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钓指南 作者:以烟 文案: 富二代海王x装富扣绿帽渣男 海王反被渣男钓 陈非,高阶海王,鱼塘里养着各式各样妖娆小0。 大三开学,他的室友被戴了绿帽子,干这缺德事的是隔壁学校新来的的校草。 校草名叫姜初,帅气清冷,一身名牌,人见人爱。 陈非原本不屑一顾,但机缘巧合下,他发现这人还在勾引自己亲姐。 他气急了,扬言要对姜初骗财骗色,等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再一脚踹掉。 果然,一个月内,陈非大尾巴狼装小狗,邀请姜初当家教,成功掰弯姜初,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陈非要什么,姜初送什么;陈非和小0鬼混,姜初痛哭流泪。 然而分手那天—— 陈非:“姜初,我们分手吧,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姜初(起身走人):“好。” 陈非:“???” 姜初:“装深情有点累,不过你这人还挺好玩的。” 此后,陈非痛苦复盘,才发现事情不妙。 他为请姜初当家教一掷千金,更可怕的是,他再也不喜欢妖娆小0了。 ——他被姜初反钓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非气冲冲跑去把姜初堵在角落里。 陈非:“我这次是认真的,分手前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 一旁的姜初的老乡瑟瑟发抖:“姜二花,这人谁啊?” 姜初:“……” 第1章 “谁绿了?” 初春,A大校园里开满了桃花树。晚饭时间,树林边的小情侣们随处可见,一对对依偎在树下,小声说着情话。 树林后的男生宿舍,二楼。 陈非下训晃悠回宿舍,他一手勾着脱下来的外套,低头忙着敲手机,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线条。 桃花花瓣落在肩上,他嫌弃地掸了掸。 他正在和前几天认识的小0发微信,约对方晚上出来吃饭。然而消息还没发出去,另一位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陈非走进了宿舍楼,身边走过好几个同学,他却毫不在意地往楼梯扶手上一靠,接了电话。 “喂?宝宝,怎么了?” 陈非单手一撑,从扶手上跳下来,几步跨上了二楼。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娇声娇气的男音: “陈非哥,我想你了嘛。这么久不联系,你是不是想断绝固炮的关系啊?” 陈非英俊的脸上带着痞气的笑,“哥也想你,最近忙,空了再约你,乖。” 楼道里三三两两走过几个学生,陈非打电话的声音不算小,不少人纷纷侧目。 “好吧。”电话那边的对陈非哄人很受用,“那你空了记得来找我。” 陈非满意地挂了电话,继续给微信上的小0发消息,约吃晚饭。对方很快就答应下来,陈非心情愉悦,哼着歌掏出钥匙,打开宿舍的门。 推门进去,就见两位室友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 左边反坐在椅子上的,染红毛剃寸头的叫房轩,是个脾气暴躁的富二代。 坐在右边,戴眼镜的叫黄逸,是班上的学委。 宿舍没有住满,空出来了一个床位。此刻,两人沉默不语地僵持着,脸色不好看,似乎经历了一番争吵。 “干嘛这是?” 陈非进了门,随手把汗湿的衣服脱了,扔进洗衣机里。“你俩做法呢?” 房轩瞪着黄逸,黄逸低头搓手,不答话。 陈非从他俩中间走过,将窗台上吹进来的桃花拂了,然后躺进电竞椅里。 “说话说话,”他踹了房轩一脚,“你又欺负我们家学委?” 房轩表情气愤,“谁欺负他了?我在帮他忙!” “哦。什么忙?” 陈非吊儿郎当地架着腿,边问边刷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有两种小0,一种是浓妆艳抹的妖娆小0,大多是炮友和酒肉朋友;另一种是娇弱的小0,长相清秀,是他养的鱼。 陈非把这两种分得很清楚,但就算是鸳鸯锅也有串味的时候。虽然最后都会发展成床上打架,但过程毕竟不一样。偶尔和小鱼你情我愿一下,他也不介意。 房轩探头一眼,就见手机屏幕上是个戴着狗狗耳朵的小0,气得暴起,一把夺过陈非的手机。 “别看你那破手机了行不行!” 他一张脸和头发一样红,“咱家黄逸头上这么大顶绿帽子,女朋友都被抢了,能不能先操心一下这件事儿!” 这一声吼,不仅陈非听见了,楼下的学生也听见了。 “你别……”黄逸拉着他的胳膊,扶了一下眼镜,“小点声啊。” “谁绿了?”陈非眨眨眼。 他礼貌地放下架在桌上的腿,把手机扣在桌上。 “怎么回事?”他问黄逸,“你和你女朋友不谈了两年了吗?她喜欢上别人了?” 黄逸尴尬地抱着膝盖,两只脚踩在椅子上,点点头。 他是经管系大三的学委,品学兼优,和宿舍两位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形成鲜明对比。但房轩和陈非并不欺负他,反而处处维护着,三人关系非常好。 毕竟期末考试的时候,还是需要黄逸救命的。 “咋绿的?”陈非问。 黄逸叹了口气不说话,房轩瞪他一眼,说:“他女朋友去D大听了个讲座,被一小白脸要了微信,两人聊着聊着就好上了。” “那不挺好,”陈非拿过一本杂志扇扇风,“聊天就能被撩走,你女朋友也不是好人。” 房轩:“……” 黄逸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非看了两人一眼。“怎么…我说错了?” “你别说话了哥。”房轩对他拜了拜,又问黄逸:“你还没告诉我,绿你的那小白脸是谁?” 黄逸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儿。 “是…隔壁D大的,我见过一两面。”他打开手机相册,划出一张照片,“你们看。我在他们学校网站找到的。” 对面两人的脑袋凑过来,盯着他手机上那张蓝底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生留着时下流行的狼尾,平眉温润,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微笑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给人一种凌厉和温柔交杂的感觉。 陈非盯着看了许久,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哟,穿的还是潮牌。”他把照片放大,“叫什么名字?我看看……D大哲学系,姜初?” “呵呵,别D大了,一个三本而已。你女朋友是咱们重本的学生,怎么和那种人混到一块儿去了?”房轩不屑地哼了一声,“要不咱去打他一顿?” 黄逸连忙阻止道:“不行啊,别去打架……” “那你想怎么办?”陈非又看了那照片一眼,“把你女朋友抢回来?” 黄逸不说话了。 三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会儿,房轩犹豫着说:“要不……陈非哥你去把那小子绿了,帮忙把黄逸老婆抢回来?” 陈非一脸无语,“你有病啊?黄逸他女…前女友能没见过咱们?”他懒散地躺在椅子里,“再说了,我对女的没兴趣。” 房轩忽然又来了灵感,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那你去勾搭那个男的,”他两眼放光,“你不是最会这招了吗?先把他勾到手,然后再狠狠把他甩了,嘿嘿!” 陈非看着房轩那近在咫尺的脸,冷冷地将他推开。 “别,我最讨厌这种男的,一脸清高,装给谁看?” “不要紧嘛,他看上去挺有钱,你不想骗色就骗钱嘛!” “我不比他有钱?” “……也是。” 黄逸:“总感觉你们都不靠谱……” 两人争了半天,陈非觉得黄逸实在不用为这种女生难过。他抬手看了眼表,从衣柜里拎了几件衣服换上。 “你们自己想个办法吧,”他在穿衣镜前理了理领口,“我先出去了。” 房轩悻悻地趴在椅背上,“啧。炮友还是鱼啊?今晚回不回宿舍?” “回。刚认识的,玩玩而已。”陈非穿了件简单的黑色长袖和休闲裤,套了件工装外套,“走了啊,黄逸别难过了,知道不?” “好。”黄逸应了一声,“早点回。” 陈非订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在坐车去餐厅的路上,对方还在不断跟他发消息。 【易小小:陈哥,今晚有一部很棒的老文艺片重映,要一起去看吗?】 陈非正在对着后视镜整理发型,他低头看了眼消息,然后切屏出去,搜了一下电影院的资讯。 他轻车熟路地翻了翻,发现有一个他从来没看过的老片子重映。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订了后座的两张票,然后切回微信消息,飞快打字。 【陈非:当然。你也喜欢钟明导演的《沉默孤岛》?】 【陈非:你真的好特别,我第一次在身边认识喜欢这部作品的人。】 对面沉默良久,输入的文字打了删删了打。 【易小小:害羞.jpg】 这在陈非的意料之中,他嘴角扬了扬,懒懒地靠在车窗窗沿上哼歌,不回消息了。 易小小是他不久前在网上认识的小0,在同市的一所大学里念中文系。陈非第一眼看到他的照片就来了兴趣,对方五官清秀,气质阴柔,戴着一顶贝雷帽,打扮很中性。 两人加了好友聊过天,陈非发现他性格也很软,是他最喜欢的娇弱小0。 到餐厅门口的时候,离约好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陈非没有直接进餐厅,而是去了马路对面的花店,给易小小买了束花。 第一次见面,他很懂怎么做得尽善尽美。 从花店出来的时候,易小小正好打电话过来,陈非边低头接电话,边推开花店的玻璃门,正巧和迎面走来的一个男生碰个正着。 那男生比他稍微矮一点,目测一米八出头。两人肩膀撞在一块,陈非力气不小,把对方撞得一个趔趄。 陈非着急接电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便走了。 “喂?” 他走到马路边,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接起电话。“小小,你到哪里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车水马龙的喧闹声,易小小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口音软糯。 “陈非哥,我在…餐厅门口。你到了吗?” 陈非脸上扬起微笑,“你回头。” 马路对面,一个背着斜挎包,身上穿着格子衬衫的短发男生迷茫地转过头,稍微有些近视的眼睛微微眯起,往这边看过来。 车水马龙间,陈非手里捧着的一束蓝色妖姬在阳光下被镀上金边,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利落的碎发配上他英俊立体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 易小小站在马路对面,眼睛里都快冒粉色泡泡了。 陈非保持着自己的优雅风度,迈开长腿,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地过了斑马线。 正这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传来。 “姜初,这是送我的花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与请假通知在微博 @鸽产大队阿烟烟 前三章有修改,可以清除缓存试试 第2章 “别打扰我,约会呢” 陈非脚步一顿,在大马路边停了。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这声音,曾经无数次在男生宿舍楼下响起,每一次的伴随着小范围的轰动。 ——“黄逸!你出来说清楚!不要冷暴力行不行?” ——“黄逸!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了!能不能待会儿再写你的高数题?” ——“黄逸,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位和黄逸之间,永远都有说不清的纠葛。陈非虽然没跟黄逸的女友见过几次面,但每周总有那么两天被她的声音吵醒,有时候半夜回宿舍,还能听到她在楼下和黄逸吵架。 总得来说,比辅导员训话还可怕。 他回头看去,果然,就见黄逸曾经的女朋友挽着一个男生的手,亲昵地同他说话。 她挽着的男孩正是陈非刚才撞到的那个。那男生留着一头狼尾,手里捧着花,一身浅色防风外套加休闲西装裤,价值不菲。 各种迹象表明,这就是黄逸说的那个,缺德的狗男人,姜初。 真是冤家路窄,陈非只觉得碰到这对狗男女是人生不幸。然而桃花当前,他可不想为这种人耗费精力,于是快步过了马路,去找易小小。 马路对面的易小小眼里还冒着星星,一张漂亮的脸蛋涨的通红。 “久等了。”陈非笑着走到他面前,绅士地递上手中的蓝色妖姬,“这是送你的见面礼。” “谢,谢谢!” 易小小有些走不动道,红着脸抱起手里的花,跟着陈非进了餐厅。 这家餐厅消费高,一顿饭吃下来能上四位数,但陈非从来都不觉得奢侈。他恰到好处的贴着易小小的肩膀,为他开门,领着他在早就订好的卡座里坐下。 两人正对着一个钢琴演奏的舞台,娟娟水流在演奏者面前淌下,形成一道水晶般的水帘。 舒缓的钢琴声萦绕,氛围静谧浪漫,陈非笑着看向满脸幸福的易小小,知道自己已经得手了。 小鱼钓到了手,他终于有空管黄逸的事儿了。 趁着点菜之际,陈非往寝室群里发消息: 三 口 之 家 (3) 【陈:我刚才碰到那个什么姜初了。】 易小小坐定,总算是回过神来,红着脸问陈非: “陈非哥,你是A大的学生呀?从那边过来,是不是很远?” 陈非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笑着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挽了挽袖口,说:“不远,主要是为了你方便。” “下次…我也可以来A大!”易小小有些激动,“我还没去过呢。” 陈非心道那可不行,万一碰上他别的亲亲宝宝弟弟,那可就不妙了。 “A大没什么好看的,”他碰了碰易小小的酒杯,果酒轻轻晃悠了一下,“有空我来你学校找你。” 易小小的长睫毛扑闪扑闪,脸上又红了。 陈非宠溺地看着他,欣赏这漂亮的脸蛋。他最喜欢易小小这种中性的长相,性格好拿捏,跟个娃娃似的。 相反,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装逼的清冷0,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实际上无聊的很。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陈非有些烦了,耐着性子打开看了一眼。 【房总:什么?!在哪里碰到的?给我地址,我现在带人堵他!】 【黄逸:……丽丽也跟他在一起吧。】 陈非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们这件事了。 【陈:(发送定位)这儿的花店,我跟他撞了一下,人早走了。】 发完这条,他又点开语音,当着易小小的面说: “别打扰我,约会呢,待会去电影院了。” 易小小听到“约会”两个字,紧张又激动。“陈非哥,你忙的话,不用陪我去看电影的。” “那怎么行,票都买好了。” 陈非适时地打开订票APP,修长的手指将手机转了个向,给易小小看。 他指向后排中间的两个绿色座位图标。“你看……” 手机转了个向,陈非看了一眼,愣住了。 这老电影没什么人看,陈非本打算给易小小一个包场的体验,顺便占个后排的座儿。要是能有机会亲亲抱抱,那是更好不过了。 然而,就在他订的那两个位置正前方,也是两个绿色的座位图标。 ……谁这么缺德! 这么多空位,一定要坐在他们正前面吗! 陈非嘴角微微抽搐,尴尬地收起手机,心中默默盘算着能不能换个座。 然而,易小小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惊喜地捧着脸,绽开幸福的笑容。 好在这一小小的插曲没有打搅两人间的气氛,晚饭时间,易小小始终洋溢着略显羞涩的笑容,和陈非谈论着各种电影桥段。 他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言语中透露着浓厚的浪漫主义思想,谈到各类文艺电影,更是滔滔不绝。 陈非最讨厌听这些情情爱爱黏黏糊糊的东西,但耐不住对易小小的新鲜感,他始终都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不时问两个问题,待易小小回答后,再夸他懂得多。 吃完晚饭,陈非结过账,领着易小小往电影院走。 北方的初春温差大,晚风带着凉意。 易小小身上穿得单薄,陈非便试探性地揽着他。易小小的身体紧绷了一瞬,渐渐放松下来,任由陈非搭着自己的肩膀。 真好拿捏。 陈非兀自想着,内心却充满了成就感。 和房轩一样,陈非有一个富得流油的老爸。他从小想要啥就有啥,对他来说,拥有一样东西并不能让人快乐,只有一步步拥有它的过程,才能让他获得成就感和快乐。 感情也是一样,攻略各种娇弱小0,对他来说是最快乐的游戏。 电影院里满是人,陈非抱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陪易小小坐着等进场。 “现在的电影真没意思。”易小小撑着脑袋,又开始感叹,“都是一个套路,那些票房大卖的片子都一个样。” 陈非心想,看得爽不就行了。 他暗自腹诽,面上却跟着附和。“是啊,还是老电影好看。” 易小小非常赞同,心中对陈非的好感又蹭蹭往上涨。 两人排队等了五分钟,可以进场了。 陈非最后还是没能换成别的座位。他有些郁闷地抱着爆米花进了场,往后排走。 “要不要坐旁边?”他随意地问了一句,指向后排角落的位置,“这里舒服一些。” 易小小是个乖孩子,他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啦,我们按订票的位置坐吧。” 陈非只好作罢。 看这场电影的只有寥寥数人,陈非和易小小坐下的时候,前面的座位还没有人。 陈非的手机震个不停,估计又是房轩在群里发消息。他想打开看一眼,奈何易小小沉醉地跟他说着电影剧情,没给他回消息的机会。 他之前没意识到易小小这么能聊,现在意识到这点,陈非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我不喜欢最后的结局。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居然只能分开。”易小小托着下巴伤春悲秋,“陈非哥,你觉得呢?” 陈非根本没看过这电影,他总觉得十几年前的东西都是老掉牙的,于是随口呵呵两声:“爱过就行,最后各过各的,挺好的。” 易小小:“……” 离电影开始还有几分钟,易小小摆弄着陈非送给他的那束花,默默等待开场。 陈非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十几条未读。 点开名为三口之家的寝室群,迎面而来的就是房轩好几条语音。 陈非默默连上蓝牙耳机,把声音调到最小。 “陈非——咱兄弟没救了!!被绿了还留着前女友微信!!看她秀恩爱!作孽啊!” “你别劝我!我要跟陈非说!” “非哥,那对狗男女发了朋友圈,晚上会去那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你能不能直接上去堵他啊?给我地址,我立刻带人过来!” 易小小疑惑地转过头,问:“陈非哥,你耳机漏音吗?” 陈非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在听死亡重金属,声音开太大了。” 电影开场,光线暗了下来。 易小小屏息凝神地看着大荧幕,瞬间忘记了身边人的存在。 灯光暗下来,陈非也懒得再装温柔笑脸。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怏怏地靠在椅背上。 就听小提琴插曲悠悠响起,一个俯拍的长镜头拍过一望无际的沙漠,然后转场,拍繁华的都市。 两个镜头,持续了整整一分多钟。 陈非看了几十秒就开始犯困,他今天在校队训练一整天,晚上又一直陪着易小小在装文艺,现在看到这催眠似的电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他差点儿闭眼睡过去的时候,放映厅右边的安全通道里匆匆走进来两个人。 陈非瞥了一眼,一高一矮牵着手,是对小情侣。他收回视线,继续接收催眠文艺片给他的瞌睡。 画面里的主角终于出场的时候,两个人影却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他面前。 “哎!”易小小也有些不满。 刚才进来的那对情侣飞速地在他们正前方坐下,那女生手里还抱着一大捧花。 陈非看了眼她手里的花,又看了看她男朋友那熟悉的背影,愣住了。 那留着一头狼尾,穿了身浅色防风衣的男生回过头,露出证件照上那标准的笑容,对陈非和易小小礼貌地笑了笑,以表歉意。 陈非嘴角扯了扯,表情极其难看。 第3章 “那小白脸会散打……” 姜初,此人和照片上一样,长着一双勾引女性的狐狸眼,笑起来假模假样,道个歉都满脸嘲讽,十分欠揍。 ——这是陈非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狐狸精的勾引能力不容小觑,陈非明显感觉到,刚才姜初回头对他们笑的时候,就连易小小也看直了眼。 小白脸。 陈非肺都快气炸了,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他坐在这对狗男女身后默默观察,发现黄逸的前女友丽丽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完全看不出与黄逸吵架时的泼辣。 姜初喂她爆米花,她张口吃了,满脸羞涩地靠在对方肩膀上; 姜初把可乐递到她面前,她就着吸了口,甜兮兮地冲他笑。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嘬了半天,最后,丽丽满脸幸福地靠在姜初肩膀上,不动了。 陈非:“……” 姜初个子高,把字幕遮了一大半,陈非听不懂原声,字幕更是一个字都看不见。 好在这对狗男女没有挡到易小小的视线,陈非悄悄看他一眼,发现他依旧沉醉在电影剧情里,没有注意到周遭。 陈非只好作罢,勉强看无字幕版本。 电影进行到一半,荧幕上的两个男主滚到了床上开始亲嘴,陈非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个同志片。 陈非:“???”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前面这对狗男女。 小情侣来看什么同志片? 陈非看了他们一眼,两个人还是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看电影还是睡着了。 正这时,就听身边传来小小的啜泣声。陈非回过头,就见易小小捂着嘴在流眼泪。 陈非:“???” 他实在想不明白,看两个男人滚床单有什么可哭的。但奈何易小小哭起来很好看,梨花带雨的模样,非常惹人怜爱。 “小小?”陈非抓住这个机会,凑到易小小面前,递了张纸巾给他,“看得好好的,怎么哭了?” 易小小接过纸巾抹眼泪,眼睫毛湿漉漉的。 “对不起,我只要一想到他们的结局,就很难过。” 他两只手攥着纸巾,哭得一抽一抽的。 然而陈非可不管他伤心不伤心,他只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温柔地顺了顺易小小的背,凑上去,试探着握住他的手。易小小的手很软,陈非一双大手裹着他的,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指尖,以示安抚。 易小小看了他一眼,脸红了。 电影里的主角在亲热,小提琴音乐迤逦缠绵。 气氛到位! 陈非看着易小小的嘴唇,另一只手扣上他的后颈,缓缓上前…… 就在要吻上去的那刻,一道视线忽然落在陈非身上。 “打扰了,说话声音可以小一点吗?” 前排,姜初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落在后排两人身上,语气礼貌而疏离。 易小小吓了一跳,立刻弹开了。 他的女朋友也转过头看他们。电影院灯光昏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陈非。 陈非半个身子还侧向易小小,易小小躲在一边,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不好意思。”到嘴的肉没能吃到,陈非强忍着愤怒,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我们会注意的。” 姜初点点头,嘴角似有似无地露出玩味的笑容,转过身,继续搂着自己女朋友看电影了。 陈非快气炸了,狠狠瞪着姜初的后脑勺。 恰到好处的气氛被打破,还被人看到亲热,易小小一张脸红透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躲到一边。 这下,陈非想再动手动脚,已经不可能了。 就这样,直到电影结尾,易小小都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显然是非常在意刚才的事情。 电影落幕时,陈非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爽地站起身。 他紧紧盯着前排泰然自若的姜初,顿时有了喊人围殴他的冲动。 “走吧。” 坐在前排的姜初拉着女朋友起身,丽丽挽着他的手,捧着花,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易小小提出想去洗手间,陈非在门口等他,顺便给房轩发消息。 他脚边落了个白色的瓶盖,陈非看了一眼,习惯性地一脚踢开。 【陈:折寿了,刚才那狗男女跟我一块儿看的电影。】 【房总:!?】 【房总:给我地址!我现在就在旁边,立刻可以教他做人!】 新时代的好青年怎么能随便揍人呢? 陈非这次没犹豫,立刻给他发地址。 【陈:揍他丫的,我的人也敢撩,操。】 他不喜欢这种暴力的解决方式,但一想到可以把姜初那装得不行的小子打趴在地上,让他那张狐媚子脸上挂点彩,实在让人期待。 这样一个装清冷的人,也不知道被欺负的时候还能不能镇定自若。 易小小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见陈非正低头看手机,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 “陈非哥?”他揉了揉还有些红肿的眼睛,凑过去看,“你在看什么?” 陈非眼疾手快地切了屏,屏幕上出现可爱猫猫的短视频。 “随便看看。”他摸了摸易小小的头顶,面上还是温柔的模样,“我送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易小小正害怕他会提议去开房,听到这里心里暖融融的,对陈非的好感又上了一个层次。 他只当陈非是个正经人,却不知道陈非是着急去旁观打架。 陈非用手机帮他叫了车,两人在路边站着吹了会儿风。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司机半天也不来。陈非等得着急,房轩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非这次吸取教训,左手揽着易小小,只戴了右边的耳机。 “接个电话。”他拍拍易小小的肩膀,然后才按下接听。 “怎么了?” “哥,我在电影院门口就看到人了。他刚把黄逸前女友送走,没回学校,往马路对面去了。” 电话那边,房轩压低声音说:“待会打算在小路里边拦他。” 陈非问:“你带了多少人?” 听到这句话,易小小好奇地转头看着陈非。 陈非有些尴尬,连忙改口道:“呃,我意思是,你的团队有多少人。” 房轩:“……”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嘿嘿一笑,“一个小白脸而已,带了两个朋友就够了。我们跟着呢,你快来看好戏。” “知道了,马上。” 陈非挂了电话,淡定地朝易小小解释:“我室友,最近学校有个比赛,他和我一起带人做项目。” 易小小满脸崇拜地点点头,不疑有他。 又等了快十分钟,出租车终于来了。临走前,两人依依不舍好一番,陈非终于得偿所愿地吻了易小小。陈非吻技了得,一吻毕,易小小红着脸钻进车座里,冲他挥手再见。 车开远了,陈非心满意足地咂咂嘴,随手将外套脱了披在肩膀上,给房轩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半晌,没人接。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商城热闹非凡,对面的居民楼却昏暗安静。 陈非有些疑惑,他快步过了马路,居民楼周围的大路上没有人,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他又给房轩打了个电话,彩铃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 这下陈非才觉得不对劲了。 他加快脚步,拐进居民楼后面昏暗的小路里。 居民楼边的马路在修路,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左边有一条昏暗的小路。 陈非往前走了两步,听到些许呻吟声。 转过身,就见小路上躺了三个人,无一不是狼狈地吃了一嘴土,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其中一个顶了一头显眼的红毛,趴在地上直喘气。 陈非低声骂了一句,赶紧把房轩扶起来,又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搞的?!”他气急了,“不是说就一个小白脸吗?” “痛痛痛!”房轩一只眼睛肿得老高,捂着被陈非揍过的肩膀,哭丧着脸说:“妈的!那小白脸会散打……” 陈非:“……” 计划没得逞,两人都没脸把这事儿告诉黄逸。 房轩给小弟们付了医药费,可怜巴巴地顶着金鱼眼,被陈非回了宿舍。 一进门,就见黄逸波澜不惊地写着数学题。陈非叹了口气,爬上床躺着,不动了。 听到动静,黄逸回过头,被吓了一跳。 “房轩,你眼睛怎么了?” 他赶紧从冰箱里拎出一袋冰块,用衣服包了,给房轩敷上。“你不是说出去买夜宵吗?”他又急又气,“你是不是去拦那个人了?都说了不让你去……” 房轩沉默着不说话,垂头丧气地坐着。 黄逸又问:“你没伤着丽丽吧?” “我都这样了!”房轩委屈地大叫,“你还在想那个跟人跑了的前女友?” 陈非躺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 他想到在电影院的经历,越想越来气。 宿舍里的医药箱被黄逸翻出来,他仔细给房轩把衣服脱了,发现他背上还有好几块淤青。 “那个小白脸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我怎么知道他会散打啊!”房轩反坐在椅子上,气得牙痒痒,“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一向以武力征服的房轩吃了苦头,顿时没了办法。 陈非躺在床上听着,打开手机看消息。 易小小给他发消息说到宿舍了,陈非敷衍地回了个晚安,便不再说什么。 “陈非哥,”房轩在床下叫他,“你不是经常去打拳击吗,能不能干翻他?” 陈非瞥他一眼,“我可干不过你们三个。” 宿舍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半晌,黄逸给房轩处理完伤口,把医药箱收起来,叹了口气。 陈非从床上坐起来,难得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这事还要你做主,黄逸。” 黄逸低头玩着手里的笔,犹豫片刻,说:“我确实气不过,但像今天这样去找他麻烦肯定是不对的。” “哪有什么不对的!”房轩纠正他,“是那小子缺德!活该!” 陈非伸手到下铺,拍了房轩的脑袋一下,示意他闭嘴。 “黄逸你自己说。”陈非说。 “我只希望让他能得到一些惩罚,”黄逸犹豫片刻,“让他知道,被自己的女朋友抛弃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说完,缓缓抬起头,看向床上的陈非。 房轩想了想,也抬起头看陈非,眼神恳求。 “看我干什么啊?” 陈非一愣,心中不安,眼神有些躲闪。 第4章 “我试试吧……” 当一个全新且有实现可能的计划达成共识时候,就连好学生黄逸,也变成了帮凶。 陈非坐在床上,接受俩室友无休止地洗脑。 “陈非哥。”黄逸表情恳切,“你帮帮忙,掰弯他,一劳永逸。” 房轩也跟着起劲儿,“姜初那小子长得也娘兮兮的,我觉着比你那几个炮友好看多了。” 说罢,黄逸适时地打开手机里那张姜初的照片,认认真真举到陈非面前,眨巴着他那双恳切的眼睛。 陈非:“……” 他试探地瞥了一眼那照片。 真这么好看?比他的炮友好看? 姜初长了对狐媚眼,但眉型凌厉,配上似笑非笑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把身上那种妩媚的气质压的死死的。 啧,还是不如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小0惹人喜欢。 “不好看。”他说。 房轩扶额,“陈非,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的审美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陈非翻了翻朋友圈,给房轩看了几张浓妆艳抹的妖娆小0,“不比姜初好看?” “……” 黄逸和房轩都不说话了。 “别说好看不好看先!”房轩意识到话题扯远了,“哥,你就帮帮小逸吧,他多可怜啊,大学就谈了这一个女朋友,还被别人抢走了……” 陈非面上点头,却难以共情。 “再说吧。”他打了个呵欠。 黄逸见他不吃软的,威胁道:“陈非,期末考试……” 陈非一愣,没想到他会来这套。 平日里任由他们捏圆搓扁的黄逸难得强硬了一次,陈非没办法,躺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行……我试试吧……” 黄逸晃他的床,“陈非,你可答应我了啊。” “哎,行行行。答应了啊。”陈非满不在乎,“洗洗睡吧,明天我还得去找我那倒霉老姐。” “你姐咋了?”房轩问,“她不是在做画廊赚了不少钱吗?” 陈非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本科毕业后凭着家里的资源和自己的能力,在本市开了一家不小的画廊。做了一年下来,赚了不少。 “不知道,”他想起姐姐的念叨就头疼,“最近总催我回家,哎,不管了,洗洗睡了。” 宿舍熄灯,隔壁床的房轩打起了呼噜,陈非却睁着眼睛睡不着。 他漫无目的地回了几个小0的消息,心中依旧想着姜初的事,总觉得这人说不出的奇怪。 他只知道姜初是上学期转到的D大,在哲学系念大三。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他能穿得起那么贵的衣服,打扮也非常讲究,想必家中不缺钱。但陈非思来想去,也不记得本市富人圈子里有这么号人。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勾搭? 要不还是算了,明天先去试试,不行就撤。 陈非满意地闭上眼,心中盘算着如何接近姜初,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 陈非的睡眠向来很好,就算天塌下来也影响不了他。然而这晚,他才睡着没一会儿,就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弄醒了。 宿舍窗帘拉着,阳台也关了,四下漆黑一片。 陈非勉强睁开眼,就听见黑暗中哭声幽幽,如泣如诉,却又闷闷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混着卫生间里水龙头的滴答声,有些恐怖。 然而有些人就是缺乏对氛围的感知力。 “我草。”陈非忍不住骂出声,“闹鬼了?” 房轩一个翻身也醒了,两人点开手机手电筒,到处晃了晃,最后停在对床上铺。 就见黄逸裹着被子正睡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声,咬着被子,哭得满脸是泪。 “呜呜……丽丽……”他那模样惨兮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非把手电筒的光遮了,试着喊了一句:“黄逸?黄逸同学?” 黄逸没反应,闭着眼睛哭。 房轩一头栽倒在床上。 “没事,别管他。”他叹了口气,“估计是睡着了做梦呢。” 陈非迟疑地看了一眼,嘀咕一句,“有这么伤心吗?” 房轩两手枕在脑后,啧啧摇头。 “你不懂。”他伸出手指,在半空晃了晃,“啥时候你也认认真真谈两年恋爱,你就懂了。” 陈非不屑地翻身躺下,骂了一声。 “矫情。” 另一边,某富人区别墅。 “今天的知识都听懂了吗?” 宽敞温馨的粉色房间里,姜初与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坐在书桌前,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卷子上坐着标注。 女孩的目光从政治试卷上移开,顺着他修长的手一路向上,看着他的脸。 姜初的侧脸完美得无可挑剔,他低垂着眼,神情专注。女孩凑近了些,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嗯?” 姜初回过头来,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女孩偷看被抓现行,顿时脸红了,惊得赶紧移开眼。 “问你听懂没。”姜初适时地露出一个笑容,在暖色的台灯下显得格外地动人。“娟娟小同学,老师要走了,祝你下个星期周考顺利。” 女孩支支吾吾,红着脸点点头。 姜初收拾教材,背着包起身,摸摸她的脑袋,便出了房间。 女主人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出来了,立刻起身迎接。 “今晚也谢谢姜老师了。”她笑着拿出手机,“我转您这周的薪酬。” 姜初收了她转来的四千整,仿佛并不在意这数字。 “不用谢。