橙:“……” 所以说,她的身体已经被迫绑定了顾影风,现在还得再主动绑定一个殷折雪?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脚踏两船吗? 好刺激。 曲秋橙被刺激得有点受不住,捏捏眉心,疲惫地又看了眼纸上的字,这一眼忽然注意到“殷折雪”这三个字下面竟还有一丁点金光。 她用手指蹭了蹭,没蹭掉。 好奇怪,难道这下面还有什么字没写完? 大概是怕她难以接受这等现实,余无海便多说了几句:“有些问题愈是离奇,天机书给出的答案便愈广泛。曲道友,你的问题过于特别,所以即便是天机书,也只能给出一个与之相关的名字。” 曲秋橙沉浸在对这狗屁人生的怨愤中,耳中突然听见熟悉的名词,不由地抬起头:“天机书?那是什么?” “天机书是一本可以回答任何问题的书,你现在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便是天机书的其中一页。” 世人都知道天机书的妙处,却不会试图抢占此物,因为天机书到了别人手里只是一本空白的废书,余无海是这世上唯一能让天机书浮现答案、并且将答案完完整整予以他人的人。 曲秋橙捏了捏手里的纸,垂着眼,眼底拢着一层薄薄的阴翳,神色倒是平静,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余无海静观她片刻,抬手摸了摸胡子。 曲秋橙想起殷折雪之前提到的天机书,便抬起眼睫,慢吞吞道:“前辈,殷折雪也看过天机书吗?” 余无海摸胡子的手一顿:“你如何知道?” “他昨晚和我说起过。” 昨晚? 余无海内心大为震惊,殷折雪竟然深夜找姑娘聊天?还和她说了天机书的事?! 这可是连他都没有的待遇,认识这么多年,如非必要,殷折雪都懒得和他说话,他甚至还嫌他烦禁言他! 余无海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之心,搓搓手,两眼几乎放光。 “他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和你说些其他的?” 曲秋橙不是很懂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激动,不过她心里有别的打算,遂挑拣着道:“还说了走火入魔,执念什么的。” 余无海:“!”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殷折雪竟会同一个姑娘讲起有关执念和天机书的事。 说来离谱,琅阁的卷宗里甚至记录过殷折雪不说话的最高记录:一年三个月零五天。 余无海对比了一下他和曲秋橙在殷折雪面前的待遇,心情顿时复杂无比,有点不甘心地道:“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种厄?” “种厄?这倒没有。”曲秋橙暗中记下这个关键词,表面上却一副没怎么在意的样子。 于是余无海立刻闭上嘴。 都到这份上了,曲秋橙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她接下来要靠殷折雪才能回家,自然要想方设法探寻有关他的事情。 越多越好。 “前辈,殷折雪是不是也问过您什么问题吗?他的答案和一个人名有关吗?”她装作只是普通的好奇。 余无海严肃脸:“涉及隐私,不方便回答。” 曲秋橙潜意识觉得这件事对她很重要,不打算轻易放弃:“前辈还记得答应我可解三惑的事情吗?如今您只解了我两惑,还有一惑未解。” 余无海继续战术性摸胡子,暗示道:“你别问的太明显,殷折雪他脾气不好。” 要是被他知道他透露了他的天机书答案,说不定他就活到头了。 “前辈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曲秋橙做了个封嘴的动作,“我不问具体名字,只想知道殷折雪的情况是不是和我一样,天机书给出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人名。” 余无海竖起两根手指。 曲秋橙:“两个人名?” 余无海眼神一飘,默认了。 曲秋橙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这两个名字的主人。 顾影风和苏轻挽! 她的心思瞬间拐了十八个弯:“两个名字就代表需要将这两人凑对?” 余无海:“大概率是这样,虽然也有例外,不过不多。” 曲秋橙彻底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殷折雪对顾影风的态度只是“死不掉就行”,虽然嗑了cp,但嗑的有点水。 换句话说,他嗑cp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倘若顾影风和苏轻挽在一起之后他依旧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么他会发现“嗑cp”的这个方向是错的。 届时,他就不得不换个方向继续寻找答案。 比如说,拆cp。 思及此,她霎时间灵台清明,浑身上下都清爽起来,这么久了,她终于找到一条看得见尽头的道路。 曲秋橙捏紧手里的这张纸,心中狂笑不已,颇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乐。 从今天开始,她一定好好营业顾苏cp,誓要给大反派带去别样的“温暖”,让他体验体验什么叫做“你的cp甜到齁”。 不就是嗑cp吗?让他嗑,嗑到他想亲手拆了这对cp为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0 22:20:20~2022-11-11 22:2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清了个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了个明、格格刚刚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和吉田扯证了吗 10瓶;鹰院加五十分 7瓶;清了个明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营业01 ◎谁反悔谁小狗。◎ 曲秋橙正打算告辞时忽然想起顾影风还昏迷着,脚步一转又走了回来。 余无海一听便皱起了眉,匆匆跟着她去了顾影风那,没想到正好碰见拎着病人领子就要把人拖出门的殷折雪。 哐地一声。 两人齐齐看向又一次被迫磕到脑袋的顾影风。 曲秋橙:“……” 余无海:“……” 好歹给病人一点温柔。 殷折雪抬眸瞧见他俩,神色不变,顺手把瘦弱少年拎得双脚离地面向余无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早上好”。 “他何时能醒。” 余无海:“……你再不松手,他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于是殷折雪从容不迫地松开了手。 又是一声哐。 曲秋橙:“……” 余无海:“……” 真是造孽啊! 相识多年,余无海早已习惯殷折雪素来简单粗暴的做法——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乖戾荒唐。 殷折雪是个极度讨厌麻烦的人,能用一只手解决的事情绝不多用另一只手,连看着长大的重九和涿光他都能眼也不眨地打断他们的骨头,更别说区区一个顾影风。 真不知道这世上存不存在能让他不嫌麻烦的人。 余无海怜爱地将磕到脑袋的瘦弱少年扶正,瞅着他命运多舛的脑袋,还是没忍住嘴碎了一句:“即便这孩子之前没死,你方才这一下也能把他摔死,你就不能稍微温柔点吗?” 曲秋橙在一旁默默点头。 殷折雪不近人情地吐出俩字:“不能。” 眸光睨向她,她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余无海压根就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见温柔话,随口那么一抱怨。 曲秋橙帮着扶起顾影风道:“前辈,放塌上吧,床上有点湿。” 她把人放下时注意到他昨晚被磕到的左边脑门浮起一小片青肿,今天又被磕到右边,估计明天就该两边对称了,于是眼中不由流露出浓浓的同情。 虽然殷折雪经常对她找死警告、眼神警告,但还真没对她动过手,以至于她现在甚至有点免疫他的各种警告了。 想到这,曲秋橙怜爱地摸了摸顾影风的脑门,这孩子明天要是醒过来发现他脑袋上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包,会不会很崩溃。 余无海屈膝坐在一旁,探了探顾影风的气息,一副仙风道骨的医修模样。 曲秋橙琢磨着这会儿正是向殷折雪营业cp的好时机,顿时摆正姿态,即兴发挥道:“前辈,顾师弟他怎么样了?没有生命危险吧?” “只是昏迷,还有气。”余无海道,“不过他可能执念太重,一时醒不过来。” “那怎样才能让他尽快醒来?” “最简单的方法是等他消除自己的执念,不过这个过程可能比较漫长,有的人几个时辰就能消除执念,有的人一辈子也无法消除执念。” 曲秋橙:“……” 那顾影风八成是悬了。 她本该对男主角有信心,可一想到原著里性情大变的他极有可能和执念脱不了关系,顿时脑大。 余无海一只手探了探顾影风身体里的灵力,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道:“顾道友的情况不太妙,他的修为低,灵力微弱,压不住躁动的灵种。” 昨晚能安稳下来全靠曲秋橙给他输送的大量灵力,倘若压制灵种的灵力被耗尽他也没能醒过来,届时恐怕就很难清醒了。 余无海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神色如初的殷折雪,曲秋橙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瞄过去。 殷折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被额前蓬松柔软的黑发遮住,此时的目光显得隐晦且模糊。 “说。” 余无海正色道:“若想让顾道友醒过来,其实还有一个较麻烦的办法。” 曲秋橙:“什么办法?” 余无海:“找到无相铃,用无相铃强行唤醒他。” 无相铃?那是什么? “无相铃是一样特殊的法宝,色呈银白,乍看与普通银铃无异,实则内有乾坤,它没有铃舌,却可发出铃声。无相铃的铃声可蛊惑众生,亦可唤醒所有神志不清之人。” 顾影风现在正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中,若是有了无相铃自然能够及时唤醒他。 曲秋橙有点苦恼,若想解除缚灵珠的绑定,必须双方清醒且自愿,顾影风一直这么昏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看来眼下只能先去找无相铃了。 “前辈可知无相铃要去哪找?” 这回她脸上的在意完全不是装的,甚至可以说是真情流露。 殷折雪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她脸上顿了两秒钟,转而看向她无意识搭在顾影风手背上的那只手。 纵然顾影风此时还是个瘦弱的少年,手掌却也比女子的大得多,两只手之间鲜明的大小差异反而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殷折雪发下的眼睫轻轻一动,腰间两枚黑签莫名碰撞。 余无海听见那道不合时宜的撞击声,诧异地回头看他,却见他神色如常,毫无异样。 曲秋橙背对着殷折雪,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这个姿势坐着不舒服,便微微动了动屁股,忽然注意到顾影风的衣襟凌乱。 她强迫症发作,顺手给他捋整齐,忽而想起什么,偷瞄了眼身后的殷折雪,见他似乎正看着她,刚准备收回的手顿时拐了个弯,殷殷切切地替顾影风理了理皱巴巴的袖子和衣摆。 余无海好似发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现,闭上眼睛当什么都没瞧见,装模作样地掐指算道:“无相铃最后一次现世是在十年前,从书海阁出去后一路向西会遇见一座无音小城,那里应该有线索。” 曲秋橙觉得挺巧,她原本就打算去趟西洲解除这该死的缚灵珠限制,中途正好可以顺路走个无相铃副本。 转念一想又感到分外棘手,顾影风作为这本书的男主,就算他不去找麻烦,也总会有麻烦找上门,而她现在只是个半吊子修者,让她用灵力救人还行,可要是真遇上危险,别说保下顾影风,她连自保都够呛。 于是她果断向殷折雪递出橄榄枝,诚恳道:“殷折雪,你之后是不是也要去西洲?我们正好顺路,不如一起走吧?人多力量大,而且路上还热闹嘛。” 殷折雪实力高深莫测,有他在,既能找机会营业cp让他嗑糖,又能躲在他的羽翼下寻求保护,还能找机会接近他从他身上寻找回家的线索,一箭三雕。 她双手温柔地握着顾影风的手,清澈双眸却期盼地望着他。 殷折雪似乎心情不太好,语气也显得冷淡:“我何时说过要去西洲。” 涿光听重九说的。 曲秋橙张了张嘴,险些把涿光给卖了,幸好及时想起这回事,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你最近想去西洲吗?听说西洲多美人……” “没兴趣。” 她不放弃:“西洲那边风花雪月的故事也很多。” “没兴趣。” “我听说西洲灵族的少主和鸾族的圣女在偷偷谈恋爱,两族的族长都不同意,正闹得僵呢,你不想去看看吗?” “没兴趣。” “路上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你只要带个人过去,闲暇之余还能看看风景赏赏雪,而且你想听什么类型的故事我都可以给你讲,免费提供各种口味的瓜子和水果干……” 他还是那三个字:“没兴趣。” 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同意,甚至随着她退让的越多,他周身冷戾不耐的气息竟也愈发明显,像荆棘刺那般尖锐危险。 曲秋橙讲得口干舌燥始终没能说服他改变主意,实在没办法只好拿出杀手锏,气势汹汹地从怀里取出那枚黑签,啪一下盖在桌上。 殷折雪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看见那枚黑签,旁边刚喝了一口红茶润嗓子的余无海差点没把茶喷出来,再不敢看戏,心虚地放下杯子,二话不说跑没影了。 他在不在都没关系,曲秋橙清了清嗓子,抬头对上殷折雪凌乱发梢后的眼睛,不知为何卡了一瞬,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下来。 “……我也不是非得缠着你,但是你看我实力这么弱,还要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万一路上不小心被人弄死,你嗑的cp不就彻底be了吗?” “虽然我和顾师弟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两根手指头,但是我们一起走,你路上肯定不会无聊。” “好吧,其实就是我胆小怕死,所以想求求你搭把手救救我……” “你要是真不愿意,那我就只能用小六要求你带我和顾影风去找无相铃了。” 殷折雪放下茶杯,红茶表面隐隐覆上一层薄冰,寒气氤氲,他手指抵在杯沿,灰色冷雾便缠绕在他苍白指尖。 “你有一次反悔的机会。”他淡声说。 “反悔?”她反应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我可以撤回上一个要求,重新换个要求?” 他不言语,便是默认。 曲秋橙沉默了一秒钟:“那我就换一个吧。” 他冰冷的神色略微融化,松开抵着杯沿的手指:“说。” 她斟酌片刻,郑重道:“带我和顾师弟一起去西洲,顺便路过无音城找找无相铃。” 殷折雪:“……” 她将双手搭在双膝上,不好意思地补充:“如果可以的话,在到达西洲之前,希望我和顾师弟还是全须全尾的活人。” 她特地在“全须全尾”上加了重音,怕他钻漏洞:活着可以,至于断胳膊还是断腿就看他心情了。 殷折雪凝着她的眼睛:“你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不反悔不反悔,谁反悔谁小狗。”她甚至主动把黑签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作者有话说: 雪:……汪 -感谢在2022-11-11 22:20:26~2022-11-12 22:2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冽. 5瓶;狗头叼向日葵 4瓶;清了个明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啦滴啦嘟吧吧滴啦(别、Lam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营业02 ◎再哔哔就杀了你。◎ 一室静默中,殷折雪发后那双略显阴寒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里面仿佛深藏漩涡,看一眼就很难挪开。 曲秋橙不自觉屏起呼吸,在她快要自己把自己憋死时,窗边的独息突然撞开笼门径直朝她飞来,在她耳边清脆婉转地啾了一声。 她蓦地回神,侧过脸,下颌传来毛绒绒的触感,独息在蹭她。 她眼睫一颤,发现殷折雪已然收回那道极具危险的目光,这才轻轻敛起眸,伸手摸了摸独息的脑袋。 它来的可真是时候。 余光中瞥见一抹灰色宽袖不紧不慢地拂过褐色桌面,男人瘦长冷白的手指拿起桌上那枚黢黑的长签,顿了一顿,指尖轻轻点在上面。 “契约,破。” 签身即刻闪过一抹扎眼的金红色,繁复冗杂的符咒从内缓缓浮起,一刹那流光闪烁。 曲秋橙只来得及看一眼,那道漂亮的符咒便骤然碎裂,耀眼的金红色光芒怦然炸开,粉末般的光点簌簌坠下。 长指翻飞中,新的黑色光点随着他的指尖逐渐凝聚成一个雪花形状的符咒。 他嗓音低缓:“咒约,立。” 旧的契约咒破碎,新的咒约诞生。 她忽感腕上一凉,垂眸,他指尖轻点在她手腕,待他松开,黑色的雪花符咒便清晰地烙印在她手腕内侧。 有一瞬间的寒凉侵入骨髓。 黑色的雪花与白皙的肌肤交错相映,释放出一种诡异的色差美,竟比之前少年与少女双手交握更夺目蛊人。 殷折雪看了片刻,这才缓缓地移开手指。 这样就算是订立契约了?她瞅了会儿,他这是同意带她一起去西洲了吧? 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破此时这个有些奇怪的气氛,谨慎地觑着他的脸色,估摸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试探性地蹭了蹭手腕上的那个雪花符咒。 蹭不掉。 意料之中。 摸了一下,再摸一下。 在她摸第三下时,殷折雪倏地攥住她胳膊:“别乱摸。” 曲秋橙:“?” 为什么不能摸?这个雪花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松开她,却又抬手扯了扯围在颈间的灰帛,似是不太舒服,不耐的气息若隐若现,语调低冷。 “不想死,就别再摸。” 怎么还跟死不死的扯上关系了。 她欲言又止,这么一耽搁的功夫,他已经转身走了。 - 救人一事不宜迟,下午曲秋橙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为了庆祝殷折雪这趟出远门,余无海殷切地把他们送到出口,并且叮嘱他们不着急,慢慢来,等顾影风体内灵力消散得差不多了再给他续上,他便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涿光送给曲秋橙几颗雪幻兰作为送别礼物,分别时拽着她的手指,恋恋不舍道:“曲道友,下次有空再来玩哦。” 曲秋橙:“等殷折雪哪天回来我就偷偷跟着来。” 涿光:“……倒也不急。” 走进出口时,曲秋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殷折雪,你的人缘好像有点差。” 殷折雪给了她一个“再哔哔就杀了你”的冰冷眼神。 她面不改色吹捧道:“不过强者不需要人缘,真正的强者只需要用实力说话,比如说您!” 显然他并没有被区区一句好话安抚到。 大概是不喜被人要挟,他今天一整天都格外不耐烦,前几日八风不动的虚假路人甲光环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大反派的阴暗乖戾气息时隐时现,曲秋橙毫不怀疑,倘若有人这时不长眼撞上他,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然后她真碰见个不怕死的。 为了尽快送走殷折雪这尊大神,余无海特地把出口开到玄石城,奈何书海阁的出入口并不能完全被人为操控,于是结果就出现了一点小偏差。 他们被送到离玄石城六十八公里的堕修老巢里,正赶上他们吃晚饭。 堕修和普通修者不一样,堕修心术不正,修炼走的是邪门歪道,这世上大多为恶者便是堕修,他们行事猖狂,男女老少皆可杀之,为世人所不容。 正道见之便要杀,却偏杀不尽,只要欲望不会消失,堕修便会层出不穷。 巧的是,顾影风脱胎换骨后走的竟也是堕修的路子,不过他虽然浪荡下流,却不会滥杀无辜,甚至随着剧情的推进,他还将不少过街老鼠般的堕修纳入麾下。 在他的带领下,这群堕修经历心灵的洗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连主角团里都有一个被唤醒良知的堕修。 大概这就是救赎的必经之路,重要配角在泥淖挣扎之际必定会被从天而降的主角救赎,最后弃恶从善加入主角团。 …… 看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三人,门厅内一个山羊胡的男人率先站了起来,尖声尖气喊道:“你们是何人?竟敢闯进我们无狱门的地盘!” 无狱门? 曲秋橙搀着此时正昏迷不醒的顾影风,听见这话顿时麻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原著里顾影风之所以会掉进无风潭,就是因为无狱门的堕修,他们引诱他堕落却失败了,恼羞成怒之下便将他逼得跳进无风谭。 顾影风脱胎换骨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无狱门的这群堕修,对他们进行疯狂打击报复,把他们打个半死之后还要装逼说一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然后这群堕修就被打服了,成为他麾下的第一批小兵,至于无狱门的头头容非愁,亦是未来的主角团成员之一。 曲秋橙看了看正毫无知觉靠在她身上的顾影风,又看了看坐在首位单手支颐的无狱门头头容非愁,心情有点复杂。 剧情好像真的被搞歪了。 男主角能不能对堕修进行疯狂打击报复还不一定,但无狱门这群堕修,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包括容非愁这个主角团后期的战力和智力担当。 因为很不巧,他们提前遇上了这本书最牛批的大反派。 而更不巧的是,大反派今天的心情不太妙,正需要一个发泄桶。 殷折雪这会儿已经彻底摘掉路人甲光环,腰间黑签无风自动,撞击声犹如雨夜的风铃音,周身散发的反派气息连在场的堕修们都不禁侧目。 山羊胡是最近才加入的无狱门,正急于在门主面前表现,这才做了出头鸟,此时见门外那三人没一个搭理他,心头火顿时更盛,当即便飞身袭来。 不过他也懂柿子挑软的捏,这一出手明摆着是朝曲秋橙而去。 曲秋橙搀着顾影风,根本躲不开。 当然,她也不需要躲。 有一诺千金的殷折雪在,她无需担心人身安全,她唯一需要忧虑的是该找个什么位置下脚才不会给他拖后腿。 容非愁一身粉衣,姿态轻佻地端坐在首位,在殷折雪出现那一瞬间便很轻地弯起了那双狐狸眼。 他多看了一眼殷折雪身侧那个离他很近的陌生少女,意味深长地“呀”了一声。 也正是因为他多看了那么一眼,便没能及时说出那句“住手”,待他想要张口时,山羊胡已经被六根冷黑的长钉深深刺入地面,甚至没来得及痉挛抽搐便已没了气息,粘稠的血流到少女脚下。 容非愁:“……现在再说住手应该迟了吧。” 殷折雪给他的回答是悬浮在空中的六根滴血的黑色长钉——那是黑签所化。 容非愁端不下去了,直起身,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不跟你打,我认输……不过你旁边那个姑娘好像快晕了。” 话音刚落,曲秋橙就摇摇晃晃地往后面倒去,被一只手拦腰托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2 22:23:15~2022-11-13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咕咕炖汤 10瓶;Qnull 5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清了个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营业03 ◎嗑到送正主直接入洞房。◎ 在山羊胡挑衅之前,曲秋橙就已经做好最大的心理准备。 反派会杀人,反派杀人不眨眼,这是正常的,不要惊慌。 但真当她看见有人死在她面前,多少会觉得反胃恶心。 那些血蜿蜒着流到她靴前,像一条伺机狩猎的毒蛇。 她并不晕血,可乍然瞧见这么大一滩血,加上亲眼目睹山羊胡被杀死,心理上有点过不去这个坎,双重冲击下这才没撑住晕了过去。 不过问题不大,第一次不太习惯,以后多看几次总能习惯,既来之则安之,是她求着和大反派一块儿行动,不能因为见不得别人死就送自己去死。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应该是会不会摔进血里,要真脸朝下弄的浑身脏兮兮,殷折雪那个怪脾气的家伙肯定不会管她死活。 但她没想到他会拦腰接住她,甚至还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意识溃散前嗅到的那股冷梅香不会作假。 于是她放心地晕了。 - 这个时代的堕修不受拘束,随心所欲,一向以强者为尊,三年前容非愁杀了上任门主自己上位,凭实力打服无狱门所有不服气的堕修。 如今却连打都没打便直言认输,顿时引起在场部分心高气傲的堕修们的不满。 容非愁将手一摊,懒洋洋道:“你们若是不服,就自己去找死呗,我不拦着。” 然后这群人就黑色的剑雨扎了个透心凉。 殷折雪随手将无意识的顾影风撇下去,完全不管他有没有滚进血滩里,单手揽着曲秋橙的腰将她拢在怀中,阴沉地看向准备看戏的容非愁。 下一阵剑雨即将出现在他脑袋上方。 容非愁:“……” 他立刻站起身,力排众议道:“找个医修给这位姑娘看看,她若是伤了一根毫毛,在场的各位一个都活不了。” 他倒真不是说假话,他知道殷折雪干得出来这种事。 好在曲秋橙只是因为晕血才失去的意识,不然今天不多死几个人都平不了这事儿。 半个时辰后。 容非愁捧着一碗面走进门,瞧见那道灰袍身影仍默不作声地站在少女床前,心中一哂。 这可不像他记忆中殷折雪的作风。 听见动静,殷折雪慢吞吞转过身,发下的双眸冷冷淡淡。 容非愁咳了一声道:“我估摸着她应该快醒了,就让厨房做了碗面送过来,等她醒了可以直接吃……你也不想她饿着吧。” “与我何干。”殷折雪漠然道。 容非愁心想与你无关你还在这门神似的站了一个时辰? “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清了清嗓子,问出这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殷折雪没搭理他,他也不恼,一个人就能说一百句废话。 “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样子啊。” “话说都十年了,你的记忆找回来了吗?” “看样子应该还没找回来。” “哎,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你以前可是从不让人碰你的,居然会主动把人抱在怀里。” “不过我看她和另外那个少年倒更像一对儿……”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殷折雪终于侧过脸,嗓音平淡:“没错。” 容非愁:“?” 他刚才只是在胡扯,想刺激刺激他罢了,没想到还真让他扯对了? 殷折雪眉心轻皱,早已听厌他的瞎哔哔,不耐烦地吐出俩字:“你谁?” 容非愁:“???” 他难以置信:“我!容非愁!” 殷折雪:“不认识。” 说罢便又转回头,继续盯曲秋橙。 容非愁一身粉衣都快被气掉色,愤愤地原地踱步三圈,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懑。 “你真不记得了?十年前,九月初八,桐花城容家。” 殷折雪无动于衷。 容非愁走到他面前,继续哔哔:“那晚容家满门覆灭,你深夜路过,把还没死透的我从死人堆里捞出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苏轻挽的人。我说那是我表妹,但她已经死了。” 殷折雪眼睫轻动,终于偏头看他。 容非愁大喜:“你想起来了吧!我那时候出气多进气少,差点就真死了,幸好你给我吃了个东西,我才能侥幸活下来。” 彼时那些屠杀容家的堕修们还没走尽,正在屋里搜刮钱财,出来时恰好看见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的灰衣少年郎。 堕修屠尽容家满门,却又被少年郎用黑签杀得一个不留。 少年郎转身离开,容非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跟了他三天三夜,从来没有挨到他半片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容非愁。” “你这么厉害,可以教我法术吗?”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要拜你为师了。” 然后他终于听见这个冷淡的少年郎开口说出第二句话:“殷折雪,不教,不收,别烦我。” …… 容非愁回忆着过去,颇为唏嘘:“我跟了你三天三夜,实在太困就睡过去,谁知道一觉睡醒你人就不见了,可真狠心啊。” 后来他遇见无狱门的上任门主,被他带回无狱门,堕落成堕修,本来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这么糟蹋着过去,没想到还能遇见少年时的恩人。 既是恩人,亦是促使他不得不走向堕落的仇人。 这些年来,容非愁对殷折雪的心情很复杂,一面想着他是他的恩人,应当心存感激,一面又想着若非他当初不告而别,他也不会在寻找他的过程中被上任门主抓住,更不会经受千般苦楚,最终走向堕落。 可当他真的再次见到殷折雪,心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打不过,算了吧。 于是他很轻易地看开了,这操蛋的人生,将就着过吧。 他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这辈子再见殷折雪,他的第一句话“没错”,第二句话“你谁”,第三句话是: “你还没死?” 容非愁四处找法器:要不还是打一架吧。 - 曲秋橙恍惚中做了个梦,梦里的哭笑声比上次在书海阁的灵泉里听见的更清晰,甚至刺得人头痛欲裂。 几百道声音念经似的混杂在一起,她很费力才听见有人在说话:“殷……” 等她努力仔细听时却又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殷什么? 随后画面一转,突然变成鲜艳热闹的喜堂,新郎官是意气风发的龙傲天版顾影风,旁边新娘子的盖头被风吹起,露出她熟悉的一张脸。 没等她过去细看,喜堂外突然出现一道瘦高的灰衣人影,那人来得无声无息,除了她根本没人注意到,待他旁若无人地走到新娘子面前,众人竟才发现他一般。 梦里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戛然停歇,仿佛电影院播放到一半的电影被生生掐断。 黑暗骤然袭来。 她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喊出一声:“殷折雪!” 随后便听见一道戏谑的声音:“哎,她做梦都在念着你诶。” 殷折雪冷冷看了他一眼。 容非愁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千般苦楚都过来了,死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他现在发现一件有点好玩的事,暂时还不想死,便嬉皮笑脸地闭上了嘴。 曲秋橙迷茫地左右看看,脑子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眼神溃散地将目光定格在容非愁一身粉嫩嫩的袍子上。 大概这颜色出现在一个古代男人身上着实稀奇,她终于被这团粉色刺激得清醒过来。 容非愁挑眉:“干嘛,没见过男人穿粉色吗?” 那倒也不是。 曲秋橙擦掉鼻尖上的汗,喃喃感叹道:“只是没想到你穿粉色确实蛮好看的。” 粉衣煞,美人愁。 雌雄莫辨容非愁,果然名不虚传。 容非愁狠狠吸了口气,这话他可太爱听了!这姑娘讨喜! 他单方面宣布,要跟她做好姐妹好朋友。 曲秋橙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揉了揉鼻子,后知后觉地看向旁边一身寒意的殷折雪,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谁惹他了?怎么看起来比昨天更难搞了? 容非愁眼珠子一转道:“姑娘,你方才做噩梦了?梦到殷折雪?” 曲秋橙眼神微微闪烁,本来不打算说,可想到今日营业额似乎还没达标,便改变了主意:“也没什么,就是梦到和顾师弟成亲,殷折雪来给我们送礼物。” 容非愁:“……” 她还真和隔壁那瘦不拉几的小子是一对儿啊? 曲秋橙演戏演全套,悲愤地捶了下被子,营业上头:“可惜还没等看到他送的什么礼,我就醒了,那可是殷折雪送的礼,一定是份贵重的大礼!” 殷折雪冷冷笑了声,似是在回应她这句“大礼”。 “殷折——” 她搞完一波还嫌不够,正想再加把火,下一秒就被他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令她心中慌乱,下意识抬手抱住他脖子,到嘴的话也不得不吞了回去。 后面的容非愁嘴巴张成个圆形,看戏心态骤起,端着碗面就跟着他俩跑了出来。 殷折雪目不斜视走到廊檐尽头,踹开另一间屋子的门,抱着曲秋橙径直走了进去。 他步伐平稳,气息冷冽,抬手便把她狠狠丢到里面硬邦邦的床板上。 “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昭示着她方才得到何种惨无人道的对待。 曲秋橙刚醒过来,这么一番折腾顿时头晕目眩,胡乱摸索着想坐起身,触手却是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定睛一看,居然是衣裳上沾了大片血的顾影风,血还没彻底干涸。 她默默缩回手,抬头看向慢条斯理整理衣袖的殷折雪。 他抬眸瞧着她这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笑意森冷:“误了你梦里成亲,便给你补上,这份礼可还够大?” 曲秋橙:“……” 那可真是太大了,大到直接送她入洞房。 哈,嗑cp嗑到亲手送正主上-床,他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真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3 23:54:45~2022-11-14 20:1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mo、縩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腿柯基、縩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营业04 ◎八百字情书,一个字也不能少。◎ 曲秋橙发现堕修的这段剧情彻底歪了。 按照原著,这群堕修本应归于男主麾下,跟着他吃香喝辣上马安天下。 结果殷折雪来了一趟,这群人被他隐藏的实力折服,心甘情愿尊他为老大,连容非愁都对此双手双脚赞成。 甚至还有人特地跑来询问曲秋橙有关称呼这件事。 “门主大人不喜我们称呼他门主大人,不高兴时会动手,但我们一向这样称呼老大,实在不想再讨顿打。您和大人认识的久,关系亲近,想必一定知道怎样才能讨他欢心。”来人点头哈腰地求问。 曲秋橙心想,她和殷折雪认识的不久,关系也没那么亲近,但如何讨他欢心她可太有心得了。 只要跟着他一块儿嗑cp就成了。 于是她信誓旦旦道:“你们可以称呼他雪君大人,他比较习惯这个称呼,至于如何讨他欢心,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即可。” “苏轻挽和顾影风天生一对!” 于是这位无知的堕修如获至宝般回去,高高兴兴地将这句话分享给其他堕修。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拖着一条被打断的腿苦哈哈去找曲秋橙。 曲秋橙:“?” 这不应该啊,难道是他们没发挥好? 接着又来第二个第三个……一群人挤满她的房间,此起彼伏的哭惨声把她吵的脑袋都大了。 “我就说了一遍,就说了一遍啊!” “你一遍算什么,我就说了六个字,两个人名!” “呵,你们都是废物,我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胳膊。” “你放屁,我连嘴都没张就被大人的法器打飞三丈!” “你才放屁,我还没靠近大人就废了!” “你们都不行,我只看了大人一眼就差点离开这个人世。” 曲秋橙:“……” 你们不是在卖惨吗?怎么又开始攀比起来了?被殷折雪打难道是很光荣的事吗? 最后还是第一个来找她的堕修声泪俱下道:“姑娘,你不是说只要说出那句话就会讨得雪君大人的欢心吗?为何我们反而受伤的更多了?” 曲秋橙有点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因为他,同担据否?” 别人的同担据否都是对某个特地的人具有强烈占有欲。 殷折雪就不一样了,他很可能是“我想嗑的cp只有我一个人能嗑,你们敢嗑就弄死你们”,他的占有欲是针对这对cp。 毕竟他是大反派,心理上有点扭曲变态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 容非愁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日。 他端着一碗药茶去找曲秋橙,进门便道:“曲姑娘,病好些了没有?” 大约是水土不服,曲秋橙从昨晚就开始干呕,几乎到天明才勉强睡着,早饭都吃不下,这会儿正裹着被子脸色苍白地靠在塌上望着窗外发呆——容非愁以为她在发呆。 实际上她正在听系统哔哔,系统发现剧情偏了后崩溃三分钟,而后冷静下来,反正男主还在,只要男主醒了之后和容非愁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把剧情掰回来。 它趁机给曲秋橙科普了一些四大洲的基本常识,希望她能为它略尽绵薄之力。 曲秋橙左耳进右耳出,一边听它废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雪花。 她对这片雪花有一种诡异的依赖感,只要有它在,她就很有安全感,可能因为它是殷折雪留下的,而殷折雪的实力足以令人安心。 虽然他本人有时候也挺不安全的。 系统哔哔完没等到她回答,气得又一头钻了回去。 等系统走了曲秋橙才慢吞吞眨眨眼,唇角翘起,最后又摸了下手腕上的黑色雪花,扭头看向刚进门的容非愁。 容非愁将药茶放在她面前:“喝点吧,喝了兴许会好受些。” 她表情一僵。 容非愁:“要不我去喊殷折雪,他一定会对你现在的样子感兴趣。” 曲秋橙立马干了这碗药茶。 容非愁乐了:“你这么怕他啊?” 曲秋橙觑他:“说得好像你不怕他似的。”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打都没打就举手投降认输了,面子里子都没了。 容非愁不以为意,反正他这辈子早就没了尊严这种东西,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昨天和那群人说的苏轻挽,她究竟是谁?” 他死去的表妹也叫苏轻挽,而据他所知,殷折雪找了“苏轻挽”很久,至少从十年前就开始找。 当年殷折雪能找到桐花城容家,多半是为了“苏轻挽”。 曲秋橙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容非愁:“?” “你不是说你叫曲秋橙?” “你可以当我有两个名字。”她被药苦得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语气也颇为苦涩,“苏轻挽是我,曲秋橙也是我。” 容非愁若有所思,原来殷折雪找了至少十年的那个“苏轻挽”竟然是她? 这么说来:“你果然和那昏迷的小子是一对儿?” 她面无表情:“是的,没错,我和顾影风天生一对,珠联璧合,一双两好,简直绝配。” 容非愁:“你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你说的那个样子。” 她假笑:“怎么会呢?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容非愁抬头看向对面的窗口,冲她挤了挤狐狸眼,满脸不怀好意。 曲秋橙一脸纳闷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麻木。 殷折雪半倚着窗,也不知来了多久,他略侧过脸,神色漫不经心地瞧着她:“怎么不继续了?” 曲秋橙:“……”有点尴尬。 容非愁也觉得尴尬,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先跑了。 曲秋橙暗骂一声,随后端坐起身,熟练地扯起嘴角,开始今天的营业:“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场写个八百字情书……” “行。” 她将剩下的话咽回去:“什么?” 殷折雪将手搭过来,瘦长干净的手指轻扣在窗台,仿佛手底下扣着的是她的脑袋。 “八百字,一个字也不能少。”他说话的声调很慢,慢得仿佛砂纸在碾磨她的耳朵,又仿佛只是在与朋友闲聊,“少一个字,我便从你们身上拆一根骨头补上。” 曲秋橙:“……” 这个“你们”,不会是指她和顾影风吧? 殷折雪抬了抬下颌,点向她对面的书桌,轻慢道:“既然你如此迫切,那便写吧,写不完就别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4 20:18:40~2022-11-15 21:3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笙 20瓶;今天和吉田扯证了吗 10瓶;清了个明、咸鱼不翻身22223333 2瓶;洗面奶是甜的~、先玩了再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营业05 ◎那个轻薄他的女人,似乎就是她。◎ 曲秋橙被殷折雪按着写了一上午的情书,写到一半时满脑子都是“殷折雪你不是人”。 然后她脑抽真把这句话给写出来了。 虽然她字丑,墨水在纸上挤成一团,但偏偏这个“雪”字写的太过独树一帜,以至于殷折雪一眼就看出来她在写一些指桑骂槐的东西。 于是她含泪从头写了一遍。 情书晾在桌面,拂过的风很快将墨迹吹干,殷折雪垂眸扫了两眼。 真是字如其人。 他莫名勾了下唇角。 曲秋橙累到腰疼:“这次可以了吗?还需要我念一遍吗?” 殷折雪抬眸。 她磕巴了一下:“还真、真要念啊?这不太好吧?情书这种东西当然只有收情书的人才能看,你又不是……” 说到这她才意识到,这份充满“孔雀东南飞”味道的情书早就被殷折雪看完了。 殷折雪好似也才想起这回事,折纸的动作一顿。 曲秋橙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睛,懒懒倚在桌角,故意拖长声音说:“当然,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给你写一份。” 让你体验一下cp被拆了之后还被强组cp的快乐。 殷折雪:“……” 他冷淡道:“不必。” 说罢,将写了一半的情书丢回桌上,转身欲离开。 曲秋橙轻笑,报复似的提高声音:“真不要?我可以假装别人给你写,比顾师弟的八百字还多,凑个一千字怎么样?这样你看起来比他有面子耶。” 她是笃定他不屑于收情书才这么说的,可没想到他闻言脚步一顿,竟微微偏过脸,盯着她看了两秒钟,似笑非笑道:“行啊。” 曲秋橙:“???” 你别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按套路出牌的殷折雪轻飘飘乜了她一眼:“实力不足,就不要试图挑衅。” “……” 言下之意就是,自取其辱。 她一脸郁闷地收起情信,白皙脸颊沾到两滴墨水,写字时不太在意,还用手抹了一把,将那两滴墨抹成一长条,颇为滑稽。 殷折雪眼眸轻动,唇角笑意微敛,嗓音也恢复成往日的平淡:“还有,我是不是对你说过,不想死的话就别乱摸。” 曲秋橙正在心里给他扎小人使劲戳戳戳,一听这话瞬间清醒,下意识撇清道:“摸什么,我没摸,我都没碰到过你,你别碰瓷我。” 殷折雪面无表情看向她手腕。 她品了会儿,突然想起来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是因为她摸了……雪花? 曲秋橙看着手腕上的黑色雪花,有个比较大胆的念头慢慢涌了上来。 她顶着他那边传来的阴沉压迫力,胆大包天地用食指轻轻戳了下这朵黑色雪花,迅速抬眼瞅着他,像一只犯案后又偷偷回到案发现场还被当场抓包的蠢兔子。 殷折雪抬手扯了下颈间的灰帛,面沉似水:“想死吗?” 曲秋橙:“。”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仿佛守身如玉多年,某日突然被女人轻薄了,而这个轻薄他的女人,似乎就是她。 殷折雪冷冷看她。 曲秋橙默默把袖子拉了下来,识趣地遮住那片雪花,垂眸不再看他。 她好像知道他今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窗口了,因为她那会也摸了黑色雪花,而且还摸了不止一次。 这片雪花八成是用来召唤他的媒介,毕竟他答应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倘若她遇到危险时他人不在,她便可以触碰这片雪花,他应该能感知到。 ……不会是触感相通的吧。 曲秋橙悄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虚地来回滚了两圈半,而后伸出个脑袋,望着房顶发呆。 黑雪花连接的另一边,究竟在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呢? - 接下来三天曲秋橙都没看见殷折雪,她水土不服,半死不活地吐了三天,第四天稍微好些,但她实在不敢再继续休息下去,当天下午就满山找殷折雪。 根本找不到。 她便拿出杀手锏,小心翼翼戳戳黑雪花,然后静静等待,果然没过多久就得到回应。 黑签轻触的清脆声音先传入她耳中,待她转过头,便见一道瘦高的灰袍人影自雾蒙蒙的后山竹林中走出,神色略显不善。 “你想——” 她摆正态度,立马认错:“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想死,下次一定不会随便乱摸,我就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她可太委屈了,这几日上吐下泻,上辈子都没这么惨过,这具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对堕修的地盘过敏啊? 那不得赶紧走。 她这个反应,多半是发现黑雪花的用途了。 殷折雪停顿了一下,眸光掠过她苍白的脸,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道:“你想何时出发。” “现在,立刻,马上。”曲秋橙捂着肚子靠在竹竿上,一副脆弱无助的模样,“我感觉再待下去能把肝脏给吐出来,到时候就更走不掉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此处耽搁三四日,猜测着也许大反派是打算搞事业,事业线的起点就从这群堕修开始,她不敢耽搁大反派搞事业,这才默不作声地忍了四日。 今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不得不开口。 “可。”他言简意赅。 瞧着她一瞬间变得活泛的面庞,殷折雪心中微哂。 给了她四天的时间休息,反而越休息越无精打采,一听要走,马上精神抖擞。 曲秋橙扶着竹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她这两天吐的太多,身体虚,有点眼花,只好用两只手抱住竹竿,整个人像只树袋熊挂在上面,借此缓缓。 殷折雪勾着她衣领要把她从竹竿上撕下来:“不是要走,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曲秋橙扒着竹竿不放:“我在休息,你让我休息会,刚才为了找你我简直是拿出大学跑三千米马拉松的毅力,现在松了口气有点缓不过来,我腰酸背疼腿还软,走不动了呜呜呜……” 说着她整个人犯懒似的软哒哒往下坠,试图短暂地把这儿当学校操场,三千米结束就躺倒装死,连腿都不想要了,她只想休息。 后领一紧,殷折雪硬生生把她提溜起来,拎兔子般把她提高。 曲秋橙放弃挣扎,仰头看他,眼眸湿润可怜,双手捧着脸,可怜巴巴地祈求道:“要不你干脆就这样把我拎回去吧,我就不用自己走回去了。” 殷折雪:“……” 见过懒人,没见过这么懒的。 他手一松,她便重新扒紧竹竿,脸颊也贴在上面,半蜷缩着身体,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她上辈子是竹竿精吗? 殷折雪指尖微动,六枚黑签便环绕在她周身,签身逐渐拉长,变软。 黑色的软长细丝攀着她的手臂将她一圈圈缠绕住,微凉的触感从袖口的手腕处传来,细丝敏感地绕过那片雪花,转而紧密地缠住她的袖口。 曲秋橙睁大眼睛,双脚被迫浮在半空,身体传来令人不适的束缚感,四肢和腰肢都被黑色的软丝掌控,无法动弹。 她感觉自己此时好似被一只大水母的触手给缠住,大水母轻轻松松地裹着她往回走,直接将她送回房间,甚至还体贴地给她盖了床被子。 殷折雪抬了下手,缠绕在她身上的细丝便回到他手中,细丝贴着他的指骨乖巧地缠绕几圈,游戏般将她身上的味道蹭干净,这才重新化作黑色的玉签一日既往地悬挂他腰间。 “满意了?”他不咸不淡说。 曲秋橙僵硬地点头,显然还没从方才那出回过神。 殷折雪唇角轻勾,嗤了声:“出息。” 真容易满足。 - 曲秋橙研究过,要想去西洲,最简单方便的办法就是从玄石城坐浮仙舟,浮仙舟可以直达西洲,中途应该会路过无音城。 无狱门离玄石城百多里,走过去是不可能的,而这么近的距离自然也不可能用得到浮仙舟。 容非愁便准备了一辆玄鸟飞车。 赤黑的飞鸟在前,软蓬轿在后,玄鸟翅膀张开犹如缩小版鲲鹏,从下面往上看几乎是遮天蔽日的体型,即便身后拖两顶软蓬轿也毫不吃力。 曲秋橙穿来前几天都待在书海阁,根本没见过修者的世界是什么样儿的,此时乍一看气场炫酷的玄鸟飞车,病态顿时一扫而空,喜形于面。 原著里容非愁作为待洗白的中期反派BOSS,和男主决战出场时就是坐的超炫酷玄鸟飞车。 虽然他的玄鸟很快就被男主打残,最后还被做成烤鸟一群人分了。 曲秋橙心下唏嘘,进了飞车后主动坐在顾影风旁边,待会儿方便向殷折雪营业,抬头看见下一个掀开帘子进来的人,毫无心理准备地懵圈了。 “你怎么也进来了?” 容非愁神色自若地坐在她对面,粉色衣摆拖到地上,整个人呈现出最舒适的姿态:“我的车,我怎么不能进来?” 殷折雪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看都没看骚包的容非愁,兀自在对面坐下。 灰摆皱了些许,他不紧不慢将之抚平,修长手指掠过白色毯子,忽而停下。 曲秋橙的裙摆也皱了。 她没注意这些,费了点力气把自己和顾影风挪了个位,倾身凑近殷折雪,抬眸瞪向容非愁,低声说:“殷折雪,容狐狸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他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原著里给女主出主意说要献祭魂魄才能封印住殷折雪的那个混账东西,就是容非愁这只狐狸。 他实力不错,心眼也多,主角团有他简直如虎添翼,尽管他现在倒戈相向,但狐狸狡猾,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打入敌营的阴谋。 她本来以为只要离开无狱门就可以摆脱容狐狸,短期内便没必要跟他结仇,谁知他接下来居然要和他们一路同行? 殷折雪倚着车壁,虚眸凝了她一眼,扣在白毯上的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皱起的裙摆,不动声色地扯平。 她裙摆上白色毛团坠着的红色相思豆撩到他的指,他反手将之压在指腹下,漫不经心地把玩。 容非愁挑起嘴角,懒洋洋道:“你声音可以更大些,我听得见。” 曲秋橙撇撇嘴,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容非愁还想说什么,注意到殷折雪瞥过来的冷淡眼神,到嘴的话便咽了回去,坐姿微微正了正,态度仍旧随性。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接下来一路都要扛着这么个昏迷不醒的大男人,那多不方便?有我在,你不就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曲秋橙:“?” 你是那种会乐于助人、怜香惜玉的狐狸吗? 容非愁:我是。 曲秋橙:我呸。 玄鸟张开翅膀飞进云层,车内的顾影风无人搀扶,因玄鸟起飞的惯性而无意识地向后倒,正好压到曲秋橙,带着毫无防备的她一道往后摔。 好巧不巧地摔到殷折雪身上。 不过一眨眼的变化而已,车里的情况彻底颠覆。 冷梅香扑鼻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浑身僵硬,鼻尖抵着的那处微微震动,脸颊移开一点距离,口脂的艳色便附着在他柔软的灰色衣袍上。 那是离胸口最近的地方,灰白与绯红共存。 飞车内一阵诡异的静默,窗外玄鸟扇翅带起的风声呜呼作响。 容非愁冷静地站起身,非常识趣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憋笑的声音随着晚风一道飘进车内。 “你这坏鸟是不是早上吃得太多,这会儿力气多的使不完,故意搁这使坏呢?这次便算了,下次若还这样,就把你给烤了吃!” 作者有话说: 玄鸟今晚吃的有点撑。 问:今晚是谁喂的鸟? -感谢在2022-11-15 21:35:00~2022-11-16 20:4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了个明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营业06 ◎他无法容忍有人胆敢戏弄曲秋橙。◎ 按照系统科普的说法,东洲由四大世家共同掌控。 控四方水路的沧海城林家,是男主顾影风没什么用的师门。 藏万剑的揽月城苏家,亦是女主苏轻挽的老家。 驭百兽的狂且城穆家,以及富甲四方的玄石城陆家。 玄石城是四洲最有钱的一座城,以盛产玄石而出名。 玄石能够为日常使用的浮仙舟和作为支撑的仙木提供能量,是四洲必不可少的基础能源,其重要程度差不多等于现代的电力,若是从工业角度来说的话,玄石的作用又堪比现代石油。 曲秋橙了解清楚这中间的门道后,不由惊叹:“玄石城简直就是第二个阿联酋,富得流油啊。” 容非愁:“阿联酋是什么东西?” 曲秋橙:“很有钱的东西。” 容非愁翻了个白眼,这和没解释有什么区别。 玄鸟飞车若是没有进行登记便会禁止飞入玄石城空域上方,为了不引起玄石城无谓的警惕,容非愁便让玄鸟在城外停下。 曲秋橙已经彻底接受容非愁强行跟随的举动,毕竟扛着顾影风一路颠簸确实很累,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美观。 有容非愁替她扛下这个大麻烦,可真是太好了。 玄石城两瓮一城,要想进入内城需得穿过外面的两道瓮门,拿着通行玉简才能入城。 轮到曲秋橙时,发放玉简的修者看了看她手里的玉牌名字,表情有点奇怪:“你叫苏轻挽?” 她点头。 “揽月城苏家的苏轻挽?” “是我。” 修者便将玉简递给她,也没解释为何要多问这么一句,放她进门。 待她入了城,修者才喊来另一人吩咐道:“去告诉少城主,揽月城的苏姑娘进城了。” 曲秋橙自然没有听见这句话,进城后便好奇地左右看看。 殷折雪微微侧过脸,黑色瞳仁缓缓偏向眼尾,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那两个低语的修者。 城内阁楼遍布,由沉浮仙木作地基托起的楼阁亭宇仙气飘飘,每一节仙木中间由黑色玄石连接,恍若机械。 纵横交错的仙木长梯整齐地穿梭在各建筑之间,犹如悬在空中的长廊。 空中一层多为娱乐之所,外地人常流连于此,仙木连接的地上一层才是本地居民的居住所。 在书海阁时,曲秋橙信誓旦旦保证去往西洲的路上将确保殷折雪的衣食住行。 却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月,她颇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凉。 玄石城的人有钱,消费也高,空中不夜楼的一套普通房间一晚就要十颗银珠,高级套房一晚五十颗银珠。 掌柜的问她要哪种房,她当然选便宜些的那种,正准备付钱时,殷折雪慢悠悠按住了她手腕。 “五十银珠。”他对掌柜的说。 掌柜的立马精神抖擞,大喝一声:“仙房一间!” 曲秋橙睁大眼,被控制住的手腕使劲挣扎,试图阻止掌柜的下笔:“不——” 殷折雪不顾她的挣扎,轻轻松松将她的手给拽了回来,像拽着一只尝试挠人的无爪猫崽——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曲秋橙眼中含泪:“十银珠一晚和五十银珠一晚有什么区别吗?没有,最多服务好些,环境好些,吃的住的好些……” 她说的自己都心虚了,咳嗽一声,补充道:“这、这都是商家营销骗人的手段,你相信我。” 殷折雪漫不经心“嗯”了声:“没办法,我今日心情好,就想被骗。” 曲秋橙:“……” 是你被骗吗?被骗的明明是我,你这坏心眼的家伙,就想看我笑话。 殷折雪意有所指地瞥着她手腕内侧的黑雪花:“想违反契约?” 曲秋橙顿时老实了。 黑雪花果然是契约媒介,她确保他的衣食住行,他确保她的人身安全,很公平。 虽然不知道违背契约的代价,但她觉得这种事还是不知道为妙。 为了把中间四十颗银珠的差价尽量多的省下来,曲秋橙哽咽着又要了一间普通的房。 掌柜的将两枚玉简放到桌上。 她拿起其中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放进殷折雪手里,自己拿着低级的玉简,用营业cp的念头来麻痹自己滴血的心。 “我和顾影风住一间房就行,我没关系,不就是两个人挤一间房吗?没关系的,不会被挤死的,而且天冷,挤挤还很暖和……” “那你就挤挤。”殷折雪转了圈手中的玉简,哂笑,“方便取暖。” 卖惨没卖成功还被嘲笑了一顿的曲秋橙:“……” 殷折雪也是坏心眼,明知道她穷,却仍旧冷心地对她的困窘无动于衷,瞧着她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黑黢黢的眼底甚至盈了半分笑意。 别的男子花女子的钱多少会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有的还会嘴硬几句,偏他从头到尾都这么一个表情,收玉简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完全不带推拒的。 在玄石城,这般男子通常是富家小姐们养的面首,有些很有个人脾气,觉得只有最贵最好的才配得上自己。 这种类型的小白脸掌柜的见得多了,但今日还是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心下犯嘀咕。 这人脸都看不清,八成长的不怎么样,穿的还这么灰扑扑,扔进人群估计只有这身高还算耐看。 他都如此寒酸了,为了日后的生活更舒适些,就不能主动迎合迎合金主?没看他金主都对他这般花钱的行为不满了吗?今晚他的金主甚至不愿陪他,要和另一人同房呢! 莫非他刚进入这行,连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都不懂? 胡思乱想的掌柜忽而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扭过头,发现旁边还有个穿着粉色衣裳的男狐狸精,狐狸精身上扛着一个男人。 男狐狸精眼底笑意明灭,倚着柜台冲他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 掌柜的:“……” 世风日下啊! 容非愁也没再逗掌柜的,扶着桌子凑到曲秋橙旁边,插嘴道:“殷折雪安排好了,那我呢?我住哪?” 曲秋橙:“你住柴房。” 容非愁:“我这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让我住柴房是不是太过分了?” 曲秋橙冷笑。 凭他原著提出只有女主的魂魄才能封印大反派的这件事,她就能给他记上三年五载的仇,搬搬男主的区区苦劳算什么。 再说了,容狐狸可比她有钱的多,她自己都住不起两间房,还指望她给他付房钱? 做梦去吧! 容非愁说不动她,摇摇头叹了一句好心没好报,自己掏钱买间房,然后颇为记仇地把顾影风送到她房间门口,手一松,瘦却并不轻的昏迷少年便兜头砸到她身上。 曲秋橙被砸的一踉跄,幸好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勉强算是能站稳,回头就想骂人:“容——” 她抬头,身后却是本该上楼的殷折雪。 他的手还箍着她小臂,微侧过脸,冷冷看向作恶多端的容非愁。 容非愁:“……” 他咳嗽一声,假装无事发生般转身想跑,却不知绊到什么东西,身体跟着一踉跄,和顾影风倒下的姿势一模一样——脸朝下摔进门。 一枚黑签危险地插在他张开的指缝间,只差些许就能切下他两根手指。 这是警告。 曲秋橙上一次遇到类似的事还是顾影风被殷折雪拖来拖去撞了好几次脑袋,那次之后她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生怕殷折雪哪天也这么简单粗暴地对待她。 此次的受害人容非愁并不着急起来,看着插在地板上的冰冷黑签,保持这个姿势独自冷静了两分钟,终于深刻意识到一件事。 惹谁都可以,甚至可以当着殷折雪的面挑衅他本人,但绝不能戏弄他偏心偏到西洲河的曲秋橙。 殷折雪不会在乎别人用何种目光看待他、如何恶毒地评价他,他视世间万物平等——平等地无视万物。 但既然是人,终究会有例外,他无法容忍有人戏弄曲秋橙。 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秘密。 容非愁缓缓笑了起来,这个秘密多值钱啊,够买他一条命呢。 这趟他赚大发了。 - 晚饭前,曲秋橙开始研究浮仙舟的出行时间和路线。 每隔五日便有一只小浮仙舟去往西洲,十日一只大浮仙舟,中间途径数十小栈点,其中并不包括无音城。 不过有个栈点离无音城不算远,她可以先乘浮仙舟,半月后到该栈点下,届时再转乘玄鸟飞车去无音城。 但眼下还有一个大问题,她芥子囊里的金珠不够三人份。 大舟每人三颗金珠,小舟每人五颗金珠。 大舟行驶速度慢,人多嘈杂,居住环境略差,相当于火车站票,这点她倒是能忍,可作为一名有逼格的大反派,殷折雪他肯定忍不了,也不能忍。 小舟速度快,人少且安静,包吃包住,舒适程度等于飞机商务舱。 大佬出行一般都坐商务舱。 她数了数剩下的金珠,一共八颗,银珠二百多颗,都不够抵一颗金珠的,其余小钱可以忽略不计。 算来算去也凑不够十五颗金珠。 后日就是小舟下次的发舟时间,大舟还需等九日,时间紧迫,如果不能尽快赚到足够的钱,她还得在玄石城耽搁一段时间。 吃喝住都要钱吧,别的不提,置办一些日常用品也要钱吧,零零总总加起来,这笔支出也不小,算来算去怎么都不划算。 堂堂女主角,东洲四大城之一的揽月城城主之女,居然如此的两袖清风。 曲秋橙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眼床上昏死过去的顾影风,挪开脸。 忽而想起什么,没忍住诱惑,又看一眼,这一看便移不开眼。 心里有个小恶魔开始怂恿她摸他钱袋,浮仙舟他也要坐,当然应该付钱,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凭什么白嫖?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曲秋橙舔了舔唇,掂掂手里稀薄的芥子囊,内心挣扎两分钟,最终合上眼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神色严肃地朝顾影风伸出魔爪。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他衣襟,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她手没动,只扭过头。 门口的两扇门没关实,稍微碰一下就会自动向两边打开,除非上门栓,但她没有饭前还要给房间上门栓的习惯。 此时门大开。 殷折雪站在门外,神色莫测地看着她那只欲行不轨的手。 曲秋橙:“……” 他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6 20:41:52~2022-11-17 22: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引徴 20瓶;縩縩 10瓶;征魂归家 5瓶;香菜柠檬茶 3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营业07 ◎狗系统。(7.3进度完)◎ 曲秋橙有点尴尬,生平第一次干这种坏事被当场抓包。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手却还八风不动地悬在顾影风衣襟前,乍看颇像她急不可耐,打算趁着人昏迷而对他上下其手。 她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诡异地沉默了一秒钟。 “你听我解释。”她佯装镇定地缩回手,“其实我……” 只是在搞钱。 搞钱和耍流氓哪个更适合如今的她? 当然是后者。 大反派或许不会在意她的钱从哪里来,但一定会在意她打算耍流氓的对象是谁,这可是营业的好机会。 心中衡量不到两秒钟,她迅速变换心态,两手搭在膝盖上,一本正经道:“是的没错,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殷折雪:“我看见的是什么样?” 你看见的是什么样还要问我吗? 曲秋橙在心里吐槽,手却非常老实地案件重现了一遍:“就是这样。” 她有私心,之前干坏事时并没碰到顾影风,这会儿却带了点小心机,故意碰到他的衣裳,这样可以造糖点,好嗑,cp人在观察细节方面绝对一流,那简直是拿着放大镜一帧一帧地抠糖。 殷折雪凝着她那只手,黑色瞳底淡漠似雪,片刻后又垂下眼睫。 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袖中的长指不厌其烦地摩挲着腰间的一枚黑签。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冰冷的黑签染上他的体温,他依旧无法压下这种突如其来而又不受控制的情绪。 找不出源头便无法彻底解决,无法解决便要频繁受此影响。 殷折雪费解地瞧着她:“苏轻挽。” 他忽地发觉这个名字有些拗口,静了一息,却没有改口。 曲秋橙愣了愣,莫名端坐起身子,谨慎应道:“怎么了?” 殷折雪松开手中的黑签,隐在发后的眸光很轻地晃了一下。 曲秋橙有种高中时被班主任偷偷从窗口盯着上晚自习的紧张感,明明他此时什么都没做。 见此,殷折雪的神态反倒松懒下来,身体微微一偏,虚倚着门框侧睨着她,语调极慢道:“你是不是进了我的房间。” 曲秋橙:“?” 她刚坐下,都没来得及出门,怎么会去他的房间。 殷折雪吐出三个字:“书海阁。” 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在书海阁那会儿她确实去过他的房间,还把他桌子上那个白团子拿走了。 之前他一直没说这件事,她就以为他没留意,谁知这会儿竟提了起来。 这是何意? 曲秋橙有点心虚,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便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什么书海阁?我没去过你房间呀,我这么怕你,怎么会大胆包天地偷偷去你房间呢?” 殷折雪盯着她:“你怕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殷折雪讥讽道:“怕我,却敢时时挑衅我。” 她敢摸他,呛他,骗他。 此时却又面不改色地说怕他。 曲秋橙察觉到他不悦的情绪,立刻改口:“怎么会怕呢,那是敬畏,我对您是十分的敬畏,挑衅什么的实在太严重了,其实那都是因为我想吸引您的注意而做出的一些不知轻重的行为。” 她这张嘴说什么都是信口拈来,偏生表情又做的十分诚恳,让人觉得不信她就是自己的问题。 曲秋橙说完便紧紧盯着他,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他也算有了点微不足道的了解。 殷折雪此人油盐不进,不吃软也不吃硬,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甚少生气,因为他经常无视别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拆他cp,他便不会轻易动怒。 她本以为他这次也会忽视她的张口就来的敷衍彩虹屁,谁知他竟看了她一会,反问道:“你想吸引我的注意?” 曲秋橙:“昂。” 殷折雪瞥了眼床上的顾影风,语气莫测:“为何?” 曲秋橙:“……” 他竟然把她的彩虹屁当真了! 他不是软硬不吃的吗? 殷折雪没再开口,冷淡地看着她,腰间黑签无风自动。 曲秋橙眨了下眼:“因为敬畏您呀。” - 殷折雪走后,曲秋橙还在琢磨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准确来说不只是今日,这两日他似乎都有点奇怪。 cp也营业了,糖也发了,他为何看起来更不快呢? 曲秋橙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了,从顾影风身上摸出来一个芥子囊,打不开,最后只能扫兴地把芥子囊塞回去。 饭后,容非愁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把顾影风搬去他那屋,美鸣其曰:取暖。 两个大男人挤挤,暖和。 曲秋橙有点无语,但她当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前半夜可算睡了个好觉,后半夜却被脸色发青的容非愁摇起来。 他半夜睡醒发现里面躺着的人没有呼吸,整个人冰冷僵硬犹如一具尸体,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容非愁这辈子干过不少孽事,也没少和死人打交道,可睡着睡着隔壁人就死了,心里头挺膈应,还有种任务失败的挫败感。 曲秋橙明白过来,顾影风哪是死了,他那是缺灵力。 于是她打着哈欠去给他补了些灵力,回来后倒头就睡,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屋檐上安静地坐着一个灰衣人影。 “苏轻挽。” 他语气微妙地念出这三个字,除了他,便再无人听得见。 可屋中的人却好似听见一般,突然认真反驳:“我是曲秋橙,我不是苏轻挽。” 她当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是习惯性在睡前如此重复。 她是曲秋橙,并非苏轻挽,她怕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便真的将自己当成苏轻挽。 “好了,该睡觉了。”她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对着乌漆嘛黑的床帐顶小声说,“晚安,曲秋橙。” 屋檐上的男人很淡地弯了下嘴角,腰间的黑签又开始晃动。 …… 隔天早上,曲秋橙推门便发现整座不夜楼静的颇为吓人,昨日来时还有不少客人,今日竟一个人也没见着。 这时辰也不早了,不至于所有人都睡懒觉睡过头。 她收回要踏出去的右脚,心中异常警惕,按照小说套路,遇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场景,那八成是陷入某种幻境或者秘境。 她一个穿越而来的半吊子怎么可能干得过经验丰富的本地土著? 于是她果断退回去,抬手就要关门,门缝却蓦地插---入一只手。 手的主人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垂着眼冷酷无情道:“苏姑娘,我们少城主有请。” 然后她就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两个大男人连拖带拽塞进一辆玄鸟飞车,玄鸟起飞的速度非常快,她连掀开窗帘大喊一声“殷折雪救命”都没来得及,外面的风就糊了她一脸。 曲秋橙:“……” 临危之际,她只能拿出最后的力气使劲掐了掐手腕上的黑色雪花,而后整个人便脱力般倒在车内,头脑昏昏沉沉,意识却十分清晰。 清晰地感受灵力从自己体内消逝,四肢酸软,脊骨被迫弯了下来,连正襟危坐都无法做到。 这架玄鸟飞车的速度太快,不到两分钟就飞出老远,她被迫和不夜楼那边的顾影风拉开距离,体内的缚灵珠便不合时宜地发挥作用。 这该死的缚灵珠。 曲秋橙又开始在心里痛骂系统。 系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骂声,幽幽钻出来:“宿主,你就算骂我一万句也没办法回去。” 曲秋橙:用得着你提醒! 系统:“不过殷折雪应该会来找你,不用担心啦。” 曲秋橙:这个时候狗系统就知道殷折雪的好了,之前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天天说他坏话。 系统:“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宿主你该如何在这种任人宰割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你知道玄石城的少城主是什么人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她连原著都没看完,四洲十族的基本常识还是来了之后才恶补的。 曲秋橙现在脑子有点晕,浑身无力,靠在车壁上像一坨软哒哒的烂泥,哪怕是醉鬼都比她的状态好。 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无论落到谁手中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但就算落到这等田地,她还是要梗着脖子痛骂一句:“狗……系……统!” 系统:“……” 系统难以理解:“你骂我做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担心一下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吗!” 曲秋橙:“狗!” 系统:“……” 只剩下说最后一个字的力气还要将之浪费在骂它这件事上,真不知道该夸宿主执着,还是该讽她憨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7 22:47:50~2022-11-18 22: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狗卷是我老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炸鸡酱酱酱 22瓶;Bright 5瓶;清了个明 2瓶;啦滴啦嘟吧吧滴啦(别、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营业08 ◎呜呜呜殷折雪你人在哪呢?◎ 十分钟后,玄鸟飞车落在偌大的城主府。 这十分钟的时间里,系统临时给她科普了一些有关玄石城少城主的常识。 玄石城少城主陆林之,年二十,是玄石城主的独子,但常年居于府宅,甚少出门,据说容貌上等,却至今不曾成亲生子,内里或许有隐情。 有人说这位少城主生了病,所以无法出门,也有人说城主命人将他幽禁起来,还有人说这位少城主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每年春天桃花开时才会出门走走。 曲秋橙屏蔽脑子里系统的瞎哔哔,竖起耳朵倾听车外的动静,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传来,停在车外。 “苏姑娘,请下车吧。” 曲秋橙:那也得我有力气下车才行。 外面的人等了片刻,见里面的人毫无动静,犹豫了一下,重复道:“苏姑娘,请您下车。” 曲秋橙有气无力地想:要不你们干脆来个人把我背下去吧,反正我也动不了。 外面那人大概是怕出事,终于不再磨蹭,说了声“冒犯”便抬手撩开车帘。 曲秋橙立刻闭上眼装晕。 管事急忙进车探了探她的呼吸:“苏姑娘?苏姑娘?” 没人喊得醒一个装睡的女人。 管事感受到她还有呼吸,稍微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她不正常的瘫软姿态,大怒,起身对外面的人喝斥道:“你们对苏姑娘做了什么!少城主不是说了要将她请来?是请!你们竟然将人打晕带回来!” 驾着玄鸟飞车的两人慌了:“不是,我们没有……” “别解释了,都自行下去领罚!”那人冷声道,“这点事都做不好,不必留在少城主身边!” 曲秋橙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视野范围极小,透过撩开的车帘勉强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这里应该是城主府,由仙木托起的空中城府,外面萦绕着些许云雾。 这城主府得建多高啊,难怪要用玄鸟飞车来拐她。 车帘外人影一晃,她闭上眼,假装无事发生,之后便感觉自己被人轻柔地搬了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管事为了避嫌,便喊来几个侍女将她搬下车放进推椅,全程无人言语。 曲秋橙琢磨着,他们这态度可不像对待少城主要“请”来的客人,再者说,堂堂玄石城少城主,若要请个客人,何须如此偷摸? 这般做法,倒像要避着主子做一件急不可耐又大逆不道的坏事。 很快,她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侍女并未将她送去少城主那里,反而把她送进一间室内温泉,四个侍女八只手,三下五除二扒了她的衣裳。 曲秋橙顾不得装晕了,睁大眼睛惊恐地瞪着她们,心中山呼海啸,嘴上却半个字也无法吐出,她现在就像一个只能用眼神表达情绪的植物人。 其中一个侍女抬头时终于发现她醒了,却没有停下解她亵衣的动作,道:“苏姑娘,您醒了?” 其他三个侍女也纷纷看过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她。 曲秋橙:“……”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弱小无助的羊羔,不小心掉进了一只狼穴。 她试图抬起胳膊,阻止那侍女为她解衣的动作,胳膊才抬起一半便无力垂下,她气得咬牙切齿,又一次在心中痛骂系统。 侍女们以为她是被主子下了药才会这样,便没有在意,兀自做着分内的事儿。 曲秋橙很羞耻,被人扒光衣裳塞进温泉沐浴这种事能让她脚趾抠地记一辈子。 六只手上下分工给她清洗,涂抹香膏,还有两只手专门进行按摩,她全身上下竟然被四个女人摸了个遍。 系统安慰她:“富家小姐们都是被这么伺候的,宿主你忍忍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但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需要人伺候,更不需要别人替她沐浴。 她无法接受除了医生以外的陌生人的手触摸她的身体,女人也不行。 不多久,她被侍女们搀扶着穿上一身新的红亵衣,接着又被送入一间看起来颇为喜庆的房中。 她转动眼珠子,随着看到的越多,胸膛里的那颗心便越凉。 这明显是一间喜房,那少城主竟然对她图谋不轨! 几分钟后,侍女们不知从哪里捧来一套不太合身的新嫁衣仔细为她穿好,最后又小心翼翼将她推到梳妆镜前准备为她挽发。 她身体酸软坐不直,侍女们便扶着她硬生生将最后的步骤走完。 凤冠戴上,红盖头落下挡住她的视线,嫁衣长袖宽敞,她的手指拢在其中,只露出白皙的指尖。 侍女小声讨论道:“尺寸还是有些不合适……” “虽略大了些,但这已经是最合适的一套了。” “毕竟谁都没有真实量过,那些人也只是约摸着做了十几套不同尺寸的。” 曲秋橙有点震惊。 什么十几套?那个少城主难不成给她准备了十几套嫁衣?他搁这玩奇迹暖暖呢? 侍女又道:“不过今日若是顺利,少城主多年来的心愿便算实现,他的病应当也会好起来吧。” 四名侍女齐齐叹了口气,正如她们想不通少城主为何会因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而一病多年,曲秋橙也想不通——殷折雪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再不来,他的cp就要被人拆的干干净净了。 心慌慌的曲秋橙又开始语无伦次地骂系统。 系统:“……” 系统幽幽道:“宿主,本来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是既然你如此讨厌我,那我还是回去吧,不要留在这里惹你嫌弃。” 曲秋橙压根不信它有什么好消息。 系统一鸣惊人:“殷折雪来了。” 曲秋橙:! 系统:“反正你也不听我说话,那我走,免得又被你骂一顿。” 曲秋橙:好系统,系统好,系好统,全世界你最好。 系统:“……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它无语完,又说:“他就在这个房间里,但我暂时看不出来他在哪。” 曲秋橙不明所以。 他人都到了为什么还藏着?是打算亲眼看她成亲吗?他不想嗑他的cp了吗? 突然想到什么,她微微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系统:“有一会了。” 曲秋橙心里直打鼓:我被人按着沐浴的时候,他不会已经到了吧? 系统:“不好说,他修为高,若想刻意隐藏,我也无法察觉他的气息,方才……” 说到这,它卡了一下,它也想不通为何偏偏在那时察觉到殷折雪的气息。 那个时候,侍女刚为曲秋橙上完妆并且盖上红盖头。 莫非殷折雪那时才到?总不可能是因为看到漂亮新娘子而神识波荡吧。 他可不是那种会被儿女私情所左右的男人。 系统话题一转道:“你放心,殷折雪肯定没看见你沐浴,此时他既然不出现,应该有他的打算,宿主你且安心。” 殷折雪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的,cp人的天性绝不允许他袖手旁观。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秋橙隐约感到手腕上那朵黑雪花传来微微的凉意,像一滴水轻轻滴在腕上。 她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在心里默念:殷折雪。 不安的心因为这三个字而奇异地安宁下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外面终于传来推门的动静,她听见有人走了进来,侍女们低声惊呼:“少城主,未拜堂前不可——” 却被一道略带哑意的嗓音打断:“无妨,你们先出去,我想同苏姑娘说两句私话。” 侍女们便乖乖退下,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穿着白靴的脚停在她面前,靴纹是海棠花,以银丝点缀。 曲秋橙心一提。 白靴主人咳了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抱歉,对你做出这种事,你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他并未掀开她的盖头,似是在顾忌什么,半晌没等到她的回答,他明白过来,微微叹气:“他们对你用药了吗?没关系,待会儿我让他们给你解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来只是想和你几句话,说完便会放你离开,你还记得……” 大概是觉得这样说话不太方便,他犹豫了一下,要掀她的盖头,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红色时胳膊忽地僵住,半边身子几乎麻痹,身体失去一半的支撑而不得不半跪在地,堪堪抵住她的双腿。 曲秋橙:“……” 这什么情况? 几秒钟后,一只微冷的手搭在她双膝,缓缓握住她的手,把玩似的一根一根摩挲她的手指,动作亲昵似情人。 曲秋橙登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刚才不是说不会对她做什么吗,现在这又是演哪一出?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有力气,只能憋屈地忍耐下来,盖头下的眼睛快要喷火。 狗男人说话不算话,就应该学学殷折雪,殷折雪虽然是个大反派,但他素来一诺千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又开始想念大反派。 呜呜呜殷折雪你人在哪,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的cp相方被别的男人摸手手? 曲秋橙被摸的手背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冒了出来,脖颈、耳后全都无法避免,这是被惊吓恶心的。 大约是她的反应太过剧烈,竟惹得少城主发笑,这次的笑声略显奇怪,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筋骨错位的咔哒声。 她听的毛骨悚然,指尖也不自觉地发颤。 少城主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不如先前的温和,透着一丝轻佻与挑剔。 “你就是苏轻挽?”他捏住红盖头一角欲掀开,“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执念之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8 22:05:31~2022-11-19 22:1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摸鱼咕咕 25瓶;每天都想暴富 18瓶;磕糖狂魔 10瓶;明夷有光、Bright 5瓶;LAWRENCE 2瓶;清了个明、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营业09 ◎她不能嫁给别人。◎ 就在少城主即将掀开盖头之际,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少城主少城主,大事不好了,城主大人突然过来了!” 他脸色冷了下来,转身就走。 盖头重新落回去,曲秋橙悄悄松了口气,脑子里开始迅速过剧情。 侍女说这位少城主生病,莫非就是指刚才一出?性格突变?或者双重人格?再不然就是被人夺舍? 思及此,她蓦地想起原著里顾影风和苏轻挽中后期也曾性格大变,这本书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都性格大变? 她脖子有点酸,老是保持一个姿势搞得浑身难受,手脚无力,乱动弹反而有可能摔下去,她只好心酸地忍耐。 这间房似乎被人单独隔离,她不知道那位城主大人是不是发现他那不孝子干的这些事而来兴师问罪,等了片刻外面依旧毫无动静。 她现在不仅脖子疼,连肩膀和腰都有点酸疼,能不能来个人给她换个姿势?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盖头下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颜色。 灰袍长衣。 落下的红盖头一角被男人瘦长的手指轻轻捻住,那只手骨节分明,赏心悦目,灰色衣摆垂落至她双膝,掩住她的红嫁衣。 曲秋橙心头一跳,盯着他的手,耳根倏然发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实在莫名其妙,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是殷折雪吗?他终于肯出来了?盖头……头…… 她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那只手微顿,而后径直掀开她的盖头。 光线重新涌入,视野范围从极窄的衣角处扩大至灰色腰封,接着是平平无奇的灰帛与精致的下颌。 她睁着一双湿润的圆眼,呆呆望着为她掀开盖头的男人。 灰衣灰帛,黑发黑签,他的靴尖松松抵在她双脚之间,离她很近,比方才少城主离的还近。 他漫不经心拎着那片艳红的盖头,居高临下地垂睫瞧着她。 目光自上而下,从她额前的碎发到轻颤的睫毛,再到沁出一丝薄汗的鼻尖,最后才落在抿上浓烈色彩的双唇。 隐在发后的冷淡眸光慢慢染上不为人知的温度。 她的脑袋微微歪着,凤冠摇摇欲坠,颊侧垂落两粒金色的圆珠点缀,衬得她肌肤愈发的白,却也楚楚可怜。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迷茫的待宰羔羊,连瑟瑟发抖都做不到,只能用这样无助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 真可怜啊。殷折雪心不在焉地想,沉郁目光代替指尖,一点点描过她的脸颊,眼底的黑色浓郁得化不开。 咕咚。 曲秋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冲他眨眼睛,试图用眼神与他交流。 殷折雪施舍般抬了下眼睫。 曲秋橙:救命! 殷折雪缓缓道:“看不懂。” 曲秋橙:我说,救命!! 殷折雪:“不用谢。” 曲秋橙气到闭眼,忽而听见他很低的轻笑声,虽然很气,但身体和心灵却因为这声笑而轻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来了,她就可以躺平了,哪怕他这一趟八成只是想看笑话。 然后她就感觉头上落下熟悉的重量。 他居然把红盖头又给她盖了回去! - 殷折雪昨日在玄石城的某家书阁待了一整晚,他无法理解为何总是对曲秋橙一退再退,为何她总能影响到他。 他企图从书中找出问题的答案,却一无所获,也许是这里的书阁存书太少,无法解答他遇见的问题,便打算回趟书海阁。 他将最后一本书一板一眼地塞回原位,指尖即将离开书脊之际,忽而感到侧颈传来灼热的刺痛感。 又是曲秋橙。 他站在书架前,周身气息冷漠,在“去找她”和“随她死活”之间拉扯一秒钟,转身便走。 他扯松颈间的灰帛,任由冷风灌进衣内,一团糟的情绪被生生压下去,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得太多。 带走她的是玄石城少城主的人,在去往城主府的路上,殷折雪耳畔一直回响着容非愁说的那些话。 “玄石城少城主陆林之,性格温顺,自小便与揽月城的那位天才大小姐相识,据说他俩还订过娃娃亲。 “不过陆林之在修炼方面天赋平平,三年前的四城大比中居然输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此后遭到不少人的耻笑。” “揽月城主特别宠女儿,自然无法接受女儿的未婚夫是个如此弱小的废物,再加上这桩娃娃亲也只有两家人才知道,事后便悄悄退了这桩婚。” “听说退婚后没多久陆林之便一病不起,整整三年没出过门。” “想来他这次带走苏大小姐,多少是为了退婚那事儿,搞不好还会来一招生米煮成熟饭……” 玄鸟掠过城主府上空,下面却无一人发现,黑签化作一圈黑色项圈紧紧缠绕在玄鸟颈部,玄鸟受痛,蜷缩起翅膀瑟瑟发抖地垂落在屋顶。 殷折雪踩着玄鸟颈部的项圈,云雾萦绕在他衣侧。 忽而,他眸光一动。 玄鸟艰难地抬起脑袋向后看了一眼,那个周身散发巨大压迫力的陌生男人不见了,它颈间的束缚也随之稍松。 它不敢偷跑,它很怕那个男人,看他一眼都忍不住浑身打颤,禽兽看不懂人类的美丑,只知道那个人有着连兽类都直觉到恐惧的力量。 玄鸟委屈地缩起翅膀,小心翼翼将脑袋藏进翅窝,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 殷折雪找到曲秋橙时,她正瘫在椅子里被四个侍女按着上妆,她满脸生无可恋,双眼无光地四处乱瞄,有一次恰好同他的对上,但她没发现,很快便又怏怏看向别处。 他不知为何竟停在原地,收敛气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侍女们为她上妆。 敷粉,描眉,抿唇,每一种颜色都与她无比般配,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白皙的肌肤。 在这之前,她从未如此听话地任人摆弄,她总在动,安静不下来,今日却如受伤的羊羔,无法动弹,任人为所欲为。 倒是挺……赏心悦目。 殷折雪眼底闪过些许兴味,唇角轻轻勾起,袖手倚着一旁的书柜,漫不经心地瞧她脸颊的每一处细节,游戏似的想要从中挑出任何一个不完美的细节。 可惜没等他找到不完美的地方,那方坠着金色流苏的红盖头便轻轻落下,她的容颜被掩盖。 盖头彻底落下之前,她有些排斥地抬了下眼,隔着摇曳的金色流苏,竟那般凑巧地与他相对。 殷折雪呼吸蓦地一滞,这一瞬便气息失控。 他目不转睛凝着那方红色,不自觉地向她走近,待回过神才发觉,他的手已经触碰到那条金色流苏。 陌生触感不知死活地绞在指尖,连带着胸口也仿佛被丝丝缕缕的金线绞住。 他倏地收回手,退后半步,脸色阴沉地离开这个房间。 从头到尾,她都不会知道他来过。 本该如此的。 再次见到那方红色盖头时,殷折雪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又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天机书上的那两个名字,若她当真嫁给别人,他便永远无法找回自己的记忆。 至少现在,她不能嫁给别人。 - 陆林之刚走出这间院子,便瞧见他那位威风凛凛的父亲大步流星向他走来。 陆商面沉似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生生提到自己眼前,眼中压着烈烈的火,几乎是低吼道:“浮仙舟失事,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用的力气太大,又是修为高深的修者,这一掐几乎没怎么收着力。 陆林之被掐的喘不上来气,脸色涨红,隐隐泛青,可唇角的笑却分毫不少。 他用眼神告诉他:是啊,没错。 陆商怒不可遏,一把将他甩下,陆林之的身体随着那股力道向后,重重撞上一堵墙,胸口发闷,一口腥甜的血涌上喉咙。 陆商怒道:“我是不是说过要你老实点?!浮仙舟一旦出事,那就是几百条人命!你竟拿人命来和我斗法?!你这畜生,别以为藏在林之身体里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陆林之捂着红彤彤一片的脖子,硬是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他笑到眼睛都湿了,这会儿没什么力气,索性便就着这个姿势靠在墙上喘息。 “让我生不如死?哈哈,你是说用那玩意折磨我?”他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泪水,无所谓道,“随你的便,反正只要陆林之还活着,我就不会死,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要因为我而提心吊胆一日,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他咳了一声,用手捂住嘴,这便再也止不住咳嗽,松开手,掌心一片红。 陆林之疲惫地喘着气,轻抬濡湿的睫毛,讥诮道:“你说是吧,爹?” 这声爹太过刺耳,陆商最痛恨他用这张脸、这具身体、这个声音叫他“爹”,他胸膛剧烈起伏,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林之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死。”陆商侧站在他身前,高大身影投下一抹影子,笼在陆林之身上,“至于你,冒牌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离开林之的身体,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哈哈哈!让我消失?让我消失!”陆林之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他喘不上来气也要笑,笑到最后只能虚弱地单手扶着额头,眯着眸看他,语气轻飘飘的,“是吗?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看看最后消失的是你最爱的儿子,还是我这个假货。” 陆商眉心狠狠一跳,拳头又攥了起来。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杀死我的那个人,”陆林之扯起嘴角,“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还嫌不够,停顿一下,愈发恶毒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你们是不会忘记的吧?” 陆商反复被他戳中心中最恐惧的地方,脸色难看至极,只恨不能立刻弄死他,他压抑着声音吩咐随从:“今晚将少爷带去祭堂,老规矩,四个时辰。” 陆林之脸色发白,却依旧笑着。 待陆商走后,他才被管事搀扶起来,管事低声道:“小城主何必硬撑?让少城主出来与城主说道,不是可以免了这顿罚吗?” 陆林之垂着眼:“我知道啊。” 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都是陆林之,陆商却只认另一个,就因为他出生时晚了一步吗? 陆林之推开管事,踉跄站稳,抬手拍干净衣裳上的灰尘,兀自走向那间喜房,临进门前还有点紧张地将手心在衣裳上蹭了蹭。 他马上就要见到陆林之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了。 亦是他的心上人。 推门的前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什么,心中刚涌起的一丝欢喜瞬间便被潜意识中深藏的恐惧所淹没。 那是来自种族天性的畏惧与惶恐。 陆林之瞪大眼,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这扇门。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应该会入v,感谢所有追到这里的宝贝们OvO -感谢在2022-11-19 22:16:41~2022-11-20 22: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杳 67瓶;妙妙 22瓶;每天都想暴富、商序 10瓶;啦滴啦嘟吧吧滴啦(别 7瓶;清了个明、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营业10 ◎哭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陆林之在推门之前晕了过去, 管事的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匆忙命人去喊医修。 城主府今日十分热闹,除却少城主院子里这桩不为人知的婚事, 还有一桩大事。 自玄石城出发的一艘浮仙舟于半路坠落,舟上大部分是普通人,几乎没有活口, 剩下的只有一部分修者活了下来。 浮仙舟不会无缘无故坠落, 排查出的结果是供应的玄石被人掉包,以次充好, 导致能源不足, 浮仙舟半途坠落。 四洲十族震动,毕竟死的那些人来自四洲各处, 陆商顶着压力连夜处理这事儿, 险些没把头熬秃。 没等他处理好这件事, 又有人来报, 说是少城主早上掳了个姑娘回来欲与她成亲, 那姑娘还是揽月城的千金。 陆商听到这个消息后眼前一黑,被那个假儿子气得心脏都在抽搐,他扬手摔了一堆东西, 怒不可遏道:“去, 把那逆子带去祭堂!立刻!马上!” 来人为难道:“可是现在那位是少城主,这……” 陆商脑门青筋直蹦,吼道:“那就给他吃药!把那假货逼出来!” - 曲秋橙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见有脚步声停在门口, 随后便是管事惊呼的声音, 应该是少城主晕倒了。 她轻轻转了下眼珠, 心想这个亲大概是成不了的, 这位少城主似乎病得很重。 他娶她不会是想冲喜吧? 曲秋橙暗暗“噫”了声,封建糟粕不可取啊。 她一个人呆坐在屋中,久久无人陪她说话,有点无聊,也不知道殷折雪在不在,虽然他说话气人,但起码可以解闷。 于是她轻轻动了下手指,指甲剐蹭着椅子扶手,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屋中人的注意,可惜没人回应。 过了不知多久,她枕着殷折雪难得好心给她塞的枕垫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到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 红盖头又被人掀开了,眼前的人还是老熟人。 殷折雪指尖勾着那方红色,半笑不笑的模样:“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她眨眨眼:什么好戏? 殷折雪意味深长道:“大变活人。” 曲秋橙软哒哒地瘫了下去,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表演魔术吗? 