小娟是个聪明的孩子,看到她的成绩有进步,我也很欣慰。” 女主人带着他下楼,将其送到门口。司机开着车在路边等,是女主人叫来送姜初回学校的。 “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真希望她能和姜老师您一样,考上A大这么好的学校。” 姜初眼中神情微闪,他背着书包,故作谦虚地低下头。 “那是当然,您放心,小娟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两人又在门口聊了几句,姜初才不急不慢地上了车。 夜晚,富人区的别墅十分静谧。 车行过小道,姜初静静看着窗外景色,温暖的灯光从院里透出,每家每户都是如此温馨。 夜风吹进来有些冷,他下意识去拉外套拉链,才想起拉链在几个小时前被人扯坏了。 几个小时前,他刚和女朋友分开不久,就在小巷子碰到了几个混混。 对方三人,手里拿着棒球棍,显然是故意来堵他的。其中一人染着红毛,好像是他们的老大。 姜初见他们迎上来,不由分说地给了俩小弟几拳,然后绕后,将那红毛胳膊一拽,来了个熟练的过肩摔,直接把人惯在地上。 他的反击就像在地上捡了个垃圾似的,根本没费多大功夫。 碰上混混找事不要紧,扯坏了衣服拉链,可就让他犯难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酸涩发疼的手腕,打开手机上的二手闲置APP,将原本标价1000预出的三手外套改成800。 有瑕疵,介意勿拍。 姜初捏着坏掉的外套拉链看了看,犹豫了会儿,把刚打的字删了,又改成900。 做完这些,他又打开微信,把刚才女主人给的薪水存进钱包里,顺便记了一笔账。 姜初靠着车窗吹风,心中盘算着自己手里的钱。 这户女主人非常爱自己的女儿,为了给她补习政治,花高价聘请一对一的补习老师。姜初政治好,但学历拿不出手。于是他谎称自己是A大学生,才拿到了这份工作。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姜初掰着手指算自己的薪水,有些犯难。 等小娟高考完了,他的收入又要从哪里来? 姜初点开一条已读短信,对方问他要不要继续来当散打陪练。 他犹豫了半晌,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几句话,又全部删掉了。 正望着手机屏幕出神,又有一条消息弹出来: 【C:你还来做兼职吗?我有点想你。】 姜初有些累,简短回了个“再说吧”。想了一会儿,又切回去,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车行许久,姜初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前排的司机问: “小哥,今天也是停在A大校门口吗?” 姜初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陈旧泛黄的手套上。 “嗯,在A大门口停就行,辛苦。” “没事。”他笑着,从后视镜可以看到眼角的皱纹,“你们这些高材生才是辛苦。” 高材生…… 姜初若有所思琢磨着这个词,下了车。 与司机道过晚安,他站在路旁,目送其开车离开。 直到那司机的车已经消失在夜幕里,姜初才长出了口气,转身从A大校门边走回马路,上了人行天桥,往A大对面那不起眼的小校门走去。 D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本学校,坐落在A大马路对面,是姜初真正就读的大学。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了,大家久等! 第5章 “我可以请你吃午饭。” 次日,经管系没有早课。黄逸睡到中午才醒,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揉了揉酸痛地胳膊,喃喃自语道: “怎么睡一觉睡得这么累……” 对床的房轩躺在床上玩手机,闻言看了他一眼。 “可不是,你昨晚说一晚上梦话。”他打了个呵欠,“不累才奇怪。” 黄逸睡得有些懵,宿舍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他往陈非床上看了一眼,没人。 “陈非呢?”他问,“校队早训去了?” “说是去图书馆看书。” 黄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那表情像是听见一个什么奇闻似的。 “……看书?” 房轩将手机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不是学习就是了。”他迷糊地坐了一会儿,就在黄逸以为他要下床的时候,房轩揉了揉酸痛的背,又躺了下去。 “痛死爷了。” 房轩骂骂咧咧地,拿手机照了照自己的眼睛,“那个叫姜初的小子什么来历,怎么打架这么厉害。” 黄逸叹了口气,打开英语早读播单,下床刷牙洗漱去了。 离宿舍不远的图书馆二楼,陈非坐在一排书架前,翻着各类哲学书。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陈非抱着一本符号学著作翻来翻去,整本书都是中文,但这些汉字拼在一块儿,他一句也看不懂。 难怪学哲学的都容易怀疑人生,整天对着这些东西分析来分析去,正常人都得发疯。 他头痛地合上符号学的书,又去抽书架上另一本黑格尔哲学分析。 陈非忍不住想,姜初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实在是个无聊的人。 无聊又缺德,还欠揍。 他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又回想起电影院里那一瞥,那小白脸看着易小小的时候,那股子勾引人的劲,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陈非在心中骂骂咧咧,翻开了手里的书,企图让那些汉字输入进自己脑袋里,留下那么一点儿印象。 然而他刚看了一页,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Dj版《荷塘月色》响彻整个安静的图书室,周围学生纷纷侧目。 陈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芊 他赶紧接了电话,快步到走廊上。 “喂,姐。”他,倚在走廊栏杆上小声打电话,“你吓死我了,我在图书馆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居然会读书了?” “那可不,我勤奋着呢。”陈非转了转脖子,“找我什么事?” “叫你来家里吃个饭,怎么叫几天也不搭理我?”陈芊语气里带着不满,“老爸老妈整天念,问我你咋样了,是不是还出去鬼混,你倒好,连跟我见个面的时间都没有。” “哎呀,我最近忙嘛。”陈非想了想,笑着问,“姐你别整天操心我,你有对象了没?小心爸妈让你去相亲。” 陈芊得意一笑,“快成了,我正和未来男朋友情投意合呢,怎么样,羡慕吧?” “什么?” 陈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人是谁啊?” 他们姐弟俩从小被爸妈放养,没人管,陈芊对陈非来说,是无话不谈的亲人。 陈芊很有商业头脑,但在感情上是个傻白甜,陈非生怕她被什么人给骗了。他有些担心,追问道:“那人多大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芊语气中流露出笑意,“哎呀,下午来找姐吃饭,姐说给你听。” 她这话说得极其吊胃口,陈非急得抓心挠肺,只好答应下来。 “这人真是……” 图书馆外,繁花压满枝,陈非靠着窗户,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电话,打了个喷嚏。 他掂了掂手里的书,胡思乱想了半天姐姐的事,才回想起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 姐姐的事先不谈,他今天的计划是去找姜初。 虽然他有些不情愿,但黄逸实在太可怜,姑且为他先试一试。 陈非对着窗户玻璃整理一下发型,打算去会一会这个渣男。 A大校园里来来往往都是去上课的学生。陈非逆着人流出校门,过了人行天桥,往对面的D大走去。 他换了身平时不常穿的卫衣和蓝色灯芯绒夹克,下身一条宽松的白色工装裤,头发放下来,随意在额前搭着,平日里极具攻击性的气质被收敛起来,看上去很慵懒。 陈非一路晃悠,点开手机相册,看D大哲学系的课表。 今早,他躺在床上逛D大的学生论坛。他看了整整一个小时,大致在脑子里整理了信息。 姜初算得上是学校红人,论坛里有两三关于他的帖子,底下都是冒着粉色泡泡的小女生,以及不穿裤子的诡计多端的烧0。 在同校学生眼里,姜初是个学习特别认真的人,同时参加各种学生工作,如果没有课,基本上都泡在图书馆看书。 相比之下,关于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倒是没有人提起。 虽然A大和D大只隔着一条马路,学生们却很少有交集。除去一些学校组织的讲座和外联活动,这两个学校基本处于谁也不搭理谁的状态。 陈非在这里待了快三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进D大的校门。 D大不如A大面积广,但建筑群都是崭新的现代风格,没有什么历史遗迹,也没有到处乱飞的桃花。 实际上,这里与A大并不是天差地别,校园里同样有手牵手散步的情侣,也有坐在绿荫下读书的学生。 陈非穿过教学区,径直去了图书馆。 D大图书馆,一楼。 靠窗的座位坐了不少人。姜初的桌边放了一杯咖啡,他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坐着,用电脑飞速处理着一个图表。 阳光和煦,将他的侧脸勾勒出金边,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女孩子,正悄悄往这边看过来。 姜初其实早就发现了,但也不说破,任由她们打量自己。 他整理完上个学期的成绩表,给辅导员发了过去。 工作做完,姜初喝了口咖啡,活动手腕,用手机给女朋友回了几条消息。 女朋友在上课没有回,倒是辅导员的消息发了过来。 【导员:姜初,工作辛苦了。这学期要继续勤工俭学吗?】 【姜初:是的。导员,上个月的工资是不是快发了?】 【导员:快了,待会儿应该就到。】 姜初道过谢,伸了个懒腰,起身往书架之间走,去找三刷到一半的西方哲学史。 D大图书馆的哲学系藏书不少,却鲜有人翻阅。姜初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待着,很少碰到来看书的学生。 今天是例外。 哲学类的书籍在图书室最里面,姜初放轻步子往里走,隐约看到书架那边有个人影。 他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见那是个穿蓝色夹克的男生,有些眼熟。 那人两手插在裤兜里,在书架上下寻找。弯腰的时候,他额前的碎发耷拉下来,遮住了眉眼。 姜初没理会他,走进书架之前,凭着记忆,伸手去拿放在高处的西方哲学史。 他刚碰到书脊,便觉得身后什么东西拢了上来,把他包裹在阴影中。 姜初一愣,转过头,就见刚才那个男生站在自己身后,与他同时去取高处那本西方哲学史。 对方比他稍微高点儿,姜初转过头,鼻梁蹭到他的嘴唇。 “……”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姜初整个人被挡在男生与书架之间,跟电视剧里演的狗血桥段一模一样。 对方冲他投来温柔而略带歉意的笑容。“那个……” 没等他说完,姜初便闻到了空气中的香水味,非常不适时的打了个喷嚏。 他上身无法控制地往前一撞,额头磕在陈非的鼻梁上。 “哎!” 陈非痛得惊呼,顿时感觉鼻腔里酸痛得不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好意思。” 姜初揉揉鼻子,轻巧地道了个歉,退到一边,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面前的男生。 此人看上去与他差不多年龄,长得算的上好看,但眉眼间带着痞气,看人的时候,像是在思考什么。 姜初与他对视一眼,有些警惕。 “该是我说抱歉。” 对方非常礼貌,将书架上唯一的一本西方哲学史拿下来,递给姜初。“你也是来找这本书的?” “是。”姜初看着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认人的能力很强,若是见过面,就一定会留下印象。 “你是哲学系的学生?”姜初问。 陈非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我是A大经管系的学生,哲学只是兴趣。”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我们学校图书馆的哲学类书都要被借完了,所以才来D大看看。” “哦,你好。” 姜初并不接过他手中的书,“这本书你先借去看吧,我不着急。” “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看吧,”陈非摆摆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粗略翻一翻,不需要多少时间。” 姜初微微皱眉,疑惑地打量面前这人。 “正好你是专业的,我不懂的可以问你吗?”他脸上洋溢着阳光俊朗的笑容,想个单纯的大狗狗。“我可以请你吃午饭。” 姜初嘴角微扬,来了些兴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然可以。”姜初笑着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你可以坐在我对面。” 第6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 D大图书馆里不算安静,周围不时能够听见说话声。 陈非捧着巨厚无比的《西方哲学史》,乖顺地在姜初对面坐了。他面上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却忍不住在心中嘲讽姜初。 他进了图书馆直奔文学类书馆,在哲学类的书架前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姜初。 他原本以为,以姜初的性格,断然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然而这人比想象中还要傻白甜,只是夸了两句,就对自己放下了防备。 渣男,不过如此。 陈非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擦了擦书脊上的薄灰,翻开第一页。 “……” 陈非瞪着满页的英文,翻书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表情复杂。 他想跑了。 “有任何不懂都可以问我。”姜初从电脑后边侧过身,礼貌地对陈非笑了笑,“楼下有咖啡,可以免费续。” “谢谢。”陈非表情僵硬,低下头,强装镇定地看着纸上那些英文字母。 早知道不答应黄逸了。 他强迫自己在脑子里组装英文字母,在每页上停留一会儿,便自然地翻开下一页。 实际上,那些东西根本没过他的脑子。 就这样强撑了十分钟,陈非终于忍不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姜初,这人正专心工作,一双手在键盘上一顿敲,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姜初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严肃,那双狐狸眼也显得严肃得很。 陈非正看着,姜初便从电脑前抬起头。 “怎么了?”他的思绪好像还停留在工作上,神情有些茫然。 “我看不懂呀。”陈非随口扯谎,“这上面写的太深奥了,估计只有你们专业学哲学的才看得懂。” 姜初点点头,“确实很难。” “那你能跟我讲讲吗?”陈非撑着下巴,露出俊朗的笑容,“如果你现在没空的话,待会儿我请你吃午饭,我们好好聊聊。” 姜初叹了口气,没有多看他那张俊脸一眼,起身去书架里找书。 这是嫌他烦了? 陈非心下疑惑,或许撩拨直男不能按照以往的方式来。 撩小0要让对方心生崇拜,撩直男,或许得满足对方那可怜的自尊心才行。 过了一会儿,姜初抱着两本厚重的书出来了。 “你可以看看这些。”他把书放到桌上,“这些你能看懂。” 陈非盯着那两本书,迟疑了一秒。 刚才还主动邀请他坐到对面看书,还说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现在怎么就打发人了? 这可不行。 如果不能抓住机会一起吃饭,他就要不到姜初的微信。要不到微信,他就失去了每天早安晚安套近乎的机会。 “但我不是D大的学生,我没法把这些书都借走。”陈非颇有些死缠烂打的架势,“老师,好人做到底,你亲自跟我讲讲吧。” “好吧。”姜初显然很受用,“你在这里等着,中午我带你去吃食堂。” 陈非终于得逞,用自己听了都觉得做作的语气说:“谢谢老师。” 装好学生真难。 得到姜初共进午餐的邀请,陈非终于不闹腾了,安安静静坐着等他办完工作。 这些哲学书实在无聊又晦涩,他一次又一次按捺住拿出手机timi的冲动,逼迫自己把目光放在书上。 终于熬到了中午,趁着姜初去还书的空当,陈非终于有空掏出手机,给他的小0们发午安问候。 首先是最近他正在兴头上的易小小。 【陈非:宝宝吃午饭了吗?今天我们学校的桃花很漂亮。】 然后从黄逸朋友圈偷了一张桃花树的照片,给易小小发过去。 接着,陈非又复制了这两条消息,发给了其他几个小0。 鱼塘主陈非满意地刷了会儿手机,姜初总算从图书室出来了。 “走吧,带你去吃食堂。” 姜初神色有些疲惫,领着陈非出了图书馆,跟着人流,往食堂去。陈非跟在他身边,稍稍躬着身子,显出一副非常崇拜的模样。 他们只不过是在人流中并肩走着,陈非却能感受到,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来。 姜初这小白脸,还真是受欢迎。 陈非故意凑近了些,“老师,你这样的应该不少人追吧?” 他瞥了眼姜初,就见他嘴角扬着,看得出是被夸得很开心。 “别叫老师了,”他的语气比刚才轻松不少,“我叫姜初,是哲学系大三的学生。” “姜初?名字真好听。”陈非夸张地称赞了一番,“我叫陈非。也是大三的。” “陈非……” 姜初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姜初口袋里的手机“叮”一声响了。 姜初的思绪适时地被打断,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是银行卡收款记录。 整整两千元。 陈非瞥了一眼,假装没看到。 两人到了食堂,陈非提出要请姜初吃饭,姜初没答应。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变成了姜初付钱。 陈非翘着二郎腿看姜初排队打饭,完全没有过意不去的表情。他装单纯大学生装了一上午,整个人束手束脚累得很。 不是有钱吗?请一顿饭算什么,顺利的话,他以后还要对姜初骗财骗色呢。 队伍还很长,姜初站在队尾看手机。 陈非无聊地四处张望,D大的食堂刚翻修过,角落的沙发里坐的全是小情侣,边吃饭边卿卿我我,陈非看了一会儿,觉得腻腻歪歪的,实在无聊得很。 为什么姜初不约女朋友吃饭,反而在这儿和陈非浪费时间? 这么低调,肯定有鬼。 陈非抬起小腿,硌在桌沿上,眯着眼睛盯着姜初的背影。 一个端着餐盘的女生经过他身边,盘角擦过他的衣角。 姜初反应迅速地侧身躲开,顺便帮那女生扶了一下,对她露出礼貌温柔的笑容。 那女生的脸有些发红,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陈非看了一会儿,厌恶地在心中暗骂。 男狐狸精。 陈非盯着姜初暗自骂了一会儿,回头一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姜初渣,只好悻悻作罢。 姜初出手很阔绰,哪怕是请一个刚认识一上午的陌生人吃食堂,也是吃的最贵的套餐。 三荤三素,外加一杯奶茶。 受到这样的款待,陈非自然表现出惊喜,再三表示不好意思花姜初的钱,强行加了姜初的微信,把午饭钱转账给他。 陈非的目的性很明显,姜初却丝毫没看出来。两人谁也没再提那什么符号学,仿佛忘记了约饭的初衷。 姜初的微信和他本人一样,无趣又装逼。微信名是个空格,头像是一片克莱因蓝。 陈非在分组上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把他扔进了鱼塘里面。 “这是你吗?” 姜初点开他的头像,照片里的陈非站在操场草地上,身上是无袖运动服。阳光洒在他脸上,陈非抬手拭了下巴上的汗,露出手臂上结实有力的手臂线条。 标准的,Gay圈顶流,体育生猛1。 “是我呀。”陈非凑到他跟前,想让姜初好好看自己的脸,故作委屈道:“不像吗?” 两人隔得极近,陈非一双深邃英俊的眼睛与姜初对视,换作其他小0,早就心脏怦怦跳受不住了。 “像。”姜初笑了起来,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却不显得阴柔。“你也很帅,应该不少人追吧?” 陈非一愣,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是有。但是我都不喜欢,所以现在还单着。” 姜初微微偏过头,边吃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非呵呵一笑,心想总不能说我喜欢妖娆小母0吧。 “喜欢有气质的。”他说得很含糊,却有些暗示的意思,“就像你这样,第一眼看上去就很惊艳。” “谢谢。”姜初耸耸肩,看上去没什么触动。“可惜我不是女生。” 怎么又不上钩了呢?刚才还夸他帅,现在又不接话了? 陈非有些狐疑,感觉姜初的态度若即若离的。 “我一直想找到这样的灵魂伴侣。”他继续这个话题,露出一副纯情的模样,试探着伸出鱼钩,“我认识太多肤浅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够深入聊上几句的。如果我能碰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就好了。姜初,你有女朋友吗?和你在一起,一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吧。” 姜初笑了笑,依旧没回应自己有女朋友的这件事。 “你太抬举我了。”他显然是又被夸得很满意,便又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我只不过是一个混日子的学生,用着家里给的钱混个学历,没什么理想。”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陈非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姜初说:“在南方开了家小公司,不赚钱。” 不赚钱能一个月消费八千? 他想再问,姜初却摇摇头不说了。 一番交流下来,他发现这小白脸也不过如此,夸两句就得意,说两句好听的也十分受用。 吃完饭,陈非以下午有课为由匆匆离开。 离开姜初的视线范围,他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和这无聊的小白脸相处一上午,陈非感觉自己头上都快长草了。他随手将外套脱了系在腰间,敞开领口,烦闷地深深吸了口气。 陈非觉得姜初无聊得很,冷冰冰的,不如撩其他小0来的愉快。 还是不要继续了,要到微信后把那小子臭骂一顿,也算是解气。 他看了眼时间,打车去找陈芊了。 另一边,人群之外,姜初从食堂里走出来,把刚到账的工资存好,远远看着陈非离开的背影。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拎着外套边走路便打电话。路边有个瓶盖,被他顺路踹了一脚,弹出去好远。 姜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他。 食堂门口源源不断有学生出来,姜初走到角落里,打开手机,在列表里找到名为“C”的联系人,然后点开朋友圈。 姜初随意翻了翻,翻到一张合照。 照片上,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搭着另一个男生的肩膀,两人站在某副油画前。那男生眼神凌厉,唇边带笑,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他比女人高出半个头,却乖顺地立在女人身边。 姜初看着照片上,与陈非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微微皱起眉。 第7章 “看我不玩死他。” 陈芊爸妈给姐弟俩在本市的郊区买了套房,临山近水,空气清新,山上住的都是些有钱人。 这房子是陈芊专门找人设计的,前院做了不少仿古的假山石,铁栏后边还种了树,弄得跟园林似的。 “姐——” 陈非慵懒地靠在门口朝里喊。 “你没带钥匙吗?” 房里传来陈芊的声音,她从门里出来,穿着身睡袍,抬着刚涂完指甲油的手,横着手腕给陈非拉开了门。 她与陈非的眉眼长得并不像,举止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姐弟俩进了房,陈非看稀奇似的盯着陈芊红色的指甲,“哟,怎么涂成这样啊。我认识一特厉害的美甲师,要不我帮你找他做?” 陈芊岔开手指扇了扇,笑眯眯地剜他一眼。“你那个‘朋友’是吧,以为姐我不知道呢。” 陈非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你姐。”陈芊翘着小拇指揭锅盖,锅里蒸好的糖醋排骨味儿溢出来,鲜香扑鼻。 眼看陈芊的手指翘得快抽筋,陈非赶紧上前帮忙,把饭菜盛好,端上桌。 “唔,干了。”陈芊摸了摸指甲,终于放松下来,拿筷子吃饭。“弟,最近忙啥呢。” 陈非叹了口气,“忙着给室友做感情售后呢。” “室友?”桌上全是山珍海味,陈芊给陈非夹了块鱼。“陈非,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你怎么能对室友下手?”她伸长左手,点了点陈非的额头,“你这家伙,小心哪天翻车,我可救不了你。” 陈非哭笑不得,额头被陈芊点出一个指甲印。 “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吧。”他好奇地凑上去,“姐,你快有男朋友了?” 说到这里,陈芊脸上又是一副春天来了的表情,羞涩地笑了两声。 “还没成呢。”她想着想着便开始笑,“只不过,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陈非不想听这些爱情故事,直接问:“那人谁啊?多大了?干什么的?” “你干嘛这么着急啊。”陈芊有些不满,“先吃饭,我慢慢跟你说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不想听……” “我跟你说呀,有一天我们画廊招聘短期讲解员……” 陈非:“……” 他的姐姐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对他激情分享某件事情,就完全无法阻止。 于是陈非吃了桌上的美食,听了这样一个狗血故事: 十几天前,陈芊的画廊预备展出一组国际级别的油画,届时会有不少国际友人和有钱的大老板到场。 为了更好增加老板们的体验感,陈芊打算招聘个短期讲解员,要求能够中英双语,懂得社交。 招聘信息发出去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面试了。 这人是个学生,来面试的时候穿了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长得正中陈芊审美点,他的讲解稿只不过看了十分钟便背下来,一口英语也说得非常流利。 来招聘的还有好几人,但陈芊只选了他一个。 五天后,画展如期举行,陈芊与那位讲解员配合默契,共同接待来宾,将这场展会办得非常完美。 结束后,陈芊以为他们再无联系,那人却主动请他吃饭,以表达她给予自己这份工作的感谢。 工作结束后,陈芊常与他微信联系,对方也表现出对她的好感,但或许考虑到地位悬殊,迟迟没有迈出这一步。 “他真是个好孩子。”陈芊一脸陶醉,“风度翩翩,长得也漂亮。” 陈非听完,不置可否。 “既然是这样,你向他表白就好了。” “那怎么行。”陈芊吃完了,用纸巾擦擦嘴,“当然是要等他先开口。”她脸上带着笑,“昨晚跟我发消息,还说想我呢。” “呵呵。”陈非听得没了食欲,“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陈芊经过他的座位,听到这话,狠狠给了他一个脑瓜镚。 “姐,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啊。”陈非摸了摸生疼的额头,转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 陈芊打开电视,在沙发里坐了,忽然想起什么,说: “哦对了,他也是A大的。” 陈非皱眉,“跟我一个学校?” “是啊,”陈芊瞪他一眼,“你还不学学人家,一天天只知道跟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混。” 陈非好奇地起身坐到陈芊身边,“姐,你给我看看照片呗,那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我帮你去说说呗。” “你可算了吧,”陈芊自顾自看手机,“别添乱就不错了。” “欸给我看看。” 陈非抢她的手机,被陈芊一扬手躲开了。 “好,给你看。”陈芊被他闹得烦,于是点开手机相册,翻找起来。 屏幕里的照片飞速滑动,最后,陈芊的手指停留在一张暖棕色调的小图上,点开。 那是张在西餐厅拍的照片,照片上的男生正巧抬眼看向镜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陈非看到那人的脸,随即一愣。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陈芊见自己弟弟惊得说不出话了,得意地一挑眉,“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跟姐姐抢男人,知道不?” 陈非挡开她的手,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照片看了良久,缓缓抬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陈芊。 “他是不是叫姜初。”陈非问。 陈芊一愣,随即笑了。“你们认识?” 客厅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半晌,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的陈非突然暴起,一脸愤恨地骂了一句: “操!这个狐狸精!” 他气得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狼,叉着腰在偌大的客厅里左右踱步,胸膛剧烈起伏着,恨不得将姜初撕碎了。 “这是怎么了?”陈芊一头雾水,“什么狐狸精呢?” 陈非兀自稳定了半天情绪,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压下怒火。 “我的好姐姐。”他俯身到陈芊面前,两手摁着她的肩膀,“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太激动。” 陈芊茫然地看着他,心中不安,“你说。” “这对象不能谈。”陈非一字一顿地说,“他有女朋友了,而且还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 陈非握着他姐姐的手,一五一十把黄逸的事情同她说了。 刚开始,陈芊还没有什么反应,等他开始骂姜初小白脸狐狸精的时候,陈芊才终于哭了。 陈芊扑在他怀里哭,哭得一抽一抽,刚做的指甲也被她自己抠了大半。陈非忽然想起那晚做梦还在哭的黄逸,心里升起无名的怒火。 他一边安抚陈芊,一边解锁了她的手机,开始翻看她和姜初的聊天记录。 “靠!”陈非飞速浏览上面的内容,“姐,他这只是跟你玩暧昧,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喜欢,一天只回两次消息,这种人你怎么也信?” “那我现在怎么办?” 陈芊缓过来了些,梗着脖子要去拿手机,“要不我删了他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先别。”陈非按住她的手,冷冷的一笑,“看我不玩死他。” 第8章 “我很贵的。” 早上七点,陈非轻手轻脚地开了宿舍门,把上衣脱了扔进洗衣机里,去浴室里冲澡。 房轩还在睡大觉,黄逸迷迷瞪瞪地起床,准备去上早课。 “陈非?”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你昨晚去哪儿了?” 浴室里水流声盖住了陈非的声音,他也不怕吵醒房轩,大声回答:“找我姐!” 黄逸回头看了眼上铺的房轩,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陈非洗得很快,几分钟水声便停了。 浴室门打开,陈非裹着浴袍出来,浑身冒着热气。他随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边回复消息。 黄逸见他在忙,于是小声问了一句:“房轩告诉我,你昨天去找他了?” “找了。”陈非看着手机,“哟,还主动给我发早安呢。” 黄逸有些犹豫,吞吐着说:“陈非,那天是我考虑不周,其实你也不用为了我跟这种人耗时间,我已经想通了……” “不。”陈非转身搭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 黄逸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上心。 陈非从桌上摸到一块别人送的小饼干,塞进黄逸嘴里,继续看消息。 【陈非:早安,起床了吗?】 【姜初:早安,陈非同学。】 【姜初:今天上午我有课,不在图书馆。你想来旁听吗?今天上课的内容正好是你感兴趣的符号学,你会喜欢的。】 陈非冷笑一声,举起手机,隔着窗户玻璃,对准窗外开得正盛的桃花,拍了一张。 【陈非:(发送图片)】 【陈非:姜初同学早安,给你看我们学校的桃花。待会儿来和你一起上课,在哪个教室?】 当然,他想给姜初看的并不是桃花。 窗外的光线还不算亮,窗玻璃上依稀映着宿舍里的景象。陈非身上穿着浴袍,胸前半敞,隐约能看见光滑结实的小麦色肌肤。 陈非满意地点开大图看了一眼,决定一图多用,给鱼塘里所有小0都发了早安。 大家起床都挺晚,只有他的固炮最快回了消息,并且问陈非下午有没有空。 几天不见,陈非确实有些想他。 聊了几句,两人约好晚上在商城附近的网吧见面。 安排好今日充实的行程,陈非哼着歌打开衣柜挑衣服,准备去见姜初。 走到门口,陈非又折回来,装模作样地往包里塞了本笔记本。 D大新建的教学楼全是玻璃幕墙,校方也不知道在翻修工作上花了多少钱,把整栋楼建得迷宫似的。 陈非在楼里转了好几圈,手里捧着给姜初买的冰咖啡,找得满手沾了冰水,也没找着姜初说的那个教室。 上课铃响了,陈非抓住一个路过的学生,问:“同学,哲学系的大课教室在哪里?” “往那边,走到头就是。” 那学生跑得满头是汗,急匆匆给他指了个方向,转身就跑了。 “真是……”陈非的手都要冻麻了,“怎么这么难找。” 他顺着那人指的方向一直走,终于找到了走廊尽头的教室。 陈非作为一个常年迟到翘课的熟练工,自然懂得迟到了不能走前门进。他贴在前门门口,侧耳听了半晌,依稀能听到老师在讲课。 “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也就是说,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 教室前门开了条缝,陈非躬身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乌泱泱地坐着两百多号人。 他用手机给姜初发消息。 【陈非:姜初同学,你坐在哪里呢,早上容易犯困,我给你带了咖啡。】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姜初没回。 “啧。” 陈非有些不耐烦,于是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后门,确定无人注意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一见里面的情况他顿时有些傻眼,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坐在后排的那些学生齐刷刷回头看过来。 这些学生中,有凑在一块儿正开黑的,有戴耳机摇头晃脑听歌的,还有举着手机自拍杆直播的。 陈非:“……” “还以为查出勤的呢…嘁。” 有人见是个面生的学生,便翻了个白眼,继续各玩各的了。陈非尴尬地躬身溜进来,那个在直播的女生却用手机怼着她拍。 “大家看,是个面生的帅哥哦,哎呀,不是我们系的吧,我以前也没见过。有没有人要微信?刷个火箭我就帮你去要。” 陈非沉着脸夺过她的自拍杆,威胁道:“告诉我姜初坐在哪儿,不然就把你直播间的美颜关了。” 女生吓了一跳,微信也不要了,哆哆嗦嗦地捧着脸,指了指第一排:“在最前面,最前面坐着。” 陈非往前面看了眼,远远就见姜初坐在第一排最左边,身旁还留了个空位。 姜初今天没穿那件浅色风衣,换了身学院风格,米色衬衫配格子休闲裤,发梢随意翘起,落在肩膀上,一副清纯学生的打扮。 隔着十排座位,陈非从后面看了会儿,居然觉得姜初挺好看的。 他随手关了女生直播间的美颜,躬身从最后一排溜到前面,轻手轻脚地在姜初身边坐了。 姜初的电脑立在面前,键盘上放了好几张表格。他专注听着老师讲课,指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笔记本上是工整的笔记。 他见陈非来了,也只是回过头,浅浅一笑。 “早。” “早,姜初同学。” 陈非单纯无害地冲他笑,心想,早啊你个勾引我姐的小白脸。 他将那杯命运多舛的咖啡推到姜初面前。“买咖啡耽误啦,不好意思。” 教室两侧的窗户映着屋外的蓝天,晨光微熹,陈非说话时凑得极近,嘴角带着笑,摸过咖啡杯的手撑在椅面上,还带着些许凉意。 他的额上渗着薄汗,显然刚才是急忙跑过来的。 姜初的视线终于从讲台上转过来,他看了陈非一眼,那双狐狸眼睛微微垂着,笑了笑。 陈非眨巴眨巴眼睛,又凑过去些许。 台上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陈非侧过身,压低了声音,说话便有些挑逗意味。 “姜初同学,你笑起来很好看呀。平时多笑一笑嘛。” 他那平日里满是倨傲的脸上满是崇拜,一双干净的眼睛注视着姜初的侧脸。 陈非在心中暗笑,直男又怎样,只要他天天夸天天哄,总有心动的那一天。 等这人对他死心塌地了,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先把汗擦擦吧。” 姜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塞进陈非的手里。 他的手也是冰凉,碰到陈非的手心时,似乎停留了一秒。 陈非一愣,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姜初在干什么,手腕一翻,条件反射地就握住了。 完了。 手心是一片渗着水的冰凉,姜初的手不像那些小0那般软,指节分明,硬朗有力。 陈非抓着他的手缓了半晌,才想起这是姜初,不是娇弱好骗的小0。 姜初没挣脱,但脸上已经有些不悦。 “…不用这么多,”陈非写满尴尬的脸上展开笑容,他握着姜初的手背,从那包纸巾里抽了一张,然后赶紧放开,“节约,节约是美德。” “你倒是个细心的人。”姜初却笑了起来,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非。“早上从A大跑过来很着急吧?你看你背上,还沾了花呢。” 姜初靠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他放下手里的笔,陈非还没反应过来,姜初便抬手掠过他耳畔,轻巧地绕到他背后,两指捏着片桃花花瓣,摘下来,随手翻开笔记本的一页,夹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陈非的错觉,他总觉得姜初对自己的态度亲密了不少。 真的有成效? 他那大狼尾巴兴奋地摇起来,脸上欣喜之色难掩。 “这不是为了给你送咖啡嘛。”陈非笑盈盈凑过去,”姜初同学,你还满意吗?满意的话,能不能收下我这个学生?” 他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台下的学生蚊子堆似的说着话,大部分人都没在听课。 姜初边抬头看ppt写笔记,边回答:“台上的那位是我们系的教授,你不听他的课,要我教你?” “哎呀。”陈非放出早就想好的借口,“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每天过来听课多不方便。”他假装思考片刻,摇着尾巴同姜初打商量:“这样吧,姜老师,我出钱请你一对一行不行?包接送包吃饭,时间地点灵活调整。” 听到“出钱”两个字,姜初写笔记的手终于停顿了一下。 台上的老师在划重点,学生们纷纷从游戏和短视频中抬头,举起手机拍照存档,留在期末的时候复习用。 姜初却没再听下去,他侧头,望着身边的陈非,表情认真。 “我很贵的。”他挑挑眉,“给高中生补课六节课四千。” 陈非撑着脑袋嘿嘿一笑,“没问题。大学生翻倍也行。” 作者有话说: 姜初:见钱眼开 第9章 “姜老师……” 工作日,市中心的商业街上行人并不多。岔路口的绿灯亮起,一辆出租车猛踩油门冲了出去,经过商城广场的时候,司机来了个堪称比赛级别的飘逸,稳稳当当停在广场前。 陈非扫码付钱,而后捂着嘴从副驾驶钻出来。 “怎么了?”姜初打开后座的门,一只手有力地握着陈非的胳膊,防止他一头砸在地上。 陈非面如菜色,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把午饭都给晃了出来。 二十分钟前,早课结束,陈非提议找一个安静的咖啡馆让姜初上试听课,他本想叫个豪华专车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力,谁知姜初出门便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坐这个便宜。 于是常年娇生惯养的陈非晕车了。 他头昏脑涨,忽地灵光一闪,于是腿一软,倒在姜初身上不动弹了。 陈非可怜兮兮地靠在姜初肩上,对方扶着他胳膊的手明显一僵。 “姜老师……”他开始半真半假的哼唧,“都说了给你叫专车,干嘛省这点钱……” 他靠着姜初慢慢往前走,手不老实地攀上姜初的肩膀。 “你不是说节约是美德吗。”姜初不疑有他,任由陈非扒着自己的肩膀,扶着他进了商城。 陈非选的咖啡馆在商城顶楼,他挑了个窗边的座位,干净的玻璃墙外,能看到城市繁华的景色。 “姜老师,今天的试听课我们学什么呢?” 陈非的大尾巴使劲儿地摇,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初。 阳光照在姜初的脸上,他垂眼从包里翻出一本中国哲学史,放在桌上。店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两人面对面坐着,有种在约会的感觉。 “这书送你。”姜初说,“打开看看。” “唔。” 陈非把那本中国哲学史转了个向,随意翻了翻。他自然不会挑剔姜初的教学内容,只是故作欣喜地笑着说:“我们今天讲这个吧。” 姜初挑挑眉,他稍稍坐直了些,伸手将那书翻到第一页,开始讲中国的古典哲学。 陈非装得像模像样,掏了只中性笔出来,在书上写写画画。 两人对坐着,姜初既没有教学的准备,也没有教案,甚至连书都不看一眼,便有条不紊地给陈非梳理基本的知识。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说话时常常看着陈非,配上一些手势动作。 陈非脸上一副认真听课的表情,实际上姜初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在他脑子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听了大概十分钟,陈非的头慢慢低下去。 十五分钟过去,姜初从儒家哲学讲到道家思想,陈非的眼睛闭上了。 姜初停下讲课,左手手指轻轻在桌上叩了叩。 “啊!” 陈非猛地抬起头,顿时睁大了眼。 “睡着了?”姜初嘴角扬着,清明的一双狐狸眼睛里带着笑意,“是我讲的不好吗?” “不不不,”陈非赶紧摆手,“呃,下午这个点就是容易困,不好意思哈,姜老师你继续。” 姜初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陈非身边坐下。 红色皮质沙发陷下去些许,陈非一惊,感觉姜初坐得极近,两人的腿都快贴到了一块儿。 他一动不敢动,瞌睡了也醒了一大半。 “我还是把你当高中生教吧,”姜初伸手去翻书,另一只手勾来自己的那杯咖啡,仰头喝了一口。 他身上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味,陈非侧头看着他滚动的喉结,默默吞了口口水。 真是个狐狸精。 “姜老师,你教高中生,也坐这么近吗?”他忍不住问。 “当然。”姜初抿了抿嘴唇,“好了,我们继续刚才的内容。” 这次,姜初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陈非终于不困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颈侧,姜初一手点着书上他所讲的内容,时不时侧过头看陈非,问他听没听懂。 店里的钢琴音乐舒缓,陈非盯着姜初放在书页上,那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的思绪又开始乱飞。 姜初是不是上钩了?还是他对所有学生都是这样? 他以前被男的追过吗? 姜初要是弯了,他该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做下面那个,好像也挺香…… 陈非想着想着,黄色马赛克都快蹦出脑子了。 他舔了舔嘴唇,伸手去够桌上的咖啡,拿起来猛灌了一口。 “所以说,我们现在所说的辩证思维……”姜初说着说着,顿住了。“陈非同学,那杯是我的。” “咳咳!” 陈非骇得差点呛住,赶紧把那杯咖啡放回原处,尴尬地无以复加。“不好意思,听得太认真了……咳咳……” 这场试听课进行了两个小时,终于结束了。 “要不,你还是另找别人吧。”姜初坐回对面的座位,背上包起身道,“我的讲课方式可能不适合你。” “不不不!”陈非急了,“很适合!姜老师,你很适合!那么复杂的东西能被你讲得通俗易懂,连我这种门外汉都能听懂,你真的很厉害!” 他说着,一把捞起桌上的手机,给姜初转了两千块。 “我先把下节课的学费预交了。”他笑着晃了晃手机,背起包就跑,“姜老师,我晚上还约了朋友,先走啦。” 姜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跑出去老远,回身冲姜初挥挥手,转入了拐角。 “这人……” 姜初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带着打量和疑惑。他没起身,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转头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景色。 白给的vip座,不坐白不坐。 脱离姜初的视线,陈非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不耐烦的神色。他找了个吸烟区,给陈芊打电话。 “喂,姐,你没露馅吧?”陈非小声问,“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先和平时一样吊着他,成不?” 那边隐约能听见交谈声,陈芊大约是在工作。 “放心吧。”她声音听上去有些哑,但语气非常平稳,“你姐我已经想开了,这种人不值得姐流泪。” “不愧是我姐。”陈非哑声一笑,靠在墙边上。他看了眼不远处电动扶梯上的人群,心中忽然有一计。 “姐,打个商量,把家里房子借我用用。” “你又要干什么?”陈芊语气不悦,“在外面乱混随你,敢把人带回家里来,你等着挨打吧!” “哎呀,才不是。”陈非抬手看了眼表,腰上使劲,后背从墙壁上离开,“晚上打电话细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一路出了商城去网吧,顺便给姜初发消息。 【陈非:姜老师,我约了几个朋友出去玩,你一个人回学校路上小心哦。】 【陈非:到宿舍了告诉我一声。】 姜初没秒回,陈非也懒得管。他哼着歌过了马路,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电竞网吧。 他熟练地付过钱,进了vip卡座,开机上号。 他约的人还没来,陈非把卡座的帘子放下来,百无聊赖地登录某射击端游。 第一把还没打完,卡座的帘子便被人掀开,玻璃窗外的夕阳猛地照进来。 “陈非哥?” 一个漂亮的男人站在门口,见里面只有陈非一个人,便笑盈盈地扭着步子迎上来,熟稔地搭着陈非的肩膀,坐在了他身边。 “哟,乖。” 陈非摘了耳机,右手操作键盘,腾出左手把人搂过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等我一会儿。” “轻一点啦。” 男人面容成熟,打扮得却格外青春靓丽。他轻轻喘了一声,略显做作地拍开陈非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别把我脸上的粉擦掉了。” “哦?让我看看。”陈非打完了,扔下耳机,捧着他的脸一顿瞧,“任林小心肝,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任林眨了眨那双戴了美瞳的大眼睛,娇嗔地推开陈非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 “少用哄那些傻白甜的计俩哄我。”他做了美甲的手指在陈非胸口点了点,“又喷香水,几天不约我出来,说,是去勾搭哪个新欢了?” “没有。”陈非搂着他的腰,心想还是任林这样的招人喜欢,“刚认识的一学生,找来玩玩,哪有你重要。” 任林不相信他的这些甜言蜜语,却依旧为此很享受。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骂俏,说着说着,任林便坐到了他腿上。 网吧的钱又白给了。陈非领着任林出了网吧,往附近的高级酒店去开房。 天色渐晚,陈非任由身边的人挽着胳膊,两人火急火燎地往酒店去。 对面的公交车站里,姜初抬头查看车站表,隔着马路,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就见酒店门口,陈非横臂搂着那男人的腰,手里翻来覆去玩弄着刚买的一个蓝色小包装。 他笑闹着,在身边人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与姜初面前的那个好学生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第10章 “陈非有很多男朋友。” 陈非认识的人里,相处最舒服的就是任林。 比起那些死缠烂打,完事儿之后要这要那的小0,任林从来不纠缠他。他虽叫陈非哥哥,实际上比陈非大几岁,是个美甲店的老板。 任林的收入不少,完全够自己吃喝玩乐,因此从不向陈非主动要钱要礼物。他喜欢陈非的技术,陈非也对他很满意,两人各取所需,其他虚的东西都不用多谈。 相处久了,陈非自然把他当朋友看待。 任林也知道陈非有不少莺莺燕燕,但他也无所谓。至少在床上的时候,陈非是十分投入的,他便很满意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今天陈非好像有些走神。 两人在酒店豪华大床上草草完事,任林嗓子都哑了,咸鱼似的躺在床上,把脚边的被子勾过来。 “陈非哥~” 任林娇声哼唧,想要陈非帮自己盖一下被子。 陈非却满心没听见,翻了个身背对他,撑着脑袋看手机。 “……” 今天是怎么了?换作平日里,不应该跟他甜言蜜语闲聊天吗? 任林有些生气,挪过去,攀着陈非的肩膀。 “臭弟弟,跟谁聊天呢?”他一张脸拉了下来,对陈非的称呼也从哥哥变成了臭弟弟,“怎么,现在连在床上的时间也不分给我了?” 陈非背上全是被他的指甲划出来的红痕,现在肩膀上有多了几条。 “哦,没谁。”他敷衍地回了一句,继续在屏幕上打字。 “还说没谁,”任林有些好奇,凑过去看聊天框上的备注,“姜…初?新相好啊?” 他仔细去瞧陈非跟那人的聊天记录,居然都是些什么哲学理论之类的东西。 任林一脸黑线,冲陈非大叫:“不会吧,你在我床上跟别的男人聊天?居然还是在搞学习?” 他忍着腰上的酸痛,一脚踹在陈非背上。 任林使了挺大劲儿,陈非却纹丝不动,依旧背对着他发消息。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扔到了床头,转身回来抱着任林。“哎,心肝儿。”陈非脸上表情认真,“问你个事儿。” “什么?”任林别过脸,抬手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懒得理他。 陈非搂了搂他,“你追过直男没?” “追过啊,怎么了。”任林懒懒地听了一声。 “教教我呗。” “……啥?”任林气得差点又给他一脚,“你在我床上问我这个?” 陈非立刻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心肝儿林林……” 任林被他整得没了脾气,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想了想,其实也能理解。 陈非再怎么喜欢妖娆小0,也总有厌烦了的一天。偶尔换换口味,也正常。 只要别让他失去这个优质的长期免费炮机,一切与他任林无关。 “先假装把他当兄弟呗,约他打游戏打篮球,等混熟了,再用人格魅力吸引他。”任林捏着他的脸,“臭弟弟,你长着这张脸,勾搭直男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松开任林,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穿衣服,“感谢宝宝,改天约你吃饭!” 任林差点被他掀翻,一脸无语地躺在床上,瞪着陈非。 “喂,你真要去勾搭直男啊。”他仰头看过去,陈非已经火速穿好了裤子,上身结实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任林呆呆看了一会儿,说:“你小心点,把直男掰弯了又不想要了,人家说不好对你死缠烂打,要死要活的。” “那最好不过了。”陈非扬起嘴角,在门口抛了个飞吻,“再会。” 陈非在床上和任林亲热的时候,姜初已经回到学校了。 简单吃完晚饭,姜初给女朋友丽丽打电话,约她在A大见面。 正值晚高峰,A大和D大之间的马路上堵满了车。姜初走上人行天桥,脚下是一片闪烁的车灯。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姜初打开看了,是陈非发来的消息。 【陈非:今天晚上的风好大,你还在看书吗?小心着凉。】 【陈非:姜老师,你真不给我布置作业的吗?那本古典哲学我需要看多少?】 姜初在天桥上停了,思绪有些混乱。 他不是在和男朋友开房吗?怎么还有时间给自己发消息? 对啊,他有男朋友了,他还认识陈芊。 不为色也不为钱,陈非为什么缠着自己不放? 姜初已经仔细看过陈非的朋友圈,天价摩托赛车,一千四一晚的带泳池酒店,等等此类,跟他的生活圈子完全不沾边。 “姜初——” 远远地,就听到田丽丽在桥下唤他。 田丽丽在A大校门口站着,今晚的风确实很大,她穿着一身长裙,刚做的卷发被风吹得扬起来。 她算不上是漂亮的女孩,但和姜初谈恋爱后,她开始打扮自己,就连眼镜也换成隐形的,与和黄逸在一起的时候判若两人。 今天是她和姜初正式在一起的第五天。姜初看着她满心欢喜,朝自己奔过来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腻了。 “我今天一整天课,忙到现在才吃完饭。”田丽丽跑过来,姜初捧着她冰凉的手,放到掌心轻轻揉了揉。她笑盈盈的,和姜初手牵手进了学校,“今天我们学校有一个艺术展,里面布置得可漂亮了。” 姜初摸摸她的头发,“嗯,我待会儿给你拍照,好不好?” 田丽丽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她挽了挽头发,低声说:“你总能猜到我的心思。” 两人走了一会儿,姜初揽着她的肩膀,在夜色的校园中踱步。 半个月前,田丽丽去D大参加一个金融相关的讲座,离场后发现笔记本落在会场。她刚打算回会场找,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生声音清朗好听,告诉她自己是讲座负责人,在清理现场的时候,捡到了一本笔记本,寻着里面写的名字和手机号找到了她。 就这样,田丽丽认识了姜初。 是姜初主动提出了互换联系方式,田丽丽自然无法拒绝他的邀请。后来,姜初总是在微信上对她嘘寒问暖,一来二去地,自然也就产生了好感。 那时候她和黄逸整天吵架,每次受了委屈,姜初都会跟她电话安慰她,有时候明明有繁重的课业脱不开身,却愿意为了哄她开心,深夜买漂亮的花来A大找她。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天,在某次和黄逸吵架之后,田丽丽头也不回地提了分手,转头跟姜初表白了。 艺术馆里展出了不少国内名家的作品,点光从上而下照射,墙上刷了红漆,展厅被布置得端庄而漂亮。那些雕塑和国画田丽丽都看不太懂,姜初却很感兴趣。 姜初看艺术作品,田丽丽看他。 有时候田丽丽也觉得他不真实,姜初花钱大方,什么都懂,浑身散发着富人家小孩的气质。 这样的男生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亲爱的。”她拉了拉姜初的衣袖。 姜初的视线从面前的雕塑上移开,仿佛是心有灵犀,转头揉了揉田丽丽的耳朵。 他放软声音哄她。 “在发呆吗?” 姜初俯身过来,在她嘴边轻轻一吻。 小情侣在角落里亲热了一会儿,田丽丽也不再胡思乱想,站在那些漂亮的木雕边,让姜初给她拍照。 从艺术馆出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田丽丽在姜初的手机里翻刚才拍的照片,挑了几张漂亮的,用微信发给自己。 夜风吹拂,从艺术馆到女生宿舍要经过操场。姜初揽着她,沿着操场边的绿色铁网栏杆走,怕她摔倒。 田丽丽选完照片打算发朋友圈,有一张是他们找守门大爷帮忙拍的合照。 “我可以发这张吗?”她举到姜初面前给他看。 “嗯。” 姜初望着铁网上贴的校队宣传用的泡沫板,随口应了一声。 他的视线在那校队的泡沫板上停留一会儿,就见下面一排全都是校队优秀学生的照片和介绍。 姜初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仔细在那些蓝底证件照里寻找。 果然,陈非的照片和名字位列首位。 照片里的陈非微微颔首,身上穿着训练服。他努力装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反而显得有些怪异,锋利的剑眉微微挑着,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好惹。 照片下边的小字写着介绍: 【陈非,经管系学生,A大校田径队优秀队员,多次在大学生田径锦标赛中获奖。】 “怎么了?” 田丽丽从编辑了一半的文案中抬起头,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姜初修长的手指在铁网上点了点,滑到泡沫板上,在陈非那张照片的脸侧停留片刻。 “没什么。” 他的手指从泡沫板上离开,回身牵着田丽丽。“看到一个和你同专业的人。” 田丽丽愣了半晌,凑过去看了一眼陈非的照片。 “他?” “嗯。”姜初揽着她,穿过操场,“随口问问。” 篮球场还亮着灯,几个男生在夜里乐此不疲地打球,篮球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混杂着球鞋的摩擦声,传得很远。 田丽丽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她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说: “我和他不熟。”她摇摇头,“只是偶尔听到过他的事情,就算遇到也认不出来。” “听到他的什么事?”姜初问。 田丽丽脸上有些尴尬,“也没什么啦,就是以前听我前男友提过一嘴。” “他说……陈非有很多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第11章 “我花他钱给你买口红。” 自那次“试课”之后好几天,姜初从陈非的消息列表里销声匿迹了。 陈非依旧与往常一样花天酒地,上午睡觉,下午陪易小小,晚上和任林酒店见面,完事儿之后再去gay吧找别的朋友。 攻略易小小的进展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有些太顺利了。陈非偶尔觉得有些厌烦,也会去找其他小鱼玩一玩。 或许是生活太无聊,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陈非最近总是提不起劲。 半夜从gay吧回宿舍的时候,陈非身上沾染着各种烟草味和香水味,他总会点开姜初的聊天框,盯着上面那个已转账的2000发呆。 姜初为什么不联系他了? 钱都收了,不应该就是答应了吗? 陈非有些犯愁,感觉自己主动找他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提不起劲,于是换换口味,约了很久不联系的一个小0出来玩。 小0是个喜欢玩cosplay的高中生,平日里也喜欢穿女装。他长得娇小,身材也好。他不喜欢上学,整日里逃学出去玩,某次碰巧认识了陈非。 陈非让他认自己当哥哥,两人哥哥弟弟地叫,就这样暧昧了快两个月。 周五一早,陈非从车库里提了他那辆通体漆黑的摩托赛车。他穿了身皮衣,戴着墨镜,一路飞驰,如同一只黑豹,呼啸着穿过马路,去约定的地点接小0。 到了高中门口,就见公交车站边站着一个漂亮长腿水冰月。 “陈非哥哥!” “水冰月”的嗓音不如女孩子那样纤细,却也甜甜的。他笑着朝陈非跑过去,陈非伸手将人一搂,带到后座。 正值早上上学,高中门口的一众学生穿着校服,转头就见一头金发的水冰月被戴着墨镜骑着摩托的酷哥一把拉上车。 “抓紧。” 陈非拍拍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如同猛兽般的赛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平坦的公路上冲了出去。 他给后座的小0戴好头盔,一路开到漫展大门口,然后一个大转弯,极其嚣张地停在队伍面前。 排队入场的路人们都往这边看过来,愣得快掉了下巴。 陈非笑着停了车,拉过小0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大小姐,我的使命完成了,”他笑声低沉好听,戴着墨镜的脸上露出笑容,“玩得开心。” 春天的空气带着燥热的味道,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接了个吻,小0心花怒放地排队进场了。 陈非嘴唇上沾了些口红,他抬手擦了擦,没摘墨镜,倚在车边看着小0走去排队。回头的时候,他还冲陈非挥了挥手。 陈非给他抛了个飞吻,回身就听自己身边冷冷响起一个声音。 “先生,这里不可以停机动车,麻烦你挪一下。” 那声音熟悉得很,陈非一回头,就见是姜初。他身上穿着蓝色衬衫,领口敞开,修长的脖颈上挂着漫展工作人员的工作证。他戴着做工低廉的遮阳帽,头发被压得贴在脖侧,下巴上渗着汗,沿着锁骨淌进领口里。 陈非的墨镜遮了他大半张脸,姜初盯着对方墨镜中的自己愣了半天,直到陈非将墨镜摘了,他才认出这是谁。 “好久不见。”陈非摘下墨镜别在领口,他一手撑着自己的摩托车,一时忘了装纯良,歪着头看了眼姜初的工作证,“姜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姜初淡淡地说,“我在这里做志愿者。”他抬眼看陈非,“你呢。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 陈非一愣,脸上嚣张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缓缓站直身。 “不是女朋友,是妹妹。”他拍拍摩托车后座,“姜老师,去兜风吗?我看你挺热的,工作很辛苦吧?” “谢谢。”姜初退了一步,“我要到下午才下班,现在没空。” 陈非捕捉到他脚下的动作,有些心急。 几天不会回消息,好不容易抓住人了,怎么能让他跑? “那我等你好了。”他慵懒地靠回摩托车上,“反正今天我闲着没事。” 姜初不置可否,态度比起上次见面冷淡了不少。 “你先把车停到那边去。”他指了指马路对面,“我要进去工作了,再会。” “等一下。”陈非凑上前一步,忽地拉住姜初的手腕。 姜初脚步一顿,对方掌心温度炽热,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怎么?”他试着挣了一下。 “今晚有空吗,姜老师。”陈非立刻放开手,“收了学费不上课,这可不好哦。” 树荫摇晃,陈非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排队入场的人已经进了会馆。 “姜老师?”他愈发得寸进尺,“我接你下班好不好?” “不用,你接你妹妹就好。”姜初回头对他扯了扯嘴角,“晚上九点之后,我会联系你。” “那就好。”陈非终于得到满意的答复,笑着开始挪车,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晚上九点,可不允许跑哦。” 不少路人都盯着他那辆摩托瞧,姜初却头也不回走了。 陈非有些纳闷,“这人怎么回事……”他抱怨几句,推着车在原地挪出去不过两米,见姜初没有折回来的意思,于是又停回了老地方。 他靠在树下乘凉,掏出手机给陈芊打电话。 “喂?臭小子,你又要干什么?” 陈芊语气不善,估计刚谈崩一个项目。 “姐,今天晚上你回家住吗?”陈非单刀直入,“我要把姜初带到家里去。” 那边的声音瞬间高了好几度,“陈非!你到底要干什么,杀人犯法你不会不知道吧?” 陈非抠了抠老树的树皮,“想什么呢姐,我这正钓着他呢,等事情成了,我花他钱给你买口红。” 陈芊沉默许久,勉强答应。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她没好气地说,“玩出事了我不帮你善后。” “行。”陈非笑了,“姐你放心,玩不出事。” 陈非又翘了一整天的课,他把车停在会馆门口,晃悠进附近的网吧里打游戏,顺便睡了个午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赶紧出了网吧,去会馆接他的“水冰月”。 隔老远,就见会馆门口站了一群奇装异服的人,他们凑在一块儿,好像在拍照。 “白白,你真的好漂亮啊,我第一眼以为你是女孩子呢。”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欸。” “没骗你,是真的,给你拍照的小哥哥也没认出来呀。” 陈非四下张望,没看见穿工作服的人,于是踱步过去,一只手搭在“水冰月”肩膀上。 “快和我家白白说拜拜。”他对那群面容稚嫩的高中生露出笑容,“我来接他回家了。” 高中生们一片尖叫,白白的脸也红了,笑着挽住陈非的胳膊,上了车。 轰鸣声起,风声猎猎作响,陈非把他送回了高中学校。 “去吧,把妆卸了,衣服换了。”陈非从后座上递去他的书包,“早点回家。” 白白有些犹豫,他脸上的妆蹭掉了不少,露出原本稚嫩而有些棱角的脸。 “等一下,”他嗫嚅着,“陈非哥,我还有事跟你说。” 陈非一愣,见他没接过书包。“怎么了?” 白白指了指他手里的书包,脸上呈现出高中生才会有的青涩。 “你打开看看。” 放学铃响了,学校门口人潮汹涌,陈非一脚点地停在路边,拉开书包拉链。 里面是一盒心型巧克力。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看了片刻,又将书包拉链拉上,塞进了白白怀里。 “弟,”他脸上若有若无地带着笑,“你高中还没毕业,我们差太多。玩玩可以,如果要这样,就没必要了。” 面前人脸上的红晕褪去,他那头金色的假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里的期待逐渐淡去。 “好了。”陈非没等他开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摩托车发出轰鸣声,将他的声音掩盖在沙尘中。“再会吧,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陈非哥!”白白唤了一声。 陈非没听见,他戴上头盔,伏在那通体漆黑的赛车上,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喜欢请海星投喂,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榜单! 第12章 “姜老师居然会害怕。” 斜阳渐晚,陈非骑着他那辆赛车去了郊外。他戴着头盔,在山间蜿蜒的公路上飞掠。 疾风在耳畔猎猎作响,平日里腐朽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随着他每一次转弯和加速越来越刺激。 他掌控着车身,掌控着自己的命运。他喜欢这种感觉。 陈非视野中,两侧的树木飞快向后退去,他的注意力全在那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感官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 不用想,也知道是白白在给他发消息。 陈非不想理,不愿意答复。 为什么一定要更进一步? 爱情永远都是琐碎无聊,充满争执的。而他对他喜欢的那些小0们永远处在暧昧期,暧昧期的感情总是最让人兴奋。 暧昧的两人会小心翼翼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温柔待人,随叫随到。等到时间长了,没有新鲜感了,大可再换一个对象,何乐而不为? 从山路上下来,天早就黑了。 陈非将车停在一旁,摘了头盔,长长出了口气。他身上带着山风的冷气,手套下的手指也变得冰凉。 他呵了口气,摘了手套,从口袋里掏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无视白白十多条短信轰炸,陈非往下滑,看到姜初几分钟前给自己发的定位。 【姜初:(高新区西路XX号)九点,来这里接我。】 陈非微微一挑眉,“别墅小区啊。” 他随手将手套摘了扔到车上,飞快打字。 【陈非:明白,姜老师。你在那儿干嘛呢。】 【姜初:亲戚家吃饭,这也属于教学需要知道的范畴吗?】 “怎么今天这么凶啊?”陈非有些不满,“狐狸精,拿了钱就翻脸是吧?” 【陈非:不不不,姜老师您忙,小的待会儿准时来接你。】 被迫伏低做小的感觉不太好,陈非恨恨在心里骂了几句,骑车下山。 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陈非一点儿没闲着,飙车去易小小的学校门口,把他叫出来玩。 晚上的活动也没多的可选,易小小正上晚课,陈非拉着他从学校出来,在对面的奶茶店里点了杯奶茶喝。 陈非找了个二楼角落的座,喝着喝着就开始对易小小动手动脚。 刚开始易小小还有些尴尬,总觉得在公共场合被吻是件很难堪的事。陈非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把下巴搁在他腹部,抱着人说要亲亲。 “宝宝,我今天上了一天课,好累的。”陈非小声嘀咕,“让我亲亲。” 易小小心脏怦怦乱跳,被他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顺从地被陈非摁在沙发上一顿亲。 他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总是被当做优秀生,陈非的行为总是让他产生强烈的背德感,让他格外地拒绝不了,也戒不掉。 陈非玩够了,看了眼表,把他送回学校里。 在公交车站道过晚安,陈非目送易小小回学校,才拐进停车的小路里,继续骑着他那辆回头率极高的摩托赛车,导航去接姜初。 那块儿别墅区陈非不算很熟,当初买房子的时候,陈芊因为嫌弃那里居民密度太大,没有考虑那儿的房子。 姜初的亲戚住在那?他不是南方人吗? 不过也不是说不通,他从那么远的地方转学来这儿,说不定就是因为本市有他认识的人。 他为什么要转学?他看上去成绩也不错,为什么只能读这样的学校? 陈非伏在车上,盯着前方的人行横道胡思乱想。直到身后的汽车开始按喇叭,他才发现头顶的红灯早就变成了绿灯。 大概是城区的空气太浑浊,陈非不能像在山上时放空自己的大脑,无论怎样转移注意力,他都忍不住猜想关于姜初的各种。 当真是被狐狸精施了咒? 陈非又开始忍不住乱想。姜初到底有什么魅力?田丽丽为他踹了黄逸,陈芊被他几句简单的早安晚安想你迷得五迷三道,就连易小小看到他冲自己笑也害羞地躲开视线。 他想到此处便咬牙切齿地,恨不得现在就和姜初打一架。 这人把自己身边的人勾引了一圈,还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陈非嘴角一扬,加速冲了出去。 高新区新修的公路横平竖直,陈非顺着导航找到了姜初所说的小区。 远远地,就见一个身影从前方某栋别墅里出来。 姜初身上的工作服早就换成了卫衣,他单肩背着一个书包,朝屋里挥挥手。 “今晚我朋友来接我,不用麻烦了。再会。” 陈非把车停在远处,他伸长脖子张望,就见门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以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双眼睛盯着姜初,在门关上前,一刻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姜初笑着低头同她说了什么,小姑娘脸上泛起些红。 “不是吧……”陈非嘴角微微一动,“远房亲戚也不放过?” 他倚在路灯下,就见姜初转身从小区里走出来,他身后的门很快关上了,连带着屋里的暖光也消失殆尽。 姜初低头走路,脸上是没有任何防备的淡然。 “姜老师。” 陈非笑着叫了他一声,姜初茫然地抬起头,一眼看到路灯下跨着摩托车的陈非。 仿佛没料到陈非真的会来接他,姜初有些意外。 “看来,你一整天都在当司机啊。”姜初踱步过来,“不用上课的?” “哪有,我下午在学校上课呢。”陈非递给他头盔,拍怕后座。“上来。” 姜初捧着那黑得发亮的头盔,指尖触碰到边缘,还残留着它的主人的余温。 “你的水冰月知道我戴他的专属头盔,不会跟你翻脸吧?” 他嘴上说着,却从善如流地戴上了,轻巧地跨坐在陈非身后。 两人中间隔着些许空隙,姜初两手摁在座位上,没有要碰陈非的意思。 “什么叫‘专属’?我的后座留可以留给任何人。”陈非回头看了眼,笑着问姜初,“姜老师,你这样能坐稳吗?” 姜初的脸隐藏在头盔下,路灯倒映在之上,连他的眼神都看不清楚。 他两手扣着座椅边缘,什么也没说,像是在装聋作哑。 “好吧。”陈非咧开嘴角,有些恶作剧地笑了笑。 静谧的住宅区里传来摩托车震耳的轰鸣,陈非毫无征兆地冲了出去。巨大的惯性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陈非看着后视镜,就见姜初上身往后一仰,而后立刻倾身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路灯飞快退去,陈非在宽敞的公路间穿梭,被超车的汽车发出埋怨的鸣笛。 他笑得大声,拍打在头盔两侧。 “这样就对了嘛!”他大声在急掠的空气中喊,故意把速度提上来,“姜老师,抱紧点!” 速度提上来,失重感越来越强烈,陈非感觉到身后人整个贴在了自己身上,腰上的手也环得很紧。风刮在陈非的脸颊,他又闻到了姜初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姜老师,以前坐过没?”陈非问他,“是不是很刺激?” 也不知不是没听清,姜初只是紧紧搂着他,过长的发梢被吹得乱飞,修长的两条腿无处安放,与陈非的挨在一块儿。 他好像真的有些怕。 