不过看戏的话,他应该会把她带过去的吧?不用一个人闷在屋中自然是好事。 她瞬间又精神了起来:看看看,我要看,带我去看! 殷折雪见她仍旧这副模样,眉心轻蹙道:“你没被下药?” 他方才去见了把她掳来的那两个人,稍微用了点小手段,他们的确没对她用药,她从车上下来时就是这个模样。 曲秋橙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殷折雪:“那你为何动弹不得?” 曲秋橙眨了三下眼,装萌。 殷折雪:“你再乱眨眼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城主府建在空中,真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她不敢随便眨眼睛了。 殷折雪打量着她的神色,冷不丁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她犹豫,不敢眨眼。 殷折雪:“眨。” 她迅速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讨好似的眨了两下,两扇乌黑睫毛颤颤的。 这么活泼,想来是没什么大碍,说不出话倒也算一件好事。 难得清净。 殷折雪将那方红盖头扔她怀中,顿了一下才俯身将她抱进怀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咸不淡道:“下不为例。” 曲秋橙心想这话她说才对,又不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不过她现在不能和他对着干,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他说的都对,再乖乖把脑袋靠在他颈间的灰帛上。 ……还挺舒服。 - 城主府祭堂。 刚醒过来的陆林之被强行灌了药,又一次昏死过去。 虽说是祭堂,实际上和“祭”没有任何关系,非要说的话应当与囚室差不多,堂内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只正中央镶嵌一方温泉大小的蓝色冷池,池面氤氲着灰色的冷雾,室内温度极低。 这三年来,陆林之每个月都要来祭堂待上几晚,受那种生生死死的折磨,冷池下的那玩意只对他有用,却无法伤到温和的那个陆林之。 可这里气温极低,这具身体无法承受,时间久了便愈发虚弱,若是再来几年,想必陆林之也活不久了吧。 陆林之想到在门前感受到的那一丝错觉般的气息,一时之间不知那是不是做梦,抑或他太渴望那个人活过来。 没等陆商动手,这次陆林之主动穿过雷墙,走进那汪蓝色的冷池,彻骨的寒凉刹那侵蚀他的全身经脉,胸口的灵种随着心脏而疯狂鼓动,好似要破体而出。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全身上下便被冰雪覆盖,连睫毛都含了蓝色的冰,独独胸口灼烫剧痛,四肢百骸传来密密麻麻的啃噬痛楚。 他微微颤抖着,固执的不肯闭上眼,死死盯着池底那片蓝色的雪花,雪花上的气息与他在门前感受到的一模一样,这让他恐惧不已。 可愈是恐惧,愈是不敢逃离,他承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像一个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可怜人,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不好受,陆商便好受了。 曲秋橙默不作声地旁观了全过程,她忍不住想陆林之究竟是不是这城主亲生的,他居然舍得把本来就身虚体弱的儿子送到这种地方受折磨? 这鬼地方别说待一晚,普通人就算只待十分钟估计都得冻死。 她现在不觉得冷,完全是因为殷折雪替她挡下了那阵蚀骨的冷意。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恨不能把殷折雪脖子里的灰帛扯下来盖在身上。 陆商离开之际,几近昏死的陆林之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吗?不如换我来吧,我不怕那片雪,你现在的情况好像很不好。” 陆林之闷不吭声,生生忍下来自灵魂的恐惧与痛苦。 “你何必如此执着呢?” 陆林之冷冷地说:“你不是我,你不会懂。”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语气艰涩道:“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只会觉得陆林之生了病,或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夺舍。 可他们的确就是同一个人,彻头彻尾的一个人,就连心上人都是同一人。 毕竟“陆林之”就是因为他的那位心上人而出生的。 角落里的曲秋橙听的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少城主身体里还有一个人?系统不是说一个身体只能承受一个魂魄吗,陆林之怎么能有两重意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只是不甘心,想让爹承认你也是他的儿子。” 陆林之惨白着脸反驳:“我没有!” “那你又为何宁愿忍下这种痛楚也不肯换我出来?为何要把浮仙舟失事的责任揽到你身上? “你分明只是想气爹!” 陆林之疼得不想说话,每次被陆商这么对待时他都想去死,可他不能死,他若死了,这具身体也会死。 曲秋橙已经听麻木了,她现在强烈怀疑这位少城主其实是双重人格,但她从没见过双重人格还可以互相对话的。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不知多久,几乎疼晕过去的陆林之猛然一颤,他惊恐地睁开眼,目之所及仍是一片漆黑,眼神摇晃,颤巍巍地盯着某一处,此时竟连灵魂上的剧烈痛楚都不足为惧。 正好被他盯住的曲秋橙吓得后颈汗毛直立,她强烈怀疑陆林之看见了她。 她试图给殷折雪使眼色,他却看也没看她,只直勾勾地盯着陆林之的方向。 她靠在他肩侧,费劲巴拉地蹭了下他的灰帛,他没有任何反应,瞳眸漆黑,眼也不眨地凝着那方蓝色冷池,隐在半明半暗中的侧脸冷戾阴沉。 陆林之此时的精神已经被磋磨到极致脆弱,陆商不在,他根本无法坚持,嘴唇颤抖地吐出几个字:“谁、谁在那里?” 果然被发现了。 曲秋橙惊讶,陆林之看着虚弱,没想到居然能看见殷折雪。 陆林之自言自语:“那里有人吗?我并没有看见啊。” “有,一定有。” “你不会是冻出幻觉了吧?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下,你正好冷静冷静。” 陆林之脸上爬满寒冰,眼底也覆上一层冰冷的薄冰,几乎看不清眼珠子,只有一层诡异的灰白色,可他神经质地死死盯着那处角落,重复呢喃着,到最后竟声嘶力竭。 “有人,有人,那里一定有人。” “出来,你出来!” “你出来啊!” “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找被他们抢走的东西吗?它现在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现在已经变得这么胆小了吗?区区一个城主就能让你变成阴沟里的老鼠,这样的你也配做我们的君上?!” 曲秋橙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爆发搞得毛骨悚然,心脏怦怦跳。 什么叫“被他们抢走的东西”?“君上”又是什么?殷折雪? 当殷折雪竟当真抬脚朝那边走去时,她潜意识觉得不太妙,仿佛只要他走到那里,就会有什么东西开始失控。 她试图阻止他,根本使不上力气,急得满头大汗也只将他颈间的灰帛稍稍扯松。 “殷……”她费尽力气从嘴里挤出一个字,焦急地看着他。 殷折雪置若罔闻,兀自朝那边走。 这该死的缚灵珠,她真的是一天恨不能骂上八百遍。 “折” “雪!” 这两个字耗尽她最后的力气,呼吸急促地软在他怀里,手指也无力地垂下,脑袋摇摇晃晃快要滑下去。 他却蓦地停下脚步,迟缓地低头看她。 曲秋橙看见他黑色眼睛隐隐泛起猩红的色彩。 果然很不妙,大反派黑眼睛时并不可怕,若是红眼睛,那可就有点骇人了。 她使劲朝他眨眼睛,眨眼速度太快,眼前晕出淡淡的残影。 静默良久,殷折雪终于恢复正常,抬手将她脑袋扶正,语气也一如既往的讨人厌:“你眼睛抽了?” 曲秋橙怒了。 她眼睛抽都是为了谁?他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会讲出这种气死人的话。 殷折雪出来时嫌麻烦便将她头上的凤冠摘了,她的头发凌乱散在身前,脸上也落了几缕发丝,似乎有些生气,恶狠狠地瞪他。 站都站不起来,还敢用这种眼神瞪他? 殷折雪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你不想我过去?” 曲秋橙眼神很纠结,他便明白了。 然后继续抬脚往那边走。 曲秋橙:你这人简直是想气死我。 他很快停在那方冷池前。 灰白色的冷雾有意识般化作锁链束缚着陆林之的身体,它们缓缓收紧,将他的身体勒出一道道结了冰的血痕,他依旧看不见殷折雪,只隐约察觉到越来越清晰的令人恐惧的气息。 方才离得远,看不出这些灰雾竟如此厉害,一层雾都这般不得了,更别说下面的池水。 曲秋橙感觉双脚落在地面,腰际横着一条手臂为她做支撑。 殷折雪将她放了下来,只用一只手将她禁锢在怀中,她虚软地倚着他,眼睛却盯着那池水。 陆林之终于看见了他们。 “苏姑娘?” “君上,你终于肯出来了!” 传说中一张脸又哭又笑就是他这样了。 池水寒凉入骨,清透澈底,那片蓝色雪花安静地沉在中央,四周被下了复杂的禁制,小小一片雪花弱弱地蜷缩在那里,竟如一只累极的困笼之兽,它在等待着谁。 曲秋橙莫名的鼻尖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还不受控制地抽噎了两下。 殷折雪侧了下脸,语气冷淡:“被困在那里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曲秋橙有点崩溃,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哭?就很莫名其妙,反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说不定是这具身体有问题。 她自顾自地想通了,自然也不再有心理负担,于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哭。 ……哭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殷折雪不耐烦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动作有点粗鲁,指腹蹭的她脸颊生疼,剩下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比起讨厌的殷折雪,陆林之就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他已经冻得快要失去意识,却还记得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不愿让她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然而下一秒,另一个陆林之就重新掌控这具身体,他目光灼热,看也不看她,眼里只有殷折雪一个人。 “君上——” 接着他脸色一变,身体里的两个意识都不甘示弱,试图争夺主权,表情在温和与狰狞之间来回切换,语无伦次,一会儿喊“苏姑娘”,一会儿喊“君上”。 两个意识争着争着就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毕竟这具身体实在虚弱,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 灰色冷雾将陆林之的身体托到一定高度,剩余的齐齐朝殷折雪的方向凝聚而来,只是刚跑到池岸边便撞上一道看不见的雷墙,噼里啪啦的雷电无情地将灰雾打散。 大部分灰雾灰溜溜地缩了回去,还有一小部分不甘心,小心翼翼地重新挨过去,接着又被雷不分敌我地劈了一遍。 灰雾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自家的主人,可偏偏无法触碰他,顿时无能狂怒,聚起池水一下一下地撞击那道禁制雷墙,直到它们快把自己耗空,殷折雪才施舍般将右手缓缓探进雷墙。 雷电霎时对准他劈下来,比劈灰雾的更多更狠,动静之大甚至惊动祭堂外面的人。 曲秋橙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那可是雷电,密密麻麻全劈在他手上,他竟然还敢将手伸到池水里。 他不知道水是可以导电的吗? 话说回来,本该被雷电连坐的她怎么没事? 想来想去,只能猜测是因为这套嫁衣绝缘。 曲秋橙心惊肉跳地看着他神色不变地取出那片蓝色雪花,雷电越来越小,仿佛也被他无惧的姿态惊骇到,最后竟欺软怕硬地只剩下滋啦滋啦小电流。 殷折雪的手离开雷墙的那一刻,池子里水瞬间干涸,里面剩下的灰雾迫不及待地向他涌来,你拥我挤地钻进蓝色雪花,冰冷的蓝色逐渐变成低调的灰白色。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被雷劈的几乎只剩森森白骨,伤口边缘焦黑如枯木,连血都顺便给烧干了。 曲秋橙失神地看着他的手,很久之后才怔怔抬眸。 殷折雪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面对如此骇人的一只手,竟如此云淡风轻,宛如许多年前就经历过千万次,早已对此麻木。 她心中悸恸不已,突然之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落泪,泪水恰好落在他往回收的那只白骨嶙峋的手上,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万千雷电劈下都无法使之色变的男人,此时竟然因为这区区几滴眼泪而怔了神。 她无声落泪,哭得几乎喘不上来气,心脏痛到抽搐,脸上却迷茫无措,她也不知为何会哭成这样。 殷折雪沉默片刻,垂下手,将焦黑的手骨藏进宽阔的袖摆中,另一只手还揽在她腰间,无法给她擦眼泪。 烦躁再次涌上心头。 他眼睫抬起又落下,灰帛下掩藏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唇线拉平,垂眸冷冷道:“曲秋橙。”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真正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为了威吓她:“你胆子这么小?有这么容易被吓哭?” 曲秋橙心想她又不是被吓到才哭,明明是这具身体奇奇怪怪的,搞不好是女主角后期的圣母心泛滥,见不得这种阴森可怖的伤口,这才导致这具身体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她脑子里想了一大堆,眼泪却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心里崩溃至极,精神也受到巨大折磨,最后终于哭晕过去,惨白脸颊紧紧挨着他的颈窝,泪水打湿他颈下的灰帛,氤出一团颜色更深的泪渍。 殷折雪紧了紧揽在她腰间的手,又抬起另一只手,指骨阴森嶙峋,足以将普通人吓哭的程度,几近麻木的痛觉迟钝地侵袭而来。 他面色冷郁,心中烦闷。 这只手不知何时才能长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0 22:55:43~2022-11-21 23: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橘子是甜橙 20瓶;磕糖狂魔、Mika 10瓶;妙妙 8瓶;晚来天欲雪 4瓶;阿栗是我、清了个明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无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营业11 ◎所以你又嗑到了是吗?◎ 陆商察觉到祭堂中的禁制被人摧毁时已经迟了, 他赶来便发现陆林之摔在角落生死不明,而祭堂的冷池不知何时变成一滩死水。 雷墙破碎,耗费数年才布下的禁制被破坏的七零八落, 池底那片蓝色雪花消失不见。 失去力量来源的祭堂无比寂静,破碎的雷墙滋啦滋啦地流淌微小的电流,像一只夹着尾巴的败家之犬。 陆商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神色阴鸷, 眼底却闪过几不可察的恐惧,片刻后, 他忽地发现什么, 弯腰捡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方点缀金色流苏的红盖头。 他眉眼沉了下来,立即转身吩咐道:“封锁全城, 把苏轻挽给我找出来。” 修者们开始全城搜寻, 陆商则回到屋中以血画出红色传音咒,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便抬手轻挥, 传音咒便分别去往不同的方向。 天色大明, 陆商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暗。 ...... 容非愁出门买了个烧饼,回来的路上就感觉整条街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他咬着烧饼,侧身立在角落, 眯眼看着一列修者急匆匆朝着空中不夜楼的方向而去。 这阵仗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得起来的吧, 少城主想找人也只是派人清了不夜楼的杂人,眼下这情况倒像是全城都为之出动。 想必是玄石城城主的手笔。 容非愁咽下嘴里的那块烧饼,心想那位主还真是闷声干大事, 明明看着低调不起眼, 干出来的事却一次比一次高调。 他摸了摸鼻子, 有点纠结, 这会儿回去可是会被玄石城连坐通缉的, 可若是不回去,接近那位的机会便会从手中溜走。 他思考了一秒钟,果断朝着不夜楼而去,毕竟过去的几年作为堕修的他不知道被通缉过多少次,多一次少一次也无所谓啦。 不夜楼已经被层层包围,容非愁叼着吃了一半的烧饼,面不改色地给无狱门的人发了一堆十万里加急传音。 发完传音,他费了点力气突破这层水泄不通的包围圈,正打算去把那位昏迷的小拖油瓶给薅出来。 然后他就发现一件非常扯淡的事。 小拖油瓶居然醒了。 - 玄鸟感觉到脖子里的项圈逐渐收缩,吃痛之下连忙张开翅膀飞了起来,很快便感觉到身体落下熟悉的重量。 “回去。”它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玄鸟不敢耽搁,调转脑袋便一腔热血地往回飞,一来一回耽搁了这么久,下方那么多的人竟然都没能察觉到它的出现。 黑色项圈隐隐散发着冷冽的光芒,玄鸟见它如此嚣张也没人发现,只觉得下面那些人实在太蠢,便更加卖力扇起翅膀,骄傲地加快速度。 殷折雪将曲秋橙放在它背上,玄鸟飞起来速度太快,她的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后滑,他不得不伸手将她拽回来。 “慢点。”他冷声说。 玄鸟委委屈屈地放慢速度。 昏迷中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玄鸟已经将速度调到最慢,她还是不停往后滑。 殷折雪皱眉看了会儿,在她又一次快滑到玄鸟翅窝时才不急不缓地伸出左手,温热掌心轻轻托住她柔软的后颈。 她脑袋顺势一歪,脸颊便毫无顾忌地枕在他腕上。 殷折雪:“……” 虽然知道这人惯会得寸进尺,但没想到她睡着之后依旧这么不知收敛。 他手指缓缓收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要不掐死她算了,省的她天天不知死活地在他眼前晃悠,扰得他日夜烦躁。 他面上神色变幻莫测,盯着枕在他腕上的那张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面色不虞地松开手指。 算了,她若真死了,不仅对他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让他失去唯一一个机会。 她半躺在他怀中,脸颊枕着他完好无损的左手,嘴角的肉被压成软软一团,乍看颇像一只无害的灵猫崽子。 红色嫁衣散开在黑色的羽毛上,冷风将过长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确定她不会掉下去,殷折雪才取出袖中的东西。 雪花不知何时变成一枚不规则的白色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尖锐,表面却裂纹斑斑,裂纹缝隙中隐隐有灰色气流涌动。 碎片在他指骨中不受控制地细细颤动,渴望立即回到他的体内。 殷折雪无动于衷地看了一会儿,随手将它扔回芥子囊,凝视着在他怀中熟睡的曲秋橙,神色晦暗不明。 - 这是曲秋橙第三次做那个梦。 梦里声音嘈杂,有贪婪的欲望慢慢滋生,空气掺杂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良久,她终于听见一道喑哑的嗓音,语句模糊不清,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觉得那声音很耳熟。 她焦急地朝着没有方向的黑暗中跑去,那道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呼吸一紧,急促醒来,睁眼却只觉一阵冷风扑面,冻的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顺手扯了个离她最近的东西遮在面前挡风。 猝不及防之下,殷折雪被她扯的不得不低下头,长发顺着肩侧滑下来,落在她脸颊。 曲秋橙看了看手里这团柔软的灰帛,又看了看眼前这人冷沉却精致漂亮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空中有点冷,缥缈的白色云雾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犹如交错的呼吸。 他看了她片刻,倒是难得没有和她计较她的轻薄行为,语气淡淡道:“能动了?” 诶? 曲秋橙眨巴眨巴眼,灵魂终于归位,强迫自己一根根松开拽着他灰帛的手指,然后一骨碌从他怀里爬了起来,抬抬胳膊扭扭头。 真的能动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离顾影风越来越近了。 他们现在坐在玄鸟身上,玄鸟速度不快不慢,后面的城主府还能看得见模糊轮廓,想来时间过去没多久。 殷折雪瞅着她这副喜形于色的样子,眉梢轻扬,淡声道:“解释解释,之前是怎么回事。” 刚准备向他表达感激之情的曲秋橙顿时浑身一僵。 她能跟他说这是缚灵珠的问题吗? 当然不能。 于是她假装迷茫一秒钟,行动比大脑反应还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捂着自己的脖子,脑袋往后一仰,脸上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最后生无可恋地一头倒在玄鸟身上。 一整套表演行云流水,生动自然。 殷折雪:“……” 她不会觉得她的表演非常浮夸吗? 见他眼神冷漠,曲秋橙只好乖乖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望着他,讨好地弯起嘴角冲他笑,意思是:你看我都说不出话了,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嘛。 殷折雪:“我就喜欢强人所难。” 曲秋橙:“……” 他这话倒也不算假话,因为他之前嗑cp的时候就挺强人所难的。 曲秋橙撇撇嘴,不过她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说什么? 殷折雪睨着她喜怒哀乐一眼就能看得穿的脸,哂道:“你猜。” 曲秋橙不信邪,表情严肃:那你猜猜我现在在说什么? 殷折雪:“你无不无聊?” 曲秋橙:你猜错了。 殷折雪:“不猜。” 曲秋橙:你的手疼不疼? 殷折雪抬了下眼,眸色漆黑:“曲秋橙,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猜不出来了是吧。 嘴上说着没兴趣,但她的每一个眼神他都很快给出回应,尽管回应的不耐烦而又敷衍。 他听不见她的心里话,之前说中的那些大概是从她的表情里猜的,所以他不会知道她方才问的究竟是什么。 曲秋橙若无其事地朝他笑了笑,没说话,朝他身侧坐了坐,不再做其他多余的事。 她不敢看他刻意拢在袖中的那只手,胸口残留些许无法排遣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原因。 玄鸟很快飞回不夜楼,流连地盘旋于上方,她视力好,从上面往下看恰好瞧见人群里的一抹靓丽的粉色,正打算抬手招呼,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容非愁身旁站着个眼熟的黑衣少年。 她眼睛微微睁圆,脖子往前伸了伸,伏在玄鸟翅窝往下看,揉了几下眼睛,确定没有看错,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顾、顾……”她手抓着殷折雪的袖子,震惊到连续磕巴,“他他、他居然醒了!” 殷折雪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学着她说话的语气,声线平平道:“你你、你居然说话了。” 曲秋橙:“……” 他这个磕巴的语气学的不怎么像,没有震惊,只有无尽的嘲讽。 殷折雪语气凉凉:“看来顾影风果然对你很重要,一见他你便能张口说话。” 曲秋橙习惯到麻木,甚至学会了反客为主:“所以你又嗑到了是吗?” 殷折雪没说话,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移开目光。 - 顾影风感觉自己似乎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长到足以他忘记过去,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竟然有些不适应外界充足的光线。 刺眼,陌生。 他抬手搭在眼前,缓了好久才勉强适应,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强撑着坐起身环视四周,满脸懵逼地呆坐在床上,久久没能回过神。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他有点头疼,轻“嘶”了声,使劲甩甩头,身体晕乎乎地摇晃。 直到眼前挥过一只手。 “喂喂,小拖油瓶,醒了就别傻坐着,赶紧起来跑路啊,现在不跑就等着被抓起来坐牢吧。” 顾影风茫然看着面前这个粉衣裳的骚包男,嗓子干疼干疼的,他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连胸腔也隐隐作痛。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浑身上下都在疼。 这是怎么回事?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呻///吟。 容非愁看的恼火,一巴掌毫不客气地呼他后脑勺上,斥道:“叫什么叫,还不赶紧起来?你要想去蹲大牢你自己去,我可不想陪你!” 顾影风被这一巴掌打得愈发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就站起来跟他跳窗跑路,等拐拐绕绕出了不夜楼他才勉强清醒些,扶着墙一脸错愕地瞪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嗯?这人谁啊?凭什么扇我巴掌?他扇了我,我还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路?我有病吧? 顾影风陷入对人生的反思中,一秒钟反思完,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遂毫不犹豫一巴掌呼回去。 容非愁早防着他呢,身形一闪便避开了他这一巴掌。 顾影风不甘示弱,当场和他过起招来,睡一觉起来后他浑身上下舒服的不行,好似有一股神秘力量蕴藏在体内,急需发泄。 容非愁被他当成练手工具人,有点恼火,他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惹麻烦,费了点力气把人制服后往四周看了两眼,见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便更紧地扼住顾影风的脖子,压着火气低声警告他。 “不想死就老实点。”他想起什么,没好气地补充,“曲秋橙……苏轻挽,你认识吧?我跟她是一伙的。” 顾影风停止挣扎,眼神飘忽一瞬,刹那清明。 苏轻挽,应该是他的心上人。 他又有点头疼,为什么是“应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1 23:07:41~2022-11-22 20:5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 20瓶;土狗看世界 1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江涵、先玩了再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营业12 ◎顾师弟这三个字,有些刺耳。◎ 容非愁收拾完小拖油瓶不经意间抬起头, 忽然注意到上空逐渐凝聚起的黑色结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玄石城竟然将玄石境域打开了! 容非愁在脑中迅速分析眼下的情况,过去三百年间, 四洲十族开启玄石境域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两次,今日便是第三次。 这可实在太稀罕了。 那位主究竟干了什么,陆商为了拦下他竟然不惜打开玄石境域? 玄石境域开启后能够将方圆百里的城池彻底笼罩在结界中, 易守难攻, 非常适合在战争中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但这样也有个非常大的弊端。 境域在隔绝外界攻击的同时也会阻断灵力的涌入,一旦境域内剩余的灵力被消耗完, 那么城内的修者们便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因此, 被隔绝在玄石境域中的修者哪怕再强大,在灵力耗尽的情况下也敌不过人海战术。 但境域开启一次需要耗费一座城至少百年储量的玄石, 且开启后至少十天内无法关闭, 所以一般不到紧要关头, 没有哪个城主舍得献祭那么多的玄石。 毕竟玄石可是最重要的资源, 若是储存量不够, 一旦境域关闭,偌大一座城便会失去基础能源支撑,之后很快就会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城池瓜分殆尽。 容非愁简直要被气笑, 他果然挑了个不得了的主, 这才几天就引的东洲四大城之一的玄石城为他开启玄石境域? 三百年前他还没出生,错过那两次的盛景,这一次倒是亲眼目睹, 顺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沉浸式体验。 简直荣幸之至! 所以他接下来该怎么做?放弃那位, 投诚玄石城?还是将错就错, 拿这条命来赌一把? 容非愁望着天上逐渐闭合的缺口, 眸色越来越深。 - 曲秋橙在听完系统对玄石境域的科普后, 一时间也有些心情复杂。 她确实没想到这个玄石境域竟然如此厉害,更没想到,玄石城主不惜如此也要将殷折雪困在城中。 所以。 “那片雪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她问系统,“它肯定比百年玄石还要重要,说不定比这整座城的人都重要,不然玄石城主不会为此冒这么大的险。” 系统:“……” 曲秋橙:“你的沉默让我心慌慌。” 系统:“你的质问也让我心慌慌。” 曲秋橙不太理解:“系统也有心?” 系统:“……” 它选择转移话题,含糊其辞:“反正你只要知道雪花很重要就行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雪花很重要,不然玄石城主至于费这么大力气开启玄石境域吗? 系统不告诉她,她便打算去问殷折雪,可等她偏过头看清他的神色,到嘴的话便不知为何咽了回去,莫名有些问不出口。 他在看空中的黑色境域,颈间的灰帛有些凌乱,几缕长发随风卷入,有几分支离破碎的美感。 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却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曲秋橙皱起眉,胡思乱想了一通,倒是想起之前玄石境域开启时他似乎也不太对劲的状态。 那时他抬头看见黑色境域便怔了神,身后长发张扬,额前遮眸的发也被风撩开,露出那双狭长漂亮的双眸。 黝黑瞳仁隐现猩红,他整个人仿佛陷入某种回忆无法自拔,清醒过后便冷声令玄鸟冲出境域。 可惜只是耽搁了最初怔神的那么一瞬间,玄鸟便错过最佳冲出时机,最后一头撞上闭合的域口,没冲出去,反而把翅膀弄伤了。 玄鸟委委屈屈地躲在一旁舔舐伤口,靠着它翅膀休息的曲秋橙则偷偷看了眼殷折雪。 大反派不太对劲,虽然以前他也挺疏离冷淡,但远不及此时,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戾气息,他周身仿若绷着一根弦,拨一下就会断。 因此她只能这么干坐着,不敢凑上去打扰他,怕不小心弄断那根弦然后提前归西。 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陆商既然敢开玄石境域,肯定已经想好对付殷折雪的办法,搞不好就是想耗尽他的灵力,然后凭借人海战术弄死他。 所以他们中间究竟掺杂了怎样的血海深仇?与那片雪花有关? 曲秋橙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只是想活着回家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跟着反派有危险,不跟反派还是有危险。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跟大反派上了同一条贼船,反正短期内是不可能半路下船了。 她想通后便坐直身体,悄悄看向他右手的那只袖子,雷电烧干了他伤口的血,可毕竟没有正经处理过,行动间会不经意扯到伤口。 灰色袖口边缘已经显出淡淡的红色,他的伤口果然裂开了,她光看着那点血迹都觉得疼,他却从头至尾如此轻描淡写,根本看不出来他疼不疼。 大反派就算疼也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他应该也会疼的吧? 她有点坐不住,开始从芥子囊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掏着掏着忽然发现一瓶没用完的催云膏。 这是之前在书海阁时他送她的。 她在心里问系统:“催云膏对他有用吗?” 系统:“有用,催云膏可以治愈一切外伤,很珍贵的。” 它小声哔哔:“真是奇怪,殷折雪居然会送你催云膏,这可是连重九和涿光都没有的待遇。” 曲秋橙没听见这句话,兀自翻了翻芥子囊里的其他东西:“还有对他的伤有用的东西吗?” 系统挨个告诉她每个瓶子里丹药的药效、用法,她一一记下,最后挑出几个瓶子,又将压箱底的一套新衣裳撕成布条。 …… 殷折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弄他的袖子,他以为是玄鸟,看也没看便随手往后一拨,袖中的指骨碰到一只温软的手。 他一怔,侧过脸。 曲秋橙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举起两只手,略显紧张地解释:“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你的手上点药……它一直在流血,我喊你你又不理我,所以就……” 殷折雪低眸扫了眼,灰色的袖摆确实微红一片,袖中的指骨隐隐作痛,有时候痛到麻木就不会觉得疼。 说起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等伤痛的? 殷折雪眼底短暂地显出一丝空白,漆黑眼睫轻轻覆下,很巧妙地遮住那点不易察觉的情绪变化。 他沉默片刻,费解地盯着她的脸。 天机书给他的答案为什么会是她?她和顾影风能让他找回三百年前的记忆? 见他久久不出声,她以为他这是默认拒绝,便松了松拿着药的手指:“那要不你自己来吧,不过伤口最好还是快点处理,不然时间长了……” 没等她啰嗦完,他便毫无情绪地将那只残缺的手伸了出来。 她甫看见便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的脸,他居然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之前她见过这只手上的伤,可那时看得不太真切,还有眼泪模糊了视线,这等伤口给她带来的震动便大打折扣,可此时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右手只剩下小半只手掌,五根手指以及大半只手掌被烧得只剩零星几片焦黑的肉,沾染红黑色血液与腐肉的指骨细长而又狰狞。 五根指骨微微蜷缩,很安静地等着她上药,很难看出它原本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样子。 她心口在发颤,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系统指导道:“手上的腐肉要剔掉,不然会影响新肉生出来。” 曲秋橙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她很慌,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消毒水之类的,万一发炎怎么办? 系统继续给她出主意:“没事,看见那个青莲花纹的瓶子了吗?你倒上去,再拿把小刀一点点把腐肉剔掉……” 曲秋橙心惊肉跳地按照步骤操作,大约是太紧张了,她不得不说话转移注意力,习惯性地磕巴了一下:“疼、疼的话,你就跟我说说话,这样可以转移注意力……” 殷折雪看着她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心想就算疼,疼的也合该是他,她抖什么? 她倒完青莲水,拿着细小的剔骨刀剔下第一片焦黑的腐肉时,刀子险些没拿稳,还是殷折雪用另一只手托在她腕下,强硬地按着她的手一刀下去,眨眼便切掉大片腐肉。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眉尖不适地蹙了下,语气不咸不淡道:“既然下不了手,又何必强迫自己这么做。” 曲秋橙声音有点闷:“你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说,既然知道迟早要死,为何现在不早点死。” 她推开他的手,攥紧了刀子,下第二刀时明显有很大进步:“有些人明知道自己早晚都会死,但不妨碍他们现在好好活着。我确实下不了这个手,但又必须得做,而且不做又怎么知道真的做不到呢? “你呢,你明知道自己的伤该处理,为什么却不在意?” 殷折雪不作声。 她平复心跳,继续找话题道:“殷折雪,你以前也经常受伤不处理伤口吗?” 有好几秒,他都没说话,直到她下第三刀,还想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时,他才平静道:“忘了。” 她一愣,刀子陷入拇指那片的腐肉,很快反应过来,心惊肉跳地将之剔了个干干净净:“为什么会忘了?” 殷折雪盯着她苍白的下颌,拇指那里倏然传来钻心的刺痛,他不由蹙起眉,掩藏在灰帛下的喉结急促滚动,嗓音低哑许多:“忘了就是忘了,哪里有为什么。” 这语气还真是……幼稚。 她突然有点想笑,抿了抿唇道:“要不你再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他撩了下眼皮,正打算拒绝她这个无理的要求,她又道:“不然我太容易紧张,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医疗实操,下手没个轻重,万一太紧张,中间一不小心把你指骨掰断了可怎么办?” 殷折雪:“……” 她真挚道:“不过我可以顺便学一下如何把掰断的指骨给接回去,就当是攒经验了。” 殷折雪面无表情收回手,被她笑着又拉了回来:“开个玩笑嘛,活跃一下气氛。你放心,我顶多就是业务不太熟练,可能会让你多疼几下,但是掰断指骨这种事……我还不至于这么蠢。” 这话倒是真的,她从小被夸到大,属于邻居家的孩子那类型,她学东西很快,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从最开始的颤抖渐渐到最后的干脆利落,不过短短半小时。 眼见着快要结束,她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小心谨慎地将干净的白布条缠绕到他手指上,一圈圈裹住,末了仔细地打个结。 做完这最后一步,心中悬挂的大石终于重重落地,她彻底松了口气,脸颊和额头布满薄汗。 她实在太紧张了,全神贯注地给他处理伤口,中间都不敢停下来擦脸,生怕鼓起的勇气不经意消散,上辈子第一次摸飞机操控盘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低头在肩上蹭掉脸上的汗水,指甲里不知何时塞了黑色的焦肉,五指间也红红黑黑的,脏兮兮的简直不能看。 曲秋橙满脸纠结,想起身去洗个手,结果腿麻了没站稳半跌在地,她连忙用双手撑着膝盖,抬起头,对上殷折雪明显在笑的目光,面不改色挽尊道:“刚才没发挥好,我再来一遍。” 殷折雪还真挺沉得住气,掩下唇边的淡笑,简短的:“嗯。” 曲秋橙:“……” 你别光嗯,你倒是搭把手啊。 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大反派没良心,不伸手不帮忙,袖手倚在玄鸟翅膀上,神色淡淡地瞧着她去清洗手上的脏东西,裹着白布条的那只手有隐隐的刺痛感,他却漠然以对,眼也不眨地凝着她的背影。 她嫌红嫁衣碍事,直接把外面那层脱了,回来又忐忑问他如果把衣裳丢了会不会被玄石城的人发现,若是被发现会不会惹来大麻烦。 殷折雪注视着她那张红扑扑的脸,漫不经意道:“最大的麻烦就在你头顶。” 玄石境域。 与它比起来,其他的都不算事儿。 - 玄鸟受了伤暂时无法行动,便只能将它留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先找到顾影风。 曲秋橙举手,自信道:“这题我会,顾师弟就在附近,最多不超过三公里。” 否则她现在就该瘫着被殷折雪拖来拖去了。 殷折雪瞥她:“你如何知道?” 她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直接回答:“反正我就是知道。” 她不想说,他也没兴趣多问,只是总觉得从她嘴里说出“顾师弟”三个字时,有些不经意的刺耳。 玄石境域空间巨大,玄石城内外都被禁锢在境域内,全城没有阳光,全靠玄石提供光源,空中楼阁灯火通明,仙木长梯纵横交错,五彩光线明明灭灭地闪烁,将整座玄石城烘托成娱乐至上的不夜城。 地上一层较之便黯淡许多,人也多些,大部分是在质问为何要将他们关在城内,质疑玄石城这是打算做什么。 有这样的人在前面吸引注意力,多少能减免些麻烦。 境域内灵力在缓慢减少。 殷折雪抬眸瞧了眼不远处的空中楼阁,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曲秋橙还躲在人群里倒腾传音咒,翻了个遍才发现她没有容非愁和顾影风的传音联系方式。 “殷折雪殷折雪,你有顾师弟和容非愁的传音联系方式吗?”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没有。” “那我们该怎么找他们。”她苦恼,“找不到人,我就……” 她叹了口气,抬头便见有人趁乱挨到殷折雪身侧,贼兮兮道:“公子是不是想找人?找我啊,玄石城包打听,只要一个金珠……” 话没说完就被一枚黑签化作的利刃紧紧抵住喉咙,殷折雪缓缓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包打听:“……”救命! 他只是瞧着这男的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头发还遮着脸,看起来就很普通好骗的模样,所以才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想趁着现在风头紧赚点钱而已,却没想到居然看走了眼! 殷折雪道:“找个人。” 包打听马上都快哭了:“找、马上找……” 黑签便融化成一圈柔软的细丝,牢牢圈在他脖子里,只要他敢轻举妄动,马上就会人头落地。 然后他就连滚带爬地跑去找人了。 曲秋橙看了看殷折雪腰间剩余的五枚黑签,不自觉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到一丝凉意穿过她的心。 殷折雪看她一眼:“紧张什么,我若要杀你,还需要用它?” 他若想杀她,还用等到现在? 曲秋橙却觉得他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它”,而不是“杀”。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的实力还不如刚才那个包打听,不配他用黑签。 曲秋橙:有被气到。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很有骨气地拒绝再和他讲话。 殷折雪:“?” 无法理解。 玄石境域升起后,城内城外都是一团乱,玄石城的兵修们分散开,一边维护秩序一边寻人。 包打听很快就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容非愁和顾影风。 容非愁倒是聪明,知道这个时候穿粉色只会徒增麻烦,便换了身白衣,只是表情有点怪异。 顾影风还是那身装扮,脑袋上顶着一个还没消肿的青包,拉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十万八万,待走近瞧见曲秋橙那张脸,那张臭脸瞬间就变了。 嘴角勾起个自认完美的弧度,愚蠢而又清澈的眼底装着五分自恋三分惊艳还有两分神对凡人的怜悯。 “喂,怎么了,看呆了?”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将曲秋橙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最后非常满意地抬起下巴,眼睛四十五度向下斜视,邪魅不羁道,“虽然此次确实让你久等了,但有些事不得不由我亲自去做,所以你可以理解的吧?” 曲秋橙:“………………………………”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这熟悉到令人作呕的龙傲天味道。 曲秋橙在心中问系统:“他被人夺舍了?” 系统也很一言难尽:“……没有。” 曲秋橙:“那他这是双重人格?” 系统不懂就瞎逼逼:“老实说,这本书的设定就跟实际情况不一样,咱们要以实际情况为准,书是死的,可是他们人是活的呀!” 曲秋橙:“……” 这话由系统能说出来真的很难令人信服啊。 于是她问:“那我可以揍这个活人一顿吗?” 顾影风那张四十五度勾唇的脸,她看了实在是手痒。 系统沉默一秒钟,道:“要不,你顺便也替我揍一拳吧。” 曲秋橙:“……” 最后她也没揍,毕竟附近人多,打人的话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她转而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容非愁。 容非愁:“?” 你看我有什么用?他醒来就是这个德行,我还以为他一直都这样呢。 看来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影风见他二人“眉来眼去”,顿时一挑眉,嗓音低沉:“嗯?怎么,你不满意?” 狗男人闭上你的嘴吧。 曲秋橙忍耐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捧杀道:“怎么会呢?顾师弟乃天选之子,怎么会有人不满意你?而且这世上需要你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说现在,我们就需要跟着你去寻找可以暂住的地方呢。” 既然是男主,那么他在任何时候都会拥有幸运的男主光环,麻烦与机遇并存,更何况男主现在已经觉醒了,从今天开始,后面将全是男主一个人的表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跟着他走准没错!曲秋橙信誓旦旦地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2 20:51:11~2022-11-23 22:4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了个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瑜 30瓶;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20瓶;恋星河 13瓶;嘻嘻嘻、唯樱 5瓶;刚出炉刷了蜂蜜牛奶坚、咸鱼不翻身22223333、以七为书、嘟噜double.、先玩了再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硬嗑01 ◎可她本也没必要关心他的事。◎ 显然龙傲天版的顾影风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非常满意她的追捧,倨傲地抬起下颌,眼皮一掀, 这才状若无意地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灰衣普通,长发微微遮住脸,发后的眸色模糊不清, 皮肤苍白, 高高瘦瘦。 无奇兄,确实平平无奇。他很快便在心中如此评价。 余光瞥见他腰间的那五枚黑色的东西, 瞳孔紧缩, 脑海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胸口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他眸光闪烁, 抬手捂住闷痛的胸口, 身体不自觉地轻晃。 有不知名的力量侵蚀他的四肢百骸, 他眼前晕眩, 这一刻脑子里居然只剩下一句话: 不得对君上无礼! 而后他呼吸一窒,双膝好似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猝不及防之下竟不受控制地弯下腰。 噗通一声。 狼狈地跪在他平平无奇的无奇兄面前。 殷折雪:“……” 容非愁:“……” 曲秋橙:“……” 旁边正准备插嘴求饶的包打听也呆住了, 他摸了摸脖子里的黑线, 眼神古怪地打量着面前这四个人,默默往后面退了一步。 这群人奇奇怪怪的,肯定不好惹。 人群也纷纷向这边投来不知名的目光, 照这么下去很快就会把那边的兵修们给吸引过来。 曲秋橙想拉他起来, 他一动不动, 好似一大块石头卡在坑里无法挪动, 反而还把她拽踉跄了一下。 曲秋橙:“……” 以前怎么没发现龙傲天白斩鸡的身体居然这么重?!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她一着急,没多想便也跟着噗通半跪下,一用力把顾影风抱进怀中,开始胡说八道:“亲爱的,你别这样,快起来,我们是两情相悦,哥哥一定不会狠心棒打鸳鸯的!” 对面的殷折雪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凉凉地看着她演。 顾影风陷入懵逼中,他脑子混乱,一时之间根本不记得他究竟干了些什么,无法从眼下这个情况中抽过神,双膝黏在地上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只能愣愣地抬头看着她。 曲秋橙虚伪地抹了把眼泪,柔声道:“快些起来,地上凉,不要伤着身体,你若伤了,我会心疼的。” 顾影风傻傻的,没有反应。 曲秋橙便看向殷折雪,泫然欲泣道:“哥哥,你说,你不会对顾郎如何的吧?你若要伤害顾郎,我也不活了!” 殷•哥哥•棒打鸳鸯•折雪,缓缓抬了下眼。 突然之间很想杀个人。 容非愁在一旁憋笑憋的难受极了,他一眼就看出来曲秋橙的意思,便非常上道地跟着弯下腰,抬手欲搀扶他们,嘴上道:“别这样,曲姑娘,你这样是在为难你哥哥,他之前就同我说过只是想考验考验你这位心上人而已,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的。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可让别人如何看待你哥哥?” 围观的众人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那个高个子的灰衣男人。 “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有这等平凡的哥哥,真不可思议。” “对对,我方才也好生奇怪,约摸不是一母同胞的吧。” “那可不然,有些人就是天生平凡,唉,我若有这等美貌的妹妹,想必也不会舍得让她这么早嫁人。” “那也不能当街给妹妹心上人难堪吧?这实在太过分了,妹妹一定会生气的,回家不还是得哄?费这个劲干啥啊真是。” 殷折雪:“……” 他闭了闭眼,压抑住那股要杀人的欲望,嗓音冰冷道:“起来。” 顾影风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许多,黏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双膝也有所松动,他哧溜一下站了起来,略显惊悚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跪在他面前? 还有什么,哥哥妹妹?顾郎? 顾郎是他? 顾影风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傻乎乎地低头看着她。 曲秋橙温柔道:“顾郎,我们快些回去吧,哥哥不会再阻止我们相爱了。” 她实在太漂亮了,笑起来宛如初升的朝阳,温暖明艳,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似一杯熏人的果酒。 顾影风很快就被熏醉,迷迷糊糊地被她拽着拖走了,路上碰见一根突出的杆子,他想也不想便抬手替她挡下。 她愣了下,然后朝他更甜美地笑了起来,顾影风的脸立刻就红了。 容非愁不知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 走在最后的殷折雪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黑发遮眸,随手收回包打听脖子里的东西,裹着白色布条的食指缠绕丝丝缕缕的黑线,目光却冷冰冰地钉在曲秋橙身上。 容非愁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他一直觉得他们三个的关系很奇怪,曲秋橙和小拖油瓶真的互相喜欢?若是如此,那殷折雪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总不可能是求而不得的那种人吧。 他摸了摸下巴,胆大包天地把殷折雪和小拖油瓶做了个对比,心想小拖油瓶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远远不及殷折雪,而曲秋橙看起来也不像没眼光的女人,怎么就眼瞎看上小拖油瓶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或者她也被殷折雪这层平平无奇的外表蒙住了双眼? 容非愁想不通,打算日后再继续观察。 在他们走后,负责巡查的兵修才迟一步赶到,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后,领头的思索片刻:“灰衣男子,美貌女子……兄妹吗?” 短短时间,城主要找的那两个人的画像还没能全城流通,最迟明早应该就能人手一张。 领头的谨慎道:“派几个人跟过去看看,先不要打草惊蛇,如有异常再回来禀报。” - 玄石城内也有不少无狱门的堕修,甚至还有自己的商铺和情报交流点,大隐隐于市,藏的极妙。 曲秋橙见到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无狱门的规模究竟有多大。 简直是四洲十族遍地开花,哪哪都有他们的足迹,难怪原著里男主拿下无狱门之后就所向披靡了。 转念一想,把无狱门扩展至此的容非愁这个人才是真的不简单,如果没有他,男主少说也得再花五百章扩大自己的势力。 这么说来,他究竟为何要跟在殷折雪身边呢?如果是之前还好说,毕竟那会没这么危险,可现在玄石境域都开启了,一旦殷折雪出事,到时候他们这群人谁也跑不了,这可不是开玩笑,是拿命来玩儿的。 她现在是不得不跟着殷折雪,回家的线索系在他身上不说,手上还绑定了一个契约咒,她没办法跑。 容非愁这只狐狸又是图什么呢?总不可能是折服于殷折雪的实力吧?原著里可不见他有崇拜强者的属性。 她想不通这个事儿,只能先记在心里,以后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玄石城内的堕修们行事谨慎,短期内不用担心被发现。 曲秋橙被安排在最舒适的一间房间,第一晚所有人相安无事地度过。 隔天,全城开始散布她的画像,城中居民人手一张,有人认出那姑娘的模样,连忙向上面汇报。 又过一日,城内便多出三个人的画像,四人一个不落全被通缉。 曲秋橙本该为这些画像头疼,但她眼下更在意另一件事。 顾影风居然真的看上她了,因为她那天演戏般喊了他一声“顾郎”,他竟当真了,事后无论她如何解释他都不信,只有一句:女人,你在骗我,我知道你喜欢我。 曲秋橙简直抓狂,偏偏殷折雪在旁边看着,她又不能真的反驳说“我要是你喜欢你,我就去死好吧”,只能咽下这口苦果。 营不营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被大反派发现她打算拆他cp,他肯定会逆反。 大反派他就是有那么点逆反心理在的! 前有顾,后有雪,曲秋橙进退两难。 顾影风现在每天一大早就到她门口守着,手里拿着一束从院子里采来的花,红的绿的黄的,各种各样,娇嫩欲滴。 开口第一句话雷打不动:“女人,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吗?” 曲秋橙:“……” 惊喜你爹。 她只想锤爆他脑袋。 但恐于殷折雪的淫威,她不仅不能拒绝,还得僵笑着收下他的花,麻木地回道:“谢谢,我很喜欢。” 现在她的房间已经放了五束花,第一束花都风干了,她懒得丢。 第六日一早,她开门前习惯性在心里做了一大堆心理准备,劝说自己不要看见外面那张脸就一拳上去,不然她这几天的戏都白演了。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提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动作缓慢而艰难地打开那扇门。 “早……”她抬头,剩下的“上好”两个字卡在喉间。 她和门外的人对视三秒钟,冷静地眨了眨眼,退回去,关上门,重来一次。 打开门发现还是那人。 “怎么会是你?”她不理解。 是殷折雪,瘦长指间还掐着一朵小菊花。 花……殷折雪拿花…… 曲秋橙感觉有点魔幻。 殷折雪反问:“为何不能是我?” 话语一顿,秋后算账般讥讽道:“棒打鸳鸯的哥哥给可怜的妹妹送朵花怎么了?” 曲秋橙:“……” 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而且你送花就送花,送朵菊花是什么意思? 殷折雪做任务般把小菊花往她怀里一扔,波澜不惊道:“顾影风今日份的花。” 曲秋橙捏着这朵小菊花,收也不是,丢也不是,满脸复杂道:“他今日没送的花为什么你来送?” 天气微冷,她有点想打喷嚏,皱了皱鼻子又生生忍了回去,憋的眼眶微微泛红,导致脸色看起来颇有几分难看——像是没等到心上人的失落沮丧。 殷折雪看到她前后明显变化的脸色,眼神慢慢淡了些,袖中那只早上才换了药的手隐隐有灼烧感。 她六天不曾过问他的事。 本也没必要在意他的事。 殷折雪静默片刻,忽而嘲弄地嗤了声,懒得解释,丢下一句“那你得自己去问他”,说罢转身便走,走到院子门口正好碰见迎面而来的容非愁,看也没看径直走过。 一身冷冽,媲美秋日寒霜。 容非愁:“?” 吵架了这是? 他一脸纳闷地推门,瞅见门口捏着小菊花原地纠结的少女,喜气洋洋道:“曲姑娘,你猜我昨天遇见个什么事儿?” 曲秋橙怏怏的:“不知道。” 容非愁狐狸眼一弯:“有关顾影风的。” 她仍旧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拿着花准备进屋。 容非愁思考一秒钟,改口道:“有关殷折雪的。” 她脚步顿住,立马转身,疑惑道:“什么事?” 原来如此。 容非愁心里有底了,那双狐狸眼里挤满阴险和狡诈,慢悠悠道:“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儿吧,小拖油瓶看上咱们院里一姑娘,想勾搭她,没想到正好被殷折雪碰见,然后就不、小、心断了两条腿。” 他特地在“不小心”仨字上加了重音,用以表示确实是“不小心”,这事儿和“殷折雪”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曲秋橙满脸:“???”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把谁的腿搞断了? 容非愁:“没事儿,别担心,第三条腿还健在。” 曲秋橙:“……” 他第三条腿在不在关我屁事!殷折雪怎么不能好事做到底,干脆把男主的三条腿给一起掰了呢! 容非愁遇见这件事其实也是碰巧,碰巧顾影风想勾搭的那女子曾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 昨天晚上露露正跟他汇报玄石城近日的情况,顾影风兴致勃发地从外面进来,两人一对眼,气氛顿时就变了。 露露是堕修,在□□这方面从不拘束自己,瞧得出来那少年对自己有点意思,便风情万种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顾影风到底涉世不深,就这一眼便将他魂给勾跑了,早忘了什么曲秋橙曲冬橙,晕乎乎地就朝露露走了过去。 容非愁很想提醒他们:要不你俩看看后面还有谁? 殷折雪只是比较低调,平日看似存在感不高,但你们也不能从头到尾把他当不存在吧? 你们就快凑他眼皮子底下亲嘴了。 那会儿殷折雪正窝在躺椅里晒太阳,晒着晒着打起了盹,脸上索性便盖了一本之前拿来打发时间的破书,书封上写着五个字:大漠风烟录。 听名字有点像是讲风花雪月的,但容非愁又觉得殷折雪这一身的气质不太像是会看风花雪月的,那本书讲的约摸是大漠的地理风情吧。 其实他很好奇曲秋橙、顾影风与殷折雪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有个猜测,可又说不准,今日正好是个观察的好机会,便没吭声,打算看看殷折雪什么反应。 然后殷折雪就慢吞吞拿下脸上那本《大漠风烟录》,缓缓站起身。 他睡了这么久,灰色长袍被压出些许褶皱,显出几分倦懒,周身却隐隐缠绕着不知名的冷意。 顾影风和露露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愣了会儿神。 下一秒,顾影风就被一只缠绕白布条的手掐着脖子掼进竹藤椅。 藤椅纹丝不动,被掼上去的人却浑身僵硬。 殷折雪手执蓝皮书,垂眼看了他片刻,随后抬手,用书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嗓音极淡:“留哪条腿。” 顾影风:“???!” 容非愁蹲在旁边翻译道:“雪君大人问你,留下面这两条走路的腿,还是留中间那条支棱的腿。” 顾影风脸色煞白,脑子都空了,语无伦次地吐出几个字:“留中、中间的……” 于是殷折雪就非常贴心地给他留了那一条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3 22:40:01~2022-11-24 21: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1658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瑜 30瓶;栩、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20瓶;陈不旧 4瓶;阿栗是我、先玩了再说、繁星°、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硬嗑02 ◎我真心建议你换个cp嗑。◎ 听完全过程的曲秋橙沉默片刻, 对此发表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看法:“那殷折雪今天早上给我送花什么意思?还送我菊花?” 她有些迟疑:”是想让我...... 一路走好吗?” 可是顾影风乱搞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容非愁瞅了眼那朵小菊花,挺眼熟,应该是哪个院子里种的, 他伸手想揪一下,被她躲开。 “小气。”他抱着胳膊说,“这花应该是殷折雪路上随手揪的, 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 摸一下都不行?” “也不是不行,就是总觉得花如其人, 碰不得。” 说的也是。 容非愁收回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随后道:“小拖油瓶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下打清醒了,昏迷中还惦记着今日要来给你送花, 他若不来的话, 你会伤心的。” 曲秋橙:“...... ” 谁会伤心? 她巴不得他这辈子都别出现在她面前。 “说起来, 我很好奇一件事。”容非愁停顿了一下, 狐狸眼弯起, 笑眯眯道,“你真的和小拖油瓶两情相悦吗?” 曲秋橙微笑:“你看不出来吗?” “说实话,确实看不太出来。”他往门框上一倚, 轻佻道, “毕竟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却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小拖油瓶的伤势如何,反而问我殷折雪为何给你送花。比起小拖油瓶, 你更在意殷折雪?” 他摸了摸下巴, 饶有兴趣道:“莫非你喜欢的其实是殷折雪, 故意和小拖油瓶配对, 想刺激殷折雪吃吃醋?” 她有点无语:“我有那么无聊?” 容非愁继续猜:“那不然就是殷折雪喜欢你, 你为了断绝他的心思,故意和小拖油瓶配对?” 曲秋橙:“...... ” 他就非得往这方面猜吗? “你干嘛这么关心我们的事?”她狐疑地瞅着他,“前几天不见你来找我,今天却一大早就来,怕不是为了来看戏?” 容非愁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捏捏手里的小菊花,平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看戏,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找我吧。” 容非愁哈哈大笑:“你平时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吧。” 曲秋橙:感觉好像被嘲讽了。 她冷笑一声:“容狐狸,你平时看着骚里骚气阅人无数,其实只是一个被女孩子摸一下手就会脸红的纯情处男吧。” 她可是看过原著的,原著里有个剧情就是他不小心碰到一个女配角的手,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容非愁如遭雷劈。 这种事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还这般厚脸皮当着他的面直言不讳? 曲秋橙阴险地朝他伸出一只魔爪,容非愁立刻退避三舍,他一个良家妇男的身体不能被这鬼灵精怪的女人玷污了。 至于今日来此的另一个目的暂时不重要了,至少他已弄清楚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表面上看是曲秋橙和顾影风两情相悦。 实际上却是殷折雪单方面的迷而不返,以及曲秋橙的浑然未觉。 至于顾影风,他大概从没进入那二人的圈子里吧。 - 玄石城,城主府。 陆商这几日的气压极低,城主府里的人大气不敢出,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晃悠,倒是哭苦了那些汇报的修者们。 “...... 这么久了还没找到?!” 陆商听完汇报,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扶手,怒道:“你们平日疏忽些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了,这次都六天了,四个人竟然一个都没找到?他们难不成是老鼠还会打洞钻进地下去!” 来者擦擦汗:“也许...... 也许真的打洞...... ” 陆商神色阴寒,那人连忙噤声。 整整六天,玄石城几乎翻了个遍,该找的人一个人都没找到,要么他们藏在一个无法搜查的角落,要么在玄石境域开启前就出去了。 不,他们绝不可能出去,玄石境域开启当日就有人见过他们。 陆商眉心紧皱。 他必须要在玄石境域关闭前找到那个人,否则等他出去拿回剩余的那些灵种碎片,到时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陆商脑海中闪过三百年前的那一幕,铺天盖地的血色与漫无边际的雪。 内心涌上不可遏制的恐惧,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一幕,费力镇定下来。 境域内的灵力最迟明日便会耗尽,只要在玄石境域关闭前找到他,再如三百年前那般用人海战术将他体内的灵力全部耗尽,届时任他如何神通广大,也只能败下阵来任人宰割。 没等他想出办法,玄石城内倒是先出现一桩令他措手不及的大事。 有些普通人将灵力耗尽的修者杀了。 城内灵力所剩无几,修者们引以为傲的法力无法使用,平日仗着有法力而私下作恶的那些恶修便被众多普通人趁机截杀。 最开始只是一两桩,越往后则越多,双方都杀红了眼,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者都互相看不顺眼,动静闹得太大,陆商无法再视若无睹。 而就在他为一堆突如其来的麻烦事焦头烂额时,被关在房间里的少城主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城主府。 ...... 曲秋橙今日惯例去探望了一番受伤的顾影风,医修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修者身体底子好,最多半月就能下床走动,不用担心。 她心想她一点也不担心,甚至巴不得顾影风多躺一段时间,最好躺到去西洲解除契约那一日。 不过为了表面上过得去,她还是装出一副忧愁遗憾的模样,顾影风十分感动,并且在她面前狠狠痛批了一顿殷折雪: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伤及无辜,还毫无同情心。 最后恨恨补充:“上次是我不防备,下次让他等着,等我好起来,定会打得他跪下求饶!” 曲秋橙敷衍地:“嗯嗯你说的都对。” 顾影风有被安慰到,红了脸,又道:“那日是他误会,我没想对露露姑娘做什么,他却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顿,实在过分,我看他就是嫉妒。” 曲秋橙满脸麻木:“此话怎讲?” 顾影风振振有词:“露露姑娘明艳动人,他那么普通平凡,面对露露姑娘肯定会自卑,所以才不敢与她说话,见露露姑娘肯与我讲话,他便嫉妒我,因为我得到了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曲秋橙欲言又止。 算了,你高兴就好。 反正殷折雪也听不见。 顾影风看她一眼,咳嗽一声道:“还有,你对我这样好,对那个殷折雪却冷淡至极,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会在心中记我一笔。” “他对你求而不得,可你我却日日在一起,他愈发嫉妒我,便愈难压抑对我的恨,下手才会这般狠毒。” 殷折雪对她求而不得。 殷折雪嫉妒顾影风。 离谱程度等同于杨戬拿着三叉戟跳街舞,然后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跳钢管舞。 曲秋橙盯着他的脸想,她耐心是真的好,否则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就该一拳头招呼上去。 他嫉妒你个毛,你有哪里值得殷折雪嫉妒的?你的愚蠢自负傻逼吗? 曲秋橙怕自己实在忍不住骂出来,蹭一下起身告辞,顾影风虽然舍不得,却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瞧见门口掠过一片灰色的衣摆。 曲秋橙开门便瞧见了门外的殷折雪,愣了一秒钟,迅速关上门,生怕他马上进去杀人灭口。 殷折雪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他若想杀人,还需要等到现在? 而后又一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瞬。 他也不知为何要在这鬼地方站这么久,还面无表情地听里面的人如何骂他,简直像个白痴。 曲秋橙咳了声,用口型问他:你来这里干嘛? 殷折雪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她这么小心翼翼怕里面人听见,心中便愈发烦闷,冷淡道:“来嫉妒拖油瓶。” “...... ”可拉倒吧。 曲秋橙微笑:你能不能小点声? 门内的顾影风显然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寂静一秒钟,立马拉起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 曲秋橙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嗑cp的站门外偷听偷嗑,正主之一又在里面说他坏话,正主之二还撞了个正着。 他肯定不适合嗑cp,真的。 曲秋橙心累,只想对他说两句话。 “殷折雪,你嗑cp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她诚恳道,“我真心建议你换个cp嗑。” 她本以为作为cp人的殷折雪会冷脸,孰料他这次不仅没有不悦,原本怫然的神色甚至淡了些,凝了她几秒钟,竟略带深意道:“比如说。” “比如说?” “换什么cp。” 他双手轻环在身前,那只缠着白布条的手搭在臂弯上面,五根瘦长的手指被白布条随意缠绕几圈,隐约露出些许颜色深浅不一的新肉。 曲秋橙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多看,一边往回走,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可以换顾影风和露露姑娘的cp啊。” 殷折雪落后她一步,灰色长袍的衣摆在脚边微微摇曳,发后的眸光幽深漆黑。 她继续哔哔:“再比如说我,我和...... 嗯,和...... ” 她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人,见着她便眼睛一亮道:“曲姑娘,有人偷偷翻///墙进来被抓到,说要见你。” 曲秋橙愣了下,纳闷:“啊?翻///墙找我?” 目前来说,认识她的人应该不多,谁要找她? 那人道:“对,你肯定想不到谁找你——陆林之,玄石城的少城主。” 曲秋橙静了两秒钟,似乎是在消化这件事,待她回过神,第一时间竟是先转身看向殷折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颇为严肃地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比如说你也可以嗑我和陆林之的cp。” 殷折雪放下手,扯了下嘴角,寒森森道:“你做梦。” 她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大喜道:“所以梦里你就愿意换cp嗑了吗?” 四舍五入就是他愿意拆cp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她可真会白日做梦。 殷折雪看她片刻,在她逐渐变的僵硬的神色中缓缓俯身至她耳边,嗓音又低又冷道:“等你真能梦到我那日再说。” 曲秋橙本来想说其实她也算梦到他三次了,虽然每次都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见有关他的姓氏...... 这样好像不算梦到他吧。 而且单独一个姓氏什么的,也有可能根本不是他。 于是她闭上嘴,心中暗暗琢磨。 他肯松口已经可以算一件好事,要是放以前,他可能下一秒就把她扔进顾影风的房间让他们过二人世界,顺便再给房门上两把锁。 嗯,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殷折雪居然也没那么死脑筋,她离拆cp更进一步了。 在去见陆林之的路上,曲秋橙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试图从中寻找出让殷折雪态度松动的契机,最后果断将之归结于她cp营业的不错。 烤肉吃多了会腻,糖吃多了牙疼,殷折雪现在八成就是这个状态,cp嗑多了过犹不及。 那么接下来只要她再加把劲添油加火地继续营业,说不定下次他就默认可以拆cp了呢? 思及此,她在顾影风那憋的火气顿时一扫而空,心情明朗,连路边的一朵小菊花看着都十分美丽。 引路的姑娘道:“曲姑娘喜欢咱们这的菊花呀?” 曲秋橙揪了一朵黄色小菊花,笑眯眯的:“特别喜欢。” 别说菊花,今天就算是十盆食人花摆在这,她也觉得十分顺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4 21:49:04~2022-11-25 22: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玉米饺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lita、沉默寡言东方曜 10瓶;阿柒 5瓶;清天终美好 4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把鸽子精全炖了!、嘟噜double.、H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硬嗑03 ◎曲秋橙喜欢他。“鬼话连篇。”◎ 陆林之的一条腿摔伤了, 医修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便将他丢在后亭,他看着周围的几十个陌生堕修,颇为局促地缩了缩另一条腿。 堕修性格比较古怪, 杀人不讲道理的,虽说今日玄石城内的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堕修此时应当和普通人差不多, 但他们人多势众, 他寡不敌众。 来之前他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多人。 陆林之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等得略显焦急, 却按耐着性子没有催促, 默不作声地朝着小路尽头张望。 很快,他便见到一抹不太熟悉的橙色身影, 急忙站起, 左腿微痛, 迫使他不得不扶住一根柱子。 脑海里的声音这时响起, 嘲讽道:“急什么?这么多年都等了, 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住?她人都来了,还怕她跑了不成?” 陆林之叹了口气,在心里道:“你不懂。” 那个声音哈哈一笑, 更为嘲讽:“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会不懂你?正如你所言,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 我亦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 不论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我们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陆林之终于看见心心念念多年的那抹倩影, 不再搭理脑海里那个声音, 只眼巴巴地望着那人一步步走上来。 “苏姑娘……”他嗓子莫名地干涩,张口欲言,一时间竟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 曲秋橙默了一秒钟,还是客客气气道:“少城主。” 陆林之眸光一暗,她唤他“少城主”,她以前都是唤他陆师弟的。 他勉强笑笑,不打紧,毕竟多年未见,生疏些是正常的,更何况……他与她之间的婚约也早已作废。 亭子周围的人主动后退,停留在不打扰且无法听见他们对话的距离。 曲秋橙开门见山道:“少城主今日找我不知有何事?” 讲到正事,陆林之脸色变得尴尬:“我……我想和你道个歉,成亲那事并非我本意,只是……” 他不好说明那种事,来之前便想好该如何解释,却不曾想她竟直接张口言明。 “成婚的主意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干的吧?” 陆林之愣了愣:“另一个人格?” 曲秋橙坐了下来,招呼他也别干站着,她有看见他的腿伤,却不打算多问,这不是她应该问的。 亭子里有茶水有点心,她便给他倒了杯水,又将点心推了过去,温和道:“之前在祭堂我都看见了,你自己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有点像双重人格——在我们那边就叫双重人格。” 陆林之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个病叫做“双重人格”。 脑海里的声音破口大骂:“白痴女人懂什么!什么双重人格?她怎么敢把那个什么狗屁人格与种厄一族相提并论?我们种厄一族乃天选种族,凡有灵种者皆——” 曲秋橙听不见他的声音,兀自道:“如果你今日是为这事儿而来,那你大可放心,在我看来那件事与你的主意识无关,所以不会怪你的。” 陆林之非常惭愧,她不怪他,可他却无法原谅自己。 他心中其实还有许多话想同她讲,比如说你近来如何?性子较之几年前开朗许多,是否已实现你多年前的梦想?还有,不知你现在可有意中人。 他微微晃了下神,注意到茶杯里细微的涟漪,定了定心,正色道:“其实我今日来此还有一件事想同苏姑娘说。之前我曾听府里人说起,父亲开启玄石境域是为了寻找苏姑娘和你的同伴,可四洲十族过去三百年,玄石境域也只开启过两次,这一次却突然开启。” 他有些艰难道:“父亲此举多半是为了寻那枚灵种碎片的主人……” 曲秋橙豁然抬头:“什么灵种碎片?” 陆林之抿了抿唇,见她当真不知,手足无措,再次对上她的眼眸,喉间发干:“那片雪花它……它不是雪花,是一枚灵种碎片。” 他讷讷道:“如这般的,这世上还有九枚。” 冷池雪花,灵种碎片,殷折雪。 那片雪花竟是殷折雪的灵种碎片! 这一刻曲秋橙突然感觉到手脚冰冷,哪怕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也该知晓灵种对一个修者来说有多重要,那是他们的修炼之源。 灵种碎片,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殷折雪曾被人生生挖出灵种,那些人甚至残忍地瓜分了他的灵种碎片! 而玄石城城主又是如何得到的那枚碎片?还将之禁锢冷池多年? 曲秋橙紧紧攥着茶杯,越往深处想,便越是不敢置信。 陆商定然是当年瓜分殷折雪灵种碎片的凶手之一,即便他不是动手的人,也合该是知情人之一,而如今他开启玄石境域,只为再杀一次殷折雪。 难怪。 难怪殷折雪反应如此奇怪。 难怪陆商如此大动干戈。 陆林之见她脸色难看至此便知道她也猜出了个中缘由,愧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对不起苏姑娘,这件事我本该从头到尾讲给你听,可此事事关我父亲的性命,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他低声道:“你身边的那个人很可怜,可也极危险,他拿回了灵种碎片,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父亲也不会给他留一丝机会的。 “苏姑娘,你是揽月城的千金,父亲与揽月城主交好,你若现在同我走,父亲不会对你做什么。” 曲秋橙静静看了他片刻,松开攥着茶杯的手指,不答反问道:“你今日来此便是劝我离开?” 陆林之不敢看她,沉默很久才道:“或许是如此吧……只是我也曾想过,依你的性子定然不会对朋友弃之不顾,今日我来,九成你是不会同意离开的。” 可她若不离开,便是与父亲作对,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选择心上人,便是对父亲的背叛,可若选择父亲,便会伤害到心上人,他焦虑难安,不想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唯一的办法就是劝说她随他离开,她若不愿,他也不会强迫,更不会对父亲告密,如此便当他今日并未来过此处。 曲秋橙却在想,若没有天机书给出的那个答案,以及手腕上这个暂时无法解除的契约,她在面对这件事时会不会选择弃殷折雪不顾。 后期他的确是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大反派,说一不二,杀人如麻,血溅到脸上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但他变成反派极有可能是因为曾经被瓜分的灵种碎片。 曲秋橙想不出答案,但她知道,至少现在她不可能主动和殷折雪割离的。 陆林之道:“剥夺灵种碎片之事非我父亲所为,那已经是至少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来,十枚碎片辗转不知经过多少人之手,我父亲只是偶然得到其中一枚……” “是吗?”曲秋橙打断了他的辩解,抬眸瞧着他,嗓音不轻不重道,“得到碎片只是偶然,那么现在开启玄石境域想要将碎片主人逼入绝境的城主大人——” 她提了下唇角,讥诮道:“莫非也是无心?” 陆林之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攥着膝上的衣摆,他自知方才所言只不过是想方设法地为父亲开脱,无论怎么样,在他心中外人终归比不上生他养他的父亲,哪怕他知道父亲曾做出无法弥补之事。 有些人明知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却又天真地渴望两方都能如他所愿。 可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敬爱的父亲与心上人也不可能与他上一条船。 曲秋橙将路上随手摘的小菊花放在茶碟边,静了片刻,捏起小菊花的根茎,没有继续责问,只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陆商八天都没找到的地方,他一个病弱的少城主怎么可能随便找到。 陆林之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同她对视:“我平时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研制熏香,你之前待的那间屋子里曾点过一种特别的熏香,那种熏香是我前些日子才研制出来的,别人都不知晓。” “在屋中待的时间越长,熏香便会浸入体内,香味最长可七八日不散,我屋中养了几只蝴蝶,可寻着味而来。” 他想到什么,急忙抬头补充道:“此事我并未告知父亲,父亲也不知晓我来此。” 前几日他没有出门,一是城主府最近守卫严密,很难找到出来的机会。 还有就是,他怕他来此会被父亲发现,若是连累了苏姑娘和她的朋友,他真是万死不足惜。 说到最后,他嗓音沙哑:“玄石境域关闭在即,待它关闭,想必必有一方不死即伤,有些话现在不说大概以后也没机会说了。” “苏姑娘,我从小就没有修炼天赋,总被人瞧不起,三年前的四城大比中只有你待我一如既往。我自知配不上你,你我之间的亲事也一直都是我在拖累你,三年前退亲之后我再没见过你,却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种情况。” 曲秋橙盯着小菊花的眼睛微微睁圆。 她没想到苏轻挽竟然和陆林之还有这么一茬,这婚幸好是退了,不然她要干的事又多了一桩。 陆林之继续道:“我今日来还有最后一件事,这句话不说,我怕是死也不会瞑目。” “我、我……” 他鼓起勇气抬头,却在对上她清澈眼睛的那一瞬间泄气般低下头。 脑海里那个声音骂他不中用,懦弱,废物,他想他确实是个废物,连一句憋了这么多年的真心话都说不出口。 眼神模糊一瞬,他猛地站起身,语气又急又重道:“苏轻挽,我喜欢你十年了!” 此时的陆林之又气又燥,显然是恨铁不成钢急的另一个自己冲出来替原主人表明心意了。 远处的堕修们也听见了这句音量骤然爆发的话,纷纷露出吃瓜看戏的微妙表情。 曲秋橙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吓了一跳,手一松,小菊花掉进茶碗,荡荡悠悠地压出一层细微的涟漪。 她下意识道:“啊?啊……好、好的,我知道了。” 陆林之双手撑在桌面上,脸有点红,语气却硬邦邦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替另一个我问的,不问明白他是不会死心的。” “胡说!”被挤回去的那个陆林之在脑海里恨恨骂他,“明明是你自己想知道她心上人是谁的,还要假借我的名义,无耻至极!” 外面这个陆林之置若罔闻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次抱着你的那个男人?” 曲秋橙:“……” 她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殷折雪,不要命了吗? 陆林之:“是吗?如果是的话我就死心了,君上大人的女人非我等有资格觊觎。” 曲秋橙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喊他君上?” 陆林之道:“你是默认?你喜欢我们君上。” 曲秋橙觉得眼下还是搞清楚“君上”这个关键词比较重要,于是面不改色道:“你说是就是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喊他君上?” “因为他是我们种厄一族的君。”显然新出来的这位陆林之口无遮拦,什么秘密都敢往外抖,“种厄一族乃天选之族,凡有灵种者皆——” 他脸色扭曲一瞬,又被里面那个给挤了回去:“他胡说你别信!” 曲秋橙用一种“你看我像傻的吗”的眼神看着他。 陆林之:“……” 他不敢再多说,便起身准备告辞,却被周围的堕修给拦了下来。 陆林之:“?” 容非愁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送上门的肥肉我还能让他飞了?少城主来头不小啊,若是有你在,想必城主大人也会稍稍顾及的吧?” 陆林之难以置信。 脑海里那个声音嘲道:“我早说过你天真的不行,羊入虎口,你都送上门来了,有哪只老虎肯松口的?” - 陆林之被丢进小库房待了一夜,而这一夜,无狱门流传起一个非常离谱的小道消息。 曲姑娘喜欢的不是那个讨厌的顾影风,而是他们的新门主,雪君大人。 更离谱的说法还有:曲姑娘是为了刺激雪君大人吃醋才故意和顾影风演戏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雪君大人开窍。 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反而是顾影风这个工具人,医修来给他检查腿的时候顺嘴提了那么一句,顾影风自信地认为这些都是别人的中伤与污蔑,当场就要坐上小推椅出门去澄清此事。 明明他与曲师姐是两情相悦,那些人就是嫉妒他们! 他愤愤地滚动小推椅到门口,抬头就见他要去见的人此时正往他走来,眼神顿时就变了,委屈,愤怒,不甘。 曲秋橙昨日熬了半宿思考“种厄”是什么东西,她总觉得这个词有点耳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每日一次惯例探视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她便先去顾影风那打发时间,瞧见他时正要开口,却见他头也不回地滚着小推椅回去了,还把门给关上。 曲秋橙一脸纳闷,和被赶出来的医修面面相觑。 医修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她,实在耐不住好奇问道:“曲姑娘,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曲秋橙:“什么?” 医修八卦道:“是里面那位,还是雪君大人?你究竟喜欢哪个?我们都好奇一整夜了。” 你们堕修都……曲秋橙突然反应过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医修:“就是所有人啊。” 曲秋橙:“……” 等她搞清楚这其中的误会之后顿时头大,误会不怕解释不清楚,就怕误会越传越离谱,最后还传进当事人耳朵里。 只可惜她知道的太迟了。 殷折雪早上去药房给手指换新的药纱,这会儿没人,待他敷衍地缠完药纱时才有两人推门而入。 他人在药架后面的桌边,他们人在外面,看不见他,谈话便无所顾忌。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昨日我就在现场,亲耳听见的,那人问曲姑娘是不是喜欢雪君大人,曲姑娘说是。” “我昨日居然不在,可恶,我竟然不在……” 说着,他们取完药膏便带上门出去了,闲谈声渐行渐远。 药架后面的殷折雪不知何时停下缠药纱的动作,待他回过神,药纱尾端打好的结不知不觉被拽的散开。 他看了片刻,神色平静地将药纱重新系好,起身时脑海蓦地闪过那两人方才说的话。 曲秋橙喜欢他。 他脚步一顿,浓密纤黑的眼睫覆下,眼睑扫出一片冷淡的阴翳,目光落在整整八日无人过问的那只手上。 半晌,唇畔才低不可闻地蹦出四个字。 “鬼话连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5 22:40:04~2022-11-26 22: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狗头叼向日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猫球 34瓶;唯樱 15瓶;这世界很酷55 4瓶;海灵儿 3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2瓶;阿诺sang、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硬嗑04 ◎殷折雪,对不起哦。◎ 玄石境域开启的第九日, 全城灵力耗尽,城内兵修又多出一倍,城主府的兵者们全部出动, 就连制舟司的工者也被临时调度出来参与搜捕。 眼看十天将至,陆商终于决定孤注一掷。 城内□□的普通人与修者被暴力镇压,每家每户遭遇地毯式搜索, 无狱门在的城中的据点被搜捕出好几处, 就在最后这一处药铺即将被盯上时,远在城主府的陆商突然收到玄鸟带来的一封信, 随信夹带的还有陆林之随身佩戴的玉佩。 竟敢以陆林之要挟他! 陆商胸中隐隐作痛, 又惊又怒。 这个废物儿子,净给他惹麻烦! 陆商生生掐断玄鸟的脖颈, 神色阴鸷地将手中这枚玉佩捏成齑粉。 - 玄石城内的灵力彻底耗尽, 堕修们行事便收敛了许多, 偶尔想偷个懒却发现法力不能用, 大家多少不太习惯。 又一个下意识想借法力从树上飘下来的堕修, 噗通一声脸朝下摔在曲秋橙面前。 曲秋橙后退半步以防踩到他脸上,弯腰要扶他:“需要给你喊医修吗?” 那人抬起头,摸了摸流血的鼻子, 镇定道:“小问题, 反正医修现在也没灵力,止不了痛。” 曲秋橙:“医修可以用灵力止痛?” 那人不用她扶,自己爬了起来, 捏捏鼻子, 瓮声瓮气道:“医修修炼的路子与我们不同, 他们能用灵力止痛, 我们就不行了。” 她看着他若无其事离开的背影, 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系统幽幽道:“所以说你才是天选之女,所有人都无法用灵力,只有你可以,这还不是天选之女?” 曲秋橙已经免疫了系统日常的甜衣炮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眼眸轻轻眨了一下,指尖萦绕一丝灵力涌动的暖意。 玄石境域开启的第二晚她便发现一丝不对劲,她体内的灵力似乎与外界的灵力不互通。 换句话说,外界灵力多少对她毫无影响,哪怕外界灵力耗尽,她体内消耗掉的灵力第二日仍会毫无阻碍地自动充实。 最初两天她还不确定,直到这几日城内灵力越来越少,今日甚至所有人都无法使用灵力,而她体内的灵力却与昨日没有什么不同,充沛饱满。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便没同旁人说,连殷折雪都不知道,系统说话总是似是而非,最近还学精明了,她已经好几次没能从它嘴里诈出有用的消息。 系统道:“再不走饭都要凉了,陆林之肯定饿死了。” 曲秋橙这才拎着小食盒往小库房走去,她得去见见陆林之,问清楚“种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今早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为何会觉得这个词耳熟,之前在书海阁同余无海谈话时曾听他偶然提起过。 当时她只说了“执念”,余无海却嘴快自爆了一句“种厄”,而且听他的意思,殷折雪像是也对种厄有所了解。 种厄一族究竟是什么种族?为什么陆林之的另一个意识会自称种厄?殷折雪又怎么会是种厄一族的君上? 这些原著都没提过。 她想的太过入神,就连系统在脑子里大呼小叫她也没反应。 直到脑袋骤然撞到什么东西,触感粗糙,还有股奇怪的药味。 她抬起头,思索时皱起的眉尚未松开,浅色的眼底盛着不符合她平日开朗性子的沉重。 看清撞到她脑袋的东西,她愣了下。 殷折雪垂眸扫了眼她红润的脸,缠着白色药纱的手背抵在她额头,微热的触感穿透药纱落在他的伤口。 “曲秋橙,你是想撞这棵树,还是想把我当成树来撞?” 多么熟悉的冷嘲音。 曲秋橙黑白分明的眼珠往上看了眼他的手,又看了眼他无甚表情的脸,干笑:“都不太想撞。” 看到他这张脸她便想起这两日的流言,默了一秒钟,试探道:“你最近有听说过什么流言蜚语吗?” 流言蜚语不可当真。 殷折雪知道她什么意思:“你希望我听见什么。” “当然什么都没听见最好。”曲秋橙立即辩解道,“就算听见了也不可以当真,流言蜚语嘛,都是假的,听听就算了,谁当真谁是傻蛋。” 殷折雪扯了下唇角,她这是在拐着弯骂他啊。 暗示一番的曲秋橙自认为已经澄清,不管他有没有听说那些话,反正她先打了预防针,他就算听见了也不要当真。 她咳了声,瞧见他那只换了药纱的手,难得关切地问了句:“对了,你的手伤怎么样了?” 殷折雪发后的眉眼微微回暖,语气却仍旧冷淡:“比不上顾影风那两条腿。” 曲秋橙以为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的伤,你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顾影风身上。 cp人的心情可以理解,只要正主甜蜜美满,自己多吃些苦没关系的。 于是她顺杆子道:“我刚从顾师弟那边过来,他的腿伤恢复的不错,不用担心。” 谁会担心顾影风那条蠢狗。 回暖的眸光顿时降温,殷折雪唇角轻讽地勾起:“是么?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 曲秋橙:“……” “那什么,其实倒也不必如此严苛。”她绞尽脑汁试图给顾影风的那种行为开脱,“顾师弟年纪还小,心思活泼。我年纪大点,多多包容是应该的,他总会长大的,嗯,是这样没错。” 说的她自己都快信了,然而一抬眸却发现殷折雪唇角笑意更冷:“想不到你如此大度,竟还能继续忍耐。” 她干笑,只觉得若再胡诌下去就要露馅了,便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手疼不疼?我听说灵力可以止痛,但今日城内灵力已经耗尽,你的伤口是不是又开始疼了?” 之前不见她多问一句,今日为了给顾影风脱罪竟拉出他的手伤来转移话题,可真是委屈她了。 殷折雪本想再嘲两句,下一秒那只手便被她轻轻握住,他一怔。 “你别动喔,我试试看。”她将另一只手里的小食盒放在地上。 灰帛后的喉结细微地滚了滚,到嘴边的一句“与你何干”便压了回去。 “你做什么?”他嗓音低了许多。 耳畔的两缕长发滑下,她随手撩回耳后,两只手一起握住他的,神秘兮兮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身体里还有一点点灵力,可以试试给你止痛。” 她欲盖弥彰地解释:“可能我 PanPan 平时没什么事做,体内的灵力就没怎么消耗,今日还剩一点,我也不想浪费,正好可以试试能不能给你的伤口止痛。” 殷折雪眯了下眸,意味不明地瞧着她。 系统很想给曲秋橙科普一番,但它不敢在殷折雪面前开口。 