这一带是平原,地形开阔,郊外也有专门用来飙车的山道。那些家里有闲钱的少爷们都喜欢玩赛车。 “真稀奇。”陈非笑了笑。“姜老师居然会害怕。” 回家的路上,陈非也不知道糟了多少司机的抱怨,在车水马龙之间左右穿梭。姜初从始至终都抱着他的腰,一言不发。 陈非被他的行为逗得心情大好,直接把车开进车库。 “到了。”他拍拍姜初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姜老师,放手哦。” 姜初很快松开他,摘了头盔,脚步虚浮地从车上下来。 车库里的灯照在他脸上,姜初那张俊脸有些发白,狐狸眼也再不是嚣张的模样。陈非很满意,他将车停好,随手将头盔挂在前面,轻浮地凑到姜初身后,揽着他的胳膊。 “姜老师,能走路吗?”他低声笑着说,“要不要我抱你进去?” “不用。”姜初声音比步子镇定,“这是哪里?” “我家。”陈非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倒退着走出车库,“周末我住家里。怎么样?是不是比在咖啡馆上课要舒服?” 他领着姜初出了车库,隔着围栏上长满的植物,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亮灯。陈非松了口气,掏出钥匙开了门。 “姜老师,请进。” 他回身唤姜初,却见姜初还站在前院里,四处张望放在水池边的仿真山石。 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陈非又叫了他一声,姜初才反应过来。 “你家很漂亮。”他非常客观的评价了一句,在玄关处换好鞋,弯腰时露出了一截后颈,“不过看不出是年轻人会喜欢的风格。” 陈非在背后狠狠瞪他一眼。 “这是我爸妈做的装修。后来他们不在本市做生意了,就把这个房子留给我。” “你一个人住?”姜初问。 陈非想了想,没有撒谎。“和我姐。她偶尔回来。” “哦。”姜初盯着他的背影,一双狐狸眼若有所思。“你姐姐。”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13章 “刚才你男朋友打电话来” 客厅的灯“啪”地亮起,陈非笑着过来拉他的手腕,绕过客厅,把人领上二楼的房间里。 “来,去我房间坐会儿。” 陈非推开二楼右边房间的门,开灯,推着姜初进去。 姜初没有抗拒的意思,随他拉着手腕进了卧室。就见房间里干干净净,宽敞的大床上一尘不染,床头摆着落地全身镜,倒映出书架上整齐的奖杯和相框。 “姜老师,要喝饮料吗?”陈非拉开书桌前的椅子给姜初坐,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我下去给你倒,你先休息会儿。” 姜初的视线扫过他的书桌。“白开水就可以。” 陈非乖乖下楼烧热水喝,房门半掩着,姜初从座位上站起来,四处打量。 与想象中不同,陈非的房间整洁干净,除了上锁的书柜上有很多奖杯和陈年旧书,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 几件衣服挂在衣帽架上,姜初凑上去看了一眼,都是他根本买不起的名牌。 他转过身,回到书桌前坐下,视线又落到他空荡荡的书桌上。 书桌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陈非桌上没几本书,摆在角落里的是一堆高中复习的练习册,估计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 姜初伸出手指摸了摸,指腹上落了层薄灰。随手翻开看两眼,夹在里面的考卷上,居然都是高分。 他的视线从练习册上移开,就见书堆后有什么东西立在角落里,像是个扣在桌上的相框。 盯着看了半晌,姜初还是有些在意。刚想伸手拿过来瞧瞧,就听桌上什么东西猛地震动起来,伴随着响彻房间的DJ版《荷塘月色》。 姜初吓得一个激灵,低头见是陈非的手机亮着,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接听键。 “……” 他有些手忙脚乱,正想着是直接挂掉还是如何的时候,手机里便传来了一个娇气的男声。 “臭弟弟,今晚还约不约啊?我出门前都自己做好准备了,你到底来不来?” 姜初面色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打电话的人有些不耐烦,“陈非?你又在跟哪个傻白甜亲热呢,我问你今晚还做不做!” 姜初:“……” 他拧着眉沉默了半天,镇定片刻,艰涩地开口。 “陈非不在。”姜初的声音很平稳,“有什么事我待会儿转告他。” 轮到电话那头沉默了。 两人静静对峙许久,姜初隐约听见楼下的响声,却始终不见陈非上来。 半晌,电话那头的男人试探着问:“你是……” “我是他的家教老师。”姜初回想起那晚在酒店门口看到的情形,反问,“你是他的男朋友?” “啊……哈哈,我是,我是。”电话里传来尴尬地笑声,“没事,你忙,我之后联系他。” 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姜初长出一口气,坐回椅子上,再也不敢乱动陈非的任何东西。 陈非磨磨唧唧好一阵,端着两杯热茶回来了。 “久等。” 茶杯里的茶冒着热气,陈非大咧咧搬条椅子在姜初左边坐下,“刚才发现纯净水没了,只有冰箱里的冰块还能用。” “那你这算是从原料开始加工。”姜初嘴角微微扬起,低头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过长的头发遮住的他的侧脸。 陈非凑上来,献殷勤似的问:“怎么样,限量版大红袍,我姐说娶老婆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喝两口。” 姜初端着热气缭绕的杯子,看了他一眼。 “不过我不娶老婆,”他耸耸肩,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所以无所谓咯。” 姜初似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将那茶放到了一边,打开书包,把课本拿出来。 陈非见他又不上钩,心中叹气。 他随手拿过手机翻了翻,就听姜初突然开口说:“刚才你男朋友打电话来,我不小心接了。” 陈非一愣,正巧翻到任林的通话记录。 “……嗯,”他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强装镇定地喝了口水,“他说什么了?” 姜初翻开手里的书,淡定地转述任林说的话: “他说他已经自己准备好了,问你今晚约不约。” 陈非一口限量大红袍喷出来。 丢了大脸了。 他兀自咳嗽了好一阵,姜初却是见怪不怪,把书翻到上次讲的那一页,摊在陈非面前。 “你也是真够努力,大晚上不去陪他,在这儿缠着我上课。”他低低一笑,有些打趣陈非的意思,“知识的力量。” 陈非一张脸咳得通红,哑声笑了笑,“那当然,姜老师讲课比陪对象有意思。” 晚九点半,姜初开始给陈非上晚课了。 “上次我们说到了道家思想……” 姜初依旧和之前一样,和他并肩坐着,一起看手里的书。陈非盯着书本,思绪却依旧不在书上。 男朋友?他和任林怎么可能是这种关系? 姜初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性向的,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惊讶,那就是早就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是在电影院的时候? 不应该啊,灯光那么暗,就连丽丽都没看出来…… “陈非同学。” 姜初沉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陈非立刻回过神来,发现对方用手指轻轻碰着他的手背。 “嗯……嗯?”陈非缩了缩手,觉得被姜初碰到的地方有些烫。 “翻页了。”姜初说,“手拿开,又走神了?” 陈非乖乖把手拿开,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 “才没有。”他凑到姜初面前,“是姜老师讲得太好了,我都忘了看书。” 姜初侧头看他,两人隔得很近,仿佛陈非再倾身一些,就要亲到一块儿去。 他也没躲,那双狐狸眼低垂着,睫毛扑闪,陈非看着他,终于在这人身上察觉出一些漂亮的地方。 “是在想你男友吧?”姜初手指轻扣着茶杯,“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学,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全听明白。知识可以以后学,他不爱你了怎么办?” 陈非灵光一闪,立刻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随他去吧,”他往后一靠,倚在软椅里,脚下转了转。“反正我跟他早就要分手了,懒得见面。” 姜初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跟他合不来。”陈非叹了口气,“姜老师,你今天也见识到了吧,他脾气不好,说话跟个火药桶似的,动不动就吵架。” 他认真伸出一根手指,“我已经一个月没跟他出去约会了。” 姜初盯着他那张真诚的脸,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陈非脚下一点,软椅的轮子往前滚动,他倾身过来,带着撩拨意味地凑到姜初耳边嗅了嗅。 “还是姜老师好。”他在姜初耳边闷闷地笑,“脾气好,会教书,长得也好看。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就好了。” 姜初侧过头,与他拉开些距离。“陈非同学,一心多用可不好。” 陈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剑眉挑了挑。 “是啊,一心多用可不好。”他盯着姜初看了半晌,“姜老师还是继续讲课吧。” 他捏起姜初的笔,牵过他放在桌上的手,塞进他手心里。 姜初的手算得上漂亮,陈非心中想着,不愧是个男狐狸精。 两人手牵在一块儿的时候,姜初好像愣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他轻微咳嗽了两声,指尖轻巧地转了转笔,继续讲刚才的内容。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陈非看了眼表,不由得惊叹。这是他上大学来第一次认真坐着上这么久的课。 虽然内容不过脑子。 “好了,我要回去了。” 姜初开始收拾东西,“这本书你拿着,有时间可以自己翻一翻。”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学校呀?” 陈非伸腿勾了勾他的椅子,“在我家住着吧,明天周末。” “我明天还有事。”姜初不为所动。 陈非怕他又像上次一样,回去之后直接从他的消息列表消失,赶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不行,”他开始软硬兼施,“姜老师,你看,我一个人过夜,多无聊啊。” 他抱着姜初的胳膊不松手,明明比姜初要高些,却委屈地贴在他身上,整个人将姜初罩着似的,说话时热气洒在颈侧,让姜初喘不过气。 姜初眼神有些躲闪,“那好吧,我今晚住这儿。” “这就对了。”陈非笑着放开他,“姜老师,我给你去拿睡衣。” 他哼着歌转身去开衣柜的门,姜初垂手站在一旁看着,就见他的衣柜里整整齐齐各种衣服,随便一件都是四位数。 姜初眼神里有些别的东西,下意识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二手的轻奢外套。 “太久没回家了,让我找找……” 陈非大半个身子探进衣柜里,露出一截结实漂亮的腰。 他的衣柜整理得有条不紊,翻找起来却极其困难。陈非像只哈士奇似的在里面扒拉,换季的衣服也跟着落出来,掉在地上。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滚落出来,掉在木地板上。 陈非毫无察觉,继续翻找着睡衣。 他依稀记得自己有件深v丝绸的睡衣,是陈芊买给他的。当时陈非百般推托,嫌弃这衣服娘兮兮,陈芊却硬让他拿着,说穿上好看。 刚才他坐在那儿出神的时候一想,这衣服给姜初这男狐狸精穿了,说不定很合适。 让姜初穿着这衣服陪自己一晚,不亏。 陈非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套睡衣。 “找到了。”他长出一口气,拎着那套睡衣从一堆衣服里转过头,艰难地站起身。“姜……” 他一回头,愣住了。 就见姜初手里拿着一个杯子似的东西,他修长的手指将那东西握在手里,一脸茫然地看着陈非。 “我……”他伸手递给陈非看,“刚刚看到这个,从衣柜里掉出来。”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第14章 欲拒还迎是吧? 陈非手捧那高贵的深v丝绸睡衣,看着姜初手里那本不应该掉出来的玩意儿,气氛单方面变得有些凝滞。 他愣怔地看着他许久,只觉得这画面诡异非常。 这东西他早就用不着了,放在衣柜里许久,他也没注意。现在那样隐秘的东西被姜初握在手上,对方却好像一副单纯的模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他的手骨感有力,紧紧握着杯身,像是将什么情绪轻而易举地控制在掌心里。 更诡异的事情是,陈非看着他那双手,忽然就有反应了。 “这是什么?”姜初有些好奇,一手握着杯身,翻来覆去地瞧。他仿佛找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食指伸了伸,就要往里捅。 陈非口干舌燥,心乱得像是被点着了似的,一把将那玩意儿夺过来。 “不是什么。” 他胡乱将那东西扔回衣柜里,“砰”地拉上柜门,将手里的睡衣扔给姜初,转身飞速下了楼。 “我先去洗澡!” 姜初波澜不惊地接过那件绿色的丝绸睡衣,抖了抖,对着床头的全身镜比划。他望着陈非下楼的方向,脸上单纯的表情逐渐褪去,笑着挑了挑眉。 “这都能信。”他把那件昂贵的睡衣贴在自己身上,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喃喃着:“谁还没见过那个。” 一楼。 浴室里是热气蒸腾,陈非结实的脊背抵在洗浴室的玻璃门上,他一手撑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咬着牙,在滚烫的热水中将粗喘咽在喉咙里。 陈非手上不停,心中的快感却交杂着巨大的耻辱感。 为什么?他居然会因为这个男狐狸精起反应? 姜初那样的人,一举一动都让他不爽。陈非痛恨他装清冷的样子,讨厌他那双狐狸眼,讨厌他那毫无美感、高瘦的身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非暗骂着姜初,神志却在失控中拉扯。他想狠狠钳制住姜初的手腕,把他的腕骨捏碎才解气。 结束了,他从被淹没的热气中仰起头,淌着水珠的喉结动了动,深深吸了口气。 陈非靠着玻璃门,听到浴室的门被姜初敲了敲。 “你还好吗。”姜初站在门外,“怎么洗这么久。” 热气从地板上蒸腾而起,陈非关了淋浴,随手裹上浴衣,赤脚踩在潮湿的地上,开了门。 “和姜老师一起睡,总要洗干净点。” 氤氲的热气从浴室里溢出来,陈非立在姜初面前,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将手里干净的毛巾塞给姜初,胸前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结实的身躯。 姜初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他绕开陈非,走进浴室里,“你家没有客房吗?” “没有。”陈非擦了擦头发,往他刚洗过澡的地方看了一眼,“楼上另外两个房间是我姐和爸妈的,他们偶尔回来。” 他靠在门边,看姜初研究着出热水的水龙头。 “怎么,姜老师嫌弃我?”他抱着胳膊,声音还很沙哑,“我好伤心。” 姜初抱着睡衣和毛巾,来回将那水龙头上的按钮拨弄好几次,终于弄清楚怎么用。 搁在架子上的花洒里淌出热水,打在玻璃门上。 姜初偏过头看着门口的陈非。 “你要看我洗吗?”他问。 陈非又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又开始蹿火。 他礼貌地帮姜初关上门,笑着说:“不了,我去楼上等你。” 浴室里亮着灯,隔着门隐约能听见水流声。陈非莫名觉得烦躁得很,他拽了拽勒得太紧的腰带,几步上楼进房间,倒在床上。 他闭眼躺了好一会儿,心情也平复不下来。 “啧。” 陈非抓了抓半湿的头发,拿起手机,给任林发消息。 【陈非:刚才你打电话来了?还说是我男朋友?什么情况。】 任林没回消息,估计是在酒吧嗨。 陈非翻身滚到一边躺着,又翻了翻未读消息,点开“三口之家”的宿舍群。 【房总:陈非你人呢?一整天不见人,今天老师抽查考勤了啊。】 【黄逸:没关系,我帮他签到了。】 陈非叹了口气,举着手机打字。 【陈:在姐家呢,快睡了。】 手机震动一下。 【房总:哟?今天睡这么早,没和老相好出去玩呢?】 【陈:还不是因为那个小白脸,今天把他骗家里来了,晚上还得陪他睡呢。】 【黄逸:?】 【房总:?】 【黄逸:陈非,太感谢了。】 陈非嘴角抽搐,打字解释。 【陈非:想啥呢,就他那身材,那长相,扒我身上我都硬不起来好吗。】 【房总:懂,懂的,委屈你了兄弟。】 他觉得自己也没撒谎。作为娇软小0鱼塘塘主,陈非喜欢的都是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可爱男生,相比起来,姜初这种骨架子跟自己不相上下的男性,陈非实在是欣赏不来。 至于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纯属意外。 想到刚才,陈非又觉得莫名烦躁,赶紧点开朋友圈看娇软小0净化心灵。 姜初推门进来的时候,陈非正躺在床上,架着腿,看鱼塘里的某小网红穿小裙子跳舞。他声音开得不算小,屏幕上的小0穿着超短A字裙,头上戴着黑色猫耳发箍,裙摆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陈非看得正入迷,一抬头,看到站在门边的姜初,愣住了。 不愧是狐狸精。 姜初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的模样。他那头蓬松的中长发半湿着,披在肩膀上,几缕乌黑的碎发耷拉在眼前,锐利的眉眼显得柔和许多。 他不习惯地拽了拽身上的丝绸睡衣,深绿色衬得他的皮肤白皙而有力,衣领开到胸口,薄薄一层肌肉在光滑的材质下撑着,紧实而不失美感。垂感的长裤倾泻而下,裹着他修长的腿。 手机里,短视频的bgm还在响,小网红还在晃裙子,但陈非顿时觉得不香了。 “怎么了?”姜初擦了擦未干的发尾,“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 陈非无意识地咽了口水,蜷起他那双占了整张床的长腿,挪到左边,给姜初腾位置。 意料之外,姜初对于和陈非睡一张床并不抗拒。他从善如流地挂好毛巾,在床沿坐下。 “你家的床倒是挺大。”姜初看着躺在床上的陈非,大概是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他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以前没有带男朋友回来睡过吗?” 陈非转身将头顶的大灯关了,留了盏床头的台灯。 他换了个姿势,两只手臂枕在脑后,企图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怎么可能,”他笑了笑,“我姐会打死我的。” 黑暗中,他感觉到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被子里钻进来一股凉意。姜初躺在了他的身侧。 姜初的侧脸在灯光下浮现出轮廓。陈非看了一眼,说:“和我回家睡觉的,姜老师是第一个。” “这么说,该是我的荣幸了?”姜初侧过头,轻笑时的气息扑在陈非耳畔。“下课了不要叫我姜老师,叫我名字就好。” “明白了。”陈非翻了个身,眼睛里倒映着床头夜灯的光,在昏暗中看着姜初,轻快地叫出他的名字,“姜初。” 姜初与他对视着,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 “你不怕你男朋友吃醋?”他拉了拉被子,遮住胸口,“男生我不知道,如果换成女生,她该和你生气了。” “你说睡觉?”陈非微微挑眉,他挪到姜初身边,“怎么会,我只不过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有些事情,我和你才不会做。” 姜初转过头看他,问:“比如?” 呼吸拍打在陈非脸侧,不知怎么地,让他的思绪也变得滚烫。 他毫无征兆地侧过身,温暖干燥的手掌隔着睡衣,覆上姜初的腰。 “比如这样。” 睡衣很薄,他按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姜初呼吸微微一顿。 姜初没反抗,陈非凑到他颈侧嗅了嗅,和他同款的沐浴露香味掩盖了那种洗衣粉的味道。 “或者这样。” 手上的触感让陈非着了魔,他的手缓缓往上,抚过姜初的腹部,停在他的胸口。他的动作,仿佛是一只狼在嗅闻自己的猎物。 姜初略侧过头,陈非便又收敛起攻击性的气质,一张帅脸上露出笑容。 “然后我会吻他,然后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 他笑着给姜初来了个隔空飞吻,然后随意地靠回自己那边,拉开些距离。 他进退自如,对方却没有应付同性的经验。 姜初整理好被陈非弄乱的上衣,半张脸蒙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还挺可爱。 陈非悄悄用余光瞥他,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扬着。 “姜初,你做过那种事吗?” 他一副纯良的模样,悄悄在被子里去抓姜初的手,“和女的还是和男的?” “你猜猜?”姜初被他碰了一下,很快缩回手。 陈非心中腹诽,嘴里却说得甜。“我猜没有。”他笑了笑,“毕竟你连衣柜里的那个东西都没见过。” 姜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没有。承认这个不丢脸。” 陈非心想我可去你的吧,整天勾搭女人,还说没有? 狐狸精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颇有兴致,侧过头追问姜初:“那你想和女的试试,还是和男的?” 房间里很静,姜初呼吸平稳,始终没有因为陈非露骨的提问而局促不安。 “陈非同学,我和你不一样。”他说。 陈非翻了个身,“哦,那就是和女的。”他撑起上半身,看着姜初的睡颜。“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姜初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从下往上看着他。 “你想和我试?”他那狐狸眼微微眯着,嘴角带着有些凌厉的笑。 陈非俯身下来,下巴挨着他的胸膛。“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凑的很近,姜初光滑的皮肤包裹在丝绸睡衣下,陈非挨着他,只要再低头些许,就能吻到他。 姜初没反抗,任由陈非像是狼似的嗅闻。 陈非感觉时机到了,于是大着胆子凑上去,扣住他的手腕,就要吻上他的唇瓣。 然而姜初却倏地转了个身,把陈非的脸挡住,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我不和有男朋友的人接吻。不早了,睡吧。” 陈非一愣,盯着他那睡衣下的一对肩胛骨,气得牙痒痒。 欲拒还迎是吧? 作者有话说: 劳动节快乐!给勤劳工作的作者打赏点海星吧!!(超大声 第15章 “可惜不是我的菜。” 陈非失眠了将近一晚上。 他本就不习惯与别人同睡一张床,从小到大,除了幼儿园的时候因为怕鬼钻过陈芊的被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睡。 哪怕是出去和小0开房,也绝没有一起过夜的习惯。 姜初睡觉特别老实,呼吸声均匀绵长,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但陈非就是睡不着,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 快天亮的时候,他终于合眼睡了会儿,再翻身醒来,正巧对着姜初的脸。 借着窗外的晨光,陈非朦胧间看着他那张脸。 不得不承认,这人睡着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勾引人。眼尾上挑的狐狸眼乖巧的闭着,柔顺的头发耷拉在耳边,平日里紧抿的嘴唇微微张开,终于显得不那么高不可攀。 姜初侧躺着,两手放松地伸在胸前,像个小孩。 “你说,你这么好一个人,干嘛做那种缺德事呢。” 陈非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拨弄姜初额前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缓,姜初没醒,依旧迷糊地睡着。 “长得挺不错。”陈非着魔似的,用拇指抚摸他的眉毛,“可惜不是我的菜。” 陷在梦里的姜初手指动了动,微张着的嘴里发出呢喃。 “妈……稻子稻子熟了……” 陈非一愣,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收回手。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翻身下了床。 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得正香的姜初并不知道这些,他陷在难得的美梦里,暂时忘记了周遭。 自从转学到D大后,他鲜少梦见过小时候的事。 梦里,他赤脚站在南方某个小村子的田间,脚下的泥土潮湿松软,带着滚烫的温度。 女人穿着一身极其简陋的一身睡衣,背上是一个快洗褪色的旅行包,她一头枯草般的头发扎成马尾,掩盖了她那张还算年轻的脸。 “二花乖,妈妈出去旅行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爸爸和奶奶,知道吗?” 女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那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田里的稻子熟了,妈妈就回来看你。” 女人身后是逐渐下沉的黄昏,红色的太阳拢在她的身后,仿佛是贴画上佛像身后的金光。 但她不是神佛,她穿着那身褴褛的衣服,转身离去,夕阳下的身影逐渐被红光吞没。 姜初伸手去抓她的轮廓,扑了个空,从梦里醒转。 凝滞的空气中,姜初深深吸了口气。睁眼时,身边的被子掀开了大半,陈非已经醒了。 晨光从窗帘后面透进来,姜初艰难地从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起来,穿着拖鞋下楼。 一楼没开灯,姜初转过楼角,就见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个人。 陈非手长腿长,整个人极其委屈地缩在一米八的懒人沙发上,两条腿叠着悬在半空,仰着头,睡得快要流哈喇子。 姜初站在楼梯口看了会儿,见陈非没有要醒的意思,便回房间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收拾背包,轻手轻脚地离开这栋别墅。 临走前,他认认真真地叠好那套丝绸睡衣,摆在陈非的床上。 从陈非的家里出来,姜初深深喘了口气。 他不熟路,但又舍不得花钱,只好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往山下骑。沿途路过好几户人家,就见整齐干净的前院里无一不种着花,车库里停着的,都是他这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豪车。 姜初看了许久,觉得有些难受,于是加快速度下了山。 山下终于有公交车站,姜初上了辆回D大的公交车,给女友田丽丽发消息,约她今天去逛商场。 发完消息,姜初对着自己的微信列表愣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什么。 他往下滑,一直滑到好几天前的已读消息,才从一众头像中,找到了那个【C】。 陈芊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最开始在她手下工作的时候,姜初并没有动什么心思,但相处时间久了,他逐渐发现,陈芊是个非常有钱的人,而且对自己很有好感。 但当时的他注意力全在田丽丽身上,手头的钱也暂时够用。因此,在攀上富婆和拯救感情不顺的女孩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在生存条件被满足的情况下,拆散那些感情出现裂痕的情侣,他很喜欢。 公交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一路从山脚开到集市里,才陆续有几个老人上车。车外的景象也跟随着变得热闹起来。 姜初翻了翻陈芊和自己的聊天记录,微微蹙起眉。他联想到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心中的猜测逐渐成型。 陈芊是陈非的姐姐,田丽丽是陈非的同学。 田丽丽的前男友,也是陈非的同学。 再想到那晚在巷口堵人的小混混,一切仿佛都联系起来了。 姜初嘴角勾了勾,那对凌厉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在D大的食堂简单吃过早餐,姜初带着田丽丽去市中心的商城玩。 田丽丽平时花钱算得上拮据,也很少主动让姜初给自己买东西。但今天姜初格外大方,两人逛了一上午,他居然给田丽丽买了快一千的衣服和首饰。 一路买买买到商城顶楼,姜初又给她买了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 田丽丽抱着自己心仪已久的毛绒熊,眼泪都快出来了。 “亲爱的,会不会太破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花了你好多钱。” 姜初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他随手开了静音,揉了揉田丽丽的头发。 “没关系,钱就是用来花的,你开心我了也开心。”他笑着说。“走,去买奶茶喝。” “好!” 田丽丽眼里冒星星,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减肥这件事,开开心心地发了朋友圈,挽着姜初去奶茶店了。 正值周末,商城附近又有一所高中,奶茶店里自然是生意红火。 姜初和田丽丽一人一杯杨枝甘露,望着店里乌泱泱的人,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四人座还空着。 那里坐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旁边空着三个座位。 那小孩一脸丧气,肩膀耷拉着,一边刷手机,一边咬着吸管。 “可以拼桌吗?” 姜初牵着田丽丽上前,问那个高中生。 “嗯。” 男孩抬头应了一句,白净的脸上还有泪痕。 “不好意思。”姜初领着田丽丽在他对面坐了。他看着对方那涂着淡淡眼影的眼尾,觉得有些面熟。“心情不好吗?” 田丽丽也发现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谢谢。” 男孩接过纸巾,终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姜初身上,微微一愣。 “我们见过……?”他歪着头打量姜初,“好眼熟。” 田丽丽眨眨眼,看了看姜初,又看了看对面的男孩。 “啊,昨天在漫展上。”男孩想起来了,“你是帮我拍照的志愿者哥哥。” 姜初有些愣怔,他看着面前男孩那张脸,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金发穿水手服的造型。 漫展上的水冰月。 陈非的妹妹。 ……妹妹? 关系好到可以当众接吻的……妹妹? “你肯定不记得我了。”男孩摆摆手,“小哥哥,这是你女朋友吗?” 田丽丽晃了晃姜初的胳膊,问:“昨天你去漫展做志愿啦?” 姜初应了一声,勉强回过神来。 “我记得,”他扯了扯嘴角,“你cos的水冰月很漂亮呢。” “哇,是女装吗?”田丽丽有些好奇,“现在的小孩这么厉害。” 男孩趴在桌上,弹了弹桌面上的水珠。 “别提了,以后都不会去漫展了。”他喃喃道,“都是骗人的。” 姜初微微蹙眉,“怎么了?你可以和我们说说。” 男孩叹了口气,手指在那花里胡哨地奶油手机壳上抠了抠,给姜初讲述自己的事。 “两个月前吧,我去漫展玩,结果错过公交车,快赶不上我表演了。哎,我去做地铁,那工作人员说裙子太大不让我进。”他说,“当时他骑摩托送了我一程,就,嗯……认识了。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踩个单车去呢。” 姜初微微挑了挑眉,“是你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根本算不上。”男孩撑着脑袋,“我倒是把他当男朋友看呢,结果人家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哥哥弟弟地叫了两个月,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 田丽丽有些尴尬,姜初却认真地听着他说。 “说起来,他做得比男朋友还好,给我买东西,带我出去玩,晚自习前给我买奶茶……”男孩一样样数着,“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喜欢我。” “昨天我向他表白,被拒绝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亮晶晶的糖纸,“喏,你看,这是我送他的巧克力,他没要,我就自己吃咯。” 他讲完故事,又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 “你那个‘哥哥’……大概是把你当朋友看的吧?”田丽丽试探着安慰他,“可能是你想太多了,以为他也喜欢你呢?没关系,你也不用太伤心。” 男孩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姜初转了转渗着水珠的奶茶杯,略微沉思片刻,说:“小朋友,你想听真话吗?” 男孩掀起眼皮瞧了姜初一眼,“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他稚嫩的脸上显露出一抹苦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姜初和田丽丽。“大家都不喜欢听真话,对不对?我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玩玩而已嘛,我也知道,但为什么我会控制不住呢?” 田丽丽沉默地低头喝奶茶,有些躲闪。 姜初捻了捻手指上沾着的水珠,“你还太小,有些情感把握不好,会伤害到自己的。” “是啊。”男孩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不聊了,谢谢你们听我说这些破事,我去上补习班了。” 他背起书包,复而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姜初一晃。 “小哥哥,加个微信呗?”他又冲田丽丽眨眨眼,“姐姐别误会,交个朋友而已。” 作者有话说: 来咯。 第16章 “三心二意?” 当姜初在商城里,被白白要微信的时候,陈非终于从家里客厅的沙发上醒来了。 陈芊打开房门进来,就见自家弟弟躺在沙发上,抱着胳膊,姿势极其难看。 “陈非,你怎么睡在这里?!”她喊了一句,走到沙发跟前,小声说,“你带回来的人呢?” 还在熟睡的陈非被她吓了一大跳,触电似的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姐……”他睡意朦胧地抓着沙发靠垫,“你吼啥啊……” “我问你姜初人呢?”陈芊恨不得揪他的耳朵,“什么情况,你姐我刻意回来这么迟,人走没走啊?” 陈非脑子里闪过昨晚的事情,终于完全清醒了。他冲进楼上的卧室里,却见床上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深绿色睡衣。 “靠……”他咬牙骂了一句,“居然自己溜了……” 陈芊站在他身后,探头看房里的情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她有些不安,“虽然他确实过分了些,但你可不能做些太过分的事情,知道吗?” “我能把他怎么样?”陈非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抓过床边的手机发消息。“姜初那小白脸练散打的!” “哦对,他和我说过。”陈芊对姜初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面试的时候提起过,去年还在俱乐部做过散打陪练。” 陈非置若罔闻,翻了翻手机里十几条未读消息,居然没有一条是姜初的。 什么意思?昨晚害他一晚没睡好,早上居然趁机溜走了? 他急着去做什么?回学校?还是和女朋友约会? 陈芊在门口观察他的神色,还是第一次见陈非为了别的人这样焦躁。 “弟,他走了就走了,你再联系就是嘛。”陈芊劝他,“搞得好像是他把你睡了一样……” 陈非:“……” 他彻底被陈芊安慰人的手段折服了,心里无名的火也消了大半。 “算了。”他随手把手机扔回床上,去一楼洗漱,“今天下午还有训练,懒得理他。” 陈芊看着他下楼的背影,打着呵欠,回房补觉了。 另一边,市中心商城。 姜初牵着田丽丽从奶茶店出来,一路上,田丽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低头默默喝着剩了一半的杨枝甘露。 “怎么了?” 姜初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开心了?”他打量田丽丽的神情,“要是不开心,我把那小孩的微信删了就是。” 商城前的广场上,几个简易风格的喷泉正放着音乐,水汽打湿了有些闷热的空气。 田丽丽在喷泉前驻足,犹豫了片刻,开口问:“姜初,你喜欢我什么?” 姜初稀松平常地笑了笑,捏着她的脸颊。 “小笨蛋又在瞎想什么,是因为刚才聊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往常遇到这种事,姜初随口哄一哄便过去了,今天田丽丽却不知怎么,开始纠缠着这个问题不放。 “不,不是因为刚才的事。”她拉着姜初不放手,“比我漂亮,比我有趣的女生多了去了,为什么是我?对不起……这一切太美好了,我才会觉得不真实……” 姜初低头,看着她那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心中又升起一股厌倦感。他捻着田丽丽的发梢,嘴边安慰的话语呼之欲出,又咽了回去。 “别乱想了。”他转身揽着田丽丽,带着她从喷泉后面走出来,语气稍微显得有些冷漠。“走吧,你下午还有课,我陪你回去。” 回程路上,田丽丽依旧有些沉默,姜初知道她心情不好,却也没有心思哄。 他靠在公交车后排的窗户上,觉得胸中有些憋闷,将窗户拉开大半。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地回了学校。 姜初将田丽丽送到教学楼门口,看着田丽丽进了教室,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A大的校园充斥着古典的味道,教学楼正对的小池边还有一处凉亭,古香古色,处处成荫。相比D大起来,又是另一种风格。 姜初来过这里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认真感受这里的环境。 他往回走,一路看到两旁开得正繁盛的桃花,不由地勾起回忆。 小时候,家旁边的山后头也有片桃花林,每年春天的时候,姜初都喜欢自己爬到山后面去,把最漂亮的那朵摘下来,夹进妈妈枕下的那本哲学书。 那本封皮陈旧的哲学书里,随手翻开几页,就能看到被压成薄薄一片的桃花花瓣。 阳光刺眼,看久了不免有些眩晕。 姜初放弃了回到D大图书馆角落里,继续做助教工作和表格的想法。他走进操场,看台顶端紧挨着操场外的桃花树,在春日下拢出一块儿阴凉。 他拍拍阶梯上的灰尘,在那儿坐下,开始看书包里的那本中国古典哲学。 大概是错觉,书页上还沾染了在陈非家留下的茶香。姜初看得很慢,从昨晚给陈非讲的那处开始看,心中默默记下重点。 他知道陈非找他上课是借口,但他不愿意在自己喜欢的书上敷衍。 姜初一旦沉浸在书本里,就忘了周遭的时间。 也不知看了多久,原本沉寂的操场逐渐热闹起来。耳边传来教练的吹哨声,伴随着体育生的笑闹。 嘈杂的人声里,便听见有个教练大喊: “陈非!不许休息,速耐练完了吗!” 姜初翻页的手微微一顿,从书海中抬头。 阳光照耀的操场上,有二十多个田径队的学生在训练,姜初一眼扫过去,便看到站在跑道边上的陈非。 不得不承认,他与旁人比起来,确实很耀眼。 陈非身上穿着运动衫和短裤,露出胳膊上优美有力的肌肉线条。他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然后撩起衣服下摆擦擦汗,咧着嘴角冲教练一笑。 “教练,早跑完啦——我今天可没迟到。” “去做引体向上!”那教练模样的人催促他,手里的哨绳甩了甩,被陈非笑着躲过去。姜初远远看着,就见他吊儿郎当地晃到单杠那边。五副单杠上都有人在训练,他们已经做了一会儿,都有些累。 陈非抬手跟认识的朋友打了个招呼,而后伸长胳膊轻巧地抓住单杠,认真标准地开始做引体向上。 二十个一组,他做了三组。 和休息时懒散的模样不同,陈非训练的时候神情认真,眉头微蹙,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呼吸上,姜初坐在看台上看了许久,他也没发现。 姜初将手中看了大半的书合上,放到一旁。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打量陈非。 他好像找到了,比勾搭别人的女友更有趣的事。 田径队的训练到黄昏才结束,而教练对陈非的要求好像格外高。他做完了一整组力量练习,又跑了六次加速跑,教练才终于满意,挥挥手放他走人。 陈非浑身是汗,他抬手擦了下巴上的汗珠,口渴得不行。他看了眼已经被喝完的矿泉水瓶,只好捞起看台上的单肩包,去操场边的贩卖机买水。 等了一下午,任林总算是回消息了。陈非戴上耳机,点开语音条,就听那边传来任林抱怨的声音。 “昨天你那家教老师接了电话又不出声,我还以为是你呢。他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那我都问约不约了,肯定只能说是喽。” 陈非听完只觉得头大,他挎着包走到角落的贩卖机前,琢磨着怎么给任林回消息。 正这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他视野里。 “下训了?” 姜初掂了掂手里的矿泉水,好整以暇地歪着头。“请你。” 陈非一愣,眼神里藏不住的惊喜。 “姜初?”他接过矿泉水,“你在等我?” 姜初两手揣在兜里,随意地耸耸肩,搭在肩膀上的发尾微微抖动。 “早上有事走得着急,没忍心叫醒你。”他靠着自动贩卖机,凌厉的眼角带着笑,“昨天晚上我睡觉不老实了?” 陈非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大半瓶。 “没有,”他满足地微叹一声,嘴里味道甘甜。“这不怕我自己睡觉不老实嘛。” “哦?是怕打人踢人,还是把我当成你男朋友?”姜初笑着问。 陈非一挑眉,“你觉得呢?” “三心二意可不好。”姜初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三心二意分的快。” “三心二意?” 陈非浑身散发着运动后的燥热,他上前一步,把姜初桎梏在铁丝网和售卖机的角落里。他凑的很近,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初那双狐狸眼,气息扑在对方高挺的鼻梁上。 姜初没挣扎,整个人拢在他的阴影下,任由他把自己困在角落里。 陈非声音暗哑,他凑到姜初耳边,轻柔而充满攻击性得低语:“姜初同学,你知道我三心二意,还敢在我床上睡觉啊?” 他一手横在姜初身侧,扣上他身后的铁丝网。 姜初感受到他那肌肉起伏的手臂正贴在自己耳畔,却泰然自若的伸出手指,在陈非另一只垂着的手腕上蹭了蹭,指尖摩擦着内腕上的皮肤。 “你的邀请我没办法拒绝。”姜初笑了笑,倏地抬起那双狐狸眼,深情地望着陈非。 四目相对,陈非感觉自己心头被狠狠砸了一下,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初已经推开他,灵巧地从角落里绕出来。 陈非感觉自己被勾了魂似的,他不甘心地舔了舔嘴角,转身朝姜初的背影喊: “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姜初懒洋洋地回过头,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要是补课就算了。心里烦得很,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第17章 “你跟他比,谁身材好?” 书呆子终于开窍了。 陈非脑子里在放烟花,大狼尾巴也翘得老高。 “当然是出去玩呀,”他拖长了尾音,凑过去想搭姜初的肩膀,又想到自己浑身都是汗,只好尴尬地收回手,问:“你想去哪儿。” “你平时去哪,带我随便转转就行。” 陈非立刻有了想法,摇着尾巴冲姜初一笑。 “你在宿舍楼下等我。” 他领着姜初到了男寝楼下,两指并拢于额前,朝姜初做了个耍帅的动作,飞奔进了楼。 姜初笑盈盈地坐着等他,不一会儿,就见陈非换了身干净卫衣牛仔裤,从宿舍门口跑出来。 “五分钟冲了个澡。”他笑着上来揽住姜初的肩膀,“走吧,今天晚上保你玩得开心。” 姜初微微偏过头,闻到他颈窝处淡淡的香味。“去哪里?” 头顶的桃花树簌簌作响,于落日下飘荡起些许花瓣。陈非随手将姜初身上的花瓣掸了,一扬眉毛。 “你没去过的地儿。” 姜初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 “你肯定没去过。”陈非不依不饶,“我要是说对了怎么办。” 他勾着姜初的脖子,横臂将他与自己挨在一块儿,两人身高相当,走起来跌跌撞撞的。 “你男朋友有没有说过,你很幼稚?”姜初被他胳膊压到头发,扒开他的手。 陈非反问:“你喜不喜欢幼稚点的?姜老师,我勤学好问,你喜不喜欢男的呀?” “得看是什么人。” 姜初捏着他的手腕,威胁般地摁了摁。他力道不算大,陈非后背却出了冷汗,生怕姜初忽然给他来个过肩摔。 “错了错了。”他连忙放手,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不问了。” 陈非带着姜初出了学校,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这次的司机师傅开车没那么狂野,陈非松了口气,悄悄低头用手机发消息。 他余光瞥见姜初也在回消息,没注意到这边,才飞快点开某个朋友的微信小窗,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陈非:晚上我带个人来,直男,你找几个小0逗他玩玩。】 他想了会儿,觉得不妥,补上一句: 【别太过分,不许给他下东西。】 犹豫了会儿,又补了一句: 【也不许亲嘴!】 手机震动了一下,朋友回了条语音。 “不是吧非哥,这不准那不准,你想怎么玩啊?” 陈非烦躁地按住耳机,飞快打字。 【你看着办!】 姜初狐疑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陈非舒展蹙起的眉毛,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我们到底去哪里?”姜初问,“我不想吃晚饭。” “不吃,我也不吃。”陈非凑过去,将手机熄屏放到一边,“带你去玩呀,到了就知道了。” 姜初应了一声,转身靠在窗沿上看风景,又不说话了。 夕阳暖融融地洒在他脸上,在细碎的发尾镀上一层金边。立交桥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车内忽明忽灭。 陈非打量姜初的神情,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不好。 从早上到今天下午不过几个小时,他遇到什么事了,这样败坏心情? 学校的事? 还是和女朋友闹掰了? 想了半天,陈非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摇头。 姜初心情不好管他什么事!他应该高兴才对!要是和女朋友闹掰了更好,直接放烟花庆祝他俩分手! “心情不好吗?”陈非笑嘻嘻地碰了碰他的手,“咱们今晚花天酒地一把,花钱买快乐,保证你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看,我昨天才给你结了补课费,今天正好花了呗!” 他像只单纯的大狗狗似的,侧过头对姜初讨好地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陈非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说那话时,姜初眼神里有些鄙夷。 姜初摆弄着书包带子,无所谓地回答:“那钱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陈非一愣,没想到这人比自己还挥金如土。刚到手没捂热乎的两千块,几个小时用光了。 他当然不好问姜初买了些啥,只好尴尬地一挥手。 “没事儿,今晚我请你!” 半个小时后,天完全黑了,出租车停在护城河旁边。 陈非十分慷慨地付过钱,领着姜初下了车,沿着河边的大理石围栏往下游走。 护城河被当做古代的遗迹保留下来,上游两侧都建设成了景区,靠近公园的下游则开发成了夜市,熙熙攘攘的摊位前挤满了人,几家酒吧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溢出歌手的歌声,以及色彩斑斓的灯光。 漆黑的夜里,这儿就像一座不夜城。 陈非借机攥住姜初的手腕,在人群中艰难前行。“这里人太多,别走散了。” 姜初并不反抗,周围太吵,他提高声音,问:“去哪?” 陈非回过身,朝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英俊的脸被酒吧的灯光映成迷幻的冷色。 两人一前一后,从逛夜市的人群中挤出来,过了桥,钻进小巷子里。两侧全都是开始营业的清吧,歌声混在一块儿,产生出奇妙的感觉。 他们一直走,走到转角处,陈非在一家酒吧面前停下来。 这家酒吧的招牌花哨得很,大门也不像其他酒吧那样,不是透明的玻璃门,而是厚重的老式大门。周围有些静,并不热闹。 姜初愣了片刻,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走,进去吧。” 陈非笑了笑,推开厚实、密不透风的门。 大门敞开的那一刻,厚重的鼓点,人群嚣张地欢呼,以及无数尖叫和刺眼的灯光,像洪水一样扑面而来。 舞池里的肉体在灯光下波涛起伏,脸上时红时绿,喉咙里的笑声夹杂在刺耳的音乐里。 姜初微微皱起眉,感觉耳朵要被震聋了。陈非拉着他进了酒吧,一进门,舞池里那些疯狂扭动的男人,就把他们撞得一趔趄。 灯球下红色紫色混成一片,陈非搂住姜初的腰让他稳住,回身骂了撞他们的那人。 “看着些!没长眼吗?” 姜初半个身子贴着陈非,他挣了挣,又意识到周围全都是陌生人,只好不动了。 撞到他们的男生穿着紧身皮衣,散发青春的身体紧紧被包裹着,一张脸上泛着兴奋的红。 他转身看到来人,连忙笑着道歉。 “陈非哥啊,不好意思,刚才人太多了没看见你……”他贼眉鼠眼地瞥了姜初一眼,“这位小哥,对不起对不起,待会儿请你喝酒行不行?” 陈非气得踹了他小腿一脚,把姜初拉到自己身后,“我的人你也看?自个儿玩去吧,谁要你请喝酒!” 他有些气愤地挡着人群,带着姜初在远离舞池的角落坐下。 “什么你的人?”姜初从刚才的气氛中缓过神来,笑着问坐在对面的陈非,“陈非同学,瞒了我一路,原来是要带我来gay吧呀?” “这不是让你们直男体验体验生活嘛。”陈非笑了笑,“喝酒吗?我去弄点喝的。” “随便。我都能喝。”姜初觉得很新奇,撑着下巴,四处张望。“也没什么不同吧。” 远远的,卡座上坐了好几对,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接吻,更有些胆子大的…… 姜初转回头,又见舞台上一群身材健美的肌肉男在跳舞,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显现出魅惑的紫红色,引得台下的人一片尖叫。 也有些带着女生来玩的,角落里,一群打扮妖娆露骨的男生围着一个t,推搡着要给她介绍对象。 陈非瞧着姜初的表情,感觉他像个小孩儿似的,一副好奇的模样。 “喂,姜初同学。”他撑着上身,越过桌子,凑到姜初跟前问,“台上跳舞的,中间那个,你喜欢不?” 姜初盯着陈非说的肌肉男看了半晌,反问:“你跟他比,谁身材好?” “当然是我啊。”陈非也不害臊,坐到姜初身边,捉住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衣服里摸,“我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信你摸摸?” “不用。”姜初冷冷地把手举起来,脸色却有些泛红,“说好请我喝酒的,你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 陈非很懂得拿捏分寸,笑着起身,去吧台那边找调酒师。 吧台上坐着几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小0们在搭讪。陈非绕过他们,在调酒师面前的高椅上坐下。 “呀,好久不见了。”调酒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同陈非打招呼、“小伙子,今天带的那位没见过呀。” 陈非讪讪一笑,从旁边扒拉过来两个高脚杯,“正追着呢,是个直男。照常来两杯响尾蛇,谢谢。” “直男?”调酒师优雅地打开酒瓶的软塞,“昨天任林还在我这儿抱怨,说你最近对他爱搭不理,原来是换口味了。” 陈非懒得解释他和姜初之间的事儿,他拨弄着手里的高脚杯,懒散地趴着,随口应了声。 调酒师见惯了他不着调的样子,默不作声地调酒。他朝陈非身后的那角落看了眼,手上没停,“你朋友好像有些麻烦,你不去帮忙吗?” “嗯?”陈非脚下轻点,转了转椅子,脊背靠在吧台上。 灯球旋转着,偶尔将眩晕的强光投射到姜初坐的角落里。就见三个穿着紧身衣的年轻男生扭着腰走到桌边,他们上身的紧身衣只包裹着腰以上的部分,胸前的拉链仿佛只要轻轻一拽就能拉开。 姜初沉静的神情有些松动,他往后退了点儿,其中一个男生却大着胆子跪在座位上,欺身过去。 陈非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接过调酒师手里的鸡尾酒,尝了尝辛辣的味道。 “不用帮忙。”他抿了一口,回味着口腔里的刺激,“他会散打。” 第18章 “那再亲个?” 音乐的鼓点震天响,陈非听不见那几个小0在和姜初说什么。他们说着说着便围在姜初身边,左右各坐了一个,那眼神,简直是要把姜初吃了似的。 陈非手里的酒杯攥紧了,有些不爽。 姜初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再怎么样也有些慌乱。他没动手,嘴上推拒那些男孩的动作,却还是差点被跪坐在他身前的那个偷亲了一口。 他皱起眉,终于忍不住了,微微用力将人推开,站起身。 陈非嘴角笑容也褪去了些,他端着两个酒杯起身,躲到姜初视线的死角处。 小0们不依不饶,挽着他的胳膊便贴了上去。 “你们放开……”姜初动作抗拒,将手臂抽出来,“我在等我朋友。” “等什么朋友嘛~”胆子最大的那个不依不饶,仗着是在角落里,一只手忍不住探下去,在姜初那儿轻轻摸了摸。“哥哥,和我做朋友嘛……” 姜初那张冷着的脸终于红了,两手悬空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陈非在角落里看得心头火起,这群不讲信用的,明明说好不能碰! “操……” 他暗骂一声,端着酒快步绕出来,走到座位跟前,“啪”一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 “滚!” 正想对姜初上下其手的小0回头见是陈非,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被陈非狠狠瞪着,他还哪敢碰姜初,抱着两个小姐妹一阵风似的开溜。 姜初靠着沙发喘气,抿着嘴,一副不安的样子。 陈非本想找人让他难堪,没想到这群人随便动手动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事吧?”他凑到姜初跟前,半真半假地攥着他胳膊,“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靠,我刚才都忘了,这儿总有些管不住手的小0,专挑你这样的下手。” 姜初没回话,他别过头,胸膛剧烈喘息着。 陈非觉得他不对劲,低头一看,也愣住了。 “……操……” 他咬着牙狠狠骂了一句,脑子里嗡嗡作响。 姜初闷闷地说了句:“我没事。” 然而抓着他胳膊的手并没有松开,陈非的理智都快被他点燃了。 一时间,陈非觉得愤怒和莫名的占有欲交杂,他猛地把姜初肩膀掰过来,两腿有力地抵着他的膝盖,把人桎梏在沙发和墙面之间。 姜初的头发遮住他大半边脸,却依旧看出脸颊的红晕。他垂着眼,不敢看陈非。 “怎么?那种小0摸你一下而已。”陈非手上的力道快要把腕骨碾碎,“你就这么大反应?” 姜初往角落里挪,他的腿却被陈非强势地卡住,无处可躲。 “你喜欢那样的?”陈非逼近他,把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如同准备宰杀自己打来的猎物,“姜初,你不像看上去那么正经啊。” 酒吧的音乐快要将陈非的声音盖过去,身后的灯光偶尔晃到他的背上,照亮姜初低垂的眼睛。 陈非伸手,虎口钳制住他的下巴。 姜初没推开陈非,也没给他过肩摔,默认了这个举动。 “怎么?”姜初抬起那双狐狸眼,“你现在,难道不是想吻我吗?” 他的尾音带着挑衅和期待,却被陈非狠狠吞进肚子里。 心跳声比音乐躁动的鼓点还强烈,陈非桎梏着姜初的脖子,粗暴地亲吻让他抵到了姜初的牙齿。 犬牙尖锐,唇上一阵刺痛。 仅仅磕到了一下,姜初便向后躲开了。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嘴上却被亲得湿润一片。 陈非眼睛通红,一手绕到他的后颈。刚想把他摁在墙上,疾风骤雨地吻下去,姜初修长的手却攀上了他的肩膀。 柔软的发梢在陈非脸侧掠过,姜初倾身过来,主动吻住了他。 他轻轻用舌尖勾陈非的唇,嘴角微扬,带着狡黠的笑意。 陈非却看不到。 口腔里响尾蛇的辛辣味道被搅碎,唇上的触感把他的理智彻底点燃了,他愣了一秒,而后一把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前,搂着他回应着这个吻。 他们的吻技都很好,陈非的吻干燥而猛烈,姜初则温柔长绵,一个让人招架不住,一个则是引着对方不断索求。 再嘈杂的音乐也掩盖不住亲吻时发出的声音,陈非攥紧了姜初的胳膊,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姜初的唇没有其他情人柔软,却让他那样着迷。 陈非用仅存的理智想,自己一定是被他勾引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他们才终于分开了些。姜初抵着他的额头,陈非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那张水光淋漓的嘴微张着,轻轻喘息。 昏暗的空间里,陈非像猎豹一样盯着他。 姜初却突然笑了,哑声说:“和男的接吻,好像也没那么差。” “喜欢吗?”陈非着了魔一般,抬手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水痕,喃喃地说:“姜老师,那些小男孩可满足不了你,像你这样的,只有我能制住。” “都说了不要叫老师。”姜初微微侧过头,换了个姿势,掩饰自己的反应。 陈非不依不饶,伸长了腿,卡住他的膝盖。 “你要和我试试吗?”他凑过去,滚烫的气息混合着酒精气味,在姜初耳畔刮蹭。“我可以立刻和我男朋友分手。” 姜初被他堵在角落里,与他对峙片刻,伸手拽住他的卫衣帽绳,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陈非猝不及防往前一倒,两手撑在了姜初的身侧。 “嗯……”姜初凑过来,鼻尖在他脸上挠了挠,“那你快和他分手。” 他的眼角微扬,一副得意的模样。 陈非被他勾得受不了,再一次吻了上去。 “喂,二楼有房间的。”陈非的手指揉捏着姜初的耳尖,“你撑得住吗?” 邻座有人往这边看过来,眼里带着心知肚明的笑意。姜初瞥了一眼,有些不习惯,手上使了些巧劲,把陈非推开。 “不用。”他从沙发上起来,“我去外面吹会儿风就好。” 陈非也不着急,盯着姜初挺直的背看。他餍足地窝在沙发上躺着,像只吃饱的老虎似的,舔了圈嘴唇。 “好——”他拖长了音调,“宝贝,别趁机跑了哈。” 姜初回身对他轻笑,眼尾还泛着红。他绕过舞池里的人群,开门出去了。 沙发前拢了个人影,陈非好整以暇地躺着,仰头看身后来人。 “这就是你追直男的方式吗?” 调酒师站在他身后,手里擦拭着一个高脚杯,望向姜初离开的方向。“你还真是直率,他这样都能被你追到手,也算是个奇迹。”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陈非心情好得很,晃了晃搁在沙发上的腿,“反正追到手玩玩就扔,无所谓的嘛。” 调酒师见惯了他这副模样,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种话,也不是一次两次。 “你可小心点,我觉得这个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劝陈非,“要不认真谈一个试试,你俩挺配的呢。” 听到这话,陈非的表情比吃了只苍蝇还恶心。 “您可别这样说。”他摆摆手,将剩下的半杯鸡尾酒一饮而尽,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实话,其实我追他纯粹是为了报复,那人渣了我姐和我朋友。” 调酒师“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先走了,今天的酒可真辣。” 陈非塞给他小费,匆匆出了酒吧,找姜初去了。 调酒师攥着手里几张红色钞票,有些疑惑地嘟哝两句: “报复?我看他亲得挺高兴的呀……” 春天的夜风凉丝丝的。 陈非出了酒吧,夜市上的游客比肩接踵,他找了许久,才看到站在河边吹风的姜初。他倚着栏杆站着,修长的手指搭在大理石石柱上,用夜晚的凉意压抑刚才升起的燥热。搭在肩上的碎发随风扬起,遮住他的半张脸。 陈非避开人群,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姜初比他以前谈过的任何小0都要高,陈非怎么贴着他都觉得别扭,只好放开他的肩膀,伸手和他牵在一块儿。 两人挨在一块儿,不远不近,陈非居然觉得有些难为情。 “你说你害羞什么,”他嘴上却大方得多,“刚才直接去开房就好了,让你体验一下体育生的身体素质。” 姜初转过头,被风裹挟着的凉意让他舒服地眯起眼。 “我暂时不想和你做。”他的声音又冷下去,不过语气要比之前温和得多,“你有男朋友。” 陈非心中暗骂双标男,手上却撒娇似的晃他。 “宝贝,我明天就跟他提分手好不好?”他凑近了,小声问:“你喜欢我对不对?刚才吻得很舒服,是不是?” 姜初眼里的冷意消融几分,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 “……算是吧。”他低声说,“确实,很喜欢。” 陈非的大狼尾巴快翘到天上。 “那再亲个?”他不怀好意地将人拉过来,抵着他的额头,“亲完送你回学校。” 他们站在人群外的角落,姜初的发型挡住了侧脸。他被陈非揽着,乍一看上去,像个高个儿的,中性打扮的女生。 这次,姜初主动凑上去,轻轻咬住陈非的嘴唇。 陈非的手猛地一紧,捧着他的脸,用深吻回应他。 “好了。” 一吻毕,姜初笑着点了点他的唇角。“晚安了,我的大帅哥。” 姜初身后灯火阑珊,陈非喘息着,看着他逆光的面容,第一次体会到心动时愉悦的窒息感。 不是的,一定是被姜初骗了。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姜初。 他如此说服着自己,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牵着姜初的手,十指相扣,带着他去路边拦车。 上了车,陈非的手一直都没放开。 他像个得到了喜欢的玩具的小孩,一刻也不停歇,兴奋地在姜初耳边问: “明天出去玩吗?或者我来图书馆找你?” “我下午要训练,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吧……” 姜初看了眼前排的司机,想把手抽回来。 “宝贝?”陈非挠他的手心。 “你不要这样叫我……”姜初被他闹得束手无策,陈非手劲大,怎么也拽不开。“明天我还有事,再联系你。” “那好吧,明天给我打电话。”陈非不依不饶,“记得联系我啊。” 说话间,他已经给姜初转了五千块钱。 “这是零花钱,不许不收,知道吗?” 下了车,陈非依旧不肯走,跟着他上了人行天桥,说要送姜初回宿舍。 说出这句话,姜初显现出一副慌乱的表情。 “不用。”他退后两步,“我走了,明天见。” “好——” 陈非在他脸颊上亲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晚安。” “晚安。” 夜风里,姜初看着陈非转身离开。他微微眯着眼,看着陈非走两步就回身朝他招手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单纯。” 他转回身,打开手机,不急不慢踱步下了天桥,确认收款。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谁在骗钱骗色 第19章 “你的摩托后座,是我专属了” 周日的早上,陈非晨跑回来,给两个赖床的室友带了早餐。 房轩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黄逸在准备一个比赛,都熬到早上五点才睡。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房轩打了个呵欠,半死不活地接过陈非手里热腾腾的包子,“今天没去找小情人约会欸。” 黄逸刚起床,睡眼稀松地在床下坐着,喝了口热豆浆。 “小情人有什么意思。” 陈非脱了身上的衣服,把运动耳机往桌上一扔,坐进电竞椅里,转了半个圈。“昨天回来忘跟你们说,”他嚼着嘴里的包子,“我泡到姜初了。” “——噗!” 黄逸半口豆浆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这么快?!”房轩一个翻身坐起来,床板发出剧烈的响声。“陈非,真有你的!”他一脸好奇,“怎么泡到手的,说说呗。” 陈非也不遮掩,边吃早饭边把这几天的经过全说了。 听完叙述,房轩连连赞叹,没想到连姜初那样的也能这么快搞定。黄逸却若有所思,他有些疑惑,问陈非:“可是这样一来,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了。又是家教又是零花钱的,都上万了。” “啧,小逸同学,你这就是目光短浅了。”房轩冲他摇摇手指,“投资要有成本,钓鱼也得有鱼饵呀。你看看姜初那打扮,像是没钱的人吗?等陈非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还不是心甘情愿为咱们花钱?” 陈非点点头,表示认可。 黄逸琢磨了一会儿,“说的也是……” “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姜初和丽丽就得分手。”房轩下床洗漱,走过来拍拍黄逸的背,“到时候就看你自己啦!” 陈非默不作声地吃完早餐,将塑料袋打了个结,随手抛进墙角的垃圾桶里。 不知为什么,他对自己和姜初的关系,还是不太满意。 他要的不仅是姜初对他不抗拒,也不只是对他有好感,他要让姜初死心塌地。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陈非脑补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姜初黏着自己要亲要抱,寸步不离的模样,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天雷滚滚,却又莫名有些向往。 正这时,手机响了。 《荷塘月色》的前奏响了两秒,陈非立刻捞过手机,按下接听。 “喂?” “早,起床了吗?” 手机里传来姜初平淡而慵懒的声音。 陈非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联系自己。 “早起床了,”他随即一笑,“怎么了,找我有事?” 那边沉默了片刻,姜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害羞。 “嗯……今天有空吗?”姜初在电话里问,“城西在开一个很不错的集市,一个人去没意思。” “当然有空!”陈非嘴角不禁扬得老高,“陪你到晚上都行。” “晚上不行。”姜初说,“我要去亲戚家。” “那我现在来找你,乖乖在宿舍等我。” 陈非挂了电话,赶紧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摆弄半天,又抓了把头发,一溜烟地下楼去了。 他一路快步进了D大,向路人问了男生宿舍的位置,边拨通姜初的电话,到了楼下。 “怎么了?” 姜初那边窸窸窣窣地声响,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我在换衣服,很快。你在楼下等我。” 陈非倚在男寝门口的栏杆上,抬头往上望。D大的宿舍楼也是崭新的,阳光下的玻璃窗户反射出白光。 “不要嘛。”他手指轻叩,“你在几楼,我来找你。” “都说不用……” 姜初有些恼了,径直挂了电话。 “嘿,还害羞呢?” 陈非饶有兴致地收起手机,几步跨进宿舍大门,问坐在一旁看报纸的宿管大爷。 “大爷,您认识姜初不?”陈非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是他朋友,来找他有点事儿。” 大爷老花镜后的眼睛眯了眯,“哦,姜初啊,我知道他,他住三楼中间那个宿舍。小伙子人不错,上学期刚来的时候,还帮我一起查寝呢,那个叫什么,勤工俭学……” “谢谢大爷!” 陈非也没心情听他后半句,转身上了楼梯。 正值周末,楼道里进进出出全是学生,走廊上挂满晾晒的被单,经过几间宿舍门口,隐约能听见里面的笑闹声。 陈非上了三楼,从尽头一间间找过去,发现中间有一张单独的门。这间和周围的两个四人寝挨得很近,陈非站在门口也能感觉到,里面的空间一定很逼仄,看上去不像住人的地方,倒像是杂物间。 姜初住在这种地方? 陈非盯着那张蓝灰色的门愣了一瞬,门被打开了。 姜初今天穿得干净清爽,白色内搭衬衫敞开着,锁骨上戴了条金属项链,松垮地裹在牛仔外套里。他抓了把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迷茫,看着门口的人。 “你……” 姜初握着门把的手动了动,想把门合上。 “想你了嘛,等不及就找过来了。”陈非眼疾手快地摁住门沿,笑着推开,“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门后正对的窗户拉着窗帘,白茫茫的阳光透进来。陈非越过姜初的肩膀,能看到里面的一角。 是非常狭窄,但整齐的单人间。 “你一个人住?”陈非问。 姜初对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背着挎包,走出来,反手关上门。 “嗯。”他不自然地顺了一下落在肩头的发尾,“不想被打扰,四人寝太吵。” “你好高冷啊。”陈非晃到他面前,伸手捏他的脸颊肉。姜初脸上捏不起来什么肉,手感却很好。陈非忍不住,凑上去要亲。 “等下……”姜初横着手臂挡开他,“这儿还有人呢!” 走廊上确实有三两学生,陈非却急不可耐,拉着他躲到水房门口的角落,把人摁在墙上亲吻。 姜初不抗拒,甚至很享受。 “宝贝,你怎么这么好亲啊?”陈非捏着他的下巴,盯着那张被亲得水润的嘴。 姜初双眼微微眯起,不轻不重地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揉搓了一会儿。 “因为我喜欢你,你才觉得好亲。”他说。 陈非一愣,脖子红了。 “你……” 这是姜初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他说“喜欢”。陈非脑子里的小人兴奋得直蹦跶,姜初上钩了!姜初喜欢他! 但心里,还有另外一种莫名的感情,堵得他胸口发疼。 “我本来不喜欢男生的,你可要对我负责啊。”姜初放开他的手,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说:“和男朋友分手了吗?没别的小情人吧?” “分了分了!”陈非使劲摇头,“没有小情人,绝对没有。” “那就好。”姜初捧着他的脸,微微低头,轻咬他的喉结,“以后,你的摩托后座,是我专属了。” 牙齿在皮肤上留下钝痛,陈非被他咬得失去了理智,根本无法思考这话里的意思。 他欣喜地搂着姜初,笑着说:“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城西的集市开在购物广场里,各种奇形怪状的手工艺品琳琅满目,一大早就挤满了人。集市上空放了不少风筝,彩色的飘带一排排在空中飞舞,布置得很漂亮。 陈非和姜初一起进了场,门票钱还是陈非出的。 “人好多啊,咱们先去买点喝的吧。”陈非额头上冒汗,人群熙熙攘攘,差点把两人挤散。 姜初有些不情愿,“这么多人,你别牵着我。” “怕你丢啊。”陈非攥紧了他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你不好意思?” 姜初不说话,显然是很在意在公共场合暴露关系。 矫情。陈非心想。 他虽然心里不爽,但没做什么表示。 前面有个买手工面具的小摊位,陈非瞧了会儿,跑过去,在摊位上左挑右选。 姜初一脸疑惑地在原地等着,半晌,就见陈非拎着个白底橙色花纹的狐狸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狐狸耳朵上坠着铃铛,叮当作响。 “送你这个。” 他笑着给姜初戴上。面具遮了他整张脸,却也不滑稽。上翘的狐狸眼和姜初的有几分相似,长发遮住面具边缘,只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看上去…… 很性感。 陈非咽了口口水。 “为什么是狐狸?” 姜初被他牵着在人群里走,不适应地调整脸上的面具,“跟我很像吗?” “随手挑的而已。”陈非嘿嘿一笑,与他十指相扣。“走吧,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戴着狐狸面具的姜初拨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两人走过几个摊位,都是些卖女生发饰的摊位。 “欸别走别走,”陈非拽着他的胳膊,“这个还挺适合你的。” 他捞起一个橙色手工针织发圈,在姜初后脑勺上比划。 姜初一脸无语地退开,扒开他的手。“这种女生戴的东西……” 他的发尾留的不算长,但勉强能够扎起来些。他不愿意,陈非却不依不饶,直接付钱把那发圈买了。 姜初露在面具外面的耳朵有些红,陈非还在付款,他便转身走掉了。 “别害羞嘛,”陈非几步追上去,把那发圈套在他左手手腕上。“来,这个送你。真的挺好看的。” 橙色的发圈系在他的手腕上,显得皮肤更白了,戴着也不突兀。 陈非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会儿,居然又觉得很性感。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好吧。” 姜初乖乖接受了陈非的礼物。他看了眼愣神的陈非,戴着发圈的手悬在半空,手指勾了勾陈非的掌心。 “不是要牵手吗?来,走了。” 他攥着陈非的手指,像是在唤自己养的狗狗。 