修者体内的灵力与外界的灵力是相通的,且时刻处于交换状态,修者的身体就像一个中转站,一旦外界灵力耗尽,那么体内的灵力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流空,根本不可能留存到现在。 宿主这个笨蛋,竟然当着大反派的面自爆了。 一无所知的曲秋橙还在疯狂自爆:“我一次用一点,你下次疼的话再来找我,最迟后天玄石境域应该就会关闭,到时候你再找医修给你止痛。” 殷折雪看了她片刻,没有戳穿她的谎言,瘦削的肩背反而放松下来,站姿罕见的懒散。 “既然你的灵力所剩无几,怎么不留着给顾影风止痛?”他的语气有点奇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曲秋橙嘴快道:“他不配!” 殷折雪:“?” 她立刻反应过来,挽救道:“我的意思是,他、他不需要,他其实没那么痛,稍微忍一下就过去了。” 殷折雪要收回手,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忍不了?” 曲秋橙连忙握紧他的手,一边疏散聚集在一起的灵力,一边义正辞严道:“顾师弟的伤和你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我还是能分得清的。顾师弟那边连医修都只是两天去一次,你就不一样了,医修肯定担心的恨不能时刻跟在你身边。” “我没看过医修。” 她愣了愣:“一次都没看过?” 他不言语,神色冷冰冰的。 见他如此反应,曲秋橙便知道她说对了,再低头看见那只缠着药纱的手,心情顿时复杂许多。 她以为他会找医修的,无狱门的人肯定会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她便没有刻意去献殷勤。 她哪想得到,无狱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手伤这般严重,只以为那是一点小伤罢了。 曲秋橙沉默了很久,接下来再使用灵力时便没有刻意压着,恨不能一股脑全部用在他手上,如果能让他立刻痊愈就更好了。 结束后,她低垂脑袋看着他缠绕药纱的指尖,声音很轻:“殷折雪,对不起哦,我应该告诉医修的。” 大反派是讲逼格的,受伤再重也要自己咬牙忍着,他不说医修便不知道他伤的那般严重。 而她是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知道他手伤的人,竟没能及时将情况反馈给医修,害他白白忍了这么久的疼痛。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抬头。 殷折雪看着她的眼睛,将手背在身后,五指微微蜷缩,嗓音不咸不淡道:“受伤是因为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告诉医修也是我的决定,你与我是什么关系,我的事需要你替我转告医修?” 曲秋橙:“……” 虽然理是这个理,但是你这些话好冷酷好无情。 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不能说是朋友,也能勉强能说是同伴吧。 她撇撇嘴,心里那点愧疚之情顿时就被他一句话打散了,甚至想狠狠戳他伤口。 他目光偏转,看向她耳畔的那枚白团子:“曲秋橙,别让其他人知道你还有灵力。” 等他离开很久,她也快要走到关押陆林之的地方,脑子里才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大反派之前说那些话,该不会是为了安慰她,让她不需要愧疚的吧? 她停下脚步,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大反派说过的话,眨眨眼,抿唇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殷折雪不紧不慢推开了顾影风的门。 正坐在床上与医修争执的顾影风看清来人的脸,脸色僵住,双腿好像更疼了。 被他喊来帮忙止痛的医修松了口气,他快被这狗东西烦死了,都说了没有灵力就无法止痛,他不信,非要逼他想办法。 雪君大人来的太及时了。医修充满感激地望着他。 殷折雪的目光从医修喜悦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顾影风的两条腿上。 顾影风简直要崩溃了:“你又想干什么?” 殷折雪神色莫测地看着他的腿:“你很疼?” 他想,他的手可一点也不疼。 顾影风被他这风凉的态度给刺激到,口不择言:“我疼不疼你看不出来吗?你是故意的吧?打断我的腿还不够,还特地来看我笑话?看见我疼得满床打滚你很开心是吗?我究竟哪里惹你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不知他话里的那句话说的好听,殷折雪唇角竟罕见地勾起,浅淡笑意昙花一笑,随即便敛声道:“是么?那很巧,你以前也并非现在这样。” 顾影风话音卡住,被他一句话堵的无话可说,愤愤中还有些茫然。 对啊,他现在好像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样,他以前是什么样子来着? 他以前……什么样? 顾影风突然感觉脑袋剧烈地疼,像一把刀贴着他的头皮一层层刮开,冰冷尖锐的痛楚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猛然想起以前的顾影风。 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冷峻少年郎,饱受欺凌却不甘折腰的顾影风。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医修看得惊诧不已,看了看神色平淡的殷折雪,主动退出房间。 殷折雪发后的双眸淡漠似雪,仿佛早已见识过太多次眼前这一幕,腰间的黑签感受到了什么,隐隐颤动,他抬手轻轻按住。 顾影风眼眸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满头大汗,脑海回荡着一幕一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他是谁?他是顾影风?可他怎么会变成这种模样? 顾影风迟钝地想起被殷折雪打断双腿的起因,再往后是他在曲秋橙面前说的那些不知羞耻的话。 那怎么会是他?! 头痛欲裂,身体仿佛被撕成两半,一半是曾经的顾影风,一半是现在的顾影风,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身体的占有权。 他弓着腰,双手插///进头发,痛苦地呻///吟。 一道碎光蓦然闪过。 有一枚白色的碎片落在他手中,冰凉沁骨,激的他头脑一瞬清明。 “顾影风。” 他茫茫然抬起头。 殷折雪居高临下看着他:“若再有下次,断的就不只是两条腿。” 顾影风攥紧手中这枚救星般的碎片,再抬起头时便见那道熟悉的灰袍人影已迈步离开。 若再有下次,断的就不只是两条腿。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影风琢磨片刻,猛然清醒过来。 无奇兄是在警告他,既然喜欢曲师姐那便该一心一意对待她,再敢三心二意勾搭别的女人,他可能小命不保。 顾影风顿感后背发凉,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明明喜欢的是苏师姐,怎么会突然移情别恋喜欢上曲师姐? 等一下,无奇兄为何这般在意他对曲师姐的感情? 顾影风在头痛的间隙里竟然还有心思去分析无奇兄这一举动的含义,最终得出一个颇为匪夷所思的结论。 无奇兄在意的并非是他和曲师姐的感情,而是曲师姐是否会因为他的一言一行受到伤害。 他在意的是分明是曲师姐! 不知何时站在窗外的容非愁抱臂倚墙,慢悠悠垂下了眼。 果然不出他所料,顾影风和陆林之患的是同一种病,患病者皆性格大变。 这么多年来,无狱门也出现过许多类似的例子,有些疯疯癫癫主动走向死亡,有些痴痴傻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他一直没找到治病的法子,原来只要拿到那枚碎片就可以唤醒他们泯灭的人性。 容非愁敲了敲手指,想起之前在后亭听见的陆林之和曲秋橙的谈话。 那枚碎片是殷折雪碎掉的灵种,而殷折雪是种厄一族的君上,以及陆林之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凡有灵种者皆—— 容非愁抬起眼,望向远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陆林之未说完的那句话,或许是——凡有灵种者,皆为种厄一族。 也就是说,这世上的万千修者,都是种厄一族,亦是潜在的“病人”。 而殷折雪不仅是他们的君上,还是他们唯一的治病良方。 这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 …… 殷折雪刚走没多久,曲秋橙就拎着裙摆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顾影风握着那枚碎片发了很久的呆,听见动静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曲秋橙轻喘着气,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扶着门框平复呼吸。 “顾师弟……” 她刚走进门,目光便落在顾影风手里握着的那枚闪烁着细碎阳光的白色碎片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6 22:54:28~2022-11-27 22:4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离的笙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GLY、曲什么惠 50瓶;縩縩、盖世英雄林颦顰、沉瑜、百朵暮光 20瓶;麻辣甘梅 10瓶;唯樱、繁星° 5瓶;tiffany依0422 4瓶;黑话里的红羊 3瓶;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硬嗑05 ◎你好爱他。(7.3修改)◎ 曲秋橙拿出诈系统的手段去诈陆林之, 结果还真让她诈出一部分真相。 种厄苏醒的陆林之不耐烦与她周旋,索性直接坦白:“苏轻挽,你认为修者的灵种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吗?” 千年前并非如此, 那时候所有人都一样,没有灵种,无法修炼, 普普通通地生活。 后来某一天却突然出现了身怀灵种之人, 最初那些人会被当做异类,而时间过去很久人们才发现, 其实拥有灵种的人才是上天选定之人。 有灵种就可以修炼, 就可以欺负普通人,可以为王为帝, 中间经过百年的混乱期才出现短暂的祥和局面。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灵种是天赐之物, 而被灵种选中的人则是天选之人。 事实上, 那只是种厄一族生存的方式, 灵种是蕴养种厄的温床,执念越深者,种厄苏醒的几率便愈大, 只不过大部分觉醒种厄的人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性格大变, 以为这就是他们真实内心的展现,事实上一旦种厄苏醒,他们就会变成心底最厌恶与恐惧的人。 世人皆有善恶两面, 无论善还是恶, 归根究底仍是同一个人, 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两面的自己。 陆林之之所以能够清醒过来, 完全是托了殷折雪那枚灵种碎片的福。 他挑弄着这一桌子的素菜, 笑得有些奇怪:“苏轻挽,你意识到了吗?你也有灵种。” 她早晚也会变成她最讨厌的模样。 曲秋橙看着他满脸嫌弃吃了根青菜,双手托腮,很无辜地眨了下眼:“少城主,你还没发现吗?” 陆林之咽下青菜,狐疑:“发现什么?” 曲秋橙抬手指了指自己,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的性格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呀。” 她歪了下脑袋,甜甜地笑:“不过我挺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陆林之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骗完人,曲秋橙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准备收拾食盒走人。 陆林之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有些想不通,在她踏出门之前,他才重新开口:“下次带点肉,我不想再吃满桌子的草。” 曲秋橙头也不回:“我最近食素,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吃肉。” 因为看过殷折雪受伤的那只手,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肉,每次看到肉就会想起他的手。 走到门口,她脸上的笑消失不见,表情凝重。 如果陆林之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顾影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便有迹可循。 他的种厄苏醒了。 陆林之可以凭借殷折雪的灵种碎片让两个意识共存,那么顾影风呢?他没有灵种碎片,难道就只能一辈子做龙傲天? 曲秋橙“噫”了声,她是真的受不了这个版本的顾影风。 她本来想问系统除了殷折雪的灵种碎片,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唤醒那个人原本的意识。 系统:“要不揍一顿试试?” 曲秋橙:“他腿都断了,还不算被揍一顿吗?” 系统:“……”说的也是。 曲秋橙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无相铃。” 系统:“什么?” 曲秋橙摸摸下巴:“书海阁阁主不是说无相铃可唤醒所有神志不清之人吗?种厄觉醒的人算不算神志不清?” “……应该算的吧?” 曲秋橙脚步越来越匆忙,最后几乎是跑着去找顾影风,却没想到进门便见到他手中握着一枚白色的碎片。 见她盯着看,顾影风便解释:“这是无奇兄方才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不过拿到这枚碎片后就觉得非常清醒。” 他惭愧道:“曲师姐,前几日是我冒犯了你,非常抱歉。” 曲秋橙看了他半晌:“没关系,不过我可以看看那枚碎片吗?” 顾影风当然不会不同意,碎片刚离手,他表情就变了,声音也变得轻佻:“女人,你今日来迟了!” 曲秋橙:“……” 她面无表情把碎片又给他塞了回去。 看来这玩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 晚上,曲秋橙打算去趟殷折雪那看看他的手伤,若是灵力没了她再补上。 倒也不是她关心殷折雪,主要是在他面前献殷勤刷好感的机会实在难得,别的医修都不能做到的,可她能做到,这机会多珍贵啊。 系统已经不想告诉她灵力的补充原理了,干脆将错就错看宿主犯傻。 曲秋橙还在琢磨,只要殷折雪好感刷到一定程度,那么以后求他办事也会简单点,想回家就得在他身上多下点功夫,届时他说不定也愿意配合,那她回家的几率就更大了。 这么想着,她斗志昂扬地端着一碟点心准备出门,没等她走到门口便听见有人敲门。 竟然是殷折雪。 玄石境域晚上光线黯淡,他穿着一身不太起眼的灰衣,肤色却白的极为显眼,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他慢吞吞朝她伸出那只缠着药纱的手。 曲秋橙:“?” 殷折雪把手一翻,手掌上的那层白的色药纱已经变成浅浅的红色,灵力没了,伤口边缘的血便渗了出来。 曲秋橙懂了。 结束之后,殷折雪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转身准备回去,她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等一下。”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那只手上,懒懒散散道:“做什么?” 曲秋橙松开他袖子:“我下午去看顾师弟,那枚碎片是你给他的吗?” 他眼底勉强酝起的那一星半点笑意便散了:“以他的实力,难道能从我手中抢走什么东西?” “那确实有点困难。” “有点?” “好吧,非常非常困难。”她加重语气强调,“我听说那是你很重要的东西,你……顾师弟对你比那枚碎片更重要吗?” 她迟疑,不确定,天机书给他两个名字,他明显更侧重“顾影风”,她不清楚她是不是低估了顾影风对他的重要性,若是如此,她可能需要重新思考该如何继续刷他好感。 殷折雪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倏地笑了:“曲秋橙,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把东西给他?” 她愣了愣:“啊?不是因为顾师弟是你……” 是你天机书上的答案之一吗? 殷折雪唇角轻抿,被药纱包裹的右手毫无知觉,冷嘲道:“给你的谢礼而已。” 种厄顾影风不知轻重,浪荡轻佻,她不仅舍不得指责他,反而愿意委曲求全包容他的小性子。 殷折雪见不得她这般低微,她都敢当着他的面挑衅他,在顾影风面前却伏低做小,他看了不爽。 若是顾影风恢复正常,便不会做出那些令人恼火的事,她自然也不必受那些委屈。 她倒是会误会。 殷折雪神色阴郁地走了,曲秋橙待在原地,后知后觉。 所以,对他来说,她的分量要比顾影风重的多? 曲秋橙靠着门,两只手摸了摸脸,莫名的有点烫,心想这好感刷的果然不亏,还得再接再厉加把劲。 没过多久,殷折雪又敲开她的门,只问了一句话:“你的灵力还剩多少?” - 夜半时分,玄石城上空忽然浮现十几只无人操控的浮仙舟。 一只小型浮仙舟造价一百万金珠,眼下十几只浮仙舟突然漂浮在半空,等于一千多万的金珠在天上飘,城里一大群没睡着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砰” “砰” 浮仙舟上不知何时开始放烟花,一刹那亮如白昼,小朋友们憋闷数日,猛然见到这般景象便不由地欢呼雀跃,高兴地拍手叫喊。 曲秋橙趴在一只浮仙舟的舟舷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朝下张望,从这里俯瞰,玄石城显得极小,城主府离这也不算远,却没有人能拦她的浮仙舟。 她美滋滋地又去抱了一堆烟花出来放,殷折雪说等烟花炸完,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陆商已经连续两天没睡,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天上漂浮的浮仙舟,脸色难看的简直能滴水。 制舟司的人大部分被派出去寻人,留下来的只有把守玄石境域阵眼的那些人。 开启玄石境域需要大量玄石提供能量,全城只有五处地方的玄石储量足够,其中一处就在制舟司。 浮仙舟不受控制就代表制舟司那边出了问题,也就是说——阵眼被人破坏了! 有人在蓄意破坏玄石境域,说不定其他几处阵眼早就被毁坏。 陆商眸色阴红,竟在此时才意识到这一点,立马起身往最后一处阵眼赶去,挟裹满身寒冰。 阵眼一共五处,城外两处,城内三处,最后一处阵眼就在祭堂。 为了维持雷墙禁制,祭堂下面储藏着全城最多的玄石,那人破坏了雷墙,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必然会被重创,否则按照他的性子绝不可能沉息这么久。 陆商感觉到头顶笼罩着一团名为恐惧的阴影,那人若是复活,本该直接来取他性命才是,怎么会弯弯绕绕搞这么多小手段? 只有一个可能,他受了重伤,还没完全恢复。 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如今他却送上门来,显然来者不善。 城主府的兵修们全部被调去祭堂,越来越多的人层层包裹城主府与祭堂,水泄不通。 陆商推开祭堂的门,抬头便见破落的冷池岸边高砌的黑色石座上坐着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祭堂冷清,光影昏暗,那道身影瘦削冷寂,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只破烂的木偶被投影在石座上。 陆商却不由的浑身发冷。 外界的光线争先抢后涌入,一路蔓延着伏至石座上那人脚底,无声照亮那一抹灰色的衣摆。 那人坐姿散漫,单手支颐,包裹着白色药纱的手漫不经心搭在黑色石座的扶手上,微微歪着头,额前长发向一侧滑落,露出一只猩红色的眼睛。 外面怦然炸开第二十三朵烟花,闪烁的彩色光芒浅浅地映在他眼底。 他收回看向某只浮仙舟的目光,缓缓勾起唇,嗓音慵懒地同陆商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陆行昙。”他扬了下眉,目光肆无忌惮地将陆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三百年不见,怎么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了?” 陆商瞳眸紧缩,他果然认出了他。 殷折雪屈指轻敲了下石座扶手,似笑非笑道:“借我的灵种改头换面,延续寿命,如今还混成了一城之主,真是风光无限啊。” 他语气幽幽,与平时寡淡低调的模样截然相反,猩红色眼底酝酿着阴冷的风暴。 陆商猛然后退一步,被他一句话唤醒记忆中最为恐惧的画面,再不敢面对他,厉声喝令身后的兵修们上前将他包围。 殷折雪笑了声,不紧不慢起身。 身后的黑色石座渐渐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自上而下,碎纹斑驳,一如他的灵种碎片。 待他走下冷池,石座霎时迸裂,无数黑色的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指引着袭向冲进门内的兵修,每一块碎片都深深扎入他们的身体。 刺开喉咙,击碎双膝,凿空双目,洞穿眉心。 数百块碎片默契地避开浑身僵硬的陆商,眨眼间将外围的第一层兵修们彻底碾碎。 陆商满眼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还有灵力?!” 在场所有人都失去了灵力,唯独殷折雪周身萦绕着磅礴的、令人畏惧的力量。 他慢悠悠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话沉吟片刻,抬了下眼眸,拖长音调重复:“为何我会有灵力?” 他笑了声,随手一指便破开第二层兵修的包围圈。 “我可从未说过这是灵力。” 他再走一步,腰间黑签化作利刃生生劈开冷池,露出下面埋藏的大量的玄石,利刃所过之处,黑色玄石眨眼便失去明亮的光泽,与普通的灰石头毫无二样。 “三百年前吃过一次亏,三百年后若再重蹈覆辙,未免太过愚蠢。”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森然,额前的发凌乱覆下,隐约遮住猩红眼底的张狂与狠戾。 退入保护圈的陆商眼底显出浓浓的惊恐与绝望。 他竟然将玄石化作自己的力量! 以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 殷折雪没有立刻动手杀他,反而停在门口,任由烟花绽放带来的光芒将他半边身体笼罩,唇角勾起仿若戏弄老鼠的弧度。 这一刻,陆商竟然从他的模糊不清的神色中猛然意识到一个忽略已久的事实。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他牙齿几乎咬出血,“你故意拿走碎片,引我开启玄石境域。” “藏头藏尾整整九日也是故意伪装出来,只为让我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更是为了让我以为你深受重伤无法反击。” “你给了我能够再次杀了你的希望,却又在今晚亲手碾碎我的希望,你就是想看我现在这副求而不得又惊慌难安的狼狈模样,殷雪厄,你在耍我!” “所有人都以为玄石境域困住的是你,其实困住的根本是我这只被你玩弄的老鼠。” 他眼中怒火与妒火齐发,只觉得自己彻头彻尾是一只愚蠢的老鼠,气到极致竟然大笑出声。 他想明白了,一切都想明白了,自知今晚不可能再活着,临死前还要恶毒地诅咒。 “殷雪厄,你果然才是这世上最邪恶的灾厄,只要你活着一日,灾厄就永远不会解除。” “你连姓名都如此不详,无怪乎你的生父生母给你取这个名字,你——” 余下的话卡在喉中。 殷折雪唇畔笑意淡了许多,冰冷的猩红的目光落在陆商被黑签穿透的喉间。 “废话真多。” 那个名字,他也是拿到灵种碎片才想起来的,虽然现在恢复的记忆不多,但最重要的几件事却想起来了。 他似乎是觉得倦了,缠绕药纱的修长手指一根根数着剩下的黑签,以此来决定要不要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杀,不杀,杀,不杀。 杀。 就在这时,上空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柔软嗓音。 “殷折雪?” 远处的烟花不知何时燃尽,城主府上空漂浮着一只小巧的浮仙舟,仅供两人乘坐。 曲秋橙在这里偷偷摸摸看了半天也没被人发现,眼见殷折雪呆立不动,直觉哪里不对劲。 系统突然警惕道:“他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曲秋橙心中一惊。 系统急忙催促她:“你得阻止他,不能让他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冤有头债有主,他已经杀了陆商,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若在这里杀光其他人,那就真的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他要是成了大魔头,你以后跟着他也会被连累!” 曲秋橙暂时没能发现系统的不对劲,她心里也明白它说的有道理,可那是殷折雪,本书最大的大反派,虽然平时看着平平无奇低调冷淡,但刚才他杀人的模样她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养出来的姑娘看不得这种血腥场面。 曲秋橙心中绝望极了,她确实刷了一部分殷折雪的好感,可她不知道这个好感到了什么程度,够不够她说服他不要杀其他人。 万一他反派性格爆发,一个不爽连带着把她一起干掉就完蛋了。 她前后犹豫不过两秒钟,咬咬牙,果断伸出一个脑袋,鼓起一口气试探性地喊出声:“殷折雪?” 然后她就看见方才还满身阴森狠郁的男人因为她这句话而抬头,怔神。 摇摇欲坠的危险气息逐渐褪去,周围的气氛仿佛一根绷紧的弦,竟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声音而倏然松懈。 系统觉得有戏,鼓励道:“快,再喊一声,或者多说点什么。” 曲秋橙看着下面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光线极暗,这些尸体看着森然恐怖,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掺和进来这种事。 她头皮都在发麻,声音也微微颤抖,抓着浮仙舟的手指指节泛白。 “殷折雪,你不是说等我放完烟花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吗?” “我烟花都放完很久了,你怎么还没来找我?” “你不来找我,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她越说越有底气,到最后竟然直接忽略之前的忐忑不安,拿出一种秋后算账的态度面对他。 “殷折雪,你到底还要不要走?你不走的话,我就一个人走了噢。” 玄石境域失去禁锢的玄石力量,渐渐松动,天空顶端的黑色蓦地多出一点白色的光晕。 随着她话音落地,那团白色光晕越来越大,金色的阳光穿透岌岌可危的玄石境域飘飘摇摇地洒落,浓郁的黑暗被挤进看不见的角落,城内城外皆是阵阵惊喜的欢呼。 原来外面已经天大亮。 曲秋橙愣神过后竟然张口就是喊他:“殷折雪你快看,天亮了。” 重新回归这片大地的阳光最先落在她的发上,让她看起来仿佛在发光,橙色衣袂与白色毛团蹁跹摇曳。 殷折雪目不转睛看了她很久,直到阳光落进恢复成浓郁黑色的眼底,他才极慢地眨了下眼。 一只白色毛团不知怎么突然松动,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从高空坠落。 殷折雪下意识伸出手,白团子稳稳地落在他手上。 三颗相思豆与银丝环相撞,发出细微的叮铃声。 作者有话说: 雪哥即将从cp粉进化成橙橙唯粉 《论梦男是如何形成的》 《梦男怎么了梦男就不能嗑cp了吗》 《梦男就嗑我和老婆的cp》 感谢在2022-11-27 22:47:43~2022-11-28 23: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大袋垃圾、每天都想暴富、四个二带俩王不叫地主 20瓶;好想睡饱哦、落西 8瓶;糯糯喵不想干饭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嗑01 ◎他为何就不能对她居心不轨?◎ 玄石城开启玄石境域一事早几日便传遍四洲十族, 一般来说若非出现战争,玄石境域是不会轻易开启的。 于是得到消息的一部分世家们暂且保持观望的态度,毕竟玄石城又没给他们发求救信。 还有一部分单纯是做贼心虚, 不敢主动凑到殷雪厄面前,毕竟过去了三百年,早已物是人非, 或许他只是阴差阳错找到的陆商, 不一定能找到他们,他们若现在主动送上门那就是不打自招。 因此, 最终收到消息后第一个赶去玄石城的反而是揽月城城主。 他的宝贝女儿被关在玄石境域里, 谁知道会不会出事,他必须守在外面, 要是女儿少了一根头发他绝不会让陆商好过。 揽月城主在外面提心吊胆了整整九日, 两百斤的胖身材都瘦成了一百九十斤, 终于等到玄石境域关闭。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女儿潇洒地开着双人浮仙舟, 载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嗖一下从他眼前飞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揽月城主:“?” 他还听见女儿的声音远远飘来:“我可是开过飞机的女人,区区浮仙舟完全不在话下。” 揽月城主:“???” 什么是飞机? 等等, 女儿什么时候会开浮仙舟了?她不是晕舟吗?! 还有, 女儿旁边那个臭男人又是谁啊!! …… 曲秋橙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开飞机,大学时填报的航空大学,终于等到毕业, 辛辛苦苦攒够了经验, 结果正式试飞的前一天晚上突然穿了。 她看见浮仙舟的第一眼就想上去试飞, 不过她不太了解浮现舟的飞行原理, 所以只能先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 被关在玄石境域里的这几日她看过一些书, 确定开浮仙舟并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只要灵力足够,方向感够强,有点飞行经验的都能开。 于是当昨晚殷折雪带着她去制舟司搞破坏时,她很快便对那里的浮仙舟产生巨大的兴趣,并且选择了一只最为小巧的双人浮仙舟,相当于私人飞机。 曲秋橙狠狠过了把开私人飞机的手瘾,每当她使用灵力操控浮仙舟在天上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时都会兴奋地大呼一声:“呜呼——” 殷折雪:“……” 他面无表情,抱臂不语,麻木地享受着从上到下三百六十度的视角转换,还是连续好几圈的那种。 下次再坐她的浮仙舟他就是狗。 两分钟后,曲秋橙意犹未尽地放慢速度,终于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声嘶哑的叫喊:“挽挽,我的挽挽啊!我的挽挽!” 她朝声源看过去,被外面那一圈磅礴瑰丽的浮仙舟迷花了眼,尤其最大的那一只浮仙舟上面迎风站着个小胖老头,正朝着她努力挥手,嘶喊:“我的乖女儿啊,我的挽挽!” 曲秋橙扭头看向殷折雪,迟疑:“那是我爹?” 殷折雪眸色仍旧阴郁:“难道是我爹?” 曲秋橙心想还有这等好事:“那你要是想跟我认一个爹也不是不行,我很大方的。” 反正小胖子城主也不是她亲爹,若能跟大反派攀亲带故倒是她占大便宜了呢。 殷折雪:“……”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偏过头,唇角居然轻轻上扬。 曲秋橙搞不懂他笑什么,不过现在的他没有那种危险的失控气息,是她熟悉的那个殷折雪,便放下了心。 看来开浮仙舟兜风还是有好处的,愉悦心情嘛,以后大反派心情不好她就开浮仙舟载他转两圈,纯当兜风散心了。 她操控着浮仙舟往揽月城主那边去,一边补充道:“多个哥哥罢了,揽月城那么大座城,别说一个,再来十个哥哥也不算什么。” 殷折雪睇她一眼,颇有要将她千刀万剐的意思,又变成之前那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曲秋橙:“?”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两只玄鸟突然拦在她的浮仙舟前,阻止她继续向前。 曲秋橙回头。 东洲四大城之一的玄石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另外三城于情于理都要来一趟,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陆商竟然死了。 而揽月城那位天才剑修少女还是罪魁祸首之一。 空中一半漂浮着拢成一圈弧形的浮仙舟,一半漂浮各色多翅妖兽,玄石境域关闭后两方便逐渐向中间靠拢,呈遮天蔽日之象。 狂且城主穆焊站在一只硕大的黑鹰脑袋上,双手环胸,姿态张狂。 他高高壮壮,肌肉虬结,脖子里围着一条白色的妖貂尾巴,貂头趴在他肩膀上目不转睛盯着曲秋橙看。 “我说苏老头,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你女儿会与杀害陆商的凶手在一块儿?” 沧海城主林邬站在一只黑色浮仙舟的舟头,披着紫色的狐裘披风,是个瘦巴巴的老头,颧骨很高,拄着根蛇头拐杖,看着弱不禁风,实则心思阴毒,手段狠辣。 这么大的事林邬自然不会落下,便阴阳怪气道:“玄石境域关闭时我们可都亲眼看见,陆商脖子里那根黑色的东西飞回你女儿身旁那男人的手里,谁是杀人凶手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你女儿同那人在一块儿,还乘坐同一只浮仙舟,想必两人关系匪浅吧?” 揽月城主苏飞扬原地跳脚道:“你们胡说什么,我女儿心地善良,天天在外面救死扶伤,锄强扶弱,怎么可能跟杀人凶手在一块?肯定是那男的居心不轨绑架了我的女儿!” 曲秋橙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居心不轨的殷折雪,又看了看主驾驶座的她自由的双手,陷入沉默。 传言揽月城城主溺爱女儿,果然名不虚传,都这时候了还能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 不愧是她爹。 林邬冷笑道:“是吗?我瞧着怎么像是你女儿对那杀人凶手居心不轨?” 苏飞扬再次跳脚:“你放屁!我女儿眼光高的很,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平平无奇的臭男人?!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是个丑男人,根本配不上我女儿!” 殷•平平无奇•丑男人•不是好东西•折雪:“……” 他冷冷扯了下唇角,黑签蠢蠢欲动,被曲秋橙一把按下。 她紧张道:“我爹在说气话,你怎么可能平平无奇?天底下谁平平无奇你都不可能平平无奇。” 她加重语气强调:“而且你也不可能对我居心不轨,无稽之谈不要在意,你在意你就输了。” 他为何就不能对她居心不轨? 殷折雪神色更冷了,手里的黑签好似没喝饱血,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大开杀戒。 他冷笑:“我偏要在意。” 苏飞扬耳朵尖,正好听见这句话,顿时就炸了:“好啊,我就知道你个狗男人果然狗胆包天,竟敢肖想我的女儿!来人啊,把他给我打下来!” 旁边有人犹豫道:“城主,小姐还在那只浮仙舟上,万一打到小姐可怎么办?” 苏飞扬卡了一瞬,数十只开启的玄石炮便默默收了回去。 穆焊和林邬可没有他那么心慈手软,也不在乎会不会打到曲秋橙,当场便一招手道:“把杀害玄石城主的凶手拿下!” 魁梧的百兽与森然的玄石炮口对准中间那只如浮萍般飘荡的小浮仙舟,苏飞扬气得头发竖起,骂骂咧咧道:“谁敢打我女儿我跟你们没完!穆焊你个狗东西和林邬那个贼老头何时联的手?你忘了贼老头三年前四城大比时如何阴死你儿子的事了?!” 穆焊:“你闭嘴!” 林邬:“你血口喷人!” 苏飞扬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欺负他女儿,遂命令后面的人将炮口瞄准对面,狠狠道:“今日你们谁敢动我女儿,我跟你们没完!” 穆焊骂道:“苏老头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包庇谁?” 苏飞扬骂回去:“我包庇我女儿跟我未来女婿怎么了?你不服气你也找个能杀了一城之主的女婿啊,你找不到吧?你就是嫉妒我!” 所有人:“……”好不要脸的老头。 曲秋橙有点迷茫,怎么一转眼的时间,殷折雪在她爹心中就完成了从“狗男人丑东西”到“未来女婿”的转变? 这也太离谱了。 听见苏飞扬的那些话,殷折雪动作一顿,竟不疾不徐地将即将脱手的黑签给按了下去,冰冷阴暗的眸色也逐渐回温,唇角轻轻一动。 曲秋橙看他。 殷折雪敛起笑,侧过脸不看她。 那边苏飞扬还在奋力舌战群儒,穆焊和林邬被他的厚颜无耻和无脑护犊子的行为惊到,听说过他溺爱女儿,但没听说他竟然能溺爱到这个程度,简直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苏老头你,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方才说什么鬼话?”穆焊气笑了,“你是觉得收下这个女婿没问题?他能杀一个陆商,自然也能杀第二个第三个陆商,你以为谁会是他下一个目标?” 苏飞扬心虚一秒钟,随后道:“反正不是我。” “那就是我们了?”林邬眼中迸发恶毒的光芒,“苏飞扬,你是不是早就想杀了我们,好让你揽月城成为东洲唯一的大城?” 苏飞扬厚脸皮道:“我是没这么想过,不过你既然说得出这个话,想必没少在私底下这么想过。” 林邬:“你!” 苏飞扬:“我什么我,我揽月城什么德行你们都清楚,我懒人咸鱼一条,可从没想过做什么东洲第一。我说林老头子,你要想让沧海城做第一就去抢呗,反正现在陆商死了,你少了个对手,做梦都应当能笑出来,现在在这里假惺惺什么呢?我未来女婿给你送了这么大的礼,你不谢谢他便算了,还想拦杀他,你臭不要脸!” 林邬:“苏飞扬你别得寸进尺,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拿你揽月城怎么样吗?!” 苏飞扬叉腰:“你胆子大那你就来找我揽月城的麻烦,你来啊你来啊,你不来你就是孙贼。” 林邬气得脸都紫了,拄着蛇头拐杖的身体颤巍巍的,好似只要再被风吹一下便能摔下去。 一片寂静中,殷折雪缓缓偏眸看向一脸呆滞的曲秋橙,嗓音平和:“你的能说会道是遗传的你爹吧?” 曲秋橙:“……” 还真不是。 苏飞扬听见他这句话,有被取悦到,不由地对这位未来女婿产生一丝“你小子可以”的欣慰:“女婿你放心,今日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们带走。” 殷折雪停滞一瞬,缓缓低眸和已经麻木的曲秋橙对视。 直接从未来女婿变成女婿了。 曲秋橙闭了闭眼:算了算了,将错就错吧。 将错就错的殷折雪沉默两秒钟,抬眸对着她爹客气疏离地“嗯”了一声。 苏飞扬:虽然女婿其貌不扬,但是他很听我家乖女的话嘛,不错不错。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曲秋橙亲自解决的。 “两位城主若是有精力在这里争执不休,不如先想想该如何抢先拿下玄石城,陆商已死,陆林之失踪,玄石城中能够当家做主的还有谁?” “若是今日过后,其余三洲闻声而来,那么玄石城最终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这个时代以强者为尊,讲究弱肉强食,一城落难,八方蚕食。 林邬与穆焊闻言,纷纷静默下来,隔着数只浮仙舟与妖兽,两人对视一眼。 曲秋橙继续道:“更何况此事若要真细究起来,也该是陆商自作自受。” 穆焊道:“此话怎讲?” 曲秋橙有条有理道:“城主应当知晓,玄石境域一旦开启,城内灵力很快便会被耗尽,届时城中所有修者都和普通人无异。” 林邬眯眼道:“那又如何?” 曲秋橙不喜欢这个老头子,表情也淡了许多:“若是我与陆商有仇,我便会在城中灵力耗尽的这一日去杀他。城主府虽守卫严密,但修者乍然失去灵力,多少会不适应,只要盯住这个机会,想混进城主府根本不是问题。” “陆商没有灵力,要想杀他报仇雪恨,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既然他敢开启玄石境域,那么他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在毫无灵力的环境中不是他将仇人绞杀,就是仇人将他绞杀。” 林邬森森笑道:“苏千金这张嘴可真会说话,照你的意思,陆商城主这是死有余辜了?” 曲秋橙:“我可没有这么说,城主您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林邬:“……” 不愧是父女,连说话的艺术都一模一样! 穆焊沉声道:“小姑娘,你说这些话无非是为你的心上人开脱,可他杀了陆商是事实。” 曲秋橙理直气壮:“那就让陆商儿子来找他报仇啊,你又不是陆商儿子你急什么?” 穆焊横眉怒目:“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 曲秋橙弱弱拍胸:“说不过人家就恼羞成怒骂人,狂且城主好生霸道哦。” 林邬看向她身侧那位看似不起眼的灰衣男人,他可是能杀了陆商的男人,绝没有看起来那般普通,遂皮笑肉不笑道:“苏千金,你那位心上人既然能杀陆商,是不是有朝一日也打算杀了我这老头子呢?” 曲秋橙八风不动道:“他能杀陆商是因为玄石境域开启后城内毫无灵力,否则他前几日怎么不去杀陆商?沧海城主何必担这个不必的心呢,您又不是陆城主,哪里会随意开启玄石境域?既然不会开启玄石境域,那您为何要担心会被有心人杀害?难道你沧海城的防御竟如此不堪一击吗?” 穆焊和林邬两个人加起来竟然都说不过她一个人,两人气得脸色乌紫,却又碍于苏飞扬在后面,不敢真的动手。 玄石城这块肥肉他们盯了几十年,如今陆商已死,玄石城奄奄一息,今日便是拿下这块肥肉的最佳时机,若是非得在“杀人凶手”这件事上耗费时间,最后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于是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后,争先抢后朝着下方的城主府而去。 见他们终于撤退,周围浓浓的来自高修为修者的威压也逐渐消退,曲秋橙松了口气,回头便见殷折雪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她一顿,扬起嘴角,笑眯眯的:“殷折雪,你不用太感动,这都是基操。” 殷折雪突然道:“你以前在别人面前维护顾影风时也这么能说会道?” 曲秋橙摆摆手:“那哪能啊?” 他眸色漆黑,淡淡地看着她。 曲秋橙说:“对付羞辱顾师弟的那些人,我向来动手不动口。” 殷折雪看了她两秒钟,兀地冷笑声,俯身敲了下浮仙舟的某处地方,突如其来的玄石冲力险些把她震下去。 曲秋橙仰起有点晕的脑袋,满脸问号。 她又哪里招惹他了?大反派也太阴晴不定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8 23:55:56~2022-11-29 22: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笙、征魂归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镜 61瓶;无玖呀 50瓶;不是橘子是甜橙 40瓶;涉薇采葭 24瓶;陈花雕、糊土豆会窜稀、gold. 20瓶;南微生 17瓶;好耶 15瓶;恋星河、繁星°、一大袋垃圾、随清 10瓶;阿柒 7瓶;48498400、唯樱、Bright、白日梦、鸡汤白白菜、西知、YSCY、叶紫 5瓶;咩咩⊙▽⊙、青泽 4瓶;譆、把鸽子精全炖了! 3瓶;早啊、感动不、青柠七、嘻嘻嘻 2瓶;嘟噜double.、太衍梵生、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不嗑02 ◎以后每晚你都可以亲自体验一番。◎ 双人浮仙舟落在揽月城巨型的浮仙舟上, 苏飞扬立即冲过去一把抱住自家女儿,凄凄惨惨地假哭起来:“我的乖女儿啊,你这一走就是半年, 可把爹愁坏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说着,虚擦了一把眼泪, 没等她回应便道:“不过女儿你方才那番话说的可真是太妙了, 连爹都没想到还能这么说,不愧是我的女儿。我的乖女, 半年不见, 你终于不再是一张嘴只有一个字了,爹真是太欣慰了。” 曲秋橙心里一咯噔, 忘了苏轻挽的人设是清冷大师姐。 她还没想好借口, 便听他爹自顾自地把漏洞补上:“我这女婿一定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不然怎么能让我家乖女一张嘴就吐出那么长的一段话?不错不错, 你们在一起互补。” “能说会道”的殷折雪扯了下嘴角, 嘲讽似的瞥向曲秋橙。 曲秋橙头皮发麻,连忙拉住打算和好女婿仔细谈谈的老父亲:“爹,爹你先听我说, 那不是你女婿。” 老父亲:“未来女婿嘛, 我知道。” 曲秋橙:“不,他是你干儿子。” 老父亲:“???” 殷折雪冷眼看她。 曲秋橙小声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她细数:“跟着我喊爹,棒打鸳鸯的哥哥——那不就是我爹的干儿子吗?” 老父亲:“……” 准女婿突然变成干儿子, 这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训斥女儿胡闹。 搞清楚这一切只是个乌龙误会之后, 苏飞扬对待殷折雪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不冷不淡甚至还有点嫌弃。 头发太长, 遮眼, 肯定长得不好看。 衣裳太素,灰扑扑的,肯定很穷。 身材太瘦,看起来就很虚,虽然能杀陆商,但谁知道他是靠什么手段杀的,说不定是趁陆商不备暗杀的呢? 不好看,还没钱,实力不足。 这男的没有一点值得女儿为他得罪林邬与穆焊的优点。 殷折雪这么多年从未被人用如此怪异的眼神挑剔,换作以往他并不会在意,但意识到这是曲秋橙的生父时,他莫名的有些不自在,遂抬手扯了扯脖子里的灰帛挡住下颌,侧过脸,生平头一次主动避开他人的打量。 苏飞扬根本不在乎他现在什么心情,目光灼灼地将他上上下下挑剔了一遍,最后连他手指上缠着的一层白色药纱都要嫌弃廉价,扭头把自家女儿拉到一旁嘀嘀咕咕。 “乖女,真是他杀的陆商?” 曲秋橙朝殷折雪那边瞥了眼,发现他并不在意他们说悄悄话,压低声音道:“爹,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是真的了!”苏飞扬道,“既然他不是我女婿,咱们还是别跟这么危险的人来往了吧,你娘要是知道那个谁连陆商都敢杀,肯定也不会同意你跟他交往的,而且他这么普通,根本配不上你……” 曲秋橙沉默了一下,说:“九天前,陆林之强行把我掳去要跟我成亲,是殷折雪亲自把我带回来的。” 苏飞扬当场炸了:“什么?他陆商的儿子竟然敢这么做?杀得好!我干儿子怎么没把陆林之那混账玩意一块杀了?!” 曲秋橙:“……”这就变成干儿子了? 苏飞扬骂骂咧咧转身:“不行,我得去把陆商尸体拖出来鞭他个十顿八顿的尸,老匹夫怎么教的儿子竟然敢抢我的女儿,不要命了吗?!” 只是没等他调转浮仙舟朝城主府的方向而去,便听远处传来轰隆巨响。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远处悬浮于百米高空的巨大城主府正在缓慢崩塌,底部作为支撑的仙木一点点断裂、破碎。 周遭萦绕的云雾被这轰然之势震散,坍塌的建筑暴雨似的坠落,圆弧形的城主府眨眼便塌得只剩下一半,七零八落的边边角角摇摇欲坠。 冲去的妖兽群没能及时刹住,扑扇的双翅扬起阵阵清风,将那些残余的边角吹断。 啪嗒。 一枚碎片悠悠掉落。 转眼之间,剩下的一半建筑便因那无意的那几阵风而继续崩塌,摧枯拉朽地一口气塌了个干干净净。 玄石城的空中建筑全部以仙木为地基,而仙木运行则依靠玄石的力量,一旦城主府中的玄石能量耗尽,仙木失去能源支撑,那么这些建筑眨眼便会坍塌。 只差那么一步就要降落的穆焊和林邬,双双看着面前堪称废墟的残破城主府,同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漫天妖兽与浮仙舟齐聚,城主府中剩下的人反应迅速及时逃出,该御剑的御剑,该坐玄鸟的坐玄鸟,一眼看过去,天空乌压压全是人与鸟。 苏飞扬手搭在眉间朝远处张望,自言自语:“我早就跟陆商说过别太依赖玄石,万一哪天玄石耗尽,他这城主府早晚得塌,瞧瞧,我说的没错吧?这不就塌了?” 苏飞扬一向不喜欢陆商,觉得他太过挥霍,还独///断///专///制,大多时候利欲熏心,为了赚钱不知道干过多少阴损事,如今得到这个结果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他还是有些生气。 “要是能再晚塌一会儿就好了,我高低要把那老匹夫的尸体拖出来鞭尸两顿。” 曲秋橙:“……” 陆商能死在殷折雪手中,也算是喜事一桩了。 - 城主府倒塌,陆商已死,玄石城顿时成了四洲最为烫手的香饽饽,这会儿他们都想着如何把玄石城吞下去,倒是无人在意陆商究竟为何而死。 但若是等他们闲下来,大概就要开始借机算账,搞不好还会把矛盾对准揽月城。 苏飞扬不停往曲秋橙碗里夹菜,不以为意道:“你真当你爹是吃素的呢?我揽月城确实不爱挑事,但也不能任人欺负。再说了,你娘可是南洲樱棠渡殷家的人,其他城的人若想欺负揽月城,也得掂量掂量你娘在南洲的势力。” 曲秋橙看看自己碗里小山高的肉,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她最近真的吃不下肉。 不过,苏轻挽的生母竟然来自南洲樱棠渡的殷家吗? 之前系统给她科普时她倒是没有刻意在意南洲的樱棠渡,更没往殷折雪身上想过,但是现在突然之间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不得不多想。 “殷”这个姓并没那么常见,难道殷折雪和樱棠渡的殷家有什么关系。 她咬着筷子尖,一面艰难地从一堆肉里挑蔬菜,一面从她爹叭叭叭的絮叨中挑拣重要信息。 苏飞扬:“乖女,你怎么不吃肉?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烤鸡翅。” 曲秋橙试图挽回苏轻挽冷静理智的形象,言简意赅道:“最后吃。” “唉你就是这样,好吃的总要留到最后才吃,你不先吃到嘴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呢?你娘就不会这样,喜欢的就要先抢过来,你爹我当初就是这么被你娘相中的。”苏飞扬骄傲地挺了挺胸,然后又去絮叨别人。 容非愁和顾影风一觉睡醒发现玄石城变天了,还没等他们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就被揽月城的人接到了浮仙舟上,这会儿正安静如鸡地蹭晚饭。 苏飞扬面对他们,慈祥道:“之前忘了问,不知二位小兄弟是哪里的人?和我家乖女是如何认识的?” 顾影风道:“晚辈顾影风,来自沧海城林家,之前在无风谭意外与苏师姐相识。” 苏飞扬捏紧了筷子,原来是林邬那贼老头家的人。 呸,晦气! 他偏头看向容非愁:“那这位小兄弟又是?” 容非愁笑眯眯:“无狱门,容非愁。” 苏飞扬:“……”手里的筷子抖了抖。 无狱门,四洲十族出了名的恶臭堕修的组织,他的乖女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这帮人。 一个是贼老头家的外门弟子,一个是无狱门的堕修,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反而干了件最惊天动地的大事。 苏飞扬沉默着放下筷子,这饭他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顾影风看了眼对面偷偷把鸡翅夹出去的曲秋橙,他没想到曲师姐竟然就是他爱慕的苏师姐,想到她之前故意伪装身份的事情,他有些失落,苏师姐不喜欢他吗? 曲秋橙不知道他在看她,她只觉得碗里的肉太多了,根本吃不下饭,可又不知道拿这些肉怎么办,左看右看,最后相中了殷折雪的碗。 他碗里就两根朴素的青菜。 察觉到她不怀好意的眸光,殷折雪掀了下眼皮,眸光不冷不热地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曲秋橙换了双干净筷子,开始殷切地给他夹菜:“殷折雪,你怎么不吃肉?光吃青菜能长肉吗?你多吃点肉,我家的厨子做饭可好吃了,你快试试。” 然后中间夹带私货把自己碗里没碰过的肉全给他塞过去,很快她的小山见了底,轮到殷折雪的碗里堆起新小山。 殷折雪:“……” 他手腕一动,筷子尖便挡住她还要伸过来的筷子,睨着她的眸光冷冷淡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曲秋橙无视他的冷淡,手上稍微加重力气,试图移动筷子:“怎么了?是嫌我家的饭不好吃吗?” 殷折雪不动声色地继续挡她的筷子:“好不好吃,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曲秋橙眨巴眼,无辜道:“我试过了呀,我觉得特别好吃,所以你一定要多吃点,之前流了那么多血,还掉了那么多肉,得补回来。” 说着就把顾影风面前的一碟鸡翅给拉过来,摆在殷折雪面前,推荐道:“尝尝这个,我爹说这个最好吃。” 从头看到尾的苏飞扬:“?” 他说好吃是让乖女自己吃,没让她和别的臭男人分享。 苏飞扬又有点痛心,乖女跟他说话就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跟那小子说话怎么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好嫉妒。 对面顾影风愣愣看着曲秋橙将他面前那碟鸡翅拿走放在另一人面前,她言笑晏晏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眼底,一颗火热的心却瞬间凉透。 苏师姐根本不在意他,苏师姐在意的原来是无奇兄,她故意隐藏身份也是为了方便接近无奇兄吧。 他愈发失落。 殷折雪似有所觉,掀眸正对上顾影风沮丧的目光,顿了顿,正与曲秋橙斗法的筷尖微微一偏,神色自若地从碟子里夹了个鸡翅。 顾影风:“……”杀人诛心。 曲秋橙独自一人快乐,既解决了吃肉的问题,又小小地刷了一波大反派的好感,今日收获颇丰。 而作为全场唯一一个真正置身事外的容非愁,慢悠悠夹了根青菜,继续淡定地埋头干饭。 - 晚间,得知乖女要去趟西洲办事,苏飞扬甚至想开着浮仙舟亲自送她过去,但是又开始犹豫。 “你娘前些日子突然回了樱棠渡,听说和岳父岳母他们闹了些矛盾,还把隔壁万仞山的人给打了,万仞山的那几个老头子不肯善罢甘休,正跟你娘僵持着呢,爹肯定不能看着你娘被欺负,怎么也得去把你娘接回来。这要是先去西洲,再回南洲,路上少说耽搁一个月。” 虽然苏城主爱女儿,但他更爱老婆,接老婆还是送女儿,他首选前者。 曲秋橙刚沐浴完,头发弄干没多久便被老父亲拉起来促膝长谈,什么万仞山,听了个一脸懵。 苏飞扬:“乖女,你去西洲要做什么?不着急的话咱们可以先去接你娘,你也可以去南洲玩几天呢。” 曲秋橙当然不可能告诉她爹缚灵珠的事,简单含糊过去,最后两人达成共识,留下一只浮仙舟带她去西洲,待办完事就直接出发去南洲。 苏飞扬刚见到乖女儿,实在舍不得,便又多聊了一会儿,期间转换的话题包括: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还小,不着急成婚” “我乖女的未来夫君应当是人中龙凤” “若是有人欺负乖女,你就告诉爹,爹一定打爆他的狗头” …… 曲秋橙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对外面那三个男人,尤其是殷折雪——产生任何超出友情之外的感情,苏飞扬这才稍微放下心。 他最后还想叮嘱些什么,曲秋橙往他嘴里塞了半个橘子,清冷道:“我知道了,爹。” 苏飞扬讪讪,咽下那半个橘子,转身之际脑海忽而闪过方才不经意瞧见的一抹黑色,于是又转过身。 “对了,乖女,你手腕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方才瞧见……”他目光落下,话音戛然而止。 曲秋橙正在剥另外半个橘子,新换的长衫宽松光滑,长袖敞开,顺着纤细手臂往下滑,露出她手腕内侧那枚漆黑的雪花。 苏飞扬愣住,喃喃:“雪契……” 曲秋橙也看向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抬了下眼:“爹,你认识这个雪花咒?” 苏飞扬脸色微变,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将那片雪花摸了又摸,语气沉重道:“乖女,你这雪契谁下的?你和谁做了交易?做的什么交易?对你有没有伤害?!” 曲秋橙捂住手腕,避重就轻道:“没有什么交易,爹,雪契是什么?” 苏飞扬紧皱眉头,自问自答:“不对,雪契如今应该没人会用才对,樱棠渡的三大契连你娘都只会樱契和棠契,雪契早就没人能使得出来了……莫非是当年那一支的后代……乖女,给你下契的人究竟是谁?” 曲秋橙倒是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一些新信息。 樱棠渡三大契,樱契,棠契,以及早该灭绝的雪契。 给她下契的是殷折雪,樱棠渡的主家恰好又姓殷,也就是说—— 殷折雪是南洲樱棠渡的殷家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曲秋橙脑子里最先涌起的想法竟然是——不能认干哥哥了。 殷折雪少说活了三百年,搞不好还是殷家人,若非要沾亲带故,那定是她娘的长长长长辈。 梳理清楚这中间的关系后,她突然笑不出来了。 她这完全是给自己认了个不能得罪的老祖宗回来啊。 …… 费了点力气糊弄走爹后,曲秋橙心累地仰面躺在床上,回想着方才从苏飞扬嘴里套来的话。 雪契形如白色雪花,属于交易契咒之一,交易完成后会自行消失,雪契和别的交易契不同的是,它可通感,也可模糊定位,违契者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反噬,甚至可能修为全失,五感尽丧。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这朵黑色雪花,方才之所以能糊弄走苏飞扬,全是因为这雪花是黑色的,要是白色,她爹可就没那么容易信她忽悠了。 她又陷入沉思,想殷折雪究竟是什么人,忽而感觉到什么,起身走下床,单手撩起珍珠门帘,果不其然看见一道熟悉的灰色身影,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 殷折雪微皱的眉在看见她披散的长发和松散的衣裳后缓缓松开,屋中烛光略显昏暗,少女颈间的肌肤却白得惹目。 他目光凝了一瞬,不着痕迹地偏了偏眸,淡声道:“你方才为何碰手腕?” 还碰了好几下。 他以为她有什么事才过来看看。 曲秋橙回忆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实不是我碰的,是我爹好奇才碰了几下。” 她爹,男的。 殷折雪冷冽的目光直直钉在她手腕上,沉冷森然地警告道:“曲秋橙,不要随便让别人碰你的契约咒。” 尤其是男人。 就算是她爹也不行。 曲秋橙“哦”了声,知道这玩意通感,别人摸她就等于间接摸了他,难怪他不悦。 然后又问:“这个别人,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吗?” 殷折雪没说话。 她妥协:“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毕竟手腕这种地方,也不太可能经常碰到别人,这事儿不难做到,答应也无妨。 不过她很好奇:“殷折雪,你的雪花在什么地方?” 她很想知道,每次她摸手腕时究竟会碰到他身体的哪个部位,若是稍微隐私一点的,她以后打死也不会再碰一下。 殷折雪淡漠道:“我没有。” “你胡说,我每次摸手腕你都有感觉,肯定有小雪花跟我通感。” “没有。” “你肯定有。”曲秋橙朝他走近两步。 屋中某种花香味的熏香忽而浓烈起来。 殷折雪下颌微绷,发后眸光隐晦地落在她身上。 “跟我一样是手腕吗?”她越走越近。 灰帛掩藏的喉结缓慢滚动,嗓音低了许多:“不是。” 曲秋橙目的得逞,终于停下脚步:“你果然有。” 否则他就不该说“不是”,而是“没有”。 被套路了的殷折雪倒是平静,抬起浓黑的眼睫盯着她看了片刻:“曲秋橙,你是不是也想体验半夜三更被人轻薄的感觉?” 曲秋橙:轻、轻薄? 殷折雪:“我满足你。” 曲秋橙:“等等——” 殷折雪扯起一抹笑:“以后每晚你都可以亲自体验一番,你若敢回赠,我便双倍奉还。” 曲秋橙:“……” 她以前可没有每晚都摸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9 21:50:08~2022-11-30 23: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刚出炉刷了蜂蜜牛奶坚 20瓶;明月逐人归、好想睡饱哦 10瓶;筹、宝宝、今天又是取名废的一天、tiffany依0422、唯樱 5瓶;晚来天欲雪 4瓶;以七为书 3瓶;嘻嘻嘻 2瓶;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彩彩小猪咪、咸鱼不翻身22223333、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不嗑03 ◎殷折狗。◎ 后半夜, 曲秋橙提心吊胆,生怕睡熟之后被弄醒,紧张到最后手腕也没有传来异样的感觉, 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然后做了个梦,梦到有一只狗崽趴在她床边小心翼翼地用鼻尖拱她手腕,狗崽的鼻子湿润冰凉, 陌生的触感太过真实, 以至于醒来后还有点没回过神。 曲秋橙低头检查了一下小雪花,没有变化, 想报复性地戳两下, 忆起昨夜殷折雪阴气森森的警告,刚鼓起的勇气唰一下便泄了。 最后气鼓鼓地吹了吹小雪花。 这可不算摸, 只是吹一下而已。 - 苏飞扬今日准备出发去南洲接老婆, 心中十分不舍与女儿分离, 一大早就在唉声叹气伤春悲秋, 想到女儿身边那些不靠谱的男人, 他愈发坐立难安。 曲秋橙拒绝了他要给她安排修者护卫的提议,只留下一部分人负责安排日常生活。 临走前,曲秋橙看着老父亲那圆滚滚胖乎乎的身体, 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涩, 她现代的父亲和苏飞扬其实蛮像的,都是一个和蔼的小胖老头。 “爹。”她上前一步,喊住了他。 苏飞扬猛地回头, 欣喜道:“乖女儿,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爹!” 曲秋橙:“……”倒也没有舍不得。 她抱了抱老父亲, 松开时不知出于何种心态, 轻声问道:“爹, 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一面希望老父亲发现她和苏轻挽的不同,一面又不希望他看出来。 苏飞扬道:“当然看出来了。” 曲秋橙心一提。 苏飞扬揉揉她脑袋:“我的乖女长大了,交了许多新朋友,性子也不再那么冷淡,这是好事,乖女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 曲秋橙心中一动:“哪里像?” 苏飞扬笑眯眯:“性子像啊,你娘年轻那会啊,跟你以前那性子简直一模一样,清冷话少还不爱搭理人。不过自从生了你,你娘脾气就火爆了不少,经常和人打架……哦对,那会儿你还没出生,肯定不知道你娘以前的性子,你想想你以前什么样就知道你娘生你之前是什么样儿了。” 曲秋橙陷入沉默。 她觉得,苏轻挽她娘八成也是种厄觉醒了。 “爹,你那时候不会觉得娘亲性格大变很奇怪吗?”她试探,“就没怀疑过夺舍重生什么的?” 苏飞扬瞪眼:“说什么胡话呢?哪里奇怪?你娘变成什么样都是你娘,我都喜欢,我能认不出你娘吗?什么夺舍重生,谁夺舍重生能连我屁股上长颗痣都知道?!” 曲秋橙:“……” 现在她知道了。 难怪苏飞扬一点也不怀疑她性格大变,原来早就习惯了。 曲秋橙目送老父亲离开,直到那大片的浮仙舟化作看不清的黑点才转回头,看清后面的人,有点失语。 浮仙舟出口的那扇门拢着一层飘曳的薄纱,薄纱左边站着欲言又止的顾影风,右边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容非愁,正中间站着平平无奇的殷折雪。 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怪让人不自在的。 “你们找我有事?”她不确定地问。 容非愁打了个哈欠,率先开口:“我没事,就是单纯出来散散步消消食,顺便围观了一场父女分别的亲情戏。” 曲秋橙皮笑肉不笑:“你这是把我当饭后消遣呢?” 容非愁抬头望天,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的两个人,奸诈地笑了声,转身溜之大吉。 顾影风朝她走近一步:“曲、苏师姐,我有些话想听你说,不知你……” 话没说完便被一句淡淡的“曲秋橙”打断。 曲秋橙下意识看向殷折雪。 “昨晚的事还有的商量。”他语气平淡,并未看旁边的顾影风一眼。 顾影风:“???”昨晚什么事?什么昨晚?你们昨晚还见面了? 曲秋橙一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话,有商量的意思就是说他以后可以不碰雪花。 于是她精神起来:”真的吗?” 殷折雪没搭理她,兀自进了舟内,薄纱似的舟帘轻飘飘落下,隔断她的视线。 曲秋橙二话不说跟着他进门:“你等等,你还没说怎么商量……” 路过顾影风旁边时突然想起他刚才好像也有话要说,脚步顿了一下。 里面再次传来男人淡漠的嗓音:“你想怎么商量。” 她只好对顾影风说:“顾师弟,咱们下次再说哈,下次再说,我现在有点急事。” 说罢一撩舟帘,小跑着坠在殷折雪身后,小尾巴似的左右摇摆:“殷折雪,你打算怎么商量?给你腾一间最好的房间怎么样?话说你昨天摸了吗?没有摸吧?可是我做梦梦到有小狗拱我手……” 殷折雪突地停下:“曲秋橙,你把我梦成狗?” 曲秋橙险些撞他身上,好不容易刹住脚,横眉道:“那做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诶,你承认你摸了?” 殷折雪冷笑:“狗摸了。” 曲秋橙跟他混久了,逐渐习惯干一些狗胆包天的事,于是像模像样地回他一声冷笑:“殷折狗。” 殷折雪抬起一只手,五指虚掐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你再说一遍。” “殷折狗。” “再说一遍。” “殷折狗!” 殷折雪意味不明地笑了,捏在她后颈的手微微用力,他比她高太多,居高临下睨着她这张勇气可嘉的脸,稍一俯首便见她略显惊慌地睁大眼睛。 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他要笑不笑道:“再说一遍,殷什么。” 曲秋橙:“殷折——” 他加重力气,捏的她后颈发酸,连带着手脚都有点无力。 曲秋橙认怂:“……汪。” 殷折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尾染上模糊不清的笑意,嘴上却嘲讽似的说了三个字:“曲小狗。” 曲秋橙心想你才是狗,殷折狗,殷折汪,折来折去不都是狗,你连这个都听不出,真是笨死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帘外旁观许久的顾影风的心又碎了一地。 - 接下来的几日,曲秋橙每晚睡前都会敲敲殷折雪的门,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殷折雪,我要睡了,你要是想报复,明天再报复哦。” 殷折雪好整以暇:“我想什么时候报复,还要看你睡不睡?” 曲秋橙:“你要是把我弄醒了,那我就只能让你也睡不成。” 她可以咬,可以戳,还可以拿冷水冰自己的手腕,看看到时候谁先受不了。 对于她无赖似的行为,殷折雪表示非常无语,他根本就没打算碰小雪花,这几日也从未碰过,之所以那么说只是警告她罢了。 直到浮仙舟降落无音城的前一晚,顾影风敲开了曲秋橙的门。 这晚,曲秋橙惯例去通知殷折雪她要早睡,回来时就在门口碰见来找她的顾影风。 顾影风踌躇道:“苏师姐,我想了几日,有些话还是想亲口和你说。” 曲秋橙故意避了他好几天,今日终于避不过去,只好直面现实,犹豫了一下推开门道:“进去说吧,晚上冷。” 顾影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些时间也没睡着才起来的,衣裳穿的不多,披了一件外袍御寒,十一月的天气有些冷,浮仙舟浮在天空,便更冷了。 被苏师姐这么一提醒,他心中一暖,低低地应了声,老老实实随她进门。 啪嗒。 门关上。 清瘦的少年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 曲秋橙摸了摸茶壶身,温的,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进来坐下说。 顾影风迟疑着走了过去,两手捧着茶杯,屋子里满是少女使用的熏香,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香味,只觉得很好闻。 “苏师姐……” 他刚开口便被曲秋橙打断:“要不你还是叫我曲师姐吧。” 顾影风一愣。 曲秋橙当然更习惯自己的名字。 这几日她也十分头疼,偶尔会想要不要在大反派面前营业cp刷他好感,若是面对龙傲天版顾影风,她干什么都不会觉得亏心,可要她对恢复正常的少年郎干那种缺德事,实在于心难忍,于是一拖再拖。 更何况现在的顾影风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现在怕是已经对她动了心,她要是在这时营业cp,顾影风八成会越陷越深。 这都是什么事啊。 曲秋橙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顾影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这话就是在斩断他不合适的念想,顿时更加失落。 不过他今晚来并非要同她说那些事,这段时间他作为旁观者,能看得出来苏师姐和无奇兄之间奇特的氛围,即使他们还未说开,他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他们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联系,纵然他心悦苏师姐,也做不出来第三者插足的行为。 他沉默片刻,一口气喝完这杯渐冷的茶,抬起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她道:“苏……曲师姐,我今晚来是想同你说一句话。” 曲秋橙低头喝茶:“你说。” 从她不经意的动作里顾影风便能看出她在担忧什么,停顿了很久才低声说:“曲师姐,谢谢你。” 曲秋橙一怔。 顾影风低垂着眼盯着空空如也的茶杯:“之前那段时间,我闯了不少祸,多亏你替我解决麻烦才没有仇人上门寻仇……” 这些都是无奇兄告诉他的,那时的无奇兄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神秘,疏离,好似游离于这世间之外,这样的人本不该对凡尘俗世感兴趣的。 他又有些茫然,无奇兄当初为何要告诉他那些事呢? 他想不通,只是一桩桩一件件将那些事简单复述了一遍,虽只是陈述,却能听得出来其中蕴藏的感情。 曲秋橙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像一个棒打鸳鸯的坏老头,太不是个东西了,忍不住在心里问系统:“苏轻挽真的死了吗?” 系统:“你希望她活着吗?” 她当然希望女主角活着,顾影风现在恢复了正常,而苏轻挽却不在,她嗑的cp目前来看是要be的,还是她亲手促成的。 系统:“宿主活着,苏轻挽就活着。” 毕竟她的身体是苏轻挽的,只要她不会死,“苏轻挽”这具身体就不会死。 曲秋橙静默许久,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忽然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刺痛。 她轻吸了口气,回过神,皱起眉,抬头与顾影风对上视线。 顾影风疑惑:“曲师姐,你怎么了?” “没……” 话未说完,曲秋橙感觉手腕又一次传来熟悉的刺痛,像是猫爪子狠狠挠了她两下,火辣辣的疼。 殷折雪在那边究竟对他的雪花做了什么?通感通的是两个人,她疼的时候他定然也会疼。 为了报复她,难道他已经不惜自残了吗? 这太可怕了。 曲秋橙又气又疼,手腕又一次被尖锐的猫爪子挠了一下,这次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下意识捂住那只手腕上的雪花,试图以此减轻疼痛。 殷折雪这是打算跟她同归于尽?男人的报复心就这么重吗? 曲秋橙实在坐不住了,生怕他再来第四次,捂着手腕匆忙站起身,语速很快地留下一句话:“顾师弟,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顾影风懵逼地望着她火速冲出去的身影,本想随她一道出去,想到她方才的话便又犹豫着坐了回去。 等一会儿,师姐马上回来。 应该会很快回来的吧?他不确定地想。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小顾。 其实说起来雪很缺德的,前期硬扯红线助攻小顾和小苏,现在又不停扎小顾的心,暗搓搓抢小顾的老婆,以后还会光明正大地抢,雪真的很目中无人,请大家不要学习雪的撬墙角行为。 -感谢在2022-11-30 23:44:49~2022-12-01 22:5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nta7 22瓶;LAWRENCE 5瓶;感动不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叶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不嗑04 ◎夫妻要住一间房。◎ 容非愁晚饭前去厨房逛了一圈, 在里面捉到一只偷腥的小猫崽子,舟上无聊,他就把猫崽子带了回去。 晚上给猫崽子洗了个澡, 打算带它去舟头吹吹风赏赏月,正好碰见似乎要出门的殷折雪。 他刚要走,瞧见他手里的猫, 转头又走了回来, 若有所思地与炸毛的猫崽对视:“狐狸,你养的猫?” 容非愁:“……” 难得喊他一次, 开口就是狐狸, 明显被曲秋橙给带歪了吧。 他耸了耸肩:“刚从厨房捡的偷腥猫……” 下一秒他的猫崽子就被这人拎着后脖颈抢走了。 容非愁:“?”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啪嗒关上的门, 没忍住将脸贴到门上喊:“你那么拎等着被猫挠吧你——明儿记得还我啊!” 他在舟上无聊, 天天看他们三个演大戏, 刚开始还觉得有趣, 后来就看腻了, 演来演去那么几出,都没点新意,也就这只捡来的猫崽子能稍微逗逗趣了, 谁知道还被殷折雪那家伙半路给拎走了。 他看着也不像是会逗猫玩的人啊。 容非愁正纳闷着, 扭头就见隔壁门唰地拉开,披头散发的少女捂着手腕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跑,径直越过他, 一边拍门一边恼羞成怒喊:“殷折雪你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快点开门, 你不要装死不开门——” 门开了。 曲秋橙麻溜地挤了进去。 门又关上了。 从开门到关门, 容非愁绝对没有刻意不眨眼,但它就是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 门前安静的像是无事发生。 独自一人岁月静好的容非愁和这两扇门面面相觑。 他的猫没了,戏也没的看了,人还被关在外面吹冷风。 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惨吗? - 曲秋橙能感觉到手腕的那阵仿佛被猫爪子狠狠挠了两下的刺痛,没想到进门还真看见了一只白色的猫崽子。 殷折雪似乎是打算洗漱了,外面那件灰色长袍挂在屏风上,缠绕一丝金线的灰色腰封严丝合缝地卡在腰间,勒出一截劲瘦的腰,颈间的灰帛松松散散,隐约能看见下颚到喉结之间的那片白皙皮肤。 缠绕药纱的右手提着一只四爪使劲蹬的白猫崽子,瞧见她,猫崽蹬的更加起劲,嘴里喵呜喵呜地叫,奶声奶气的令人心软。 曲秋橙的目光在殷折雪腰间短暂停留两秒钟,随后便被猫崽彻底吸引注意力。 “殷折雪,猫猫这样不舒服,要不你先松松……”她尝试着朝他走近,想要碰碰那只猫崽。 猫崽叛逆,两只爪子不分敌我直接挠了上去,不过好在没用太大力气,就是看起来凶了点,只挠出三条白色的浅痕。 殷折雪眸色冷了下来,拎着猫后颈的手指微微用力。 猫崽好似也察觉到危险,浑身的毛都炸了,四只爪子却不敢再挠人,瑟瑟缩缩地将小短腿藏起来,尾巴也蜷缩着挡在身前,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曲秋橙,像一个犯了错后怯怯懦懦向她道歉的小崽子。 曲秋橙:“……” 猫猫有什么错?猫猫没有错。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成功和猫猫建立起共同对外的革命友谊,一人一猫旁若无人抱在一起亲亲抱抱蹭蹭。 奶猫喵呜喵呜,曲秋橙也喵呜喵呜。 奶猫喵嗷嗷嗷,曲秋橙也喵嗷嗷嗷。 屋子的主人在她们面前反而成了外人,殷折雪虚倚着屏风,瞧着她们的亲密相处,扯了下嘴角,不知是在嘲讽她无视的行为,还是在嘲讽自己利用猫把她骗来的行为。 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过了很久猫猫玩累了,懒洋洋趴在曲秋橙肩膀上休息,用尾巴圈住她脖子,偶尔伸出舌头舔舔她的耳朵。 殷折雪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 猫崽敏感,突然察觉到一丝意味不明的危险,尖锐地喵了声,尾巴上的毛也炸了起来,一双蓝色大眼睛惊惶地瞪向他。 殷折雪平静无波地移开目光。 曲秋橙不知道它为什么炸毛,哄小孩似的轻轻挠了下它的下巴,细声细气地哄着,听它慢慢地呼噜起来,这才扭头看向一旁被忽视已久的殷折雪。 他像是等她很久了,一见她看过来便掀动唇角,语气凉凉道:“玩够了?” 一人一猫同时缩了缩脑袋,曲秋橙咳了声,假装不在意地将猫猫脑袋推到后面,自己则慢吞吞凑到他面前,迟来地关心道:“你之前是不是被猫猫挠了?我感觉到了。” 殷折雪没说话。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她打算戴罪立功,带着小猫崽子一路小跑出门,过了会儿怀里揣着大大小小的药瓶子回来了,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这是我爹走之前留给我的,药架上还有很多,不够用你再跟我说。”她分排摆放这些药瓶,“这个止痛的,这个是凝血的,这个是去疤的……” “对了,”她抬起头,“你的伤在什么地方?” 他手上干干净净,脸上也没有被抓的痕迹,袖子和衣襟严严实实,显然猫猫挠不到衣裳里面。 曲秋橙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没能找到显而易见的猫腻,最后只得将目光定格在他被灰帛掩藏的脖子上。 不会是那里吧?她狐疑的目光在他颈间来回移动。 殷折雪单手撑在桌面,垂着眼睫和她对视,似是无声地肯定她的猜测。 曲秋橙:“……”真的是脖子啊。 殷折雪轻讽地看她一眼,从一堆药瓶子里随便挑了瓶蓝色瓶子的止疼药膏。 曲秋橙眼神飘了一瞬,有点尴尬。 他的雪花要是在脖子上,那她以后碰一下手腕,四舍五入就是摸了他的脖子? 脖子这种地方,还真不好说算不算隐私部位……应该算的吧。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难得可以刷好感的机会她不想轻易放过,双手撑在桌上朝他的方向倾身,努力忽略脸颊蒸起的热意,假装正经说:“你能看见伤口吗?需要我帮、帮你吗?” 还是磕巴了一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摸一次也是摸,摸两次也是摸,摸她的手腕跟摸他脖子没区别,以前无意中摸过不少次,而且她也不是没帮他上过药,虽然上次只是手。 猫猫白色的尾巴轻扫她绯红的脸颊,将她脸上不正常的绯色衬得愈发惹眼。 殷折雪看了她片刻,眼梢缓缓染上捉摸不透的笑,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慢悠悠拿起药瓶子,兀自转身走到屏风后面。 曲秋橙愣了会儿,回过神,低头和猫猫大眼瞪小眼。 “他笑了吧?没笑吧?” 话说回来他脖子里戴着灰帛,猫猫是怎么挠到那里的,难道是从他头上跳下来时不小心扒拉到的吗? 扒拉也不至于扒拉三次吧,还一次比一次狠,像是她不过来找他就不会停止。 她摸着猫尾巴胡思乱想,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向他绕过去的那道屏风。 屏风厚重,只是普通的红木材质,却配了一层高贵优雅的明月纱,明月纱是揽月城特有的纱,如月光般轻薄美丽,以此得名。 红与白,浓烈与清冷的双重色彩融合在一起,衬着屋内微微晃动的烛光,凸显出令人坐立不安的暧昧色彩。 男人修长的剪影模糊地投在明月纱上,曲秋橙看着他抬手拉下颈前的阻碍,灰帛被随意丢在屏风上挂着,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主角沐浴前的……她赶紧扭过头,抓着猫崽的两只前爪自言自语“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洗脑洗的满脑子都是鹅。 眼尾余光不受控制地飘散,正好看见屏风上他的影子微微歪了下头,小巧的瓶口抵着侧颈某处,食指按着瓶身轻轻抖了下。 粉末落下。 曲秋橙发呆的思绪被手腕上骤然传来的灼烧感唤回,她手一颤,没想到这个止疼药覆在伤口上竟然还会先痛一下。 还不如用灵力给他止痛呢。 曲秋橙眼泪汪汪地捧起猫崽的尾巴擦擦自己的眼睛。 猫崽:“喵?” 曲秋橙埋头吸猫:“喵!” 猫崽兴奋摇尾巴:“喵喵。” 伤口很快便不痛了,她眼看着屏风后面那人取下灰帛重新围绕在颈间,嘀咕:“脖子上是有什么秘密吗,看都不能看一眼。” 越是不让看,她越是好奇,甚至有点想现在就冲进去看个明明白白。 好在是忍住了,只是意犹未尽地多瞄了两眼屏风上那道令人遐思的剪影。 殷折雪走出来看见她的一句话便是不咸不淡的:“还没走?” 曲秋橙:“?” 这就走。 殷折雪敲了下桌子,道:“既然还没走,正好留下讲个故事,讲完再回去也不迟。” 曲秋橙很久没有给他讲过故事了,他要不提她都快忘了他们的交易内容包括讲故事。 于是她停住脚步,面色沉重地坐了回去,满肚子坏水地给他讲了一个《仙剑奇侠传》的故事。 还是带三角恋的那一部。 这一夜浮仙舟上有两个人彻夜未眠,一个是等到大半夜也没等到曲秋橙回来的顾影风。 还有一个是听完仙剑大结局后面无表情的殷折雪。 - 隔天,曲秋橙一觉睡到晌午,被饿急了的猫崽子挠醒的。 她打着哈欠下去吃饭,路上偶遇容非愁。 瞅见她怀里那只眼熟的猫崽,容非愁简直要气笑了:“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曲秋橙:“?” 两个?谁? 她一脸茫然,猫崽子也一脸茫然。 容非愁伸手要去摸猫,被狠狠挠了两爪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痛心疾首地瞪了她们一眼,愤而转身走了,边走边扯着嗓子呐喊:“殷折雪,你把我的猫还我!” 曲秋橙眨眨眼,低头和无辜的猫猫对视一眼。 这只猫原来是容非愁的吗? 她镇定地捏捏猫爪,把猫猫往怀里揣了揣。 不管,反正现在是她的了。 下午,浮仙舟降落在无音城附近的停舟场补充玄石,正好方便曲秋橙办事。 余无海说无音城有无相铃的线索,虽然不指望能马上找到,但多少得试试。殷折雪的灵种碎片不可能一直留在顾影风那里,等他找到全部的碎片,顾影风恐怕就会变成之前那个令人头疼的龙傲天了。 她收拾好东西打算去趟无音城,考虑到缚灵珠的限制,第一个招呼顾影风下舟。 顾影风受宠若惊,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殷折雪。 殷折雪灰衣灰袍,修长身影立在舟檐下的阴影中,气息冷漠,好似根本不在意她第一个招呼谁。 顾影风松了口气,而后又苦笑着皱起眉,他摸摸胸口,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无音城是一座略微闭塞落后的小城,城内很少使用玄石,奢华程度比不上玄石城的万分之一,但装饰却并不破旧,以银饰为主,辅以各色流苏,颇有异域风。 无音城产银量比较高,每年春秋季是交易的好时节,来往的商人多些,倒也算热闹。 只不过这座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无论进城或是出城,单人不许通行,必须得双人,且得是一男一女才可出入畅通。 路过的人告诉曲秋橙,无音城城主非常迷信,认为只有阴阳调和才能保这座城永久平安,因此无论进出必须一男一女同行,这样才不会将城内的福气泄出,也不会无意中引入外面的浊气。 对于这种离谱的规定,曲秋橙只想说:“城里的人也是男女数目一样多吗?” 容非愁补充:“如果哪天新生儿出生性别比例不等,多出来的怎么办?” 那人比了个掐脖子的手势。 曲秋橙后颈微凉。 那人又摆了摆手,笑道:“放心,只是会提前杀一些犯人填平男女比例而已,城主不会随便杀那些无辜的人。” 旁边的人都成双结对地进了城,曲秋橙揣着小包袱和面前的三个男人对视。 半晌,她迟疑道:“要不我和顾师弟一起进去,容狐狸你和殷折雪先回去等消息?” 她这句话一出,容非愁就笑了:“我没问题啊,你问问殷折雪。” 于是她扭头看向殷折雪。 殷折雪冷笑,不言而喻。 曲秋橙有些为难:“可是你们都是男人,咱们不好一起进去。” 容非愁提议:“不如你和殷折雪一起进去,顾影风那点修为还不够两个修者吃的,你进去还得花心思保护他。” 顾影风:“……”有一点受伤。 容非愁:“但是换成殷折雪就不一样了,你进去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拦你。” 她想也没想一口否决:“不行!” 缚灵珠限制她不能离开顾影风太远,若是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到时候万一发生点意外怎么办? 她否决的太过坚定,甚至让人以为她是舍不得与顾影风分开。 殷折雪从早上她第一声喊顾影风时就开始烦躁,这种烦躁在她刚才那一声“不行”中堪堪抵达顶峰。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她不知是刻意避开还是真没察觉到,埋头苦思该如何解决问题。 殷折雪压了压眼睫,勉强遮住眼底翻涌的戾气,腰间黑签蠢蠢欲动。 再说一句话,她只要再说一句关于顾影风的话,那股戾气就会失控。 然后他就听见她压抑着兴奋,假装一本正经地开口:“要不你们谁……女装?” 殷折雪:“……” 那股戾气突然就消失了。 三个男人同时陷入沉默。 曲秋橙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满心跃跃欲试,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在场颜值最高的那人:“殷折雪,你——” 对上他发后阴冷的眸光,她瞬间改口:“——你、你第一个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容非愁和顾影风了。 …… 半个时辰后,曲秋橙和殷折雪一道走到入口盘查处,在他们前面的是女装的顾影风和男装的容非愁。 守门的兵修狐疑地将顾影风上下打量了一遍,虽说这人身高和女子差不多,也挺瘦,长相还算漂亮,可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查了三遍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曲秋橙怕他再检查下去会看出来顾影风男扮女装,便假装粗声粗气催促道:“能不能快点?我还等着进去买东西呢。” 兵修冷冷看她一眼。 曲秋橙闭上嘴,若无其事地左盼右顾。 兵修不耐烦地将顾影风与容非愁放了进去,他俩进去后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曲秋橙眨了下眼,示意他们先走。 然后兵修就把她给卡了,他指了指殷折雪,又指了指她,故意为难道:“你们什么关系?” 曲秋橙:前面你都不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要问? 兵修:“什么关系。” 曲秋橙刚想胡诌,肩膀忽然被揽住,熟悉的冷梅香飘了过来。 她愣了愣。 殷折雪将她虚揽在怀中,居高临下睇着那名兵修,语气淡漠道:“你说什么关系。” 兵修不由多看他两眼,这人看不清脸,但这身平平无奇的装扮看起来就很普通。 他又看了眼他怀中那姑娘,虽说姑娘脾气不太好,可这张脸确实漂亮,眉眼明艳动人,肌肤细嫩白皙,妥妥的富家大小姐。 这么漂亮有钱的姑娘,竟然嫁给这种除了身高其他样样都不出挑的普通男人,真是委屈了姑娘。 兵修怜悯地看了眼曲秋橙,给了他们一对粉色铃铛,挥挥手道:“既然是夫妻,那就没问题了,走吧走吧。” 曲秋橙握着粉铃铛欲言又止。 你们无音城是不是对“夫妻”太过宽容了,哪怕再多问一句呢?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兵修们对“夫妻”不过多干涉了,因为整个无音城对从外地来的“夫妻”都分外热情。 出行,夫妻要行一辆车。 吃饭,夫妻要坐同一桌。 住宿,夫妻要住一间房。 曲秋橙握着掌柜的给她的唯一一把客房钥匙,仰头望着神色平静的殷折雪,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一大堆杂念,到最后通通汇聚成一句话—— 无音城不会热情到连沐浴都要夫妻一块儿吧? 曲秋橙:“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殷折雪:“当初说要来的是你,现在说要走的还是你,别太善变。” 曲秋橙假哭:“我就是一个善变的女人,我现在就要走。” 她掉头想跑,衣领却被一只手勾住,然后直接被丢进门。 啪嗒。 关紧的门彻底断绝她要跑路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1 22:04:21~2022-12-02 23: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lala、唯樱 5瓶;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4瓶;感动不 2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缕灵、海灵儿、不要吵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不嗑05 ◎殷折雪的妒火。◎ 无音城倒也并非一直对外地来的夫妻如此热情, 只是最近恰好赶上城主与城主夫人成婚二十周年,再加上一些特定的规矩,新婚夫妻便更瞩目更容易受到热情对待。 粉铃铛是无音城给新婚夫妻的礼物, 城内的掌柜的见到戴粉铃铛的男女便明白该如何安排。 曲秋橙观此情况,心知肚明今晚走是走不掉了,那就只能争取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于是被殷折雪丢进房间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床上霸占整张床, 大声宣布:“我要睡床。” 殷折雪站在床边, 居高临下瞧着她,神色很淡, 仿佛对他而言床上那个滚来滚去的那人只是一只不听话的猫。 曲秋橙抱着被子蒙住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显得无辜又乖巧。 不听话的猫变得听话了。 殷折雪暗嗤声, 微俯身。 她连忙拖着被子往里面滚, 语无伦次:“是你在别人面前乱让人误会我们关系的, 你得负全部责任——” 殷折雪的负责是就把她的被子拽了过来, 起身丢在窗边的塌上, 然后侧过脸给了她一个“你在胡乱担心什么”的眼神。 意味深长,略含嘲讽。 就很有反派睥睨众生内味。 曲秋橙:“……”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解决了这个问题。 有点气,但好像又没那么气。 曲秋橙默默抓起另一床薄点的被子盖在头上, 顿了顿, 她又掀开被子,随手抽了个枕头扔过去,正好砸到他怀里。 吵架归吵架, 枕头还是得给人家分一个的, 她是一个大方宽容的女人。 殷折雪抱着枕头朝她看去, 她已经重新藏回被子里, 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拱成一团毛毛虫。 虽然有被他气到, 却还是会于心不忍地给他一个枕头。 这猫还是只容易心软的。 殷折雪很轻地笑了声。 - 晚饭后容非愁和女装的顾影风来了一趟,发现他俩一间房,顾影风表情都裂了。 他没立场说别的,只能心碎地祝福,祝福完捡起一地破碎的心原路返回,惆怅一整夜。 前半夜曲秋橙睡得不太///安稳,外面银饰品相撞发出的泠泠声吵的她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个时辰,索性起身想找找有没有类似耳塞的东西。 屋子里很暗,窗缝泄进来细微的月光,她怕弄醒殷折雪,没点灯,借着那点月光摸索着下了床。 芥子囊里应该有一颗照明珠,她摸了会儿没摸到芥子囊,想起来睡前似乎是把芥子囊放在桌上了。 看不清鞋在哪,她便赤足往桌子那边走,脚步声比猫轻,摸到芥子囊后便将里面的照明珠掏了出来。 光线稍亮。 她准备回去时忽然想起来殷折雪就在旁边,脑子里闪过一个存在已久的想法。 他睡觉的时候不会也戴着那条灰帛吧? 心思转换间,握着照明珠的手一偏,她踮脚屏息朝着窗边走去。 照明范围越来越广,隐约能看清塌上那人的身形。 被子掩在胸口,黑暗中的侧颈毫无遮掩。 曲秋橙心里直打鼓,在看和不看之间犹豫徘徊,等她回过神时发现她的脚已经非常老实地走到他床边。 ……来都来了,要不偷偷看一眼,确定一下小雪花究竟在他脖子的哪个部位吧? 她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踌躇片刻,忐忑地俯下///身。 …… 殷折雪之前在玄石城借用玄石之力消耗的精力短期内很难完全恢复,这几日本就常有倦怠感,再加上昨晚一夜未眠,手伤与脖子上的伤至今尚未痊愈,身体与精神早该绷至极限,今日夜一深困意便侵扰而来。 曲秋橙在里面。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他突然又有些不困了,盯着房顶看了半晌,呼吸间仿佛能嗅到那股熟悉的橙香。 和橙子味的瓜子一模一样。 若是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今晚怕是又难入睡,他捏了捏眉心,勉强摒除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被一阵猫似的脚步声扰醒。 橙香越来越近,她停在他塌边,照明珠微弱的光线扫了过来。 他蓦地睁开眼。 …… 照明珠摔在地上,咕噜噜滚落到塌底,只余淡淡的月光流泻在男人漆黑的眼底。 曲秋橙被他扼住后颈生生拉了下去,猝不及防之下一手撑着塌边,一手撑在他身体内侧的被子,整个人几乎伏在他身前,一低头就能和他的呼吸交缠到一起。 她心跳骤停,呆呆地看着被黑暗笼罩的这张脸。 “你你……你竟然装睡?”惊慌失措之下,她先发制人。 殷折雪面无表情学她说话:“你你你,竟然深夜对我图谋不轨。” 嗓音沙哑,明显刚睡醒。 曲秋橙明白过来,他这是睡梦中被她吵醒了,原来他真的睡着了,书里的大反派也是需要睡眠的。 于是她心虚了,心虚之下难免左顾右盼。 “我没对你图……”幸好黑暗遮掩了她脸上和脖子上的绯红,憋了半晌才瞪过来,“我没对你图什么不轨,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你先动的手!”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后颈,触感是温热柔软的,虚笼着一层黑暗的眼睛氤氲着些许罕见的温柔。 她看不真切,只当是今晚的月光很温柔。 殷折雪低低“嗯”了声,算是应她那句“是你先动的手”,鼻音有些重,像是还没睡醒,扣着她后颈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轻轻揉捏了一下她发麻的肌肤,激得她身体细细打起颤,撑在床沿的手险些软下来。 太近了。 不只是身体距离太近了,他刚才那一下仿佛捏的不是后颈,而是她怦怦乱跳的心脏。 她慌乱之下想起身,挣扎了一下反而被他更紧地按回去,然后听见他懒懒的声音极近地在她耳畔响起。 “曲秋橙,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来搞偷袭?” “我不是。”她试图狡辩。 “那你来做什么?”他笑了声,“不是偷袭,难道是想移情别恋?” “……” 她被“移情别恋”这个词吓的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懵圈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好像清醒了,但又好像糊涂着,这是他这个cp人应该说出来的话? 就算移情别恋也不能移到他身上啊。 她心颤颤,怀着三分喜七分惊,试探道:“殷折雪,你睡糊涂了吗?” 你睡糊涂了吗。 他蓦地静了下来,凝了她片刻,描上月光的眼睫深深地低下,捏猫似的捏她后颈的那只手没再动过。 半晌,他才松开手,很嘲讽地重复:“是睡糊涂了。” 居然以为她打算移情别恋。 哪有人会这么快改变心意的。 他推开她,没再说什么,神色冷淡地拎起那条没有温度的灰帛,起身下床,无视掩目的黑暗,径直往里面那张床走,嗓音冷沉地飘过来。 “既然你喜欢这张塌,那就留给你了。” 曲秋橙:“?” 不,她不喜欢,她喜欢那张大床。 短暂的抗议无效,后半夜她被迫睡在这张塌上,身上盖着残留冷梅香的被子,一边在心中哀叹失去了舒适到可以翻滚两圈的大床,一边悄悄揉搓发烫的脸颊,思绪纷飞。 她跟殷折雪这关系是可以互相睡对方的被窝吗? 不是吧?是吧……这正常吗? 好像不太正常…… 她迷迷糊糊想了大半夜,一直到天边晨曦微亮才慢慢睡去。 - 隔天一早,容非愁和顾影风分头打听“无相铃”的线索,临近晌午容非愁独自一人空手而归。 然后发现另外两个一觉睡到大中午刚起来吃午饭,两人互相不说话,各自吃着各自的午饭,中间隔着的一张桌子好似天堑,楚河汉界,互不侵犯。 气氛不对。 吵架了?还是谁的心又乱了? 容非愁眼睛转了一圈,笑眯眯地在中间坐下,喊来掌柜的添饭,随后才一本正经地跟他们分享早上打听到的情报。 “我打听了一圈,正常来说的话是没发现无音城有什么特别的,顶多就是破烂落后,我无狱门的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做生意。” 两人还是没说话,只有曲秋橙抬头看了他一眼。 容非愁:“不过你之前提起过十年前,我就额外打听了一下无音城十年前是个什么样儿。” 曲秋橙咽下嘴里的土豆:“什么样?” 容非愁说了两个字:“无音。” “无音?没有声音?”和无音城这个名字挺搭的。 容非愁摆摆手指:“不是说一点声音没有,而是没有音乐声,这个音乐声呢,包括外面挂着的各家银饰被风吹动时发出的叮铃响声。” 曲秋橙有了点兴趣:“无音城为什么没有音乐声?” 容非愁道:“因为无音城历代城主都患有一种病,听不得歌声,音乐声。哪怕只是听见筷子连续敲碗的这种声音,他们都会为之发狂,只有杀了人才能清醒过来。” 听起来像一种遗传病,但她上辈子没学过医,不知道现代有没有类似的病,而且要杀人才能清醒过来的病,听起来就很令人不安。 曲秋橙放下筷子:“那为什么现在可以有了?有人治好了城主的病?” 容非愁打了个响指:“没错,十年前无音城来过一对年轻夫妻,那对夫妻不知怎么治好了城主的病,之后无音城就慢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了表示对那对夫妻的感激之情,无音城这才有了对夫妻同行之人特殊对待的规定——喏,你和殷折雪身上各自佩戴的粉铃铛就是类似于夫妻信物的东西。” 曲秋橙:“……” 你说归说,干嘛又把话题扯到我和殷折雪身上? 她感觉这颗粉铃铛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铃铛正好是粉色的,你喜欢?要不送给你了?” 容非愁倒退一步,惊悚道:“我还不想死,你别搞我。” 他要是敢接铃铛,殷折雪绝对第一个杀了他。 曲秋橙讪讪放下摘铃铛的手,平白遭了殷折雪一记冷眼,心虚道:“我开个玩笑。” 殷折雪冷淡道:“倒是看不出来你在开玩笑,既然你这么着急脱手铃铛,不如将我的送给顾影风?” 曲秋橙心想这关顾影风什么事,但没敢说,她琢磨着他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大概昨天晚上没睡好,说来说去还是怪她当时按不住好奇非得去偷看小雪花。 雪花没看见,反而惹得大反派阴晴不定。 