作者有话说: 日常求一波海星和评论,感谢阅读 第20章 “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 姜初小小的一个举动,却让陈非欣喜不已。 他主动要牵手,这是什么?这不就是黏人的表现吗? 陈非暗暗自喜,攥紧了姜初伸过来的手,对于这种依赖他的表现,非常得意。 “你笑什么?” 姜初边走边偏过头来看他,狐狸耳朵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坠下来的流苏在耳边刮蹭。集市里人很多,陈非横着胳膊揽住他,笑而不语。 见他不回话,姜初便看了看两侧的摊位,说:“我也买点东西送你。” 他看了一会儿,拉着陈非挤进人群。 这家摊位前全是人,根本看不清是在买什么。陈非挡开周围的人,护着姜初挤到最前面。 他看了眼老板的打扮,忍不住嘴角抽搐。 老板是个留着辫子的中年男人,一身皮草装,光着半个身子,铜色的皮肤上纹了条花臂,脸上也有彩绘。 “……印第安风格?”陈非有些欣赏不来,“你喜欢?” 姜初应了一声,“我觉得挺好看的。” 老板大咧咧地叉着腿,指了指摊位上琳琅满目的饰品。“小伙子喜欢什么,随便看看!这些都是手工做的。” 陈非瞥了一眼,棕色毛毯上铺着的都是各种部落元素的东西,兽皮的手套、羽毛发卡、刻着奇怪纹样的打火机…… 身旁的姜初蹲下身去,在一堆商品里挑拣出一串牙齿项链。 “……” 陈非看着那串质感逼真的牙齿,有点想转身走人。 “喜欢这个吗?”姜初举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板一拍大腿,“识货呀,这牙齿是真人的做的!这是制作者自己的牙齿,他八十多岁的时候,把自己掉的牙齿全都收集起来,自己穿孔做的。做了没多久,他就去世了!” 周围的人围着看,听到这是真牙齿做的,都不敢上前了。 陈非后背冒冷汗,他的审美还停留在浓妆艳抹小烧0的程度,对这种艺术品欣赏不来。 “大帅哥,审美有待提升啊。”姜初被他一脸菜色的模样逗笑了,只好将那串牙齿项链放下,问老板:“还有其他特别些的吗?” 老板闻言,将摊位角落的木箱子转了个向,亮出里面光滑漂亮的琥珀。 “这些,你看看。” 陈非忌惮着刚才那串东西,不敢蹲下去细看。姜初则伸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颗颗碰在手心里看。 那是些颜色各异的琥珀,里面包裹着许多漂亮的生物,有花草,也有昆虫,颜色漂亮,在晶莹剔透的琥珀中沉睡着。 姜初挑挑拣拣,挑了个黄色的琥珀,又选了一根串着珠子的绳,付了钱。 “这是什么?” 出了人群,姜初将那琥珀攥在手里,陈非始终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给我看看。”他忍不住好奇,挠了挠姜初的手指,“让我看看。” 姜初摊开手掌,露出那琥珀的全貌。 那是一个包裹着一只蝎子的虫珀,流动的纹路中,一只浅色的小蝎子静卧其中,保存得很完整。虫珀项链的边框镶嵌着银色装饰,在阳光下透着漂亮的色彩。 陈非被那漂亮的小东西晃了神,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攥着姜初的手臂。 “傻瓜!你也不怕买到假货,这么完整的虫珀,怎么可能随便便宜卖给你?” “谁便宜卖给我了?”姜初不以为然地把项链挂在他脖子上,“这小东西三千块呢。我也只能给你买个小的,大的买不起。” 陈非呆住了。 “我以为你说的礼物……” 姜初根本没听他说话,拽着项链绳子,将人拉过来,额头相抵。 “放心吧,之前在艺术馆当解说员的时候学过,”他那张狐狸面具近在咫尺,面具下传来清脆好听的声音。“我识货。” 他什么出格的动作都没做,陈非却感觉自己要被他勾走魂儿了。 “啧……” 陈非快要理智崩溃,他将姜初拉到两个摊位间的空隙里,将那面具撩到额头上,狠狠吻住那张说个不停的嘴。 面具遮挡了路人的视线,姜初起初还有些挣扎,陈非的手臂逐渐收紧,他就也不再逃避了。 陈非含着他有些干涩的嘴唇,心中游离着一个念头。 他从前和那些小0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频繁的亲吻他们吗?总是这样不分时间地、把人堵在角落里就亲吗? 想到这里,他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 陈非猛地推开姜初,发觉自己的理智好像被什么东西勾走了。 “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 姜初用衣袖擦了擦红润的嘴唇,飞快地戴好面具,从摊位的拐角转出来。 铃铛在陈非耳边一晃而过,他对着面前的墙壁愣了许久,才转身跟上姜初。 不过是几秒钟而已,姜初已经恢复成镇定的模样。他回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陈非,主动伸手去牵他。 “怎么了?”姜初摸他的额头,手掌带着凉意。“不舒服吗?” 陈非摆摆手,脸色有些不好看。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下午还有事。”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又露出精力充沛的笑容,“待会儿逛完,你得自己一个人回学校了。” 姜初歪着头,狐狸耳朵上的流苏晃了晃。 “哦。”他用手指勾了勾虫珀项链,“中午不和我一起吃饭吗?” 他的动作加剧了陈非的不安。 “不了。”陈非躲闪视线,“下次吧。” “知道了,虽然是在交往,但不是所有时间都要用来谈恋爱,是吧?”姜初轻笑一声,勾着绳子的手指一路向上,捧着他的脸。 “唔。”陈非点点头,不敢看那张狐狸面具。 两人逛到快中午十二点,陈非给姜初叫了车,像是逃似地溜走了。 隔着窗玻璃,姜初看着陈非那健步如飞的模样,走到人行道上的时候,还差点被绿化带绊了一下。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出租车从路边开走了,姜初收回视线,嘴角却一直挂着笑意,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他一手摩挲着放在身边的面具,一手打开手机里的二手市场APP,把最近挂的几件三手衣物都下架。然后又点开微信,将陈芊的权限改成了仅聊天。 做完这些,他终于松了口气。 窗外高楼的影子在车后座上飞掠而过,姜初回味般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那是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他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没有让他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对感情里的裂痕很敏感,每次看到那些女孩在一段感情里不被尊重、受到不公,他都会对她产生保护欲,想要通过占为己有,来满足自己的内心。 但也仅仅是用来感动自己的保护欲而已,这种新奇的获胜感维持不了多久,他就会对她们失去兴趣。 姜初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陈非的吻技很好,又或许看他装纯真的很有意思。 想了许久,姜初也没得出一个结论。总之,他的经济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都可以往后再考虑。 车行到A大门口,司机问:“在这边下吗?” 姜初伸了个懒腰,“麻烦开到对面吧。” “好嘞。”司机打着方向盘,往前绕了一段路,掉头,把车停在D大的正门外。 姜初付了钱下车,正琢磨给陈非发消息的时候,就听前面有个声音在叫他。 “……姜初!” 是田丽丽。 她今天穿了身牛仔背带裙,往日里精心打理的长卷发绑在脑后,脸上架着许久不戴的黑框眼镜。正午的阳光太晒,她站在D大校门的角落里。 姜初被头顶的太阳晃到了眼,他眯着眼睛,愣了会儿才看清楚是田丽丽。 “你怎么在这站着?”他走上前,想要去搂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田丽丽忽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低头看着姜初的手,脸上满是惊疑和愤怒。 “别碰我!” “怎么了?”姜初疑惑地抬起手,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反常。 他脚下迈出一步,田丽丽的胳膊却开始颤抖起来。 她缓缓抬起手,指着姜初的手腕。 “……这是谁的?” “什么?” 姜初没明白她的意思,抬起左手一看—— 手腕上明晃晃的,是陈非送给他的橙色发圈。 第21章 “你恋爱了。” 姜初早把这发圈忘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居然一直戴在手上。 平时,他和田丽丽谈恋爱很低调,甚至身边的同学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此刻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如此显眼的发圈,田丽丽怎么可能不多想。 “这是谁的?”她质问姜初,有些不敢相信,“今天上午发消息也不回,你去哪里了?” 姜初微微皱起眉,他有很多足够让她相信的回答,但他忽然间有些厌烦那些借口。 “和朋友一起。”他淡淡地说,“怎么?我不可以和朋友待一会儿吗?” 田丽丽双眼噙着泪,愤怒而伤心。 “朋友?什么朋友?亲爱的,你最近很不对劲啊……”她说着,就伸手要去抓那个发圈。 影子印在滚烫的水泥路上,姜初低头看到田丽丽拽住了他手上的发圈,橙色的编织绳被拉扯着。 他莫名觉得烦躁不安,只想甩掉田丽丽的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推开了田丽丽。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女友的举动生气。 姜初也愣了一下,他看着趔趄退了一步的田丽丽,感觉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田丽丽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姜初会突然生气,仅仅因为一个发圈。 “你真的……”她咬着牙,泪水忍不住地打转,“喜欢上别的女孩了,对不对?” 道歉的话哽在喉咙里,姜初突然觉得有些百口莫辩。 他确实是打算和田丽丽提分手,原本打算下午找她好好说的,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了。 都怪陈非,为什么要送他这种女生用的东西…… 姜初叹了口气,只好改变原本的计划。 “对。”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田丽丽,我们分手吧。” 教学楼的下课铃响,成群的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刚才还空旷的街道上,瞬间变得嘈杂。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聊笑,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 田丽丽怔怔地站着,忽然开始大哭。 姜初沉默着,等她哭完。 她就这样哭了几分钟,然后抹了抹眼泪,问:“是谁?”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姜初低声说,“是我们不合适。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受那种人的委屈。对不起,耽误了你,你应该去找更好的,我配不上你。” 同样的话,他之前也对别人说过。 田丽丽是个聪明的女孩,她也该知道,纵使再舍不得,也挽回不了什么了。当初甩掉黄逸是这样,现在被姜初甩掉,也是这样。 她立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知道了。”她摘了眼镜,擦干脸上的泪痕。“放心,我不会纠缠你。” “嗯。”这在姜初预料之中。 田丽丽绕过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姜初转身,就见她极其缓慢地走出去一步,又回过头来。 田丽丽站在他几步之外,直直地看着他。 “这两个月来,谢谢你。”她说,“但是,姜初,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从眼神里看出来的。” 姜初缄默不语。 “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没喜欢过我。”她那双哭过的眼睛有些发红,“姜初……你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吗?” 另一边,十多公里外的电竞网吧里。 卡座的帘子放下来挡住太阳,卡座里的冷空调开得格外低。陈非戴着耳机,极其暴躁地一顿操作,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 今天上午陪姜初逛完街,他立刻就给易小小打电话。结果对方表示今天在外地陪导师参加讲座,赶不回来。 陈非只好又给任林打电话,约他网吧见面。 当然,任林并不知道自己是第二选项。 任林不久前刚到,坐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看他打游戏。 “怎么了?”他抬脚蹭了蹭陈非的腿,“今天格外地心情差哦,谁惹你啦?” 陈非噼噼啪啪打键盘,不理会他。 “让我猜猜……” 任林凑过来,搭着陈非的肩膀。“是你之前勾搭的那个高中生?” 陈非没理他。 “那个文艺小孩?” 陈非还是不理他,耳机声音开得极大。 任林嘿嘿一笑,在他耳边问:“难不成……是家教老师?” 屏幕里的界面灰下去,陈非烦躁地把耳机往桌上一扔,抓了抓头发,不打了。 “看来说对了。”任林得意地捏了捏他的脸,“什么好玩的,说来给我听听。” 他很少见陈非一副臭脸的模样,顿时起了兴致,于是撑起身,跨坐在陈非身上。 陈非习惯性搂着他的腰,却恶狠狠地磨着牙,说:“我看他不爽。” “为啥?” 任林隔着衣服戳他的腹肌,正巧看到他脖子上挂的项链。 那虫珀里静静躺着的小蝎子,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哟,这啥?”任林小心翼翼的抓过来晃了晃,“你还喜欢这些玩意儿?” 陈非拍开他的手,“别碰。” “怎么还急了……”任林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手,从他身上下来,“臭弟弟,别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上次那一炮还欠着我呢!” 陈非:“……” “今天没心情去开房。”陈非往沙发上一靠,两手搭在身后的靠背上,“烦得很。” “你那老师怎么你了?”任林问。 陈非揉了会儿跳个不停的眼皮,把姜初的事情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 任林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却只觉得疑惑:“所以呢?这不挺好的吗,你都把他掰弯了,还烦什么?” 他捞过桌上的一罐雪碧,翘着做了美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仰头喝了好几口。 “我也不知道我烦什么!” 陈非抱着胳膊,浑身不爽快似的,“我每次见他都变成了傻子一样,本来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的,结果总是做了不必要的事。” “比如?”任林摆弄着手里的拉环。 陈非哽住了,没敢说出来。 比如,给男的送发圈什么的,这种弱智的事情,放到以前,他陈非怎么可能会做得出来。 想到那场面,陈非恨不得给自己两脚。 “忘了。”他随口糊弄,“你不知道,我亲他的时候难受得要命,那小白脸……” 任林好奇地歪了歪头,伸手在他嘴唇上摸了摸。“哟,亲帅哥还难受呢?我替你亲去。” “滚滚滚。”陈非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摁在他的胳膊不让他乱摸。“是真的难受,感觉心都要呕出来了。” 任林一愣,也不闹他了。 “怎么个难受?”他认真问陈非,“你和我说说。” “就……就是难受啊,”陈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认真,心中存疑。“心里堵得慌,什么事儿都想不明白了。我一看到他冲我笑,就心里痒……问题是,他还总冲我笑,狐狸似的瞧着我。心肝儿,你说他是不是个男女通吃的,怎么长得那么勾引人?” 他滔滔不绝,任林看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还送我那么贵的东西,估计是被我迷倒啦。”陈非得意地一扬下巴,“看我不收拾他一顿。” 他伸手挠任林的下巴,任林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任林看着陈非那张笑盈盈的脸,倏地攥住他的手腕,又坐到他身上。 陈非笑了笑,“干什么?” 他话没说完,任林就俯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口红的甜味儿很重,陈非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 他和任林很少会接吻。大概是炮友之间的默契,任林不习惯,他便不会这样做。 “喂,”他拍拍任林的腰,“心肝儿,你干嘛呢。” 任林的口红蹭掉了点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非,眼神认真,终于有了点儿年长男性的成熟。 “我亲你,你觉得难受,心里堵得慌吗?”他问。 陈非一脸茫然地摇头。 任林闻言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从他身上下去,翘着二郎腿,继续喝他的雪碧。 “叹气干嘛,我咋啦?”陈非有些好奇,“跟我说说呗。” 任林瞥他一眼,把空了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你咋了?”他沉着脸,“臭弟弟,你恋爱了。” 第22章 “今晚可以来找你吗?” 晚课。中场休息的时候,公共教室的后门拉开了条缝,陈非单肩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进来,在后排的角落里坐下。 “咦?” 旁边的房轩吓了一跳,边打游戏边瞥他,“今天居然回来上课了,不是说在和那小白脸谈恋爱吗?” 陈非一听到某个词就不爽,趴在桌上,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 上课铃响了,黄逸接水从外面回来,也看到了趴在后面的陈非。“陈非?你怎么了?”他在陈非前排坐下,回头问,“不舒服?” “没。”陈非摆摆手,“不用管我,我就是找个地方睡会儿。” 房轩游戏打完了,揉了揉脖子。“那你回宿舍睡呗,今天不点名。” 陈非:“听课助眠。” 房轩无语了,扭头继续开下局,不理他。 台上老师又开始继续讲课。黄逸翻开教材和笔记,犹豫了会儿,有些不安地又转回头,小声问陈非: “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陈非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姜初送他的虫珀。“喏,他送的。”陈非撑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模样,“放心吧,他现在对我很上心,估计没多久,就会和田丽丽分手了。” “你还好吗?”黄逸还是有些担心,“怎么感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真没事。”陈非把虫珀立在桌面上,用指腹抵着摆弄。“不用管我。” 他不愿意说,黄逸也没办法。台上的老师朝他们这边瞥了眼,黄逸只好转回身,继续听课写笔记。 老师平和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陈非把那虫珀项链收进口袋里,趴着休息。 他回想起下午任林说的话,心里又烦又乱。 ——他恋爱了? 陈非第一反应是觉得耻辱,然后是愤怒。他目的不纯地接近姜初,看不起他的所作所为,也厌恶他那副高高在上的脸。 自己怎么会对这种人动心? 任林那句话闹得他没了兴致,没去开房,连酒吧也不想去。他一想到那晚上姜初被几个小0摸来摸去的情形,心里就不爽得很。最后,他骑车在市区里转了一圈,居然回到了教室里。 陈非并不是生任林的气,他只是气自己。回想最近的经历,他好像真的被姜初弄得失去理智,不经意间,居然把精力都花在那个小白脸身上。 不可以。陈非告诫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甩掉姜初,他的所有动作必须是有目的的,绝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陈非迷糊地摸出来打开,发现是姐姐发来的消息。 【姐:姜初把对我的权限全关了。】 简短的一行字,陈非看了好几遍。他切出去看了眼姜初的朋友圈,确认是开着的。他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忘了跟陈芊说,他已经把姜初泡到手的事情。 【陈非:看来是有效果了。】 【陈非:忘了跟你说,姜初我追到手了。】 他简单给陈芊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过了很久,陈芊才回了一句: 【陈芊:你告诉他我是你姐了?】 【陈非:他大概猜到了。没关系,凑巧你俩认识而已,这很正常吧?】 陈非叹了口气,又趴回桌子上。 手机屏幕暗下去,快要熄屏的时候,又有新消息发进来。 置顶的联系人之中出现一个小红点,把陈芊的已读消息顶下去。陈非盯着那一片蓝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是姜初。 【姜初:在上课吗?】 陈非一愣,手指悬停在屏幕上。 他从桌上抬起头,靠在椅背上,飞快打字。 【陈非:怎么,想我了?】 【姜初:嗯。今晚没事,我可以来找你吗?】 陈非看着那行字,脑海里浮现出姜初脸上的表情——明明想见他,却还故作淡然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灵光一闪,产生了个有意思的想法。 【陈非:当然可以,不过还有四十分钟才下课,你半个小时后再来,可以吗?】 【姜初:你们考勤这么严?】 【陈非:那当然,我可是好学生,从不早退的。】 “嚯,这么迫不及待呢……” 陈非满意地把手机插回裤兜里,跨上包,悄悄起身。 “就要走了?”房轩从游戏里抬头瞥他一眼,“我就知道,陈少爷怎么可能坐这儿听一节课。” “少来,”陈非看了老师一眼,躬身从座位上溜走,从后面拍了把房轩的肩膀,“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今晚不回来了。” 房轩瞪着他,没注意到屏幕上的小人已经被对面打死了。 “你要出去过夜?和谁啊?我去,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他的动静有些大,老师的视线从书本上移过来。陈非对他做了个不予告知地眼神,转身就从后门溜了。 夜晚的A大很静,教学楼和宿舍灯火通亮,偶尔掠过几个自行车,路上没什么人。陈非迎着风一路快步出了校门,走过那座人行天桥,进了D大的校门。 他揣着一颗好奇的心,越靠近远处那崭新的男生宿舍,跳得越激烈。 上次去找姜初时他就注意到,姜初那间极其狭窄的单人间。 不算拥挤的单人床,没有室友打扰,这不就是用来增进感情的胜地吗? 陈非已经管不了什么循序渐进了,他必须尽快拿捏住姜初,然后给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不然的话,他也不知道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到达男寝楼下,陈非已经小跑了一路,却也不怎么大喘气。他抬手看了眼表,然后几步跨上楼梯,憋着一口气直接冲上了三楼。 楼上不少男生开着宿舍门在晒衣服,见到这个步履匆匆的陌生人,都好奇地朝他看过来。 陈非扶着墙缓了会儿,忽然一愣,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他捋了捋头发,凌厉的目光在那群学生里扫视了一下,众人立刻就怂了,以为他是来找茬的紧,纷纷回到宿舍里。 然而陈非压根没注意,踱步过去,敲了敲最中间的那扇门。 里面静悄悄的,过了十几秒,才传来一阵脚步。 陈非站在门口,莫名有些紧张。 门把手一转,姜初把门打开了。他穿了身松垮的淡绿色睡衣,长袖长裤,脚上是凉拖鞋。 他有些烦躁,摘了耳机挂在脖子上,自顾自说:“都说了,衣服没掉到我这……” 一抬头,他对上陈非那双笑意的眼睛,怔住了。 “什么衣服不衣服的?” 趁着这当口,陈非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姜初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一仰,又被陈非伸手搂住了腰。 两人贴在一块儿,陈非往前两步,转身,飞速关上门。 前后不过两秒钟。 姜初被他压在门后面,一下子没回过神。 半晌,他皱着的眉毛慢慢舒展开,对陈非露出一个相对温和的表情。 “你……不是还没下课吗?” 陈非凑上来吻他,细细密密地啄他的唇,“这不是等不及了嘛。”他扯谎也不脸红,搂着姜初邀功似的,“这可是我第一次早退呢,你看我多爱你。” 姜初眯了眯眼,“哦——” 陈非捏着他下巴,微微侧过头,“你爱我吗?” “爱,”姜初答得轻飘飘的,一张红润的唇微微张开,“我们陈非同学非常招人喜欢,被他追求的话,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那种心口被堵住的酸胀感又来了。 陈非忍着再次狠狠吻上去的冲动,将他那单薄的肩膀攥在手里。 同样都是个子高的男性,姜初却给他一种身板很薄的感觉,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打起架来那么有爆发力。 “好了,今晚是来给我惊喜的吗?”姜初低头笑了笑,“我给你弄点喝的,你先坐会儿。” 陈非放开他的肩膀,转过身,终于看清楚了这间宿舍的全貌。 外间是洗手台和独立卫浴,宽度狭窄得只容得下两个人,却收拾得很干净。洗手台前的镜子一尘不染, 牙刷牙膏整整齐齐摆在洗手台角落里。 姜初进了里间,陈非跟在他身后。 这个单人间太小了。 左边是单人床,右边是书桌,衣柜立在书桌和窗台之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放东西的地方。姜初的书全部整齐地码在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亮的,大概是在工作。 窗户半敞着,月光照进来,勉强给这个压抑的小房间增添了一些情调。 姜初将灯打开,然后将书桌上的台灯关了,取了个玻璃杯,蹲到书桌边上,从桶装矿泉水里,用手动水泵倒水。 夜风吹来,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陈非觉得鼻子有些酸,来之前,他隐约看到隔壁宿舍的环境,比这里敞亮得多。 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他被别的学生欺负了?还是转学生的床位不够? 他盯着姜初蹲着的背影发愣,忽地发觉,这个身材修长的男生,居然能让他产生一种保护欲。 又昏头了。 陈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不出意外的话周一更,会很粗长,因为要准备入v啦~ 第23章 “为什么转学到这里来?” 胡思乱想的空当,姜初已经把水杯端到他面前。 “给。待会儿要出去走走吗,”姜初脸上表情有些拘束,好像不太适应陈非到自己的宿舍里来,“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陈非握着玻璃杯,“那就不出去了,我就在这里陪你。” 他在靠近书桌的床沿坐下,姜初则拉开书桌前地椅子,坐下继续弄他电脑里的那个文档。 陈非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敲着玻璃杯的杯壁,饶有兴趣地看姜初工作。 他盯着姜初的侧脸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上手,指腹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为什么不出去住?”陈非问,“这里也太小了,平时一个人住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姜初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他抬手擦了擦鼻子,说:“还好,住外面的话,上课不方便。” “D大旁边就有环境很好的小区呀。”陈非不依不饶,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著。 “我乐意,行不行?”姜初显然不喜欢他的追问,“陈非同学,你在查户口吗?” 陈非只好不说话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姜初脸上映着电脑屏幕的冷光,没什么表情。 像是生气了。 陈非急了,使劲儿脑子里琢磨怎么哄姜初。他没哄过这种类型的男生,总不能像对待易小小那样的,搂着人撒娇说“宝宝别生气”吧?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陈非下不去手。 他琢磨半天,没想到姜初却关了电脑,先起身了。 “那个……”陈非生怕他赶自己走,“我刚才……” “抱歉。”姜初打断他,在陈非身边坐了,两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语气又变得温柔,“刚才在工作,心情有点不好,不是故意凶你。” 陈非如释重负,露出一个笑容,“那亲一个,补偿一下?” 于是姜初从善如流,凑过来,在他面颊上亲了口。陈非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反手扣上他的后颈,转过脸与他深深一吻。 “别看电脑了,”陈非摸他的脸,拉着人不让走,“陪陪我好不好?” 姜初瞥了眼自己做到一半的表格,只好耸耸肩。 “好吧,本来也是我想你,你才来的。”他后仰躺到床上,伸了个懒腰。陈非也陪他并排躺好,两条腿踩在地板上。 陈非伸手去绕他的头发,姜初却侧头在他胸前扫了一眼,突然问: “我送你的项链呢。” 他声音很平淡,陈非却直觉听出,姜初这是生气了。 没想到今晚一次踩了两个雷,陈非顿时紧张起来。 他总不能说被随手揣兜里了吧? “这,这不是觉得太贵重了嘛。”陈非扯了扯嘴角,撑起上身,认真深情地看着姜初,“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当然要好好保存,不能让它磕坏啦。” 他灵机一动,瞥了眼姜初空荡荡的手腕,顽劣地反问:“我送你的发圈呢?” 姜初现学现卖,“我也收起来了。” 陈非心里莫名有些失落,耷拉着肩膀,趴在了床上。 “我们就这么躺着?”姜初没在意刚才的话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胃,“我有点饿了,可以帮我去泡碗面吗?” “那当然!”陈非从床上蹦起来,“男朋友有求必应。” 他踏着拖鞋踱步到外间去拿水壶,然后走回来,蹲在角落里接水。 “这水泵也太难用了。”陈非使劲儿按压桶装水上的手动水泵,“明天给你换个新的。” “唔。”姜初躺着没动,“面在衣柜旁边的纸盒里。” 陈非发泄似地使劲按压水泵,心里暗暗不爽。姜初这人,指使他还上瘾了? 但他也不敢抱怨,端着水壶去外间插上电,然后又将桌柜间的纸箱拉出来。“你要吃哪个口味的?” “香菇鸡肉。” 姜初远远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捉弄的笑意。 然而陈非并没有察觉,他认真在那全是方便面的纸箱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两袋香菇鸡肉味的。 “碗在柜子里,要去浴室里的洗手台洗哦。” “好的。” “垃圾不要扔到里面,扔到外间的垃圾桶里。” “知道啦。” 陈非像个贤惠的妻子似的忙活,心里却气得牙痒痒。 他小声骂骂咧咧地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随便冲了一下两个碗。 “真是……”陈非的声音掩盖在水声中,“气死我了……” 洗手台的镜子擦得很干净,陈非洗完碗,倒过来甩了甩水,抬头看着镜子,整理整理发型。 他的视线落到镜子旁边,发现挂钩上挂着一个橙色的发圈。 陈非一愣,这才发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刚才是骗你的。” 姜初倚在门边,笑意盈盈地抱着胳膊,“这个发圈挺好用,洗澡的时候可以把发尾扎起来。” 陈非立刻变回笑脸,兢兢业业地又将碗冲洗一遍。“你喜欢就好,嘿嘿。” 又忙活了十分钟,陈非终于做好了所有工作,将调料包的垃圾扔到外间,端着两碗泡面进了房间。 “谢谢。” 姜初过来吻了吻他的脸颊,像奖励小狗似的。 “趁热吃吧。”陈非有些不适应地挠了挠后脑勺,帮忙把折叠桌架在地上,两人席地而坐,开始吃泡面。 陈非猛嗦一口,是熟悉的味道。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和房轩经常熬夜通宵打游戏,懒得去食堂吃饭,于是就让黄逸帮忙从楼下带泡面上来。 换做以前,他爸妈是绝对不让他吃的。 不仅是泡面,同龄人喜欢的那些小零食,父母看见一次扔一次。 说他掉价,说他丢脸。 姜初坐在他对面,从容地俯身吃着,一小口一小口的。陈非端着面瞥他,觉得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怎么这么斯文,”陈非说,“不是说饿了吗?” 姜初摇摇头,“我怕溅到睡衣上。” “啧。”陈非咂咂嘴,“姜老师好讲究。” 几分钟过去,陈非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撑着脑袋,用纸巾擦完嘴,百无聊赖地看姜初吃。 “对了,宝贝。”陈非忽然又想起什么,“跟我说说你呗,为什么转学到这里来?” 姜初一挑眉,一双狐狸眼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转学生?” 露馅了。陈非吓了一跳,眼睛到处瞟,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不是悄悄了解到的嘛,我想追你嘛。” “哦?”姜初放下手里的面,“所以在图书馆的偶遇,是你故意的?” “不不不,”陈非倾身过来,“偶遇是真的。我本来只是想借本书,”他严肃地说,“不过,在和你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的目的立刻改变了。” 姜初垂下眼,搅了搅没吃完的面,笑了。 “知道了,不说这个。”他顿了顿,“想知道我为什么转学过来?” “唔。”陈非点点头,乖乖坐着听。 姜初起身去开窗,方便面咸香的味道在空气里逐渐散去。 “其实也不为什么。”他靠在窗边,抽了张纸巾擦嘴,“D大和我原本的学校有些关系,正好有转学的名额。我想离家里远一些,就转学过来了。” 陈非一愣,“你这是,和家人闹矛盾了?” “算吗?”姜初摸了摸下巴,“不算吧,只是不喜欢而已。我父亲那边有一大帮亲戚,相处起来很难受。” 陈非觉得很新鲜,追问道:“亲戚?都盯着你家的钱吗?” “嗯……我爸妈很久前就离婚了。”姜初靠着窗户,手指在床沿上敲了敲,“详细说有些复杂,但是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我妈了。” 风将剩余的气味卷走,姜初关上窗户,走回来,坐在陈非对面。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陈非脸上已经没有了玩味的笑容。 姜初盯着碗里的白色汤汁,“和我爸结婚前,她是个教哲学的助教教授。”他的语气很轻松,“不过这都是她跟我说的,那个时候我太小,记不太清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非总觉得他有些不开心。眼睛里藏着各种晦暗不明的情绪,说到父亲的时候,甚至带着无言的愤怒。 不用再问,陈非也猜到了几分。 “嗨,别难过。”他伸手揉了揉姜初的头发,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了抱。“结了婚还到处乱搞的坏男人多的事,特别是那些有钱的。乖,咱不为他闹心哈。” 姜初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本来还想解释什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不闹心。”他回抱着陈非,在他脊背上拍了拍,眼神里是麻木和迷茫。“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他顿了顿,“而且还有你陪我,嗯……很不错的大学生活。” 他的声音闷闷地砸在陈非的心口。 陈非放开他些许,心脏一阵狂跳。 他又没忍住,然后不可遏制地吻了上来。 吻了片刻,陈非眼神迷离地抵着他的额头,摸着他的脸,“喂,宝贝,你这床也太小了。” “我今晚想住这儿,能睡下吗?” 第24章 他怕了,不想玩了。 他的指腹长了茧,是常年在单杠上磨出来的痕迹。粗糙的触感滑过姜初的脸,皮肤开始发烫。 “能。”姜初纵使无心,也被他盯得脸上发红,“我去给你找睡衣,你先放开我。” 每次看到他红脸的样子,陈非都觉得内心非常满足。他放开姜初,懒懒地靠坐在床头,看着他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趁这时间,陈非打开手机开始回消息。他最近忙着讨好姜初,连鱼塘里其他小鱼的消息也忘了回,这会儿又有两个未读消息,都是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玩的。陈非略琢磨一下,回了时间,然后给其他小0发晚安。 点开备注为“白白”的联系人,陈非发现自己被删好友了。 他微微一愣,而后没什么所谓地删了聊天记录,把手机扔到床边。 陈非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快。 好歹是他曾经付出过精力的暧昧对象,他不喜欢不欢而散。 姜初在衣柜里找了很久,抱着一套深蓝色睡衣,关上柜门。 “只有这套了,应该能穿。”他递给陈非,上面叠着崭新的毛巾,“毛巾用完挂在浴室里就行,以后你来了就用这个。” 陈非从床上站起身,心里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意思是以后我可以经常来?” 姜初叹了口气,点点头。 关系又进了一步! 陈非扬着眉毛,开开心心地哼着歌去洗澡了。 姜初站在床边,听见浴室里开始响起的水声,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去。他踱步到外间,把宿舍的门从里面反锁了,又坐回床边。 今晚的事情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他心里有些紧张,回想起陈非打量这间宿舍的眼神。当时他眉头微皱,姜初不知道那是嫌弃还是惊疑。 那种眼神让姜初很不安,他不确定陈非有没有看出来,其实这里以前根本就不是宿舍,而是杂物间。 隔着一堵墙,隐约还能听见陈非在哼歌,哼的还是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 姜初又忍不住笑了,稍微放松了一些,靠在刚才陈非坐的地方看手机。 田丽丽发来一长串的文字消息,姜初不想看,匆匆划了几下,把手机扣在了书桌上。 他收起自己那点可怜的愧疚心,仰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 比起田丽丽,陈非显然更有意思。姜初知道他的目的,也喜欢看他那副虚情假意的样子,至于陈非给他的零花钱,更是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无论怎么看,他的决定都是对的。 当然,姜初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搭进去,如果待会儿陈非要跟他乱来的话…… 姜初闭上眼,花三秒钟的时间思考,怎么将陈非打趴在地上。 他听学生会的几个学弟说起过男性之间的那种事,说做0多么多么爽之类的。姜初打了个寒颤,他可不想在陈非这种人掌控。失去理智的感觉,太危险了。 不过,陈非逗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兀自闭眼想着,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姜初睁开眼,就见陈非赤着上身站在他面前,身上的腹肌码得整整齐齐,肌肉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起伏。 姜初:“……” “你那套睡衣有点儿小。”陈非开始扯谎,带着身热气,坐在姜初面前,“总感觉太硬了,硌得慌。” 二十块一套,当然硌得慌。 姜初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跪坐到他身后。 “我给你擦头,别动。” 陈非乖乖把毛巾给他,弓着背在床边坐着,像只等着主人擦毛的大狗狗。 “哦~今天姜老师怎么对我这么好?”他懒懒地扬着尾音,“看来早退不亏。” 他漂亮的背肌滴着水,一头利落的短发有些扎手。姜初随便给他擦了两把,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姜初看着他毫无防备,还企图用身材色诱的样子,又忍不住想捉弄他。 犹豫片刻,姜初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陈非一愣,没敢动。 姜初半真半假地装出迷恋的样子,在他耳畔吻了吻。“你的身材确实比夜店里那个跳脱衣舞的好。” 身前人的呼吸果然变重了,姜初刚想放开他,就被陈非一把攥住了手,转过身,摁在了床上。 “不是吧?”陈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要吃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姜初,你拿你男朋友和夜店的鸭子比?” 姜初的心跳愈来愈快,陈非靠得太近,身上温度滚烫,有种让他不安的侵略性。 “没有,我只是夸你身材好。”姜初解释说。 他确实没说谎,陈非身材确实不错,宽肩窄腰,肌肉漂亮,很耐看。 陈非脸上带着笑,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下次夸的时候别带上别人,”他把姜初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腹肌上,“要摸摸看吗?” 手掌带着凉意,但很干燥。姜初的手在他的腹部轻轻摩挲,陈非俯身下来,粗重的鼻息扑在姜初耳畔。 姜初忽然没来由紧张起来,想要抽回手。 他挣了一下,又被陈非摁住了。 “很晚了。”姜初说,“睡吧。” 陈非不放手,凑过来吻他,舌尖撬开牙齿,寻求更多。 “喂……” 姜初的挣扎被他吞进肚子里,陈非吻着吻着就放开了他的手,两手捧着姜初的脸,迫使他张着嘴,舌尖在软腭上顶了顶。 脑子里的警报响起,姜初猛地往后躲了一下,他曲起腿,尴尬地掩盖自己的反应。 然而他刚抬起退,就抵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陈非的唇微微分开,“宝贝,你在勾引我?” “我没有,你先起来!我要睡了……” 姜初有些怕了,摁着他的肩膀使了些劲,陈非却纹丝不动。 “哦,力气还挺大。”陈非露出了狡黠的笑,俯身咬住姜初的睡衣下摆,往上拉扯,含糊不清地劝慰他:“别怕,我不会干什么过分的事情。” “放开!” 姜初的腹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他被陈非完全压制着,使不上力。 他怕了,不想玩了。 “陈非!放……” 他厉声叫陈非的名字,尾音却被堵在了嘴边。 睡裤的松紧带被手指勾住。姜初混沌地想着,这一局,是他玩太大了。 作者有话说: 预计下章开始入v~周四入,当天更新6000字,感谢阅读! 第25章 “我跟谁吃饭要他管。” 姜初要被气死了。 他喘息片刻,猛地推开陈非,翻身下了床,把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快步进了浴室,反手摔上门。 陈非将卫生纸掷进角落的垃圾桶,笑盈盈地枕着手臂,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浴室里传来水声,大概过了五分钟,姜初换好新的睡衣睡裤,从里面出来了。 “躺一边去。”姜初语气很凶,声音却软绵绵的,不像平时那么有攻击性。“你要是再敢动手动脚,以后就再也别来了。” 他脸上泛红,瞪着陈非,被咬破的嘴唇微微张合,大口喘着气。 “别嘛,”陈非像只吃饱喝足的狼,撑着脑袋瞧他,“其实刚才也不差吧?” “滚。” 姜初又羞又气,一双狐狸眼满是愤怒。他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裤,侧身躺下,裹着被子,不理陈非了。 陈非难得见他这么有人味儿的反应,笑着凑过去,“怎么不说话了?”他逗姜初,“刚才有只狐狸差点把我挠死,你看我胳膊,全是指甲抓的。嘶,是谁来着?” “闭嘴。”姜初骂了一句,想推开陈非,身上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反抗的力气。 陈非不依不饶,把胳膊搭在他腰上。 “那好吧,我睡咯?晚安。” 姜初:“……” 这次陈非没失眠,经过刚才的激烈斗争,他直接搂着姜初就秒睡了。 轻微的呼噜声落在耳畔,姜初被他压着根本动不了,气得直咬牙。 回想刚才那场混乱失控的拉扯,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就不该在擦头发的时候主动撩陈非! 一想到陈非刚才还笑话他,姜初就气得想揍人。 陈非睡姿不对,呼噜声越来越响。姜初终于烦得受不了了,用尽全力一翻身,终于把他掀翻到一边去。 姜初实在是没了力气,冷冷瞥了眼陈非,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他一定会让陈非栽在他手里。 次日一早,陈非抱着被子悠悠醒转,对姜初昨晚的怨念毫不知情。 “醒了?” 姜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非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翻了个身,看见了坐在桌前的姜初。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陈非赤裸的上身照得清清楚楚。阳光晃眼,他看不到姜初默默移开的目光。 “早。” 陈非冲他投去一个迷人的笑,“你怎么起这么早。” 姜初从笔记本电脑前起身,走过来,俯身在他脸颊上吻了吻。陈非一愣,脸上顿时有点发烫。 “还不是因为你。”姜初亲完他又回到桌前工作,身上的睡衣早就换了。“昨晚一直陪着你,害我工作没做完。” 陈非一个翻身坐起来,惊喜不已。“你不生气啦?” 外间的烧水壶响了,姜初起身倒了杯热水,踱步回到床边。 “嗯,不生气了。”他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又递给陈非,“喝吗?” 杯子里升腾热气,陈非愣怔片刻,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盯着姜初那张神情柔和目光和煦的脸。 是他没睡醒吗?怎么感觉姜初今天格外温柔,对自己这么好? 陈非一拍脑袋想明白了,肯定是昨晚的睡前活动有了效果! 他嘿嘿笑起来,就着姜初的手喝了口,舌尖被烫了也没发觉。“宝贝,以后我也常来陪你,好不好?” 他本是想试探,没想到姜初不仅没有反驳这个称呼,甚至略显羞涩地点了点头。 姜初不敢看他,一双狐狸眼低垂着,仿佛承认这件事非常羞耻,嘴角却带着笑意。 原来他害羞起来,是这个样子。 陈非看呆了,比通关了高难度游戏还开心,抱着人好一顿亲。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于是在出门后还多次试探姜初。 走出宿舍,陈非说要去晨跑,姜初便主动提出帮他排队买早餐。 早餐买到了,陈非还没跑完,他便端着豆浆油条在操场边等,乖顺地坐在长椅上,目光寸步不离陈非。 晨跑结束,陈非握着姜初的手,喝了口暖乎乎的豆浆。 他一抬头,就对上姜初那双狐狸眼。姜初眼里满是笑意。他们起得早,周围没什么人。姜初用纸巾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将手里的早餐塞给他。 “好了,晚上再来找我吧,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在和你约会之前做完。” 陈非凑上来吻他,姜初微微往后躲了一下,还是被他亲个正着。 “那我先回学校了。”他摸了摸姜初的脸,“走了?” “去吧。”姜初点点头,“晚上给你电话。” 两人在操场角落里你侬我侬好一会儿,陈非总算是心满意足,晃悠着离开了。 身后,姜初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装出的深情和迷恋很快消失。 陈非一路哼着歌儿,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刚开门准备进去,就被一个厚实的身影猛地从面前抱住。 “陈非!陈非哥!你太牛了!” 房轩扑在他身上又笑又叫,一颗红色的脑袋晃了晃去,兴奋地满脸通红。陈非被他推到走廊上,引来隔壁不少人的目光。 “你小声点!” 陈非把人推回宿舍里,反手关上门,问:“怎么了?” “黄逸,快,快告诉陈非!”房轩眼睛都亮了,他拍了拍还在床上坐着的黄逸。 陈非满脸疑惑地瞥了眼黄逸,发现他正捧着手机流眼泪,眼镜上糊了一层水。 “这是干什么……” 陈非嘴角抽搐,和姜初相处久了,他总觉得自己的两位室友有些太夸张。 “陈非,太感谢你了。”黄逸深深吸了一口气,“丽丽终于和姜初分手了。” 他把手机屏幕给陈非看,“看,丽丽的情侣头像换了,朋友圈也删了。” 陈非愣住了,姜初头像不是一片蓝吗?难不成田丽丽是一片粉? 这也能算情侣头像? 他还没明白这件事,又被黄逸使劲儿搂住了脖子。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黄逸感动地无以复加,陈非被他搂得快窒息了,踮着脚扒拉他的手。 “对了,”房轩凑过来,冲陈非挤眉弄眼,“陈非你昨晚是不是和那个小白脸待在一块儿啊?” 陈非点点头,“对,我昨天是跟他在一块儿。” “你们是不是干什么了?”房轩来劲了,“跟我说说呗,他打架那么狠,你有没有帮我收拾他?” 他凑到陈非耳边,“直男尝起来不一样吧?跟我说说呗,你这是算给我报仇了。” 把这种私密的事情传播出来,不失为对姜初的一种报复。 陈非瞥了眼房轩,却又有些恼火。 昨晚姜初的种种表现确实让他觉得大快人心,但除此之外,还有中无法表述的满足感。 他说不出口。 “你可算了吧。”陈非故作烦躁地推开房轩,“那小白脸干瘦干瘦的,我可对他不感兴趣。” “啊?”房轩顿时没了兴趣,“那你们啥也没干?” 陈非抱着胳膊,轻松地撒谎。“那当然,泡他容易得很。”他换了个话题,回身拍拍床上的黄逸,“走吧,请你们出去吃火锅,庆祝庆祝。” “耶——” A大旁边有家不错的火锅店,黄逸和房轩都是走两步就闲累的类型,每次聚餐都选这家店。 正值饭点,火锅店外面排起了长队。三人坐在队尾的椅子上,被太阳烤得睁不开眼。 黄逸昨晚又晚睡了,再加上刚刚哭过,刚坐下就睡着了。 他抵在房轩肩膀上。房轩压低声音,扭头打趣陈非: “最近老不见你人,看来是在全心全意陪那小白脸咯?”他装了一下陈非的膝盖,“又是送东西又是陪睡的,头一次见你这么认真。” 陈非瞥他一眼,“还不是你俩撺掇我。再说了,我哪有全心全意?” “还说没有,”房轩哼了一声,“你之前认识的那个文艺小孩,多久没联系了?” 这倒把陈非问住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怎么拿捏姜初,忽然说起易小小,确实有些想他。 “也是。”他掏出手机,“我叫他来吃饭吧。” 黄逸睡得要流口水,眼镜斜斜挂在鼻梁上。房轩手指戳他额头让他坐正。“让他过来?待会儿跟姜初那小白脸碰上怎么办?” “怕什么。”陈非低头给易小小发消息,“我跟谁吃饭要他管。” 房轩咂咂嘴,不说话了。 陈非的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易小小很快给了回应。 这下有人陪吃了。陈非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心里却有些发虚。 他悄悄瞟了眼身边的房轩,这人正在专心打游戏,肩膀上还挂了个睡着的黄逸,根本没时间理他。于是陈非打开手机,小心翼翼地点开姜初的聊天框,打字,发送。 【陈非:宝贝,在干什么?】 D大哲学系的辅导员办公室里,姜初口袋里的手机“叮”地想了一声。 “抱歉。”姜初关了声音,垂手立在办公桌前,“您继续说。” 辅导员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性,她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笑意盈盈地打量姜初。 “没关系。”她靠在办公椅里,看着姜初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姜初,感觉你最近有些变化呀,谈恋爱了吗?” 姜初有些尴尬,“不,分手了。” “这样啊。”辅导员推了推眼镜,“认识你半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脸上那么多表情。” “嗯?”姜初一愣,“我平时很冷漠吗?” 辅导员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聊这些,和你说正事。” “今天早上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是你以前学校的辅导员。” 姜初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辅导员翻开手边的小本子,边角处记着一串号码。 “他说有个你的发小找到了他们学校,那边想联系你,但发现你的联系方式全换了,所以才打到我这里来。” 她把本子递到姜初面前,“这是你发小留的电话。” 姜初盯着那串号码,沉默不语,样子有些抗拒。 办公室墙上的钟表发出轻微的响动,过了大概十秒,辅导员重重叹了口气。她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姜初面前。 “打个电话给他吧。”她有些不忍,“那孩子背着大包小包,从农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大巴,就是想来找找你。” 姜初表情有些松动。他犹豫片刻,拨出了那个号码。 第26章 “姜初属于哪种食材?” 走道尽头,有个男生坐在楼梯间抽烟。 姜初面色不善地握着手机,靠在消防通道的门口。那男生被他瞥一眼,有些害怕地掐了烟,起身去楼上了。 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响了很多很多声,姜初眉头紧锁,一直盯着没有变化的屏幕,像盯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挂掉的那一刻,电话被接通了。 “喂?” 那边嘈杂得很,一个声音明快的大男孩扯着嗓子喊,“你谁呀?” 姜初听见他的声音,心脏猛地揪紧了一下。 “是我。”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白鑫,我是你发小。” 电话里的男孩“哦——”地拉长了声音,反应慢半拍似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大叫:“二花!姜二花!是你吗!” 听到某个名字,姜初尴尬得快把导员的手机捏碎。 “不要这么叫我。”他说,“你……找我什么事吗?” 电话里,白鑫应该是在饭馆之类的地方。嘈杂声越来越远,又变成街上的车声。他那兴奋激动的笑声大得很,兀自高兴了半晌。 “这不是好几年没见过你了嘛,从你高中去市里上学,我们就没怎么见面,过年你也不回来。哎,听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姜初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电话里,白鑫说到某处又戛然而止。 “二花,我辍学啦。”他说。 姜初一愣,后背从倚着的门板上撑起来。 “辍学了?” “对呀。”白鑫说的很轻松,好像在安慰人似的,“高三读了两年都没考上,我爸要我别读了,家里没钱。” 窗外的阳光洒进D大教学楼,将这崭新的现代建筑照得明亮。姜初走到窗边,听到白鑫在那边说: “可是我又不想回家种田。你知道的,嗯……我们村那地方,太穷,而且……嗯,你懂得。” 姜初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无从说起。 “对了,”白鑫问,“你找到你妈妈了吗?” 某个词像把匕首,把姜初心里陈旧的伤疤被猛地划开。他看着玻璃窗,眼前浮现出母亲那张枯瘦憔悴的脸。 “别说了。”他的语气又变得冷冰冰,“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的学校?”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大概白鑫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 “……二花。”他艰难地开口,“其实……我这趟是来北方打工的。临走前,你爸……呃,嘱托我……” “什么。” “……要我劝你回家去,不要这样断绝往来。” 姜初闻言冷笑一声,攥着手机的指尖也开始发白。 “回家?”他目光如炬,眼神中满满的恨意,“那种吸人血吃人肉的家,你敢回去吗?我母亲的事情,你都忘了?” “我……”白鑫有些结巴了,“我觉得你好歹回去看一眼。” “不,我为了离开那个村子花了多少年的时间,你都知道的。现在为什么还要来劝我回去?” 他越说越激动,原本平稳的声音也拔高不少。 姜初生气的时候,平日那些遮掩着内心本质的东西逐渐都现了原形,露出里面的乖戾气息。即使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白鑫,这种时候也不敢惹他。 于是白鑫很默契地没有接话,等姜初自己恢复平静。 他靠在窗边,手指在窗沿轻叩,逐渐将那些暴躁的情绪压下去。 过了片刻,他呼出一口浊气,声音又恢复平静。 “你想来这边,随时可以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找工作。”姜初淡淡道,“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回去。” 他说完最后一句,狠下心挂了电话。 通话的界面暗了下去,姜初脱离地靠在墙上,如释重负。 还了手机后,他匆匆出了教学楼,逃似的冲进开阔的操场,才觉得四肢又再次活了过来。 自动贩售机亮着灯,姜初摁下矿泉水那一格的按键,随着金属碰撞声,一瓶矿泉水掉到了出物口。 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靠着长椅缓了会儿,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刚才有未读消息。 “陈非……” 瓶口放在嘴边,姜初的声音被气息吹进瓶子里。 他抿着嘴想了会儿,一句话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现在他心情不好,没空和和陈非闹着玩。 姜初在长椅上坐了会儿,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给陈非回了消息。 【姜初:没干什么,一些无聊的工作而已。】 【姜初:你在学校吗,我来找你吧。】 他盯着屏幕发呆,过了一分钟,并没有新的消息发进来。 姜初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起身走了。他漫无目的地往校门外走,心中始终有什么东西堵塞着,让人觉得不痛快。 陈非在做什么? 他必定不像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或许现在正和其他小情人约会呢。 姜初戴上耳机,放了个city pop歌单,企图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然而割裂的童年和现实,金钱、学业、家庭,还有虚荣心,一刻也不放过他。 相比起来,还是多想想陈非,倒算得上是快乐的事情。 耳机里的city pop隔绝了马路上的鸣笛音,姜初踱步上了人行天桥,靠在栏杆上出神。 他就这样迷茫地站着,身后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 马路另一边,火锅店里。 易小小姗姗来迟,他今天穿着学院风的米色套装,看出来是精心打扮过,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眼里带着欣喜。 “介绍一下,”陈非上前揽着他,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这两位是我室友,房轩和黄逸。” “哟。”房轩咧嘴一笑,“你好。” 黄逸也笑着看着他,两人相互点点头。 “陈哥,”易小小凑到他耳边问,“上次你说的,嗯……一起做项目的就是他们吗?” 陈非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对对,”他点点头,大拇指指向房轩,“就是他。” “好了好了,开吃开吃!”房轩没听见,迫不及待地把羊肉下了,“小小,你别客气哈。” 易小小乖乖点头,挨着陈非,寸步不离的模样。 陈非坐最外面,边下菜便给易小小夹,那无微不至的模样,房轩在对面看了都皱鼻子。 没吃多久,房轩就开始作妖。 “哎,小小同学,”他冲易小小挤眉弄眼,“你怎么看上去那么嫩啊,成年没有?” 易小小正吃着陈非给他夹的羊肉卷,闻言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成…成年了!我大一啦。” “别逗他。”陈非递给房轩一个眼神,“好好吃你的饭。” 房轩顽劣地一耸肩,不敢说话了。 吃了半个小时,易小小要回学校上课。趁着他去洗手间的空当,房轩拉了拉站着等人的陈非,小声问: “你跟他……” “没有。”陈非拍他的手,“你烦不烦?不允许我只搞搞暧昧吗?” “懂~”房轩拖长了语调,夹起一块鱼肉,“就好像不同的食材,沾不同的酱嘛。” “房轩今天好会说话。”黄逸小声吐槽。 房轩一口将那鱼肉吃了,又问:“那姜初呢,姜初属于哪种食材?” 陈非一皱眉,心虚的感觉又上来了。“你能不能别提他。” “怎么不能提了。”房轩嚼了嚼嘴里的肉,“既然都骗心了,再骗身也没事儿嘛。” 正说着,易小小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 陈非没再理房轩,背着他的包迎了上去。 “我从他去公交车站。”陈非朝身后两人说了声,便带着易小小出了店。 中午街上人不多,但来往的都是大学里的学生。陈非怕遇到同学,也不敢和易小小太过亲密,只是帮他背着包,两人挨着走在一块儿。 “我要去对面坐公交。”易小小指了指马路对面,那个空无一人的公交站。“陈哥,不用陪我啦,我自己过去吧。” “没事儿,”陈非晃悠着上了天桥,“他俩还得吃好久,我闲着也是闲着。” 易小小温柔的笑了,“那下次我再来玩。陈哥,你真好。” 陈非原本对他已经有些厌倦了,但时隔两周再看见这张脸,又觉得有些意思。 周围没什么人,两人一人仰着头,一人俯下身,走着走着,陈非就有了想亲他的冲动。 刚要付诸行动的时候,陈非余光里瞥见前方的栏杆上靠着一个人,于是只好站直了身子,放弃这个想法。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目光却定格在,前方那个路人身上。 那人穿着熟悉的浅色外套,发尾挡住他那漂亮的下颌角。他两手撑在栏杆上,微微转过头,一双狐狸眼与陈非对视上。 正是姜初。 第27章 “你有正式地向我表白过吗?” 阳光炙烤着气味难闻的水泥路,天桥上,陈非和易小小正朝姜初的方向走去。 陈非被姜初那双狐狸眼盯得心里发虚,脚步逐渐放缓。 姜初微微侧着头,目光在易小小身上停留片刻。周围没有其他人,易小小也注意到了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陈非在脑子里快速想着对策。 直接绕开走,还是上去打招呼? 然后呢?然后怎么解释? 他后背冷汗直下,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陈非硬着头皮往前走,经过姜初的时候,对方直接转了个身,靠在栏杆上,面对着他。 陈非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被灌了铅似的,僵硬地走不动路。 姜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不悦。 “嗨……” 陈非尴尬地停下脚步,抬手朝姜初挥了挥,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僵尸。“好巧。你没去上课吗?” “已经下课了。在这儿吹会儿风就去吃饭,”姜初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望了一眼身边的易小小,“这位是?” “啊……” 陈非悄悄瞥了眼易小小,发现他的表情只是有些疑惑。 看来他们俩都不记得电影院的偶遇。明白了这一点,陈非总算松了口气。 可以随口撒谎了。 “这位是我室友的表弟。”陈非朝他介绍易小小,说得一本正经,“我送他回学校。” 易小小愣愣地抬头看了眼陈非,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姜初冲易小小露出一个笑容,后背微微用力,从靠着的栏杆上站起来。“我是陈非的朋友。” 易小小觉得这个帅哥很有亲和力,打扮很酷,说话却温温柔柔的,让人觉得很善良。“喔,你好。”他也回应了一个傻白甜的笑容,转头小声问陈非:“陈哥,今天吃火锅为什么没叫上他一起呀?” 他声音不小,那声“陈哥”一出,陈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胆战心惊地瞥了眼姜初,果然,一张脸阴沉的吓人。 完了。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下次下次。”陈非生怕易小小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搭在背后的手推了推他,“走吧走吧,赶不上公交的话,下午要迟到了……”他半推着易小小往前走,回头冲姜初挥了挥手,“待会儿见,哈哈……” 易小小没察觉陈非的异常,也朝姜初挥挥手,被陈非用最快的速度带走了。 下了人行天桥,陈非一路快步跑进了公交车站。站牌挡住了不远处的天桥,陈非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喘息地片刻,看了眼易小小。他正低头在钱包里翻找乘车卡,神情专注,没什么异常。 还好是个傻白甜。陈非如此想,哄起来不费劲,不然真的要出问题。 “小小。”他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温声细语地说:“刚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太好向他解释。” 易小小挨着他的肩膀,傻傻地问:“陈哥和刚才那个人,关系不好吗?” “算不上不好,”陈非揽着他的肩膀,“没有和房轩他们好,所以很多事情不方便跟他说。” “嗯嗯,我明白的。”易小小冲他笑,“陈哥,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相信你啦。” 陈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陈非送走了易小小,一刻不停,转身就往天桥上走。 好哄的哄完了,难哄的还在后面呢! 陈非回想刚才姜初的表情,那苦大仇深的模样,肯定是起疑心了。 这狐狸精好不容易才追到手,钱也花了,精力也花了,还给他陪吃陪睡一晚上,千万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越想越着急,一路跑上天桥,却发现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操……”陈非靠着栏杆喘气,用手机给姜初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两秒,立刻就被拒接了。 太阳刺眼的光反射在手机屏幕上,晃得陈非眼睛疼。他四周望了望,天桥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有些心烦地挠了挠头,又重新拨了个电话给姜初。 这次姜初没有拒绝,但还是没有接电话。 陈非这下真有些着急了,回想刚才姜初的表情,好像本来就心情很差。他在天桥上站这么久,肯定是来散心的。 早知道就不叫易小小来吃饭了,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陈非越想越后悔,一边等着通话接听,一边沿着天桥往下走。A大校门口全是进出的学生,陈非从人群里挤出来,四处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姜初。 他又折回来,往D大走,一直找到学校大门口,也没见到姜初的影子。 陈非热得出了一身汗,他有些烦躁地松了松衣领,沮丧地揉了把头发,站在报刊亭边上的阴凉处休息。 他在树墩子下坐了会儿,掏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电话打出去两秒,报刊亭的另一边,悠悠传来了手机铃声。默认的钢琴铃声闷闷地,却近在咫尺。 陈非一愣,腾地从地上站起来,绕到报刊亭正前方。 报刊亭前面空无一人,铃声也停了。陈非刚想转头问问里面的老板,就见报刊亭那敞开的报架之中,小小的绿色窗口里坐了两个人。 右边胡子花白的是老板,左边的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姜初。 陈非:“……”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姜初便抱着一沓杂志从小窗口里面出来。 “谢谢爷爷,我先走了。”他毕恭毕敬地跟老板说话,完全把陈非当做了空气。 老板抬手往外挥了挥,快掉光了牙的一张嘴露着笑容。“哎,不谢不谢。去吧,下次再来坐坐。” “嗯嗯,爷爷再见。”姜初与老板告别,而后声音又变得极其冷淡,冲身后的陈非道:“走了。” 陈非一愣,“哦,哦哦。”他呆呆地应了两声,像被主人下了命令的大狗狗似的,跟着姜初进了学校。 进了校门,周围的人终于多了起来。 陈非快步走上前,凑到他身边。“宝贝,你是不是生气了?”他压低声音哄道,“今天我和室友吃饭呢,你不是不想公开吗,我也不好带你一起去呀。” 姜初脚下停了,冷冷地看他一眼。 “那你室友就可以带表弟?”他那双狐狸眼直勾勾盯着陈非,“什么表弟,和你关系那么好?你室友不能够自己送他回家,要你送?” 他那模样咄咄逼人,陈非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痒。身边的小情人们来来去去,姜初还是第一个这样质问他的人。 姜初吃醋生气很直接,明明表面上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实则比谁都会闹别扭。 周围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陈非四下观察一番,拉着姜初的胳膊,把他带到旁边的小树林后面。 小树林的背面有两张长椅,正对的是教学楼后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们拉上了窗帘,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他们。 姜初被他拉到树林边椅子上坐着,皱了皱眉,不情愿地挣开手。 “你听我说,”陈非趁着没人,伸手揉了揉姜初的耳朵,“我跟那小孩真的没什么,我室友还在里面喝酒呢,人都不清醒了,只好我来送他回家呀。” 他握着姜初的手,在他耳边吻了吻。“吃醋了?是我不对,下次我再也不送别的什么人回家了,好不好?” 姜初被他好一顿哄,表情终于有些许松动。 “没吃醋。”他转过头,发梢遮住了侧脸,“我只是你‘朋友’而已,有什么好吃醋的。” “哎,还真生气啊?”陈非又凑过来些,伸手将他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漂亮的下颌线。他想了会儿,狠心说:“要是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就公开。” “公开什么?”姜初转过头来,依旧是绷着一张脸,但与陈非凑得很近。 陈非笑了笑,抓住机会,侧过头吻住他。 面前的教室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只要他们拉开窗帘,随时就会发现正在接吻的两人。但陈非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专心捧着姜初的脸,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的嘴唇。 “你说公开什么?” 他吻够了,与姜初额头相抵,“公开你是我的男朋友。” 姜初挣开他的束缚,退到一边,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 “算了吧,不用。”他的嘴唇带着鲜艳的色泽,笑容比平时还要勾人,“我不在乎公不公开。” “宝贝不生气了?”陈非也跟着笑。把姜初哄开心了,他也感觉心情特别好,“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姜初脸上带着些许倨傲,修长的手指在陈非下巴上勾了勾。 “话说回来,你有正式地向我表白过吗?”他的手一路往下,在陈非半敞的衣领处勾着,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来。“你可没说过,我是你男朋友。” 陈非前胸和他贴在一块儿,隔着单薄的上衣,他竟然觉得心跳异常剧烈,甚至开始怀疑,姜初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啊!好像是!” 陈非从他身上弹开,手忙脚乱地朝周围看了看,然后冲进小树林里,在草地里随手摘了一朵红色的小野花,屁颠屁颠跑回来。 姜初一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咳咳。”陈非装模作样地将他拉起来,郑重地将那朵小花递到他面前,“姜初,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那朵小花不过指甲盖大小,风一吹,差点儿就要散架。 姜初盯着那朵花看了半晌,眼神里的戏谑玩弄逐渐消退了。他的眼中倒映着童年的桃花树花海,书里夹着的花瓣,和这朵小花重叠在一起。 “我愿意。” 他接过那朵小花,倾身吻了吻陈非的脸颊。 