于是自以为顺毛捋道:“你要是想给的话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到时候就需要他和容非愁组队了,该谁女装呢? 然后她发现说完这句话后,殷折雪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他阴冷地盯着她,手里的汤勺甚至被捏出几条裂纹,像是要把她的脑袋当做勺子来捏。 曲秋橙想起昨晚被他捏住后颈的感觉,无法挣脱,几近窒息,顿时头皮发麻。 还有点心跳加速的趋势。 她一边在心里崩溃呐喊大反派真的很难搞,一边自欺欺人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望向容非愁,转移话题道:“也就是说无相铃的线索很可能在那对夫妻身上,他们的行踪能打听到吗?” 容非愁镇定地走出他俩之间的危险区域,保证自己不会被殷折雪的妒火烧到。 “暂时打听不到,城里人说他们早已离开无音城,也许去其他地方救病治人了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余无海给她的线索就不应该是无音城,而是那对夫妻最近一次出现的行踪地址。 而且她怀疑那对夫妻很可能还在城主那里。 往好处想的话,那对夫妻治好了城主的病,此时或许正在享福,后半生衣食无忧。 若是阴谋论的话,搞不好他们早就被关起来了,或者直接被卸磨杀驴。 没见到城主之前不能太早下定论,总之无相铃的线索十有八///九和那对夫妻脱不了关系,而要找到那对夫妻,还得去见见无音城城主。 曲秋橙想通后,环顾一圈:“对了狐狸,顾师……顾师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话音刚落便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在她转头之前,殷折雪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她一开口就离不开顾影风那个蠢东西,张口闭口、心里眼里都是他。 垂下的眼睫遮住他眼底翻涌的不为人知的阴郁,修长苍白的手指缓慢摩挲着腰间的黑签,心思转换间便动起了杀意。 干脆杀了他吧。 脑海里有个声音轻笑着蛊惑他:杀了他,把他从她的心里挖出来,答案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杀了他,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的静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指尖颤栗的黑签更是无人能瞧见。 容非愁不知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顾师妹啊,他回来的路上美救英雄,结果无音城的少城主对他一见钟情,非要以身相许,他不肯,少城主就把他给强行掳了回去。” 掳回去干什么。 那当然是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曲秋橙对此只有六个点想说:“……” 明白了,这本书的少城主就没一个正常的,就算遇见男主光环也治不了有病的少城主。 她捂着抽疼的额头直叹气:“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能忍住最后才说。” 万一少城主发现顾影风其实是男扮女装,那他们几个估计都会被城主抓起来斩了脑袋挂在城门口“阴阳调和”。 容非愁摊手:“因为你没问啊,你刚才问了我不是就说了吗。” 曲秋橙无话可说,半晌才道:“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救人?” 容非愁主动撤退道:“我能力不足,搞不定,救不了。” 曲秋橙迟疑地看向殷折雪。 他按下指间颤栗的黑签,漆黑眼眸不冷不热地瞧着她,缓缓道:“我记得有人同我说过,棒打鸳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曲秋橙:“……”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就不要提了好吗? 而且顾影风他是男的,男的! 这才不是棒打鸳鸯,明明是棒打鸳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2 23:18:52~2022-12-03 22: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樱 10瓶;征魂归家 5瓶;Bright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不嗑06 ◎“……止疼。”◎ 曲秋橙深思熟虑后给顾影风发了条传音, 情真意切道:“顾师弟,我们找到了一点无相铃的线索,但这个线索刚好和无音城的城主有关, 我们现在正忧虑该如何去见城主,没想到少城主居然看上了你的美貌,我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为了大局着想, 不如你暂时委屈一下,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去见城主诶。” 收到传音的顾影风:“……” 曲秋橙:“小顾啊,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有了无相铃你就可以把殷折雪给你的东西还给他, 你就不欠他什么了呀。” 顾影风:“……” 曲秋橙搬出电视剧里经常用的套路,语重心长道:“大局为重啊顾师弟, 大局为重。” 顾影风:“………………” 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大局为重, 继续男扮女装装聋作哑骗少城主啊! 有了顾影风的配合, 曲秋橙很快就见到那位不太寻常的少城主。 见到少城主之前, 她对他的想象是:脑壳可能有点问题。 见到少城主之后, 她对他的印象是:脑壳一定有点问题。 无音城少城主姓夙,单名一个丹字,身高一米八, 唇红齿白, 容貌俊秀,今年刚满十八,最大的爱好是读书。 读的还都是些美救英雄的书。 简称, 话本子。 而顾影风昨日在街上恰好干了桩美救英雄的好事, 于是这位沉迷风月的少城主立刻就对这位侠气的“女子”一见钟情, 二见倾心, 三见就把人掳回来成亲。 对于心上人的同伴, 夙丹一视同仁,亲自出来将一行三人迎入少城主府中,热情似火,一路不停追问有关顾影风的事情。 顾影风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有点子武功的哑女,所以不能说话,只能写字或者用手比划。 夙丹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就只能从曲秋橙等人身上下手。 首先是殷折雪,他观此人相貌平平,朴素低调,定然是个好相与的人。 然后就被他一句不冷不热的“不熟”给打发了回来。 接着是容非愁,他又观此人一身粉衣,容貌艳丽……算了,这种人一看就是话本子里讨打的反派,主动排除。 最后才是看似乖巧可人的曲秋橙。 这回他可算是找对了人。 “你说我顾师妹啊,嗯,他只是看起来清冷,实际上内心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 缺苏轻挽的爱。 “他以前其实可以说话,只不过因为顾师妹貌美无双,才智过人,同门嫉妒他,便使计毒哑了他。” 沧海城林家的人确实经常欺负他。 “唉其实我们本来只是路过无音城,原先没打算在这里停留的,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少城主你。少城主龙章凤姿,潇洒迷人,正正好是顾师妹的理想型……什么是理想型?就是一个人心中最喜欢的那个类型。” 曲秋橙忽悠起人脸不红心不跳,信口拈来:“你就是我顾师妹的完美理想型啊!” 夙丹迟疑道:“可是我觉得顾姑娘并不喜欢我,甚至还很排斥我,连见都不愿见我。” 曲秋橙眼也不眨道:“顾师妹害羞嘛,只是你看不出来,毕竟你们才刚认识一天突然就提出要成亲,换做谁都会不好意思的。我跟顾师妹认识这么久了,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夙丹被她三言两语哄的找不着东南西北,春风满面地将她送到关着顾影风的房间。 “曲姑娘帮我好好劝劝顾姑娘,她若是不愿,我们可以将成亲的日子推迟,她若是愿意,最迟下个月就可以成亲。” 曲秋橙:“嗯嗯,好好,可以的呢亲。” 门一关她便对着门满脸无语地嗤了声。 得亏这位少城主一见钟情的是顾影风,要是换成别的柔弱些的姑娘,估计连劝都没机会劝,直接送入洞房开始成亲。 由此可见,哪怕这位少城主看起来傻白甜没脑子,内心却和那些强抢良家妇女的土匪差不多。 有这样的儿子,不知道那个爹是什么样,若是父子俩一个类型…… 曲秋橙愈发觉得携带无相铃线索的那对夫妻就在无音城。 她把目前的情况简单和顾影风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无奈道:“本来以为少城主应该住在城主府,来见你的时候就可以顺便进城主府探探情况,没想到夙丹有自己的少城主府。” 顾影风:“那我还要继续扮演哑女吗?” 曲秋橙眨眼:“演啊,为什么不演,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她朝他招招手,低声说:“你先假装考虑几天,然后表现出一副挣扎的模样,告诉夙丹你的确也对他心生好感,但是这么快成亲不合适,你们还没有见过双方父母呢。到时候你趁机提出要他带你去城主府见城主夫妇,你说你胆子小,再把我们带着壮壮胆,或者只带我一人也行,咱们不就能进城主府了吗?” 顾影风觉得这个计划可以,但是:“为什么不让无奇兄带我们进城主府呢?曲师姐你之前也被陆林之强行带走过,无奇兄一人就把你安全带了回来!” 曲秋橙:“……你以为我不想吗?” 今天早上系统才姗姗来迟地告诉她,殷折雪上次在玄石境域里利用玄石的力量杀了陆商,还牛逼哄哄地破了玄石境域,千百年来都没人能提前打破玄石境域,他是第一人,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人。 虽然表面上不太能看得出来,但其实那一次损耗了他大半的修为,估计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而且殷折雪修炼的路子和正常修者不太一样,和堕修也不是一路,谁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彻底恢复,更不知道他现在的修为停在何种境界。 大反派虽然厉害,可毕竟不是石头做的,偶尔会受伤,夜间也需要睡眠休息。 昨晚他就…… 曲秋橙怔了下,赶紧摇摇头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甩出去,这些她自然不能告诉顾影风。 “总之这次听我的,我们不能每次遇到问题就指望殷折雪,我们要成长,要进步,要用自己的双手拯救自己!” 这句话深深激励到渴望修炼的顾影风,于是他重重点头,即将去卧底般严肃道:“曲师姐,这件事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曲秋橙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对付没脑子少城主要奉承谄媚,对付男主呢,就要用这种“我辈当自强”的调调。 原本这个计划是很完美的,只不过当晚的实施中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 夙丹觉得他应该多和顾姑娘培养感情,所以直接把被褥搬进了顾影风的房间,试图和他日夜相处尽早产生感情。 顾影风:“……” 救命!曲师姐救命! 她再不来,他的男儿身就要暴露了! 夙丹的霸道行为再一次刷新了曲秋橙对他的看法,这个少城主简直是没脑子的神经病。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挤进顾影风房间,把少城主连被子带人一起扔了出去,堵在门口冷酷道:“没成亲之前不能住一间房,少城主,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夙丹:“我懂,但是我不听。” 曲秋橙:“……” 果然只有厚颜无耻的人才是刀枪不入的。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夙丹弄走,为了防止他临时反悔半夜又偷跑过来,她干脆把自己的被褥搬进顾影风的房间。 啪嗒。 门反锁上。 这一晚注定会不平静。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容非愁立马将这事儿转告袖手旁观的殷折雪,意料之中听见他的冷笑。 “不需要阻止一下吗?”容非愁在危险边缘来回横跳,“这一住可就是好几天,日夜相处很容易产生感情的,而且天气这么冷,说不定曲姑娘心软,愿意和顾影风分享一张床呢……” 一根化作荆棘刺的黑签擦着他的耳朵深深插///入门框。 殷折雪将手中捏出裂纹的药瓶放在桌子上,神色平静地看向他:“聒噪。” 对于他的讽刺,容非愁不以为意,偏头看了眼那枚黑签,若有所思:“你果然修为大损了。” 否则这枚黑签就不该只是插在门框上,而是直接穿透门框。 容非愁转了转眼珠,抱着胳膊道:“曲姑娘知道你受伤导致修为大损么?” 殷折雪置若罔闻,兀自拆开手上的药纱,眼也不眨地将药瓶里的粉末倒在斑驳的伤口上。 有一瞬间的灼烧感。 他动作一顿。 受伤至今已经过去很久,伤口却愈合得极为缓慢,他确实小看了陆商布下的那道雷墙禁制。 容非愁最后提醒道:“你别表现的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连我都不太能看出来,曲姑娘就更看不出来了。” 他该做的,能做的,就到这了。 容非愁其实没必要管这些事,比起麻烦事他更乐意看热闹,只不过他现在有求于殷折雪。 既然有求于人,定然得付出一些好处,至少要让殷折雪知道他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但又不能一次性全抖落出来,不然他马上就会变成无用之人。 …… 曲秋橙在思考今晚该睡哪里,顾影风愿意把床让给她,她却不可能让他打地铺,万一夙丹突然杀进来发现她们同为女子却分开睡,那可不太妙。 可是她又不能真的和顾影风睡一张床,这床不算大,两人睡一起最多一人一半,说不定还得手挨着手。 男主本来就对她现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那么点意思,若是再睡一张床,连续睡好几天……身为男主,这点定力总该有的吧?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在她准备放弃挣扎时,殷折雪突然推开了门。 然后他就看见扔在床上的那床大红色喜被,眸色冷的几乎能凝成冰。 旁边的顾影风被扎的满身窟窿,倒退一步远离这张床,本打算张嘴解释,猛然想起他现在哑女的人设,怕外面有人听见,便又讪讪闭上嘴巴。 曲秋橙回头看向殷折雪,有点诧异,他这个时间来干什么? 他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反手带上门朝她走去:“曲秋橙。” 她直起身,虽然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但都这么晚了总该有要紧事,便走下床边的小木阶,一脸纳闷:“怎么啦?” 他停在她身前,不过一步半的距离,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发后的那双漆黑双眸直勾勾钉在她脸上。 后面是浓烈扎眼的艳红色,映在他眼底如火烧。 曲秋橙在他眼前摆了摆手,疑惑道:“殷折雪?” 他眼睫轻轻覆下,遮住那片火烧的艳色,略带迟疑地朝她伸出那只随便缠上药纱的手,嗓音低沉的有些不自然。 “借我点灵力。” 曲秋橙:“?” 这又不是玄石境域,问她借灵力能做什么? 男人手上没缠紧的药纱松了松,露出新肉和旧肉交替的些许伤口,狰狞又可怖。 殷折雪停顿半晌,唇角抿起,刻意侧过脸不看她,薄唇间硬邦邦地吐出俩字。 “……止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3 22:48:10~2022-12-04 23: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2瓶;唯樱、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不嗑07 ◎这是一种禁锢的、侵占的姿势。◎ 止、止疼? 曲秋橙第一反应止什么疼? 第二反应:大反派竟然都说疼, 那这伤口究竟得有多疼? 于是她兢兢业业地给他输灵力,勤勤恳恳地给他重新包扎伤口,从头到尾没听他哼过一声。 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疼, 毕竟当初他可是手撕雷墙也能面不改色的,而且前些日子他不疼,偏偏今晚疼? 这伤口虽然还没完全愈合, 可也没之前那么严重, 指骨上的新肉都长了出来……长新肉会比割腐肉更疼吗? 曲秋橙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大反派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伤口就特地来找她, 一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于是压低声音,谨慎问道:“你是有什么重要情报要告诉我吗?” 殷折雪盯着她的脸, 想起容非愁说的那些话。 他都看不出来他修为大损, 曲秋橙这么点修为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她连打架都不会, 只会用灵力治伤。 “没有。” 他垂眸瞧着她仔细包扎好的药纱, 是很认真地一圈一圈缠绕上去的, 连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比他随手缠的顺眼多了。 “那你今晚来……”她迟疑了一下,“只有这一件事吗?” 他神色淡然, 反问道:“你希望我还有其他什么事?” 她满脸茫然, 这和她希不希望有什么关系?她也没什么好希望的吧。 “嗯……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 她思考片刻,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影风老老实实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们。 看起来像一只可怜的落单小狗。曲秋橙莫名其妙地跑了会神。 殷折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她又在看顾影风, 还看呆了, 气息不由冷了下来,轻抿起唇,屈指敲桌吸引她注意:“曲秋橙,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东张西望。” 曲秋橙:“?”这怎么就叫东张西望了呢? 她不想跟他说这些不重要的,便收回目光,双手搭在小桌上,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想说的今晚我和顾师……顾师妹大概要睡一张床,你需不需要看一眼再走?” 让他今晚嗑到爽,然后她就能刷一波好感了。 殷折雪:“……” 他面无表情道:“曲秋橙,你若不想让顾影风现在就死在这里,最好闭上这张嘴。” 曲秋橙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是顾影风死在这里?这有什么内涵吗?她和顾影风盖两条被子,井水不犯河水地随便睡两天而已。 还是说他怕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曲秋橙恍然大悟,用一种有点嫌弃,还有点控诉的眼神瞅着他。 哪个cp人嗑cp的时候没想过正主最后这啥那啥,连平平无奇的大反派竟然也无法避免,毕竟他以前可是亲手把她丢到过顾影风的床上,那会儿怎么不见他这般讲究? 被她嘀嘀咕咕当面指控一波的殷折雪突然沉默下来。 曲秋橙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困了,昨天换被窝搞得她一整夜都没睡好,呼吸间全是那股隐秘的梅香,她现在只要离他近一点大脑就能自动控制嗅觉,香味密不透风,脑子很容易被熏迷糊。 她捏捏鼻子站起身:“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真的好困。” 没等她走出几步,后颈蓦地被一只温热的手捏住,整个人被迫轻挨着他身侧,手肘稍微屈起就能碰到他的身体。 她愣了下,下意识顺着身后的力道向门外走,听见他又冷又硬的声音。 “困就回去睡。” 她有点懵,反应过来后挣扎起来:“你干嘛?我得留在这里,我要是走了,那个神经病少城主马上就会过来突袭顾师妹。” “随便他来不来。” “我们的计划会暴露——” “随便它暴露。” 曲秋橙两只手往后抓,想挠他的手,愤怒道:“殷折雪你今天是来捣乱的吧?” “是。” “……” 他这么坦然,她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曲秋橙脚步顿住,纤薄后背撞上他胸口,却没在意,扭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他:“殷折雪,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计划,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就像上次在玄石城,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其实做了一堆我没发现的事。” 她真的有在认真思索这个可能性,在她看来,大反派根本不可能做这种毫无理由的、幼稚到令人发笑的事情。 “没有。”他的回答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生冷,不近人情。 他微低下头,看着她刚转过来的脸,那双浅色的眼底盛满月光和疑惑,一字一顿地重复。 “没、有。” 没有任何计划,也不需要任何计划,只要看见她和顾影风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他就会控制不住对顾影风起杀意。 最后她还是被他不容置喙地丢回房间,就像在书海阁那次,他把她丢到顾影风床上,这一次他把她丢回自己的床上。 “狐狸会解决这件事。”他冷冷道,“你只需要睡觉。” 容非愁,一个万能的小帮手。 他走的时候被她喊住,神色冷淡地转过身,他根本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听见什么好话,却还是因她一句话而停下脚步。 曲秋橙抱着枕头在床上撒泼打滚:“给床被子吧哥哥,给床被子,这个天气没有被子晚上会冻死人的。” 殷折雪:“……” 曲秋橙继续撒泼:“我要被子,我要被子,我要被子。” 然后她就收到一床染着浅淡梅香的被子。 “……” 能不能换床被?她今晚真的不想再失眠了。 - 对大反派实力滤镜十足的曲秋橙决定相信他,而隔天一早也确实收到了好消息。 夙丹少城主没去骚扰顾影风。 因为容非愁去骚扰了这位神经病少城主,夙丹分///身乏力,只能彻夜应付容非愁。 顾影风睡了个好觉,曲秋橙也睡了个好觉。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如此平静地过了几日,按照原计划,差不多就该在这两日让顾影风对夙丹提起成亲的事,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听说儿子在外面抢了个良家少女回来,城主夫人姗姗来迟,这日一大早来到少城主府,美名其曰要看看儿媳妇,实际上是打算瞅瞅这女的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城主夫人名叫淑冰,雍容华贵,仪态万分,是个挑不出错的夫人。 她前几日就收到消息,自家儿子做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她和夫君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们没有立刻追问,反而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这几人的来历。 两个男的暂时没打听到具体的消息,不过其中一位少女倒是打听出来了。 揽月城苏家的千金,苏轻挽。 至于夙丹看上的那位,虽然没听说过苏家有哪个哑女弟子,但既然能跟在苏轻挽身边与她姐妹互称,想必身份不会低到哪里去。 如果可以,淑冰更想与揽月城苏家的那位千金联姻,是以今日才特地前来。 不过在见到苏轻挽本人后,淑冰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苏轻挽和她身边那个陌生的灰衣男子似乎两情相悦。 然后她就退一步,把顾影风喊过去和蔼谈心了。 顾影风:想死。 曲秋橙坐在偏下的位置,一边打量着城主夫人,一边在脑子里飞快思索该如何推进下一步计划,至少得跟着她进入城主府。 苏轻挽这个身份应该可以用得上。 只不过还没等她主动利用这个身份,淑冰就先向她抛出橄榄枝。 “若是早知苏姑娘在城里,我也不会今日才来,应当早早将苏姑娘视作上宾好生欢迎才是。” 无音城是个小城,远远比不上揽月城,东洲四大城之一不是吹的,整个东洲修者用的剑,大半出自揽月城。 曲秋橙客客气气地回应道:“本来只是出来游山玩水而已,只是没想到我顾师妹会这么快寻到心仪之人,便在此多停留了几日,虽是一桩美事,却还是有些可惜,我家师妹接下来怕是不能与我们一同游玩了。” 她眨了下眼,好听话顺口拈来:“不过今日能见着夫人这般美丽的女子,想来这趟也算不虚此行了。” 淑冰掩唇轻笑:“苏姑娘和传言不太一样。” 曲秋橙笑眯眯:“传言里我是什么样?” 淑冰毫无防备道:“传言苏姑娘冰清玉洁,寡言少语,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竟是如此可人的少女。” 曲秋橙微笑着挖坑道:“夫人说笑了,传言哪能当真?我还听传言说城主大人时不时发狂要杀人,今日瞧见夫人这般雍容和善,想必城主也定然气宇轩昂,怎么会像传言里那般?可见传言只是传言,听听便罢了,不必当真。” 淑冰嘴角的笑僵硬了一瞬,讪讪应是,之后再不见对她的亲近之意,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打算回城主府。 曲秋橙含笑随众人送她离开,心中却在思索,淑冰方才的表情不对劲,像是突然被戳中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而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想的入神,脚步便慢了些落在众人后面,而后肩膀一沉,听见上方飘下一道淡漠的嗓音。 “你想去城主府。” 不是问句,而是一个普通的、没有感情的陈述句。 曲秋橙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人是殷折雪,和城主夫人聊天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 大反派确实没必要与小角色虚与委蛇。 她嘟囔说:“你明知故问。” 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打算,只是不曾过问,也不在乎她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 手腕落下一点微凉,她低头,发现黑签化作纤细的黑色手环套在她腕上。 他带着她往前走,越过众人,旁若无人地将她丢到玄鸟身上,从头到尾都没一个人看见她。 曲秋橙:“……” 好熟悉的要搞事情的节奏。 他的黑签真是万能啊,又能杀人,又能隐身。 她沉默了一下,抚摸着手腕上这枚黑色的手环,问:“你的修为恢复了?” 闻言,殷折雪怔了下,他立在她身侧,漆黑双眸深不可测地睥睨着她。 忽而俯身,两指掐住她下颌抬起,神色不明道:“曲秋橙,你如何知道我修为受损?” 连容非愁都需要试探一番才能看出来,她竟然在他毫无知觉时就发现了。 与之前的漠视和阴冷不同,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微妙的侵略性,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灌木丛里隐藏的刺球,那么此时就是一丛锋利的荆棘。 非得扎个人才算完事儿。 “我……”系统告诉她的。 他兀自打断,很轻地笑了声,眼里却没有笑意:“你一早就知道。” 难怪这次她这般迂回,也不曾拜托他做任何事,反而企图利用顾影风。 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她不会多施舍一分,也不必在意。 如果曲秋橙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大呼冤枉,她明明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她又不是黑心资本家,哪有那么冷血,明知道人受伤还逼着人去做危险的事情。 这也太过分了。 但在殷折雪的思维里,无法替自己做事的人,那就是没有利用价值。 既然没有利用价值,那便合该随意处置,晾着也算是处置的一种。 于是两人各自怀揣不同的心思,分坐两边,一路冷默不语地随着玄鸟一道去了城主府。 他不说话,曲秋橙也不说话,她觉得大反派今天有点莫名其妙,知道他修为受损怎么了?难道他是在怪她没有关心安慰他吗? 她如果真去关心安慰他,他再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要如何解释?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还是没忍住才多嘴问了那么一句,早知道他这么敏锐,她保证从头到尾装小白花。 大反派能活到大结局,她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自己最终可能触发的死亡结局,心里那么丁点的烦躁突然翻倍,曲秋橙脾气也上来了,抱着胳膊坐在一旁不搭理他,更不看他。 直到玄鸟突然加速,她差点被甩下去,殷折雪则八风不动,冷眼旁观。 大反派!没人性!见死不救! 以后他就算伤口疼死,她也不会再用灵力给他止痛了! 她抓紧玄鸟的羽毛,在心中疯狂后悔,哪怕玄鸟再如何造作,她也不肯开口求救。 殷折雪皱眉看着她,她愤而避开他的视线,长发与白团被风吹的飘曳。 黑签在她身上,她当然不会真的掉下去,即便掉下去也不会出事。 平时认怂认的那么快,今日偏咬死牙关也不肯搭理他一句。 殷折雪脸色很冷,唇角紧抿,仍在生闷气,却还是主动朝她伸出了手,正打算把她提溜过来时忽然发现她脸色变了,迟钝,恍然,惊恐,绝望。 曲秋橙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正对着殷折雪的方向。 于是看起来就很像她主动投怀送抱要求和。 这该死的缚灵珠!该死的系统! 她在心中崩溃呐喊,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玄鸟速度太快,她体内灵力迅速被抽干,四肢发软浑身无力,跌在殷折雪怀里那一刻整个人像一只任人摆弄的大玩偶,哭都没地哭。 她只希望大反派别那么绝情,他若是一抬手将她丢下去,那她是真的会摔死的。 胡思乱想一番后蓦然感觉后脑勺落下一只手,他停顿了一下,随即不管不顾地覆上来,男人干燥的掌心紧紧拢着她的后脑,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便将她完整地环进怀中。 这是一种禁锢的、侵占的姿势。 曲秋橙愣住,呼吸间的梅香愈发浓重,熏得她思维飘忽,头脑发胀。 大反派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4 23:37:32~2022-12-05 22:0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芝663 57瓶;鸽 50瓶;无玖呀 8瓶;唯樱、YSCY、琳 5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Bright、阿离的笙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不嗑08 ◎她这副乖巧无害的模样看起来太像索吻。◎ 曲秋橙脑子有点混乱,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这不是殷折雪第一次将她按在怀里,只是前几次都没这么……这么令人心跳加速。 她是不小心摔进他怀里的,以大反派的实力若不想碰她本可以直接推开她, 但他没有,反而在停顿之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怀中,甚至还把外面那件平平无奇的灰袍笼到她身上, 隔绝多余的冷风。 她身体发麻, 连带着脑子的运转也比平时慢,她开始疯狂为殷折雪这般行为寻找借口。 他只是不想她这么早死。 他只是因为雪契交易还没结束才随便搭把手。 他只是心地善良…… 以上全都不可能。 大反派若不愿意, 没人能逼他做出这种事。 这种快要将她揉进怀中的姿势和力道, 实在不像普通的交易伙伴能做出来的。 曲秋橙思绪像一团乱麻,纠结缠绕, 很难理的清, 半晌, 她才后知后觉地扯出一根最不可能的线头。 大反派不会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吧? 刚想到这里, 她脑子霎时清醒, 连忙警告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殷折雪后期是什么人?那是真的杀人不眨眼,嚣张肆意, 弹指间就屠了一整座城。 她还记得看过的有关他的片段, 曾经有人想用美色贿赂他,据说那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大美人,结果一伙人全被他割了脑袋挂在门口当灯笼。 曲秋橙心想, 刚才过去的几十秒里, 他有没有可能在思考该何时把她脑袋噶了挂在廊檐下当灯笼。 毕竟大反派的平淡低调都是装的, 他前期有多低调, 后期就有多张狂, 简直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 曲秋橙混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太清晰的想法,只是没等她继续深想,玄鸟便降落在无音城的城主府,她被迫打住。 无音城的城主府比起玄石城的,规模、装饰都略微逊色,没有玄石和机关浮木,这里一切都比较符合她想象中的古代皇城。 曲秋橙眨眨眼,很快便失去打量的兴趣。 城主夫人的飞车落地后,玄鸟主动低伏下颀长的颈子,像是在对谁进行叩拜。 一旁的侍从婢女们惊讶道:“夫人,玄鸟这是在向您叩拜表示虔诚。” 淑冰也很诧异,玄鸟是一种可以驯服的鸟禽,但它们只会顺从,却不会主动对任何人做出叩拜的行为。 她笑了,轻轻迈步至玄鸟的脖颈前想要抚摸玄鸟,它却避开了她的手。 淑冰脸色一僵。 不远处,殷折雪揽着曲秋橙站在玄鸟身前,玄鸟脑袋正向着他低伏。 曲秋橙亲眼看着淑冰一秒变脸,忍不住怜惜,大美人被一只鸟如此下面子,确实挺尴尬的。 殷折雪单手揽在她腰间,看都没看别人一眼,只是低着头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时不时地眨眼睛却不说话,倒是想起上次在玄石城城主府时她那副无力的模样。 又是城主府?她对城主府过敏? 他皱了下眉,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问:“回去?”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白皙耳根慢慢被红色浸染。 他离的太近了……离这么近干什么。 殷折雪亲眼看着她耳朵变红,一路上压抑的阴翳突然烟消云散。 那抹红色并不惹眼,偏偏他移不开视线,盯着看了许久,灰帛后的喉结失控地滚了滚。 他收回目光,转而对上她浅色的明亮眼睛。 曲秋橙眨眼眨的都快晕了,终于等到他看自己,便赶紧多眨了几次。 殷折雪敛起眼底多余的情愫,嗓音低哑:“不回去?” 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很细微地笑了,喉中的笑音直接传递到她耳边:“那就回去。” 曲秋橙:“!!!”你故意的吧! 像是能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他懒懒“嗯”了声:“我故意的。” 曲秋橙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如果她能动,一定会邦邦给他两拳。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么幼稚的小游戏? 殷折雪没继续逗她,瞧她现在这副软叽叽的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瞥了眼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心不在焉地想这样也不错,她这张嘴不用说他不喜欢听的话,也不会抗拒他的任何触碰。 内心有一丝隐秘的危险想法不经意地涌起,而后又被重重压下。 曲秋橙示意他赶紧跟着城主夫人,说不定能听见有用的线索,而且她之前刻意试探过淑冰,说不定她会把她那些话告诉城主,若是能趁此打听到什么消息,那就是他们赚了。 她完全忘了不久前她和殷折雪还在互相生闷气冷战中。 冷战结束于她的“投怀送抱”,以及他的“将计就计”。 - 令曲秋橙失望的是,城主夫人并没有去见城主,她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城主,回来之后便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基本上是赏花,逗鸟,抚琴,喝茶。 城主夫人这边看来是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了,便只能换个方向。 曲秋橙说不了话,不停用眼神示意殷折雪换个地儿继续观察。 隐身人在城主府如履平地,来去自如,殷折雪不像是来办正事的,倒更像是抱着自家睡不醒的夫人来踏青。 每遇到一个岔口他会慢悠悠停下,曲秋橙眼神示意往哪边走,他便故意选反方向,她气急时说不出话,脸颊会相应地泛起薄红,耳根和脖颈都会染上漂亮的异色。 他便会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然后继续惹怒她。 无音城的城主府并不大,按照殷折雪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完,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只不过中途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他们意外撞见一对躲在偏僻角落里偷情的鸳鸯,而且是做了一半的那种,哼哼唧唧的声音若有似无。 曲秋橙看呆了,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不过瞬息,她便被殷折雪按进怀里,目之所及全是他。 右耳听着缱绻多情的声响,左耳听着略显急促的心跳,一时居然有些不确定这是她的心跳声还是殷折雪的。 离开不过转瞬,那对鸳鸯甚至不知道有其他人来过。 十一月的风有些凉,却吹不散心底的燥意。 尤其当殷折雪低头看见她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根时,那种突如其来的燥郁瞬间撼动他的理智,双瞳浓黑到几欲泛红,侵略感与摧毁欲凌压而下。 曲秋橙微微睁圆眼睛,心跳声大到几乎掩盖远处传来的铃声…… 铃声? 她猛然清醒过来。 殷折雪显然也听见了那阵时有时无的怪异铃声,顿住,眉心几不可察地轻蹙。 仔细一看,他仍是那副冷淡至极又寡情薄欲的模样。 这让曲秋橙不由怀疑方才那个变得有些危险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铃声越来越远,逐渐停歇,不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隐隐能听见她们压低的交谈声。 “城主……” “发狂……” …… 发狂? 曲秋橙下颌搭在殷折雪肩上,远远望着那些脚步凌乱的侍女们神色惊慌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容非愁不是说无音城主的病已经治好了吗?怎么还会发狂? 她浑身无力,动不了,殷折雪便捏着她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声说:“走哪边?” 侍女们离开的方向与铃声恰好相反。 曲秋橙用眼神示意去铃声的方向。 这次殷折雪没有故意惹她生气,抱起她便如入无人之境地越过层层高墙与葱郁的树林,一路直线往铃声的方向而去。 大反派就算修为受损,也不会弱到被小角色欺负。 曲秋橙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一会儿看看他的侧脸,一会儿看看沿途疾速后退的景色,男人颚下柔软的灰帛偶尔撩过她的脸颊,留下淡淡的香味。 她情不自禁想起他之前那个隐现欲望的眼神,心口怦怦跳。 大反派不会真的对她有了那么点不同寻常的意思吧? 铃声很快便停歇,城主府静得好似没有一个活人。 殷折雪脚步未停,循着记忆来到离铃声最近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翘起的青灰色屋檐上。 屋檐下挂着银色的铃铛,无风。下面的院子里齐刷刷跪着几排人,每个人屏气凝神,深深低下头不敢窥视屋内,仿佛被按下静止键。 这气氛不对劲。 曲秋橙咕噜噜转着眼睛观察周围,心想无音城主怕是就在下面这间屋子里。 她用眼神问殷折雪:刚才的铃声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只是很轻地颔首。 曲秋橙:进去看看? 即便她不说,他也会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用曲秋橙的话说,来都来了。 …… 屋中只有城主夫人一人,她容色冷漠,坐在一张矮桌前随意翻着一本书,身后是一排巨大的褐色书架,瓷器与花枝交错其中,勾勒出一丝美艳的古朴。 这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就连城主夫人看的书也只是一本很普通的地理杂说。 曲秋橙在认真观察环境,思索着这间屋子究竟哪里特殊,抬眼瞧见殷折雪一脸无趣的样子,只有低头看她时,他才会稍微提起些兴趣。 曲秋橙:“……”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误会了!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一阵机关木齿轮交///合的沉重响声。 淑冰身后那座巨大的书架从中间向两边分开,里面出现一条狭窄的通道,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两个陌生男人,看装扮大概是城主和他的心腹。 夙青脸色苍白,眼底还泛着红血丝,脸上神情冰冷,见到等在外面的淑冰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温情。 “行了,你出去吧。” 书架缓缓关闭,隔绝了那条烛火微弱的暗道。 淑冰嘲讽地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将书合上,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把玩着染满蔻丹的指甲,语气很淡道:“夙青,我去见过苏家那位千金了,她似乎对传言中的你很有兴趣。” 夙青站在她身前,高大影子投在她身上:“你想说什么?” 淑冰笑了笑:“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那可是揽月城唯一的千金,若是她执意想弄清楚你这个病,你是瞒不住的。” “那便想办法早些让她离开。” “你连见都没见过她,说的倒是简单,不如你想办法送走她?” 夙青道:“一个女人而已,办法多的是。” 淑冰想起一个时辰前那姑娘言笑晏晏给她挖坑的烂漫模样,冷笑着站起身:“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么送她走这件事便由你来做,我不管了。” 夫妻二人不欢而散。 曲秋橙心想送走她还真没那么容易,眼见他们出了门,眼神示意殷折雪找机关。 他没动,单手扼住她下半张脸往门口转。 没多久,那扇门重新被打开,夙青身边那个心腹抬头看了眼门边挂着的银色铃铛,又看了眼机关木架的位置,没发现其他异常这才重新合上门。 曲秋橙:“……” 看不出来他们还挺谨慎。 她朝殷折雪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殷折雪突然道:“曲秋橙,别胡乱眨眼睛。” 曲秋橙:“?” 殷折雪把她的脸转过来,指腹按着她下颌细腻的肌肤,俯首挨近她的脸,似笑非笑:“像是在勾引人。” 曲秋橙:“……” 她勾引谁也不可能勾引他,不要命了吗?! 殷折雪最后扎刀道:“技巧十分之拙劣,不堪入目。” 曲秋橙:我现在就要献祭魂魄封印你。 …… 她说不出话,否则高低得和他辩论几句,不想继续气自己,便转移注意力寻找机关的开关在哪里。 按照电视剧套路,一般都是转一下架子上的某个瓷瓶,门就开了。 殷折雪没看那些瓷器,兀自抬手翻了翻淑冰之前看过的那本书,翻到某一页,木架突然响了一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曲秋橙:“……” 她闭了闭眼,决定把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套路全甩出脑海。 殷折雪带着她走进暗道。 暗道烛光微弱,狭窄不通气,越往下越是压抑,隐隐有股冷意。 曲秋橙有点冷,如果她能动一定要搓手哈气暖一暖。 弯弯绕绕走过一段距离,她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殷折雪脚步一顿。 曲秋橙眼泪汪汪,呼出的气都冒着白雾,她怀疑这里面温度有零下,她这具麻木的身体都冷的自动打喷嚏了,殷折雪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感觉? 大反派不会天生对冷热不敏感吧? 她胡思乱想着,身体忽而被他放下,熟悉的灰色在她眼前晃了晃,浓郁的梅香将她严丝合缝地笼罩住。 殷折雪取下那条灰帛围在她颈间,她身体纤细,宽松轻薄的灰帛围了两圈,留下两个尾巴垂在她胸前。 曲秋橙有些怔忡,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侧颈,耳根偏下的部位,苍白皮肤覆盖在青色的经络上,再往下赫然是一枚黑色的雪花。 以雪花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着大片古怪的纹络,像某种不可言说的古老禁咒,诡异的咒纹深深刻在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缠绕一整圈,最终没入衣领。 殷折雪低垂着眼睫看她。 她瞳孔颜色较浅,烛光摇曳,隐约能看见她眼底倒映着他脖子上的禁咒痕迹。 曲秋橙怔怔的。 呼吸间全是令她夜不能寐的香味,抬眼又是大反派那张薄情寡欲的脸,失去灰帛的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攻击性。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喜她看那些痕迹。 于是她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可她微仰头、轻阖眼眸的乖巧模样看起来太像索吻。 殷折雪盯着她轻抿的双唇看了许久,直到她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他才抬起手,面无表情把她颈间的灰帛往上拉了拉,彻底遮住她的唇。 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说: 雪看的杂书很多,所以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很多…… 本来以为今天能写到拆,看来还是我高估了自己orz -感谢在2022-12-05 22:02:08~2022-12-06 22: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淹没在云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Yang 54瓶;好想吃面包、santa7、青山在、縩縩 10瓶;让我洗了算了 9瓶;唯樱、春眠不觉晓、冰糖雪梨 5瓶;47149196、开心市民小张张、冰镇伏特加、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不嗑09 ◎“你喜欢谁。”◎ 曲秋橙现在越发怀疑, 大反派对她居心不轨。 灰帛可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他却因为她打了个喷嚏而将其取下,甚至亲手替她围上。 她得承认,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点感动的,越感动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殷折雪颈项刻印的诡异禁咒痕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要么他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 要么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太一般。 思及此, 曲秋橙莫名有点慌,老实说她更想相信前者, 但那是会死人的, 她着实不敢乱往自己身上套,像是闲着没事诅咒自己。 可后者好像更可怕。 大反派嗑cp的时候就很霸道不容拒绝, 如果对谁有兴趣……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强取豪夺的小说套路, 毛骨悚然的同时心里那么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曲秋橙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因为她是苏轻挽, 大反派嗑的cp正主之一, cp人就是如此的大度且宽容。 念着念着就冷静了下来。 cp人,可以理解。 他是cp人! 洗脑完毕,曲秋橙轻松地呼了口气, 镇定地睁开眼, 氤氲的白雾缓缓散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宽阔阴冷的圆形空间。 这是一个用冰筑成的地下囚室,或者可以说是囚人的法阵。 圆形地面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整圈诡异的花纹, 漩涡般不断向内收缩, 直至中央那个剔透美丽的、犹如涡心的高大冰座。 冰座上坐着一个双目轻阖的女人。 那似乎不像个活人, 更像一座逼真的、没有人气的雕像。 她的脸是不完整的, 从左边额角斜切而下至下颌, 斜切线的上半部分是正常的人脸,下半部分却宛若涂了一层白色膏体的面具,兴许是时间久了,白色膏体出现几条黑色的裂纹,有几分诡异的阴森感。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睡着般倚在冰座上,长发未束,凌乱地垂落在身前,露在外面的手指苍白到近乎透明。 曲秋橙的目光定格在她胸口,表情变的有些难看。 她的胸口被掏空,白色骨骼清晰分明,里面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一颗缓慢旋转的银色小铃铛。 …… 殷折雪没有看里面的那个女人,目光在圆形地面逡巡,神色也愈发冷戾。 这是濯雪咒阵,三百年前那些人研究出来配合玄石境域一起对付殷雪厄的。 他脖子上的黑色咒印就是濯雪咒的本源之一,封印了他一半的修为,也是除了玄石境域之外,唯一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东西。 然而濯雪咒有一个致命缺点。 殷折雪缓缓眯起眼,看向冰座之上那人胸口镶嵌着的银色铃铛。 …… 曲秋橙也在看着那枚铃铛。 系统科普道:“那就是无相铃,夙青这是把她的身体作为滋养无相铃的温床,同时为渠雪咒阵提供能量。” “这个阵是专门用来针对殷折雪的,只要他踏入其中,修为定会被压制,对你没什么用,可你现在动不了,所以你们俩若是一起进去,那就是羊入虎口。” 曲秋橙沉默了一下,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不是说殷折雪在的时候你不能出来说话吗?” 系统理直气壮:“是啊,他修为高的时候我是不能出来,很容易被他发现。可是他现在的修为因为破坏玄石境域而损耗大半,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我偶尔出来透透气当然没什么问题。” 曲秋橙:“……”你这看起来不像是透透气,倒像是来幸灾乐祸的。 她总觉得狗系统对殷折雪有一种近乎仇人的偏见。 曲秋橙看了眼大反派冷淡的侧脸。 她知道他修为受损,但没想到会受损如此严重,连系统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若他现在踏入渠雪咒阵,余下的修为再被削弱一半,就差不多等于手无缚鸡之力了。 而她无法动弹,武力值又低,两个人一起进去可不就是系统说的“羊入虎口”。 曲秋橙有点烦躁,若是她有苏轻挽那般武力值就好了,真是白费了这一身充沛的灵力。 系统安慰道:“但是你刚来就会用灵力救人,已经很有天赋了,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会使用灵力呢。” 曲秋橙并没有被安慰到,在心中冷笑道:“我现在如此狼狈的原因之一,就是被你用缚灵珠狠狠坑了一把。” 系统:“……” 骂完系统,曲秋橙便试图使眼色阻止殷折雪进入,今日诸事不宜,完全可以择日再来,到时候把容非愁和顾影风一起带着,有帮手总比没帮手好。 最重要的是顾影风身为男主肯定有男主光环,做什么事都简单方便许多。 然后没等她一个眼色打完,大反派就率先叛逆地一脚迈入渠雪咒阵。 曲秋橙:“……” 崩溃。 系统也哽了一瞬:“他真叛逆啊。” 一人一系统相对无语凝噎,下一秒,曲秋橙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手指好像可以动了。 她偷偷试了下,居然真的可以翘起手指。 随着殷折雪逐渐走近渠雪咒阵的漩涡中心,她的体力和灵力也在缓慢恢复,就好像有某个东西在无形中削弱了缚灵珠的力量,将她与缚灵珠短暂地分开。 她眨眨眼,被灰帛遮住的双唇轻轻动了下,她能张嘴。 曲秋橙惊讶三秒钟,然后继续装瘫。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明明可以站起来,为什么还要假装无力赖在殷折雪身上?” 曲秋橙:“他进都进了,我现在阻止也来不及,还不如看看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解释这次的异常,肯定不能把缚灵珠的事告诉他…… 曲秋橙迟疑了一下,忽然间福至心灵。 她不敢告诉殷折雪真相的原因是怕他嗑她和顾影风的cp嗑到失去理智,从而阻止她解除缚灵珠的限制。 可如果殷折雪现在并不想嗑了呢?亦或是他已经对她产生男女之情,这时他若知晓真相,还会阻止她吗? 一般来说不会阻止的吧?说不定他还会亲自上手帮忙解除绑定,那她也会更快地恢复自由。 …… 曲秋橙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病,明明之前很怕那种事发生,现在反而又开始期待。 她有些搞不清究竟是期待还是害怕,好像无论哪种都会发生她不太愿意看到的后果。 被殷折雪嗑cp,或是被殷折雪喜、喜欢…… 要不还是让他嗑吧。 曲秋橙衡量半晌,终于艰难地做出这个决定,颇有一种即将到手的一千万立马打水漂了的心痛窒息感。 纠结不过一瞬间,待她回过神,他人还未走到漩涡中心。 曲秋橙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心里想着这人确实很好看,就是后期太凶残了些,不近美色,肆意杀戮。 不过现在他人还是挺好的。 被他抱在怀里的这个姿势其实有一点不舒服,因为保持的时间太长了,她脖子有点累,想调整一下姿势,可又不能让他看出来,便借着他走路的动作细微地偏了偏头。 殷折雪脚步一顿,眼睫覆下,随即不着痕迹地继续往涡心的冰座走去。 他每走进一步,里面的咒纹便一圈一圈闪烁起来,犹如感受到某种深不可测的危险而激烈排斥他的进入,直到他走到涡心一朵巨大的六角雪花中,四周涟漪般震荡的咒文齐刷刷安静下来,再没有一丝光亮与反抗。 进入渠雪咒阵中,曲秋橙才看清那些一圈一圈的咒文究竟是什么样,她觉得有点眼熟,思索间便入了神。 忽然,她将目光定格在殷折雪裸//露的修长脖子上。 渠雪咒阵的一圈圈咒纹与他脖子里的如出一辙。 系统冒了出来,骄傲道:“是的没错,殷折雪脖子里的咒印就是渠雪咒,当年为了封印他体内另一半不受控制的力量,桑墨书亲自为他落的咒。” 桑墨书,书海阁的另一位神秘阁主,十三年前与余无海不知产生什么矛盾,独自离开书海阁去往西洲,至今未归。 殷折雪这趟去西洲就是为了找她。 曲秋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可又想不出来究竟哪里奇怪,她皱起眉,神色迷惑地盯着他脖子里的咒纹看了许久。 直到殷折雪俯身将她放在巨大的冰座上。 她被冷的倒吸一口冷气,按着冰座的扶手下意识要站起来,忽然想到殷折雪还在这里,她又硬生生忍住。 但是真的好冷哦。 曲秋橙憋的眼眶红红,用一种哀怨控诉的眼神望着殷折雪,企图引起他的怜悯惭愧之心。 但是大反派并没有怜悯和惭愧的心,他只有一颗冷漠无情的黑心。 他宽阔干燥的手心不轻不重地按在她肩上,浓黑纤长的眼睫微微低垂着,犹如两道仙气飘飘的薄纱垂帘,他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她有种错觉,其实他已经发现了她的伪装,只是暂时不想拆穿她,想看她究竟能装到何时。 于是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看向旁边那名女子的胸口,心不在焉地想着那枚铃铛可以取下来吗? 殷折雪伸出手,碰到铃铛外面那层看不见的禁制,指尖瞬间染上冰霜,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他面无表情蜷起手指,冰霜已经蔓延至第一根指关节处。 曲秋橙心情复杂。 右手被雷劈,左手被冰冻,冰火两重天他都体验了一遍,尤其他灵种还被人挖了,修为封印,记忆全失。 男主都没他惨。 这么惨的人设怎么会是反派设定呢。 殷折雪突然开口:“曲秋橙,你的灵力能不能治愈粉碎的手指?” 曲秋橙:“?”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把死人变成活人呢? 这又不是玩拼图,碎了一地还能重新拼回来,要是有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入白骨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可是她又没有。 殷折雪沉默片刻,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目光觑了她一眼,察觉到她回视过来时,他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曲秋橙狐疑。 他是不是有点反常? 她听见系统迟来的提醒:“殷折雪刚才碰的是西洲鸾族的霜女禁制,这种禁制只有鸾族的圣女才能使用。” 鸾族圣女? 系统:“她应该是上一任鸾族的圣女,也是灵族现任族长心中的白月光,不过听说这位圣女十年前就死了,没想到她现在会是这副模样。” 西洲灵族与鸾族向来水火不容,鸾族圣女失踪,嫌疑最大的莫过于灵族。只可惜十年过去,鸾族也没能从灵族那里查出些什么来。 谁也没想到那位曾美及一时的鸾族圣女,竟然会被藏匿在无音城这般不起眼的小城池中。 系统停顿好久才道:“宿主,你是不是不太了解霜女禁制?” 她当然不了解。 系统小声道:“是这样的,霜女禁制它,它有一个比较严重的副作用。” 系统如此卑微,再加上大反派之前的反常,曲秋橙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系统:“就是一旦有人触碰禁制,那么只要和禁制有直接接触的人都会被冰霜影响……” 曲秋橙低头看了眼和这位鸾族圣女相互触碰的地方。 那是一只已经爬满冰霜的袖子。 白毛团和外袖结满了冰,还差一点那层冰霜就要蔓延至她指尖。 曲秋橙:“……” 她试图站起身,竟然没站起来,屁股仿佛粘在了冰座上,一动不能动。 她屁股下面坐着的是这位鸾族圣女的裙摆。 曲秋橙:“………………” 难怪殷折雪刚才用那种眼神看她,他看出来这是冰霜禁制,也知道她会被连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触碰了冰霜禁制。 “殷折雪!”她咬牙切齿,朝他伸出另一只能动的手试图挠他,“你干的好事!!” 殷折雪淡定地“嗯”了声,甚至还将她不老实的手重新按回去,完全没有要将她从冰霜里解放出来的意思。 “越挣扎冰霜蔓延的速度越快。”他轻描淡写道,“你最好坐着别动。” 曲秋橙:“殷折雪,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杀我很久了?这次故意借此机会暗杀我?” 殷折雪将他那只同样覆盖冰霜的手伸到她眼皮子底下:“我至于和你同归于尽?” 那倒也不至于。 殷折雪冷不丁又道:“你何时恢复的?” 他果然发现了。 曲秋橙有气无力:“就你刚刚进来的时候突然恢复的。” 殷折雪冷笑:“真话?” 曲秋橙睁大眼:“假话我天打雷劈。” 殷折雪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究竟信没信。 她挣扎了一下,果然外袖上的冰霜立马蔓延至内袖。 好冷。 她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地望着他:“殷折雪,你能解除这种禁制的吧?” 殷折雪神色很平静:“暂时不太能。” 曲秋橙抓住重点:“暂时?” 系统在她脑海里悄声道:“冰霜禁制很难解除,他现在被渠雪咒阵压制,几乎修为全失,短期内更不可能破坏这个禁制。” “那长期呢?” “如果殷折雪愿意扛着这个冰座把你们一起带出去的话,也许你还有救。” 曲秋橙:“……” 大反派他怎么可能愿意纡尊降贵地扛着这么大一个冰座到处跑,他不要逼格了吗?这不还是死路吗? 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她会被冻死的。 于是她脆弱无助道:“殷折雪,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我会。” “你不会。” “我会。” “你不——” 没等她说完,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抬脚便要往咒阵外走去。 曲秋橙:“……”他居然真的走了。 她连忙朝他伸出一只手,及时抓住他的衣摆:“好好好你会你会——我还有话要说,你先别走!” 他淡定回身,言简意赅:“说。” 曲秋橙脸上露出悲伤而又坚强的表情:“毕竟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还有一点私心话想同你说,如果今天不说,我怕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殷折雪面无表情看她演。 曲秋橙倒也不是完全在演,只能说半真半假,她安静了几秒钟,在思考究竟要说什么才能立即打开大反派冰冷无情的心。 冰霜蔓延至指尖,已经能感觉到一丝尖锐的寒意侵袭而来。 她决定铤而走险。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根本不喜欢顾影风,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他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你嗑的cp是假的。” 殷折雪眼眸微眯了下,嗓音也沉冷了许多:“你不喜欢顾影风?” 这仿佛被人拆cp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曲秋橙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不过他问的这个问题她可以万分肯定地回答:“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曲秋橙眼神闪了闪,那句话在舌尖滚了好几次都没能真的说出来,明明说“不喜欢”时很简单,可说起“喜欢”却又难如登天。 她干脆闭上眼,一鼓作气道:“我喜欢、喜欢你……” 她太紧张了,虽然这句话只是一句假话,但她这辈子就没当着哪个男人的面对他说过“喜欢你”。 心虚,紧张,惊慌。 手心冒汗。 脸红心跳。 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被冰霜覆盖的指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血液沸腾的燥意。 有点热。 耳根、脸颊、脖子蔓延着令人垂涎的绯色。 她忽然感觉下颌被人紧紧扼住,缠绕着药纱的手指将之用力往上抬起,在柔软白皙的肌肤上压出几道深深的印子。 本就黑暗的眼前覆下一层更具压迫性的浓烈阴影。 梅香侵袭而来。 “再说一遍。” 他声音哑了许多,不再似深冬时那捧冰冷的冰雪,反倒更似初春时悬挂在枝梢的那团无声融化的雪水。 曲秋橙被捏的有些疼,不由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他那双情绪翻涌的漆黑双眸。 “再说一遍。”他罕见的有耐心,待她睁眼方俯首靠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浅色的眼睛,压抑多日的侵略性与摧毁欲一瞬爆发,“你喜欢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6 22:43:28~2022-12-08 02: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柚 26瓶;暴躁的兔子、阿栗是我、鸽 5瓶;妙妙 3瓶;不喝冬瓜汤、孤胆英雄、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不嗑10 ◎他开始换cp嗑了。◎ 殷折雪真的对她有好感。 曲秋橙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居然没有最初那么震惊了, 这一瞬间她脑海闪过无数有关于他的画面,越想越心惊。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嗑的? 也就是说,她以为的刷好感, 根本就是在他的雷点来回蹦跶? 他居然能忍住不折磨她? 她忽然想起顾影风之前被打折的两条腿,后颈发冷。 所以,殷折雪其实是把仇恨直接转移到顾影风身上去了吗? …… 冰霜蔓延的速度减慢, 橙色内袖和白色外袖结满霜花般的冰纹, 只有指尖残留一丝尖锐的寒意。 曲秋橙回过神时发现殷折雪另一只手正覆在她结冰的指尖,原本该继续往上蔓延的冰霜从中而断, 顺势爬上他苍白的手背。 祸水东引。 他的神色不复往日的薄情寡欲, 此时竟然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郁压迫,那双漆黑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你喜欢谁。 曲秋橙喉间有些干涩, 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有点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觉, 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 明明周围满是冰霜, 她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烫。 拂过脸颊的那阵呼吸让她无法动弹,身体仿佛重新被缚灵珠限制,无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自认是个利我主义的人, 为了达到回家的目的, 必要时当然也会采取一些容易为人诟病的手段,比如说想方设法刷大反派的好感。 可她没想过刷他这种“好感”,她只想刷同伴之间的羁绊。 “我……” “铃铃” 无相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 及时打断她未出口的话。 听见铃声的曲秋橙莫名松了口气, 睫毛颤着抬起一点, 声音还有点干:“铃、铃响了……” 殷折雪看了她片刻, 瞳孔缓缓向眼尾偏动, 目光落在鸾族前圣女被骨骼包裹的无相铃,话却是对着她说的。 “不喜欢顾影风了?” “……不喜欢。” 那就是以前确实喜欢过。 “喜欢我?”他低声问,这次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凝着那枚转动的无相铃。 他不看她,那股令人无所适从的压迫感便淡了许多,曲秋橙含糊道:“喜、喜欢……” 喜欢吧。 就当是喜欢了,她决定给自己洗脑,起码现在得喜欢他。 他终于将视线转回来,转动的无相铃震颤着发出急促的响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殷折雪松开扼住她下颌的手:“也可。” 曲秋橙不知道他究竟信了没有,他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侵略性十足,此时的他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也不像是“两情相悦”的愉快。 他这个平淡似水的反应让人心里直打鼓,可能是他之前反应太大,情绪波动明显到连她都为之震惊,此时却又如此不以为意,颇为割裂。 她低头看了眼他那只爬满冰霜的手:“那这个禁制……该怎么办?” 殷折雪松开她的手,结满白色冰霜的那只手离开她的指尖,他直起身,一点点远离她的身体和呼吸,淡声道:“霜女禁制是鸾族初代圣女死后用来保尸体不腐的禁制,并非伤人禁制。若不想被连累,只需将你的灵力传给禁制的主人,表明你没有恶意,禁制自会解除你身上的冰霜。” 曲秋橙按照他说的做了,输送灵力她擅长,但用灵力向别人传达她没恶意这种事,她还真没经验。 不如说灵力还能用来做这种事过于离奇。 殷折雪攥住她手腕,不咸不淡道:“将你的灵力传递给她,等感受到她禁制中的灵力回应你,便将她的灵力引入你的体内。” 曲秋橙试了试,竟当真在输送灵力的过程中感觉到一丝源源不断的凉意,那股凉意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进经脉,不知不觉便驱散了周身的冰霜。 她安全无虞地站起来,伸展手脚舒服地蹦跳两下,衣袖和毛团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来被冰霜冻过。 没了生命危险后,她脸上终于重新绽开笑,转身看见殷折雪的手,动作顿住。 他的灵力已经被渠雪咒压制到近乎于零,暂时无法解除禁制。 但若是离开渠雪咒阵,便无法接触到禁制的主人,冰霜依旧会爬满他全身。 无论留下还是离开,他都无法解除禁制的负面影响。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可以利用自己的灵力解除禁制,她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曲秋橙意识到他之前作势要走的那一套是故意骗她,本以为自己会有点气,可想到他无法解除这个禁制,转瞬又变得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刷完大反派的好感,以后的路途光明坦荡,她不能功亏一篑让他交代在这里啊。 于是抓起他的手就是一顿送灵力的操作,送了大半却发现他手上的冰霜不仅没有减少,反而结的更多了。 曲秋橙:“……我好像业务不太熟练。” 然后她听见他很轻地笑了声:“曲秋橙,照你这个送法,四洲的灵力加起来也不够你送的。” 可她以前就是这么给他传递灵力的。 殷折雪:“那只是传递的表面灵力,真正给他人输送灵力,要这样。” 话音未落,他握着她手腕猛地提起,手指上缠绕的粗糙药纱亲密地碾磨着她手腕内侧的黑色雪花,激的她肌肤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箍上她的腰,迫使她不得不为了保持平衡而踮起脚倾向他,纤瘦身体跌入他怀中,忽然之间距离就变成了零。 冰霜结痂的声音细细响起,她下意识抬手抵在他胸前,满脸愕然地仰头看他:“你——” 殷折雪还是那张寡欲的脸,无视她的错愕,不紧不慢地向她低下头。 曲秋橙呆住,脑子里急速闪过一大片弹幕。 他他他想干嘛? 他想亲她? 亲亲亲、要亲吗?不能亲吧,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但她说了喜欢他,他好像对她也有好感,按照常理来说,亲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吧——才怪啊! 就在她快要顶不住别开头时,他却俯向她耳边,呼吸落在她耳根,冰冷的嗤笑传入她耳中。 “灵力要这样送。” 被他攥住的那只手落在他侧颈,蜷缩的手指被他的一根根顶开,他攥着她颤抖的指尖强势地往下按。 湿润的手心紧紧贴着那枚黑色雪花,他颈上的那些咒纹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黑色的纹路变得浓郁明亮。 她的灵力点亮了渠雪咒纹,同时又将之转化为他能够使用的灵力。 怔愣中,曲秋橙听见冰霜碎裂的声音,手腕上那枚雪花发烫,不知是他手心的温度,还是雪契发挥了作用。 直到禁制解除,他依旧没有放开她,反而更紧地拢住她的腰,让她能够严丝合缝地伏在他身前,她这般瘦弱,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薄唇凑在她耳畔,他轻声开口道:“你说的那句话,最好是真的。” 喜欢他那句话。 明明是最熟悉的平淡声音,听在她耳中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曲秋橙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嗑起cp来是没有理智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直接送入洞房也不是不可能。 …… 微弱的灵力震荡开,安然坐在冰座上的女人缓缓睁开那双空洞的眼睛,脸上的白色石膏如雪花般片片坠落,胸口镶嵌的无相铃疾速转动,发出急促的声响。 霜女禁制摇摇欲坠。 无相铃忽然从白色骨骼的包裹中滚落下来,丁零当啷地摔在曲秋橙脚下。 她此时动弹不得,无法捡起那枚无相铃。 殷折雪还没有放开她,他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将下颌抵在她颈窝,拥抱她的姿势充满占有欲。 他开始换cp嗑了。 嗑新cp的第一天就是野心勃勃地将她拥进怀中。 曲秋橙感觉她这是刚从狼穴出来,然后转头又钻进了隔壁的虎穴。 还是她主动的。 好想穿回去狠狠打醒自己,糊弄性格正直的男主和糊弄喜怒无常的大反派,该选哪个还不知道吗? 她僵硬半晌,迟缓地抬手拍拍他微躬的脊背,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一丝后悔:“无相铃,无相铃掉下来了。” 他这才缓缓松开她。 她终于获得短暂的自由,手臂和腰隐隐还能感受到他箍着她时的力道有多重,她心有余悸,连看都没敢看他此时的脸色,借着弯腰捡无相铃的动作避开他的注视。 啪嗒。 铃铛倏地裂成两半,银色外壳剥落,从里面滚出一枚眼熟的白色碎片。 曲秋橙动作一滞。 这是殷折雪的灵种碎片。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渠雪咒阵能够将圣女封印在阵内,因为无相铃里有殷折雪的灵种碎片。 渠雪咒阵封印的是他的灵种碎片。 “带我走。” 一道飘忽的女音虚弱地传入她耳中。 曲秋橙抬头看向冰座上那个女人,她脸上的白色膏体剥落许多,斑驳的裂痕此时看来反而更惊悚,但她的双眸睁开了,此时正充满渴望地凝视着她。 她的唇并未动,声音不知为何却能传入曲秋橙耳中。 “带我走……求求你……” 曲秋橙捡起那枚碎片递给殷折雪,状似无意地问:“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他指尖熟练流畅地把玩着那枚碎片,低垂着眼睫看她:“你听见了什么?” 她眨眨眼,没说话,又听见那道声音说:“只有你……缚灵珠……” 曲秋橙:“!” 她试探性在心里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知道我体内有缚灵珠?” “……限制……” “你知道我被缚灵珠所限制,也知道如何解开缚灵珠限制?” “解……”她艰难地说,“带我走……解……” 带她走,她有办法解开缚灵珠的限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8 02:11:11~2022-12-08 23:0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引徴 50瓶;沉默寡言东方曜 25瓶;琳、北笙、不是橘子是甜橙 10瓶;朵朵向日花葵开、YSCY 5瓶;阿离的笙笙 3瓶;孤胆英雄、咸鱼不翻身22223333、47149196、我名字难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拆01 ◎也许可以试试吧。◎ 曲秋橙辛辛苦苦这么久, 除了想找到回家的线索,最想干的事就是解开缚灵珠这破玩意的限制,眼下这个机会近在眼前, 她削尖了脑袋也得想办法把这位圣女姐姐带出去。 “带你出去,是指把你的身体带出去吗?” 她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灵魂出窍的说法。 圣女在她脑海里说:“身体……” 曲秋橙试图把她的身体搬起来,圣女姐姐纹丝不动, 像黏在了冰座上。 “姐姐, 我怎么搬不动你?”她在心里问。 圣女:“阵……眼……” 阵眼? 殷折雪在她身后幽声道:“她是阵眼,你动不了她。” “那有什么办法能带走她吗?”曲秋橙充满希望地问他。 殷折雪没说话, 目光凉凉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 嘴里流畅地蹦出俩字:“求你。” 殷折雪无动于衷。 曲秋橙加了一个字:“求求你。” 殷折雪还是没说话。 这假恋爱还能不能谈了?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曲秋橙双手合十:“求求你,殷折雪,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一口气说了无数个“求求你”, 连眼都不带眨的, 可见她是个多么没有骨气的人。 殷折雪眼尾轻抽, 沉默片刻, 没说帮不帮,只微微张开双臂,神色冷漠地等她自己回来。 曲秋橙迟疑:他这个动作看起来怎么有点像要抱抱? 系统对她的想法给予了肯定:“没想到殷折雪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正事不干, 满脑子想和你亲近。宿主,你就过去抱抱他呗,抱一下换他帮你做事, 不亏。” 曲秋橙想的却是——这次只是抱一下, 那下次呢?下次是不是就要亲了? ……还是别有下次了吧。 她原地呆站半晌,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从冰座上走下去, 磨磨蹭蹭地挨到他身边伸手抱住他, 默数三秒钟,小声说:“可以了吗?” 她感觉到一只手停留在她后脑勺,很熟悉的触感,身体似乎并不排斥他这样的亲近。 “曲秋橙。” “什么?” “你很敷衍。” 她无话可说,咬着牙收紧环在他腰后的两只手,用上自以为能够勒死他的力道:“这样不敷衍了吧?” 他不置可否,手指勾弄了会儿她腰间的白毛团才开口道:“松手。” 曲秋橙顺势松开手,心里好气,要抱的是他,嫌弃她抱抱的还是他,干脆以后都别抱了。 殷折雪瞥眼她愤愤的小表情,迈步走上涡心的巨大冰座,冰座剔透晶莹,一丈高,寒气逼人。 圣女头顶偏上的地方刻有一枚漩涡印记,仔细看却又像一枚不规则的雪花,只是颜色浅,很难发现这里还有这样一枚印记。 他指尖凝了一缕从曲秋橙那里借来的灵力,眼也不眨地划破掌心,将之按在那枚古怪的印记上。 他背对着她,曲秋橙看不清他的动作,歪着上半边身子试图从侧面看他在做什么,谁知他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冷冰冰地警告:“曲秋橙,老实点。” 曲秋橙:这你也能发现? 她双手交叉在身前,不再好奇心泛滥,规规矩矩地等他结束。 “雪……雪……”圣女的声音略带痛苦地响起。 曲秋橙愣了下,在心里问:“你怎么了?” 圣女:“雪……痛……” 曲秋橙安慰道:“他是在救你,你忍忍,应该很快就能好。” 圣女焦急:“雪……伤……雪……” 她不停重复“雪”和“伤”,曲秋橙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殷折雪为了救你受伤了?” 圣女:“是……” 这次曲秋橙顾不上殷折雪方才的警告,二话不说跑了过去,终于从侧面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脸色苍白得过分,连双唇都失去润泽,表面甚至浮起一层霜花似的薄冰,寒意凛然。 察觉到她不听话跑过来,冷黑的双眸立即钉向她。 曲秋橙不受影响,直直望向他的手。 他在用血浇灌巨大的这只冰座,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血已经与里面的冰缓缓融为一体。 与其说他在献血,不如说是冰座在吸他的血,并且看起来还没结束。 系统又一次迟来地告诉她:“渠雪咒阵和玄石境域因殷折雪而问世,玄石境域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可渠雪咒阵只认殷折雪一人,只要他还活着,这个阵就不会破。” “圣女被制成渠雪咒阵的阵眼,你想带走她就只能破开咒阵,殷折雪用自己的血浇灌阵眼,是为了把他的活气渡过去,血量达到一定的程度,阵眼会认为他已死亡,咒阵自然而然也就破了。” “不过你也需要太担心,刻下这个咒阵的人显然修为不够,他不需要渡太多的血,最多也就500cc……” 然后系统就看见冰座里满满当当的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他怎么渡了这么多?!” 曲秋橙没再听它哔哔,抬手攥住殷折雪的手腕,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松手,殷折雪。” 他低垂着眼睫看她,苍白的脸上神色不明。 她抬头与他对视,浅色眼底朦胧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字一顿地重复:“松手。” 地面上的漩涡咒纹似乎察觉到什么,隐隐颤动。 她第一次对他摆出这种冰冷的脸色,殷折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意外地轻眨了下眼睛,顺从她手上的力道松开手。 她翻开他的掌心。 用以引血的残余灵力逐渐散去,手心横贯一条翻开皮肉的伤口,随着灵力的消失,伤口也从红变白,只留下些许红血丝,流血太多了。 在他的掌心离开那枚印记时,冰座里聚集的血便一瞬间向四面八方涌去,将地面上的漩涡咒纹染成淡红色,咒纹扭曲挣扎片刻终于安静下来。 从最外围的那圈圆形开始,黑色咒纹缓缓脱离地面浮上半空,继而消散,这道劣质的渠雪咒阵无声地破了。 曲秋橙没注意到咒阵的变化,只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殷折雪的伤口上覆盖灵力为他止痛,翻开的皮肉被灵力一点点抚平,却无法愈合。 “多了。”他忽然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或许是失血太多,他喉间紧涩发痒。 她没理他,继续输送灵力,恨不能下一秒就献祭所有灵力换他伤口愈合。 殷折雪觑着她紧抿的唇角,若有所思:“你这是在心疼?” 曲秋橙:心疼你个鬼,这个词不适合从你嘴里说出来。 她用灵力狠狠扎了扎他伤口边缘。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不变,薄唇间却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疼。” 他知道疼还割这么大一道口子,流了那么多血! 心里气得快要爆炸,她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就连翻芥子囊找药给他敷伤口时也小心翼翼的,甚至怕他疼,下意识吹了吹。 殷折雪感受着手心那阵轻飘飘的凉意,伤口其实已经被冰冻麻木了,感受不到疼痛,偏偏对她的呼吸例外。 她低垂着头,眉心轻轻蹙起,表情看着有几分烦躁,是因为他。 殷折雪唇角轻轻勾起,再开口时就熟练了不少:“有点痒。” 曲秋橙生气:“忍着。” 她没有止痒的药。 新的药纱缠在他左手,现在他左右手都受了伤,以后的日常生活肯定会受到影响。 她神色严肃,已经开始思考他以后该如何吃饭、沐浴,以前只有一只手受伤勉强还能靠他自己,现在两只手都受伤未愈…… 殷折雪翻了翻手腕,打量着她包扎出来的药纱,两只手齐整了,强迫症人感到舒适。 整个空间里的冰开始融化,闹出的动静外面肯定早已察觉,估计已经有人在来的路上了。 曲秋橙不再看他,兀自将冰座上衣裙濡湿的圣女横抱起来。 圣女常年保持这种冰冻状态,轻的不像话,抱在怀里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下一秒她会不会被风刮跑了。 圣女的眼睛微微睁大些。 曲秋橙在心里问:“可以走了吗?” 圣女:“可……” 渠雪咒阵被破坏后,外界的灵力重新回归殷折雪体内,腰间黑签蠢蠢欲动,他屈指弹开边上的两枚。 黑签重新发挥隐匿的作用,当夙青带着众人赶来时只看见空空如也的禁地和已经融化的冰座。 地面残留些许血迹,他脸色阴沉,立即命人封锁城主府,所有人不得进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三人从他眼前陆续走过,他只嗅到一股浅淡的血腥味,凝目看去却瞧不见半分人影。 曲秋橙很想趁现在教训他一顿,若非他囚禁了圣女,还搞出这个渠雪咒阵,殷折雪也不至于为了破阵而变得如此虚弱。 是的,虚弱。 在她眼里,脸上毫无血色的殷折雪现在是天底下最虚弱、仿佛多喘一口气都能累垮的病人,而他至今尚未倒下一定是因为他在硬撑。 于是她放弃痛打夙青的想法,加快速度走出暗道,在外面无数双眼睛的警惕下旁若无人地穿过大门,将圣女放到最外面一只正在吃草的玄鸟背上。 玄鸟吐掉嘴里的草,乖乖低下脑袋,任由三人上了自己的背。 外面太多玄鸟,谁也没注意到少了一只,曲秋橙忍了这么久,刚上玄鸟的背就浑身一软,险些顺着玄鸟翅膀滑下去。 离开渠雪咒阵后,缚灵珠的限制又开始了,能撑到现在才倒下已经是对她意志力最大的考验。 殷折雪眼底闪过几分诧异,及时伸手揽住她,动作间撕裂了手上的伤口,白色药纱洇出淡淡的血迹。 曲秋橙被他重新固定在怀中,圣女危险地悬挂在玄鸟翅膀上,玄鸟不知如何是好,将脑袋往后转,两只滴溜溜的眼睛求助地望向那个男人。 殷折雪看了眼拖后腿的圣女,黑签随他心而动,拉长抽细,变成长绳般的黑色物体,敷衍地在她身上缠绕两圈,随后便将她直接丢到玄鸟爪子下。 玄鸟通人性般用爪子勾起那黑色长绳,腾空而起。 圣女:“……” 不懂怜香惜玉的臭男人! - 曲秋橙半路就恢复了体力,但她没有立刻从殷折雪怀里退出来,反而抬手抱住了他。 之前他动手前就要她抱抱,还嘲她敷衍,她那时确实敷衍,只想早些完成任务而已,根本不带其他感情。 她一直都只想早日完成任务的,解除缚灵珠的限制,以及刷满大反派的羁绊好感,从而让他自愿配合她寻找回去的线索。 但现在她有点改变想法了。 如果能回去她肯定会回去的,可如果回不去,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平时没事就修修炼,再学习学习如何御剑之类的,倘若殷折雪想跟她谈恋爱…… 她想了想和他在一起的画面,有点不好意思地拉起灰帛遮住半张脸。 也许可以试试的吧。 他不想也无妨,大不了她就开着浮仙舟慢悠悠游历四洲。 四洲千万里,足够她看一辈子了。 殷折雪没问她为何突然愿意亲近他,对他来说原因并不重要,只要她主动,哪怕只是伸出一点点试探的触角,无论好坏与真假,他都会全盘接下。 然后让她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8 23:06:30~2022-12-09 23:4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米饺子 143瓶;九爷 64瓶;千里不留行 23瓶;42587122 20瓶;santa7 11瓶;阿柴、长腿柯基 10瓶;小鹿乱撞的心动、Qnull、叶紫 5瓶;不喝冬瓜汤、孤胆英雄、彩彩小猪咪、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拆02 ◎谈恋爱吧。◎ 曲秋橙用一个抱抱换殷折雪亲自将圣女送去三十里外的浮仙舟, 接下来舟上的人会照顾圣女。 她体内有缚灵珠,无法离开顾影风太远。 无相铃和圣女都找到了,原本可以直接离开无音城, 但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她要找到刻下渠雪咒阵的那个人。 知道无相铃里的东西是殷折雪的灵种碎片,并且刻下渠雪咒阵将之封印在阵中,以鸾族圣女的身体为阵眼, 这个人就算没有参与三百年前围剿殷折雪的战斗, 至少也对那件事知知甚多。 夙青总该和那人有些联系。 系统说:“宿主,你不会真打算跟殷折雪在一起吧?” 曲秋橙:“你的目的不就是阻止殷折雪毁灭这个世界吗?眼下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与其让我献祭灵魂封印他, 不如用爱来感化他。” 系统:“……” 这究竟是你该说的话还是我该说的话,一般只有攻略系统才会这么哄骗宿主的吧, 为什么到它这反而变成宿主哄骗系统了? 系统试图将这条世界线掰回正轨:“可是……” 曲秋橙意有所指:“可是什么?你不想保护这个世界?你为什么总是阻止我, 难道你的目的其实是毁灭世界?” 系统:“我为什么想要毁灭世界?宿主你这是污蔑!我们系统受不得这种羞辱!” 曲秋橙:“这么大声, 不是心虚就是恼羞成怒。” 系统:“……”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它欲言又止, 自闭地滚了回去,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算了,随便你,反正会有你们后悔的那一天。” - 曲秋橙去找了容非愁, 把今天下午遇到的事简单跟他讲了一遍。 容非愁打听消息的本事神通广大, 无狱门遍布四洲,早晚能打听到更多的线索。 最简单的办法其实是找夙青问清楚,不过他既然能干出这种事, 想来不会轻易张口, 所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逼他说出事实。 两手一起抓, 总能找出一些端倪。 对于她难得的严肃, 容非愁应是应下了, 不过还是表现出九十分的惊讶:“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容非愁将她上下看了眼,意味深长地笑笑,什么也没说,神神秘秘地走了。 曲秋橙没太在意,又去找顾影风。 然后旁观了一出某炮灰青梅特地前来羞辱“顾师妹”配不上少城主,结果反被男主光环打脸,最后梨花带雨地离去。 曲秋橙:不愧是男主,连女主的剧情都能走。 看见她回来,顾影风眼睛亮了,随后想起什么,神色又暗淡下去。 曲秋橙随便抓了把瓜子给他:“好师妹,帮师姐一个忙。” 顾影风:什么忙? 曲秋橙:“跟我回一趟浮仙舟。” 殷折雪流了那么多血,又这么久没回来,很有可能出事了,她不放心,只有见到他安然无恙她才能放下心。 揽月城的千金想出城,无音城本不该阻拦,只不过渠雪咒阵那事让夙青起了疑心,嘴上说着要派人护送,实际上是监视。 曲秋橙一脸淡定,她早就传音告诉过浮仙舟上的人让他们嘴巴严一点,最好可以装哑巴。 待她上了浮仙舟,无音城派来的人被拦在下面禁止上舟,将领皱眉道:“苏姑娘这是何意?” 曲秋橙站在舟舷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淡声道:“我们家浮仙舟非普通浮仙舟,而是进攻型浮仙舟,内部建造特殊,不方便让外人随便上舟观赏。您既不是我揽月城的修者,也不是我的朋友,只能委屈您在下面等一会儿了。” 将领还想说什么,她没再听,转身便走,浮仙舟上的修者们拿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人,以防他们擅自闯入。 将领咬咬牙,只能忍了。 - 曲秋橙上来的第一时间并非去看那位圣女现在如何,而是先问殷折雪人在哪里。 “殷公子正在房间休息,我们都没敢去打扰他。”那人说,“殷公子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们有问过要不要请医修,他说不必,之后就进屋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多半是出事了。 殷折雪但凡能动能走,便不可能不回城主府。 “快去找名医修过来。”她匆匆交代完便要去推殷折雪的门,居然没推动,试了几下还是没推动。 她干脆一脚踹上去,这脚用上五成的灵力也只是将门踹出一条缝。 殷折雪竟然给门下了禁制。 她气笑了,用上全部的灵力连续踹了好几次,险些把门给踹翻,终于顺利进了去。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挂在山头,房间刚好今日背光,里面便显得比较暗,像是紧闭壳子的瓮被人生生撬开一条缝,光线细弱。 里面很安静,恍若无人。 曲秋橙没开口,越往里走神色便愈是凝重。 医修坠在她身后,莫名的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她停在床前。 殷折雪似乎正在休息,灰色长袍挂在床边的褐色衣架上,上面沾了血血迹。 灰帛凌乱地盖在他眼睛上,被子揉乱虚盖着身体,肤色苍白,气息很弱,弱到医修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然后他看见自家小姐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蹲在床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搭在床边的那只缠着药纱的手。 药纱已经变成淡淡的红色,此人又受了伤,小姐这几日怕是又要为他的伤问这问那。医修在心中唏嘘着。 “殷折雪?”曲秋橙小声喊着,“你在休息吗?” 他毫无反应。 她又说:“我找了医修来给你看伤,你不起来的话我就让他掀你被子了。” 医修听到这感觉哪里不对劲,小姐这个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像与心上人生离死别时的自欺欺人? 小姐又喊了几声,甚至还说了其他几句威胁的话,床上那位却依旧沉默。 他连忙打断:“小姐,让我看看吧,你这样喊他他也不一定会醒。” 话音刚落,床上那位不一定会醒的男人突然攥住小姐纤瘦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上去,另一只手扯掉遮眼用的灰帛。 殷折雪眼帘微掀,眸光朦胧地看着曲秋橙,嗓音困倦沙哑。 “不用医修。” 医修:那我走? 曲秋橙当然不允许他这么独断专行,当即便驳回了他的话:“不行,你今天必须看医修。” 殷折雪没说话,脸色依然苍白,轻飘飘地瞥了医修一眼。 明明是很普通平淡的一眼,医修却感觉像是被扎了一刀,默默杵在一旁,屏息凝神不太敢出声打扰。 曲秋橙无视他的脸色,直接喊:“医修,医修你快过来看看他怎么……” 话未说完,医修便眼睁睁看着说“不用医修”的那位将小姐拽上床丢进里面,再扯过身上的被子蒙住小姐的头,最后隔着被子将小姐箍进怀里,微偏头冷冷地看向他。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重症病人能做出来的事。 医修:“……” 我出去就要告诉城主,这狗男人果然对小姐意图不轨! 但是小姐好像并没有抗拒。 医修心想要完,城主再不来棒打鸳鸯,揽月城怕是要多个姑爷。 他嘀嘀咕咕着为他们带上门,走出没多远又听见后面的房间传来小姐不满的呼喊:“医修,医修——” 医修:“……” 你们就不能统一一下意见吗? 他只好认命地又走了回去。 - 殷折雪的情况有点奇怪,医修从未见过哪个人失去这么多血还能活着的,更何况他灵力几乎全失,两只手又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换做其他人早该昏迷。 但此人除了脸色白些、身体略虚弱,并无大碍。 曲秋橙有点怀疑:“他之前在房间昏迷这么久,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殷折雪靠着床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医修有点压力:“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他流了那么多血,还昏迷了一个下午,真的没有大碍?” “真的没有大碍。” “可是他流了那么多血,还昏迷了一个下午。” 医修:“……” 这句话,小姐已经重复八遍了。 一炷香后,医修脚步虚浮地离开这个阴暗的房间,抹了把额头的汗,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小姐比那位病人更难缠。 …… 房间里,曲秋橙搬着小板凳坐在殷折雪床边,双手规整地搭在双膝上,眼也不眨地凝视着他:“你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可以自愈吗?可是你手伤都这么久了还没愈合,真的没事吗?” 殷折雪:“曲秋橙,这几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九遍。” 曲秋橙点头:“我知道。” 她就是不放心,想不停地确定他没有出事,刚才走进房间看见他毫无气息地躺在床上时,她心口像是被一根冰锥扎穿,有点疼,可更多的痛觉却又被冰给冻麻木了,以至于她一时之间分不清那瞬间的疼痛是不是真的。 如果殷折雪真的因为破阵而死,她会愧疚一辈子,除了愧疚还有没有其他感情,她也不清楚。 曲秋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发呆。 殷折雪看着她略显凌乱的头发,以及她耳边那两团白色毛球,声音平静,第九次耐心地回答道:“我不会死。” 暂时不会死。 这次她久未言语,房间静到连舟上其他人的脚步声都能听见,一些碎语伴随着茶盏碰撞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是一段格外安静宁和的时间,对于殷折雪而言,这可能是过去二十几年唯一能让他身心平静的时刻。 “曲秋橙。”他忽然开口。 她抬起头。 殷折雪说:“你很怕我死?” 她眼神呈现出短暂的空白,随后渐渐聚神,浅色的瞳孔比平时略深些。 曲秋橙想了很久才回答他这个问题,声音极轻:“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怕你死这件事本身,还是怕你死了之后我们的交易被迫作废,而我失去了你这么大一个护身符。” “也许我只是怕失去护身符,毕竟你这么厉害,这世上可能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厉害的人了。” “只要你还活着,雪契还在,你就得一直保护我,你若是死了,我当然会担心,可是这种担心有可能只是我出于对自身安全的担忧。” 这些都是他们一直以来心知肚明的,但谁也没有如此坦诚地摊开来说:只是把他当成护身符。 曲秋橙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到一边,继续道:“不过我也说不好,也许我不只是担心自己。” 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在影响她的心情,只是她暂时还不太确定。 她将目光转回来,踌躇着,犹豫着,不安着。 “殷折雪,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她怕他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便解释道,“谈恋爱就是我们在一起试试,如果合适就一直在一起,到最后也许会成亲,虽然这个也说不准。” “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尽早分手,也不用耽误彼此的时间。” 他神色淡淡,眼帘也垂着,波澜不惊地听着她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话。 她给他留了回答的时间,不过他没有回答。 没回答也无妨,她正好没说完:“如果你只想随便谈谈也可以,大家自由恋爱嘛,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手各过各的。” “当然,你不想也没事。我现在其实不确定对你是不是、是不是那种……” 说到这她竟然磕巴了起来,脸颊浮起夺目的绯色,严肃认真的神色淡却,余下一丝慌张与生涩。 “就是那种感情,那种你知道的吧。”她越说脸越红,甚至开始颠三倒四地说胡话,“我不知道……你要不要……但是这样对你好像不公平,我都不确定就跟你说这种事。” 她憋了半晌,实在说不下去,蹭一下站起来,语无伦次道:“要不你当做没听见吧,当我没说,什么都没说,以后我想明白了再——” 余下的话干涩地卡在喉咙,她被他重新拽回去,重重落进他怀里,后颈被一只缠着药纱的手捏住,逼迫她仰头,靠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9 23:44:05~2022-12-10 23: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GLY 50瓶;受不了那个煞笔 13瓶;盛りの夏の終わり、每天都想暴富 10瓶;涉薇采葭 5瓶;47149196、孤胆英雄、咸鱼不翻身22223333、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拆03 ◎“亲密。”◎ 曲秋橙呆住了。 身体各处传来熟悉的温度, 心脏怦怦跳,呼吸也不自觉地屏起,距离近到令人浑身发软。 她的手无处可放, 只能胡乱地抵在他胸口,眼睫颤颤巍巍地抬起又落下,目光全部凝在他略显苍白的唇上。 他很久没有动, 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捏她后颈的那只手时而收紧,时而放松, 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呼吸却压抑,微沉。 野兽进食有狼吞虎咽一口吞的, 也有细嚼慢咽品尝的, 还有等猎物自己送进嘴里的。 曲秋橙觉得这么悬而不决怪挠心抓肺的, 亲或是不亲干脆给个痛快, 虽然进度是快了点, 但她心里倒也没有很排斥。 她又想了下,但凡换个人敢这么对她,两巴掌必不可少, 不动脚算是她最后的仁慈。 可既然是殷折雪。 她想着那些话说都说了, 现在收回他肯定不会认,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盖实,也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曲秋橙定了定心, 微侧着脸, 呼吸在他唇畔短暂地徘徊片刻, 最后还是胆小地瑟缩了下, 故作镇定地转移到更高的地方。 温软的唇瓣印在他左边的脸颊, 一瞬间嗅到更为浓烈的梅香。 不知藏在何处的黑签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仿佛他的心旌正因她的吻而震荡。 腰上的手猛然收紧。 曲秋橙为了掩饰心里的羞涩,故意用得意的语气说话:“殷折雪,你不说话的话就是答应做我男朋友了。” 殷折雪垂眸看着她紧张到轻抿的唇,神色莫测。 虽然他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能猜到,她这么得意,好像真的有在认真喜欢他。 前几日她还在对顾影风甜言蜜语,今日却突然移情别恋,怎么会有人的心变得这么快。 但这不重要,既然她敢这么说,他便信了。 “曲秋橙。”他抬手轻抚她侧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开口道,“现在后悔的话也来不及了。” 曲秋橙不太好意思看他,抓起他的灰帛挡在眼前:“不会后悔的。” - 曲秋橙没待多久便离开了,站在门口缓了会儿,脸上还有点热,天知道她在说那些话时有多紧张。 从今天开始,大反派不再是大反派,而是她男朋友了。 母胎单身,一朝脱单,男朋友还是异世界的终极BOSS,不得不说她找男朋友的眼光着实独特。 曲秋橙不自觉地傻笑两秒钟,意识到不妥后拍拍脸,清醒清醒,转身去了圣女的房间。 医修说:“这位姑娘的身体也很奇怪,她没了心脏却还活着,这不符合常理。她身体上的这些白色膏体可能在维持她的生命,等这些膏体彻底融化,这位姑娘或许便回天无力了。” 圣女醒着,无法言语,膏体封住她的嘴,脸部的斑驳裂痕狰狞可怖,那双眼睛却了然透彻,听见医修的话,她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仿佛并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 曲秋橙试着在心里跟她说话:“圣女姐姐?” 圣女没回应。 曲秋橙便懂了,只能圣女姐姐主动找她说心里话,她无法单向联系圣女姐姐。 她继续问医修:“能看出来这些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吗?” 医修惭愧道:“修为尚浅,暂时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曲秋橙:“那大概能维持多久?” 医修思索片刻道:“最多两月。” 床上的圣女轻轻垂下眼睫,看不出她对此的想法。 曲秋橙又问了些其他的,医修一一答了,她皱着眉没说话。 医修离开后,她便坐在圣女床边,习惯性给她掖了掖被子,圣女轻微地眨眨眼。 曲秋橙说:“你知道这个白色的是什么东西吗?如果我能找到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会想办法替你找一找,也许能找到。” 圣女又眨了下眼。 曲秋橙一瞬间感觉现在这副场景,极像她缚灵珠发作时和殷折雪的对话,默然一秒钟,又说:“眨一次眼是同意我的说法,两次是不同意。” 圣女眨一次。 “是因为这种东西其他地方都找不到吗?” 圣女又眨一次。 曲秋橙犹豫了一下:“所以,你真的只能……”活两个月。 圣女表示她说的是对的。 曲秋橙干巴巴道:“那,那你还有什么其他话想说吗?你可以像之前在渠雪咒阵那样在心里跟我说话,如果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圣女微默片刻,温柔地注视着她,眼底隐有笑意。 曲秋橙听见她的声音在脑海缓缓响起:“渡音……耗灵。” “渡音?是像这样在心里说话?” 是的。 “说话会耗费你的灵力?” 对。 曲秋橙连忙道:“那你不要说话了,我们还是继续眨眼吧。” 圣女眼底笑意更浓:“无妨……简单……可。” 简单的对话可以说,虽然她体内灵力所剩不多,但这几日也许可以慢慢恢复。 曲秋橙便道:“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问题,对了,是夙青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提到夙青,圣女眼眸冷了下来。 “不止……夫君……” 曲秋橙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你夫君跟夙青是一伙的?他们联手把你封印在阵里?” 圣女眨一次眼,是的。 曲秋橙吸了口气,她还以为圣女的夫君已经被夙青弄死了,没想到她夫君竟然也是幕后黑手。 “渠雪咒阵也是他弄出来的?” 是。 “他是谁?” 圣女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很久她才回答:“……不知。” 她夫君是个来历神秘的人,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十多年前她来东洲游历时偶遇他,救了他一命,只当他是个普通人。 他人很好,温柔和善,对谁说话都轻声细语,他们一起走遍大半个东洲,去过揽月城,也去过玄石城。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亲了,他随她一道回西洲见族人,中途路过无音城,她用无相铃唤醒了神志不清的夙青,夙青为表感激将全城以银装饰,还准备了一场饯别宴。 她本不打算去赴宴,觉得太麻烦夙青,夫君却说毕竟一片好意不便辜负,她去了,再醒过来便发现身处渠雪咒阵。 无相铃是鸾族至宝,认主,只要她不同意谁也无法将它取下来,夙青便将她困在渠雪咒阵。 他想尽办法要从她身上取下无相铃,甚至告诉她她的夫君就是刻下渠雪咒阵的人,让她死心,不要再等一个背叛她的人。 她不信,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夫君亲自前来,他却要她的无相铃。 说不清楚他究竟是从何时打起无相铃的主意,也许是第一次见面,也许是后来的相处中无意才发现。 也许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短暂的悲怆之后竟然只余下好笑,这么久的相濡以沫原来都是他的虚情假意。 夫君说她可以走出来的,只要丢下无相铃,这个咒阵封印的是她的无相铃,只要她放弃无相铃,她就可以出来。 他大概对她也存有那么一点可怜的爱意,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用心脏作为代价布下霜女禁制,又将无相铃封存在胸口,这样即便未来她死了,他们也得不到无相铃。 她没想过还有醒来的一天,更没想过还会见到无相铃真正的主人。 曲秋橙说:“你知道无相铃里面装的是另一个人灵种碎片吗?” 圣女不知道。 无相铃是鸾族至宝,也是令鸾族壮大的神物。 三百年前西洲灵族为尊,其余众族以灵族为首,不敢反抗,无法反抗。鸾族那位祖先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无相铃,按照族里的说法那是天赐之物,没有人想过它究竟从何而来。而有了灵力磅礴的无相铃后,鸾族很快壮大起来,甚至短短几十年便和灵族平起平坐。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无相铃里面竟然藏着别人的灵种碎片,那相当于修者的大半条命。 她很羞愧,可更多的是茫然,她不可能怪罪拯救鸾族的那位祖先,却又无法直面这样残忍的事实。 她的祖先或许剥夺了一个无辜之人的灵种。 曲秋橙也不好说她现在是什么心情,虽然不知者无罪,但她心里确实是不太喜欢鸾族的,对一无所知的圣女,她也不能说怪她或是指责她。 只不过那毕竟是殷折雪的灵种碎片,三百年前不知他究竟遇见了什么事才被人挖掉灵种。 他的灵种被人瓜分,一枚被拿来为玄石城提供玄石力量,一枚被鸾族改头换面当做族中圣宝,余下八枚还不知去向。 …… 曲秋橙回过神,看着圣女充满愧疚的眼睛,说:“我们这趟打算去西洲,殷折雪若想找鸾族报仇,我不会阻止他的,可能还会帮他。”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会袖手旁观,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她男朋友,男朋友的仇就是她的仇,此仇不报非橙子。 圣女心中微叹,鸾族或许自此便要走向没落,她已经无法阻止了,但还有件事或许她可以帮帮忙。 “缚灵珠……限制……” 听见那三个字曲秋橙便不由地坐直身子:“对,我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件事就是想问问,缚灵珠的限制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开?” 圣女试图讲清楚:“移……他身……心悦。” 曲秋橙琢磨了会儿,试探道:“转移的意思是,缚灵珠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 是的。 曲秋橙又说:“他身和心悦,这两个词的意思是可以把缚灵珠转移到我现在喜欢的那个人身上?” 对的。 “那要是我不喜欢他呢?” 会转移失败。 曲秋橙沉默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殷折雪,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但究竟“一点”是多少她不确定,万一转移缚灵珠需要她很多很多的喜欢呢? 她静了片刻:“如果他不喜欢我呢?” 圣女:“失败。” 所以必须要两情相悦才能转移缚灵珠,但凡其中一方是虚情假意,转移便会失败。 曲秋橙有点惆怅,她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转移缚灵珠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可眼下又多了个问题。 缚灵珠一旦入体,便不得移情别恋,否则便会灵力全失,任人宰割。 人都是会变的,谁也不知道这份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 殷折雪不会同意的。 她叹了口气,想着问都问了干脆问到底,便道:“那具体该如何转移缚灵珠?” 圣女静默片刻,飘忽地说出两个字。 “亲密。” 说完便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曲秋橙:“……” 不是,你说清楚,这个亲密是哪种程度的亲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0 23:59:05~2022-12-11 22:2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125388 145瓶;Lolita 36瓶;陈不旧、楠朋友、一大袋垃圾 10瓶;YSCY 5瓶;温景梵养了一只猫 2瓶;嘟噜double.、467391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拆04 ◎你为什么突然穿黑色?◎ 圣女没有具体说明该如何亲密, 但稍微想想大概也能猜得到。 曲秋橙出来时脸是红的,她匆匆抬手扇风。 如果想转移缚灵珠必须那样做,那她宁愿去西洲找灵族族长解除限制, 虽然这中间可能又要拖延不少时间,她还得继续和顾影风绑在一起。 而且顾影风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该何时告诉他比较好?说她以前心悦他, 但是现在又移情别恋喜欢上殷折雪? 话说回来, 她这么快“移情别恋”,殷折雪真的没有怀疑吗? 曲秋橙看向殷折雪的房门, 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去打扰他。 - 顾影风回来后便在舟内的大厅等着,等了很久, 他身上的粉色少女裙来不及换下, 被舟上的人兴味盎然地围观许久, 里子面子都没了, 很绝望。 甚至还有人咨询他裙子哪里买的, 他们也想买一套带回去送给妻女。 好不容易等到曲秋橙出来,他终于松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神犹如望着救星:“曲师姐, 我们还回去吗?” 曲秋橙看了眼天色, 笑眯眯道:“不回去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留在这里睡大觉。你想回去?” 顾影风三连摇头:“不!” 他可不想继续回去装哑女, 然后被夙丹那条疯狗性骚扰也不能还手了。 既然师姐说不回去, 他要立马把这身被众人嘲笑半个时辰的衣裙换了。 他穿着平时习惯的黑衣出门, 正好碰见曲师姐端着晚饭去殷折雪的房间。 “曲师姐。”他打了声招呼, “你去给无奇兄送晚饭吗?无奇兄的伤怎么样了?” 曲秋橙说:”伤还好, 殷折雪流血太多,这段时间得想办法养回来,我让厨房做了些补血的东西,你要是有胃口也可以尝尝,不过小心别太补了。” 顾影风:“……哦。” 曲秋橙推开门正打算进去,忽而想起什么,回头将他上下看了两眼,意味深长道:“顾师弟,还是黑色更适合你。” 顾影风:“……” 曲秋橙想了想,夸赞道:“嗯,帅气。” 顾影风:“……” 他知道曲师姐只是在安慰连续穿好几天小粉裙的他,却仍旧因为这句话而心情雀跃,冷峻的眉目也柔和下来。 “谢谢师姐。”他刚说完,便见曲师姐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 曲师姐果然很喜欢无奇兄。他失落地想,随后又打起精神,君子不夺人所好。 他想,愿这天下的有情人都能够终成眷属。 - 殷折雪平时吃饭的姿态极为随意,脊背也很放松,眉眼低垂,动作不紧不慢,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曲秋橙胃口不好时只要多看他几眼就能多吃两口饭,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夹某样菜。 他便会掀起眼皮凉凉看她一眼,她就无辜地冲他笑,一张桌子上的菜,谁都可以吃的嘛。 不过最近他可能没办法自己吃饭了,他两只手都受了伤,包扎着药纱,喝粥倒是无妨,可以用勺子,可吃米饭时便不方便了,动作间很容易扯裂手心的伤口。 曲秋橙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地留下来过夜的,殷折雪肯定宁愿扯裂伤口也不愿意被别人喂着吃饭。 当然,哪怕要喂他吃饭的是曲秋橙,他也不会同意。 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菜夹到他的勺子上,让他自己吃。 殷折雪:“……” 他是手伤了,不是手废了。 但他没有拒绝,随她如何,曲秋橙仿佛发现投喂的快乐,没等他吃完这一口,下一口就迫不及待地送了上来。 殷折雪这辈子没吃过这么折磨人的饭。 眼见她兴致愈发高昂,他冷不丁地开口道:“灰色和黑色,你喜欢哪种。” 曲秋橙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种话,思考了一下道:“非要选的话,黑色吧,黑色百搭。”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好奇。 殷折雪注视着她的眼眸,想到她进门前对顾影风说的那两句话,眸色深深,眼睫压下来,突然不想吃了。 晚间需要洗漱时,曲秋橙在他房间里徘徊不定,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缠着腰封和金线的衣裳,不确定地问道:“这个需要我帮忙吗?” 殷折雪给她的回答是直接把外袍罩她脑袋上,然后把她关在了门外。 曲秋橙:“……” 她又不会偷看他洗澡,只是出于好心随口那么一问,而且她说的帮忙是解他腰封,他的腰封看着缠的十分复杂。 她才不会随便馋他身子。 “亲密。” 圣女的话犹在耳,曲秋橙脑子里不由地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她连忙捂住脸,懊恼地甩甩脑袋。 这才刚确定关系,她都还没习惯身份转变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些别的,真不道德。 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一堆药瓶子蹲在门口等了会儿,等殷折雪沐浴完,她再给他的手重新上药包扎。 思及此,她忽然发现一个盲点。 殷折雪的手伤这么久没愈合,难道是因为平时不注意防水? 她皱起眉,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手既不沾水,又能够顺利沐浴,没等她想出好办法,便听身后的门发出细微的响动。 门开了。 曲秋橙站起身:“你好啦?我……” 余下的话卡在喉间,她微仰头,愣愣地看着他,浅色眼底倒映着他此时的模样。 他竟然没再穿平时那身朴素的灰袍,而是换了一身雪纹黑衣,袖口与襟口缠绕着银色的纹路,腰封也掐了一圈游龙般的银色。 黑签悬挂在腰间,几乎与这抹黑色融为一体,里面穿了一件灰白色的曲领衫,这种领子能够将他修长的颈遮的严严实实。 这里除了曲秋橙,没人知道他脖子上缠绕着那般复杂繁冗的黑色纹路。 这身沉郁冷淡的黑衣将他肤色衬的愈发白,或许是晚间吃了些补血养气的东西,这会儿脸色也比下午好了不少,白得很蛊人,还有种很淡的破碎感。 他刚沐浴完,周身萦绕着没有彻底散去的湿润,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平时见惯了他穿灰衣,今日骤然换了身黑衣,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直看着他,有点呆,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此时,缓缓路过的顾影风停下脚步,满脸震惊地望着殷折雪,无奇兄竟然换了身衣裳。 殷折雪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 顾影风神思恍惚,无奇兄方才不经意间流露的那点柔和可能是他的错觉。 他又看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曲师姐,默默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曲秋橙回过神的第一句话是:“殷折雪你竟然有黑色衣裳。” 她以为他芥子囊里只有一整排灰色衣袍,没想到整齐的灰色里竟然混入了一套黑衣。 “不过你穿黑色很好看。”她眼睛缓缓弯起,笑意盈满眼底,若有所思道,“难道你是因为我说黑色好看才换黑衣的?” 殷折雪说:“你想多了。” 他转身进门。 曲秋橙坠在他身后,孜孜不倦道:“那你为什么突然穿黑色?” “其他颜色的脏了而已。” “都脏了?我不信。” 虽然他以前只穿灰衣,但每一件款式都不太一样,他衣裳很多,不可能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全部脏了。 放在以前她肯定就信了他的话,今天不一样,他晚饭时问过她,她喜欢黑色还是灰色。 殷折雪突然停下脚步,她及时刹住脚,堪堪落后他小半步,怀中的药瓶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回过身,俯视着她,神色不明道:“你想听实话?” 她直点头,眼底充满期盼,亮晶晶的,仿佛只要他说一句实话她就会高兴的立刻跳起来抱住他。 殷折雪静默地凝了她片刻,抬手拿掉她怀里那些叮叮当当的瓷瓶,再次开口的嗓音平淡漠然,尾音却揉进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明知故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1 22:22:57~2022-12-12 10: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wy 20瓶;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6瓶;青柠七 10瓶;妙妙、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拆05 ◎向阳花也会爱上鬼吗?◎ 因为殷折雪的这一句“明知故问”, 曲秋橙终于可以确定。 她喜欢殷折雪。 他承认是为了她才脱下一贯的灰衣,换上她喜欢的黑衣。 这一刻她心中涌起的喜悦做不得假,连呼吸仿佛都能嗅到一丝并不存在的甜味。 这天晚上曲秋橙又做了个梦, 久违地梦到那片虚无的黑暗,只不过这一次她只能听见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她走在黑暗中, 脚步声嘎吱嘎吱, 宛若踩着厚重的雪前行,身体却没有半分冷意。 一回生, 二回熟, 第三次时她就习惯了,这一次更是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她想知道这个梦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否和殷折雪有关。 忽而, 她停住脚步。 她的脚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静谧中的落雪声清晰可闻, 她蹲下//身, 用手指碰了碰脚尖前面的东西, 停顿片刻,摸索着拽住那片冰冷的衣角。 是一片银纹衣袖。 …… 曲秋橙被一阵敲门声弄醒,她尚未从梦中那片熟悉的银纹衣袖中回过神, 便听外面的人低声喊:“小姐, 小姐,有人闯上咱们的浮仙舟,老大刚把人抓起来, 正等您去处理呢。” 她皱起眉, 闭眼缓了会儿才揉着眉心坐起身, 哑声道:“等下, 我马上来。” 擅自闯入的是无音城的两个修者, 他们擅长潜入,奉命上舟查看这里是否藏了一位没有心脏的女人。 结果一个翻进了殷折雪的房间,被他用黑签钉穿肩胛挂在墙上。 另一个翻进顾影风房间,被男主光环重重压在地上。 此时他们都被带进舟下的大厅,浑身捆绑跪在地上。 曲秋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将他们上下扫了两眼,捧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甜乳,舌尖弥漫着丝丝甜味,说话的嗓音便也显出几分倦懒的甜意。 “你们是夙青的人?” 那两人自然是要否认的。 曲秋橙并不意外:“夙青是不是让你们来找一个女人?” 两人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轻易露出真实的表情。 曲秋橙自顾自说:“哦,其实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在我隔壁,本来你们只差一点就能找到她,偏偏走错房间找了两个最不能招惹的男人。” 她感叹道:“我们全舟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你们居然敢一对一单挑。看在你们勇气可嘉的份儿上,奖励你们两个单间牢房吧。” 两人:“……” 殷折雪袖手倚着后面的红木漆柱,黑衣将他周身的气息衬的比平时更冷漠,脸上却一副困倦的模样,纤细浓长的眼睫微微掀着,从睫毛的缝隙里安静地看着背对他的曲秋橙。 在侍女端着第三杯甜乳经过他旁边时,他正好听见曲秋橙说的那句“两个最不能招惹的男人”。 两个。 包括修为低微的顾影风。 在她心里,顾影风竟然能和他相提并论? 她心里果然还有她的顾师弟。 殷折雪冷笑声,半路截掉侍女端盘上的那杯甜乳。 侍女震惊地停下脚,眼睁睁看着这位黑衣公子面无表情地把小姐的甜乳喝了,欲言又止。 没等她开口提醒,便见这位公子抬脚朝小姐那边走。 当的一声,甜乳杯子被人不轻不重地放下,里面的甜乳已经被人喝光。 曲秋橙最先注意到空空的杯子,随后才发现放杯子的那只手缠绕白色药纱,以及那片熟悉的银纹衣袖。 她蓦地想起梦里萦绕的不详气息,怏怏耷拉下眼睛,摆摆手吩咐修者们将那两人拉下去关起来,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明显咬死了不会承认,她也不想搞严刑拷打逼迫就范那一套,知道是夙青的人就够了,也不指望和夙青当面对质,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待那两人被拖下去,曲秋橙才打着哈欠站起身,两杯甜乳喝的她嘴里腻得慌,急需找些东西解解腻。 她拉着殷折雪的衣袖往后面走,思及那场梦,不自觉便说:“殷折雪,你要不要考虑换身衣服?或者继续穿以前的灰色系?”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到现在心里都十分不安,总会把他穿的这身黑衣和梦里那片银纹衣袖联系在一起。 殷折雪被她牵着走,看不见她的神色,闻言神情便淡了些。 “为何要换。” 若她说是因为顾影风,那顾影风便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曲秋橙含糊说:“我梦见……” 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顾师弟才这么说的吧?” 殷折雪震下了衣袖,她的手被震开,他垂眸看她,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曲秋橙觉得这可太冤枉了:“根本不是啊,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你穿着这身衣裳……反正就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顿住:“你梦到我了?” 她梦到他了,她心里有他。 曲秋橙心想重点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吗? 抬头却发现他的脸色突然又好看了点。 她琢磨片刻,明白过来,他果然还没完全相信她是真的想跟他谈恋爱。 她觉得这事儿得跟他好好讲清楚,不然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不知道他在心里如何误会。 “你跟我进来。”她面无表情道,“这事我非得跟你说清楚不可。” 她没能进去,被他用手拦了一下。 曲秋橙故意沉着脸看他:“干什么?” 殷折雪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倾身,将她之前牵着的那只衣袖重新放进她手里,神色淡然道:“不干什么。” 曲秋橙:“……” 她发现了,殷折雪这个家伙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但是他嗑cp的时候又经常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嗑她和顾影风时就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隔壁,把她的毛团丢进顾影风手里,甚至还把她扔到顾影风床上。 现在轮到嗑他自己的cp,第一天坦然地向她索取拥抱,第二天换了身新衣裳用美色勾引她,两分钟前又因为暗自吃醋而撇开她拉他袖子的手,而现在却主动把撇开的袖子塞进她手里。 …… 曲秋橙喝了些茶解腻,又花了点时间解释清楚她营业cp的起因,经过,结尾,但她没说有关缚灵珠的事,毕竟解除缚灵珠限制的那个办法实在难以说出口。 后半夜她困得不行,眼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往床上躺,一边盖被子一边神智不清地伸手指向窗户,含糊说:“门在那边,你自己回去哦,我真的好困,我先睡了。” “晚安殷折雪。” 他没走。 她很快入睡,烛台里的烛光轻轻摇曳,他身后修长的影子缓缓蔓延至她床边,渐渐笼上她的被子,颜色略深的大片阴影覆在她身前,像一个占有的拥抱。 殷折雪停在她床前,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 “我根本不喜欢顾影风,是因为你嗑我和他的cp我才故意装出来的。” “我就是想刷你的好感,拉近和你的关系,不过当时没想过和你谈恋爱。” “现在?现在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呀,你不会想反悔吧?” 他凝视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将她脸上的被子拉下来,指腹轻轻拂过她浓密的双睫,单手撑在她耳侧,俯首靠近她的脸颊。 熟悉的浅淡橙香传来,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脸,微扬的唇角与她柔软的耳垂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不反悔。”他轻抚她脸颊,低声回应,“晚安,曲秋橙。” - 隔天早上,曲秋橙收到三条传音,全部来自容非愁。 第一条说那位圣女的神秘夫君有可能是西洲人,第二条说,夙青昨日深夜突然旧病复发,至今未能痊愈,此时正在城主府发狂。 最后一条说:“你昨天让我找机会把那个奇怪的风筝送进城主府,就是为了引夙青发狂?” 曲秋橙听见了想听的好消息,慢悠悠回:“怎么能叫奇怪的风筝?那可是我一个铃铛一个铃铛安上去的风筝,我愿称之为橙橙牌风筝。” 她昨日便把那些铃铛里的铃舌全拆了,重新装了些新的,还特地做了个小装置将这些铃舌连接在一起,只要风一吹,那些新铃舌就会按照顺序响起来。 而容非愁修的是傀儡术,最为擅长操控他人神智,送个风筝进城主府而不被人察觉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曲秋橙观察过城主府里的铃铛,只有其形,内无一物,那些铃铛不会响,是夙青用来自欺欺人的伪装品。 他的种厄觉醒了,而唤醒他种厄性格的契机就是让他听见一段陌生且有趣的音乐声。 但这并不能让他一直保持发狂,所以她还给了容非愁一瓶好东西。 雪幻兰的汁液。 雪幻兰可致幻,越是怕什么,雪幻兰便越是会将之呈现在他眼前,剂量越多,沉浸幻觉的时间也越长,最后很有可能会让一个人彻底疯掉。 她只留下一株绿色雪幻兰,其余的全部碾磨成汁液装进瓶子里。 容非愁再用傀儡术操控城主府的人,让那人将雪幻兰倒进夙青发狂后喝的药中,如此一来,夙青便会彻底陷入幻觉,短期内无法醒来,直到雪幻兰失效。 容非愁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让他陷入幻觉对你有什么好处?” 曲秋橙漫不经心回道:“好处有很多,比如说——我要让他们这对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 夙青与淑冰夫妻关系并不好,她要看看淑冰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丈夫会有怎样的反应。 除此之外,她还很想弄清楚,圣女的那位神秘夫君又和他们夫妻俩究竟有什么利益关系?她不信那人会什么都不要便替他们做出这种事。 更何况鸾族圣女失踪整整十年,鸾族那边为何毫无动静?这不符合常理,更别说这位圣女身上还带着鸾族的圣物无相铃。 除非这中间有人横插一脚,误导了鸾族收到的有关圣女的消息。 西洲有不少无狱门的人,要不了几日,鸾族便会知道这件事,不用她出手,鸾族定会大怒。 真正得罪人的活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如此既能引开鸾族的注意力,又能借他们的手引出另一波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殷折雪如今伤重,修为也损耗颇多,而他的仇家又太多,每一次报仇都会加重伤势。 若是以往她可能不会很在意,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不能让男朋友继续受伤,接下来的仇她得一样一样替他报。 …… 此时,尚在无音城的容非愁关了传音,心想她果然变了,若说以前她只是得过且过、随遇而安,今日便是陈师鞠旅、上伐兵谋。 容非愁手中转着一枚圆形的传音黑签,加密传音很快破解,传来男人疏冷的嗓音。 “便按她说的办。” 容非愁将黑签夹在耳朵上,心不在焉地想,感情果然很容易改变一个人,不仅是曲秋橙,还有殷折雪。 无论在谁看来他们都不像是一路人,一个寡欲冷漠得像一只虚无的鬼,一个明媚张扬得像一朵向阳花。 他们本不该相遇的,可偏偏相遇了。 热爱阳光的向阳花也会爱上虚无阴暗的鬼吗? 容非愁幽幽叹了口气,他突然也很想找个心上人亲亲抱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2 10:35:20~2022-12-12 23:5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87122、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20瓶;48498400 5瓶;YSCY 4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拆06 ◎缚灵珠的限制,只有你能解。◎ 第二日, 曲秋橙去察看圣女身体的恢复情况,虽然圣女还无法张嘴说话,但脸上的白色膏体脱落下更多, 已经露出来左边的嘴角,再过两日差不多便能够张口说话了。 圣女看了她片刻,用渡音问她:“没有……转移?” 曲秋橙眼神飘忽, 揉搓衣角, 小声道:“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两日, 第三日, 浮仙舟迎来第一位不速之客,夙丹。 夙丹久久没有等到心仪的“哑女”回去, 这两日三番两次闹着要来找她, 却被母亲派来的人拦下, 她不允许他去找揽月城那些人, 说是他们害的父亲发病。 可父亲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吗?又怎么会发病? 母亲只是不想他娶一名哑女, 故意用这种借口逼迫他就范罢了。 夙丹愤愤不平,母亲越是拦,他便越是要娶哑女, 今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引开看守的那些人, 却没想到会在揽月城的浮仙舟下看见父亲身边的那些兵修与灵修。 他们将他拦下,不允许他上舟,完全是将揽月城的这些人当做敌人对待, 夙丹大怒, 今日他一定要见到哑女, 那是他未来的夫人。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男装的哑女。 男装的哑女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 面无表情地打破他的美梦:“我是男的。” 夙丹从不可置信到彻底崩溃, 目眦欲裂:“不可能,你骗我!你不是她!” 后面有个修者说:“你要不信就摸摸,如假包换人是个男的。” 眼见夙丹真打算伸出手,顾影风火速后退,晦气地骂了句:“神经病!” 夙丹失魂落魄,待他清醒过来第一个看向曲秋橙,愤怒道:“是你,是你指使他做的?你们这样戏耍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曲秋橙放下瓜子,好心道:“需要我提醒你吗?是你单方面对我们这位一身正气的顾师弟一见钟情,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掳了回去,甚至几次三番想对他用强。” 她手心沾上瓜子壳的粉末,不紧不慢地拍拍手,斜睨着他道:“那日但凡换成任意一名普通少女,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你怕是早就自顾自地将她带回去与她……” 她话没说完,但没人听不懂,夙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少城主了不起,喜欢谁就要把谁抢回去做夫人,如此行径倒是和外面的土匪山匪差不多。”曲秋橙单手托着下巴,目含嘲弄,“至于你爹嘛,和你不相上下,不愧是父子,看上什么人便要将之强留下来,哪怕杀了那个人,或是让她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哦不对,你爹看上的还不是人,而是别人手里的宝贝。” “为了将宝贝占为己有,生生囚禁那人整整十年,还把自己搞成一副受害人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曲秋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同他对视,平缓道:“少城主,听说你们无音城世代城主都患有同一种病,到了你这才恢复正常。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没病,而是还没到你生病的时间。” 执念会成为唤醒种厄的契机,无音城主越是恐惧,便越想求治病的良方,可越如此,执念便越深,种厄便会越快苏醒,此“病”不可解。 她笑道:“劳您托人转告您那位好母亲,他们要找的那样东西现在确实在我手里,我也知道该如何治你父亲的病,包括该如何彻底根治这种病。条件是让她带着城主亲自过来。” “否则,我不保证西洲鸾族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夙丹瞳孔紧缩,父亲的病和鸾族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他自己也会生病?变成父亲那般发狂的模样? 不,他不能变成父亲那样。 他脸色一沉,试图趁她不备拿下她,眨眼间两只手的手心便被一枚黑色的东西洞穿,痛觉一瞬间被麻木,过了很久才缓慢传递过来,最终痛昏过去。 慢了一步的顾影风停在原地,看了眼神色不动的殷折雪,又看了看不慌不忙的曲秋橙,默默站回原位。 曲秋橙后退两步,看向殷折雪,拖着声音说:“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殷折雪垂眸,用灰布一点点抹掉黑签沾上的黏腻血迹,漫不经心道:“这也算两军?” 曲秋橙嘿嘿笑,挨过去,指了指自己袖子上的白毛团说:“血溅到上面了。” 殷折雪动作停住,皱眉。 毛茸茸的小白团上沾了一丝红,细细的毛边蔫答答地耷拉着,颇为扎眼。 曲秋橙拨弄着小白团,说:“等过几日离开,我们就去多买几身衣裳。” 她得想个办法让他换了这身雪纹黑衣,不然她总忘不掉梦里那个不祥的场景。 - 淑冰是当天晚上来的,带着神志不清的夙青。 她不为夙青来,而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她倒是坦然,没等曲秋橙问便将十年前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事实上她最初并未参与夙青的计划,她是后来发现他不对劲,无意中打开暗门,这才发现被困在那里的女人。 她和夙青争执过,最终屈服,因为她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发病时也变成疯子。 “夙青并不知道那女子的夫君究竟是何来历,只知道他来自西洲,与鸾族有仇怨,打的是无相铃的主意。至于后来他与夙青有没有做其他的交易,夙青并未告诉我。” 淑冰对此谈不上后悔,也谈不上多同情那位圣女,只不过若是在夙青做下那件事之前她一定会阻止他。 因为她并不想与鸾族为敌。 无音城只是一座小城,哪里比得上东洲四大城,若鸾族当真要找他们算账,他们无力反抗。 可惜她发现的太迟,只能被迫成为掩埋真相的帮凶。 她转头看着此时正跪在那名黑衣男子身前的夙青,突然笑了:“真狼狈啊。” 夙青种厄觉醒,面对殷折雪就像老鼠看到猫,来自种族天性的压制,他不敢不跪,尽管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跪。 她看向曲秋橙:“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你若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只能问夙青。” 曲秋橙心想清醒的夙青可能还不容易套话,但种厄觉醒的夙青,想必会对种厄的“君上”言听计从。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夙青不仅交代清楚了十年前的那件事,还说了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鸾族圣女名叫落絮,她那位夫君名叫云致。我最初打算用云致威胁落絮交出无相铃,谁知云致看出了我的意图,反而、反而提出要与我合作。” 他满脸痛苦:“他说有别的办法能够治我的病,等他拿到无相铃便会告诉我那个办法。”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却不能不听他的话,他很厉害,杀了不少无音城的修者。咒阵是他刻下的,不过他也没想到鸾族圣女宁愿自残也不愿交出无相铃。” “拿不到无相铃,他便将圣女做成了阵眼,走的时候没告诉我治病的办法。”他捂住半张脸,低声喃喃,“我没病……我没病……” “他什么都没拿,与我也并非交易,他只是暂时将圣女放在这里,而我是专门为他看管圣女的侍卫,报酬便是发病时能够及时用无相铃唤醒神智。” “最初我会惴惴不安,怕这件事被西洲发现,谁知几年过去也没人问起这事,便知道一定是云致在中间做了什么。” “他每年十一月中旬都会来看圣女,只站在阵外看,从不进去,但今年他一直没来,我不知为何。” 他不知,曲秋橙却能猜到原因。 因为玄石境域那件事已传遍四洲,那些曾与三百年前之事有关的人必然不敢轻易送上门,云致也一样,他不敢来。 或许他此时已经猜到,殷折雪破了渠雪咒阵,并且拿到那枚无相铃,接下来就是去找他。云致不像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他若真是西洲人,想必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不知究竟是西洲的哪一位大能了。 无狱门的人已经开始盯梢西洲排的上名的人,若是有可疑人选,过几日她便会知道。 夙青跪伏在地上,捂住胸口蜷缩着上半身,疯疯癫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没病,他们都说我有病,哈哈哈我怎么会有病?” 淑冰冷漠地看着他,他这副样子她已经看了二十年,很烦,转头看向曲秋橙道:“我们已经将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们该如何彻底根治病根了吧?” 夙青如何她不在乎,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孙子、重孙子,都因为这个病而发疯。 曲秋橙弯唇:“当然可以告诉你,只不过你们可不一定能够接受。” 淑冰道:“你莫想与我耍花招,纵然我无音城比不上你揽月城,可这么多年的生意也不是白做的,你若当真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们也只好鱼死网破。” 曲秋橙笑道:“垂死之人的挣扎最是激烈,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至于治病的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病因出在灵种,因为灵种先天畸形,无法修复,也无法更换,并且会将这种残缺遗传给下一代。而解决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她抬手点在胸口,用最和善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挖掉他们的灵种就好了。” 淑冰一脸不可置信,灵种对修者来说是他们的半条命,挖掉他们的灵种不亚于要他们的命。 曲秋橙侧身,将身后跪伏在地的夙青让了出来,抬手做了个绅士欢迎礼:“你若不信,不如先挖掉你这位夫君的灵种,看看他会不会清醒过来。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死,我这里的医修个个都有妙手回春之能耐,你若需要,他们都愿相助。” 夙丹两手被洞穿,此时双手都包扎着药纱,闻言惊恐地直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灵种有问题的病!” 曲秋橙道:“你没听说过,不代表就没有,我可是见过不少像你父亲这样的人。” 她朝顾影风看了一眼。 顾影风默默将随身携带的那枚灵种碎片还给殷折雪,脸色瞬间大变。 “女人,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现在我来了,你便无需担心其他的事,全部交给我解决就好!” 自信冲破天的气质瞬间搅碎顾影风冷峻的少年形象,连浮仙舟上其他没见过他变脸的修者们都震惊地张大嘴。 龙傲天版本的顾影风还想握住曲秋橙的手以表相思:“多日不见,你当然也是思念我的吧——” 话没说完,被一枚悬浮与喉前的黑签打断,殷折雪的声音在他身后冷冷响起:“谁思念谁?” 龙傲天顾影风:“……” 突然间有点腿软,回想起被他打断腿的惨痛教训。 噗通一声,他习惯性跪在殷折雪面前,哽咽道:“君上,我思念您。” 这声“君上”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殷折雪有点嫌弃地瞥着他,用黑签杀他都嫌脏了黑签。 他将那枚灵种碎片丢给他,顾影风清醒过来,看见眼前这个场景,沉默了一秒钟,然后镇定地站起身,转身和曲秋橙说:“师姐,容我回房冷静冷静。” 曲秋橙善解人意地点头:“嗯嗯。” 淑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他是你的人,你让他做什么他都得听。” 曲秋橙摊手:“你若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淑冰:“……”这句话听着好气人。 曲秋橙道:“还是你不忍心这样对你这位夫君?你若当真不忍心,我替你动这个手也无妨。” 淑冰什么都没说,冷冷地看了她两眼,拂袖而去。 待他们全部走了之后,舟上的其他人才问曲秋橙:“小姐,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了吗?” 曲秋橙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让他们回去不是挺好?” 若是他们在她的浮仙舟上出事,揽月城少不了为此担责,因为玄石城那件事,沧海城和狂且城已经给揽月城记了一笔,若再记上几笔,那两城早晚会联合起来吞了揽月城。 “我们得让他们自己咬自己,他们自己干的事,与我们有何干系?” 容非愁还留在无音城,待淑冰他们回到城主府,他便用傀儡术操控淑冰在侍从们面前亲手挖掉夙青和夙丹的灵种,这事儿便彻底与她无关了。 即便事后淑冰想将这事安在她头上,待她看见恢复如初的夙青便该知道她说的没错,挖掉灵种确实是根除夙青旧病的法子。 只不过这世上并非只有挖掉灵种才能救他的法子,但只有挖掉他们引以为傲的灵种,才能让他们彻底跌入尘埃,并且一辈子痛苦不堪。 殷折雪曾被人挖掉灵种,她也要让那些觊觎并且霸占他灵种碎片的人,一个个亲身体验这种痛苦,让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至于接下来,还有来自鸾族的报复在等着夙青他们。 - 隔天,浮仙舟正常起飞,在距离无音城八十里之外的城镇停下,等待这次的大功臣容非愁荣誉“凯旋”。 曲秋橙趁着休息时间和殷折雪去城镇逛街,买了一大堆成品衣裳和半成品布料,舟上有会做衣服的姑娘,她可以把想要的款式告诉她们。 她甚至给鸾族圣女落絮也带了两套新衣裳,尺寸可能不是非常合适,但是应该差不离。 落絮嘴角的白膏已经褪的差不多了,勉强能张嘴发出几个单音节,声音有点干哑。 下午她被侍女推着去舟头晒太阳,正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曲秋橙和殷折雪。 曲秋橙还给她带了新衣裳,她张嘴道:“谢。” 曲秋橙惊讶:“你可以说话了?” 落絮微笑:“可……简单。” 曲秋橙想,这种对话有点像她用渡音在她脑子里说话。 落絮看着她手里那两套新衣裳,说:“喜欢。” 曲秋橙笑起来:“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买了其他一些布料,你若不喜欢再按照你喜欢的给你做些新衣裳。” 她买的布料比较多,舟上的人都能分到,还买了一堆零嘴和当地特产,大家都可以分一分。 修者有芥子囊,不需要拎东西,逛街十分方便。 这时,顾影风拎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他走到曲秋橙面前,开口道:“师姐,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在这里和你们告辞。” 曲秋橙错愕道:“你要走?怎么这么突然?” 顾影风羞愧道:“我已经叨扰你们很久了,这一路上你们为我花的心思太多,我不能总是这么连累你们,我也想为你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说:“你们不是在找那个东西吗?我们可以分头去找,这样也许可以更快找到其他的。” 曲秋橙:“……” 顾影风拉了下挂在肩上的小包袱,神色郑重道:“曲师姐,无奇兄,感谢你们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我们今日便在这里分开吧,来日再见。” 殷折雪早看他不顺眼,他这个提议甚合他心,连面对他时的冷漠神色都淡了不少。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便听曲秋橙大声道:“不行!”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他,一个不解困惑,一个森冷阴暗。 顾影风道:“为何不行?” “因为……因为……” 曲秋橙看看顾影风,又看看殷折雪,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刚才为何那么大的反应。 顾影风现在当然不能走,她的缚灵珠限制还没解开,他若走了,她就完蛋了。 可她要是将此事告诉他们,他们便会从中捕捉到两个重要信息。 一,她曾“喜欢”过顾影风。 二,若想解开缚灵珠的限制,他们得一起去西洲找灵族的族长。除此以外,还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和殷折雪亲密一整夜。 可这事其实早晚都要说,只是她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殷折雪,她这两日好不容易才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他,若是他得知她曾为顾影风而使用缚灵珠…… 这一瞬间,她想了无数种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心脏紧张得急促跳动,故作镇定地抬眼看向他。 殷折雪冷冷地看着她,明明已经因为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不行”而醋疯了,理智却仍尚存,并且死死压抑,按在黑签上的手指用力的渗出血,伤口在崩裂。 别老是拿自己的手不当回事啊你这个人! 曲秋橙有点崩溃,并且在心里痛骂系统。 可骂系统也没用,系统解决不了眼前这个麻烦。 “因为我……”她憋了一口气,思绪急速翻转,最后想干脆趁着这次的机会坦白算了,便张口欲言。 忽而,后面传来一道虚弱飘忽的声音,截断她的话茬。 “因为……缚灵……限制。” 三人的目光缓缓转向圣女落絮。 落絮神情平淡,先是看了眼中间的曲秋橙,再看了眼顾影风。 她最后才看向黑衣冷眸的殷折雪,话是对着他说的:“只有……你能……解。” 作者有话说: 圣女:MVP 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紧张刺激的环节 改了俩错别字其他都没改动 -感谢在2022-12-12 23:51:23~2022-12-13 23: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想暴富 21瓶;Lams 7瓶;妙妙、stargazer–X、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拆07 ◎你碰我可以,我碰你不可以?◎ 顾影风听不懂圣女这话的意思, 殷折雪却忽然想到什么,倏地偏眸看向曲秋橙。 曲秋橙沉默一秒钟,诚恳道:“这事我可以解释。” 殷折雪看着她, 没说话,凌乱发后的那双黑眸深不可测,看不出他此时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不会被气疯了吧? 曲秋橙看看一脸茫然的顾影风, 又看了看一脸仿佛做错事的圣女, 深深叹了口气。 她对顾影风说:“顾师弟你先别走,这件事待会儿我跟你解释。” 顾影风懵逼完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看无奇兄和曲师姐的表情好像都不太对劲,这件事估计不小。 他沉默地点点头, 然后眼睁睁看着曲师姐撩开舟帘, 拽着无奇兄进了去。 他转头和圣女对视一眼, 半晌只蹦出一句话:“缚灵限制, 究竟是什么?” 圣女张张嘴, 示意她现在说不出话。 顾影风心想,可是你方才不是还能说完一句话吗?为何现在又说不出来了? 圣女装傻扭头看风景,顾影风问不出来, 只好带着满肚子疑惑陪她一起看风景。 - 舟内。 曲秋橙一路把殷折雪拉回自己的房间, 又给门下了两道禁制,这才转身看向他。 殷折雪高高瘦瘦的,却十分乖驯地被她拽着走, 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半分醋意, 这让她感觉不太对劲。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又让人觉得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黑衣将他周身的冷漠勾勒出几分攻击性, 却迟迟按耐着没有行动。 她踌躇了一下, 松开他的手,看着他手心药纱上渗出的红色血迹,叹了口气,熟练地从芥子囊里取出常用的药和白纱,把他按在椅子上,一边重新换药纱一边低声问:“你猜到了吗?” 殷折雪眸光落在她为自己拆药纱的那只手上,少女的手指白皙纤细,与逐渐展现的狰狞伤口形成对比。 他指尖动了动,按耐住想攥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狠狠欺负的冲动,淡淡道:“猜到什么。” 她偷偷抬眼觑他:“就是,缚灵珠……” 他不带感情地笑了笑:“你缚灵的那个人,是顾影风。” 曲秋橙立即对天发誓:“那是以前,我发誓现在我对他没有半分念想,不然我也不会连续两次都被缚灵珠的限制害的动弹不得。” 她声音又弱了下来:“你不是也见过的嘛?我因为缚灵珠限制而发作的那两次正好都和你在一起,第一次时你还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说是因为怕你知道这件事会犯cp瘾,然后阻止我去西洲解除限制。” 殷折雪静默地看着她。 她说的不无道理,若她还是原来的苏轻挽,他确实能干得出这种事。 但她是曲秋橙,并非苏轻挽。 “总之,我们吵架归吵架,你的手伤不能一直不管。” 她迟疑地朝他伸出手,药纱还没包扎完,只包扎一半算怎么回事。 然而伸出去的那只手突然被他反握住,他手上用力,她被迫顺着那股力道起身,重重跌入他怀里。 伤口继续崩裂,他却不以为意,俯首附在她耳边,唇角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她耳垂,缓缓开口道:“曲秋橙,你早就不喜欢他了。” 曲秋橙有点诧异,她以为他会因为她以前“喜欢”顾影风而和她掰扯,没想到他在意的竟然是“她早已移情别恋”。 于是她顺杆爬道:“对啊,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是你总误会我喜欢他,现在终于真相大白,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他不言语,眸色几经变化最终陷入深沉黏腻的冷黑,他将下颌紧紧抵在她颈窝,呼吸间满是令人舒适的橙香。 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垂。 曲秋橙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脸,试图躲开他无处不在的气息,反而被他得寸进尺地轻吻了下。 陌生的触感和温度让她浑身犹如过电,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瞬间烧了起来,连张嘴说话都有点困难:“你别碰那……” 她感觉那边的耳朵快被烧化了,估计温度得比另外一边的高出十几度。 殷折雪说:“你碰我可以,我碰你不行?” 曲秋橙:“……” 她亲他脸那次是因为当时气氛正好,再加上一腔冲劲,不亲不合适,所以当时很放得开,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这是被偷袭。 没点心理准备突然就被男朋友亲了耳朵,她现在可能连大脑都充斥着他身上的梅香。 曲秋橙抓着他的衣裳晕乎乎地想,只是被亲个耳朵都能这么失魂落魄的,以后要是再来剂猛的,她可能会有点受不了。 要不来点脱敏治疗吧。她胡思乱想着,却没敢真的行动,鹌鹑似的把脑袋埋在他颈窝平复激荡的心情。 她那般说了,殷折雪便当真不动了,双眸紧紧盯着那只被他吻过两次的耳垂,声音却十分平和。 “如何解除缚灵珠的限制?” 曲秋橙浑身一僵。 殷折雪贴着她耳畔说话:“只有我能解,又是什么意思?” 曲秋橙瞬间从羞涩中抽离,整个人犹如灵魂出窍。 她要怎么把“只有我们do了才能解除缚灵珠的限制”这句话解释的更具有学术性? 谁能当着连一次真正的吻都没接过的男朋友的面说这种事? 反正她不能,于是她自觉地保持静默,试图将这茬默不作声地揭过去。 显然殷折雪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反而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道:“为何只有我能解?” 他所知道的能够解除缚灵珠限制的办法只有一个,需得找到西洲灵族的族长,用他特殊的灵力将缚灵珠从他人体内引出。 但鸾族圣女却说他能够解开限制,这说明办法并非只有一个,只是第二种办法可能有些棘手,所以曲秋橙咬死不肯松口。 不肯松口的曲秋橙短时间想不出好借口,和他对视良久,他八风不动地盯着她,呼吸中隐而不发的淡淡攻击性让她莫名地想来场脱敏治疗。 她轻轻眨了下浅色的眼眸,犹豫片刻,忽然抿唇凑上去亲了亲他脸颊,然后趁他怔神时拎起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走,匆匆忙忙只留下一句话。 “这件事下次再跟你解释。”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们才刚谈恋爱没几天,连吻都没接过,最多只是亲了亲脸和耳朵,突然跳过中间步骤走向最后一步,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解除缚灵珠的限制,是不是有点过分。 而且圣女说的那个办法并不能彻底解开缚灵珠,而是将缚灵珠转移到他体内,这就相当于把她身上的监控器装到他身上,他会被时时刻刻监控内心的感情,一旦变心,轻则失去灵力,重则受人宰割。 对于大反派来说,这种东西等于一颗定时炸///弹,还是随时能要了他命的炸///弹。 目前的顾虑太多,她觉得还是找灵族族长取出缚灵珠比较合适。 但她完全忘了另一件事。 殷折雪与无所不知的书海阁主相识多年,且关系微妙,即便她不说,他早晚也能知道解缚灵珠限制的方法。 - 余无海收到殷折雪的传音时颇为意外,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他只收到过一次殷折雪的传音,就是涿光和重九偷偷外出那次,殷折雪发传音告诉他,他把那俩人的腿给打断了。 这次他又把谁的腿给打断了么? 余无海神情严肃地点开传音。 ——解除缚灵珠限制的第二种办法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把缚灵珠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想到此时身上唯一携带缚灵珠的那个人,余无海难得聪明,斟酌片刻后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殷折雪音色冷淡道:“你不知道第二种办法?” 余无海:“我当然知道,可是第二种办法涉及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殷折雪讥讽道:“你一早便知道她体内有缚灵珠,也是你蛊惑她去西洲,并且来找我做交易?” 余无海:“……” 这人太敏锐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到大半个棋盘的棋子走势。 殷折雪不冷不热道:“你想让我去找桑墨书?” 余无海手忙脚乱:“我不是我没有我才没打算跟书妹求和!” 殷折雪嗤道:“胆小鬼。” 余无海噎了下,无力地坐了回去,对着传音咒絮絮叨叨:“你不懂,感情上的事情怎么能叫胆小鬼?这叫谨慎,你又没喜欢过别人,怎么可能懂那种若即若离不敢轻易触碰的感觉?等你哪天有喜欢的人,就知道我的心有多么悲痛了。” 那头安静了一会。 然后他收到一条简短的传音。 “曲秋橙。” 余无海品了半晌,“咚”的一声从椅子上仰面翻了下去,两眼盯着传音咒,满脸见鬼的表情。 殷折雪竟然喜欢曲秋橙。 - 曲秋橙把缚灵珠的事情简单跟顾影风解释了一遍,不过她隐去了缚灵珠的使用条件。 顾影风相信她,无风潭那次的确多亏她救他,不论出于何种缘故,这个事实不容更改。 想明白后他又问道:“曲师姐,圣女之前好像说过可以解除限制,是不是只要无奇兄做什么,我们之间的限制就能解开?” 曲秋橙:“……” 你可以选择忘记这件事的,真的。 顾影风没什么心眼地继续道:“不如我们一起去拜托无奇兄,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应该愿意帮忙的。” 曲秋橙脸上逐渐泛红,抬手扇风,四处张望,干巴巴道:“哈哈哈,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自己的事怎么能老是拜托别人,我们得靠自己解决问题。” “靠自己?” 她严肃道:“当然是先去西洲找灵族族长了,总是麻烦殷折雪,你我心里都过意不去的吧?我们都是心智成熟的大人了,该学会独立自主了,对不对?” “对……吧?” 顾影风不确定地想,他总觉得这段话很耳熟,似乎以前曾听曲师姐讲过。 不过他没多想,拎着小包袱回了舟内,正好碰见往外走的殷折雪,顺口便问了他同样的问题,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无奇兄,曲师姐方才的反应不太对,是不是那个方法很危险?” 殷折雪脚步微顿,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顾影风心中忧愁,连无奇兄都觉得危险,看来是真的危险,那还是听曲师姐的,先去西洲找灵族的族长帮忙吧。 待他心有余悸地离开后,殷折雪才抬起眼睫看向舟外,眸光掠过摇曳的珠帘落在正背对着他的曲秋橙身上。 圣女似是提醒了她什么,她慢慢转过头,正好与他视线相接。 不知是阳光晒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颊粉扑扑的,浅色眼底映着灿烂的阳光,看见他时眼神心虚地向外偏了一下,随后又转回来,红润唇角弯起小小的弧度,乖巧无辜地冲他笑。 他这才撩开珠帘走了出去,不动声色间便将余无海最后说的那些话重重压回心底。 解决问题的办法会有很多,唯独不能选她不情愿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3 23:53:01~2022-12-14 23: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5469359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mo 50瓶;狄丘生 30瓶;々﹏安琪灬 21瓶;唰唰唰 15瓶;縩縩 7瓶;泠. 6瓶;征魂归家 5瓶;小鹿乱撞的心动 3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Bright、47149196、浅木森林、繁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拆08 ◎他停顿许久。◎ 容非愁回到浮仙舟时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饭桌上他将无音城目前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夙青和淑冰正在互掐,夙丹失去灵种相当于成了个废人,城主府乱成一锅粥, 城里的百姓倒是该怎样怎样。 接下来就等鸾族过来找夙青算账了,倒是不用担心百姓会被牵连,毕竟是在东洲境内, 西洲的人寻私仇可以, 若打整座城的主意,整个东洲都不会同意。 落絮对此没有异议, 她日子不多了, 接下来只想尽早回西洲,找到她的好夫君云致, 再想办法为鸾族找到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 浮仙舟飞行几日后偶遇一场暴风雨, 为了抵御风雨, 玄石消耗较多, 剩下的不一定能撑到西洲, 浮仙舟便就近停在一座山头,待雨停后再去采买些玄石。 顾影风这几日专心修炼,容非愁便充当他半个师父指导他如何修炼, 舟上其他揽月城的修者平时也会凑在一起修炼。 曲秋橙偶尔会跟着学一学, 不过她怕露馅太多,只有晚上回房间才会练习。 今日大雨,她练习完一套咒术便停下来逗逗猫, 又用灵土捏了几只差不多模样的猫崽挨个摆在窗口。 活灵活现的灵土猫表情各样, 姿势各异地蹲在窗口夺睛引人。 浮仙舟开启防雨罩后外面的风吹不进来, 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捧着下巴坐在窗口看落雨, 猫崽趴在她怀里呼噜噜地盯着窗口那几只灵土猫。 它看了会儿,好奇地歪着脑袋伸出爪子碰了下,灵土猫掉了下来,它吓得“喵”了声,瑟瑟发抖地缩回曲秋橙怀里。 等它习惯后很快便能自顾自地和这几只灵土猫玩耍,爪子戳戳碰碰,舌头舔舔咬咬。 曲秋橙就趴在桌子上看它玩闹。 猫崽兀自玩了会儿,抬头看看她,歪头喵喵叫。 曲秋橙也歪头喵喵叫,一人一猫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最后猫崽叼起一只黑色灵土猫跳上窗口,又灵活地跳了下去。 窗口不高,曲秋橙并不担心,不过她好奇猫崽叼着那只灵土猫打算做什么,便伸出头看了看。 猫崽回头,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眼,轻盈跃上另一扇窗子,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那扇窗,随后便整个钻进去。 那是殷折雪的房间。 曲秋橙有点纳闷。 它前两天不是挺怕殷折雪的吗?怎么突然跑那去了? 她趴在窗边看了会儿,在“去找他”和“算了让猫崽自己去玩”之间犹豫,不过几秒钟,她便起身打算去隔壁一趟。 已经半个时辰没有见到自家男朋友了,有点想他。曲秋橙理直气壮地想,女朋友去找男朋友还需要理由吗? 她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外面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打开门,殷折雪手里拎着猫崽的后脖颈站在她门外,慢吞吞将它提到与她视线水平线的距离。 猫崽睁着两只大眼睛开心地望着她,像是在说“妈妈,我把爸爸带来了”,尾巴不老实地扫着男人修韧的手腕,骄傲得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天。 曲秋橙:“……” 不愧是妈妈的乖崽。 她接过猫崽,揉揉它脑袋,又轻掰开它嘴巴看了眼,奇怪道:“你叼走的那只灵土猫呢?不会真吃了吧?” 猫崽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摇晃脑袋撇开她的手,转头冲殷折雪喵喵叫。 曲秋橙便抬头和他对视,笑起来:“灵土猫在你那?” 殷折雪垂眸看她:“什么猫?不是给你送来了?” 她比划了一下:“灵土猫,我用灵土捏出来的黑色小猫,刚才被小家伙叼去了你那屋。” 殷折雪面不改色:“没看见。” 猫崽冲他喵喵叫,可能是在说“你骗人”,它挣扎了一下,从曲秋橙怀里跳下去,跑到窗边叼着剩下几只灵土猫护在怀里,兀自和它们玩耍。 曲秋橙跟进去看见的便是它护“崽”的一幕,颇有些哭笑不得。 殷折雪幽幽道:“曲秋橙,你在房间里批发养猫?” 她转头,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没散去,便看见他手里拿着那只被猫崽啃出两个缺口的灵土黑猫。 她抬了下眉尖,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他,这不还是在他那吗? 她心安理得道:“这就算批发了吗?我还可以批发更多。” 反正最近闲着没事,浮仙舟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到西洲,有的是时间捏猫猫。 殷折雪将那只破烂的灵土黑猫塞她手里,顺便虚攥住她指尖,微微垂首看她:“换一只。” 她以为他想换灵土猫,便示意他看猫崽怀里那几只颜色各异的,品种多样任君选择:“你想换哪只?”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抬手按住她后脑勺,埋首在她耳边,懒散道:“换这只。” 曲秋橙:“……” 原来你这趟过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几日她发现一件事,殷折雪表面看着疏离冷淡,谈恋爱的时候却偏偏有点粘人。 其实这点从他嗑cp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窥一斑见全豹。 平日空闲时他会不经意地勾住她身上的东西把玩,有时候是白团,有时候是衣袖,连手指也不放过。 他也很喜欢抱抱,两人单独相处时他经常会找各种理由把她抱进怀里,比如现在,先借口送猫换灵猫,然后趁她不备便将她拉进怀里抱一会儿。 曲秋橙在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他松开手,黑眸平淡似水地瞧着她,修长手指抚过她柔软的长发,又习惯性地勾了下她发髻上的白团,最后捏捏她泛红的耳垂才慢慢收回手。 一般到这里他就不会再继续了。 曲秋橙已经习惯他这套下意识的流程。 窗边的猫崽把几只灵土猫拢的更紧,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们,然后低头舔了舔其中一只的脑门。 殷折雪正好看见它伸舌头舔灵土猫的画面,白猫崽察觉到一道古怪的目光,抬头看过去,看见“爸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它懵懂地歪头喵喵,“爸爸”恶劣地伸出两根手指扣住它下半张脸,让它张不开嘴。 猫崽:喵喵喵! 曲秋橙正在倒新的灵土,听见动静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殷折雪,你在做什么?” 猫崽的“喵喵”都变成了“呜呜”,他又在欺负猫了? “没做什么。” 殷折雪神色自若地收回手,虚眸瞧着这只人菜瘾大的猫崽抱着两只灵土猫一路跑到曲秋橙那边,然后熟练地钻进她怀里顺势爬上她的肩,尾巴微微勾着,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舔她的脸颊,向“妈妈”发出求救信号。 曲秋橙感觉猫崽舌头上的倒刺戳的脸颊微刺,但算不上疼,便随它去了,等它再长大些,想舔她也不敢让它舔。 下一秒,猫崽被人捏住后脖颈提了起来,惊恐地四肢并用喵喵喵。 曲秋橙仰头,对上殷折雪意味不明的目光。 “它经常这样舔你?” 曲秋橙看了眼他手里那只委屈巴巴的猫崽:“也没有经常……” “偶尔?” 他的眼神带了些侵略性,她摸摸鼻子,扭开头,假装忙碌地搅和灵土,至于猫猫,就让它独自平息它这位“后爸”的醋意吧。 可惜他没如她所愿,她很快就感觉一只裹着药纱的粗糙指腹用力蹭了蹭她脸颊,蹭掉猫猫舔过的气息,而后落下一点温热。 属于他的气息缓缓覆盖在被猫舔过的地方。 她浑身一僵,死死攥着手才没有让自己立刻转头。 他停顿许久,呼吸重了一拍,似是正在克制着某种想法,正要不动声色地离开时她忽然转过脸,微仰起头,双眼湿润地看着他。 两道呼吸同时停滞,橙香与梅香在此时浅浅地融合。 他怔住,长指一松,猫崽便成功逃脱,借力蹬到曲秋橙胸口,扒着衣襟不肯松爪。 她趁机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她红到滴血的耳尖,手指却若无其事地抚摸猫猫的脊背。 - 曲秋橙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殷折雪捏了两个独一无二的Q版小人,是缩小版的曲秋橙和殷折雪。 她很擅长捏人,大学时捏过太多,完全是熟能生巧,而且殷折雪在旁边,需要弄干的灵土直接交给他,反正他有很多种办法。 等她捏得差不多时,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暴雨依旧不知停歇,雨势较之下午的似乎更大了些。 猫崽趴在窗边呼噜噜地睡大觉,肉垫按着两只灵土猫,脑袋下枕着两只,肚子下垫着三只,颇有些不知满足的小贪婪模样。 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交流声,有人过来敲门:“小姐,外面有几个路过的西洲人想上来躲躲雨,您认为如何?” 外面天气恶劣,再加上这又是冬天,若是夜间露宿在山头确实难以御寒。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西洲哪里人,鸾族还是灵族?” “都有。” 曲秋橙有些纳闷,鸾族和灵族应该是世仇,怎么会这么巧一起行动?偶然碰见? 那也不至于在这么个偏僻的山头碰见。 殷折雪对外面那些充耳未闻,单手支颐,垂眸看着还差几个白团团就能捏完的橙色小人。 曲秋橙斟酌了一下,决定晚上再回来继续,眼下还是去看看那几个西洲人比较重要,便放下小人准备起身出门。 殷折雪看了眼那只尚未完成的小Q人,指尖轻戳了下它的脸,它没站稳,晃晃悠悠地仰面倒下了。 殷折雪:“……” 曲秋橙没注意到,他神色淡定地将它捞起来,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它靠在旁边的黑色小人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随曲秋橙一道出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4 23:29:01~2022-12-15 23: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NATIC 30瓶;无玖呀 20瓶;妙妙 6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Bright、轻策庄掰手腕第零名、46152888、彩彩小猪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拆09 ◎我们族长已经死了。◎ 上舟求助的说是几个人着实有些夸大, 其实总共就两人,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罢了。 少年瞧着可能比少女大些,剑眉星目, 英气十足,身上几乎湿透,唯一一件外袍还披在少女身上。 不过那外袍湿透了, 衣摆还在滴着水, 木板氤湿一团,披或不披都一样。 少女一身蓝衣, 脸色苍白, 双目水灵湿润,此时正攥着披衣的衣襟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偶尔打个喷嚏, 想来是冻的不轻。 少年拦在她身前, 看似无意, 实则微有戒备。 小孩子出门在外有点警惕心正常, 曲秋橙没太在意,她扫了他们两眼,这两人虽已浑身湿透, 但仍能看得出来他们衣着昂贵, 腰间挂着玉佩以及一些特殊的饰品,想必来历非凡。 应当是鸾族与灵族家的某个少爷小姐。 西洲的少爷小姐来东洲游玩很正常,只不过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见他们可就不对劲了。 曲秋橙说:“先去沐浴吧, 有什么话等你们换身干净衣裳再说。” 正好她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找落絮, 问问她要不要出来见见鸾族的小孩。 落絮没直接出来, 想隐在暗处观察观察那两个孩子, 曲秋橙便给她安排个方便的屏风。 那位少年可能是担心少女, 守在少女门前,等她沐浴完换完衣裳才去沐浴,还把少女拉过去,这样他随时都可以注意她的动向。 等他们换完衣裳出来还没到半个时辰,曲秋橙打算抽了个空将没捏完的小人捏完,然后就发现两个小人不知何时靠在了一起。 她立刻看向殷折雪,他侧过脸,伸手捏住正在旁边睡觉的猫崽的后脖颈,拎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本正经地教训道:“你干的?” 猫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喵?” 曲秋橙:你就仗着它不会说话故意陷害它吧。 最后的两个白毛团点在小人发髻上,殷折雪将猫崽放回去,拿起小人,用指腹摸了摸小人的脸。 曲秋橙感觉像是自己的脸被他摸了,左边脸颊有点烫,嘀咕道:“你别当着我的面摸。” 殷折雪淡淡看她一眼,叛逆地又摸了下小人右脸。 曲秋橙:“……” 男朋友是真的叛逆啊。 门外又有人敲门道:“小姐,他们两个好了,正等您过来问话。” …… 少年说他们是来东洲游玩的路上碰到有人劫持而不小心掉下浮仙舟,这才会出现在这般偏僻的地方。 曲秋橙给修者使了个眼色,去查查这段时间有没有浮仙舟被劫持事件。 修者查完后回来与她附耳道:“昨日确实有一只路过此地的浮仙舟出事,不过那些人不算是劫持,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没找到,便都走了,舟上其他人安然无恙。” 看来那些人要找的就是眼前这两位了。 曲秋橙托着半张脸饶有兴趣地瞅着这两个天真的小孩,她若真想查,只消派人联系西洲无狱门的人,问问最近灵族和鸾族有没有谁家小孩子离家出走,很快便能打听到他们的身份。 不过她没问,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她轻轻转了下眼睛,狡猾地笑了起来,手指敲敲椅子的扶手,说:“既然你们是来躲雨,那便继续放心躲着,待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少年也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他觉得只要暴露就有风险,但少女冷的受不了,他不能冒险害她生病。 少女又打了个喷嚏,怯怯地揉了揉鼻子。 曲秋橙便让医修去准备些药,少女目露感激,少年却愈发防备。 深夜,浮仙舟上大部分人都已入睡,一派寂静。 少年带着少女准备趁此时逃跑,少女低声说:“微阳,我觉得她们不像坏人。” 少年道:“风棠,她们有可能看出了我们的身份,那个揽月城的少城主,她看到你的时候笑得那么狡猾,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 少女抿唇不语,有点纠结,她觉得那位姐姐不像微阳说的那样,可又怕万一被发现身份,他们就要被西洲的人抓回去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人。 “……那我们走吧。” 少年将干净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正要掀开珠帘出去时,忽而听见一声轻笑。 “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礼貌呀?”女子的嗓音脆生生的,含着戏谑的笑。 随着她话音落下,舟上霎时灯火通明,照亮中间那两个被几名修者围起来的少年少女的脸。 正中心那个为首的自然是他们熟悉的那位揽月城少城主曲秋橙,她左右两边各站着两名修为上乘的修者。 微阳扫了一圈,发现她的斜对角线终点处的阴影里立着一道修长的黑衣身影,男人容色淡淡,负手倚墙,意兴阑珊地向他瞥来。 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微阳紧了紧手。 曲秋橙好心提醒道:“你若是想尝试突围逃跑,最好不要走那边,他动起手来不留情的。” 微阳自觉今日被戏耍,将风棠拉到身后护着,一双星目冷冷瞪向她:“你故意戏弄我们?” 曲秋橙双手背在身后,挑眉看他。 “戏弄?我给你们热水沐浴,给你们换新衣裳,让你们有地方避雨,还给你心上人准备风寒的药,唉,原来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戏弄你们呀。” 为了抓这两个小崽子,她大半夜没睡,此时困意重重,下一个哈欠到了唇边便被她掩唇压了下去。 她自顾自又道:“算了,你说戏弄就是戏弄吧,反正都差不多,是吧,灵族的少主——微阳?” 少年一怔,浑身猛然绷紧:“你何时认出来的?” 曲秋橙指尖点点下颌:“嗯,你们刚上来的时候?一个鸾族,一个灵族,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鸾族与灵族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还是太年轻,没经验,伪装的过于浅陋,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下次再离家出走,记得伪装成南洲或者北洲的人。” “灵族少主微阳与鸾族下任圣女风棠私奔……嗯,这件事你们两族瞒的挺好。” 可惜的是她曾在书海阁里听涿光说了三天的八卦,其中就聊起过鸾族圣女和灵族少主的事儿。 她慢吞吞道:“原本呢,我也不太能确定,不过巧的是我这舟上刚好有个鸾族的人。” 风棠愣了愣:“鸾族的人?” 曲秋橙弯了弯嘴角,向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客客气气介绍道:“你们鸾族的圣女,落絮。” 风棠不顾微阳阻拦强行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仔细辨认那人。 圣女离开西洲时她才六七岁,但那时她已经记事,虽然脑海里圣女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可此时一见到她便立刻认了出来,在看见圣女的身体变成如今这个破碎的模样,眼泪瞬间便涌了上来。 “圣女姑姑,真的是你?”她走近落絮,嗓音带着哭腔,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会,怎么会……” 变成这个样子。 落絮有些无奈,她这么多年都没哄过小孩了,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干涩地张嘴:“没事……我还好。” 可她一张嘴,风棠便察觉到不对劲,圣女身上的活气不多了。 她又惊又怒,哽咽到说不出话,连碰都不敢随便碰,生怕会不小心弄碎了圣女。 族里的人明明告诉她,圣女这十年来在外面游历,如今正在南洲做客,可为何她却在东洲见到圣女,还是这般模样? 微阳见她这样,微有迟疑。 灵族虽与鸾族有世仇,但有关鸾族圣女的事他从小听到大,鸾族圣女很强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紧皱眉,看向曲秋橙:“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曲秋橙无语地看着他。 微阳便知道自己误会了,抿唇道:“抱歉,是我误会你们了,应该是你救了鸾族圣女,对我们也并无恶意。” 曲秋橙突然笑了:“那你这话就说错了,确实是我们的人救了鸾族圣女,不过要说对你们并无恶意不算准确。” 微阳脸色微僵,风棠也泪眼朦胧地朝她看过来。 曲秋橙道:“最近有点事要去叨扰一下你们灵族的族长,我正愁着给他老人家送点什么见面礼比较好,没想到灵族少主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若是把你送回去,他老人家应该很高兴的吧?” 微阳:“???”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心思恶毒! 他本想将风棠拉过来,但她现在更想弄清楚圣女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犹豫着停留在圣女身旁,略带歉意地看着他。 微阳咬咬牙,再次看向曲秋橙道:“你找我们族长究竟有什么事,我是灵族的少主,族长能做的事有很多我也能做到,我若能替你解决问题,你便不能将我们送回去!” 曲秋橙将他上下看了两眼,琢磨片刻道:“缚灵珠,你能解?” 微阳默了默,似是有些不甘道:“这个我解不了。” 曲秋橙摊手:既然你解不了,那就不要反抗,乖乖等着被送回灵族吧。 微阳不甘示弱地与她对视片刻,忽而扯了下嘴角:“虽然我解不了,但就算你把我送回灵族,缚灵珠也解不开。” 几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微阳面无表情道:“因为我们族长已经死了。” 这世上唯一能将缚灵珠从她体内取出来的人,死了。 微阳这句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尤其是曲秋橙。 灵族族长死了。 她心中微凉,双眸盯着微阳,脑海中思绪翻转。 灵族族长仙逝这么大的事,西洲无狱门的人不可能没发现,除非灵族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可灵族为何要隐瞒这件事?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她的缚灵珠该怎么办。 这世上只有灵族的族长才能取出缚灵珠,若是灵族族长死了,解除缚灵珠限制的办法便只剩下一个。 将之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曲秋橙下意识看向对面阴影处的殷折雪,离得太远,她不确定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手指按在腰间的黑签上,不知听见了那句话时究竟在想什么。 他应该不知道第二种解除的办法,圣女只说他能解,却没明说具体如何解。 她错开目光,眉心微蹙,思索片刻重新看向微阳:“你是灵族少主,灵族族长仙逝后你应该会继位,你也不能解?” 微阳耿直道:“四年之后我才能解。” “为何?” “灵族少主自小便承接来自族长的灵力,只有那股灵力才能够将缚灵珠从一个人体内引出。但只有年满二十岁,少主体内储存的族长灵力才能如常使用。”微阳慢吞吞道,“而我如今刚满十六,最早也得等四年之后才能用族长的灵力。” 曲秋橙:“……” 四年,书都完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5 23:19:55~2022-12-16 21: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SCY 9瓶;鱼鱼子啊、Nymph 5瓶;xxxx.、Bright、轻策庄掰手腕第零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拆10 ◎还给你。◎ 微阳抬了抬下巴道:“不过我知道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缚灵珠的限制, 只要你答应放我和风棠走,并且不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行踪,我就把那个方法告诉你。” 曲秋橙皮笑肉不笑:“谢谢您嘞。” 微阳惊喜:“你同意了?” 曲秋橙抬了下手, 身后两名修者立即上前捂住他的嘴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拖了过来,她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的办法是转移缚灵珠?” 微阳惊讶地睁大眼睛。 曲秋橙略显失望,她还以为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呢, 原来还是转移。 她让人把微阳关在房里, 又给门窗下了禁制,几名修者轮流看守, 微阳刚开始还很不老实, 吵吵闹闹要见风棠。 虽说在年轻一代中他修为还算拔尖,但这只浮仙舟上多的是修为高深的人, 制服他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他太烦人。 曲秋橙只好让风棠去给他讲道理。 鸾族圣女被人囚禁十年, 如今更是命数不多, 而仇人却还在外面逍遥快活, 风棠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撇下圣女与他继续私奔。 至于风棠是如何对微阳说的,她没在意,只要微阳别再吵闹打扰别人睡觉就行。 她现在一想到灵族族长仙逝这事儿就头大, 又不知道该如何跟殷折雪坦白第二种解法, 转头便鸵鸟似的钻进落絮房里。 落絮说:“我来说?” 曲秋橙大声:“不行!” 那种事情谁来说都不行。 落絮:“你害羞?” “也不是害羞……好吧是有点。”曲秋橙手指揪着一只花瓶里插着的花叶子,皱皱鼻子,“其实我倒不是很在意那种, 若是睡一觉就能把珠子取出来, 我也不会拖到现在。可是缚灵珠取不出来, 就算我跟他……珠子也只是从我身上转移到他身上, 一旦日后出现什么意外, 那就麻烦了。” 落絮懂了:“你怕他,变心。” 曲秋橙揪了片叶子:“我怕我变心。” 落絮:“你怕你们,都变心。” 变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变心后缚灵珠的限制,将两个异心人强行绑定,日夜相对,更加两看生厌。 若非深爱,谁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将自己的致命弱点暴露。 曲秋橙知道,她确实喜欢殷折雪,但也仅限于喜欢,还没到深爱的程度,也或许殷折雪也是。 落絮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转动轮椅了,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将轮椅滚到曲秋橙身旁,继续道:“变心,没关系,可以再,转移。” 缚灵珠转移到殷折雪体内,他若想再转移,就只能和另一个女人睡觉。 和,别人,睡觉。 曲秋橙咔嚓一下掰断手里的小花枝,然后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地将花枝安了回去。 落絮看了眼门的方向,外面有人,她能感觉到。 她对曲秋橙说:“你想,明白了?” 曲秋橙没说话,转身背靠着沿边的窗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戳窗台,没说话。 她不想让殷折雪有弱点。 这个弱点并非是指她,而是指缚灵珠的限制。 想要触发它的限制,除了变心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办法,比如说把其中一方搞失忆,忘记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如此一来缚灵珠便会认定其变心。 再比如说,找一个可以抑制情感或者转移情感的法宝,缚灵珠是个蠢东西,认死理,只要扰乱它的判断,那么它就会乱发作。 这世上想要殷折雪命的人太多了,他三百年前便被人暗算过,三百年后若是再有明显弱点,岂不是更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杀心? 她无法将这些告诉落絮,沉思片刻,决定再去找微阳聊聊,问清楚灵族族长究竟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可能是假死。 微阳肯定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微阳抿唇。 每一任灵族族长死后,体内的特殊灵力才会全部进入下一任族长的体内,微阳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灵力的变化,他自然是最清楚族长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 曲秋橙看了他一会儿,似是在斟酌他所言虚实,微阳被她看得不耐烦:“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还等着去见风棠。 曲秋橙思考了一下,问:“你们族长什么时候死的?因何而死?” “一个月前。”微阳拧眉,“族长生来身体就不好,族医说他活不过三十,不过族长很厉害,外出游历了一段时间,回来后身体就好了不少,只是今年还是没能熬过去……” 外出游历? 曲秋橙若有所思:“你们族长有妻子吗?” “当然没有。”微阳气愤,“族长知道自己活不长,不想耽误其他人,所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原来如此。 待她离开,微阳才绷着脸看向卷纱帘后的那道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我说了,只有这两种方法,就算我们族长复活也不可能给出第三种解决办法。” 殷折雪抬手撩开卷纱帘,修长身体露出大半,半倚着漆黑墙柱,眼皮稍抬,不紧不慢道:“当然有第三种办法。” 微阳立刻否认:“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有第三种办法? 只要用足够多的灵力催生他的身体,献祭他未来四十年的寿数,他便能一夜之间长至二十岁,缚灵珠可解。 微阳自然也能想到这个办法,所以他才不肯说,谁愿意耗费自己四十年的寿命,只为了给别人取出缚灵珠? 他盯着殷折雪的目光非常警惕,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那个男人虽然看不清脸,存在感也非常低调,甚至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但他绝对是这只浮仙舟上最危险的人物。 灵族对灵力的感知极度敏锐,微阳能感知到,那个黑衣男人体内的灵力与他历来所感知过的完全不同。 修者们的灵力大多来自自然万物,灵力纯净无比,哪怕是堕修也得从其中汲取灵力,即便他们堕落后灵力有所污染,但他们灵力的本质却不会改变——万物自然,生生不息,灵力不止。 可眼前这个黑衣男人不一样,他的灵力并非来自万物自然,而是…… 微阳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仍未有所改变。 他的眼底微微泛着银色的光圈,紧紧盯着对面的殷折雪,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他所看见的殷折雪和别人眼里的截然不同,别人眼里的殷折雪,平平无奇,疏离冷淡,低调寡言。 可他眼里的殷折雪,阴冷黑暗,红眸血唇,身后弥漫着张牙舞爪的浓郁黑气,犹如万千恶鬼,几乎要吞噬这间屋子。 他的灵力来自“人”。 活人,或是死人。 微阳从小到大见过无数人的灵力,却从未见过这般阴郁黏稠、恶心且危险的,他的灵力仿佛会吃人。 微阳手心湿润,他一开始并没打算用灵目观测殷折雪的灵力,可他方才看过来的那一眼,他陡然生出“命不久矣”的想法,便不受控制地用灵目看了眼他的灵力。 没想到竟看见这般骇人的景象。 不管微阳心中如何惊涛骇浪,殷折雪始终只是目光平淡地看着他,身后弥漫的黑色灵力扭曲狰狞,只要他心念稍动,今晚过后,这里便会多出一名二十岁的男子。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微阳回过神便瞧见一抹黑色冷冷掠过,只有对面那道轻薄的卷纱帘微微晃动,昭示着那里曾来过一个人。 - 曲秋橙回房后便打算找系统唠唠嗑,结果没唠两句,系统突然像只老王八,直接缩回了龟壳子里。 曲秋橙:“你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吗?” 她喊了几声,系统装死不吭声,似有所觉,她忽然偏头看向门的方向。 很快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她放下杯子去开门,是殷折雪。 曲秋橙愣了下,而后回过神,眉眼弯弯道:“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呀?” “曲秋橙。” “嗯?” 他好像很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她有些不满,转念一想,她也总是喊他全名,遂心虚几分,连带着看他的目光都微微闪了下。 “有样东西没还你。” 他容色平静地注视着她,周身气息和缓,只有眸光寡淡了些,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 可他的动作却没有那么平静。 他挨着她的身体径直走进门,沉郁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她被迫后退,心脏怦怦乱跳,有种风雨欲来的澎湃感。 她不知为何喉间发紧,脸上也有点烫,想假装淡定,手脚却不受控制的僵硬,最后只能略显紧张吞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道:“你要还……什么东西?” 细微的一道关门声响起,他反手将门带上,屋中便只剩下不算明亮的烛光。 黯淡的光线将他反手关门时不经意散发出侵略性勾勒得愈发明显,黑色衣摆跃上轻盈的烛光。 他看着她,乌沉的目光将她严丝拢起,一分一毫也不放过。 她被他扯进怀里,下颌传来微重的力道。 殷折雪捏住她下颌,漆黑双眸直勾勾看了她片刻,眼底乌压压的情愫翻涌成暴雨前的云海,身后看不见的黑色灵力将她重重包裹,她只觉得身体紧绷,梅香浓烈。 她松了松手指,手心一片湿润,不自觉地蹭了蹭裙摆。 “还这个。” 他垂眸,倏然俯首。 梅香更浓烈了。 曲秋橙一直以为自己遍览群书,理论知识肯定满分,即便实践达不到满分,至少也该在八十分以上。 然而真轮到这一天,她才发现她可能连及格分都够不上,属于学渣中的学渣,一捏就碎成渣的那种学渣。 当属于殷折雪的冷冽气息侵袭而来时,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手脚僵硬,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越来越近。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接着又倏而缩短。 唇瓣落下不算陌生的触感,呼吸停滞中感觉到他不轻不重地碾磨了一下,一口含着浓郁梅香的酒不容置喙地渡了过来。 她被烫的一缩,反被他扣住后颈用力往前摁,有点痛,她不由地吞咽着那口酒。 这酒有些不听话,她躲不开,只能被迫含住,酒香侵略般弥漫在狭窄的密闭空间,接着灵活地深入、搅弄,很快便勾起她似有若无的馋意。 大脑被梅香酒熏得迷糊,手指紧紧攥着身前黑色的衣襟,布料被绞出层层褶皱,眼尾氤出易碎的薄红。 酒意逐渐挥散,原先肆意侵占的酒香也变得愈发柔和,最后一点残留的香味轻轻勾了下,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出,缠绕药纱的粗糙指腹揉上她眼尾,将不知不觉中泛起的湿润抹干净。 周遭的空气显出几分黏腻,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6 21:05:31~2022-12-17 23:4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沉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皑 55瓶;5280 10瓶;夜兔禅 2瓶;欧洲少女李宁、47149196、Bright、彩彩小猪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重组01 ◎殷折雪殷折雪殷折雪殷折雪殷折雪殷折雪。◎ 曲秋橙迟钝地回过神, 睫毛颤动着抬起,浅色的眼珠被湿气润得略黑,尚未摆脱的迷茫萦绕其中, 像一只迷路的蝴蝶。 少女唇瓣湿软淡红,微微张口呼吸着,染了男人身上独特香味的气息在这一呼一吸间愈发清晰。 她恍若嗅觉失灵, 嗅不到其他的味道, 湿润眼底映着一张熟悉的脸。 她轻轻喘//息着,看了片刻, 不自觉地抬手抚上他眼前凌乱的碎发, 他斜斜瞥眼她试图作乱的手,并未阻止, 甚至主动伏低颈, 中途短暂休息的间隙中也要离她很近很近。 潮湿的手心贴在他侧脸, 白皙纤细的指尖颤颤地探入黑色发梢后, 她仿佛失去自我意识般, 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掀开他额前面具般的碎发。 挺括的鼻梁,苍白的皮肤,修长干净的双眉, 狭长漆黑的眼眸。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从他眼底看清自己的脸, 熟悉又陌生,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从额头到眼睛, 再到鼻尖和轻抿的双唇。 她呼吸还有些乱, 他刚才太用力了, 她几乎无法呼吸。 曲秋橙眼也不眨地凝视着他, 指尖轻轻点在他优越的眉骨上, 热意氤氲在几乎为零的距离中,她下意识地说:“殷折雪,你好漂亮。” 殷折雪眉眼稍稍压低。 “漂亮?”他嗓音低哑着,“你用漂亮形容我?” 曲秋橙为难道:“那,美丽?” 眼见他神情变得危险,她立刻改口:“好看,英俊,帅唔……” 该还的确实还清了,但是该索取的还在排着队等待。 门外,刚得了来自西洲的消息准备来找曲秋橙商量的容非愁蓦地停下脚步,一枚黑签钉死在门前,像一张索命的符。 他揣着满肚子的消息转头就走,大晚上的来找姑娘谈话确实不妥,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 - 曲秋橙今晚有点失眠,一闭眼就能嗅到熟悉的梅香,然后脑子里就开始循环播放睡前的那两个吻。 她满脸通红,转身把脸藏进被子里,过了会儿觉得不够过瘾又抱着被子满床翻滚,甚至还懊恼地蹬了下腿。 经验不足,被他压着亲的时候无力反抗,亲完满脑子迷糊,连本该说的话都忘了。 但是。 她扯起被子遮住脑袋,黑暗里的双眸奕奕有神地盯着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心脏怦怦乱跳,她轻轻捂住胸口,有些害羞地闭上眼。 喜欢。 这晚将近凌晨她才晕乎乎地睡着,梦里有些喘不过气,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梦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可醒来却又全忘光了。 浮仙舟今日畅行,距离西洲还有不过两日的行程。 曲秋橙起来后就有些浑浑噩噩的,她绞尽脑汁思索昨晚究竟做了个什么梦,想不起来,连早饭都吃的没滋没味,抬头看见慢吞吞走过来的殷折雪,咕咚一声吞下一口粥,手里的包子掉了下去。 她人懵了。 他今日换了一身束腰的黑纹黑衣,箭袖曲领,垂落的衣摆掐了圈墨蓝色的硬边,长发用一根约摸拇指宽的同色发绳高高束起,额头饱满光滑,没有垂落一丝多余的头发。 黑签化作带锯齿的荆棘状软链将他额前的碎发仔细地别上去,穿梭在发中的荆棘兢兢业业充当专门用来整理头发的普通发饰,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个小玩意杀过不少人。 而软链末端则乖乖绕着他束起的发打了个旋,最终隐入垂落的发尾中。 他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眼眸却点漆似的黑,与昨晚强硬勾缠着她不肯放的情//动模样判若两人,却又有着相似的蛊人气息。 曲秋橙久久没有回神,她的表情太过震惊,殷折雪微眯了下眸,狭长的眼型便完美地展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曲秋橙:……不愧是本书的颜值巅峰,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的美。 她承认有被美色蛊到,昨晚掀开他头发时明明还没有这般震撼,因为当时有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接吻上,顾不上感叹其他的。 可此时猝不及防之下直面他这张巅峰期的脸,她突然有种二次怦然心动的感觉。 殷折雪抬手盖在她脸上,面无表情道:“曲秋橙,你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还没掉下来吗。” 曲秋橙摸摸脸,摸到他的手指,用力扒拉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直视着他:“你怎么突然把头发弄上去了?” 头发放下来时别人都看不清他的脸,甚至连存在感都低的不可捉摸,他就像一颗蒙尘的宝珠。可头发一撩上去,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宝珠上的尘土被小心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美丽的模样,引无数人趋之若鹜。 美丽,却也危险。 殷折雪淡淡瞥她一眼,没搭理她,兀自喝了口粥。 曲秋橙端着碗蹭到他身边紧贴着他坐,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说嘛说嘛,殷折雪,你说嘛。” 他往旁边挪了挪,不吃这一套。 曲秋橙继续往他身边蹭,复读机般重复:“殷折雪,殷折雪殷折雪殷折雪。” 他淡定地喝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眼尾余光却总会不经意地飘到她身上,在她又一次想要复读前,他开口了。 “少说话。”他懒懒道,“多吃饭。” 曲秋橙:“我现在不饿。” “那就少说话。” “我……” 他右手绕过她的腰松松撑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微垂下眼睫,不冷不热道:“昨晚不是舌头疼?今日居然还能这么唠叨,原来是不疼了。” 曲秋橙:“……” 她默默捧起粥碗坐回原位继续干饭,脑子里浮现出昨晚被他弄得快哭的画面,几乎将整张脸埋进碗里。 太丢人了。 一定是因为经验不足。她有点理不直气不壮地想。 这时容非愁和顾影风姗姗来迟,两人前后坐下,抬头看见殷折雪的脸都愣住了,然后露出仿佛见鬼的表情。 过了不知多久,容非愁和顾影风才回过神,用一种“他真的是殷折雪吗”的眼神看向曲秋橙。 曲秋橙怏怏地戳着碗:他真的是。 两人:“……” - 无狱门传来的消息称,灵族族长确实已经死了,容非愁问曲秋橙还要不要去西洲。 曲秋橙自然还是要去一趟西洲的,因为有件事她还要搞清楚。 两日后,浮仙舟到达西洲。 这两天里,微阳试过无数种逃跑的法子,结果毫无例外全部失败,但他从不气馁,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修为竟进步神速。 曲秋橙先把落絮和风棠送去鸾族,风棠这两日已经想好了,她不能跟微阳走,她要回鸾族替圣女报仇。 之前她以为圣女远在南洲游历,想着鸾族并不需要她这么一个软弱的继任圣女,她走了,鸾族还可以选出更合适的人选。 可看见圣女如今的模样,她反而在心中坚定,她必须回去。 微阳得知她的想法后沉默了许多,也不再整日闹着逃跑,他安静得不像话,连曲秋橙故意来套话他都不吭声。 曲秋橙说:“你是不是心里觉得风棠不够爱你?” 微阳冷着脸坐在床上打坐修炼,不理她。 曲秋橙不以为意,靠着红木漆柱悠闲嗑瓜子:“你是不是还觉得,若非我从中阻挠,你和风棠早就远走高飞了?” 微阳还是没说话。 曲秋橙继续嗑瓜子,嗓音不紧不慢地说:“风棠胆小怯懦,没有你这么不顾一切,你放弃少主的身份,背弃全部的族人,不顾长老和祭司的反对,突破重重艰难才将她带走。而她却为了一个时日无多的女人放弃你,自愿折断好不容易生出的翅膀,重新回到那个困了她很多年的囚笼,你很不甘心吧?” 微阳呼吸急促,猛然睁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曲秋橙并不在意他的愤怒,慢悠悠地踱着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风棠明明如此胆小怯懦,却愿意为你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背弃全族与你私奔?” “她柔弱又天真,却在看见活不久的落絮时改变心意,决定回到鸾族担起属于她的责任。” “而你,从头到尾却只想带她走,离开西洲,离开困住你们很多年的这个鬼地方。” “相比起来,我反而觉得风棠更大胆,更有魄力。” 微阳眼中怒火中烧,压抑着嗓音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你知道灵、鸾两族之间的仇怨有多深?你知道他们都是如何看待对方的?你知道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诲是什么?” 他冷笑:“从我有意识起,身边的人就不停地告诉我,身为少主要以身作则,不能行差踏错,更不能与鸾族亲近,这是对灵族的背叛。” “风棠比我好不到哪里,她因为修炼天赋弱,被族里的同辈针对,长辈不仅不管,反而说这是对她的历练,是对她心性的磨砺。” “她被磨砺成这个样子,你敢说和鸾族那些人无关?他们那样对她,根本就没把她当做继任圣女,她却还要回去为那些人卖命。” “你想说我做的是错的?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是错的?我不想做下一个族长,更不想和每天咒骂鸾族与其他众族为低下种族的长老祭司们为伴,我看见他们以羞辱其他人为乐的嘴脸就感到一阵恶心!”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人,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盛装族长灵力的容器,容器需要什么自我人格?只需要乖乖听话就行了。” “我不想做傀儡有错吗?我想带着风棠离开地狱不对吗?”他呼吸急促,眼睛越来越红,声音逐渐低哑,“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回去?”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回去的话,还会有下一个风棠和微阳。”曲秋橙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7 23:48:18~2022-12-18 22: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玖呀 20瓶;包包呀 10瓶;Wuupuwa、早睡很难吗、清晗 5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461528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重组02 ◎补。◎ 微阳抬头。 曲秋橙嗑瓜子嗑得嘴干, 便去倒了杯茶解渴,声调平缓地告诉他答案。 “你自己也说了,你和风棠只是两族用以延续力量的傀儡, 若是傀儡不听话,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她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们会毁了不听话的傀儡, 重新做出一个听话的新傀儡。” “风棠知道做傀儡的痛苦,所以她想通之后愿意回去继续承受痛苦, 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傀儡若不想继续做傀儡, 那就杀掉操控傀儡的人,可风棠不会那么做, 所以她只能选择成为操控傀儡的人。” “只有成为操控傀儡的人, 才有资格给予傀儡自由。” 她轻飘飘道:“你渴望的是个人自由, 而她所渴望的是让所有人自由, 你说她是不是比你勇敢?” 风棠力量微弱, 却有勇气去做以她的力量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她怀有希望,这个希望就是微阳。 有希望, 就有可能成功。 微阳沉默了很久。 曲秋橙今日收获颇丰, 从他嘴里套了不少东西,正准备离开,微阳喊住她。 “你是不是想见我们族长的尸体?” “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她故意拖腔拖调道, “但如果你希望我想的话,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想吧。” 微阳:“……” 他深吸一口气, 按耐住想把她揍一顿的冲动, 说:“族长的尸体一般人不可能见得到, 除了我和几位长老、祭司,其他人都不知道族长尸身存放在何处。” 曲秋橙若有所思:“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微阳刺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说服我帮你吗?” 曲秋橙面不改色道:“我们现在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是不是?” 微阳又默了会儿,他说不过这个油嘴滑舌的女人,硬邦邦道:“我可以帮你见到族长,但是你要借给我力量,你揽月城的力量。” 要想成为一个不受操控的族长,他必须有自己的力量,这份力量不能过分强大,也不能太过弱小。 东洲揽月城就正好合适。 揽月城与南洲樱棠渡交好,且向来不爱掺和麻烦事,只要不主动去侵犯它,它绝不会侵犯其他人,是四洲出名的和善之城。 更何况。 他抬眸看了眼曲秋橙,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力量极为特殊的男人,那个人绝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借你揽月城的力量可以,不过这个便宜你占的有些大。”曲秋橙说,“你得答应我,日后我若需要你的力量,你同样得帮我。” “可以。” 两人谈好交易,灵族特有的银白色契痕便落在她右手手腕外侧,袖子放下来正好能遮住。 - 曲秋橙在鸾族待了两日,本打算弄清楚鸾族那位祖先究竟从何处得到的殷折雪灵种碎片。 可惜鸾族的人的确不知道,连落絮都不知由来,年纪稍大的老人最多也才一百三四十岁,三百年前的事他们都不清楚。 这让曲秋橙感觉自己的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搞不明白来路就无法确鸾族那位祖先是否参与过三百年前的那场围剿。 而殷折雪如今记忆不全,她把鸾族祖先的画像盖在他脸上,他都想不起来三百年前有没有见过这张脸。 殷折雪缓缓拿掉脸上的画像,露出那张俊美却阴气森森的脸:“曲秋橙,你让别的女人碰我的脸?” 他把头发撩起来不是为了让她用别的女人的画盖自己的脸。 曲秋橙闻言一脸震惊:“那是画像,不是真人,你还有这方面的洁癖?” 她瞬间想到现代家里床上那一排的纸片人抱枕,要是他知道她天天晚上抱着纸片人睡觉,会不会直接丢掉她的抱枕? 殷折雪脸色冰冷,捏着画像的手极为用力,漆黑眼眸寒气森然地盯着她。 黑色火苗眨眼便席卷了他手中的破烂画像,烧的连灰都不剩。 曲秋橙:“……” 她突然坚定了绝不能让他发现她有一排纸片人抱枕的这件事。 殷折雪冷冷看她:“三百年前的事与鸾族无关。” 他现在心情极度不好,气压低,眼神冷,看起来很想把她捏碎了拌冰淇淋吃。 曲秋橙心想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殷折雪冷笑道:“你让我这般近距离地欣赏那幅画,我若再想不起来,岂不让你失望?” 曲秋橙:“……” 殷折雪:“你这是在心里怪我烧了那幅画?” 曲秋橙被他的歪理怼得目瞪口呆。 他从哪看出来她在怪他的,她只是有点震惊他居然因为被一幅画碰到脸而这么大反应。 殷折雪讥诮道:“鸾族想必不会那么小气连幅画都舍不得给,我这便去要幅新的挂在床头,想必你也不会生气。” 说罢转身便走,曲秋橙连追都没来得及,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 他不会真去要画了吧? - 这天一下午没见到殷折雪,曲秋橙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要画,想了半天他把画挂在床头的画面,微微沉默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喜欢吃醋的男朋友,还是要哄的。 她坐在秋千上又想了会儿其他的,既然他说灵种碎片与鸾族无关,那她也没必要继续在这浪费时间。 而且鸾族真不能再待了,她可能和这地儿有些气场不和,隔天一早便打算离开这里去灵族。 临走前,落絮特地交代道:“去了灵族你小心些,灵族的人……阴险。” 她怕她不信,补充道:“非我私心,是实话,他们若知晓你是为了灵族族长的尸体而去,定会做一些不好的事。” 曲秋橙表示明白。 落絮还是不放心,只是她现在无法站起来,只能拽着她的手说:“且你体内还有缚灵珠,时时有所限制,灵族那里有许多诡道与机关,极容易迷路。若你与你师弟不小心分开,届时会有很大麻烦,必须得跟紧顾……” 她停顿了一下,改口道:“跟紧殷公子即可。” 曲秋橙说:“你放心,我会跟紧他,不过昨天我跟他产生了一点小矛盾,他有点生气,所以我有个问题想劳你帮个忙解解惑。” 落絮:“什么问题?” 曲秋橙:“他问你们要过鸾族祖先的画像吗?” ————————————————————————————————————————————————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最近正在修改bug,有些bug涉及上下文剧情,章节内容有的会增加剧情,有的会减少剧情,这张删减了一千多字的无效剧情,但是晋江v章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只能这样补上字数,总体减少了大约六七个币的内容。7.14以后在本章节评论留言,发红包补20个币orz非常抱歉orz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8 22:25:08~2022-12-19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话里的红羊 5瓶;好想睡饱哦 4瓶;轻策庄掰手腕第零名、5472315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重组03 ◎来吧,我们试试。◎ 听见她的问题, 落絮脸上露出不解和困惑:“画像?昨日不是给了你吗?” 曲秋橙明白过来,殷折雪只是嘴上说说气气她,忍下笑意道:“那没事了, 当我没说。” 鸾族距离灵族并不远,浮仙舟行一日夜便可到达,便无需急着离开。 舟行之前, 风棠来找微阳单独谈了会儿。 曲秋橙并未催促他们, 索性趁着这段时间溜到殷折雪的房间,想看看他在不在。 他不在, 门上也没下禁制, 她迟疑了一会,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他床头确实挂了个东西, 但不是画像。 而是一团白色小毛球。 曲秋橙脚步顿住, 那个毛团怎么这么眼熟? 三颗红色相思豆, 一缕锃亮的银丝环, 毛绒绒的细毛边。 她摸了摸发髻上的白毛团, 手指硌到相思豆,凉丝丝的。 他居然把她的白毛团挂在床边。 曲秋橙目光飘散,抬手扇了扇风, 这房间是不是没开窗户, 好热啊。 她胡思乱想着,慌里慌张地退出房门,走出不到两步又折返回去把床头那个白毛团摘了, 挂在腰边当腰佩。 …… 风棠和微阳还没说完话, 浮仙舟便暂时停滞在空中, 曲秋橙坐在舟头, 双腿悬空闲闲地摇晃着, 从高处俯视鸾族着实舒适。 鸾族定居于高山,附近十几个山头都是她们的地盘,西洲地势偏高,云雾看起来飘得便低了些。 浮仙舟悬在半空,远远瞧着像一只巨大的鹏鸟,鹏鸟挥舞着翅膀将周遭的云雾挥散。 透过飘散的云雾,曲秋橙看见鸾族日常训练的场地与忙碌的身影,目光飘转间忽然瞧见什么,摇晃的腿停了下来。 她身体前倾,骤然从舟上坠落,近日学习的御风术刚好发挥作用,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腰间的白团子摇曳。 轻盈的风拂起几层白纸,对面的书生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名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子。 陌生女子盈盈地笑,抬手一指白纸,嗓音清脆道:“可以替我画幅画吗?” 书生怔愣着点点头,便见这名女子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曲秋橙拿着成品满意地给了钱,重新回到殷折雪的房间,将这幅画挂在白毛团之前悬挂的地方,单手支在腰间欣赏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自恋了,刚想把画摘下来,便听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曲秋橙,你趁我不在偷偷摸摸来我房间想做什么。” 她手一抖,险些没撕了这幅画,手忙脚乱地把画卷起来背在身后,故作镇定地转身看他。 “我才不是偷偷摸摸地进来,我是光明正大地进来。” 殷折雪看了她片刻,目光下移,落在她腰间的那只白毛团上,再看他床头的那枚黑色钩子,已然空了。 他眉尖轻扬:“你偷我东西?” 曲秋橙狡辩:“这是我的东西,你把我的东西挂在床头,我还没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你说的没错。”他慢悠悠打断,放肆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我是对你图谋不轨,那又如何?” 曲秋橙:“……” 你也不需要如此诚实。 他图谋不轨地朝她走近几步。 曲秋橙本能地想后退,小腿撞到床沿,停住了,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扭了下手中的小画像。 “后面藏了什么?”他问,脚步未停,很快便止在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点儿,此时她站在窗前的小台阶上,他竟还比她高,低垂眼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没有碎发遮眼的眉眼显露出侵略性的美感。 曲秋橙:“……没什么。” 趁他不在偷偷挂一下就算了,现在当着正主的面拿出自己的画像,实在太自恋、太丢人。 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想出这个馊主意? 曲秋橙想穿回半个时辰前狠狠给自己两个脑瓜子。 但殷折雪显然不吃她这一套,更是早已摸清她的秉性,虚晃一招她便上当,画像落在他手里。 曲秋橙想抢回来,欲言又止。 她在他面前根本没胜算,还不如装的自然些。 殷折雪看她一眼,缓缓展开这副小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与她只有几分相似,连她半分的明媚都没画出来,可见画画之人的画工不怎么样。 可既然画的是她,瞧着便总是可爱讨喜的。 他神色不动,将画重新卷了回去,掀眸瞧了她一眼,随后再上前一步。 黑色靴尖不容置喙地抵入她两脚之间,距离近乎于零。 卷状的画像一端挑着她下颌轻轻抬起,他看着她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 曲秋橙头皮都麻了,总觉得要是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都对不起这个暧昧的姿势。 殷折雪却没有再进行下一步,而是饶有兴味地用目光摩挲着她的脸,嗓音低低沉沉的:“曲秋橙,你来我房间,偷我的东西,甚至在我的床前徘徊,你是何居心?” 曲秋橙:“……” 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就想来哄哄爱吃醋的男朋友,顺便再挂个画像,谁知道男朋友这么神出鬼没正好把我逮个正着。 殷折雪见她不反驳,便将她的下颌抬的更高,少女的颈绷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细腻的肌肤映在他眼底,犹如一块等待把玩的温润美玉。 他眼睫微动,抵着她下颌的画像一端便慢慢往下移。 纸张的触感不硬不软,薄薄的边缘似指尖轻轻掠过白皙敏//感的肌肤,若有似无的压迫感顺着纸张的滑动舔//舐着她的颈项。 脖子上传来酥麻的痒意,她身体变得僵硬,后颈绒毛寒意森森,下意识地想避开,才往后退了一点便抵着床沿摔到床上。 下一秒,画像被丢到床里面,男人修长的身躯便覆了上来,下颌上取而代之的是他缠绕药纱的粗糙指腹。 “原来你是这等居心。”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明说便是,我万分欢迎。” 曲秋橙试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哦”了声:“可我是这个意思。”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温和地抚摸着她的侧脸,不等她开口,呼吸便骤然压了下来,席卷她的理智,勾缠她柔软的开关。 曲秋橙迷糊中嗅到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会让她喝醉的香味。 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没喝醉的人也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浓烈的橙香与梅香交织在这片狭小的空间,氤氲出独特的香味。 “曲秋橙。”他松开她,眸光晦暗莫测地注视着她,“你咬我?” 曲秋橙立刻闭紧嘴,但是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控诉道:“你太……” 他停顿了一下,低“嗯”了声:“这次不会了。” 她不信。 他哄道:“试试。” 她瞪着他,不说话,更不给他机会,舌根还是麻的,信他才有鬼。 殷折雪盯了她一会儿,败下阵来,把头埋进她颈窝平复呼吸。 她终于松了口气。 平静的空隙里才听见两道不同规律的心跳声,都有几分急促,她望着帷幔顶发呆。 出乎意料的,从穿来至今,她感觉此时反而是最让她放松舒适的时刻。 “殷折雪。”她突然喊他。 他不想说话。 “你知道缚灵珠的第二种解法吗?” 颈间的呼吸微滞。 他不动声色道:“如何解。” 曲秋橙犹豫了一下,含糊道:“就是,解……嗯……” 解衣服的那种解。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何况眼下这个气氛着实危险,可能一句话就能直接让局面扭转,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彻底坦白。 但现在不说,以后也是要说的,除非她突然移情别恋喜欢上另一个人。 “就是——” 这时,她突然收到一条传音咒,是她老爹的。 苏飞扬说:“乖女,爹娘还要在樱棠渡耽搁一段时间,你那边怎么样了?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完?我将你在玄石城一人舌战两老贼的事迹同你娘说了,你娘说等见到你一定要同你好好说道说道,办完事记得快些过来!” 一条没听完又来一条新的。 “乖女,爹临走前同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吧?男人得精挑细选,你舟上那几个,哪个都配不上我的乖女。” “爹在樱棠渡遇见个不错的,你娘也觉得此人极好,你到时候来瞧瞧,若是瞧上了,咱就把人给招回去!” 曲秋橙:“……” 她当机立断将接下来的几条传音全部掐断,已经能想象到殷折雪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于是她抢先抬手搂住他脖子,满脸慷慨赴死的表情:“你刚才不是说再试试吗?来吧,我们试试……你记得轻点。” 殷折雪冷笑声,掐着她的下巴就试了起来,但这次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轻点,反而戾气更重。 事后曲秋橙捂着破了条小口子的嘴唇委委屈屈地喝粥,然后吸着气给自己老爹连发三十条相同的传音咒。 “不要男人。” - 晚间,容非愁给殷折雪送了些笔墨纸砚过去,正好瞧见他准备拆药纱换药,刚打算问“去姑娘今日不来帮你换药吗”,忽而想起下午见到她时,她唇上多了条暧昧的小口子,遂沉默。 他放下东西便要转身离开,不经意注意到殷折雪拆下药纱的手指,光洁如常。 他诧异道:“你的手伤这么快就恢复了?” 药纱层层剥落,露出来的五根手指修长白净,指骨清晰分明,手背光滑如一块白玉。 不见半分伤疤与瑕疵。 殷折雪眸光微凝。 容非愁只当他体质好,恢复的快,没多想,不见他回应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朋友的关系。 他正要离开,殷折雪开口道:“狐狸。” 他回头,迎面而来一枚闪烁碎光的白色东西,下意识抬手接住。 是殷折雪的第二枚灵种碎片。 容非愁抬眼看他:“你就这么把它给我?不怕我过两天就背叛你们?” 殷折雪淡淡道:“随你。” 交易完成,他答应过的事从不会反悔,至于狐狸会不会背叛。 契约咒会告诉他背叛的代价。 容非愁为曲秋橙办事,护她周全,殷折雪便将第二枚灵种碎片给他。 到鸾族便是交易的第一阶段。 容非愁并未推拒,收下东西道:“你这样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放心吧,我说到做到,答应你以后会护她周全,便不会反悔。” 鸾族的祖先拿着一枚灵种碎片便能与灵族平分秋色,可见这东西的力量不同凡响,有了它,他甚至可以用它洗净堕修体内的气息,不必再日日承受堕落的痛苦。 碎片能带给他的好处太多了,对比起来,他只需要在殷折雪不在时用全部的力量护曲秋橙周全,这场交易不亏。 容非愁离开后,殷折雪才将目光缓缓收回,右手的雷伤彻底恢复,左手的药纱还没有拆。 他一动不动,漆黑双眼深不可测地看着这两只手。 拆开最后一层药纱,五指缓慢松开,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只完好无损的手。 手心那道横贯的狰狞伤口仿佛一夜之间血肉重塑,恢复如初。 今日之前,他的手上还遍布着斑驳伤痕,可此时,两只手已然变回最初的模样,甚至连手指上的一些陈年旧伤也被修复。 殷折雪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窗外传来一阵微弱的猫叫。 白色猫崽攀着他的窗户试图爬进来,却被一截花枝缠住尾巴,正奋力与花枝缠斗。 殷折雪看了眼那只猫,忽而起身找到一面铜镜,抬手解开曲领衫的扣子,指尖勾着领口粗暴地往下拉。 黑色雪契出现在镜面上。 他侧过脸,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雪契。 猫爪伤痕消失了。 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干净漂亮的手背浮现淡淡的青筋脉络,黑色眼底转瞬酝酿起狂风暴雨。 桑、墨、书。 她竟敢把那东西放在曲秋橙身上。 作者有话说: 改第四遍了,审核给过吧求你了我真没写do! 雪:老婆勾引我 橙:治治你的恋爱脑 -感谢在2022-12-19 23:59:08~2022-12-20 22:3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妙 6瓶;tiffany依0422 4瓶;百香果 3瓶;小鹿乱撞的心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重组04 ◎我不是早将她还给你了?◎ 隔天一早, 浮仙舟抵达灵族,悬于高空。 灵族贵族居于高山,重要建筑也建立在山巅, 从上往下层层叠叠交错着多重红砖白瓦,银杏与红枫点缀其中,将之衬出几分仙气。 浮仙舟放下仙木浮梯, 天梯般重重堆叠至灵族入口处。 灵族的祭司已经带着人等候多时, 他们看着仙木浮梯落下眼前,目光纷纷转向最后面, 神色各异。 那是他们私逃的少主, 未来的族长大人。 最先走下仙木浮梯的是一名穿着橙裙的少女,腰间悬挂的白毛团随着她走下的动作而摇曳, 足尖轻盈落在青色的地面。 阳光下, 少女瓷白的肌肤耀眼夺目, 瞥眼瞧过来时双眸盈亮, 唇角含笑, 似三月香风。 她就是东洲揽月城的少城主。 灵族祭司是个八十高龄的老头,一般来说修者只要不作死,活的都挺久。 祭司老头精神矍铄, 吊眼高鼻, 模样瞧着有几分严厉阴邪,说话却客客气气。 曲秋橙便也端着客套的态度面对他。 微阳不情不愿地被灵族的人压了过去,祭司冷冷瞥他一眼, 微阳翻了个白眼。 祭司压着怒气, 转头对曲秋橙道:“苏姑娘真是帮了我灵族一个大忙, 若是没有你, 这次我们还得多花不少时间找这位不听话的少主。” 曲秋橙笑眯眯:“不客气, 顺路而已。” 祭司:“顺路?” 曲秋橙淡定道:“其实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拜访一下灵族的族长。” 祭司面露狐疑,却隐藏得很好:“不知苏姑娘找我们族长有何要事?族长他老人家近来正在闭关,短期内怕是无法与你见面。” 族长仙逝这件事灵族暂时并不打算对外宣称,少主年纪尚浅,不足以支撑起全族,如今灵族的实力早已不如千年前,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族长已死,其他众族定会对灵族虎视眈眈。 若非曲秋橙早已知道灵族族长已死,怕是会被这番话骗住,不过既然她知道了,那便顺着他的话茬道:“挺重要的一件事,只有你们族长才能帮我,既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祭司微微松了口气。 曲秋橙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最近正好闲来无事,又是第一次来西洲,这段时间便想留在西洲多看看,说不动能等到你们族长出关,届时再来拜访也不迟。” 祭司面色微绷:“苏姑娘——” 曲秋橙面不改色打断道:“祭司大人不必劝说,我这个人别的都不好,就耐心最好,多久都能等得起。” 祭司:“……” 曲秋橙瞧着他,似笑非笑道:“祭司大人这是不欢迎我们吗?” 前嘴刚说多亏她把私逃的少主送回来,后嘴就不欢迎她留在西洲游玩,这太可疑了。 祭司与她对视片刻,随即笑道:“苏姑娘说笑了,西洲怎么会不欢迎苏姑娘?苏姑娘想在这里玩多久都行。” 他停顿了一下,叹气道:“只不过西洲近来不太平,苏姑娘若是留在这里不小心受了伤,灵族不好与揽月城交待啊。” 曲秋橙早猜到他会这么说:“修行之人,修炼途中难免遇到些小伤小痛,若连这些都应付不来,我又何必出门?留在揽月城独享爹娘的溺爱岂不妙哉?”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若再阻拦只会显得更加可疑,又不能直接把人撵下山,容易被其他众族嘲讽他们的待客之道,可也不能将人留在山上的族殿中。 祭司沉思片刻,唤来人低声耳语。 曲秋橙猜到这祭司会防备她们,但没想到他直接把她们安排到隔壁山头的宫殿里,还派了不少人过来“看顾”。 不过让那位祭司失望的是,接下来连续好几日,揽月城这几位都只是在西洲随便逛逛,对西洲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好似当真只是来游玩。 祭司并未放松警惕,私下和几位长老商量该如何处理揽月城那几人。 横眉怒目的二长老道:“既然她们只是来游玩,便让她们继续玩,只要她们不打听灵族的事,我们也无需管她们究竟要作甚。” “若是她们非要插手我们灵族的事,又该如何?少主回来至今老实得不可思议,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我怀疑是苏轻挽与他说了什么。”笑眉笑眼的六长老不赞同道,“别忘了,她来灵族前先去了一趟鸾族,并且亲自将鸾族十年未见的圣女送了回去,显然她和鸾族交情匪浅。” 两位长老意见不同,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最后还是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三长老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既然她说来找族长,不惜等待多日也要留下,便一定遇见只有族长才能替她解决的麻烦,我们不妨先打听打听她究竟想做什么。”她看了一圈其他人,“少主与她相处多日,想必会了解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祭司道:“少主防备我们,回来后便更不愿与我们亲近。拂荷,你与少主接触最少,又擅长魅惑之术,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最好不过。” 三长老拂荷轻飘飘道:“坏人由我去做,你们只需要躲在后面坐收渔利是吗?” 见其他三人欲反驳,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没做过几件好事,多一件少一件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她停顿,意有所指道:“不过,你们真的认为我们这位少主会像过去的那些少主那样,永远听从我们?” 祭司严厉道:“拂荷,你逾矩了。” 二长老也道:“拂荷,饲养少主是我们的使命。” 饲养,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六长老温和笑道:“拂荷,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 拂荷耸肩:“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既然你们非要我去,那我去便是,只不过你们最好别抱太大希望,咱们这任少主和前几任可大不一样。” - 曲秋橙已经几天没看见殷折雪了,不过每天都会收到新的黑签传音。 她身上已经挂了五枚黑签,她用不好黑签传音,只能用普通传音回复他。 黑签到了她手里也不肯走,赖在她身上撒娇一样挨着她不放,她只好学着殷折雪之前那样把它们挂在腰上。 殷折雪一共六枚黑签,如今五枚都在她身上,他只剩下一枚,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他可以应付吗? 她有些心不在焉,削苹果皮时一个没注意刀子险些割到手,她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黑签竟然先蹿出来打掉了她手中的刀子,气势汹汹的,仿佛只要有它们在,她就绝不可能受一点伤。 曲秋橙愣住,黑签居然如此有灵性吗?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之前虽然摸过黑签,有一种玉的触感,但它们不可能是玉,玉可不会千变万化。 她伸手抓住那只想回去的黑签,入手冰凉,黑签仿佛有意识般软化下来,紧密地贴着她的指骨游移。 有点痒,像人的呼吸。 她想到殷折雪碰她时无法压抑的熟悉气息,太像了,顿时头皮发麻。 腰间其余四枚黑签隐隐颤动,似是在嫉妒地斥责她手指上的那枚越界。 于是越界的这枚黑签挣扎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老实下来,化作一片矩形的黑玉乖乖停留在她掌心。 曲秋橙:“……” 这东西果然是有意识的吧。 她试探道:“小六?” 没反应。 她挨个叫:“小五?” 还是没反应。 “小四?” 手心这枚颤了颤,它是小四。 曲秋橙忍住笑,把腰上另外四枚摆在桌子上,捧着下巴挨个喊名字,终于分清五枚黑签谁是谁。 除了老大,五枚小的全在她这里。 她戳了戳小二,说:“你们究竟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听懂我的话?” 五枚黑签一动不动。 曲秋橙也没指望能从它们这里得到答案,不过她现在更想知道:“你们现在来了我这里,殷折雪那里会有危险吗?” 黑签晃了晃,没危险,即便有危险,他自己也能摆平。 她又问了些其他的,它们有时候会回答她,有时候不回答,被问急了就躺平装死。 曲秋橙觉得很有趣,开始变着法子逗它们。 “你们能感知到殷折雪的想法?” 能。 “殷折雪喜欢我?” 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装死。 曲秋橙心想它们还挺给主人面子,知道不能透露隐私,然后她故意问:“那你们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殷折雪?” 黑签:“……” 明明是黑色的本体,此时那浓郁危险的黑色竟隐约浮现淡淡的红色,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氤氲在大片的黑色中,扩散范围越来越大。 曲秋橙不可思议地盯着它们看了会儿,语气飘忽地问:“你们不会是害羞了吧?” 五枚黑签不理她,默契地开始叠罗汉,留在最上面的那枚仍旧黑里透红,好不容易将里面的红色雾气压下去,又听她笑吟吟地吐露心声:“殷折雪,我特别喜欢你,你能听见吗?” 黑签:“……” 曲秋橙眼也不眨道:“喜欢你的脸,喜欢你身上的梅花香味,喜欢你看着我的眼神,喜欢你亲……” 两枚黑签骤然飞起,不容置喙地封住她嘴唇,恨不能将她封到天荒地老,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曲秋橙乐了,刚想做点什么,忽然收到一条新传音,是微阳的。 “今晚可以带你去看族长的尸身。” 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他的消息。 曲秋橙敛起周身的懒散,掐灭传音,抬手拍拍嘴上的黑签,它们不情不愿地松开她,她还想逗逗它们,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要办。 她出门通知容非愁和顾影风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行动。 与此同时,西洲洗墨梅林,一名模样约摸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漫不经心拨弄着瓷瓶中的一枝洗墨梅,身后有一名穿着白纱的少女低声同她说话。 过了会儿,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她去了?” “是的,今晚会去。” 她笑了,脸上露出几分违和的童真:“可真会挑日子,偏偏是今日。” 忽而察觉到什么,她缓缓抬头朝梅林入口处看去。 刹那间鸟雀惊飞,满山绽放的黑色洗墨梅被无形的风吞噬、席卷,犹如浪潮铺天盖地压过来,由远及近怦然炸开,层层堆叠的梅花将惊飞的鸟雀打落,梅花飓风中影影绰绰显出一道人影。 窗台那只洗墨梅被突如其来的风吹拂得左右摇曳,险些坠落,少女伸手将之扶起,抬眸看向窗外那黑衣人,稚嫩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 “雪雪啊,你我十多年不见,再见面你就给我送了这么大的见面礼?”嗓音虽幼,语气却老成得紧,“那些洗墨梅我可是养了十年才养成如今这般的,你一天就给我全弄没了。” 殷折雪抬手掸掉肩上坠落的一枚梅花瓣,抬眸看她:“桑墨书,入白骨你打算何时归还。” 桑墨书将那瓶梅花挪到窗台角落,微挑眉,笑意盈盈道:“我不是早将她还给你了?” 她手中捧着的瓷瓶蓦然炸裂,碎瓷片四溅,擦伤她稚嫩的脸颊与裸//露在外的手背皮肤。 瓶中的洗墨梅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 殷折雪神色平静,周身萦绕的黑色梅花与漆黑的双眸却浸染上浓浓的暴戾:“生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桑墨书,书海阁的另一个阁主,余无海的老婆 感谢在2022-12-20 22:30:36~2022-12-22 23:2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狗卷是我老公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7瓶;狄丘生、lalala 10瓶;青山在 6瓶;每天都想暴富、YSC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重组05 ◎把缚灵珠渡给我。◎ 灵族族长的尸身存放在灵宫的地下水城, 这是历代族长的尸身存放之地,若想进入,至少需要两名长老或祭司一同使用灵力开启灵宫水门。 微阳回来后一直没有传音给曲秋橙, 正是因为他在等三长老拂荷,他一个人无法进入灵宫水门,必须再找来一位长老与他合力才能打开门, 而拂荷是唯一能够帮他的人。 拂荷是他的姑姑, 但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这样一层关系。 微阳能够成功逃离灵族, 也是拂荷暗中相助, 只不过拂荷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还带回来揽月城这么大一个麻烦。 拂荷站在灵宫水门前, 单手置于水门的一处漩涡凹陷, 偏头看向曲秋橙:“老实说, 我并不信任你, 但既然微阳把我也给抖了出来, 我不信任你也不行。” 曲秋橙正色道:“拂荷姑姑,你若不信我,大可与我结契, 我发誓我对灵族没有任何恶意。” 拂荷冷淡道:“有没有是你的事, 你若因此而连累微阳,可别想那么容易离开西洲。” 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她瞥了眼曲秋橙身后的顾影风, 缚灵珠的事她已经听说, 也正是因此, 她才愿意出手帮忙。 缚灵珠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既然他们愿意将弱点暴露, 便是给出了交易的最大诚意。 顾影风看了看曲秋橙,心中略微沉重,他似乎拖累了她。 灵宫水城地势复杂,像个大型迷宫,水流分成数百上千条穿梭环绕着这座灵宫,水墙与占星天幕将之分割出不计其数的小空间,稍微走错一个弯,大概就会彻底迷失在这座大迷宫中。 系统也没想到灵族的水城会这么复杂:“他们是想防人还是防鬼?难道是怕里面的尸体诈尸自己爬出来吗?” 话刚说完,前方水墙拐弯处当真缓缓走出一个摇晃的人影,拂荷和微阳淡定地继续往前走,像是没看见那个人影。 曲秋橙本来以为那是水城里的看守,佯装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待那人影经过她身旁时,她嗅到一股潮湿冰冷的腐尸气味,心口猛地一跳。 顾影风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迅速转头看她。 两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俩字:诈尸! 拂荷和微阳早已司空见惯,脚步不停。 曲秋橙和顾影风停顿一刹那,再抬头便发现前面那两道带路的人影不见了,前方只剩下一方堵得严严实实的蓝色水墙,周遭颇为寂静,水流声很浅。 曲秋橙将手掌按在水墙上,感觉到一丝凉意,她的手直接穿过水幕触碰到一堵坚硬的东西,再往前就进不去了。 虽然是水,但“墙”毕竟是墙,无法穿透,并且这里的每一堵水墙时不时地自动变换,很容易将并行的两人分隔开。 她思考片刻,迟疑地看向顾影风,发现他也用同样的眼神望着她——要不还是牵个袖子一起走吧? 万一待会儿水墙又转动起来把他们分隔开,谁知道这座迷宫究竟有多大,说不定正好在缚灵珠的限制距离外。 曲秋橙犹豫了一下,刚要伸手去牵他袖子,腰间的黑签骤然颤动,小四倏然飞出冷酷地切断他那截袖子,最后还耀武扬威地在他眼前摆了摆,做出一个“你敢越界就杀了你”的动作。 顾影风:“……” 他立即收回手,并且主动和曲秋橙拉开至少两步的距离,抬起头,用一种“你别害我”的目光看着她。 曲秋橙:“……” 顾影风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曲师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曲秋橙:“等吧。” 很快,拂荷和微阳顺着原路返回,发现他们俩竟然乖乖蹲在地上等他们,脸色都很奇怪。 拂荷心情十分复杂,眼神像是在说“你们还真没多少心眼子啊”。 没多少心眼子的曲秋橙淡定道:“你们这里的尸体会走路,太可怕了。” 拂荷心想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害怕,反而还有点兴奋的样子。 灵宫的尸体确实会诈尸,这是因为灵族历代族长体内存在一股特殊的灵力,他们死后,残存的灵力并不会随之消散,反而会促使他们的尸体做出类似“诈尸”的行为。 灵宫的建立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尸体提供娱乐,直到他们体内的灵力慢慢耗尽,尸体便会融入水城。 “方才那具尸体是灵族上上任族长,他体内的灵力支撑他走了数十年,最迟明年他就会永眠。”拂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们听,“活着为灵族卖命,死后还要继续为灵族卖命,真可笑。” 水墙之上的天星开始移动变换,拂荷抬头看了眼:“走东南。” 天星指路,穿过水墙迷宫,来到中央水棺,隔着透明的棺盖,曲秋橙看见了死去的灵族族长的脸。 这是一张清秀温和的脸,右眼眼尾有一颗泪痣。 曲秋橙眼皮一跳,想起几天前鸾族圣女避开旁人和她说的那些话。 落絮的丈夫,云致,他的右眼尾就有一颗泪痣。 曲秋橙之所以要来见灵族族长的尸体,就是为了确定他的模样。 这位灵族族长因体质虚弱,十几年前就开始穿斗篷戴兜帽,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鸾族圣女自然也没有见过。 灵族日渐衰弱,鸾族却因手持无相铃而愈发势大,为了灵族,也为了延续自己的寿命,灵族族长便将主意打到无相铃身上,如果得不到,那就毁掉。 曲秋橙盯着眼前这张温和无害的脸,在心中冷笑,这位灵族族长真是死得太便宜他了,他将落絮困在无音城这么多年,折磨了她这么多年,隐瞒更改她的踪迹,鸾族的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手心,无一人发现落絮下落不明。 如今他倒是安然闭上了眼睛,落絮却也活不久,至于无相铃也被毁了,鸾族与灵族又回到了势均力敌的状态中,倒是让他如愿以偿了。 …… 拂荷带着他们按照原路返回,走到一半水墙之上的指路天星忽然闪烁起来,让人无法辨明方向。 拂荷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天星一般是不会变化的,一旦变化,连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知何时四人变成三人,微阳首先发现不对劲,停下道:“少了一个人。” 曲秋橙不见了。 顾影风这才注意到一直走在他身旁的少女不见了,面色遽变。 拂荷抬头看着依旧在闪烁变换的天星:“占星域。” 顾影风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们,手中灵力逐渐凝聚,沉声道:“占星域是什么?我师姐为什么会不见?” 拂荷看了他一眼,不知该不该说,最后是微阳先开的口:“占星域是一个传送阵,能够一瞬间将人送到距离灵族百里之外的地方。” 顾影风冷冷道:“那为何我们都没被传送走,只有曲师姐一人被送走?” 微阳冷笑道:“你知道占星域的灵力从何而来?历代族长死后,他们体内的那股灵力便会融入占星域。而水城的建立不仅是为了存放族长的尸身,更大的作用是在灵族遭遇灭顶之灾时撑开一个防御罩保护族人,因为占星域只会将对灵族有威胁的人传送走!” 换句话说,占星域之所以突然开启将曲秋橙送走,是因为它感受到她身上的危险气息,认为她会让灵族遭遇灭顶之灾,不得已才将她送走。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影风只觉得异常可笑,曲师姐不可能杀人,更不会覆灭一整个种族。 忽然,他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化,抬头望向占星域的目光变得复杂。 占星域感知到的危险气息也许并非来自曲秋橙,而是她腰间的那五枚黑签。 那是殷折雪的东西。 - 曲秋橙感觉自己在下坠,仿若溺水,无法呼吸。 眼皮极为沉重,她意识有些模糊,想要伸出双手挣扎,却浑身无力,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离她很近,又好似极远。 “殷……” “殷……” 那些声音在此起彼伏地喊着某个名字,吵的她脑袋快要炸开。 曲秋橙紧紧皱起眉,试图听清那究竟是谁的名字。 “殷雪……” “殷雪厄……” 殷雪厄。 她张开嘴,突然呛了一口水,黏连的眼皮终于挣脱桎梏猛然睁开,铺天盖地的水向她涌来,淹没她的口鼻。 曲秋橙无法控制地往下坠落,心神惊惶中她试图挣扎,手脚无力,灵力尽失,立刻便想到缚灵珠的限制。 她心中一凉,溺水时无法动弹必死无疑。 身体越来越沉重,腰上仿佛坠了两颗巨石,拉着她不断往下沉,大脑因窒息而微微晕眩,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就在她快撑不住时,腰间悬挂的五枚黑签忽然有了反应,一枚缠住她的手腕勒出丝丝血痕,余下四枚化作细长的丝线将她紧紧缠绕,带着她远离水底。 破水而出的一瞬间,她倏然清醒过来,竟能张口呼吸,整个人湿漉漉地歪在岸边的石头上狼狈地喘//息。 十二月的天气太过寒冷,她浑身湿透,冷得直哆嗦,却无法使用灵力取暖,很快便冻得脸色苍白。 手腕上被勒出血痕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但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 五枚黑签只会杀人或者救人,却无法为她取暖,它们试图化作黑色的披风笼罩在她身上,始终无济于事,只能焦躁狂乱地飞来飞去。 曲秋橙脑子有点混沌,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别的东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能够撑在石头上还不倒下全是黑签在托着她。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生命力的流逝,却无法阻止,眼睫毛潮湿冰冷,她连眨眼都觉得累。 五枚黑签慢慢安静下来,贴着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没力气、也没办法和它们说话,眨眼都太累,只能虚睁开眼睛看着它们,尝试用眼神安抚它们。 它们看不见,五枚黑签不断拉长变宽,薄薄的一层黑色沿着她的下颌一圈圈将她紧密包裹,黑玉微凉的触感贴着她逐渐变冷的肌肤一路向下,撑开她的衣裳,密不透风地裹住她的身体。 黯淡的月光下,少女湿透的长裙与内衫被诡异古怪的黑色物体缓缓撑裂,地上散落着潮湿的衣衫与毛团。 曲秋橙微微睁圆眼睛,甚至连汗毛都无法竖起,黑签与她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连脚趾都包得风雨不透,她隐约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热意从它们身上传递过来。 每一个地方都有它们的存在。 她有些难受地蜷起脚趾,微燥的热意烘得她浑身发烫,身体里残留的寒意被强势驱散,只余下陌生的暖意紧紧包裹着她。 她被包成了一个黑色的茧。 手腕上的黑色雪花越来越烫,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两分钟前冰冷的死亡气息彻底被熟悉的暖意覆盖,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黑色的丝线缠绕着她的身体。 她是被脸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冻醒的,睡眼惺忪地撑开眼皮望着眼前的人,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梅香唤醒她的记忆。 她轻轻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殷折雪的脸色异常恐怖,却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滴水不漏地敛起,不想让她看见他半分骇人的模样,月光下的眼睛猩红一片,暴露了他压抑的全部心绪。 曲秋橙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的黑眼睛变红了,这说明他此时正处于盛怒中。 但他脱下黑袍覆在她身上的动作却十分温柔,将她横抱而起的动作更是温柔得堪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弄坏。 地上散落的潮湿衣衫被最后一枚黑签勾起,塞进他的芥子囊中,连一个毛团也没落下。 他停下脚步,垂眸注视她良久,最后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双唇冰冷,她的额头却是烫的。 “曲秋橙。”他拥抱她的手指死死收紧,泛白的指节微微痉挛。 他亲吻她颤抖的睫毛,濡湿的脸颊,最后是微张的唇瓣,哑声道:“把缚灵珠渡给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2 23:29:49~2022-12-24 23:2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唰唰唰 30瓶;柯拉松罗西南迪wyan 14瓶;蒙面大板砖 5瓶;春眠不觉晓、唯樱、叶紫 2瓶;繁星°、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重组06 ◎缚灵珠的限制已经解开了——◎ 殷折雪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极为淡漠, 打从他睁开眼睛、有意识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生来便是六岁孩童的模样,所见的第一人是余无海, 第二人是桑墨书。 那时的余无海还是黑发黑眼,看起来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桑墨书和他差不多。 殷折雪不记得睁开眼睛前发生的所有事, 也不在乎面前这两个人是谁, 体内蠢蠢欲动的磅礴修为将余无海和桑墨书打飞数十丈远。 他无法控制自己,六岁孩童的身体更无法承受这般高深的修为, 纤瘦的手臂和双腿被体内流淌的修为撑裂开蛛网般的血痕, 从脚背到胸腹,再到脖子和脸颊。 他面无表情地从水里站起来, 任由身体上的血痕越来越多, 汩汩流下的血把灵泉水染红, 他弯下腰, 对着水面映出的自己的脸看了很久。 最后是桑墨书一瘸一拐地走回来, 骂骂咧咧地在他脖子上刻下黑色的渠雪咒,他的修为被拔//出一半,化作六枚黑色的玉签。 然后他用这六枚黑签又把桑墨书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桑墨书骂他是个白眼狼, 不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就算了,居然还敢打她。 殷折雪面无表情地听着她骂他,他不在乎自己是谁, 更不在乎别人又是谁, 谁让他不开心他就揍谁。 桑墨书说:“你以前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正道之人联手将你剿灭, 但你命大遇见了我们, 于是勉强活了下来,只是记记忆全失。” 殷折雪毫无反应。 桑墨书加重语气又说:“他们挖了你的灵种,分割了你的灵种碎片,你不想报仇?” 报仇不报仇什么的,反正他已经忘了。 殷折雪嫌她烦,头一低重新把自己埋进水里,听不见烦人的声音他心里舒服多了。 桑墨书似乎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见他不打算出去搞事情,便也歇下试探他的心思。 殷折雪在灵泉里泡了很久,泡到身体的伤痕全部恢复,周围的鸟鸣也越来越多,他最开始还能饶有兴趣地听鸟鸣,后来就越来越无聊。 于是他从灵泉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正好,花草摇曳,他穿着过分宽大的黑衣赤脚走在青石小道上,有一只蚂蚁爬上他的脚背,他撩起衣摆低头看了会儿,在蚂蚁爬到他小腿时,他伸出手弄死了那只蚂蚁。 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放下衣摆继续往前走,他并不熟悉这里,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了哪里,远远的便瞧见桑墨书坐在秋千上,余无海在为她推秋千。 殷折雪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看见余无海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桑墨书的。 他更加疑惑了。 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好奇。 这点好奇促使他看完了书海阁里所有的存书。 他能够理解书上所说的任何内容,唯独无法理解的是“感情”。 殷折雪没有感情,他可以波澜不惊地捏死一只鸟,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割开一个人的喉咙,然而他依旧无法理解何谓“感情”。 见过的“感情”越多,他便愈发想要弄明白“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它能让人不顾生死,也能让人露出那般狂热痴迷的表情,丑态毕露。 他一面感到无趣,一面又忍不住为此而探究。 他开始好奇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或许只要把记忆找回来他就能明白什么叫做“感情”。 于是余无海为他占了天机书。 殷折雪开始寻找“苏轻挽”和“顾影风”,可即便找到了他们,他仍旧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直到那晚他将“苏轻挽”推进无风潭,黑签环绕在他身侧,他站在崖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仰面坠落,神色冷漠,仿佛只是捏死一只爬到他脚上的蚂蚁。 他有些厌烦了。 可当他走出无风潭,看着“苏轻挽”抛下顾影风独自一人离开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坐在石头上,手指摆弄着腰间的黑签,垂眸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想知道“苏轻挽”还会不会回来。 她回来了,却又没完全回来。 回来的是曲秋橙。 殷折雪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不是“苏轻挽”,她看似胆小如鼠,实则胆大包天,狡猾而又愚蠢,天真而又弱小。 她穿着一身明艳的橙色闯到他身前隔断他望向楼下的目光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预感,他能从她这里找到多年疑问的答案。 他确实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答案就是“曲秋橙”。 可他险些失去她,明明他已经将半身修为送给她,她却还是因为那该死的缚灵珠而遭遇生命危险。 - 天依旧黑着,远处的乌云将今晚的月光短暂地拦截。 浮仙舟的窗啪嗒一声阖上,窗台边的花枝被震得微微一颤,巍巍地抖落几滴露水,留下一滩被氤湿的斑驳痕迹。 曲秋橙柔若无骨地伏在殷折雪怀里,脸颊深深埋在他熨烫的颈窝,从头至尾毫无反抗的力气,眼尾渗出的泪水混着汗水慢慢濡湿他的颈。 她说不出话,甚至连哼都哼不出来,哪怕身体与胸腔早已惊涛骇浪,她却只能用失神的目光来诉说。 明艳的橙色被藏进芥子囊的角落,黑色的茧慢慢蜕落,余下大片大片柔软的白皙,男人的手指掐过每一处白皙,留下深深的红色印记。 他像是在发泄怒意,又像是在克制着自己不让最后一层理智崩裂,始终不曾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 曲秋橙心里有点崩溃,他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干什么非得这么吊着她。 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要站起来狠狠骂他,然后把他摁住亲自动手,可惜她动不了,只有他先动,把缚灵珠渡过去之后她才能“报酬雪恨”。 天际的乌云散开,月光倾泻而入。 他忽然掰过她的脸,掌心湿润滚烫,额头抵着她的,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深深望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排斥与反抗。 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找到令他烦躁许久的情绪,反而只看见她郁闷控诉的眼神,胸腔急促跳动,哑着声音道:“不愿意?” 她费力地眨眨眼,没有不愿意。 他又问:“不舒服?” 她说不出话,又羞又恼,这种事问她她怎么会知道?舒不舒服不是得等做了才知道吗?而且这得看他的技术吧,跟她没关系啊! 她气死了,用眼神愤怒地瞪他,如果她可以动,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咬他。 “即便你不愿,我也要做。” 缚灵珠留在她体内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只要渡给他,她便不必再经历这种事。 殷折雪看了她片刻,忽然很低地喊了声:“橙橙。” 她心口一跳,潮湿的睫毛颤颤地抬起,乌云又一次挡住月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开始转移阵地。 轰然一声,她大脑一片空白,哪怕闭着眼睛,睫毛也在不停颤抖,连带着整个身子也随之一起发颤。 这一刻她竟然短暂地突破缚灵珠的限制,难以忍受地呜一声,又低又黏,他动作顿住,随后低下头,伏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喊:“橙橙,曲秋橙……” 动作却越来越熟稔,压抑的侵略感毫不掩饰,悉数向她传递。 过了不知多久,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喘口气,却又感觉到某种截然不同的触感,顿时睁大眼睛。 月光突破层层叠叠的乌云重新涌入人间,热情地拂过花瓣上的露水,枝头休憩的鸟儿被唤醒,抖着翅膀发出破碎柔弱的鸣叫,纤细的花枝随之震颤,抖落更多的露水。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滴落的露水,河畔的小流静谧无声,浮仙舟今日也无事发生。 …… 顾影风回来的路上被容非愁拦住,他一边焦急地跟他解释占星域那边发生的事,一边催他赶紧去找曲秋橙。 容非愁满脸淡定:“你曲师姐已经回去了。” 顾影风:“???” 容非愁:“殷折雪把她抱回去的,你现在最好跟我一块儿在这假装赏月,不然待会儿你会连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影风:“……” 有这么严重吗? 他有点不放心,但容非愁说这话时如此认真,他不得不信,三番两次确认曲秋橙此时无碍,他才勉强坐下来。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他体内抽出,脊背都在颤抖,他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跑出来了? …… 曲秋橙发现缚灵珠的限制消失时正好在紧要关头,她的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本想张口骂人,结果声音出了口才发现更像某种催化剂。 “殷折雪!” 发烫的眼泪从眼尾滚了出来,尾音忽然变成无力的嗔。 这个时候喊他的名字无疑是对他的催化。 直到第一次草草结束,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感觉整个人又被高高抬起。 “殷折雪!”她有点怕了,慌不择路地喊,“结束了结束了,缚灵珠的限制解开了,也已经渡过去了,你可以停——”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狭长眼尾却忍耐得微抽,猩红的瞳色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炙热旺盛。 曲秋橙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后脊发麻,刚缓过来的一口气顿时又不轻不重地堵在胸口。 殷折雪看着她的眼睛,压着声说:“这个时候你以为我还想着该如何渡缚灵珠?” 曲秋橙:“……” 作者有话说: orz -感谢在2022-12-24 23:24:16~2022-12-25 23:5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轻忧 54瓶;啁啾 30瓶;青山在 20瓶;好耶 8瓶;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5瓶;咸鱼不翻身22223333 2瓶;唯樱、叶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重组07 ◎骗子,你根本没亲到。◎ 曲秋橙断断续续睡了一夜, 不知是不是缚灵珠转移到殷折雪身体的副作用,夜半迷蒙中她竟被迫共享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那是少年时期的殷折雪。 三百年前四洲局势不明,各大洲混乱不堪, 东洲三城互相扯头发,西洲灵族独揽大局,北洲更乱, 几乎没有领头者, 唯独南洲不同。 南洲各宗门以樱棠渡为首,只因那时的樱棠渡横空出世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少主殷雪厄。 每十年一次的四洲大比, 年仅十六的殷雪厄轻松拔得头筹。 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海祸与兽乱, 他仅凭一人之力便可抹平,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若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够修炼成仙, 那么殷雪厄定然会是天下第一人。 但作为四洲众人口中那位当世第一人的殷雪厄却对修炼成仙没什么兴趣, 曲秋橙看见他的时候, 他脸上正盖着本书, 仰面窝在竹藤椅中晒太阳。 瘦瘦长长的身体勉强塞进椅子里, 一条腿松松屈着,另一条腿懒洋洋地抻着,黑色的长袍逶逶迤迤拖在地上, 他不嫌脏。 树影斑驳, 阳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黑衣上,搭在书封上的那只手瘦长冷白,食指和中指的关节还有一丝刚结痂的伤痕。 曲秋橙莫名地笑了声, 这幅画面十分眼熟, 平时殷折雪也爱这么偷懒, 这人估计不管多大年纪都改不了这个习惯。 不知是不是听见她这声虚无的笑音, 躺椅上的少年微微动了一下, 搭在书封上的那只手稍稍活动,骨节凸起,慢慢拿掉脸上那本色彩缤纷的书。 他眼睫半耷拉着,似睡非睡地轻扫,竟恰好和她对上视线。 曲秋橙愣了下,她不是在做梦吗?他能看见她? 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看向她身后,招呼小童给他撑把伞遮太阳。 原来他没看见她。曲秋橙想。 春去秋来,樱棠渡满山的枫树红得正烈,曲秋橙再看见殷雪厄时,他正躺在山巅的一颗红枫树上小憩,任由山下那些人找他一遍又一遍,他充耳未闻地待在这里躲懒。 那枫树太高,她仰着头很累,心念一动间便轻飘飘随风而起,径直落在他身旁。 夕阳似火,半边落霞半边山,她突然听见他开口说话。 “你总跟着我,为什么?” 她愣住,左看右看,周围也没其他人,他在和谁说话? 殷雪厄慢悠悠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睛含着浅浅的笑意,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你跟了我半年,我偷懒时你在,睡觉时你在,沐浴时你也在。” 他偷懒时,她捧着下巴蹲在他旁边偷看。 他睡觉时,她试图用手给他挡太阳。 他沐浴时,她站在屏风后面捂着眼睛碎碎念非礼勿视。 “你是什么品种的色鬼?”他回过神,话锋一转,“不过你眼光还不错。” 曲秋橙:“……” 她太过震惊,一时不察脚滑从树上摔下去,他想伸手抓她,手指穿过她的身体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曲秋橙感觉不到疼,也没什么反应,仰面躺在地上,呆呆地抬起眼,目光穿过漫山的红色枫叶和树上的他相对。 他居然真的看得见她。 半晌。 “我不是鬼,也不是什么色鬼。”她想了想,诚实道,“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殷雪厄从树上跳了下来,屈膝蹲在她身边,身后的黑色马尾顺着双肩往下滑,发梢垂落在她身侧,他单手托着下颌,眼睫下垂着瞧她,懒洋洋道:“女朋友是什么?” 曲秋橙坐起身,离他很近很近:“女朋友就是,你未来的心上人。” 他将她上下扫了两遍,却没说话,她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他抬起眼,眼梢微扬,淡声道:“看我未来的心上人。” 曲秋橙:“……” 她震惊:“你都不反驳一下吗?居然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万一我是胡扯的呢?” 他摇摇头,屈指在她脑门弹了下,只弹到一把空气,似是遗憾,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她的脸。 “你死了?”他冷不丁地问。 曲秋橙:“……你可以盼着我点好。” 她坐起来,也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同样落空,撇了撇嘴:“死的是你,不是我。” 他平淡地“哦”了声。 “你不好奇你是怎么死的吗?” “那我是怎么死的。”他随口问。 她噎了一下。 他笑了,撩起长袍盘膝坐在地上:“我什么时候才能认识你?” “三百年后。” “这么久。”他嘀咕,“不能一觉睡醒就是三百年后吗。” 他抬起眼睫,颇为认真地道:“若是我现在给你弄一个躯壳,你能不能进去?” 曲秋橙:“?” 殷雪厄兴致勃勃:“听闻这世上有锁魂法,倘若将你的魂魄锁在某具躯壳里,你是不是就只能留在这里?” 曲秋橙:“???” 他笑着,唇边露出两颗略显尖锐的牙尖:“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不禁吓?” 曲秋橙心想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反倒像是试探。 这小混球搞不好真的有在思考“锁魂”的可能性。 她没能陪他聊很久,天黑之前她突然意识溃散,这场短暂的梦似乎快要结束了。 “殷雪厄。”临走前,她将唇凑到他脸颊边轻轻吻了下,轻声道,“三百年后见。” 他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眼里的笑渐渐淡却,指尖轻轻碰了下被空气亲吻的左脸:“骗子,你根本没亲到。” - 曲秋橙睁开眼,有一种非常真实的回到现实的感觉。 因为身体实在是又酸又痛。 她后知后觉想起入梦前究竟和殷折雪干了些什么事,僵硬地转动脖子,鼻尖抵着男人的喉结微微偏移。 黑色的咒纹缠满他的脖子,像勒住野兽的绳索,偏偏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冷又白,形成一种诡异又漂亮的视觉差。 她盯着他脖子看了会儿。 很奇怪的,她莫名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呼吸时轻松愉快的节奏,阖眸时散漫餍足的心理感受,将她肌肤相贴揽进怀里的充实舒适。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猜测这可能就是缚灵珠的正面作用,能够将双方的感受微妙地互相传递。 所以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感受? 几秒钟后。 曲秋橙:肌肉酸痛的感受。 她拧着眉稍稍挪开脑袋,又被一只手拢着后脑勺摁了回去,简直要把她安在他身上。 殷折雪另一只手温和地轻抚她后背,指尖掠过光滑的腰间,轻轻捏了下,酸爽感瞬间刺激到天灵盖。 曲秋橙倒吸冷气,一把攥住他的手按了下去,恼怒道:“殷折雪!” 他没说话,下颌蹭着她耳尖,任由她攥着他的手丢出被子,她刚把被子拉上去,他的手又慢腾腾挪了回来。 “……殷折雪,大家都没穿衣服,你能不能不要只摸我,顺便雨露均沾摸摸你自己?”曲秋橙忍耐着问。 殷折雪说:“不能。” 曲秋橙还想说什么,他扯过她的手放在他腰上,不紧不慢道:“不过你可以礼尚往来。” 曲秋橙:“……” 他真的很像一个刚拿到新奇小玩具的小孩,明明昨晚看过、碰过,甚至还亲吻过,第二天醒来仍旧对美丽可爱的小玩具爱不释手。 算了。她叹了口气。 谁让他是她的男朋友呢。 殷折雪垂眸看着她,手指不动声色地为她梳理酸痛的经脉,她不满地皱皱鼻子,睡得酡红的脸皱成一团,但很快从中觉察到一丝奇异的舒适,微微眯起眼,不自觉地将身体更紧地贴过来,喉中慢慢发出喟叹般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 …… 曲秋橙再睁开眼时,殷折雪已经不在了,她能感觉到浑身上下舒爽轻快,经脉中被他梳理的灵力懒洋洋地流淌,这具身体的修为好像更进一步。 她换了身干净的白色套装,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松松扎个低马尾便出门了。 大约是还有点累,她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周身气息隐有几分冷意。 顾影风第一眼看见她时还以为那是他熟悉的清冷苏师姐,愣了会儿神,直到她举止自然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早,顾师弟。” 他下意识回:“早,曲师姐。” 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有点纳闷,曲师姐今天怎么突然穿白色了? 曲秋橙倒是备了好几套其他颜色的衣裳,但她早上起来从芥子囊里摸出来的第一套就是白色,懒得再换,索性便穿上了。 或许是她太久没穿白色,浮仙舟上不少人都多看了她两眼,连容非愁都忍不住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曲秋橙剥开一个橘子,含糊道:“什么不一样?” “气质不太一样。”容非愁说,“我刚看见你还以为你换了个性格,像顾影风那样。” 像顾影风那样?觉醒种厄? 她咽下橘子,有点好笑,她怎么可能觉醒种厄,就算要觉醒种厄,也应该是“苏轻挽”觉醒。 容非愁顺便把昨晚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最后又说:“你回来之后灵族那边就闹翻天了,他们现在正在查究竟是谁闯进的水城,目前还没查出个结果,他们倒是怀疑微阳和我们串通,可惜没有证据他们不敢随便动手。今日上午来了两波人想见你……” 他停顿:“不过全被殷折雪连人带舟掀翻了,这会儿他们估计还在下面找人。” 曲秋橙:“……” 原来殷折雪早上不睡觉是去干这事儿。 “那他现在人呢?”她问。 容非愁:“找灵族那些老东西算账去了。” 曲秋橙被橘子呛到,咳了好几秒,捶着胸口震惊道:“他干什么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对面山头突然震动起来,一道无形的灵力波动从那边传了过来,衣裙长发被激荡的灵力骤然掀起的刹那只听轰然一声,灵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了半个角,满山的银杏和红枫林转眼间便秃了一块。 容非愁手搭眉骨眺望半刻,换了个说法:“看来是友好交流了一番。” 曲秋橙:“……”你是懂友好交流的。 作者有话说: 我肥来啦,以后晚上九点更,不能再熬夜了orz -感谢在2022-12-25 23:54:50~2023-01-02 21: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无糖白开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甫千秋 100瓶;引徴 78瓶;青山在 75瓶;摸鱼咕咕 50瓶;芝芝663 42瓶;每天都想暴富 36瓶;NGLY 30瓶;勋哥 23瓶;九衍 20瓶;42587122 18瓶;唰唰唰 17瓶;縩縩 13瓶;沉瑜 11瓶;爸爸的爸爸叫爷爷、一无y、LAWRENCE 10瓶;阿柒 8瓶;TiAmo 7瓶;YSCY、白日梦、46612453、药不得 5瓶;46152888、今天和吉田扯证了吗 3瓶;八朝、tiffany依0422、邯郸没有地铁 2瓶;洗面奶是甜的~、唯樱、咸鱼不翻身22223333、叶紫、椰汁西米、彩彩小猪咪、安若熙、客人翠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重组08 ◎生辰快乐。◎ 殷折雪挑衅灵族众长老并且单削半座灵殿的事很快传遍四洲, 但似乎并没有人对此表示置喙,也没人去找揽月城的麻烦。 因为他动手前说了一句话。 “书海阁,殷折雪。” 于是这把仇恨妥妥从揽月城转移到书海阁, 避世几百年的余无海最近发现找书海阁的人越来越多,吓得他连夜关闭所有入口,又给殷折雪连发九十九道传音怒骂他只会给他惹麻烦。 殷折雪看都没看, 来一条烧一条, 烧完传音又去给曲秋橙盖被子,盖完被子便自然而然地钻进被窝将她搂在怀里睡觉。 四洲大陆风风雨雨, 并不影响曲秋橙的睡眠, 她最近蛮喜欢睡觉,偶尔会梦见少年时期的殷雪厄, 但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也看不见她, 这是她唯一感到遗憾的事。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在梦里和他见面, 在他看不见她的时候, 她可以蹲在他面前数他的睫毛,数完以后发现:哇!好多! 第二天睡醒就开始数殷折雪的睫毛,对比究竟是殷雪厄的睫毛多, 还是殷折雪的多。 通常没等她数出个结果, 殷折雪就会睁开眼,把她搓扁揉圆弄一顿。 半月后,鸾族与灵族爆发了一场大冲突, 因为曲秋橙将灵族族长就是落絮丈夫云致的事情告诉了鸾族, 鸾族震怒。 鸾族与灵族本就水火不容, 如今更是火上浇油, 哪怕门口路过一条灵族的狗, 鸾族的人都要将之乱棍打死。 西洲众族陷入水深火热,微阳和风棠作为两族下一任族长,能不能改变两族多年来的旧怨,那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不过曲秋橙并不关心两族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她更在意的是能不能从灵族和鸾族那边找到有关殷折雪灵种碎片的消息。 殷折雪如今的记忆残缺不全,她在缚灵珠里看见的也全都是他少年期成长的记忆,并没有三百年前围剿大战的记忆。 曲秋橙琢磨着他的记忆应该和灵种碎片有关系,找到的碎片越多,他记忆回归的也越多,但眼下的问题是他们只找到两枚碎片,还剩八枚不知在何处。 说来也巧,第二天下午她就收到有关第三枚碎片的消息。 那是一张材质极为特殊的书页传音,上面有禁制,只有她才能打开,里面一行字:“三枚灵种碎片,洗墨梅林。” 最下方附了一个人名:桑墨书。 曲秋橙忽然想什么,从芥子囊里找到一张揉成一团的纸,这是她向余无海寻求回家答案的那张纸,材质摸起来与桑墨书的传音书页很像。 她展开这团皱巴巴的纸。 纸上本该只有“殷折雪”的名字,但此时她却发现殷折雪的名字下面不知何时已多出三个字。 曲秋橙。 她愣了会儿,六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用指尖轻轻涂了涂,没有涂掉。 天机书给她的真正答案竟然是两个人名? 可当初为何只有殷折雪一人的名字? 正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她下意识将天机书页塞了回去。 殷折雪从红屏后面走了出来,瞥了眼她蜷缩的手指,又看了眼她打开的那张传音书页,抬眸瞧着她,漫不经心道:“桑墨书给你传音了?”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她说她手里有三枚灵种碎片,让我去洗墨梅林找她,我要去吗?” 殷折雪没说去或不去,反倒问了句:“你想替我找回全部的灵种碎片?” 她点头。 “洗墨梅林的梅花开了。”他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曲秋橙满脸疑惑,洗墨梅林的梅花开不开,跟去见不见桑墨书有什么关系? 殷折雪捏住她的脸揉搓,不紧不慢道:“顺便看看梅花。” 曲秋橙的脸被他揉搓的一会圆一会扁,双手扒拉着他的手腕,声音含糊地问:“你想恢复记忆吗?” 对现在的他来说,恢不恢复记忆已经不重要,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但他说:“我若说不想,你打算如何?” “那就把你的灵种碎片全都藏起来。”曲秋橙认真,“那是你的东西,你若不喜欢,我们就把它们藏起来。我们自己藏起来和别人把它们偷走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等你哪天突然想恢复记忆了,随时可以恢复记忆。” 理是这个理,但。 殷折雪注视她片刻:“曲秋橙,你好像对我过去的记忆很有兴趣,你见过我以前的样子?” 曲秋橙面不改色否认道:“我怎么可能见过你三百年前的样子?我又不是三百年前的人,你想太多了……” “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殷雪厄。”她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就知道要完。 殷折雪这家伙好阴险,居然套她话,三百年前的小少年和三百年后的大反派果然不太一样。 曲秋橙和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假装低头对手指,小声认错:“好吧其实我从缚灵珠里看见过你三百年前的记忆,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偷窥你的隐私,可是缚灵珠在你身体里,每次那啥之后我都会梦到殷雪厄。不然以后我们不做那事,这样我就看不见你的记忆了?” 殷折雪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你喜欢殷雪厄?” 曲秋橙眨了眨眼:“你不就是殷雪厄吗?” 她喜欢现在的他,自然也会喜欢以前的他。 三百年前殷折雪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虽然偶尔会溜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偷闲躲懒,但真需要他出手时仍旧会担负起属于他的责任,平海祸,荡兽乱,他一人足矣。宗门历练只要有他在,樱棠渡门下的小弟子们走路都带风。 三百年后的他懒散倦怠了不少,少年人的桀骜意气被消磨殆尽,对待万事万物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不过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变化,他仍旧是那个会在脸上盖本书、窝在躺椅里晒太阳的殷折雪。 听见她的回答,殷折雪沉默片刻,忽然道:“我现在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要做够多少次你才不会继续梦见殷雪厄。”他目光微冷,直接把她推到床上,单膝抵入裙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冷冷道,“按次数算,还是按天算?” 曲秋橙默默缩了缩腿,这事儿好像是按天算的。 于是这次的谈话最后就造成了一个严重后果,原本好几天一次的事情变成两天一次,有时候甚至一天一次。 在如此紧迫的时间消磨中,曲秋橙终于痛并快乐地梦完了殷雪厄短暂的前半生。 她最后一次梦见殷雪厄时正好是他的十八岁生辰,她很久没有和他对话了,每次她说话时他都听不见,有时候他会突然回过头喊她,但是当她回应他却又听不见。 这天晚上是个例外。 殷雪厄年满十八,樱棠渡的掌门与长老这两年试图为他结一门亲事,可惜皆被他否决了。 少年殷雪厄天资斐然,傲然凌霜,在维护同门与平定各地战乱时从不任性,只有在樱棠渡的人试图插手他的私事时,他才会表现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曲秋橙入梦时,他刚好与生辰宴上的众人不欢而散,她迟疑着跟在他身后,隐约能感觉到他气息紊乱,灵力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于是在第三次拐弯时,她终于没忍住开了口:“殷雪厄。” 他倏地停下,慢慢回过头。 她也有点惊讶,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笑着和他说:“你又能看见我啦?” 他低低地“嗯”了声,神色压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朝她走近,想把她抱进怀里,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曲秋橙心里其实是有点难过的,因为她觉得十八岁的殷雪厄和十六岁的殷雪厄有点不一样了,不过她还是笑着对他说:“生辰快乐,殷雪厄。” 殷雪厄看着她,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这几日四洲多地妖兽频出,连苍山与万仞山镇压多年的几只金鹜与黑蛟都突破封印出来滥杀无辜,他连轴转了多日才把那些不世出的老妖兽们斩杀,今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又被樱棠渡那些长老催着定亲结缘。 不过今日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他想,至少他得到了一句“生辰快乐”。 这天过后,曲秋橙再也没梦到过少年殷雪厄,她觉得有些遗憾,最后一次见面时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再见”。 …… 桑墨书第二封传音送过来时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快一月,西洲各地飘满了雪,曲秋橙冷得不愿走出温暖的浮仙舟,索性便让人直接把浮仙舟开去洗墨山。 她原本打算第一次收到传音时就过去的,但殷折雪没让她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洗墨山上的梅花还没长好”。 曲秋橙一开始不太懂他的意思,直到今日浮仙舟开到洗墨山她才明白过来。 洗墨山上的梅林不知为何秃了将近一半,这一月来堪堪恢复半点生机,殷折雪不让她那么早来纯粹是为了等这半片梅林长回来,这样她才能看见传说中的洗墨梅开花。 “可是它们为什么会秃了这么多?”她盯着那半片可怜巴巴的梅林,实在想不通,“秃一半,长一半,这是洗墨梅的特色?” 殷折雪沉默半刻,平静道:“大约是吧。” “是你个头啊!你个小混球都会睁眼说瞎话了!” 不知哪里传来一道稚嫩如孩童的声音,曲秋橙扭过头,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穿着狐绒白裙、双手叉腰的十七八岁的少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2 21:16:05~2023-01-04 22:2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我拯救世界了吗、沉舟、无玖呀 20瓶;翎鸠 16瓶;一季錵落 14瓶;假面的橘 13瓶;santa7 12瓶;雨未 10瓶;盛りの夏の終わり 7瓶;YSCY 5瓶;46152888、茶泡兔、彩彩小猪咪、洗面奶是甜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重组09 ◎7.7◎ 曲秋橙沉默地看着对面恨不能跳起来指着殷折雪鼻子破口大骂的狐裘少女, 思绪有点飘忽。 敢这么对殷折雪说话的人,恐怕大有来头。 不出她所料,下一秒就听殷折雪不耐烦开口道:“桑墨书, 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曲秋橙心想果然如此,她是桑墨书,敢和殷折雪面对面还如此嚣张的人, 多半是他熟人。 桑墨书气笑了, 骂骂咧咧:“小白眼狼,当初我们就不该把你从那堆骨头里扒出来, 就应该让你被雪埋葬千年万年永不见天日!” 殷折雪冷冷瞥她一眼, 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她,转而瞧见夹在中间的曲秋橙, 停了一下才道:“他们当年救我只是为了给我洗脑让我乖乖听话。” 曲秋橙眨了下眼睛,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他并非“白眼狼”? 她有点想笑, 也没拆穿他,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相信, 殷折雪冷淡的脸色稍微温和。 桑墨书暗自嘟囔:“真没劲。” 曲秋橙看向她,开门见山道:“桑姑娘,你让我来这里找你, 是打算让我用什么东西换你手里的那三枚灵种碎片?” 桑墨书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找她, 更不会随随便便将灵种碎片送给她,这般重要的东西,哪怕桑墨书说要用整个揽月城来换她都不意外。 她和曲秋橙对视片刻, 随即错开视线看向殷折雪, 这会儿才有了点百岁老人的样子:“你出去, 我要和她单独聊一会儿。”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 咧了咧嘴角, 露出两排大白牙:“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做什么,倒是你,不如去后山走走,看看能不能让我那些梅花早些长回来。” 曲秋橙知道她想支开殷折雪,便让他先去,等会儿再回来找她,正好她也想和桑墨书单独聊聊。 桑墨书确实没必要对曲秋橙做什么,她甚至有求于她,但殷折雪走之前还是留下了六枚黑签。 曲秋橙没有拒绝,知道他因为她落水那次而耿耿于怀,老老实实将黑签挂在身上,寸步不离,他这才放心出门。 “他已经走了,你想对我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桑墨书也没卖关子,直接将她这些年来寻到的三枚灵种碎片放在桌子上。 “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我不杀人。” 桑墨书想了想,道:“一个死人。” “死人?”曲秋橙感到好笑,“人都死了还要怎么杀,难道要等人复活再杀……” 话到这里猛然顿住。 桑墨书将那三枚灵种碎片推到她手边,无视她冰冷的眼神,语气平静道:“你要杀的那个人是殷雪厄,你若不杀他,死的便会是所有人。” 三百年前,桑墨书与余无海就知道殷折雪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种厄之灾,只有杀了种厄的君上才能阻止种厄灭世。 只要种厄的君上活着一日,种厄就会如雨后春笋,源源不断。 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种厄的那位君上,可惜他们去迟了。 雪封千里,将殷雪厄的残躯深深埋葬,殷红的血也被覆盖,远远看去这里一片祥和安宁,根本看不出来不久前这里曾发生一场惨烈的大战。 余无海与桑墨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殷雪厄破碎的尸体挖出来,送回书海阁的灵泉慢慢养着。 殷雪厄虽已身死,灵种却被分割成数片散落四洲各地,如此一来,他既不算完全死去,也不算真正复活,即便杀了“殷折雪”,“殷雪厄”依旧存活在这世上,种厄之灾便还会卷土重来。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种厄复苏的人会神智大变,甚至可以视之为一个单独的、全新的人。” 谁也不知道种厄是什么时候降临的,更不知道灵种究竟是天赐之物还是降世灾祸,它赋予人修炼的天赋与强大的实力,延长人的寿命,却也会改变人的思想,违逆人的意志,最终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自我。 “但你可能不知道,在殷雪厄出生之前,这世上并没有种厄苏醒。殷雪厄的出生唤醒了修者们体内的灵种,种厄开始渐渐复苏。” “种厄苏醒的人大多会被心中的恶念吞噬,我之所以离开书海阁也是为了寻找抑制种厄苏醒的方法。”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殷雪厄的灵种碎片唤醒种厄苏醒的人,但有灵种的修者何其多,殷雪厄的灵种碎片却只有十枚,即使我有心救人,却也只能救下一小部分而已。” 曲秋橙打断道:“所以你们都认为,只有殷折雪死了,种厄之灾才会平息?” 桑墨书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若是任由种厄苏醒,那么最多只要三十年,人间就会变成炼狱。” “你这么说的理由?” “殷折雪是上天选中的种厄君主,种厄一族苏醒的越多,他的身体所承受的灾厄便越多。三百年前他的灵种被剥夺,如今不需要灵种也能修炼,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曲秋橙自然不知道。 “因为种厄一族苏醒的人太多了,种厄君上的力量便来自他的子民,这是种厄一族向君主表示忠诚的一种方式。即便殷折雪不愿接受这股力量,他的身体却无法抗拒。” 桑墨书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在他这里刻下渠雪咒阵,其实是为了保护他的身体,以免他被越来越多的种厄灵力吞噬,若是他承受太多力量,很快便会失去理智变成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曲秋橙似乎明白了过来:“你说的三十年,就是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时间?” 桑墨书点了点头。 “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曲秋橙皱眉,“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三百年前又为什么要救他?” 明明那个时候他已经快死了。 桑墨书:“即使我们不救他,他也不会死。只要种厄不灭亡,种厄的君主便不会死。” 三百年来,她和余无海想过无数种方法,殷折雪他就是不会死,哪怕烧了他的身体,他也会从灰烬中重生。 他死了很多次,也活了很多次。这件事桑墨书没有告诉曲秋橙,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没心没肺,但心思极深,脑筋也非常灵活,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帮这个忙。 曲秋橙盯着桌子上那三枚灵种碎片看了许久,等她说完才慢慢抬起眼睛。 “你们都杀不死的人,我如何能杀?” 桑墨书语出惊人道:“因为你是方外之人。” 曲秋橙抬头。 桑墨书坦然地任由她打量,和盘托出道:“三百年前窥探到种厄之灾时我和余无海便试过为此寻找一线生机,只不过天机书始终无法回应,直到殷折雪苏醒的那天,天机书才给出答案。” “天机书给你们的答案便是方外之人。”曲秋橙恍然大悟,“所以你和余无海从一开始就在设套,把我引来这个世界,又用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诱惑让我不得不跟在殷折雪身边,引我们来西洲也是你们的计划,路上意外得到灵种碎片还是你们的计划。” 她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出来,眉眼偏生多了几分冷意:“我体内的缚灵珠也是你们做的手脚?” 桑墨书摇头道:“缚灵珠那件事我发誓绝对不是我们干的,这是个意外,我们也不知道你来的第一天就会自己绑定上缚灵珠,早知道你绑定了缚灵珠早晚要来西洲,我也不至于冒着风险想办法把殷折雪引过来了。”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 曲秋橙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再看桌上那三枚灵种碎片。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别无选择。”她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无异,稀疏平常,仿若只是在和熟人聊一些日常小事,“我若不杀他,他早晚也会被种厄的力量吞噬,变成失去理智的大魔头?而我也无法回去原来的世界,是吗?” 桑墨书微笑道:“种厄之灾解除后,你便能完好无损地回去。” 曲秋橙笑出了声,她的笑声一向轻快,笑起来眉眼弯弯,然而眼梢却没有一丝笑。 “可是你们的灾祸、生死,与我这个方外之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止住笑音,嘴角却仍旧弯着,看起来有种天真的残忍。 “我为何要为了你们这些跟我毫无关系的异世界之人,而冒着生命危险去杀殷雪厄?” 她站起身,冷冷俯视着桑墨书,寸步不让,尖锐逼问道:“你们把我从另一个世界拉过来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给我绑定缚灵珠,害我几次三番陷入生命危险,哪一次不是殷折雪救的我?现在你又假惺惺地问我愿不愿意为了人类的命运而去杀人?我凭什么为了你们去杀他?” 桑墨书预料到她的反应会十分激烈,因此情绪格外稳定,甚至还能给她倒杯茶:“喝口茶,消消火。” 曲秋橙手一挥,将茶杯拂落在地,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不会杀他,我不是道德高尚的人,我只在乎我身边人的生与死,恰好殷折雪就是我在乎的人之一。” “可他若失去理智,届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身边的你。”桑墨书深深地凝视着她,“之后便是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朋友们。” “谁知道三十年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曲秋橙扯了下嘴角,看起来像是在笑,嘴角的弧度却显出几分冷漠,“更何况,这件事也并不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既然种厄复苏会让殷折雪失去理智,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把修者的灵种全部挖掉?没有了灵种,种厄一族就再也不会苏醒。” “所以我为何要选择去杀殷折雪?” 桑墨书说:“没有修者愿意失去灵种。” “殷折雪就想死?”曲秋橙讥讽。 她冷冷看着桑墨书,沉默流转间,洗墨梅的淡淡香味渐渐充盈整间屋子。 少女的脸色犹如冰封,浅色的眼眸布满霜色。 桑墨书忽然笑了,身体放松下来,半倚着桌子,慈爱地看着她:“所以我才希望由你来杀他。” 什么意思? 桑墨书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也许死亡亦是一种新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4 22:24:40~2023-02-01 22: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瑜 100瓶;NGLY 57瓶;狄丘生、縩縩 50瓶;不是橘子是甜橙 30瓶;无糖白开水 21瓶;筇茕、白日梦 20瓶;TiAmo 15瓶;翎鸠 13瓶;Bobo 11瓶;春眠不觉晓、41096883、Qnull、勋哥 10瓶;林零 9瓶;清酒染雪 8瓶;是不是傻 7瓶;狗头叼向日葵 6瓶;YSCY 5瓶;爱琴海跳舞的柚子 4瓶;Lams 3瓶;46152888、qycyyds 2瓶;奔月而去、不喝冬瓜汤、馨、琳、唯樱、你好猪哇、顺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重组10 ◎从今天开始,我讨厌下雪天。◎ 浮仙舟只在洗墨山停留了一个时辰, 随后便重新起飞,一路向南而行。 容非愁对此感到纳闷:“你们来这一趟干嘛?看梅花?” 曲秋橙左手端着一碟梅花饼,右手拿着一块梅花饼, 低头咬了一口,顺便把碟子往他面前送了送:“味道不错,试试?” 容非愁试了试, 味道确实不错, 但他还是要问:“你这趟过来就为了蹭些梅花饼?” 曲秋橙端着剩下的梅花饼回房,头也不回道:“来拿东西, 现在东西到手了, 自然没有继续待着的理由。” 容非愁:“那接下来去哪儿?” 曲秋橙关门前给他留下一句话:“南洲,樱棠渡。” 灵种碎片已经拿回了五枚, 如果桑墨书没说谎, 剩下五枚, 其中一枚在南洲樱棠渡, 一枚在南洲万仞山, 还有一枚在北洲无垠海。 至于最后两枚,桑墨书说她会拿回来。 容非愁给南洲无狱门分门的负责人发了几条传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隔着门说道:“对了,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顾影风走了。” 门唰一下从里面拉开:“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吧,他本来打算留书一封便偷偷离开的, 没想到我正好去找他, 撞见他背着包袱出门, 他说他打算去北洲找其余的灵种碎片, 也许就能找到呢。” 曲秋橙思索着, 男主角冒险的路上总会碰见机遇,安全问题不必担忧,说不定还真能叫他找到无垠海的碎片。 容非愁问:“不留他?” 曲秋橙深沉道:“留不住的,小顾的命格不同寻常,我得给他发条传音告诉他北洲无垠海有一枚灵种碎片,说不定他比我们先拿到下一枚碎片。” 这天晚上,她靠着床头与南洲无狱门分门的负责人传音,勉强算是了解了一些南洲的事情。 三百年前,南洲樱棠渡因为有殷雪厄而独大,而等殷雪厄死了之后,樱棠渡便出现短暂的分裂,雪契一族几乎死绝,如今的樱棠渡由樱契一族掌控。 三百年来,樱棠渡在南洲的势力愈发衰弱,万仞山后来居上,与樱棠渡平起平坐,而他们的手中各自私藏一枚殷折雪的灵种碎片。 樱棠渡是殷折雪的老家,这趟去那儿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得出来殷折雪的脸,若是被认出来…… 她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忽然感觉眼前笼下一层阴影,抬头便见站在床前的殷折雪。 他应当刚沐浴完,长发披散,发尾还湿着,衣裳也比白日松散些,整个人的姿态显出几分懒散。 “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尚存些许忧虑的脸上,慢悠悠问。 未曾遮掩的修长脖子上爬满黑色的咒痕,来到西洲后两人之间的契约便算完成,脖子里的黑色雪花已经消失。 她努力将目光从他脖子移开,正气凛然地坐直身体:“我在想等我们到樱棠渡时你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三百年前死了的人突然活了过来,是不是有点吓人,我们到时候是爽快承认还是咬死不认呢?” 没等殷折雪回答,她便嘀咕道:“算了,要不还是顺其自然吧,反正咱们这趟去也是要搞出个大动静的,你的身份暴露早晚的事。” “下午桑墨书与你说了什么?”殷折雪没再聊身份暴露的问题,屈身坐下。 曲秋橙掀开被子一角盖在他双膝上,最近天冷,盖层被子暖和些。 “说了很多,还挺吓人的,你猜她想拿你的灵种碎片和我交换什么?” “交换什么。”他语气淡淡。 她也没瞒着:“她想让我复活殷雪厄,然后再杀了他,还说我是这世上唯一能杀了殷雪厄的人。” 他见怪不怪:“你没答应?” 她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没答应?我可是从桑墨书手里拿回了三枚灵种碎片的。” 殷折雪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除此之外,她还想让你做什么?” 让她做什么。 曲秋橙望着他,没有说话,思绪却飘回今日与桑墨书交谈的那会儿。 桑墨书说死亡亦是新生,正如当初殷雪厄之死,若是殷雪厄不死,便不会有如今的殷折雪。 这其实是一种诡辩,但曲秋橙却从这句话中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暂时还不能告诉别人。 桑墨书将三百年前的事告诉了她,那时得知种厄真相的许多胆小鬼想杀殷雪厄,他们设下渠雪咒阵,开启玄石境域,数名修为高深的大能联手将他压制。 殷雪厄死的时候才十九岁,那天他前往无垠海镇压海祸,去的路上还在想着该如何从海祸中救下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却没想到最终竟只有他一人丧命在无垠海。 自那天起,无垠海冰封千里,皑皑白雪终年不化,祸乱数百年的海祸也随之停息,像一场盛大又孤冷的葬礼。 无垠海从此便成了杳无人迹的荒凉之地,仿佛这天地都在为殷雪厄的死而悲哀。 明明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曲秋橙回过神,眼神渐渐聚焦,目光落在殷折雪的脸上。 十六岁的殷雪厄慢慢与眼前这个人融合,意气虽不再,睥睨却犹在。 死过一次的人总归和以前是有些不同的。 她感觉心口有点酸酸的,遂起身凑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动作很轻,像是在为他拂去发上的雪。 “殷折雪,你冷不冷?” 无垠海的雪百年不化,他被埋葬时不知还有没有知觉。 殷折雪微微侧首,意味不明地瞧着她。 曲秋橙犹为三百年前殷雪厄的遭遇而心疼,自顾自地把被子卷到他身上,隔着这层被子抱住他,埋在他怀里闷声说:“殷折雪,从今天开始,我最讨厌下雪天。” 讨厌埋葬他残躯的雪,讨厌冰封千里白雪不止的无垠海。 殷折雪假装没有看出来她在转移话题,既然她不想说与桑墨书真正的交易,他不问便是。 殷折雪看了眼她单薄的双肩,她已经沐浴过了,没穿外氅,只披了件普通的白衫,本打算这会儿就睡的,谁料想他正好过来,她还莫名其妙把被子都塞给他。 “曲秋橙,你听没听说过入白骨?”他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回去,遮住双肩,压在她下颌边。 她睁着眼睛看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 “入白骨?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曲秋橙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殷折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她还不知道她身体里有一半的入白骨,桑墨书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天晚了,明日再说。” 他懒懒说完这句话便准备起身,被她一把抓住手指,曲秋橙用力把他往下拽,控诉道:“有你这么吊人胃口的吗?” 殷折雪反手撑在床沿,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和桑墨书真正的交易?” 曲秋橙:“……” 他声调平缓道:“只允许你吊我胃口,不允许我吊你胃口?” “……” 她松了松手,还没想好该如何套他话,便见他抬手解开外衫丢到一旁,梅香覆下。 她习惯性往里滚了半圈,接着便被他揽进怀中,落在脸颊的长发被他的指尖掠开,耳根触碰到温热的气息。 很久都没人再开口,窗外传来猫崽细弱的叫声,它拱不开窗,只好蹲在外面挠墙,窸窣的声音飘散在夜里。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才响起平淡的声音。 “曲秋橙。” “什么?” “我不冷。” 她盯着他脖子上的黑色咒痕,没有说话。 无垠海的雪怎么可能不冷。 “知道了。”她额头轻轻抵着他锁骨,低声回应,“以后如果感觉到冷的话,就来抱抱我,我给你暖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1 22:01:44~2023-02-02 23: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水鱼 160瓶;沉瑜 52瓶;每天都想暴富 14瓶;琳 5瓶;48498400 3瓶;清酒染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雪橙01 ◎殷折雪阴翳了一路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一个月后, 浮仙舟顺利到达南洲,提前收到消息的苏飞扬高兴又焦急地守在樱棠渡的渡口,见到天上那艘熟悉的浮仙舟便赶紧蹦起来挥手大喊。 “乖女, 我的宝贝乖女,爹在这里!爹在这里呢!” 南洲如今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渡口两旁种满粉白的樱, 花瓣似雪般往下飘, 人群站在樱树下影影绰绰的,苏飞扬灵活蹦跶的身形像一只用力过度被打过界的胖球, 弹性极好。 越靠近南洲气温便越高, 曲秋橙半路就脱了狐裘大氅,如今穿着一身橙白相间的春日常服, 腰间松松系着一根翠绿的细腰带, 清爽便利。 她趴在舟舷朝下挥了挥手, 苏飞扬连忙指挥其他人往旁边让让, 给浮仙舟腾位置。 浮仙舟降落过程中, 曲秋橙转过头对殷折雪说:“你还记得我们昨晚说了什么吧?” 今日天气很好,清风徐徐,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樱花香, 最适合出门约会。 殷折雪里面穿着一件束身的银纹黑衣, 外面随意套了件白色薄衫,白色柔和了他周身的冷锐,显出几分慵懒温和的气质, 而袖口与襟口偏偏掐了圈半掌宽的黑色硬边, 慵懒温和中便多了些难以剔除的淡漠。 “记得。”他冷淡道, “假装你我之间只是普通朋友, 在你爹娘面前不能有半分亲昵, 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每晚都睡一张——” 话没说完,她咬牙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才堵住他那张阴阳怪气的嘴。 殷折雪冷冷地剜她,显然对她不肯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表示不满,整个浮仙舟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她还真以为能瞒得住她爹娘? 曲秋橙倒不是不想承认,而是需要时间,苏飞扬是个女儿控,她得先花点时间铺垫一下,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如果现在就跟他说她和殷折雪在一起了,苏飞扬肯定暴跳如雷,让不让殷折雪进樱棠渡还是个问题,要是不能进樱棠渡,找灵种碎片的事儿又多了个麻烦。 眼下不太平,还是能少一个麻烦就少一个吧。 于是她趁着浮仙舟还没落地,悄悄伸出手在殷折雪后背安抚地拍了拍,然后又放下手,讨好地勾勾他垂在腿边的手指,他挪开手。 她又去勾,他再次避开。 在她准备收回手时,他却反手将她整只手攥紧。 浮仙舟落地,他还是没松手。 曲秋橙:“!” 苏飞扬马上就要上来了! 在苏飞扬飞身的前一刻,殷折雪终于松开手,曲秋橙逃似的从他身边跑了,直奔苏飞扬,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殷折雪冷笑一声。 昨晚还搂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要和他贴贴脸,今日就烫手山芋般将他甩了。 站在他们身后从头看到尾的容非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欲盖弥彰。 - 今日樱棠渡遇到了点小麻烦,家主和其他人都在前殿应付麻烦,来接曲秋橙的只有苏飞扬。 “你娘最为护短,今日万仞山那边的人找上门来欺负人,这会儿你娘应该还在前殿护小崽子,家主得留下镇场子,所以都没办法过来接你。” 樱棠渡如今的家主名叫殷涂双,前几年新上任,是个颇有声望的年轻家主。 苏飞扬眉飞色舞地夸小殷长得俊,性格温和,头脑也好,回去的路上硬是把人天上地下夸了个遍,连殷涂双半夜给他煮了碗粥都翻来覆去说了整整三遍。 曲秋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偶然间回头,正好与殷折雪漆黑的眼睛对上,心里顿时一咯噔,终于明白过来。 她爹这是打算把她介绍给殷家新家主,而殷折雪不仅听出来了,还因为她昨晚交代的那些话而死死克制,被迫听了一路苏飞扬给她介绍新男人,周身的冰霜几乎凝为实质,差点就能扎到她身上。 于是她连忙打断苏飞扬滔滔的介绍:“哈哈好巧,我朋友也姓殷,家主也姓殷,哈哈哈。” 干巴巴的语气一听就知道她在心虚,但苏飞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见到乖女的快乐,愣是没看出她的不自然。 不过被她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殷折雪,回头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印象里那个长发遮眸又平平无奇的灰袍男人,反倒瞧见一个容貌俊美得显出几分侵略性的黑衣男人。 他愣了下。 这人又是谁?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曲秋橙气虚道:“那个,爹,他就是殷折雪。” 苏飞扬:“???” 他就是之前那个看不清脸的平凡普通的殷折雪? 苏飞扬震惊到失言的模样逗笑了曲秋橙,她不知怎么突然有点骄傲:“爹,你说的那个殷涂双比殷折雪还好看吗?” 苏飞扬:“……” 他醒过神,盯着殷折雪那张脸,实在是无法昧着良心说假话。 “好看能当饭吃吗?”他扭过脸,兀自嘟嘟囔囔,“……眼熟……怎么会这么眼熟?” 曲秋橙没听清他的嘟囔,见他不再提殷涂双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给殷折雪使了个眼色,他冷冷别开眼当做没看见。 曲秋橙:“……” 她挠了挠下巴,有些无奈。 - 近几个月,樱棠渡和万仞山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准确来说应该是这三百年来,因为某些不言而喻的事情,两大宗门的矛盾不断激烈,几十年前还都是暗暗较劲,如今却毫不顾忌地撕到明面上来。 前几日樱棠渡的新弟子们外出历练,恰好与万仞山的人撞上,两行人为了争同一个任务奖励,任务中互相扯对方后腿,最后不仅导致任务失败,甚至还打了起来。 昨日万仞山一名受伤的弟子不治而亡,万仞山的人认定是樱棠渡的弟子下手太重害死了那名弟子。 樱棠渡的弟子自然不认,打架归打架,但双方从来不会真的下死手,毕竟事关师门,再胡闹也该有个度。 可万仞山那名死去的弟子身体除了被樱棠渡弟子打出来的外伤,再也检查不出别的伤。 万仞山要杀了樱棠渡的弟子一命抵一命,樱棠渡的人觉得那点皮肉伤根本不足以杀了一个人,更何况昨日分开时所有人都好好的,毫无异样,分明是昨晚有人故意杀害的那名弟子,是万仞山的人故意栽赃陷害。 于是两方人在前殿争执了一上午,始终没能得出个结果。 曲秋橙跟着苏飞扬到前殿时,殷火火正和万仞山的二宗主打得不可开交,两边的小弟子怒目相视,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一身白衣的殷涂双站在中间,斯斯文文地拦着两方小弟子,试图维护两大宗门岌岌可危的“和平”。 苏飞扬却直接跑到最高的一座假山上,扯着嗓子喊:“娘子加油!娘子威武!” 曲秋橙这才知道穿着红裙的那名女子就是她娘,殷火火。 苏飞扬还想继续加油,被从天而降的一团火轰然燎着衣摆,他仿佛早已习惯,连忙闭上嘴拍掉火苗,转身溜到假山后面,握着拳头凝望天空,小声道:“娘子加油!” 曲秋橙:“……” 因为她的到来,樱棠渡与万仞山的弟子们短暂地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曲秋橙看了一圈一个也不认识,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殷涂双温温和和劝说道:“唉,大家有话好说,坐下来喝杯茶消消气,不要当着孩子的面打打杀杀,影响多不好啊。” 回应他的是殷火火的一团烈火与万仞山二宗主的一柄飞剑。 殷涂双抬起手,右手轻松夹住那柄飞剑,剑身寸寸断裂,左手指尖轻触那团烈火,火苗渐渐熄灭。 两处夹击,他三指便轻松化解。 殷涂双脸上仍旧是那副斯文的无奈模样,叹息道:“厅里的茶都凉了。” 曲秋橙心中微微惊讶。 这位樱棠渡的新家主,果然实力不俗,颇有些扮猪吃老虎的意思,两边小弟子明明都在气头上,这会儿却没有打起来,想必也是多亏了他从中斡旋。 不过。 她看着他的脸,轻轻皱了下眉。 他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她以前见过他吗? 那边,殷涂双也注意到了她,看了她片刻,便笑道:“这位就是苏城主与火长老的爱女苏师妹吧?” 曲秋橙觉得这人有些不简单,便佯装清冷,微微颔首道:“家主。” 殷涂双歉疚道:“真是不好意思,苏师妹刚来就害你遇见这种事,方才也没能亲自去接你过来,殷某惭愧。” 曲秋橙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保持高冷的假象,一字未言,抬头盯着天空,做出一副仰望娘亲风采的模样。 殷涂双看了她两眼,见她没有交谈的意思便没再多说,目光掠过她飘向她身后色那名黑衣白衫的男人。 和殷折雪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殷涂双脸上温和的笑意莫名凝滞,笑意清浅的双眸骤然失温。 曲秋橙不经意收回目光时恰好瞧见他骤变的脸色,失去斯文和温度的容貌竟愈发让她感觉熟悉。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过身,盯着殷折雪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和殷涂双的容貌竟然有几分相似。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再转头,殷涂双仍旧是那副笑意斯文的模样,好似方才的变脸只是错觉。 他含笑问道:“苏师妹,这是你的朋友?” 曲秋橙不知道他和殷折雪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者他是不是认识殷折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挡在殷折雪身前,停顿了一下才淡淡道:“这是我男朋友。” 殷涂双疑惑:“男朋友?” 他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被曲秋橙念叨多日的殷折雪却十分了解。 一盏茶前她还在她亲爹面前想方设法地隐瞒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此时却当着殷涂双的面强调他是她的男朋友。 殷折雪阴翳了一路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2 23:11:52~2023-02-04 23:2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nul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恋星河 20瓶;雨未 10瓶;长腿柯基 5瓶;唯樱 2瓶;Brigh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雪橙02 ◎谁都没资格娶她。(7.7进度)◎ 没等殷涂双再说些什么, 上面正在打架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殷火火背对众人而立,火红衣摆舔舐着簌簌烈火,却并未伤她分毫。 对面的万仞山二宗主满脸冰霜, 袖摆的焦痕还残留着些许火星。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但这件事我万仞山不会就这么算了。” 殷火火冷冷道:“樱棠渡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双方不欢而散。 等万仞山的人都走了,殷火火才转身看向曲秋橙, 准确来说, 看的是她身后的人。 殷折雪眼帘轻掀,夷然地与她对视。 殷火火脸上出现一丝僵硬, 眼神微微变化。 曲秋橙忽然想起来之前听苏飞扬提起的一件事, 殷火火出嫁前是个清冷的性子,后来不知为何变得火爆。 现在的她是种厄复苏后的殷火火, 而殷折雪是种厄的君, 天生便对她有着极强的威慑力, 以前顾影风甚至被那股君臣的压迫感逼得直接跪在他面前, 殷火火却只是脸色微变。 苏飞扬跑过来吹彩虹屁:“娘子威武!以你的实力打那狗东西简直跟玩儿似的!” “爹, 娘。”曲秋橙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拽了拽殷折雪的衣袖。 他这才淡淡开口:“伯父,伯母。” 殷火火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像是早已看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曲秋橙尴尬地咳了声, 摸了摸鼻子, 介绍道:“爹,娘,这是我朋友, 殷折雪。” 听见这个名字, 殷火火和殷涂双脸上同时闪过一丝震惊与怀疑。 “殷折雪?”殷火火重复着, 片刻后, 转头看向殷涂双, “你的同族?” 樱棠渡有个禁令,族中不论是谁,名字都不允许带有“雪”这个字,三百年来人人如此,虽然也有人探究过个中原因,却从未得到答案,时间久了便也无人在意了。 “殷折雪”这个名字着实令人不得不多想。 “火长老说笑了,族内有谁敢违背禁令?”殷涂双微笑地注视着曲秋橙,“苏师妹的这位朋友不知来自哪里,似乎与我樱棠渡有些缘分。” 曲秋橙眼也不眨道:“书海阁。” 在场众人皆愣住。 千百年来,书海阁从不入世,只有人间遭逢大变时才会出手救人,而今天下太平,人间无战事,海祸与兽乱亦早已平息,书海阁怎会派人入世?莫非人间将有大乱? 于是很快,凝聚在殷折雪身上的目光变得探究起来。 苏飞扬错愕道:“乖女,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他来自书海阁?” 曲秋橙无辜:“你也没问我呀。” 苏飞扬:“……” 他小声问:“真的?不是你编来骗我们的吧?” 曲秋橙也小声:“当然是真的,我之前还去过书海阁。” 苏飞扬倒吸了口冷气。 正这时门外跑来一名小童:“宗主,宗主,门口有封来天外来信。” 殷涂双惊讶:“天外来信?” 小童气喘吁吁道:“对啊,还是来自书海阁的!” 众人神色各异。 小童抹了把额头的汗道:“宗主,您、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殷涂双深深看了眼容色平淡的殷折雪,领着众人往门口走去。 恰好万仞山的人还没离开,都停在门口仰头看着那封“天外来信”,人群窃窃私语,多半是怀疑。 曲秋橙故意和殷折雪落后,趁着没人注意,她低声问:“你干的?” 殷折雪:“应当是余无海。” “他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她想不通,“他若要联系你直接给你发传音便好,何必特地书信一封,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殷折雪走出门槛,瞧着悬浮在空中的那封金色信封,面不改色道:“壮声势罢了。” “壮声势?”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身份不俗,既是揽月城最珍贵的千金,又是樱棠渡的长老之女,甚至对西洲鸾族圣女有救命之恩,这等背景,放眼四洲够资格娶她的屈指可数。 余无海大概是和桑墨书通过气了,这是打算给他“撑腰”。 待日后他娶她时,便可以用“书海阁殷折雪”的身份,而不是三百年前被众生所诛的“叛徒殷雪厄”,即便他并不在乎“叛徒”的身份,却不能让她磊落的人生多出这么个饱受诟病的污点。 这次勉强算是欠了余无海一个人情。 “快了。”他说。 “什么快了?”她茫然。 “没什么。” 曲秋橙没再继续追问,随众人一道仰头望着那封书信,无论谁去够那封信都会从中间穿过,只有书信指定的人才能够拿到。 而这封信最终落在殷涂双手中。 他颇为诧异,显然没想到书海阁的信最终会交到他手上,而不是来自书海阁的殷折雪。 然而待他看完这封信,神色便分外冷沉,抬手一挥,信上的四个大字便悉数浮在空中。 “贼喊捉贼” 万仞山的人神色大变。 樱棠渡的弟子终于反应过来,愤怒道:“好啊,原来是你们万仞山的人杀了自家的弟子,还栽赃陷害我们樱棠渡?你们万仞山安的什么心!” 万仞山的人自然不认,非说这封信是伪造的:“谁不知道书海阁已经三百年未入世,如今天下太平,书海阁怎么可能现世?你们怕不是在故弄玄虚!还拉了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冒充书海阁的人,更是弄了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想把罪名按在我们身上,我们还想问你们安的什么心!” 两方人险些又打了起来,殷涂双也没再当和事佬,反而紧皱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苏飞扬在前面舌战群儒,殷火火则准备再和万仞山二宗主打一架,周遭乱哄哄的。 最后还是殷涂双站出来提出一个建议。 “既然二宗主认为这是污蔑,那我们不如各退一步,你们将那位弟子的尸体交出来由我们樱棠渡亲自检验,若查出蹊跷之处,便与樱棠渡毫无关系。反之,倘若尸身当真只有樱棠渡弟子弄出来的伤,这件事我樱棠渡便认。” 其实之前不是没有这么说,但万仞山的人正在气头上,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听,所以才僵持到现在。 书海阁的这封信来的正是时候,不论它是不是真的来自书海阁,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信上所言是否当真。 万仞山二宗主慢慢冷静下来,眼下除了这个法子确实没别的法子,便勉强同意了,只不过在樱棠渡检查自家弟子尸身时,他要求十名弟子在场,包括他自己。 殷涂双同意了。 验尸流程很快,奇怪的是连樱棠渡的人都没能从尸体上找出多余的外伤,验尸人甚至剖开了尸体,也没能找出死因。 二宗主大怒:“殷涂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连你们自己的人都没查出多余的伤口!” 樱棠渡的弟子们哑口无言。 殷涂双神色不变,问验尸人:“确定没有别的伤口?” 验尸人肯定道:“确定没有。” “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导致他的死亡?”殷涂双温和道,“你再仔细想想,或许还有一些有可能的但是比较离奇的原因。” 验尸人冥思苦想。 “他的灵种碎了。” 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嗓音。 为了验尸,殷涂双特地交代将尸体移到干净的房中,在场的人并不多,注意力都集中在尸体身上,殷折雪和曲秋橙进来时他们都没在意。 直到此时殷折雪开口,他们才意识到他也在。 验尸人恍然大悟:“对,若是灵种破碎也会导致人无声无息地死亡,但灵种若是破碎,身体一定会有外伤,可我并没有发现啊。” 说话间他已经利索动手剖开胸口挖出冰冷的心脏,果然在心脏内部发现大片黑色灵种碎片,在场众人忍着恶心等待结果,表情十分扭曲。 “你如何知道我宗弟子灵种破碎?”二宗主鹰目盯向殷折雪,“这世上没有人能在不挖出灵种的情况下确认灵种破碎。” 除非他是凶手。 曲秋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讽刺道:“二宗主的意思是我们昨晚连夜御驶浮仙舟赶往你万仞山,就为了杀一个与我们素不相识的小弟子?” 二宗主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曲秋橙冷笑道:“那你可真走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留外伤便能打碎修者的灵种,有这实力的人若想杀二宗主这般修为的修者,想必也是轻而易举,可凶手却并未这么做,只杀了一个人,二宗主可不是走大运了吗?” 二宗主怒目道:“黄毛丫头你竟敢咒我?”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理解的而已。”曲秋橙耸肩。 二宗主不欲与她争口舌之快,阴森地看着殷折雪:“你究竟是如何知晓我门下弟子灵种破碎?今日你若说不出服众的理由,万仞山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番话明显是已经把殷折雪当成了杀人凶手。 殷火火这个暴脾气可忍不了,要不是苏飞扬眼疾手快把她拦住,她非得冲上去踩爆二宗主的狗头。 气氛又一次陷入剑拔弩张中。 殷涂双叹了口气,抬眸对殷折雪道:“殷公子,既然你愿意开口给我们指条明路,想必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话,曲秋橙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拉住殷折雪的手,她心里莫名的紧张,总觉得他会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殷折雪偏头看了她一眼,好笑道:“握得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十几道目光一同射向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包括刚冷静下来的殷火火和满脸震惊的苏飞扬。 曲秋橙:“……” 苏飞扬和殷火火的位置顿时调换,变成殷火火拼命阻拦试图揍人的苏飞扬。 曲秋橙想要隐瞒自己和殷折雪亲密关系的计划在这一刻彻底泡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4 23:23:05~2023-02-06 11: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笙 36瓶;无玖呀 10瓶;Bright、46152888、叶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雪橙03 ◎喜欢到想立刻娶她。◎ 灵种破碎且身体无伤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 修为高深者借用某种特殊的法器一击击碎修者体内的灵种。 其二,修者道心混乱,走火入魔, 自碎灵种。 只不过因为后者极少发生,是以大多数人提到灵中破碎便下意识只能想到前者。 验尸人攥着一把黑色碎片伸到二宗主面前,没好气道:“烦请您老仔细看清楚, 这是黑色的灵种碎片, 只有走火入魔的修者体内的灵种是黑色!” 也就是说万仞山这名弟子的死因是走火入魔,痛苦难当之下才不得不自碎灵种以求一死。 万仞山不仅没有查明自家弟子的真正死因, 还试图污蔑樱棠渡杀人, 实在是欺人太甚,樱棠渡的弟子们顿时硬气起来, 万仞山理亏, 此时一个个像个鹌鹑, 低着头说不出话。 最后是殷涂双出面摆平这件事, 为弟子们捞了些好处, 又扒了二宗主的一层油皮,这才将人放出去。 樱棠渡小弟子们扬眉吐气,喜气洋洋地出门“欢送”万仞山的人。 殷涂双走在最后, 待前面的人都走完, 他才微微偏头看向尚未离开的殷折雪:“不知殷公子是如何看出那名弟子的灵种破碎的?” 之前被验尸人那么一搅和,在场的人便忘了这件事,只有殷涂双还记着。 没有接触, 只一眼便看出修者体内灵种破碎, 有这等本事的人确实罕见。 如果曲秋橙还在, 她一定会想出一个让人无法指摘的理由掩饰, 但由于握手这一出, 她已经被殷火火和苏飞扬带走去开家庭会议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殷折雪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书海阁知天下万物,这个理由够么?” 殷涂双不动声色地试探:“你当真来自书海阁?” 殷折雪语气平淡地反问:“你认为我应当来自何处?” 殷涂双定定地望着他:“樱棠渡。” 他的脸和他的名字,无一不证明他与樱棠渡有所关系,只不过殷涂双暂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的历来,只能猜测。 殷折雪似笑非笑:“既然你认为是,那便是。” 说罢,不等殷涂双再试探,转身顺着走廊离开。 殷涂双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转入拐角,双眸微眯,心下思忖着那句“你认为是,那便是”。 - 苏飞扬将曲秋橙生拉硬拽拖到殷火火院子里的卧房,将人往里一推,回身重重关门,随即扭头瞪着她,满脸怒其不争。 “乖女,你忘了之前和我保证什么了!”他张牙舞爪,“你明明说不会对你舟上那几个小子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这才几个月你就……” “可是殷折雪他太好看了。” 苏飞扬噎了一瞬:“什么?” 曲秋橙乖乖坐在榻上,双手交握置于膝上,满脸无辜道:“我要是知道殷折雪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会和爹你做那个保证的。” 苏飞扬:“你肤浅!” 曲秋橙:“殷折雪来自书海阁。” 苏飞扬提高声音:“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 跟一个气昏头的女儿控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不如胡搅蛮缠来得利索。 “可我就是喜欢他。”曲秋橙做出一副非殷折雪不可的凛然模样,眼也不眨道,“我就是喜欢殷折雪,只喜欢他,除了他谁也不行。” 苏飞扬哑口无言。 其实他倒也不是非要拆散他们,只是事出突然,宝贝女儿在对待那个谁的事情上态度又如此决然,老父亲有些许的嫉妒。 刚处理完杂事的殷火火推门而入,直奔主题:“有多喜欢?” 殷火火今年刚过四十,容貌却依旧年轻,修眉长眼,肤色白皙,身穿一身艳丽大方的火红,衣摆和袖摆缠绕烈火燎过的黑色细焦圈,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愈发明媚张扬。 曲秋橙的目光落在她的下巴,莫名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略小了些:“很喜欢。” 殷火火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拍板道:”那就选个良辰吉日,早日成亲。” 苏飞扬:“???” 曲秋橙:“???” 殷火火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喜欢到非他不可吗?” 那也不用这么快就办人生大事吧。 殷火火:“外面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殷折雪来自书海阁,这世上想巴结书海阁的人只多不少,想抓到他用刑逼问他有关书海阁秘密的人更不会少。你若不想平白给自己找麻烦,要么现在就将他推出去,要么就与他彻底定下来。” “揽月城与樱棠渡不会随随便便护佑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人,可若是他成了自己人,揽月城与樱棠渡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若有人想打他的主意,动手前总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对付揽月城与樱棠渡。” 苏飞扬几次想插话表示抗议,都被殷火火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只好眼巴巴地瞅着宝贝女儿,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不”。 可惜他的宝贝女儿让他失望了。 曲秋橙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殷火火:“想好了?” 曲秋橙“嗯”了声:“想好了。” 苏飞扬实在忍不住插了个嘴:“等一下,你们母女俩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想好了?究竟成亲还是不成亲?谁能给我个准话?” 俩人谁都没理他,殷火火直接推门:“想好了就走吧。” 曲秋橙毫不犹豫走出门。 苏飞扬张了张嘴,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殷火火,:“不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把他撵出去就是了,怎么还分道扬镳了呢?” 殷火火没理他,反手带上门,径直往内室走去,俯身半跪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床头的某个地方。 咔哒一声,墙上裂开一道门,殷火火神色凝重,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随后才推门而入,从里面取出一幅画卷交给苏飞扬,言简意赅道:“打开。” 苏飞扬乖乖听话,解开绳结将画卷铺开。 这是一幅人像图,时间有些久远,画纸微微泛黄,饶是如此,却也没能损伤画上人的半分俊美。 苏飞扬看见画上人的一瞬间就瞪圆了眼睛,他就说怎么感觉那个殷折雪看起来这么眼熟,画像上这个人和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与殷折雪不同的是,画中人容貌略显稚嫩,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乌发白衣,扬眉笑着,少年蓬勃的朝气几乎要透纸而出。 苏飞扬惊愕:“他,他怎么会……” 怎么会和殷折雪如此相像! 殷火火沉默许久,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画上的落款:殷雪厄。 “他是一千年来天赋最高之人。”她缓缓开口,“若这世上当真有人能修成神,他本该是当世第一人。” 苏飞扬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重点:“本该?他死了?” “三百年前,殷雪厄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时逃往无垠海,四洲十族的大能联手将他困在玄石境域,耗尽他的灵力想要活捉他。他极力反抗,斩杀数百樱棠渡的弟子,大能们无能为力,只好将他就地处决。” 苏飞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秘闻,他仔细琢磨了下:“樱棠渡的族谱我看过,里面并没有他的名字。” 樱棠渡的人不允许名中有“雪”,甚至连族谱都划去了所有含“雪”的姓名,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规定。 “不过他若当真堕成魔修,还斩杀了数百樱棠渡弟子,那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也是正常的。”苏飞扬看着这幅画面,皱眉思索,“不过他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堕魔的人。” 殷火火竟然没有反驳,反而开口道:“他确实没有堕魔。” 苏飞扬惊讶。 殷火火看着画像上的人,轻声说:“他是为了救樱棠渡的那些弟子才去的无垠海,他知道那里有陷阱在等着他,与其说是别人杀死的他,倒不如说他此行便是求死。” 苏飞扬疑惑:“求死?为什么?” 殷火火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了“羡慕”、“嫌弃”、“无奈”。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殷火火将画卷卷起来放回原处,她看这一眼只是为了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画像上这个人,尽管心中早已有九分确定。 苏飞扬更糊涂了:“你不说我怎么能懂呢?我觉得挺聪明的呀,我乖女就随我,多聪明啊!” 殷火火:“……” 傻人有傻福,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件好事。 不过苏飞扬还是有个地方想不通:“三百年前的事情,娘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殷火火关上密室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思绪却飞回到很久以前。 殷涂双将一枚冰冷的白色碎片交到她手中,她看见碎片主人生前的记忆,那是一段被大雪埋葬的故事。 - 曲秋橙神色沉重地走出门,就见殷折雪双手环胸倚在墙边,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见她出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只是眉梢轻轻扬了下。 她脚步一顿:“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没有听见她说的那些话? 殷折雪微微歪了下头,慢吞吞地说:“刚来。” 曲秋橙暗暗松了口气。 他又道:“想好了吗?” 这不是殷火火跟她说的那句话吗? 抬头便见殷折雪双眸含笑,她就知道这个人根本什么都听见了,还跟她装! 曲秋橙脸颊涨得通红,又气又怒地瞪着他:“殷折雪你……”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站直身体,兀自伸手将她拽进怀中,俯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曲秋橙,我也很喜欢你。” 她不动了,脸上的热度却半点没消下去,反而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他盯着她被绯红包裹的耳朵,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喜欢到想立刻娶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6 11:32:40~2023-02-10 00: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不我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26瓶;42587122 20瓶;摸鱼咕咕、Qnull、恋星河 10瓶;Elise-q 5瓶;qycyyds 4瓶;唯樱、清酒染雪、你好猪哇 2瓶;46152888、Brigh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雪橙04 ◎生死骨。◎ 曲秋橙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 梗着脖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一边推他,一边抬手揉脖子, 目光闪烁,就是不看他。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想不到该说什么,只好把之前的问题又拿来问一遍。 殷折雪顺势松开她, 目光在她耳尖上停留片刻, 才开口道:“方才忽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能让他过来找她的事情,想必不会是小事。曲秋橙揉脖子的手停了下来。 入白骨的生骨在殷涂双身上, 可话到嘴边, 他却道:“我感受到了碎片的力量。” 曲秋橙激动:“具体在哪里你知道吗?” 目前还不确定在哪里,那股力量隐隐约约, 似乎被隐藏在某个能隔绝灵力的地方。 “殷涂双肯定知道。”曲秋橙摸摸下巴, 思索, “按照我们之前找那两枚碎片经验, 樱棠渡的这枚碎片估计也被伪装成什么东西了, 而且极有可能是由家主继承的镇族之宝。既然殷涂双是家主,那他肯定知道东西在哪里。” 说到殷涂双,她觉得有些奇怪, 本想在这里说, 可顾虑到隔墙有耳,便将他拉去其他比较偏僻的地方。 曲秋橙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后才压低声音道:“殷折雪, 你有没有觉得, 殷涂双和你长得有那么点相似?他不会是你曾曾曾曾孙吧?” 他平静道:“我至死无妻无子。” 曲秋橙嘀咕:“那说不定你刚好忘了那部分记忆呢。” 殷折雪沉默了会, 两指捏住她的脸, 向来平淡的嗓音都用了力:“曲秋橙, 我有没有经验,你没有感觉?” 她张了张嘴,想到那次发生的事,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温泉里泡了半个时辰,手指尖都泛红,含糊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殷涂双是你哪个兄弟姐妹的后代呢!” 殷折雪微微松了些力气:“不是。” “你这么确定?” 他没有明说,只道:“他是个活死人。” 那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殷折雪说:“很快便是个死人。” 没有死骨,殷涂双凭借生骨最多只能活三十年。 曲秋橙震惊,而后警惕地向四周张望,拽着他衣领把人拉下来,用气音道:“你就算和他有仇想杀他,也不要在他的地盘说,万一隔墙有耳传出去,还没等你杀了他,他就先动手了。” 殷折雪握住她的手,丝毫没有压低声音:“我并不打算杀他。” “那你说他很快就会死?”曲秋橙反应过来,“你是说他身体不好,很快就会病死?” “算是。” 她松了口气,转而又开始发愁,究竟怎样才能找到那枚灵种碎片呢。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曲秋橙每天都在找各种借口探寻樱棠渡,连地窖都不放过,如此找了半个月依然毫无所获,反而还多次偶遇殷涂双,这个时候她便假装是和殷折雪出来约会的。 晚上回来,她就跟殷折雪吐槽:“这个殷涂双是不是故意盯着我们?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巧偶遇他?他散步还能散去地窖?” 殷折雪捏捏她手指:“他不是也没信我们去地窖约会?” 曲秋橙狡辩:“那我们确实是去约会的嘛,只不过顺便找一下灵种碎片。” 说完,她叹了口气:“樱棠渡都快被我们翻遍了,也没找到碎片的下落,你说这个碎片究竟被藏到哪里了呢?” 她翻出容非愁给的樱棠渡地形图,在地窖上打了个叉,地图上满满的红叉,她眯着眼看了半晌,最后找到一个漏网之鱼。 “祠堂。”她琢磨了会儿,“这里我们确实还没去过,但那么重要的东西真的会放在祠堂吗?” 殷折雪盯着祠堂的位置看了两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晚我去瞧瞧。” “你一个人?” 他摸摸她脑袋,低声道:“樱棠渡的祠堂或许有我爹娘的骨灰,若想阻断我与碎片之间联系,用我爹娘的骨灰做媒介最为合适。” 曲秋橙却怔了怔,和他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爹娘,他的语气虽与往常没什么变化,她却能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殷折雪,你讨厌殷雪厄这个名字吗?” 他抬眸看见她的眼睛,只一念便明白她在想什么:“有人曾给我卜过一卦,预言我日后会遭遇一场大劫,若想化解此劫,须以厄渡厄。” 所以他爹娘才给他取名殷雪厄。 看着她放松下来的模样,殷折雪微微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讥讽。 她不知道的是,最后他的爹娘还是将他视作灾厄。 - 晚上,殷折雪独自去了祠堂,很久没回来,曲秋橙有些坐立不安,索性悄悄去了祠堂附近观察情况。 祠堂外面有一层结界,只有樱棠渡的人才能进去,她虽然也算半个樱棠渡的人,但只有半个是不够的,进去倒是能进去,就是闹出来的动静不会小。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给殷折雪发的传音也没有回复的迹象,曲秋橙正打算找个借口混进去,身后忽然有人幽幽开口。 “苏师妹,还是再等会儿比较好。” 竟然是殷涂双。 观他姿态,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曲秋橙按兵不动,和以往每一次遇见他那样,笑容洋溢地打招呼:“这么巧啊,家主今晚也准备去祠堂拜拜吗?” 殷涂双笑容如常:“不巧,不拜,我在等你们。” 曲秋橙装傻:“什么你们我们?我只是觉得来了这么近也没去和樱棠渡的前辈们打招呼,有些不礼貌,所以临时起意才来的。” 殷涂双还是笑。 “祠堂里的那枚灵种碎片,蕴藏的是他在无垠海的记忆,他需要时间压制记忆的反噬。” 曲秋橙看着他,终于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声音也随之冷下:“你究竟是谁?” 殷涂双能感受到她周身的敌意,却不太在意,而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苏师妹,你听说过入白骨吗?” 入白骨? 曲秋橙皱起眉。 她的确听说过这个东西,生死人肉白骨,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入白骨就能让濒死之人活过来,甚至能够为人重塑根骨,改变容貌,彻彻底底地给予“人”新生。 殷涂双道:“世人只知这世上有入白骨,却不知入白骨为一对,一为生骨,可生死人肉白骨。一为死骨,可聚魂敛魄,予亡魂新生。” “若无生骨,肉///体便会日渐腐朽,很快变成一捧黄土。若无死骨,魂魄便无法久留,终有一日会脱离肉///体无处可归。” 殷涂双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将左袖向上折起两道,露出一只皮肤略显灰白的小臂,犹如将死之人的肤色。 曲秋橙刹那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霍然抬眸。 殷涂双似乎并不在意将他最大的秘密暴露,他甚至还能轻松地朝她笑:“你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是什么吗?” 将生骨与死骨融合。曲秋橙在心里回答道。 殷涂双意味深长道:“你这么聪明,不妨再猜猜死骨在谁身上?” 曲秋橙的心霎时坠入冰窟。 如果她没猜错,死骨就在她身上。 死骨可聚魂炼魄,她之所以能够来到这个世界,多半也是因为死骨。 殷涂双道:“苏师妹,我活不久了,只是死之前有件事一定要做完。” “你想要我身上的死骨?” 他摇头。 她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殷涂双看向远处的祠堂,正是深夜,祠堂中灯火幽微,音色飘渺:“我欠他一条命,我想把这条命还给他。” 曲秋橙愣住,什么叫“欠他一条命”? 殷涂双转而认真地凝视着她:“他似乎很喜欢你,正好他不在,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把生骨抽出来给你?” 曲秋橙:“……” 把生骨抽出来,他不就必死无疑了吗? 殷涂双却毫不在意的模样,只一双眼里情绪复杂。 死骨在她身上,殷折雪绝不会允许有人抽走她的死骨,若是失去死骨,她很快便会香消玉殒,魂魄再无处可寻。 魂魄可不比□□,□□若是没了,最多等个几十年待它血肉重聚便可,可魂魄若是没了,即便是殷折雪也不一定能寻得到。 他欠殷折雪一条命,这么多年来只为了复活他,如今殷折雪已复活,记忆也即将恢复,他便也没有了苟延残喘的意义,死之前能把生骨给殷折雪的心上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曲秋橙当然没要他的生骨,她是想活着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想背着殷涂双的命活着,更何况她都没搞清楚他和殷折雪究竟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0 00:00:41~2023-03-31 00:1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縩縩 80瓶;不要吵架 50瓶;沉瑜 30瓶;41096883、我爱咕咕炖汤、42587122、唰唰唰 20瓶;岁岁年年有然 11瓶;无糖白开水、Qnull、青山在、东都哈士奇 10瓶;澈玉 5瓶;从珂珂珂珂 3瓶;清酒染雪、夜兔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雪橙05 ◎你别这样看我。◎ 就在这时, 祠堂那边忽然有了点动静,本就幽暗的灯火愈发幽暗,却在某个瞬间忽而大亮, 可转眼之间便重新暗下,让人以为是眼花。 曲秋橙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眼花, 轻蹙眉心, 双眸紧紧盯着那边,也没心情继续和殷涂双说生死骨的事情。 殷涂双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团浓黑阴影落在她身侧, 带着些略显陌生的冷冽气息。 “你没事吧?”曲秋橙抓住他的手, 体温好低,她甚至被冻得颤了下。 殷折雪似乎想碰她, 见她被他的体温冷到, 便立刻收回手, 低声道:“我没事。” 黑袍遮掩住他的身体, 让人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受伤, 月光微弱,曲秋橙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如何。 好与不好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真没事?” 他应了声。 曲秋橙难得强硬道:“那回去之后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殷折雪:“……” 他这一停顿,曲秋橙就知道他又在乱说, 顿时气急败坏:“殷折雪!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第一次取灵种碎片, 他几乎毁了这双手。第二次取灵种碎片,他献祭半身的血。 这是第三次,她不信他真的毫发无伤。 瞒不过她, 殷折雪便没再试图骗她, 沉默了一下, 突然道:“橙橙, 我头疼。” 他只有在床上才会这样叫她, 平时都是叫全名,这次为了让她消气竟厚脸皮地这般唤她,还装虚弱。 曲秋橙当然看出他的小算盘,心里虽气,但还是给他治伤最重要,抿紧嘴唇,拽着他,一路无言地回到房间。 刚进门就把他按在床上,扒开他的衣裳,上半身毫发无伤。 曲秋橙便将目光挪到下半身,认真观察的模样让他无言。 殷折雪右手搭在腰绳上,隐隐遮住某个地方,似乎有些无奈:“你别这样看我。” “你闭嘴。”她还在生气呢,尤其是没找到他的伤口,她更气了。 殷折雪闭上嘴,不吭声了。 曲秋橙反应过来,飞速扫了眼,然后沉默,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放心下来了:“看来身体没什么问题。” 殷折雪:“……” 曲秋橙若无其事地把黑袍盖到他身上,要不是脸皮发烫,她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你的身体没问题,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最怕的反而是身体没事,若是身体毫发无伤,那么就说明内里有很严重的伤。 刚舒展开的眉心顿时又拧到了一块儿。 殷折雪将黑袍盖在腿上,思索片刻,这次没再隐瞒她:“方才我同你说头疼,是真的,那枚碎片被放在历任樱棠渡家主的令牌之上,殷家数百人的骨灰隔绝了我与碎片之间的联系。取回碎片的过程倒是顺利,只是……”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枚碎片蕴含的力量是最大的,甚至不受他的控制,刚碰到那枚碎片,它就自己融入了他体内,以至于他当场陷入三百年前的回忆,无法挣脱。 他这些年修的不是灵力,而是人力与玄石之力,过于精纯的灵力涌入他体内,几乎一瞬间将他身体撕成两半,他缓了许久才勉强清醒过来,直到现在,他体内的灵力还在和其他的力量相抗争,他需要一点时间炼化这股灵力。 他眉眼间罕见地出现一丝疲惫,不知是因为体内那股不受控制地的力量,还是因为那段过于残忍的记忆。 曲秋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又摸摸他的长发,像他以前对她做的那样安抚他。 他如此疲惫,她便没有对他说出殷涂双来找她这件事,这件事她可以自己解决。 - 这夜,曲秋橙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心事重重地盯着床幔。 入白骨乃稀世珍宝,世人对它趋之若鹜,只要得到它就等于多了一条命,而死骨可聚魂敛魄,若是没有死骨,她的魂魄也不会附在苏轻挽身上。 也就是说,只要将死骨从她身体里剥离,她的魂魄也会随之脱离,至于脱离后会不会回到愿世界,她还不确定。 “系统。”她冷不丁道,“出来。” 这阵子不知为何系统竟然安静如鸡,她不喊它,它倒是一次都没主动骚扰过她。 系统弱唧唧地冒出个头:“宿主,我在……” “是谁把死骨放进苏轻挽身体里的?”她直接问。 系统没有立刻回答。 曲秋橙坐起身,抬手拢着被子,目光陷入虚无的黑暗中:“系统,你知道是谁用死骨把我弄进来的,当我来了之后又告诉我哪怕是死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因为即使我死了,死骨也会将我的魂魄重新拽回这具身体,是吗?” 系统意识到什么,试图打断:“宿主——” 曲秋橙平静道:“所以,只要死骨还在,我就无法脱离这具身体回到原来的世界。” 与此相对的,只要将死骨与殷涂双体内的生骨融合,那么死骨就会认殷涂双为主,而她的魂魄就能真正脱离这具身体。 然而系统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希望。 “宿主,即便你将死骨与殷涂双的生骨融合,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不等她问,系统便老实交代道,“因为这个世界现在还是扭曲的。” 曲秋橙已经发现了最大的秘密,系统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了,索性一股脑全交代了。 “这个世界最初是正常的,但自从诞生种厄后,世界就变得无法控制。按照原来的走向,顾影风从头到尾都是坚韧正直专一不二的男主,而苏轻挽也是清冷高傲的女主,两人经历万千磨难最终打败大反派走到一起,飞升成神。此后灵气复苏,没有灵种的普通人亦可修炼。 “可自从殷雪厄出生,种厄开始苏醒,于是三百年后的顾影风和苏轻挽产生了第二人格,剧情开始分裂,世界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在天道规则的影响下,殷雪厄不得不成为大反派,由此将崩裂的剧情慢慢拉回正轨,最终殷雪厄被封印镇压,女主魂飞魄散,男主也没有飞升成神。 “殷雪厄被镇压多年后,种厄苏醒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苏醒的唯一目的就是打破封印,将殷雪厄放出来,最后殷涂双破开封印唤醒了殷雪厄。 “宿主,你应该知道,只有有灵种的修者才会令种厄苏醒,那些普通人无法苏醒。在种厄一族的眼里,普通人就像随处可见的草木,杀了也不可惜,可这世上有灵种的人哪有那么多?” 没有灵种的普通人沦为奴隶,成为种厄一族驱使和折磨的对象,这个世界彻底扭曲了。 系统说:“宿主,你知道入白骨是如何来的吗?是被种厄一族凌///辱而死的千万普通人类的骨血融合而成的,但它却落在了殷雪厄手中,成为他取乐的工具。” 它越说语速越快,声调也不受控制地拔高:“在这样扭曲的世界中,所有普通人献祭自己的灵魂试图与种厄一族同归于尽,世界受到巨大冲击,为了维持稳定,时间线被重置。” 这期间曲秋橙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系统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慢慢开口:“所以,只有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我才能离开?” “是的。” “让世界恢复正常的条件是什么?”她突然笑了声,尾音却极冷,“世界扭曲是因为种厄一族,所以只要杀了所有有灵种的修者,就能让世界恢复正常?” 系统急忙道:“不用杀了所有人!只需要——” “杀了殷雪厄是吗?” 系统沉默下来。 殷雪厄是种厄一族的君,只要他不死,散落在四洲各地的灵种就会继续生长发芽,直到重蹈覆辙。 可想彻底杀了他实在太难了,哪怕他的灵种碎成渣渣,要不了多久他又会复生,灵种不灭,他就不死。 这么多年来,书海阁只能从天机书上找到杀了他的唯一办法:方外之人。 曲•方外之人•秋橙对此只有一句话想说:“系统,你真的是系统?” 系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问,心虚地糊弄:“当然是了,我不是系统是什么?” “是啊,你不是系统又是什么。”曲秋橙说。 她抬手抵在胸口,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从刚来那天她就觉得系统不对劲,好似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中性音,发布任务没有惩罚也没有奖励,连新手大礼包都没有,甚至还害怕殷折雪,一见到他就躲起来不吭声,生怕被他发现它的踪迹,好像被欺压多年形成的潜意识。 她戳破它的伪装:“你根本不是什么系统,而是入白骨的骨灵。” 入白骨承载着万千魂灵的怨恨与愤怒,对殷折雪充满仇恨与憎恶,从而诞生出骨灵,骨灵生来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尽办法杀死殷雪厄,只要能杀了他,它可以将一个毫不相干的灵魂拽进这个世界,哄骗她走上杀人的路。 它降临在三百年前,彼时它还是生死骨,天才少年殷雪厄正风头无限,苏轻挽和顾影风更没有出生。那时它还不知道只有方外之人才能杀死殷雪厄,以为只要先下手为强杀了殷雪厄,未来就不会变成地狱。 它附在一名修者的身上,将种厄的秘密透露给四洲十族,起初并没有人相信,可随着它的引导和种厄的复苏,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忌惮殷雪厄。他们害怕自己会被另一个人格掌控,更害怕成为所谓的“种厄君主”脚下最听话的奴隶。 于是四洲修者联合绞杀殷雪厄,剖开他的心脏,分割他的灵种,任由漫天大雪掩盖他的尸体。 骨灵本以为这样世界就会恢复正常,却没想到余无海和桑墨书突然出现,将它和殷雪厄的尸体一起抓回书海阁。 这个世上不只骨灵记得过去的事,余无海和桑墨书也记得,他们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问天机书该如何才能让世界恢复正常,天机书给出的回答只有四个字:方外之人。 骨灵理所当然地认为让世界恢复正常就要杀了殷雪厄,而这个方外之人一定就是杀死殷雪厄的唯一人选。 它凭借记忆用生骨塑出几百具身体,用死骨召唤方外之人,无一例外皆是失败,只剩下最后一具苏轻挽的身体。生骨力量耗尽,被迫脱落,流落在外,只留下死骨苦苦支撑着这具身体。 桑墨书见它如此执着,便将这具身体放进无风潭,无风潭极冷,尸体若沉放在潭底可百年不腐,于是骨灵随着这具身体一道陷入沉睡,直到多年后曲秋橙突然到来,骨灵随之苏醒。 它看见她的记忆,将自己伪装成系统,哄骗她踏上这条不归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31 00:10:17~2023-04-27 22: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鹤衣 50瓶;无玖呀 21瓶;迟暮. 10瓶;荼白 7瓶;青山在 6瓶;征魂归家、YSCY 5瓶;唯樱 3瓶;Lam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雪橙06 ◎南洲接下来不会太平。◎ 曲秋橙一夜未眠, 隔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殷折雪,却发现他还在睡,面色苍白, 身体冰冷,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心跳如常。 她用灵力探了探, 发现他体内的灵力和其他两股力量正在交缠, 松了口气。 骨灵昨晚和她坦白后就不太敢再和她说话,这会儿见她满脸担忧, 犹豫了很久, 还是主动冒出头:“他最多再睡两日便会醒。” 她没理它。 骨灵自知理亏,可有些话还是得提醒她, 憋了半天才道:“他的身体不会出问题, 不过你有没有发现, 他和你最初认识的殷折雪不太一样了?” 闻言, 曲秋橙收手的动作顿住。 骨灵:“每取回一枚灵种碎片, 他便会恢复一部分过去的记忆,失去的七情六欲随之苏醒,而之前几枚碎片蕴含的力量和记忆远不及他昨晚取回的那枚。宿主,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他这次醒来, 可能会失控。” - 殷折雪睡了两日,第三日晚间,曲秋橙再去找他, 发现他房中空空如也, 他失踪了。 悬挂在腰间的五枚黑签隐隐颤动, 她刚将它们取下来, 它们便不受控制地飞出窗外, 消失在天边。 看它们飞去的方向,似乎是万仞山。 曲秋橙心头一跳,万仞山还有一枚他的灵种碎片,她刚出门,外面便有一名弟子过来对她道:“苏师姐,家主找您。” 殷涂双找她?这个时候? “现在?” 弟子在前面引路道:“是的,苏师姐这边请。” 曲秋橙只好先过去看看,毕竟她若想去万仞山,怕是还得和殷涂双谈谈。 小弟子将她引到一处有些偏僻的杂物间便离开了,周遭无人,曲秋橙狐疑地看了两眼,止步在杂物间门前。 杂物间门上无锁,多年来,门前的台阶已青苔横生,裂纹斑驳,推开门,薄薄的灰尘扑面而来。 曲秋橙举着照明珠,抬脚迈入。 这屋子还挺大,内外加起来一共三室,只不过三室的隔墙几乎被砸断,留下的“断壁残垣”隐隐昭示着这里也曾是个“富庶”之地。 殷涂双让她来这里做什么? 杂物间灰尘味太重,曲秋橙正要退出去时,身后传来殷涂双的声音。 “三百年前,这里是殷雪厄的卧房。” 曲秋橙回过头:“你如何知道?” 三百年过去,樱棠渡早已物是人非,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都死了,生老病死一代又一代,如今樱棠渡里的人连“殷雪厄”是谁都不知道,遑论殷雪厄三百年前的卧房。 殷涂双走到一扇床前,推开四周堆高的杂物,露出一扇破旧的窗。 窗木年复一年地被腐蚀,修复,早已不见昔日的贵气,只有岁月流淌后的森森暮气。 咯哒一声,许久不曾打开的窗子被殷涂双推开,露出窗外的风景,只不过是一道爬满青藤的墙而已。 他语气淡淡:“因为我以前就住在那扇墙后。” 此话一出,曲秋橙便知道他这是打算来一出坦诚局。 “你和殷雪厄是兄弟?” 殷涂双笑了:“你可抬举我了。” 大约时间确实久远了些,他稍微回想了下才慢慢开口:“我只是雪契一族里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弟子。” 曲秋橙打量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殷涂双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想问为什么我的脸和殷雪厄有几分相似?因为生骨能够重塑肉///体,我的执念是复活殷雪厄,因此间接影响了这张脸的重塑。” 三百多年来,他死了一次又一次,肉///体也重塑了一次又一次,这张脸在不断的重塑中逐渐接近殷雪厄的容貌。 “你的执念为何会是复活殷雪厄?” 殷涂双许久没有说话,背影被屋外黯淡的月辉勾勒出一圈垂垂老矣的将死之气。 “因为当初是我害死的他。” 三百年前,骨灵曾附身于一名樱棠渡的普通修者身上,诱引他将种厄的秘密暴露,殷雪厄是种厄的君主这件事也是他告诉的四洲众多修者。 他修为低微,骨灵入侵,他无法抵抗,浑浑噩噩中骨灵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待很久之后他清醒过来才明白他都做了些什么。 “你想忏悔?”曲秋橙的声音唤回了他溃散地思绪。 殷涂双说:“忏悔有用吗?” “没用。”毕竟殷雪厄已经死了。 十八岁的殷雪厄,没有犯下任何过错的殷雪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殷雪厄,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 殷涂双从小到大最羡慕钦佩的人就是殷雪厄。 记忆中的殷雪厄和樱棠渡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天赋惊人,却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他会在修炼修烦了时翻过那扇墙去找墙后的同龄人一起爬树钓鱼捉蛐蛐。 有人修炼中遇到问题,他也从不藏私,指引他们突破自身。 偶尔他会领头逃课带大家翻山越海揍妖兽,被学院的掌院们发现时揽下全责独自受罚。 门内弟子在外受到欺辱,他不顾长老们的反对,提剑孤身打上门,为受欺负的弟子找回公道,为此他受过不少伤,也挨过不少罚。 很多时候,对很多人而言,一个天赋卓绝的人是很容易被人嫉恨的,可樱棠渡却没有一名弟子嫉恨殷雪厄,每个人都会喊他“雪厄师兄”,或恭敬,或戏谑,或气恼,殷雪厄总爱给他们惹些小麻烦。 后来……所有人都畏惧他。 孤立,厌恶,唾弃,怨怼。 殷雪厄不再笑,也不再翻过那扇墙,他很少走出樱棠渡,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只是中院。 无事可做时他便爱窝在中院的那颗樱树下纳凉,冬日躺在树枝上晒太阳,夏日便躺在躺椅上看闲书。 除了看书晒太阳,他也没别的事能做了。 他被软禁了。 可软禁还不够,总有人恨他恨得要死,也怕他怕得要死,最终引他步入陷阱的是樱棠渡的弟子。 弟子受困,他始终无法坐视不理。 直到他死,围杀他的人才意识到,杀死殷雪厄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可引他进入陷阱的樱棠渡弟子们却后悔了,最后所有人都死在这场六月大雪中。 无垠海的白雪如絮飞扬,一直飞向三百年后,这场雪从未停过。 长袖遮掩下无人看见曲秋橙的手指紧紧蜷起,指骨泛着白,她面上不动声色,直视着殷涂双:“你为何在此时告诉我这些事?” 敞开的门窗泄入清凉的晚风,吹起殷涂双的长摆:“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会不会杀他。” 他有生骨,自然也能听见骨灵的声音,他见到曲秋橙第一眼就知道,她便是骨灵所说的“方外之人”,也是唯一能杀死殷折雪的人。 殷涂双看不透曲秋橙,初见时,他觉得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一眼就能看透,虽灵动,却简单,与殷雪厄明显不是一路人。 可相处几日后他便发现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好懂,她爱笑,笑中却藏着刀,与人闲聊中总能三言两语就让对方跟着她的思路走。 他自以为的看透,只不过是她想让他看见的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殷涂双仍然能够确定,她对殷折雪是不同的,只是他不知道这种不同究竟到哪种程度。 曲秋橙一瞬间便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竟是笑了:“我若说是,今日是不是便走不出这扇门?” 虽说是笑,眼角眉梢却俱是寒冰。 殷涂双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一个要我杀他,一个要我不杀他,你们真有趣,把我当做你们手里工具?”照明珠的昏暗光线下,她神色沉冷,忍了这么久的怒火一瞬涌上心头,“工具若是不趁手,便该早日毁掉,是吗?” 话音落地,屋中灵力剧烈涌动,晚风卷起她白色的袖摆,一柄覆满霜冰的寒光剑出现在她手中,灵力纠结着缠绕剑身,冷光乍现。 殷涂双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柄剑上,心中惊愕,那不是一把真正的剑,而是她用灵力凝聚成实体的灵剑! 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灵力化形?就连苏轻挽本人都只能从自家剑阁中取用真剑! 曲秋橙不在乎他此时是何想法,更不在乎她这一手以灵化剑有多么令人震惊,她的灵力无需从外界汲取,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连骨灵都不知道这是为何。她像是天生便该属于此方世界,哪怕只是一个呼吸都是在淬筋炼骨。 别人不知道,骨灵却能感受到她的变化,只是那种变化犹如屋檐漏下的水滴,待到滴水穿石才令人恍然。 曲秋橙抬手扯下累赘的白色袖罩,露出里面紧贴手臂的橙色箭袖,蔓延而下的白色灵力如灵蛇缠绕剑身,光芒闪烁映亮她浅色的瞳眸,里面怒火正盛。 她抬起剑,直指殷涂双,嗓音冷冽。 “杀还是不杀,我说了算。” “他生,他死,他自己说了算。” “你们都算什么东西?一句话便想定人生死,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这世间倘若当真有救世主,也不该是你们!” 言罢,提剑便战。 殷涂双终于清醒过来,下意识抬手抵挡,瞬息间,对面溢出的灵力如细剑割开他的手背。 一个回合下来,殷涂双心中有了思量,她虽能灵力化形,但缺少实战经验,剑法似乎是才学不久,还不是杀人技,真打起来他并不占下风。 只是她灵力充沛,莽得不行,出手便是磅礴的灵力扑面而来,恰好弥补了她剑法上的不足,而他这具身体最缺的便是灵力。 殷涂双好歹也是活了三百年的老人家,修为绝对不算低,甚至可以说当世无几,然而可调用的灵力远不及她,此时竟也只能和她勉强打成个平手。 他看出来了,她对殷折雪不仅没有想杀之心,反而还极为护短,此时他倒是想停手,却架不住她正在气头上,打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 外面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赶过来,一见这二人竟打起来了,甚至差点把屋顶掀了个盖,立刻上前阻止,被剑气与灵力撞飞。 殷涂双主动撤手,硬生生挨了她一剑,这场争斗才平息。 苏飞扬先赶来的,见自家女儿竟能打伤殷涂双,满脸震惊:“乖女你出息了啊!” 其他人:“……” 这个时候就不要乱夸奖了好吗?没看见她打伤的是咱们家主吗,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谁知殷涂双却只是咳嗽着擦掉嘴角的血,阻止欲动手的弟子们,看向持剑而立的曲秋橙,面带歉疚道:“抱歉。” 其他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为什么受伤的家主,道歉的却也是家主。 曲秋橙冷冷道:“你该道歉的那个人不是我。” 她打这一场,不仅是为自己,还为三百年前被殷涂双和骨灵害死的殷雪厄。 骨灵如今还在她体内,她无法对它做什么,但这笔账,她早晚会和它清算。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家主为何要道歉,只是谁也不敢问。 苏飞扬可没那个顾虑,当场就问了出来:“殷小子,你给我说清楚,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乖女的事情?” 殷涂双苦笑。 曲秋橙看着他:“殷涂双,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方外之人一定能杀他?” 殷涂双扶着弟子的手站直身体,嗓子发痒,又咳了一声道:“天机书给出的答案不会错。” 其他人:什么杀人?什么天机书?家主也和书海阁有关系?! 曲秋橙讥诮道:“可天机书从未说过,方外之人必须杀他。” 殷涂双怔住。 “我终于知道为何天机书给出的答案是方外之人。”她一字一顿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殷涂双,你们身处局中,执念太深。” 而执念,正是滋养种厄的最佳养料。 曲秋橙扔给他一瓶药:“催云膏,书海阁的疗伤圣品,敷在伤口上,明日便会痊愈。” 说完,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翻手间灵剑消散,转身便走。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师姐刚刚那是,以灵化形?! 苏飞扬正好转头看向另一个地方,没注意到。 顶着众人沉重的注视,曲秋橙走过坍塌的长廊拐角,殷火火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殷火火道:“我知道你不是挽儿。” “抱歉。”曲秋橙沉默了一瞬,“我会把苏轻挽带回来。” 自从知道生死骨的事情之后,她就有所猜想,她这具身体是骨灵用生骨做出来的复制品,既然她顶替了苏轻挽的身份,那么真的苏轻挽一定被骨灵藏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殷火火似乎并不担心,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会给你准备一只浮仙舟,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南洲接下来不会太平。”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最近断更的问题 主要是因为我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情绪中,始终无法写出让我舒服的东西,我试过很多方法,但就是写不出新脑洞,也写不出旧脑洞,我甚至做过心理咨询,依然没办法解决我目前的困境。 我朋友说我这是进入了写文瓶颈期,如果能渡过就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可是如果过不去,我就会长期卡在这种状态中,而这个长期是不确定的,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三年五年,更让人疲惫的是也许永远都渡不过去,我会一直一直卡在这个阶段。 我经常思考该怎么渡过这个阶段,试过加班熬夜给自己增加工作压力从而逼迫自己产生写文的表达欲,就连考驾照也是为了逼自己从繁忙中产生写文的乐趣,但是都失败了。即使是最近闲下来也无法让我产生码字的欲望,我爬过山,出过远门,和朋友聚过会,看了我以前xp释放激情开过的所有文,但是依然没有任何用。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解决目前的困境,想来想去大概只有继续写,但是问题又来了,我写不出来,可又必须写,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我一直觉得我不可能会有瓶颈期,我就是凭爱好写文,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我是自由的,我的文也是自由的,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突然想明白问题大概出在哪里了,大概是因为我开始瞻前顾后了,我害怕了,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就是那种,我害怕我写不出来东西,于是我真的写不出来了。包括现在,哪怕我可能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但还是不能立刻就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会想办法克服这个事,非常抱歉耽误各位这么长的时间,不会弃文,会写完的,我脑子里其实连番外写什么都想好了,只是还没办法让自己写出来……也许只有写完这篇文才是真正渡过瓶颈期的办法T_T 第67章 雪橙07 ◎殷雪厄,欢迎回来。◎ 接下来的南洲确实不太平, 樱棠渡家主受伤闭关,万仞山老宗主走火入魔突然暴毙,这两家同时遭遇这种事情, 南洲众世族心痒难耐,动作便大了些。 殷火火接下来要镇压底下那些不老实的世族,万仞山那边则怀疑老宗主的死不简单, 正在彻查此事, 两边都没空管别的事。 曲秋橙一夜未眠,第二日殷折雪仍未回来, 容非愁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没了黑签,她连通过黑签感知他的情况都做不到。 万仞山老宗主走火入魔这件事肯定和他有关系, 或许他已经把那枚碎片拿到手了, 只是不知有没有受伤。 若是没有受伤, 又怎会不给她发传音? 她愈想, 眉心便皱得愈紧。 容非愁倒是挺乐观的:“我觉得他没事, 我这里还有一枚他的碎片,他若真有事,这枚碎片兴许会有反应, 不过我瞧着这几日碎片挺安静, 想必他那边问题不大。” 曲秋橙没说话。 容非愁又道:“你担心他,倒不如担心你自己,你去过书海阁的事情早已传遍四洲十族, 这世上想去书海阁的人只多不少, 他们若是一直找不到书海阁, 你说会去找谁?” 自然是找她。 “不过我听说你昨日将殷涂双打伤了, 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容非愁自言自语道, “若是你有这个实力,倒也不必太担心被人盯上。” 曲秋橙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容非愁看出她正在生闷气,本想逗她开心,却没什么用,便闭上了嘴,心中止不住地叹息。 殷折雪究竟何时回来?再不回来,你老婆就气跑了。 - 殷火火准备的浮仙舟就在渡头,苏飞扬不明白她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却也知道这段时间南洲不安全,便将曲秋橙送去了渡头,叮嘱她实在不行就回揽月城。 曲秋橙本想告诉他,她不是苏轻挽,触及他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等她把苏轻挽带回来再说吧。 关于这个,她昨晚便问过骨灵,骨灵也承认了,当初苏轻挽掉进无风潭时是它移花接木把她和真正的苏轻挽调包的,只是后来余无海似乎派人去过无风潭,不知苏轻挽还在不在那里。 浮仙舟在渡头停靠一日夜,预备明日再起飞,曲秋橙打算再等殷折雪一日,若他今晚还不回她传音,明日她便乘坐浮仙舟离开。 连续两日一夜未合眼,这晚曲秋橙没撑多久眼皮便合上了,只是睡梦中犹不安,梦影重重,中途猛然惊醒。 她滞了两秒,忽感不对,漆黑一片的卧房中存在第二人的呼吸。 略凉的脸颊落下男人略显粗糙的指尖,眼前笼着一层更为阴暗的黑色影子,黑暗中被那道黏稠又古怪的目光注视着,若非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灵剑早已刺穿那人的喉咙。 她低声道:“殷折雪?” 流连在她脸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缓缓向下,攥住她的下颌抬高。 曲秋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今晚没有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气息却不会认错。 心中松了口气,随之而上的是一股恼怒,这么久没消息,晚上回来也不吭声。 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她攒住他的手腕,还是冷的,不自觉皱眉,怎么好几天了,他的体温还没恢复? 于是便忘了要和他算这几日音信全无的总账。 “万仞山那枚碎片……你受伤了?” 殷折雪仍旧没有说话,听见她这么问,呼吸略重了些,他低头朝她靠近,发丝先碰到她脸颊,手上的力道松开,改为轻轻托住她下颌,唇缓缓覆了上来。 “……橙?”他嗓音含糊,动作却毫不含糊。 曲秋橙本想和他谈正事,结果他什么都不说先来这一出,泥人也有自己的脾气,她终于怒了:“殷折雪!” 他莫名一顿,不管不住地掐住她手腕把她按倒,覆身而上,有些粗暴地亲吻她,从唇到颈,呼吸急促,嗓音透着浓浓的渴欲。 “曲秋橙,曲秋橙,橙……” 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是干这事,他这是根本没把她这几日的担忧当回事? 曲秋橙更为恼火,抬膝撞他,试图挣扎,却被他越抱越紧,他伏在她耳畔,语气古怪地叹道:“殷折雪可真幸运。” 曲秋橙静默,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道:“……什么?” 他掐住她手腕的手终于松开,转而环在她腰间,下颌轻蹭她的脸颊,喟叹般道:“不过我的运气也不差。” 他恶作剧般贴在她耳边戏弄地问:“曲秋橙,猜猜我是谁。” 曲秋橙稍稍抬起头,房间里太暗了,她看了半晌,声音有些低:“殷雪厄。” 将她不轻不重按在怀里的男人贪恋地蹭着她脸颊柔软的肌肤,懒洋洋地笑了声:“恭喜你,答对了。” 黑暗中视物对殷雪厄来说并不难,他本以为说完这句话后会从她脸上看到难堪、愤怒,却没想到她只是稀疏平常地“哦”了声,不笑也不气,让人一时之间琢磨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殷雪厄煞有介事地盯了她片刻,从她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须臾后,他一声不吭地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谁知她下一句话便摁死了他的命门:“今日来癸水了,不方便。” 殷雪厄从她颈间抬起头,冷笑:“曲秋橙,我是殷雪厄,不是殷折雪。” “我知道。” “你方才把我当做谁?”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殷折雪,还是殷雪厄?”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我解释一下这几日为何不回我的传音?”她攥住他的衣领,手上一用力便将他推开,化被动为主动,跨坐在他身上,这次轮到她俯视他,“告诉我,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何时想起的我。” 通过他今晚的这个状态,她便能猜到几分,许是拿到万仞山碎片后,他的记忆出现断层,一时没能想起她,自然也不会回她的传音。 她不会怪他,但她需要一个解释。 殷雪厄看着她,久久未言。 他刚苏醒便收到一堆传音,太烦,看都没看便直接关闭,直到今晚彻底消化掉“殷折雪”的记忆,他才略显慌乱地打开被忽略的传音。 每一条传音都承载着她的担忧,最后一条传音是告诉他明日浮仙舟便会离开南洲,他若不来,就永远不要来。 他听完,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赶来,坐在床边以殷雪厄的身份看了她很久。 他和殷折雪的确是同一人,自然也会对曲秋橙产生爱欲,但爱欲这种东西他以前从未感受过,初次品尝觉得有些稀罕,还有点上瘾。 原来有了爱欲之后如此令人着迷,哪怕是被她拒绝。 殷雪厄内心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对曲秋橙的浓烈爱欲,一半是对殷折雪的强烈嫉妒,为什么先认识曲秋橙的不是他?即使他本来就和殷折雪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两面。 而她此时质问的对象也是殷折雪,和殷雪厄没有半分关系。 “……记忆恢复了八成左右。”他按下心中浓烈的嫉妒,不怎么愉快地回答她的问题,“今晚才接收殷折雪的记忆,看到你的传音立刻便赶来了。” 于是她便沉默下来。 随后,他感到唇上落下一点温度,怔怔的,久未回神。 神经绷了两日终于松懈下来,睡意便汹涌而来,她感觉眼皮开始沉重,翻身而下,不再纠结别的事,拍了拍身旁的被子道:“你困不困?困的话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殷雪厄还没反应过来,她变脸怎么这么快? 两人对视几秒钟,曲秋橙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不打算留下,正要说“算了”,下一秒便见他起身脱了外袍丢到地上,随后被子被人掀开,身旁的褥子陷下去。 熟悉的梅香侵袭而来,曲秋橙将先前的不愉快全部抛之脑后,自然地蹭向他怀里,他动作微微顿住,一只手抵在她颈前将她往后推了下:“曲秋橙,我是谁?” 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事后,那股被她当做殷折雪的郁气又一次席卷而来。 曲秋橙知道他在挑什么刺,对她来说殷折雪和殷雪厄都是同一个人,可站在殷雪厄的角度上想想,此举确实不妥,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她顺从地往后退,可才离开一点便被他扣着后颈用力勾了回去,最后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比前一秒还要近,她能听见他略急的心跳声。 曲秋橙:“……” 口是心非殷雪厄。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记得给他顺毛:“殷雪厄,我困了,晚安。” 说完便闭上眼睛睡觉,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胸前,忍耐着不去碰他,以免他到时候又乱吃殷折雪的醋。 她这几日太累,眼皮合上没多久睡意便席卷而来,意识昏沉中忽然想起什么,摸摸索索地抬起双手搂住身前的热源,将脸颊贴在他胸口,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殷雪厄,欢迎回来。” 少年殷雪厄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因为一句话而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身筋脉血肉被生吞活剥,在最干净张扬的年纪被大雪埋葬。 这世上大约没人是真心欢迎他归来的。 除了曲秋橙。 她没有等到回答,说完那句话意识便彻底飘散,陷入沉睡,身体却依赖地紧挨着他。 殷雪厄看了她许久,直到她睡梦中下意识想翻身,他才如梦初醒,眼看着她快要离开他的怀抱,伸手握住她身后的一缕长发,床榻间的空气氤氲着熟悉的香味,不知是她头发还是身体的味道。 左右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动了动身子,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低头埋在她发丝间轻嗅。 - 隔天,浮仙舟启程去往北洲,曲秋橙收到顾影风的消息,说北洲无垠海的那枚碎片有着落了。 殷雪厄的出现让她有了新决定,这枚碎片说什么也不能落到他手里,否则不知道他的“殷雪厄”人格会不会变得更严重,因此这件事她暂时还没告诉他。 白天的殷雪厄看起来和殷折雪没有什么区别,不太爱说话,也不常出现在人前,只有一点。 他喜欢坐在舟外屋顶吹风,底下的人看不见他,要找他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找。 曲秋橙站在下面盯着他,他双手抱臂,静默不语地垂眸看着她,身体纹丝不动,黑色长发随风飘扬。 缠绕在发间的黑签消失了,细碎的发丝便垂落下来,发梢扫过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是什么情绪。 他像是在和谁较量,始终不肯开口同她说话。 于是曲秋橙只好先开口:“殷折雪?” 黑衣青年目光极冷。 曲秋橙弯唇一笑:“不好意思,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很明显,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故意那么说。 她顿了下,口齿清晰地喊出他现在的名字:“殷雪厄。” “先叫我的名字委屈你了?” “你这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 殷雪厄轻哼了声:“那又如何?” 曲秋橙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笑盈盈地注视着他:“殷雪厄,原来你也这么喜欢我?” 殷雪厄没说话,漆黑的眼定定地瞧着她:“是又如何?” 爱欲一日胜过一日,他否认也没用,更何况,他根本不屑于否认。 殷折雪可以爱她,他凭什么不可以。 曲秋橙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地承认,稍愣了下,脸上笑更浓了,一本正经道:“殷雪厄,坐在上面吹风很舒服吗?我也想上去。” 她朝他张开两只手:“要不你抱我上去吧?” “凭什么?” “凭你喜欢我。” 殷雪厄又不说话了。 她始终张着手臂,不等到他下来抱她就不打算收手。 累死她算了。殷雪厄恶毒地想。 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离开屋顶,轻飘飘落在她身边,他抿唇,抬手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转瞬便回到浮仙舟最高处。 他刚要松开手,她整个人便贴了过来,柔软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的手臂,熟悉的香味一点点绞住他的心口。 “我刚刚是逗你的,我知道你是殷雪厄。”她亲了下他侧脸,笑眯眯的。 他没躲,居高临下睨着她:“你的心真大,竟能装得下两个人。” 她谦虚道:“不大不大,不过倒是还能再装几个人。” 殷雪厄脸色不太好看。 她无视他难看的脸色,掰着手指数:“还能装十八岁的你,三十岁的你,四十岁的你……一百岁的你。” 曲秋橙似是发现某个惊天秘闻,睁大眼睛,捧住脸,惊讶道:“哇,我心里装的竟然全都是你耶!” 殷雪厄:“……” 他偏过头,唇角不知何时弯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5 01:12:35~2023-06-05 22: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ggzb 15瓶;衒櫻 8瓶;清酒染雪 4瓶;瞬花、椰汁西米 3瓶;繁星°、63774997、Brigh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雪橙08 ◎你要教我修炼?◎ 晚上, 曲秋橙洗完澡,刚要推门时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便去敲了殷雪厄的门, 里面没人,她有些狐疑,却没多想。 自从变成殷雪厄, 他就不太喜欢待在房间里, 总喜欢去自由些的地方,大概是还记得生前被软禁的那一年。 她打折哈欠回到房间, 吹灭最后一根蜡烛, 一转身却撞到什么东西。 梅香味。 “殷雪厄?”原来他不在他自己的房间,是因为来她房间了啊。 他没说话, 抬手摸摸她略湿的长发, 抚摸到发尾, 灵力在他掌中氤氲, 长发变得干燥。 “是我。”他轻声说。 她立刻明白过来:“殷折雪?” “嗯。” 她喜上眉梢, 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你还记得白天发生的事情吗?” 他沉默。 见他不说话,她以为他不记得,本想告诉他殷雪厄的事, 想到殷雪厄的表现, 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估计他不会想知道殷雪厄都对她干了些什么事。 “你喜欢他?”他冷不丁开口。 “什么?”她下意识道。 他抬手拂开她颊边的发丝,靠近,呼吸很浅, 气息温热, 落在她的肌肤上:“十八岁的他, 三十岁的他, 四十岁的他……一百岁的他。” 这不是她白天对殷雪厄说的话吗?原来他们之间所有记忆都共通。 意识到这一点, 她噗嗤一声笑了,额头故意往前撞了一下,“咚”地一声撞到他的:“怎么,你也吃自己的醋了?” 他倒是也不掩饰,这一点和殷雪厄一般无二:“你与他才认识不到两日,你对他的喜欢只是因为爱屋及乌,是与不是?” 说着,手指微微屈起,指腹揉了揉她的额头,怕她撞疼。 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 隔着一只手掌,呼吸交缠间,曲秋橙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是也不是。” 他动作顿住,呼吸乱了一拍。 她轻轻贴着他的额头,小声说:“殷折雪,你怎么可以怀疑自己呢?不论是哪个你,只要你喜欢我,我一定也会喜欢上你。” 她说:“我不是说了吗?十八岁的你,三十岁的你,四十岁的你,甚至一百岁的你,只要是你,我总会喜欢上你的。” 室内静默流淌,过了片刻,衣料摩擦声微微响起,殷折雪似乎是笑了,但很短,她有点不确定。 “你怎么没说二十岁的我?”他总是会抓一些奇奇怪怪的重点。 她睁大眼:“这个还要问吗?你问问你现在是多少岁。” 他面不改色:“三百二十四岁。” 曲秋橙:“……” 她推了推他的额头,嫌弃道:“你好老,老牛吃嫩草!” 于是他又改口:“殷雪厄三百二十二岁,我只有二十四岁。” 她埋在他怀中,弯起嘴角。 - 曲秋橙本以为一夜过后殷折雪便会恢复正常,高高兴兴地睡了一夜,谁知第二天一早醒来便发现他脸色阴沉地立在她床前,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她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阴阳怪气道:“三百二十四岁。” 她愣了下。 他冷冷道:“殷折雪才三百二十四岁,我,十九岁。” 曲秋橙:“……” 怎么又回来了?他俩难道是白天夜晚自动切换人格的吗? 殷雪厄眯眼:“你怎么不说话?” 曲秋橙缓缓坐起身,看着他那张俊美阴沉的脸,语气沉重道:“我只是在想,我昨晚不该嘲笑殷折雪老牛吃嫩草。” 她喃喃道:“现在是我老牛吃嫩草了。” 这轮是回旋镖直接扎到自己身上了。 殷雪厄:“……” 曲秋橙也没想到和一个人能谈两场恋爱,两场就算了,怎么年上年下都谈了呢? 她不怎么认真地反思了半个时辰,最后被殷雪厄拎出来吃早饭,对于殷雪厄的作风,容非愁早已习惯,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干饭,直到曲秋橙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容非愁刚抬起一点头,就听见她嗓音亢奋地说:“殷雪厄,论年龄你得喊我一声姐姐,快,喊姐姐!” 容非愁捏着筷子,开始思考这顿早饭他究竟是吃还是不吃。 殷雪厄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喝粥。 曲秋橙按住他的碗,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你自己说的,你十九岁,你得喊我姐姐。” 容非愁偷偷瞄了眼对面的男人,发现他拿着勺子的那只手手背青筋迸起,显然正在克制着情绪。 姐姐。 容非愁想象着殷折雪对曲秋橙叫姐姐,太搞笑了,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于是便整整齐齐迎接对面两道视线。 殷雪厄面无表情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块即将下锅的猪肉。 容非愁福至心灵,瞬间端着碗起身,告辞道:“你们继续,我去厨房再盛碗粥。” 似乎被这句话提醒了,殷雪厄也立刻起身,曲秋橙没防备这招,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果然,论起阅历和淡定,殷雪厄是远远比不上殷折雪的,今日若是殷折雪坐在这里,她让他叫一声姐姐,即便他不想叫,也不会选择逃跑,反而还会一句话把她堵得说不出话。 接下来一整天,曲秋橙都没找到殷雪厄,看得出来他为了那句“姐姐”在躲她。 即便找不到他,曲秋橙依旧气定神闲,坐等太阳下山后殷折雪来找她。 果然没过多久殷折雪就来了,曲秋橙坐在桌边,托腮看着他推门而入,笑意盈满眼底:“老祖宗。” 殷折雪关门的动作一顿,回身看他:“你说什么?” 曲秋橙严肃道:“你,三百二十四岁,可不就是老祖宗吗?” 殷折雪缓缓朝她走来,神色不变道:“曲秋橙,口无遮拦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假装没听懂。 但他似乎只是说说,并未真的对她做什么,比起这些小事,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听说你前几日在樱棠渡将殷涂双打伤了?” 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她并不惊讶,老老实实摇头道:“不算是我将他打伤,是他自己主动接了我一剑。” “为何要与他打?”他指尖点在她额心,眼眸轻阖,碎片灵力涌入她体内,片刻后方睁开眼。 身体无碍,灵力依旧充沛。 曲秋橙便将殷涂双的真正身份告诉他,他并不惊讶,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 “替我不忿?”他问。 “若不是他,三百年前你也不会死,而且很可能已经飞升了。”虽然这个世界还没有飞升的例子,但他一定是例外。 他却道:“若是如此,也不会遇见你。” 她怔住,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她很快回过神,虽然有点难过,却还是认真地告诉他:“殷折雪,我希望你能更好地活着,不必因为任何人而历经苦难,即便我们因此不相见。” 他没说话,便代表他不认同她的想法,他宁愿再经历一次剥皮抽筋灵种破碎之苦,也不想永远见不到她。 然后就听见她释然说道:“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代表我们的相遇是必然。” 相遇是必然,相识是必然,相爱也是必然。 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 殷折雪轻笑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到上一个话题:“殷涂双修为不俗,你却能将他打伤,说明你很有修炼的天赋。” 她用力点头,骄傲道:“我也这么觉得。” “你胜在灵力足够多,若是有朝一日遇到不依赖灵力的对手,很容易落在下风。”他慢条斯理地分析她的优缺点。 听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立刻顺杆子爬道:“你要教我修炼?” 殷折雪的修为乃当世第一人,若是谁能当他的徒弟,那学成以后岂不是跟他一样嘎嘎乱杀。 殷折雪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若教你修炼,你合该唤我声师父。” 曲秋橙假装苦恼,随后抬起头,一脸正色道:“师父,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是这么想当我爹,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 殷折雪:“……” 曲秋橙见他被噎着,便笑得更开怀了:“师父,该修炼了。” 殷折雪定定看了她片刻,随后淡定点头:“行,修炼。” 她刚想问修炼第一步是什么,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眼见着他要去塌上修炼,她大惊:“我不方便,殷折雪,双修不急在这一时!” 殷折雪并未打算双修,他只是用灵力将她全身经脉疏通了一遍,她的灵力多归多,但经脉没有拓宽,灵力涌动间会受到阻塞,平时小打小闹用点灵力没什么大碍,若是遇到难缠的对手,灵力很容易出问题。 这般一轮下来,曲秋橙浑身又酸又痛,殷折雪将自己体内的碎片灵力引入她体内,尝试着安抚她。 曲秋橙一会儿舒服地哼哼,一会儿疼得嗷嗷,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她满身是汗地倒在塌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殷折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有些时间,便抱着她去清洗了一遍。 曲秋橙任由他摆弄,意识昏沉之际听见他说:“明日不许唤殷雪厄师父。” 她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翻身滚进墙角,双手双脚抱着被子陷入沉眠。 作者有话说: 殷雪厄=殷折雪,只是他俩的记忆区间还没融合好,一个偏以前,一个偏现在,等彻底融合就能恢复正常了。前面改bug的时候删补了小几万字的剧情,尤其是最后五章,增加了很多东西,所以改的比较慢。接下来应该能稳定更新到完结了,不出意外是日更,有事会请假,非常感谢各位对我多次断更的包容orz -感谢在2023-06-05 22:50:37~2023-07-15 23: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肉虫子啪啪啪 44瓶;我爱咕咕炖汤 20瓶;长腿柯基、恋星河 15瓶;yyggzb、鹤池 10瓶;清酒染雪 6瓶;憨憨、48498400 5瓶;. 4瓶;Blossom. 3瓶;3917、翠花花花儿 2瓶;Mr.k、44917006、58902619、橘徕服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雪橙09 ◎北洲,无垠海。◎ 曲秋橙睡了近日来最好的一觉, 没失眠没做梦,早上睡醒神清气爽,整个人轻的仿佛要飞起来。 她盘膝打坐, 感受了一□□内的灵力运转,惊讶地睁开眼。 这具身体灵力本就充沛,但昨日殷折雪给她经脉拓宽之后, 今日便明显感觉灵力流动更加流畅舒适, 如果说之前她体内的灵力是一片湖,那今日的便是一片海。 这个师父拜的不亏。 曲秋橙美滋滋地掀开被子, 开门前忽然想起昨晚昏睡过去时殷折雪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不许唤殷雪厄师父。 她摸了摸鼻子, 倒是有些期待殷雪厄今日的反应,打开门, 正巧他也要推门。 他低头看她, 将手收回。 她仰头回视, 笑意如常:“早, 殷雪厄。” 殷雪厄神色莫测, 他自然记得殷折雪对她做了什么,她没唤他师父,便是将殷折雪的话听了进去。 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格外偏爱殷折雪。 曲秋橙昨晚被折腾了一夜, 此时饿得不行,拽着他就往饭堂走:“走走走,我们去看看饭堂今日有些什么, 我快饿死了。” “我也可以。” 身后那人说。 曲秋橙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 殷雪厄反手握住她的, 面无表情道:“他可以教你的, 我也可以教你。” 曲秋橙想了想, 一个师父是师父,两个师父也是师父,反正她又不亏,心念转动间便决定讨了这个便宜,笑眯眯点头道:“好呀,不过……” 他盯着她:“不过什么?” “不过你比我年纪小,我若喊你师父,总觉得怪怪的。”她用指尖挠挠脸颊。 说白了就是不想叫他师父。 殷雪厄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声音沉了下来:“我比你大,我……” 他咬咬牙,屈辱地承认了:“三百二十四岁。” 曲秋橙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为了和殷折雪争这个“师父”,他居然能退让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纠结,既然答应了殷折雪,若是毁约,今晚他定不会放过她,可若是拒绝殷雪厄,她又有些说不出口。 斟酌一番后,她道:“我昨晚答应殷折雪不能叫你师父,既然答应了他,我便不会反悔。” 殷雪厄刚要开口,她又道:“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叫你阿雪,好吗?” 她强调道:“我都没叫过殷折雪阿雪,我每次都是叫他的全名。” 阿雪。 殷雪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随即抿唇点头,骄矜地准允道:“可。” 于是接下来这一天,他就迷上了让曲秋橙唤他“阿雪”,他教她修炼,因殷折雪提前给她拓宽了经脉,今日便直接从灵力化形开始。 曲秋橙知道如何灵力化形,却不知具体该如何使用灵力的实体,她对灵力化形的掌握还停留在手动操控,但实际上灵力化形完全可以凭借主人心神操控。 比如殷折雪的黑签便是他的灵力化形。 一天下来,曲秋橙累得连饭都不想吃,她算是看出来了,殷雪厄这人是故意想累死她的,这样她晚上就没力气跟着殷折雪做实操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殷折雪也是只狡猾的狐狸,他似乎早料到殷雪厄会干出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晚上的这点时间指导她修炼。 毕竟她既要休息,又要和他腻歪,晚上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相反的,若是她白日跟着殷雪厄学习,既学到了东西,晚上累得瘫在床上时又能更方便殷折雪行动。 殷雪厄是几日后才 PanPan 反应过来的,虽懊恼生气,却无法停止教学,只能吃下这个暗亏,顺便在心里狠狠记了殷折雪一笔。 对此,曲秋橙只想说:殷折雪实在是太阴险了,竟然连他自己都阴。 - 十日后,浮仙舟彻底离开南洲边界,进入北洲边界,若说南洲四季如春,那么北洲便是三冬一春。 曲秋橙来的不是时候,这个时候的北洲恰好刚入冬,这场冬会持续八个月,直至来年如春。 幸好浮仙舟上准备了御寒法衣,一群没来过北洲的人匆忙换上新衣裳,兴奋地趴在舟边朝下张望。 浮仙舟途径几座城池,城外虽银装素裹,城内却人声鼎沸,玄石源源不断地为整座城提供暖源,只要人在城中,供暖便不会断。 如此几日后,浮仙舟上的人便见怪不怪了。 这日一大早,曲秋橙一如既往地敲敲殷雪厄的门,等他开门,她又一本正经地说:“早安,阿雪,该修炼了。” 今日她换了身新衣裳,狐裘锦衾,皮毛短靴,头上戴着一顶遮耳的绒帽,粉白色毛边包裹住她的耳朵,将她整张脸衬得小巧白皙。 殷雪厄单手撑着门,将她从头看到脚,意有所指道:“殷折雪可没见过你这般模样。” 这段时间他常将殷折雪挂在嘴边,时而嫉妒,时而讥讽。 反正他们俩每次都趁对方不在时可劲儿作,曲秋橙早已习惯。 她置若罔闻,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上的毛边像一圈飘散的蒲公英,她问:“这是我的新衣裳,好看吗?” 他垂眸看着她,待她的裙摆重新垂落在脚边,方伸手勾住她的后脖颈,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身前,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笑靥,语气张扬道:“我喜欢的姑娘,不论怎样都好看。” 曲秋橙低头笑笑,去牵他的手:“等会儿浮仙舟会在鄄城城外降落,咱们去鄄城补充些物资,顺便看看鄄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当是去约会了。” 步子没能迈开,身后那只手牵绊住她,她回过头,对上他平静如水的眼眸。 “现在见过了。” 她愣了下,竟忘了眨眼,傻傻地看了他很久,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殷折雪?” 他很轻地点了下头。 这还是这十多日以来,他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如此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但总归是高兴的。 “你怎么白天也能出来了?”她好奇,“你还会变回殷雪厄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抬眸看向屋顶虚无处:“外面跟了些小尾巴。” “小尾巴?” 殷折雪将她拉到身后:“书海阁是块肥肉,在樱棠渡的势力中,有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是离开南洲,失去樱棠渡的庇佑,那些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这才刚出南洲,已经有人送上门来了。 曲秋橙牵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试探道:“不如让我来,正好你可以检验检验我最近修炼的成果。” 外面那些人修为不算高,应当只是先来探路的,她一人对付绰绰有余。 殷折雪看她一眼,沉吟片刻,笑道:“我会看着你,尽管出手,不会有事。” 一炷香后,六个陌生人被五花大绑挂在浮仙舟船头的杆子上,容非愁来活了,带人去套话,曲秋橙则拉着殷折雪去鄄城约会逛街。 逛到一半,她饿了,正要进客栈点些地方菜,一回头却发现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曲秋橙若有所思道:“阿雪?” 殷雪厄“嗯”了声,抬起下颌点点面前的客栈,懒懒道:“你不是饿吗?不进去?” 她“哦”了声,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等坐下来点完菜,他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倒是先按耐不住。 “阿雪,你不好奇为何殷折雪白日也会出来么?” 殷雪厄兀自倒了杯茶,头也不抬道:“不好奇。” “可是我好奇。”她伸出茶杯,他便给她也倒了杯热茶,“他可以白天出来,你是不是晚上也可以出来?” 殷雪厄摇摇头:“我出现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 曲秋橙喝茶的动作停住,杯子停在唇边,热气氤氲了她的目光。 窗外的风拂开白色的茶雾。 殷雪厄起身将半开的窗子关上,背对着她,嗓音格外平静:“过去和现在的记忆融合得越多,他出现的时间便越长,待记忆彻底恢复,殷折雪就是我,我就是殷折雪。” 咔哒一声,窗子合上,他仍旧没有转身,自言自语般:“也有可能,现在的我就是殷折雪。” 记忆融合的越多,他便会越来越难以分辨谁是殷折雪,谁是殷雪厄。 - 几日后,浮仙舟靠近无垠海,因风雪阻塞,行进略显困难。 无垠海曾是一片汪洋大海,连年爆发海祸,周边渔民苦不堪言,三百年前尚有殷雪厄亲自为他们镇压海祸,可自从他死后,无垠海便一夜之间雪落冰封。 以海为生的渔民们苦不堪言,都说这是触怒了海神,他们不知道那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曾为他们无数次镇压海祸的白衣少年死在了无垠海。 或许还有人能记得他,或许早就没人记得他了。 无垠海附近还有一些幸存的大大小小的海域,只是海祸依旧,没人再为无辜的海民们镇压海祸,天气更是越来越冷,没有玄石取暖的渔民们便陆陆续续搬离此地,不知不觉间,附近百里人迹渐稀。 风雪肆虐,浮仙舟难以继续前行,曲秋橙只得将让人浮仙舟停在最近的那座城,轻身下舟,准备自己想办法进无垠海。 来之前她提前让无狱门的人打听过这边的消息,虽说住在无垠海附近的人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因为这里流传着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 据说无垠海深处住着一位仙人,仙人养育了一种功效十分神奇的花,北洲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件事,因此每年都会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尝试深入无垠海寻找那名仙人。 容非愁讲到这里,曲秋橙便道:“那个功效十分神奇的花,究竟有多神奇?” 越是靠近无垠海,温度便越低,即便穿了御寒法衣,那种冷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入筋骨。 她握紧暖手炉,同时默默调动灵力为自己取暖驱寒。 风卷起帽檐上的毛边,险些掀飞她的兜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按住她的兜帽,微微一用力,兜帽重新扣回她脑袋。 殷雪厄似乎感觉不到冷,里面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黑袍,若不是曲秋橙非要给他多添件斗篷,他可能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走进无垠海。 曲秋橙抬头看他,兜帽的毛边隐约遮住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他也戴着兜帽,露出的下颌苍白瘦削。 容非愁从下来之后就没断过灵力供暖,闻言便道:“听说那花食之可增加修为,可使痴儿聪慧。不过,当初无相铃也被吹得玄之又玄,结果还不是因为里面藏了枚灵种碎片。” 因此,传说中那朵神奇的花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更何况当初殷雪厄就死在无垠海,说不定还真在这儿遗落了一枚灵种碎片。 容非愁打了个喷嚏,吸着气说:“无垠海太大,若是我们自己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最好找个本地人带路,前面那座城名八难城,听说那里有人认识路,我们先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曲秋橙稍稍掀开兜帽,风雪从眼前席卷而过,纷纷扬扬的雪花碎片中,她看见一座低矮的城池八风不动地屹立在前方不远处,像一名低头弯腰于风雪中缓慢行进的旅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5 23:42:36~2023-07-16 22: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腿柯基 10瓶;黑话里的红羊 5瓶;Brigh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雪橙10 ◎幻境。◎ 八难城最初不叫八难城, 而是八方城,意为迎接八方来客,后来因无垠海冰封, 暴风雪肆虐,而八方城是离无垠海最近的一座城池,便最先受到冲击, 城中居民越来越少。 于是八方城更名为八难城, 意为接受八方苦难。 进了城后,容非愁道:“城里剩下的这些人也不是不想搬走, 只是他们不知道离开八难城又能去哪, 而且这里并不是只有本地居民。” 曲秋橙朝道路两边看了两眼,城内比城外暖和许多, 应当是有玄石供暖, 街道两边还有零星几颗挂着雪的银松, 银松后的房屋门窗紧闭, 街上倒是有人, 但是不多。 在她看向某个窗子半开的人家时,啪嗒一声,那户人家立刻关上窗, 风雪不侵。 她眨了下眼, 睫毛上落下一片雪花,有点凉,抬手拂开。 容非愁也听见那边的动静, 侧过头, 抬手附在唇边低声对她说:“八难城里什么人都有, 因为人迹罕至, 所以会有很多走投无路的人跑来这里暂住。你知道的, 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因此,这座城中真正的本地人反而极少,多数是来到这里占了空房屋的“走投无路”之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想进无垠海找花的人。”容非愁说,“再加上极少数的本地人,城里大概就是这么三派,他们很少主动和别人交谈,大多数人互不干扰,所以这座城显得格外冷漠。” “冷漠的城和冷漠的殷折雪。”曲秋橙说了个冷笑话,但似乎没人觉得好笑。 容非愁倒是想点头,转头看见殷雪厄那张冷漠脸,假装没有听见。 殷雪厄事不关己:“冷漠的是殷折雪,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非愁心想你比殷折雪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没说出口。 曲秋橙张望了一会儿,思忖片刻,拿着玄石去和街上路过的人打听了一些事。 八难城的人靠玄石取暖,自然不会嫌玄石多,钱对他们来说反而不重要,她这一手正好送到别人心坎上。 两分钟后,她朝殷雪厄和容非愁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她身边站着一个城里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黑皮裘的斗篷,脸色木然,兀自将玄石装进兜里,转身往回走。 曲秋橙跟在他身后,对殷雪厄和容非愁道:“他是本地人,认识能带我们去无垠海的人,也能给我们找个暂住的地方。” 在八难城,钱财无用,只有物资才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很快,几人便走进一间房舍,里面比外面更暖和,甚至可以脱下斗篷。 房子不大,只有一个小院子和几间普通屋子,每间屋子里似乎都有人,曲秋橙刚进来便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观察着她。 容非愁拿着斗篷,和她对视了一眼。 容非愁:我就说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看见没,他们等着我们送货上门呢。 曲秋橙朝殷雪厄抬了抬下巴,泰然自若。 不就是黑吃黑嘛,谁能黑得过她家的大反派? 于是这波黑吃黑顺利拿下一个物资齐全的居住点。 曲秋橙捧着一杯热茶,蹲在那群被绑起来的人面前,笑眉笑眼道:“我们并不打算伤人,只要你们给我找个引路人。” 没人吭声。 她抓起一把玄石,和善地威胁道:“不然我就把你们这里的玄石全部送出去,若是没了玄石,这间屋子便会失去供暖,你们可是会被活生生冻死的哦。” 立刻有人争抢着道:“找找找!马上就能找到!” “早这样不就行了吗?”她扔掉玄石,正要起身时忽然想起什么,重新蹲回去,“你们在这里住了挺久的吧,若是有陌生面孔进城,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这群人犹犹豫豫地点头。 曲秋橙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高高瘦瘦,也是要去无垠海的?” “见过见过!”有一人想了起来,连忙道,“他是不是姓顾?就住在引路人家中!” 正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突然上门? 容非愁起身去开门,来者是个陌生的白衣女人,他不认识,可曲秋橙却认得。 “天音?” 天音看见她,脸上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笑:“你们终于来了。” - 曲秋橙上一次见到天音还是在书海阁,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天音提前离开书海阁,之后再没音信。 曲秋橙和她交情不深,自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天音却对他们的事一清二楚。 “你们是不是要找进无垠海的引路人?”她微笑着说,“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她自小便在八难城长大,祖祖辈辈都是八难城的,对于无垠海,她比谁都熟悉。后来她父母离世,她独自一人艰难讨生活,桑墨书恰好途径此地,便将她带回洗墨山。 几个月前她奉命前往书海阁,想办法将殷折雪和曲秋橙引去西洲,之后便离开书海阁,带着任务来到八难城等他们的到来,每次城里来了新面孔,她都会来瞧一眼,这次总算等到了。 “书阁主说你们一定会去无垠海,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她说,“对了,曲道友,你那位朋友此时就在我家中。” 容非愁潇洒了这么久,早把顾影风忘到脑后:“哪个朋友?” “顾道友啊,当时和曲道友一起去书海阁的,重九和涿光还说曲道友和顾道友之间有……”猫腻。 说着,她终于注意到曲秋橙和殷雪厄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手背贴手背,话音戛然而止,到了嗓子的话顿时拐了一个弯,十分识趣道:“曲道友,我早说雪君大人对你不一般,你当时不信,现在是不是证明我并没看错?” 曲秋橙:“……” 殷折雪那时待她不同只是因为想嗑cp而已。 想起那些令人胃疼的事情,她幽怨地看向殷雪厄,继而冷笑。 殷雪厄:“……” 那些事明明都是殷折雪干的,和他殷雪厄有什么关系? - 顾影风在八难城待了有一段时间,风雪小些的时候他就会坐着雪鸟去无垠海探探情况,天音给他引过几次路,后来他自己也能进无垠海。 只是无垠海太大,想要寻找一枚灵种碎片实在不容易。 今天他一如往常又去了趟无垠海,转了大半圈后仍旧没有发现,留下法阵记号后正准备返回,带在身上的那枚灵种碎片却突然有了反应。 他伏在雪鸟身上观察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异常的地方,无垠海风雪不断,唯独那处风雪不侵。 顾影风越靠近那里,灵种碎片的反应便越大,索性一跃而下,没一会儿整个人便彻底融入茫茫大雪。 雪鸟在上方盘旋,风雪有一瞬间的停歇。 顾影风发现自己跳进了一个幻境,这个幻境里的景象还是他去过的地方,樱棠渡,只不过这个樱棠渡看起来和现实中的不太一样。 这里的樱棠渡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随处可见的樱花与棠花。 他提高警惕,不知这是什么迷惑人的幻境,推开离他最近的一扇门,依旧是一间只有樱棠花的院子。 他一连推了十几次门,终于在下一次推门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似乎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只淡淡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 趁着天还没黑,天音带着曲秋橙和殷雪厄去了趟无垠海,容非愁留在家里看家。 浮仙舟无法顶着暴风雪前行,主要是因为载重和阻力,而雪鸟常年生活在北洲冰雪区,就像骆驼可以适应沙漠,雪鸟也十分适应冰雪。 天音顺着顾影风留下的法阵记号一路前行,今日不知为何越往里风雪竟越小。 天音奇怪道:“前几次我和顾道友一起来的时候,里面的风雪比外面大许多,正因如此,我们每次都没办法进到最里面便回来了。今日却有些古怪,这风雪竟好似要停下来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曲秋橙说,“前面可能会有危险,天音姑娘,你将我们在前面放下就行,我和阿雪进去看看。” 天音有些犹豫,这一犹豫,雪鸟忽然感受到什么,竟不受控制地扇起翅膀加速往前,很快便遇见另一只盘旋在天空的雪鸟。 天音惊喜道:“那是顾道友乘坐的雪鸟,顾道友一定就在这附近。” 两只雪鸟稍稍碰了下头,便一同在某处降落。 风雪忽止,曲秋橙刚下来,手腕便被殷雪厄攥住,只听见他说了两个字:“幻境。” 转瞬之间,苍茫大雪变成满目樱棠,一如她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曲秋橙诧异:“樱棠渡?” 可并没有人回应她。 她再回头,却没发现殷雪厄和天音的身影,忆起殷雪厄说的“幻境”,再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并没有变化的冬衣,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骨灵在她脑子里说:“这个幻境有点奇怪。” “幻境不都很奇怪。” “可是为何这个幻境偏偏是樱棠渡,而不是揽月城、八难城?” 曲秋橙既来之则安之,抬脚迈上门前台阶,推门而入:“自然是因为这个幻境与殷折雪有关。” 骨灵突然不说话了。 有一朵樱花花瓣落在她鼻尖,花香萦绕。 曲秋橙拂开那枚花瓣,缓缓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熟悉的院子,不久前她曾在这个院子的房间里与殷涂双大打出手。 只不过与三百年后的那间院子不同的是,眼前的这间院子宽敞干净,莺语花香,苍翠的爬山虎生机勃勃地攀了满墙。 墙边立着一颗繁盛的樱树,树下摆着一张古旧的藤椅,藤椅上躺着一个修长的黑衣人影,那人脸上盖着一本书,雪纹衣摆垂落在地。 听见动静,他随手拿开脸上的古书,单手撑着身下的藤椅半坐起身,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6 22:59:46~2023-07-17 22:0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恋星河 16瓶;今天我拯救世界了吗 10瓶;清酒染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殊途01 ◎你怎么舍得拒绝我这么漂亮的姑娘?◎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窄袖雪纹黑衣, 银丝对襟领口,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子,长发高高束起, 额前垂落些许碎发,眼眸是很浓的黑色。 曲秋橙见过他,在殷折雪回忆的梦里。 他才是真正的殷雪厄, 和梦中一样, 眼前的这位少年并不认识她,但他似乎感觉到什么, 指尖轻轻摩挲着起了毛边的古书, 歪着头略带探究地打量她。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他的眉眼十分干净,眼底漾着肆意张扬的光芒, 嗓音清亮, 带着些许好奇, “你和外面的我是什么关系?” 曲秋橙愣了下, 外面的他?他知道他是幻境里的人吗? “你……”她迟疑。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轻“唔”了声,单手撑着下颌,笑吟吟道:“你好, 我是幻境里的殷雪厄, 你和幻境外的殷雪厄是什么关系?” 曲秋橙反手关上门,停在石阶上,远远地望着他:“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啊, 果然如此。”他并不意外。 “你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轻声问, “你想出去吗?” 幻境里的樱棠渡除了他, 便再也没有其他人, 年年月月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这里很好。”殷雪厄站起身朝她走来,他很高,看着她时总是垂着眼。 曲秋橙并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梅香。 殷雪厄说:“这里没有让我感到厌烦的人,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贪婪恐惧。” “只有你一个人,当然什么都不会有。”她说,“你寂寞吗?” “偶尔会有点。”他还是笑着,“只不过比起外面我更喜欢这里。” 他忽而抬起眼睫,明亮的眼睛灼灼地注视着她:“若是你能留下,就更好了,既然外面的他喜欢你,那我一定也会喜欢你。” 曲秋橙:“这里是你的幻境,你不可以幻化出另一个我吗?” “可以啊。”他说着,身边便多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曲秋橙看着那名少女,她眨眨眼,少女也眨眨眼。她摆摆手,少女也摆摆手。 她扯出一个笑,同样在少女的脸上看见那笑。 像照镜子,还怪吓人的。 殷雪厄挥挥手,那名少女便化成青烟消散在空中,遗憾道:“你瞧见了,幻化出来的人十分无趣,像个木偶,你不一样,你是活人。” “是啊,我是活人,可若是我答应留在幻境里陪你,外面的我一定会被冻死。”她叹了口气,抬手触碰他的眼睫,从他浓黑的眼底看见自己的脸。 他顺从地歪头,脸颊贴着她的手心,睁眼看着她,像一只无害的小狗,嘴里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 “可你若不答应,现在就会死。” 风卷起她身后散落的樱花瓣,在空中凝聚成无数利刃,尖锐的一端正对着她的后背。 她从他眼底看见后面的危机重重。 “外面的殷雪厄爱你,自然不会杀你,可我不爱你。”他仍旧用那种无害的表情看着她,提醒道,“你若选择留下,还可以活在幻境中,可你若执意要离开……” “无论幻境内外,我都会死,是吗?”她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蓦地低下头,“可是我最讨厌做选择题。” “而且,你并不是他。” 灵力化形,数柄缠绕寒光的灵剑以同样的姿态悬在他身后,他眼瞳骤然紧缩。 下一秒,灵剑干净利落地刺穿他的身体,青烟飘散。 曲秋橙身后的樱花利刃乍然破碎,如雪般纷扬而下。 她推开下一扇门,眼前场景突变。 苍茫大地漫天白雪,寒意侵袭,一瞬间让人以为已经离开幻境,只不过和现实中不一样的是,这里的雪似乎才刚开始下,地上甚至只有一层很薄的积雪。 因此,她很轻易便能发现大雪中的一点黑色。 曲秋橙毫不犹豫朝那边走去,待走近才发现躺在地上的黑色人影又是殷雪厄。 他双眸紧闭,脸上毫无血色,披散的黑发落满白雪,雪纹黑衣伤痕无数,凌乱地覆在冰冷的躯体上,胸口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白雪已经填满那个洞。 裸///露在外的手指几乎被人碾碎,伤口被雪覆盖,结了一层薄冰。 饶是早已知晓他当初是怎么死的,此时见到这幅场景,曲秋橙仍是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早已没有呼吸的男人。 她大脑像电脑死机,空白了好几秒,终于清醒过来,慌乱地去探他的脉搏和呼吸,明知道他早就死了,却还是忍不住怀抱那么一丝渺小的希望。 手下的身体极冷,像一捧不会融化的雪。 她垂下眼,神色平静地为他整理凌乱破碎的衣裳,这上面的伤痕大多是剑痕,他受了很多她看不见的伤。 动作忽然停顿。 曲秋橙将手往下轻按,筋骨尽断。 她猛然收回手。 之后她没敢再用力,沉默着为他整理衣襟,用自己的袖子擦掉他脸上的血和雪,除了胸口的那捧雪,此时的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曲秋橙解开斗篷盖在他身上,雪落在斗篷的毛边,一瞬间融化。 “你闭上眼之前,在想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她,直到这场雪几乎也将她覆盖,身体冰冷,毫无知觉。 曲秋橙不知不觉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眼前的场景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她看见除了殷雪厄以外的人。 这是一条热闹的集市长街,客栈、茶楼、酒楼,以及各种寻乐楼阁,街边随处可见小摊小贩,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曲秋橙完全找不到殷雪厄。 这条街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幻境中? 她想不通,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竟和疾行的路人撞上,那人骂骂咧咧了一番后不爽地离开。 曲秋橙愣在原地,摸了摸被撞到的地方,有点不可思议。 她能碰到幻境里的人?幻境里的人是实体?不是殷雪厄幻化出来的? 她更加迷茫了,眉心慢慢皱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破镜,观察片刻后朝着一位卖包子的妇人走去。 幻境里的人交易都是用钱,她身上带了些银珠,想试试能不能主动和人交谈。 卖包子的妇人很好说话,听说她要找一个名叫“殷雪厄”的人,便道:“没听说过,这条街上的人我都认识,没有叫你说的那个什么雪厄的人。” 曲秋橙虽然也没想过如此简单就能问出来,却不免有些失望。 妇人见她出手大方,便道:“不论什么地方总会有些身份不明的人,你若真想找人,不妨花点钱去找些有路子的那类人。” 比如乞丐。 一天下来,曲秋橙几乎花光身上的银珠,她不仅找了乞丐,还找了些熟悉市井的地痞流氓,只是仍旧一无所获。 难道他不在这城里? 曲秋橙坐在茶楼,一边喝茶一边思考这个幻境究竟是何意。 第一个幻境,她亲手杀了幻觉殷雪厄。 第二个幻境,她亲手埋葬了幻觉殷雪厄。 第三个幻境,殷雪厄想让她做什么? 线索太少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她这么想着,无意间朝楼下看了眼,忽然注意到什么,目光一凝,猛地起身,不顾众人惊愕的眼神,身形轻巧地从二楼窗子跃下。 裙摆尚未垂落,她便急匆匆伸手拦住一个人:“等一下。” 那人没反应,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兀自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曲秋橙紧跟着他:“殷雪厄!” 他脚步不停,好似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曲秋橙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殷折雪!” 他脚步一顿。 曲秋橙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比起前两个幻境里的人,她对第三个幻境里的人更为熟悉,因为他分明就是她最初认识的殷折雪。 一袭低调不惹眼的灰袍,长发遮眸,灰帛挡住下颌,几乎只露出鼻尖,双手拢在袖中,存在感低得扔进人群就会消失。 但她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了他。 他转过身,长发遮住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问你谁。 曲秋橙沉默许久,他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转身便要离开。 她快步走到他前面,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一本正经道:“我是暗恋你的人,殷折雪,我喜欢你。” 他似乎愣住了。 这个反应,说明她打直球的做法是对的。 曲秋橙心中稍定,弯起嘴角,圆润的双眸希冀地望着他:“我真的很喜欢你,请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的强势表白吸引了街上众人的注意,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隐隐围起一圈人,太多的目光落在殷折雪身上,这让他不由地皱起眉。 “不愿。”他冷冷道。 曲秋橙毫不气馁:“没关系,今日你不愿意,明日我再问你,明日你不愿意,我后日再问你,后日你不愿意,我就天天问。” 殷折雪:“……”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舍得拒绝啊……” 曲秋橙听见了这话,不由地狠狠点头,看着殷折雪的目光充满控诉:“殷折雪,你怎么舍得拒绝我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 殷折雪灰帛后的唇轻轻抿了下,莫名其妙,又莫名的烦躁,这次索性连理都不理他,直接转身离开。 曲秋橙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追上去,半点也没有受到打击的迹象,依旧干劲十足,像个小喇叭,前后左右将他立体环绕。 “殷折雪,我叫曲秋橙,唱曲儿的曲,秋天的秋,橙子的橙。” “殷折雪,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我叫曲秋橙。” “这次没记住没关系,我多说几次,你一定就能记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7 22:07:01~2023-07-18 22: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25388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D 42瓶;45125388 40瓶;。 10瓶;归缘 4瓶;Lams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殊途02 ◎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幻境不知时间流逝, 曲秋橙追着殷折雪跑了两条街,他怎么也甩不开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随她。 曲秋橙发现这个殷折雪似乎并非修者, 而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住的地方很普通,穿的衣裳很普通, 没有耀眼的家世与武力值, 也没有亲近的亲朋好友。 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扔进人群就再也无法找得到的普通人。 如此普通的殷折雪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她偏要围着他,他一无所有, 无权无势, 一顿饭只能养活一个人。 她甚至都没见过他的真实容貌,第一次见他就说喜欢他。 可她知道他的名字。 殷折雪微微皱眉, 随后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径自解决今日的午饭。 曲秋橙坐在他对面, 无视桌子上简陋的饭菜, 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殷折雪, 我好饿。” 殷折雪不理她。 “我真的好饿。”她的肚子及时发出咕噜声,“我为了找你花光了身上的钱,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殷折雪终于舍得看她一眼, 语气不太好:“你为何要找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她理所当然道。 “我们根本没见过, 你为何喜欢我?”他满脸冷漠,“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大可不必浪费时间, 我一无所有。” 她“哦”了声, 继续卖惨:“可是我真的好饿啊殷折雪, 你要是不给我饭吃, 我就会饿死, 我饿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殷折雪放下筷子,一字一顿地拒绝她:“我并不想见你。” “不,你想。”她不听。 “我不想。”他抬手指向门外,“请你离开。” 作为一名普通人,他甚至连把人赶出门的能力都没有,也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想赶她走。 曲秋橙并未被他冷漠的态度伤到,反而更加坚定地留在这里:“不,你想,殷折雪,你想见我。” “你若当真不想见我,便不会让我找到你。” 这是他的幻境,他若真讨厌她,不想见她,她便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他既然主动现身,那便代表他也想见她。 即使变成一个普通人,他依然想见她。 曲秋橙左右晃了晃脑袋:“殷折雪,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那是我脑袋里灌满水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脑袋里都是水吗?因为它没有吃饭,只能喝水!” 殷折雪:“……” 为了吃顿饭,她竟然如此自贬。 于是,从这天起,三餐一向只做一人份的殷折雪破天荒地做起了双人份。 曲秋橙不由分说霸占了他隔壁的房间,其实她本想和他挤一间房,但他极力拒绝,她只好遗憾地退一步住他隔壁。 殷折雪每晚睡前都要检查门栓有没有落实,确定她进不来才会揣着警惕入睡。 曲秋橙有些好笑,没有再让他为其他小事烦恼,只每晚睡前敲敲墙,小声说:“晚安,殷折雪。” 从未得到过他的回应。 曲秋橙在幻境里过得也十分滋润,今天去茶楼听书,明天去隔壁邻居家听八卦,后天就拎着一大堆礼物满载而归。 殷折雪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她。 曲秋橙谦虚道:“我也没办法,你们这里的人太热情了,我不想要的,他们非要塞给我。” 大约受殷折雪这个幻境主人的影响,幻境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她,唯独殷折雪不肯承认喜欢她。 曲秋橙打发走第八个想要给她说媒的婆婆,十分苦恼地对殷折雪说:“殷折雪,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呢?你再不喜欢我,我就要去喜欢别人了。” 他不理她,兀自将别的男人送来的东西全部扔去外面,她假装没有看见,噙着笑跟在他身后,状似不经意地偷占他便宜。 第一次,殷折雪还会避开她,再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第十次之后,他已经能勉强说服自己既然反抗无用,那便接受。 第二十次之后,他对此感到麻木,甚至任由她为所欲为。 于是她开始顺杆子爬,一天揩他个两斤油。 …… 晴了多日的天气终于迎来难得的雷雨,电闪雷鸣的夜晚,曲秋橙抱着小枕头敲开殷折雪的门。 “我害怕打雷。”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殷折雪:“……” 她看起来像害怕的样子吗? 曲秋橙才不管装的像不像,反正挤开他就往屋子里钻,熟门熟路地爬到床上,一骨碌滚到最里边,拉起他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然后拍拍被子反客为主地招呼道:“殷折雪,你快来,我给你留了这么大的位置!” 殷折雪:“……” 他莫非还要和她说谢谢? 殷折雪转身便去了隔壁,关门落拴一气呵成。 曲秋橙并未追过去,门口空荡荡,她深深叹了口气。 道阻且长啊。 她敲了敲墙壁,了无生趣道:“殷折雪,晚安。” 过了很久,那边才传来一道极轻的回应。 “……晚安。” 这晚闪电不断,殷折雪毫无睡意,因为满屋子都是曲秋橙身上的味道。 隔天一早,曲秋橙听说昨晚一连好几道雷落在城外的某座山头上,那架势像是仙人渡劫。 她心想风和日丽这么久,突然连劈了那么大的雷,恐怕另有玄机,便打算去城外看看,只是殷折雪外出还没回来,他可能对这些也没兴趣,就算告诉他,他只会一脸的兴致缺缺。 思及此,她便留信一封告诉殷折雪她要去城外的事,让他晚上给自己留顿饭,然而一只偷腥的猫顺路把那封信给叼走了。 殷折雪一天没有见到她,面上仍波澜不惊,等晚饭都凉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外面有人敲门,是隔壁的邻居大婶,她冷冰冰地直视着他,木然道:“她走了。” 说完便离开。 接着又来了一个人,是街上卖鱼的小贩,他也只说了三个字:“她走了。” 一个又一个神色僵硬的人敲开他的门,嘴里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她走了。” 直到最后一个人告诉他:“她不会回来了。” 刹那间风云变幻,狂风骤起,敞开的木门撞的哐当响,门外再无一人。 殷折雪神色平静地走出这扇门,长发束起,狭长双眸轻阖,平凡普通的灰袍逐渐被黑色侵染,从衣摆无声蔓延至领口,银丝雪纹蜿蜒攀附,灰帛被风裹挟着甩在身后。 他朝远处看了一眼,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 晚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曲秋橙有点饿了。 她倒不是故意不回去,而是她确实因为某件事被耽搁了。 这座山平白无故挨了几记雷,山头被炸出一个乌漆嘛黑的坑,而曲秋橙从坑里挖出一个乌漆嘛黑的人,还是个老熟人,顾影风。 好在他只是看起来像被劈糊了,清理干净之后还是以前那个健康的白面少年,没有缺胳膊少腿。 他最初以为曲秋橙是殷折雪幻化出来的人,颇为警惕,得知她是真的曲秋橙后才松了口气,不由地说起他为何会被拉进幻境。 “……当时我只是进来看看,谁知突然进入樱棠渡幻境,我推了十几扇门才看见一个人。” 是的,那个人就是他十分信任的无奇兄,因此他毫无防备。 “我原先以为无奇兄也是被拉进幻境的,本想和他一起想办法破境,谁知他便是造出这个幻境的人。” “他将我困在樱棠渡里,我一直走不出去,后来想起灵种碎片,便尝试用它破境。”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一睁眼就看见了你。” 顾影风此时有些狼狈,衣裳上的焦痕让他看起来像穿了一身乞丐装,于是略显窘迫地瞅着曲秋橙:“曲师姐,你怎么也会在幻境里?莫非你们也来了无垠海?” 曲秋橙便将来龙去脉告诉他。 “那太好了,等我们出去就可以一起回去了。”顾影风说,“对了,曲师姐,你想到破境的办法了吗?” “有点想法,但不确定能不能破。”曲秋橙说,“你能来这个幻境,说明幻境与幻境之间其实是相通的,殷折雪和天音或许也能进来,只是不知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顾影风对殷折雪很有信心:“这是无奇兄的幻境,他一定能破境!” 曲秋橙没应,顾影风犹豫道:“曲师姐,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她沉默片刻,才道:“我怀疑我们是被灵种碎片主动拉进幻境的,若是如此,那便说明这枚灵种碎片蕴藏的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樱棠渡那枚碎片已经影响到了殷折雪,他若真入了幻境,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幻境本就是他的灵种碎片引起的,倘若本体再与幻境融为一体,那么这个幻境就更难破了。 “最重要的是,我发现……” 她话没说完,天色陡然大变,远处乌云吞噬苍穹,咆哮着压境而来,狂风大作,落叶如蜂群席卷而来。 曲秋橙连忙抬手掩面,另一只手按住顾影风,驱起灵力形成屏障抵挡这阵来势莫名的狂风。 无数落叶撞上灵力屏障,发出一阵阵破碎的凄厉声,顾影风抵挡中途不经意睁眼,发现这风势好像只针对他。 待风平浪静后,曲秋橙放下手:“顾师弟,你怎么样?” 顾影风没回,震惊地望着前方,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愣住了。 “无奇兄?”顾影风说完,想起之前被扔进幻境的事,继而警惕,“幻境无奇兄?” 前方不过两丈的距离立着一道修长的黑色人影,长发垂落肩头,他仿佛没有听见顾影风的话,此时正目光冰冷地直视着曲秋橙。 “你想走。”他甚至没用疑问句,语气平铺直叙,“你不会再回来。” 曲秋橙有点懵:“什么?” 她要往哪走? 大地遽然崩裂,裂缝越开越大,顾影风被迫和曲秋橙分开,隔着一道恐怖的沟壑,看看殷折雪,又看看曲秋橙,欲言又止。 他怎么觉得……无奇兄误会了什么? 曲秋橙看着就在她脚边的那道裂缝,心口猛跳,裂缝深不见底,像一头巨兽的深渊之口。 “殷折雪。”她静了很久,缓缓转过头,神情严肃,“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殷折雪没再否认,而是问她:“为何要走。” 周遭的裂缝越崩越多,幻境随他心念而动,崩碎整个山头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罢了,滚滚乌云越压越低,好似直接压在他们头顶。 面对如此境况,曲秋橙不仅不紧张,反倒放松下来,任由他心神剧烈波动。 “你先说你喜欢我。”她慢悠悠道。 他抿唇。 “我数到三,你若不说,我就真的走了。”她指着脚下的裂缝,说,“一。” 幻境随他心,她不怕掉下裂缝会死,极有可能跳入另一个幻境罢了。 “二。” 他脸上神色变幻,眼底几要掀起风暴。 “三。” 话音刚落,她便直接抬脚迈出。 “我喜欢你。” 他终于肯承认。 风停了下来,乌云也越升越高,唯独地缝仍在崩裂。曲秋橙说到做到,收回悬空的那只脚。 “谁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是谁?” 殷折雪缄默不语。 曲秋橙故技重施:“你是谁?” 他死死盯着她迈出的脚,快速道:“殷折雪!” “殷折雪喜欢谁?” 这次不用她引导,他便道:“殷折雪喜欢曲秋橙。” “真的吗?”她问。 “真的。”他将目光移到她脸上,终于放弃挣扎,神色略显颓败,低声道,“……留下来。” 天地异状缓慢消失,乌云散尽,阳光穿破云层,地缝却毫无变化。 曲秋橙脸上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沉凝,循着他的话道:“殷折雪,我若不肯留下,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 他不言,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挣扎与纠缠,看不见的荆棘绞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向她靠近一步。 顾影风在一旁看得大气也不敢出,他有种预感,他们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幻境了。 曲秋橙静静等了一会儿,久未等到殷折雪的回答,有些无奈地笑了:“还是不行啊。” 她不再看他,这一次毫不犹豫迈出那一步,身形如断翅的鸟,瞬间坠入深不见底的裂缝。 顾影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然划过一道身影,方才还被无形的束缚困在原地的男人眨眼间便随她一同坠入深渊。 顾影风:“???” 我才被雷劈过,现在又要跳崖??? 作者有话说: 27万字了!!我怎么觉得28万字完结不了啊!! 第73章 殊途03 ◎强留是留不住的。◎ 天地颠倒间, 曲秋橙猛然睁开眼睛,刚从幻境出来,她的脑子还有些眩晕。 一片雪花落在她眼皮上, 冰冷的触感让她迅速清醒,紧接着便被拥进一个舒适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冷梅香充斥在鼻间。 她恍惚了一瞬, 小心翼翼回抱住他, 试探道:“殷折雪,这次不是幻境了吧?” 她还记得跳进那道幽深的地缝后殷折雪也紧跟着跳了下来, 也是这样将她揉进怀中, 地缝太深,他们一路下坠很久也没到底, 后来一阵晕眩, 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是幻境。”殷折雪低声说。 他的手掌紧紧拢住她后脑勺用力往自己怀中摁, 胸口滚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 至今心脏仍旧跳得急促。 她毫不犹豫跳下地缝那一幕让他心悸。 虽然被这样抱着很舒服, 但曲秋橙还是轻轻扯了下他后背的衣裳,示意他松手。 他稍稍松开一点,右手却遮在她头上, 为她挡去飘落的雪花。 “为何要跳下去?” “你怎么知道?”他没应, 她瞬间明白过来,“第三个幻境里的殷折雪真的是你。” 最初她也没想到那个殷折雪就是他本人,是后来的相处中才发现的一丝端倪, 因为日常生活中的他并不像殷雪厄, 反而和殷折雪的相似之处太多, 最重要的是, 她偶尔会从他身上闻到熟悉的梅香。 这是她在第一个幻境里没有被迷惑的根本原因, 幻境殷雪厄的身上没有梅花香。 当顾影风也进入第三个幻境,她才开始真的怀疑,只不过直到最后跳下地缝,她仍未百分百确定他就是殷折雪,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跳下去的。 他的幻境随他心情变幻,她只要把幻境殷折雪的好感度刷到及格分以上,任她如何作死,他也不会让她轻易死在幻境。 那样做风险很大,只是情况不容多想,她得赌一把。 殷折雪无法否认,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想解释什么,她却直接打断,意识到幻境里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好啊,很好,你在幻境里竟然假装不认识我,假装拒绝我,听我跟你告白那么多次你心里是不是开心坏了?”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幻境里的不是你?被我告白的不是你?不肯承认喜欢我的不是你?”她气坏了,“殷折雪,你简直,简直……” “简直”了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话,倒不是真的骂不出来,而是她不想在生气的情况下说出无法挽回的话,尽管心里已经快委屈死了。 “对不起。”殷折雪摸了摸她脸颊,额头轻轻贴住她的,看着她被雾气笼罩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 “……” 于是即将膨胀成气球的那股怒气轻而易举泄了个空。 她从气愤中抽回神,冷静下来后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不对劲。 “你是不是在幻境里不受控制,所以才会说出拒绝我的那些话?” 按照他的性格,若是发现那是有危险的幻境,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她在那里停留太久,关于这一点,曲秋橙还是很信任他的。 他点头,又摇头,稍直起身,双手拎着她的斗篷往上拉,简单解释道:“进入幻境时,这枚灵种碎片修改了我的意识,让我以为我便是幻境殷折雪。” 幻境殷折雪自然谁都不认识,因此才没有认出曲秋橙,也无法立刻喜欢她,即使他的身体反应总是脱离控制。 闻言,曲秋橙不由骂道:“阴险!这枚灵种碎片实在太阴险了!竟然用这种损招把你困在幻境里!” 如果他没有遇见曲秋橙,很有可能会彻底忘记他是谁,他会以为自己只是幻境里的人,一辈子留在那里当个普通人。 这枚灵种碎片对他的影响果然很大,曲秋橙之前的担忧全部发生了,不过好在他们已经脱离幻境,这可多亏了她。 曲秋橙任由他将斗篷兜帽盖在她脑袋上,目光被兜帽毛边占据近一半,几乎只能看见他,她又高兴又忧愁,捧着他的脸,夸张地叹了口气:“殷折雪,没有我你可怎么办?我对你可真是太重要了。” “嗯,很重要。”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应道,“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她只是开了个夸张的玩笑而已,他竟应了。 曲秋橙有点不好意思,扯了扯斗篷毛边,低着头看脚尖,状似无意道:“殷折雪,既然我对你这么重要,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幻境里的他拒绝了,她不知道他这次会如何回答。 其实她心里没有底,也不确定殷折雪究竟有多喜欢她,有没有喜欢到非她不可,所以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将这个问题按在心底。 直到幻境里,他即便失去属于“殷折雪”的记忆和意识,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跳进地缝拥抱她,她才决定问出来。 殷折雪想也没想道:“自然愿意。” 曲秋橙悄声问:“如果我家在千里之外,万里之外呢?” “愿意。” 她忍不住抬起头,用一种开玩笑似的口吻说:“那如果……我家在另一个世界,你和我回去后便永远无法再回来,你还愿意吗?”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依然是那两个字:“愿意。” “可是那个世界没有灵气,也不能让你长生不老,你还要被一大堆规矩束缚,比你弱的人敢当面嘲讽你,你不能再随心所欲,不能使用灵力,甚至在那里除了我你再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哪怕是这样,你也愿意?”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拉长了十几倍,她觉得时间过得可真慢。 “曲秋橙。”他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她心底一沉,头垂了下去,语气有些蔫:“没关系,你不愿意的话就算……” “余无海能看出来的,我没理由看不出来。”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余无海能看出来的,莫非是看出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知道我……”她不可置信。 他没有立刻回答,双手拢在她兜帽的毛边上,微微垂下眼睫,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身后白雪苍茫,他的双眸极黑。 “你知道为何这枚灵种碎片对我影响如此之深?”他告诉她,“它承载的是执念,我若执念越深,幻境对我的影响便越强。” 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的执念……” 她像是难以呼吸,停滞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余下几个字:“和我有关?” 甚至不需要他点头,她便能通过幻境发生的事情抽丝剥茧,他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会被幻境影响到失去自我意识? 她失神地看着他,想到那三个幻境,第一个幻境要她留下,却因为她的反抗而失败。 接着便出现他三百年前惨死的幻境,以此软化她的心肠。 第三个幻境更不必多说,她才刚离开他不到一天,他就发疯了,还把整个幻境当场给端了。 “灵种碎片反射的不是三百年前殷雪厄的执念,而是你的执念?” 她感觉到嗓子发干,发痒,很像重感冒,连声音都随之发闷,发沉,喉咙针扎似的疼。 “你知道我不属于这里,你怕我走,所以潜意识想留下我?” 他的沉默便是答案。 可他最后还是让她走了,不论何时何地,她的意愿都比他自己的更重要。 曲秋橙张唇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一些动静,侧目一看,白茫茫的大雪里冒出两个黑色的脑袋。 顾影风和天音甩了甩满脑袋的雪,瞧见他们,脸上露出惊喜:“你们也出来了?!” 顾影风从雪里爬出来,一边拍脑袋上的雪,一边抱怨道:“我这一路可太惨了,又是被雷劈,又是跳地缝,现在还要被雪埋……” 天音茫然摸摸头:“我总觉得我好像睡了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被埋了。” 两人一齐看向曲秋橙和殷折雪,眼神里的询问不言而喻。 曲秋橙醒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雪埋,此时见他二人如此狼狈,默了默,立刻道:“我们也刚从雪里爬出来。” 殷折雪面不改色点头。 顾影风和天音脸上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同情所有人,大家都惨那就是真惨。 “对了,既然我们都从幻境里出来了,那碎片呢?”顾影风拍干净身上的雪,忽然发现,“嗯?风停了?” 天音也缓了过来:“雪好像也小了?” 余光中似乎有闪闪发光的东西,两人同时看向曲秋橙脚下。 曲秋橙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眼,这才发现她脚边有一枚灵种碎片,不仅有碎片,还有好几朵雪白色的灵花。 “……” 曲秋橙和殷折雪对视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捡起那枚碎片揣进怀中。 于是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四人顺便摘光了这里的灵花,乘坐雪鸟原路返回。 半路上,顾影风回头看了眼:“风真的停了,雪也不下了。” 他之前过来时,风雪肆虐,他被雪迷的差点睁不开眼睛,这会儿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天音伸手抚摸着雪鸟的羽毛:“无垠海的雪会融化的。” 它终将恢复成以前的无垠海。 “书阁主说无垠海冰封是上天为人间置办的一场葬礼,如今葬礼已走向尾声,想走的人也该走了。” “虽然不知道书阁主为何这样说,不过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不管在哪里,有的人即便是强留也留不住的,时间一到就该走了。” 她这话没有暗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慨。 曲秋橙看了殷折雪一眼。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灵种碎片,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看了她许久,轻声道:“强留,确实留不住。” 天音刚好听见这句,立刻道:“对吧,雪君大人也赞同我的说法!” 顾影风总觉得她和无奇兄说的不是一件事。 曲秋橙眨了下眼,向后倒进殷折雪怀中,他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顺手张开斗篷将她笼住。 她歪头靠着他的肩,握住他的手指晃呀晃,仰头贴近他耳畔,小声说:“既然留不住,那就跟她走呀。” 反正他之前说过愿意的,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作者有话说: 三章之内我必完结,我要写回到现代的番外!! -感谢在2023-07-19 21:04:36~2023-07-21 23: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lita 10瓶;数学不上130不改名 3瓶;Giotto炎真、Mr.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殊途04 ◎不死命。◎ 三天后, 一行人顺利回到八难城外的浮仙舟,准备启程回西洲找桑墨书,天音要留在八难城等这场雪彻底融化, 暂时不和他们回去。 回西洲的一路不算太平,隔两天就来一波想从他们这里找到去书海阁线索的修者,刚开始是殷折雪、顾影风和容非愁三人轮流解决麻烦。 随着离北洲越远, 浮仙舟被陌生来客造访的频率也越高, 殷折雪有被严重影响到,索性让无狱门的人放出消息说线索在西洲洗墨山, 祸水东引, 直接把桑墨书给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对于他如此无耻的行径,顾影风和容非愁给他狠狠点了个赞, 而远在西洲的桑墨书连夜赶回书海阁, 然后和余无海一起骂了殷折雪整整一夜。 而终于清净下来的浮仙舟也在此时改变路线, 转回东洲。 在一个平凡且风和日丽的日子, 这只浮仙舟不知不觉中穿透一层结界, 悄悄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 当浮仙舟上面的人发现不对劲时,“书海阁”三个大字便浮现在他们眼前,一群人震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入口,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 浮仙舟便率先穿过结界屏障顺利进入书海阁。 万千星海在他们眼前旋转变幻,手指轻触浮在眼前的星点,星点便像淘气的孩子缠着他们玩耍, 不知不觉间星海褪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巍峨壮阔的高山流水与亭台楼阁, 奇珍异草遍地都是, 稀罕的灵兽满山跑。 “这是真的书海阁?是真的吧?我没做梦吧?” “快, 掐我一下……怎么一点也不疼?” “你他妈掐的是我。” “回去我就要给祖宗十八代烧高香,这辈子能来一趟书海阁也算是值了。” …… 正在给灵兽喂食的涿光忽然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看见前方的浮仙舟,嘴巴缓缓张圆。 半晌,她揣着灵兽幼崽往回跑,胡言乱语大喊:“师父!重九!天上飞来好大一艘船!师父——” 她的大呼小叫引来数十道目光,浮仙舟上的人一脸惊异地看着下面那只小小的身影,面面相觑。 书海阁还养孩子呢? 涿光不看路跑出一段距离,径直撞进重九怀里,重九一只手扶住她,一只手将她怀里快被勒死的灵兽幼崽提了出来,无奈道:“师父已经知道了。” 涿光喘了口气,这才指着上面的浮仙舟说:“重九,那只船会飞诶!” 他们只去过外面一次,没来得及见识浮仙舟便被殷折雪带了回来,这不怪她大惊小怪,她不爱看书,自然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那叫浮仙舟,是外面的修者出行使用的交通工具。”重九耐心解释道,“玄石可以为浮仙舟提供能量,这只浮仙舟应当是……” 他话未说完,涿光便眼尖地瞧见浮仙舟上有人伸手朝她打招呼,托她顶好的视力的福,立刻便认出了上面的人是谁。 “是曲道友和雪君大人!”她完全将会飞的船抛之脑后,马上跳起来挥舞手臂,“曲道友!雪君大人!我在这里!” 浮仙舟上。 曲秋橙自然早就发现了涿光,只是她刚才跑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她伏在浮仙舟边缘,探出半个身子朝涿光挥手。 浮仙舟降落在不远处,除了曲秋橙和殷折雪,其他人暂时留在舟上,毕竟还不知道余无海和桑墨书的态度。 待二人走到近前,涿光高高兴兴地扑进曲秋橙怀中,小孩子只能抱住她的腰,曲秋橙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久不见啦,涿光。” 涿光狠狠抱了她一下:“嗯嗯,好久不见了呢!” 重九直接看向殷折雪,看到他的脸时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恢复如常,稍稍颔首道:“雪君大人,师父让我过来接你们进去。” “你们”便是指浮仙舟上的所有人。 重九本想让涿光与他一同去浮仙舟接其他人,只是见她和曲秋橙聊得正欢,便不忍打扰,独自一人走向浮仙舟那边。 涿光牵着曲秋橙的手蹦蹦跳跳地往里走,小嘴叨叨叨不停,说着说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疑惑地回头看了眼,猛然发现曲秋橙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可这人周身有一股让她熟悉到心惊胆战的气息。 她吓了一跳,拉着曲秋橙走到一边,小声问道:“曲道友,那个人不会是雪、雪君大人吧?” 刚才她光顾着和曲秋橙聊天,没听见重九说的话,她下意识以为这人是和曲道友一块儿来的陌生人。 谁知这一路走下来她却觉得那人冷淡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忍不住便多看了他两眼,结果越看越眼熟。 若真的是雪君大人,她方才对他是不是太无礼了?她可是直接忽视了雪君大人啊! 难怪雪君大人看她的眼神冷冷的。 曲秋橙好笑道:“是啊,他只是把脸露出来,你就认不得啦?” 这谁能认出来啊!这人和雪君大人一点也不像好吗?! 雪君大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整天穿着一身灰,来无影去无踪,不说话的时候都没人能注意到他。 可眼前这个黑衣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攻击性,就连那张脸,都好看得充满攻击性。 涿光有点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往曲秋橙身后藏了藏,牵着她的手越发紧。 于是便发现雪君大人的目光更冷了。 涿光:“……” “雪、雪君大人。”她欲哭无泪地喊了声,轻扯曲秋橙的手,试图向她求救。 曲秋橙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安慰道:“没事,他每天都是这样子,不是只针对你。” 然后就听殷折雪凉凉道:“我就是。” 涿光:“?”你就是什么? 殷折雪:“针对你。” 涿光:“??”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针对我!! 殷折雪:“去前面带路。” 涿光:“???”你不是认识路吗为什么还要我带路?! 涿光委屈巴巴地挪到前面带路,但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地方,揣着一肚子的糊涂回过头,发现曲道友正抓着雪君大人的手放在眼前研究,两人的头微微低下,离得很近,低声说着什么。 涿光:“……” 原来如此!!! - 将人送到后,涿光满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连话都忘了说,直接转身,晕乎乎地原路返回。 她要去找重九,将刚发现的这个重大消息告诉他。 曲秋橙推门便见余无海和桑墨书此时正面对面坐在桌前下棋,似乎没听见动静,仍沉浸在棋局中。 曲秋橙没有打扰,站在桑墨书身后看他们下棋,看着看着便陷入棋局的厮杀中。最后两人打出个死局,僵持许久,无法分出胜负。 桑墨书捏着黑子,头也不回问道:“曲道友可有破局之法?” 曲秋橙淡淡道:“我并不精通围棋。” “可你精通破局。”桑墨书扔下棋子,盘膝坐在塌上,微笑着回头看她,“你总能破开我们无法解开的局。” 曲秋橙诚恳道:“但围棋我真的不擅长。” 桑墨书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这局是分不出胜负了。” “也不一定。” 桑墨书和余无海同时看向她:“此话怎讲?” “你们都是正人君子,遇到死局便认了,可我又不是正人君子,如果一局棋只是想要分出胜负,”她说着,从棋盘上拿掉几颗黑子随手丢进盒子里,毫无道德道,“这样不就行了?” 桑墨书:“……” 余无海:“……” 曲秋橙双手环胸,笑吟吟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即便知道从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二人竟还是忍不住问。 曲秋橙将手放在棋盘一角,低垂着眼睫,无人看得见她眼底的情绪:“掀了这盘棋。” “那么接下来谁胜谁负,皆未可知。” 余无海:“……确实非君子所为。” 桑墨书笑出声:“君子可不一定能破开死局。”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是我们魔怔了。” 殷折雪从一旁的书架后走了出来,看他们下棋太过无聊,他便去抽了本书打发时间。 曲秋橙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也看见她拿掉棋子、欲掀翻棋盘,漫不经心想着这确实是她的行事风格,不易察觉地弯了下唇角。 曲秋橙挪开棋盘,坐在正对窗口的位置上,阳光穿过窗子和绿蔓洒在她的眉眼上,让她看起来略显虚幻,“方外之人”的气息愈发明显。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这次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回头看了殷折雪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到她对面那个位置坐下。 四方桌都坐了人,像一场不正经的四方会谈。 “八枚灵种碎片我们已经找了回来,剩下两枚书阁主说交给她。”曲秋橙盘膝而坐,道,“当然灵种碎片的事咱们可以暂时搁置不管,但是方外之人这件事需要先讲明白。” 她看向殷折雪,话却是对余无海和桑墨书说的:“你们都知道我是方外之人,书阁主和海阁主将解决种厄之灾的希望系在我身上,不过我自认只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自私自利,既不想杀人,也不想承担那么大的责任。” “从头至尾我只有一个追求,我要回家,即便回不去我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做杀人越货的事。” “让我杀殷折雪,我做不到。让我拯救世界,我更做不到。我知道你们并不是真的想杀殷折雪,只是忌惮未来的种厄之灾。”她竖起一根手指,说,“所以我现在有一个办法,殷折雪不用死,未来的种厄之灾也不会发生。” 余无海:“什么办法?” 她用手指点了点胸口,道:“你们知道生死骨吗?” “自然知道。” “那你们知道生死骨诞生了骨灵吗?” “虽然有所猜测,不过我们并未与骨灵直接对话。”桑墨书说,她只是将生死骨造出来的这具身体沉入无风潭,待时机成熟再唤醒“她”。 “我能来到这个世界多半是因为死骨聚魂敛魄的能力,生死骨有颠覆人间使时光倒流的能力,将一个异世之人拉进这个世界自然也不让人意外。” 她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你们都说种厄之灾的根源在殷折雪,只要他不死,种厄就会源源不断地苏醒,可偏偏他是不死命,只要种厄还在,他就会不断复活。” 桑墨书和余无海心虚地避开了他们的目光,默契仰头望天,他们的确也是这样想的,甚至做出一些对殷折雪比较残忍的事情。 殷折雪压根没在意他俩是何反应,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曲秋橙,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和他有关。 “不过生死骨的事情也让我想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另一个办法。”她满脸理所当然,道,“既然我能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让殷折雪去我那个世界?他离开这个世界就等于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种厄感应不到他的存在,种厄之灾便不会发生,种厄复苏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他也不会死。” 余无海:“……” 桑墨书:“……” “你们为什么这个表情?”她不理解。 余无海和桑墨书沉默许久,始终不搭话,最后是殷折雪点破了他俩此时的心声。 “他们正在反思。” “反思什么?” “你三个月便解决了他们三百年也无法解决的难题,他们觉得自己很蠢。” 沉在曲秋橙大脑深处的骨灵也默默蜷缩起来,努力缩减存在感,它也好蠢。 曲秋橙嘀咕:“你也聪明不到哪里,三百年生生死死多少次了都……” 殷折雪对她的话表示不赞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是求死,自然不会去思考求生的办法。” 曲秋橙提高声音:“那你也很笨,三百年都没想到杀死自己的办法!” 殷折雪从容不迫道:“我若真死了便不会遇见你,不死只是为了等这一天。”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余无海默默举起手,插话道:“你们说得好像已经找到让殷折雪离开此方世界的办法了呢。” 曲秋橙和殷折雪一齐看向他:“这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吗?” 余无海:“???” 曲秋橙语重心长道:“我就是一普通人,怎么可能随便说说就把人带走?书海阁知天下万物,比起研究如何让殷折雪死,送他走这件事不是要更简单一点吗?” 余无海:“……” 话、话是这么说,但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1 23:18:48~2023-07-26 23: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桥雾气. 9瓶;洗面奶是甜的~、Bright、xx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殊途05 ◎结局•我会找到你◎ 桑墨书和余无海开始闭关寻找将曲秋橙和殷折雪一同送走的办法, 毕竟她说的对,与其研究如何杀死一个不死命的人,不如研究如何将此人送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彻底切断种厄一族之间的联系。 闭关前,曲秋橙曾问他们知不知道苏轻挽的下落,桑墨书告诉她:“一方世界不允许存在两个相同的人, 你和苏轻挽不能同时出现, 而你的气运特殊,若是她出现, 必会影响你的气运, 甚至可能导致你的灵魂无归处。” “不过你放心,我将她从无风潭带回来时便将这件事告知于她, 她自愿沉睡, 待你离开她便会醒来。” “她现在就在灵泉后的温穴中, 你若想去看她, 随时可以去。” 曲秋橙答应过殷火火会把苏轻挽带回去, 因此,在离开之前她是一定要见到苏轻挽的。 于是刚出门她便去了趟后山灵泉后的温穴,确定苏轻挽没有任何问题才松了口气, 出来后便给殷火火发了传音。 殷火火:“已阅。” 曲秋橙:“……” 她总觉得殷火火和她现代的老妈性格很像, 苏飞扬也和她现代的老爸差不多。 曲秋橙将苏轻挽的事告诉顾影风,顾影风惊喜万分,接下来几日每天都会去看苏轻挽, 虽然她正在沉睡, 但他依然不厌其烦地将这一路的经历讲给她听。 他们都不走, 浮仙舟上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离开, 而容非愁因为故事讲得格外精彩而深得涿光的喜爱, 每天都能收到她送给他的礼物,珍惜药草,贵重法器,稀世难寻的丹药,等等。 容非愁:赚大发了。 半个月后,余无海和桑墨书终于出关,两人脸色憔悴,脚步虚浮。 余无海本就雪白的头发和眉毛此时干枯毛躁,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老了十岁。 桑墨书倒是好些,身体又缩了一点水,变成十三四岁的模样。 曲秋橙满脸震惊地一手一个将他们扶起来:“你们怎么?” 余无海蔫头耷脑的不想说话,桑墨书咳了声,抓着曲秋橙的胳膊借力站直,干着嗓子道:“此事影响甚大,天机书语焉不详,为了弄清楚具体要怎么做,我们花的时间便多了些。” 曲秋橙顿时心生愧疚。 桑墨书看出她在想什么,撑着桌子倒了杯茶递给余无海,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转头对扶着余无海的曲秋橙道:“强行将你拉进此方世界本就是我们先对不住你,送你回去也是我们应当做的。不说这个了,具体办法我们的确看到了,但是可能有点麻烦……殷折雪人呢?” “前几日收到一条传音,晚上便离开了。” “传音?”什么传音这么重要需要他亲自出去? “樱棠渡那边的。”曲秋橙道,“让他去揽月城取一样东西。” 桑墨书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放下茶杯,道:“这件事,等他回来再说。” 余无海润完嗓子也恢复了点力气,遂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对此有异议:“我觉得还是趁他不在说比较好,毕竟……” 他话没说完,被桑墨书瞥了一眼,瞬间闭嘴。 待她离开,余无海才吐出一口气,看着桑墨书,郁闷道:“你不想告诉她那个办法?” 桑墨书摇头道:“不是我想不想告诉她,而是殷折雪想不想告诉她。” “办法虽然不止一种,但这两种都很难实现。你一定要等殷折雪回来再说,无非是明白他定会选择另一种办法。” “你不是也明白。” 余无海叹气:“正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才想告诉曲道友,我们若不趁今天告诉她,等殷折雪回来知道这件事,他定会让我们将此事烂死在肚子里,那曲道友便永远不会知道她当初可以做选择。” 桑墨书揉了揉太阳穴:“选择用她的贵人命格来抵?待她回去,轻则霉运缠身,重则家破人亡,她会选择这个办法?让她知道这件事,对她而言又是好事吗?” 余无海不觉得这是好事,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 殷折雪是第二日凌晨回来的,那会儿曲秋橙正在熟睡,他没有打扰她,只在床边坐了会儿便去找余无海和桑墨书。 朝阳初升之际,曲秋橙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到身侧的温度,头一低直接埋进他怀里,打着哈欠,迷迷糊糊问:“你回来了?” 殷折雪两天没合眼,刚抱着她眯了会儿眼,听见她的声音便醒了过来。 她摸摸他的身体,热的,回来应该有一会儿了:“殷涂双让你去揽月城拿什么?” “生骨。”他声音低沉,抬手捏捏她后颈,将下颌抵在她颈窝蹭了会儿,闷声道,“困,让我再睡会儿。” 像一只高冷不爱搭理人的大黑猫突然低下头撒娇,曲秋橙笑清醒了,抬手摸摸他脑袋。 这一觉睡到将近晌午,等他们睡醒便直接去了余无海和桑墨书那里,去意明显。 桑墨书也不磨蹭:“三日后带着生死骨和所有的灵种碎片去万千星海,我在那里等你们,这之前你们若有其他想做的事也可以尽早去做,不留遗憾也好。” 曲秋橙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只不过离开之前她确实要和身边的朋友交代一声。 得知她和殷折雪要离开很久,一群人为他们办了个欢送会,当其他人还在放松玩乐时,容非愁溜达过来。 “你们是要离开很久,还是干脆不回来了?” 他心眼子一向多,有些事别人看不出来,他未必看不出来。 曲秋橙笑笑,没有回答。 容非愁顶着殷折雪的嫌弃眼神坐在他隔壁,远处欢声笑语,只有他们这里略显沉默。 “顾影风那傻小子还没发现,你们确定不和他说一声?” “既然不会再回来,说了也只是给人徒增烦恼。” 曲秋橙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三只灵土宠物。 粉色狐狸那只给了容非愁:“送你们的小礼物,黑色修狗是给顾师弟的,白猫是给苏轻挽的,等我走后,她便会醒来。” 她又摸出来一只芥子囊:“这段时间委屈了苏姑娘,我把这一路上捞到的东西都留在了芥子囊里,等她醒后你替我交给她。” “行,我知道了。” 容非愁接过芥子囊,挂在腰上,他蛮喜欢灵土小狐狸,把玩了会儿才转头看向殷折雪:“你没什么离别礼物送我们?” 殷折雪:“没。” 容非愁笑了笑,没拆穿他。 殷折雪不是没留,是留的礼物太过贵重,他早已将灵种碎片里的灵力引入他们体内,只有容非愁发现了,顾影风还以为自己一夜顿悟修为大涨。从此以后,他们不必担心种厄复苏,修为也大飞升。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说那些煽情的话了。”他难得不笑,狭长的狐狸眼正经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祝你们一路顺风,余生无忧。” 曲秋橙挑眉:“你不是说不打算说煽情话?” 容非愁正色道:“这是真心话,不算煽情吧。” 曲秋橙和殷折雪对视一眼,都很轻地笑了声。 “等我们走后,替我们和他们说声后会无期吧。” 她抬头看向远处,欢声笑语响在耳边,却只能是日后美好的回忆。 - 三日后,万千星海入口处,悬浮的星辰漩涡静静流转,像一只注视着万物众生的眼睛。 临别之际,这里只有四个人。 桑墨书侧身让了一步,对曲秋橙道:“进去后直走,不要停留,直走到头,不要回头,一旦回头便会功亏一篑。” 余无海在另一边低声与殷折雪说着什么,曲秋橙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大概和桑墨书交代的差不多。 余无海交代完,殷折雪便走了过来。 曲秋橙拉住他的手,认真道:“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她絮絮叨叨了一大串,尽管这些话她昨晚便和他重复了好几遍,她比他还紧张。 殷折雪耐心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就这样,你们去吧。”桑墨书从背后推了他们一把。 两人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完便被推进了万千星海。 曲秋橙愣住,手里被桑墨书塞了一个东西,是一封信。 “出去后再看。”桑墨书在她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 她想起桑墨书的叮嘱,不敢回头,只下意识想要握住殷折雪的手,却握了个空,她心中莫名一慌。 “殷折雪?” 星海万千,前途不明,只有一条星光明亮的路在她脚下指引着她前行。 “我在这里。”殷折雪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往前走。” 曲秋橙松了口气,捏紧手中的信,往前走:“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在你身后。”在她下意识想回头时,他又道,“别回头。” 曲秋橙只好压下回头的冲动,开始没话找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焦灼,总觉得如果不说话,她就会慢慢失去什么。 直到这条路走到尽头,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够走出去,她却突兀地停下脚步,攥紧手中那张纸,不安又迟疑。 “殷折雪,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事?” 他轻笑:“别乱想,快走吧。” 她却一动不动,固执道:“我不能回头,但你可以往前走,你碰碰我。” 身后一片寂静,她的长发散在身后,随着时间消散,这具身体也在慢慢变得透明,若是在身体彻底透明之前她还不肯走出去,便会永远留在这片星海。 桑墨书让她一直往前走,别回头,也别停留,可她已经在停留。 殷折雪依然没有回应。 曲秋橙从他的沉默里发现了什么,手中攥着的这封信越来越烫,桑墨书给她这封信一定有她的理由,她让她出去后再看,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可曲秋橙忍不住了,她动作急促地打开这封信。 “回去的办法有两种,只不过其中一种需要以你的贵人命格来抵,若是抵了,日后你轻则霉运缠身,重则家破人亡。” “另一种办法则是以殷折雪的不死命格来抵,用他千年孤寂、魂魄无所依换你们重逢的一线希望。” “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 …… 曲秋橙猛然回头,身体却在此时被重重推了一把,整个人踉跄着跌入出口,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我会找到你。” 她最后听见的是这句话。 世界重新归入黑暗,浮沉间记忆闪烁,越是挣扎越是喘不上气。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抓住了什么,死死攥着手指,失去控制的身体终于沉入黑暗深处。 我也会找到你。泪水朦胧了视线,她张开眼,无声地对着黑暗中的某处说。 第76章 同归 ◎尾声•终◎ 这是曲秋橙昏迷的第十二天。 曲阳打开保温盒, 笑眯眯坐在病床前,捧着保温盒朝床上昏睡的少女炫耀道:“乖宝,今天爸爸给你炖了栗子鸡汤, 你再不醒,爸爸就一个人吃完了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她闭着眼睛, 睫毛浓密, 脸色红润,天生一张笑唇, 仿佛一夜好梦。 她只是睡着了, 可总是睡不醒。 曲阳并未受到打击,继续啰嗦:“你妈妈今天事情有点多, 迟点才能过来看你……” 正说着, 有人推门而入。 曲阳回过头, 便没有看见床上那名少女的手指和睫毛都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颜鱼穿着一身正装走了进来, 看着床上仍然昏睡的少女, 神色越发沉凝。 “宝贝还没醒?”她走到床边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曲秋橙的脸颊,温度正常。 曲秋橙昏迷十二天, 生命体征却一切如常, 医生也看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因为这离奇的病症,北京那边都来了好些专家做研究。 曲阳脸上强撑的笑容终于暗淡下来。 “没有反应, 我这几日按照医生说的做, 给宝贝讲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情, 还说了好些心里话, 宝贝就是没反应。” 颜鱼俯身将曲秋橙额头上的碎发拨正, 动作温柔,神色担忧。 这十二天,他们能做的检查全部都做了一遍,她就是醒不来。 病房墙上的电视正在自动播放电视频道,正好放到睡美人,曲阳瞥见了,笑得勉强:“我们宝贝不会是睡美人转世吧?” 颜鱼翻了他一个白眼:“声音调小些,别吵着宝贝睡觉。” 曲阳一边找遥控器,一边嘟囔:“说不定我们宝贝正在听电视频道呢,要是声音小了她听不见感到无聊怎么办?” 颜鱼心想也是,便道:“换个宝贝喜欢的电视频道。” 夫妻俩陪了曲秋橙一会儿,眼看挂钟指针指到两点,两人不得不暂时离开病房。 今天医院人有些少,两人坐电梯时里面只有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黑衣男人,他站在角落,垂着眼,帽子没压住的碎发执拗地从帽檐下支棱出来,有几分凌乱美感。 曲阳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站到他旁边,和颜鱼说话:“等会儿我回家找些橙橙喜欢的碟片拿来放给她听……” 黑衣男人不知听见什么,稍稍抬了下眼睫。 曲阳没注意到,还在继续,有点苦恼:“可是咱们橙橙都喜欢看什么?我记得她总看什么仙侠……” 颜鱼淡淡道:“仙剑奇侠传。” 黑衣男人蓦地看向他们。 曲阳毫无反应:“对对,这么说起来,橙橙还买过一只狐狸和兔子的手办……” 颜鱼:“疯狂动物城。” 曲阳:“哎对对是这个名!老婆你记性可真好!” 颜鱼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她不是记性好,她只是陪女儿看过这些电视剧和电影而已,忽然从电梯壁上发现那个黑衣男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皱了下眉。 电梯到一楼了。 两人听见那名黑衣男人低声问道:“抱歉,可以请问你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两人皆是一愣,“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颜鱼先走出电梯,神色冷沉地瞥了眼他。 曲阳护在老婆身前,警惕地瞪着面前这个奇怪的黑衣男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黑衣男子从电梯走了出来,曲阳这才发现这人很高,比他还高,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狭长浓黑。 他的皮肤很白,白得格外病态,周身萦绕着一股将死的腐败气息。 “她的名字……” 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嗓音嘶哑,停顿的语调还有些古怪。 “是曲秋橙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正文就到这里,本来还能写点,但是因为切小金桔把食指切破了,太疼了orz番外会继续写后面的故事!! 这本断断续续写了九个月,中间发生了很多痛苦的事情,我不断在解v和继续写之间挣扎,中途还出现了一点心理问题,多亏朋友介绍了一位朋友解决了我的心理问题,于是才能继续往后写,非常感谢我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orz 写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其实这本我最初设定顾是真的龙傲天,最后黑化成大反派什么的,但是我真的很不擅长写恶毒人设,我一写这种人设就会显得很尬,就尬黑,这是能力不足的问题,下次我会试着强迫自己多练习练习。而且我有一个很大的硬伤,回避冲突,回避矛盾,于是这就导致我从开头就走偏了路,我把小顾写成了真好人……总之这是两个极大的问题,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多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争取下一本能有所进步。 最后感谢所有对我的包容和鼓励的读者!!非常感谢!非常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