吻落在脸上,比任何一次都要滚烫炽烈。陈非的耳朵忽然红了,甚至不知所措。 他得到了一次模仿恋爱的机会。原来房轩说的是真的,谈恋爱可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调整为周一三四六,还是一周四更~感谢阅读! 海星和评论就拜托啦~ 第28章 “我什么时候上赶着倒贴过? 火锅店里,房轩又加了两份牛肉卷,一股脑全下进辣锅。 “陈非怎么去那么久?”黄逸有些担心地戳了戳锅里滚烫的牛肉,“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房轩咂咂嘴,“能有什么事儿啊,肯定是在那儿亲亲抱抱的,耽误了时间呗。” “哎。”黄逸叹了口气,“陈非他还真是精力旺盛,我连丽丽一个人都应付不过来。” “还说呢!”房轩撞了撞他的胳膊,“你也快准备准备,去把丽丽追回来吧,这可是陈非卖身给你争取回来的机会。” “你们在说谁卖身?” 陈非的声音在房轩身后响起。 “我去!” 房轩吓了一跳,手一抖,刚夹起来的牛肉掉在了桌上。他回过头,对上陈非那张春风满面的俊脸。 他哆嗦着挪到黄逸身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你怎么回事,去送个人送这么久,还笑得这么诡异。”房轩问他,“干啥去了?” 陈非满脸得意,拆了双新碗筷,伸到辣锅里,将剩下的肉全夹了。 “我刚刚找姜初去了。”陈非的语气里透露着愉悦,“喂,你们知道他吃醋啥样吗?凶巴巴的,一哄就好,太好玩了。” 黄逸:“……” 房轩:“……” 热气腾腾的火锅前,两人沉默地看着陈非好半晌。 陈非笑意盈盈地吃着碗里的肉,抬头瞥了他俩一眼。“怎么了?” 房轩的表情像被鱼刺卡住了似的难看,“陈非,你,要不算了,别跟那小白脸闹着玩儿了。”他和黄逸交换了一个眼神,“现在丽丽也跟他分手了,咱们就不再他身上多花时间了。” 陈非一听变了脸色,“那怎么行,”他皱着眉,“太便宜他了,我跟他还有私仇呢。” “私仇?” “哎你们别问。”陈非有些烦了,挥挥手,“别管别管,我玩得正开心呢,他现在那么喜欢我,我才舍不得放他走。” 另一边,D大校园里。 陈非口中“那么喜欢”他的姜初,正悠闲地走在去图书馆值班的路上。迎面走来的几个学妹跟他打招呼,姜初笑着回应,脸上没有半点不悦。 十分钟前,待陈非走后,他整理好扯出来一大半的衬衣衣摆,仔仔细细地掩盖好脖子上的吻痕,优哉游哉地从树林后边踱步出来。 经过一堆被清扫的落叶的时候,还顺便把陈非摘的那朵花扔在了上面。 看上去心情大好。 他原本只是在烦白鑫说的事,没想到装吃醋装的太传神,把陈非急得团团转。 姜初在一楼排队买冷饮,回想刚才陈非焦急的模样。他只不过沉着脸,陈非就围着他哄,受到这样的对待,姜初还是头一次。 买完冷饮,姜初满足地踱步进图书馆,等了会儿电梯,直接去了三楼的管理室。 D大的图书馆有五层,为了方便管理,参与勤工俭学活动的学生们每天都在管理室交接班,每天都有一个学生负责在这里总管图书的借阅归还。 姜初熟门熟路地进了管理室,偌大的办公区里,只有角落坐着一个男生。 “学长。”姜初走到他身边,递上在一楼买的冷饮,“在忙吗?” 那人是今天值班的组长,见是姜初,他笑着接过饮料,停下电脑里的工作。“今天不忙,小姜,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呀。”他转过椅子,同姜初闲聊,“上午在行政楼碰到你,看你好像不太高兴,都没敢跟你打招呼。” “还行吧。”姜初倚在桌边,手指随意在桌上轻叩,“今天遇到了些烦心事,不过来的路上逗了会儿狗,跟他玩了会儿就不烦了。” 组长笑个不停,一口冷饮差点呛嗓子里。 “心情好就好。”半晌他才缓过来,“好了,看在同是小狗党的份上,今天不记你迟到。坐下值班吧。” “谢谢学长。” 姜初绕过办公桌,在电脑前坐了。 他盯着亮起的电脑屏幕看了会儿,掏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翻找。 他找到了“白白”的微信号,然后打开手机的导航地图,查了查经过D大和其他学校的公交线。 蓝色的路线上,除了D大,只有城北边的H大。 电脑开机完成,进入内部的系统。本市的几所大学为了方便图书借阅,其内部的系统都是互通的。 姜初点开内部系统里H大的学生资料。 【姜初:白白,在忙吗?】 【白白:我在,哥哥有事嘛~】 【姜初:想问你关于陈非的一些事,方便吗?】 【白白:好呀。哥哥~谢谢你上次打电话安慰我,我已经把他删啦,不留恋啦!有什么就问吧!】 【姜初:那就好。这种人要趁早远离。】 【姜初:你知不知道他在H大学有认识的人?】 【白白:唔,我想想。】 【白白:我只记得,有一次他在我旁边接电话,说“小小,你在学校上课吗,晚上我再来找你”。他说那是他在H大上学的表弟。】 姜初放下手机,在键盘上敲出几个拼音。 屏幕上的小圆圈转了两个圈,而后唯一的一份个人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易筱晓 20岁 电影学系大二学生 姜初微一挑眉,盯着证件照上那张白净的小脸,脸上呈现出玩味的笑容。 和今天在天桥上见到的小孩一模一样。 【姜初:(发送图片)】 【姜初:白白,有空可以去找他吗?资料发你了,这孩子和你一样,也被陈非骗了。】 【白白:收到!!!我周末放假就立刻冲去H大!保证完成任务!!】 【白白:解救姐妹!远离渣男!从我做起!感谢初初哥!】 姜初嘴角扬起笑容,一双狐狸眼里尽是顽劣的神色。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白白:初初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姜初:没什么,我和他有仇。】 值班室的风扇吱吱作响,姜初放下手机,如释重负地揉了揉脖子,开始今天的工作。电脑旁立着一个学妹放在这里的小镜子,姜初瞥了一眼,就看到自己脖子上露出来一半的草莓印。 他一愣,伸手将衣领往上拉了拉,脸上露出有些厌恶的表情。 姜初伸手将那面镜子扣上,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能心软。回想那晚,陈非强行给他纾解时的样子,简直让他颜面尽失。他怎么能对这种人善罢甘休。 他倒想看看,陈非能演到什么时候。 一周很快过去了,陈非依旧照常每天来找姜初。有时候能碰到姜初有空闲,但大部分时间,都被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只有极少数的时间,姜初才会主动来找他。 有时候,陈非忽然会有种自己被当宠物养了的感觉,只有对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伸手过来摸他两把。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功把姜初抓牢了。 然而,每次见到姜初那一脸深情,温柔专一的模样,陈非又会自己把这份疑虑打消。 毕竟,一个平时满脸清高的家伙,怎么可能随便厚着脸皮索吻呢。 晚上坐在操场的时候要亲,白天一起蹭课,去上厕所的时候要亲,回宿舍前要在水房亲。 再加上姜初的吻技实在是非常好,陈非都快上瘾了。 酒吧里红红绿绿的灯在陈非身上闪烁,他坐在卡座里喝酒,搂着身边两个小0,脑子里却还在想姜初昨天跟他在教学楼的角落接吻的模样。 那时候的姜初眼角绯红,舌尖柔软,勾引般在他的上颚轻轻地顶。 想着想着,身边香香软软的小0也不香了。 陈非回味着口腔里辛辣的酒味儿,拍拍小0的腰让他们走人,而后低头给姜初发消息: 【陈非:宝贝,在干嘛,想你了。】 【陈非:今晚来我家睡。】 他坐着干等了会儿,那边过了好一阵才回消息。 【姜初:在亲戚家吃饭,要很晚才出来。】 陈非打了句话,犹豫着又删了。他怕姜初又拒绝过夜邀请,仔细一琢磨,决定待会儿直接开车去接他,到时候强行把人往后座一放,看他还往哪里逃。 如此想着,陈非美滋滋地喝完最后一口,起身往外走。 “哎!陈非!” 音乐鼓点震得耳朵发麻,陈非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转头顺着方向找了半天,才找到人群里冲他招手的任林。 “我才来,你就要走了?!” 任林费力地从舞池的人堆里挤出来,将陈非摁在墙边,点了点他的额头。“没良心地臭弟弟,几天没找过我了?” 陈非笑着扒开他的手,安抚似的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别闹别闹,我今晚打算去攻略直男呢,伟大事业,下次再找你玩。” 他兴奋地握着任林的手,脸上带着些许酒意。“任林,你说跟直男做,他会答应我做0吗?” 任林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还是上次那个?”他微微皱着眉,“陈非,你玩着玩着,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吧?” 陈非逃避着任林的目光,随手用手指绕他的发梢。 “哪有,”他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陈非什么时候上赶着倒贴过?” “放屁。”任林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你扪心自问,真的就是玩玩?我看你也别报复他了,直接跟他在一起得了!” 陈非急了,一张脸在红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怎么可能!我不要面子吗?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了,我怎么面对我姐?” “那你要怎么办?”任林生气了,用手指戳他胸口,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叫: “你就是喜欢他了!你明不明白?要不就赶紧拍屁股走人,要不就跟他好好在一起,你这样钓着,迟早有天把自己玩儿死!” 他的声音淹没在汹涌喧嚣的音乐和人潮中,陈非怔怔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陈非不想听到任林的警告,也不想听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汹涌的音乐刺激着耳膜,陈非被迫直视着任林的眼睛。他想了许久,表情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怕什么,我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稀罕他,甩了再追回来就是。”陈非吹了声口哨,“反正他那么喜欢我,随便认个错道个歉,不就追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嗯,完了,副cp又要出现了,我的xp要暴露了 所以……如果我单独开一本白白和小小的受受恋会有人看吗 第29章 “所以你也是我专属的。” 陈非出了酒吧,骑着他那辆炫酷摩托从护城河离开,绕到空旷的公路上驰骋。 任林的那些话让他心烦。 他怎么会栽在姜初手里?无论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对付姜初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想甩就甩,想追回来的时候,他也有的是办法。 陈非觉得,任林有些多管闲事了。 耳机里响起导航机械的声音,陈非一个急转弯拐进小路,往那片别墅区开去。 别墅里,满是粉色装饰的房间亮着灯,姜初依旧坐在那张书桌前,给身边的小女孩讲政治题。 今天这户人家的女主人不在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娟。” 姜初的手指在试卷上敲了敲,身边的女孩一惊,立刻回过神来。 小娟有些紧张了捏着手里的笔,抬头悄悄看了眼姜初,一张脸很快红了,低下头。“对不起姜老师,”她紧绷着身体,“我走神了。” 姜初轻松地笑了笑,语气慵懒而温柔。 “怎么我的学生都喜欢走神。”他喃喃说道,“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今天的错题都解决了,你很棒。” 小娟敏感地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有些失落地问:“姜老师还有其他的学生?”她根本不懂得隐藏倾慕的眼神,“姜老师,你对她们也这么好吗?”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姜初伸手按了静音,伸手捏了捏小娟的脸。 “娟娟吃醋了?”他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我还有一个学哲学的学生,不过他没有你这样可爱,上课也不认真。好了,继续写题吧。” 小娟得到满意地答案,红着脸点点头,不再追问。 房间里只剩下签字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姜初专心检查她写的政治大题,完全忘记了刚才有个电话打进来。 他的手机在家教时间一直开着免打扰,能打进电话来的,只有陈非。 墙上的分针走了大半个圈,到下课时间了。 “好了,”姜初收拾好教材,顺手将手机揣进口袋里,“下课了,老师该走了。” “老师!”小娟忽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姜初背着包回头看她,被抓住了衣角。 “我送你出去。”小娟说。 夜风轻拂,路灯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他们一直从山上走下来,到了马路前。 姜初背着书包,看了眼身边个子小小的女孩。“送到这儿就好,我在前面打车回去。” “嗯。”小娟身上还穿着居家服,她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欲言又止。 他们站在没有路灯的角落里,姜初借着晦暗的车灯看到她的表情,心下了然。 “怎么了?”他主动试探,“还有什么想和老师说的吗?” “老师……”女孩深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问:“你有女朋友吗?” 姜初低头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你还小。” “老师……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等你高考完再说吧。” 小娟一愣,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红晕。“姜老师,你的意思是…” 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兀自激动了好一会儿。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她犹豫了半晌,微微仰起头,踮起脚尖。 姜初没有躲,微微低头,任由她继续下一个动作。 他们身高差太多,女孩尽力踮着脚,拽了一下姜初的衣服,却依旧差了不少距离。 就在这时,刺眼的车灯“叮”地一声打在他们身上,将原本黑暗的角落照亮,如同白昼。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女孩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到姜初身后。 车灯很快暗下去,姜初揉了揉被晃到的眼睛,听到陈非的声音,混在发动机剧烈的响声之中。 “哟,宝贝,你在这儿呢。” 陈非骑在他那辆摩托车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姜初,而后视线又落在那女孩身上。 他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凌厉得很。 “这是?” 姜初没有回答,他回身拍了拍小娟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吧,我朋友来接我了。” 小娟回想起自己刚才冲动做的那些事,积攒许久表白的勇气也花光了,伤心差点哭出来。她捂着脸不敢看人,边哭边跑走了。 “你吓到她了。” 姜初不动声色地绕到陈非身边,没有提刚才的事情,“小姑娘今天一定要送我出来,我也不好拒绝。” “亲戚的小孩?” 陈非将头盔递给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姜初的眼睛。 “嗯。”姜初不看他,低头调整头盔的绳带长度,“算是侄女。”他边调边跨坐在后座,“我刚才没看手机,不知道你要来。” 姜初欲把头盔戴在头上,却被陈非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陈非回头看着他,两根手指抵在边缘,轻巧地往上一挑,露出姜初的脸。 两人隔得很近,姜初对上他那双炽热得要吃人的眼睛,有些心虚地扭过头。 陈非不让他躲,拇指抵着下巴,像是玩弄猎物似的,摸了摸他的嘴唇。 “宝贝。你说过的,”他声音低沉沙哑,滚烫的气息拍打在姜初的耳畔,“我的后座是你专属。” 姜初握着他的手指,从自己脸上挪开,而后戴好头盔。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陈非透过那倒映着街头灯光的护目镜,看着他。 “所以你也是我专属的。” 没再等姜初说什么,他已经发动摩托车,冲了出去。 姜初下意识紧紧搂着他的腰,却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好像在生气。 一路无话,喧嚣的风拍打在耳畔,姜初带着头盔,感觉身边的一切声音都被蒙上了一层玻璃,能听清楚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他看到了? 看到了多少? 姜初不怕陈非生气或者如何,毕竟他对自己只是虚情假意。但如果他对自己的忠诚存疑,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下去了。 他兀自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讨陈非的欢心。 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那栋中式别墅。 陈非拍拍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示意他下车,然后自己默默将车推进车库里,锁好。 别墅里的灯,随着陈非打开门依次亮起。姜初垂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换鞋的背影,总觉得他是在生气。 “陈非。”姜初唤了他一声。 他跟着进来,穿上上次来的时候,陈非给他准备的拖鞋。 陈非没回答,绕过客厅,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水。姜初有些心慌,他有些局促地在客厅里坐着,听厨房里的响动。 过了大概五分钟,陈非端着两杯冷萃的茶出来。姜初扫了眼他的神色,微微一愣。 “来,先喝点水。”陈非脸上恢复了笑容,“我姐最近在外地出差,家里没人。” 姜初狐疑地看着他,接过手里的茶。 刚才在马路边……是他看错了?陈非没有生气,也没有听见他和小娟的对话? 身侧的沙发柔软地塌陷了些许,陈非的手撑在姜初身后紧紧挨着他。 “宝贝,我给你在外面租个房子住吧。你那宿舍太小,隔音也不好。” 姜初抿了口茶,又是上次的味道。 他稳定心神,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模样。“你这是要包养我?”他微微一挑眉,“我们是平等的恋爱关系,知道吗?” “唔,我知道了。”陈非凑到他肩窝处嗅了嗅,“我错了。” 姜初顿时想起上次在宿舍的经历,戒备地两手摁在他胸前,推开他。陈非却翻身跪坐在他面前,两手撑在姜初身侧,将他桎梏住。 “陈……”姜初吓得叫出声,脖颈出的皮肤却被尖锐的牙齿叼住,陈非不轻不重地含着,在靠上的位置咬出一个又红又色情的牙印。 这个位置,衣领挡不住。 姜初红着脸喘气,他揪着陈非的肩膀,心中气得想骂人,面上却不能表示出半点不满。 他已经让陈非起疑了,不能再犯错。 “你喜欢这样?”姜初摸了摸他的脸,仿佛是安抚炸毛的家养大狗,“下次轻点咬,疼。” 他倾身在陈非脸颊上亲了一口,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含着意乱情迷的温柔。 “你怎么这么好看?”姜初蹭了蹭他高挺的鼻梁,“我好喜欢你。” 陈非那张俊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他克制地舔了舔后槽牙,哑声说: “姜初,你再这样,我会现在上你。” 姜初看着他那双炽热的眼睛,心里有些发虚。他笑着放开陈非,从他身边的空隙钻了出去。 “现在还不行。这种事你情我愿,”姜初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我还没做好准备。” 陈非回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听你的。”他脱下外套,去了浴室,“我不行勉强你。” 浴室门关上了。 姜初放下水杯,坐回沙发上,松了口气。 他不明白,陈非最近为什么总是做出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姜初心中不安,他已经和田丽丽分手了,陈非下一步会怎么报复他? 上床是报复吗?每天说着爱他喜欢他,是报复吗? 他既感到不安,也无比期待。像只对一切充满好奇的猫一样,他非常想知道,陈非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在他身上,到底想得到什么。 还有多久,他才能等到那个“报复”? 姜初虽然知道今天走错了一步棋,但也不后悔。陈非终究是要和他摊牌的,这场游戏最终总会结束。他需要给自己谋下一条出路,那个女孩,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浴室里,水花溅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 今天陈非洗澡没有哼歌,除了水声,浴室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姜初往浴室的方向看一眼,将杯里的茶全喝了。清香的凉意沁润肺腑,他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他莫名回想起陈非刚才那个眼神。 茶香冷冽的气息扑在他颈侧,身上的人却像是一团火,要把他跟着一块儿燃烧殆尽。 他对自己的一切,真的都是装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是这样的,因为不会写太长,所以如果每周一万字更新的话,这本苟不到首页(呜呜…… 所以没有榜单任务的时候,会稍微少更一点,大家多多包涵 第30章 “我想让你多了解真正的我” 晚十点,陈非的房间里早早关了灯。 姜初洗漱过后,又换上了那套深绿色的绸缎睡衣。黑暗中,他躺在陈非身侧,双手有些局促地交叠放在腹部。 陈非还没睡下,他靠着枕头坐在姜初身旁,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身上穿着柔软的短袖睡衣,没再光着身子,这一点让姜初放心不少。 “好了。”陈非回完消息,随意将手机扔到地毯上。“睡觉吧。” 他掀开被子,冷气钻进来,姜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姜初感觉到膝盖碰到了陈非的大腿,忍不住向后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他像只猫似的警惕,紧绷着身体,时刻防备着陈非会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如果陈非想要强上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打趴下,并且直接撕破脸,不再陪他装什么深情。 姜初在心中如此想。 陈非翻了个身,躯体的温暖席卷而来。 姜初猛地闭上眼,屏住了呼吸。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陈非只是伸长了手臂,将他往自己胸前一拉,把人拽过来,紧紧地搂着,再没有其他动作。 姜初与他胸膛相贴,微微一愣。 陈非为什么这么老实? 他不禁又开始怀疑,这人是想要甩什么把戏。他微微眯起眼,手指在陈非后腰处摸了摸,摸到腰窝处,又故意用指腹蹭了蹭。 陈非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把手臂收得很紧,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刚刚在给谁发消息?”姜初换了种试探方式,装出一副吃醋的样子,语气不善地问,“又是谁的表弟?” 陈非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爸妈。” 姜初点点头,心里却不相信他的鬼话。 “老头子刚才骂我白眼狼呢。”陈非笑了笑,手指绕着姜初的发尾,他的气息扑在姜初的颈侧,能闻到牙膏的薄荷味儿。 姜初没说话,抱着听着他继续编的心态,乖顺地靠着。 “他从小管我就管得严,成绩必须要比别人好,训练也必须比别人刻苦,不然就是丢他陈家的脸。” 窗帘外透进来的光,洒在他的脸上。姜初低垂着眼,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陈非看着姜初的眉眼,手指沿着他的眉毛描摹。姜初觉得莫名有些惊悚,想要推开他,却不得不忍住这种冲动,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抗拒。 “我记得,初中有一次我考了个班级第二,被他用棒球棍追着撵,最后打了顿惨的。” 姜初微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博同情卖惨,也是泡男人的一种手段吗? “不过自从我上大学,他就没法管我了。”陈非没看出他的猜疑,叹了口气,语气稍微轻快了些,“哎呀,我在这里逍遥快活,他老人家忙得很,除了打电话发消息骂我,也没别的招咯。” “我真是恨死当优等生了。”他咂咂嘴,眼神里却真的带了些狠厉,“被随意摆弄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回家,任何一次都不想。” 姜初被他的手指摸得很舒服,有些昏昏欲睡。 他脑袋里还昏沉地想着,陈非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嘴上却没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理解。”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说话带着南方的软糯口音,“……我也…不想回家。” 陈非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和吐词不清的声音,无奈一笑,轻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吻了吻。 “睡吧。”他搂着姜初的肩膀,轻声道,“我想让你多了解真正的我,可以吗?” 姜初已经睡着了,浓密的睫毛乖顺的盖着略微发青的眼睑,呼吸平稳而绵长。 他并没有听到陈非说的话。 次日清晨。 陈非还没睁眼,依稀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下抵着什么东西。 他起初没有在意,打算闭着眼睛继续睡。毕竟这是每个健康的年轻男性都会有的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稍微动了动,忽然觉得触感有些不妙。 “可以不要蹭吗?” 一个清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陈非一惊,睁开眼,这才记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人! 那刚才的触感是…… 他猛地抽回手,按着自己被姜初枕麻了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瞪着姜初。 他居然……和姜初睡了一晚,在没有睡前消耗体力的情况下,没有失眠! 姜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手撑着脑袋,视线在被子下扫了一圈,又回到陈非那张泛红的脸上。 难得看到陈非难堪的样子,姜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早安。”他揉了揉陈非的头发,翻身下床,赤着脚去一楼洗漱了。 陈非依旧愣在原地,抱着被子,感觉身心遭受了重创。 他摸了摸下巴,又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衣领,确定没有流口水蹭到姜初身上,也没有在睡梦中对姜初兽性大发。 确定自己没有破坏形象,陈非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挪到洗漱间,靠在门沿,看姜初刷牙。 或许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孩,姜初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的,陈非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就见姜初认认真真地用毛巾擦脸,俯身接水的时候,肩胛骨在绿色睡衣上撑出一个形状,性感又漂亮。 陈非看得喉咙冒火,走过去从后面揽着姜初,向他索吻。 “昨晚睡得好吗?”他在姜初耳边一下下啄吻着,低沉的声音在耳畔撩拨。姜初的腰很细,轻轻一搂,就能把人揽在怀里。 姜初下巴上落下一滴水珠,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没有拒绝,扭头和陈非接了个吻。 “嗯。还行。”他把毛巾挂回墙上,“比宿舍舒服。” 陈非没放开他,搂着人晃了晃,“那要不……今晚还来我这儿?今天我带你去逛逛,看个电影什么的,怎么样?” 姜初还没回答,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就响了。 “等下。”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从陈非怀里挣脱,走去外面,“我接个电话。” 陈非有些不悦地皱起眉,跟着出了洗漱间。 “谁啊?” 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一副生气了要哄的模样。 姜初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接了电话。 “喂。” 陈非没说话,他一双眼睛瞟着姜初,竖着耳朵,屏息凝神,企图听到些什么。 那边说话的声音确实很大,就算没开免提,也能听见嘈杂的人声。陈非听了半晌,却一句也没听清楚,再看姜初,他只是握着手机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嗯一句,表示自己在听。 不知为什么,陈非感觉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差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姜初淡淡地回一句:“知道了,在那里等我。”然后挂了电话。 陈非脑子里警铃大作,搁在桌上的腿也放了下来。 他要去接谁?亲戚?朋友?还是在以前的学校谈的女朋友? “怎么了?”陈非故意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姜初走过来的时候,顺手牵着他,让他反坐在自己身上。 姜初跟他身高差不多,陈非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仰着头看他,反倒没了气势。 “没什么。”姜初像是摸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我今天不能陪你了,学校外聘的教授要来,导员要我待会儿去机场接人。” “啧。”陈非不耐烦地咂咂嘴,把脑袋埋进姜初怀里,“你们导员怎么什么事都给你干啊,真是……待会儿我送你吧。” “不用。”姜初被他蹭得发痒,心不在焉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周末不用训练吗?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了。” 陈非心念一转,乖乖地点点头。“好的,那我去训练哦,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乖。” 姜初拍拍他的肩膀,从他身上下来。 简单加热了一下冰箱里的三明治,吃过早饭,陈非帮姜初打了辆车。 “那我走了。”陈非让姜初摇下车窗,“晚上我来找你吧。” “今天一整天估计都会很忙。”姜初拒绝道,“再说吧。” 他摇起车窗,出租车很快开走了。 陈非站在马路边,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车屁股,心中不满。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陈非想起那女孩想亲姜初的模样就气得直咬牙。 这人根本不知道拒绝是什么,只要有人示好就回应,谁知道今天是不是又在说谎! 陈非一咬牙,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师傅,”陈非掏了一沓钞票扔到前座,指了指远处只剩下一个小点的出租车,“麻烦跟着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司机看他这架势,还以为是去捉奸的,立刻热血沸腾的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陈非被颠得头晕脑胀,车开出去好远,他又开始晕车。 忍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他紧紧盯着前方车队里,姜初坐的那辆出租车。 早高峰把他们堵在了立交桥上,陈非打开车窗四周张望,看到头顶那蓝底的指路牌,忽然一愣。 这不是去机场的路。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31章 “二花!二——花!姜二花!” 火车站。 到站播报的女声在嘈杂拥挤的人流中回荡,这个火车站已经有相当长的历史,发黄变旧的建筑表面蒙着一层灰,进站口的角落里坐着不少赶路的人。 姜初下了车,从那些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身边绕过,费力地挤进出站口。 他往后瞥了一眼,门口的人潮遮挡着马路那边过来的视线。 列车到站,从站台上来的人群如开闸的洪水,朝出站口涌来。姜初站在左边栏杆的最前一排,却被几个黑车司机挤到了后面。 姜初踮着脚,眉头微蹙,认真在人群中辨认发小的模样。 他们快六年没见了,就算是面对面站在一块儿,姜初也不能保证,自己会立刻认出来他。 下车的男女老少衣着各异,姜初被人群推搡着往后挤,人流走了一波又一波。正当他眯着眼找人的时候,就听一个极其嘹亮的嗓子在他身侧不远处响起。 “二花!二——花!姜二花!” 那声音,仿佛是隔着一座山似的,再远都能听得到。 姜初猛地转过身,就见不远处的人堆里,一个皮肤黝黑,背着一个巨大行李包的男生正朝他挥手,一双眼睛笑得眯成条缝。 “二花!” 他又唤了一声,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疑惑地看向姜初。 姜初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鬓角的长发遮住他的侧脸。 他快步过去,将白鑫从人流中拉出来,带到一旁的售票厅。 售票厅里没什么人,只有电子屏上的数字还在闪动变幻。姜初长出了口气,松开拉着他胳膊的手。 “都说了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他低声道,“我现在叫姜初,知道吗?” “哦哦。”白鑫愣愣地笑,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嘴唇一咧,“知道啦,二花。” 姜初:“……” 白鑫兴奋地摆过他的肩膀,转过来,转过去,左瞧右瞧,像是打量自己十几年没见闺女。他比姜初稍微矮了一点,但身材很结实,手劲儿也很大。 “二花!你怎么长这么高啦”白鑫笑嘻嘻的,拍了拍姜初的背,“小时候大家都笑你长得像女孩儿,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啦,不过还是一样漂亮!” 姜初面上露出苦笑,接过他手上的行李。 他的行李非常多,一个很大的手提编织袋捆在箱子上,身后还背了个旅行包。身上的深色T恤洗得快褪色,牛仔裤和板鞋也是几年前的款式。 姜初低头看了眼他沾着泥灰的鞋尖,觉得有些酸涩。 “先送你去酒店。”姜初移开目光,用手机叫车,“我们走侧门出去。” “为啥?”白鑫歪了歪脑袋,指向身后的出站口,“走这儿近些。” 姜初没抬头,淡淡回答:“没什么,宿舍养的狗狗太黏人,甩不掉。” “……你们宿舍还能养狗?” 姜初笑而不语,收起手机。他若有所思地四周看了看,盯着空无一人的售票处。 既然被跟踪了,没点适当的理由,很难在某人那儿蒙混过关。 想了想,他放下手中的编织袋,去售票处买票。 白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在窗口前一通操作,而后捏着两张粉色的车票走了回来。 “你买票干啥?” 他凑过去看,发现是两张二十天后的,到南方某个旅游小镇的站票。 “没事。”姜初随意把票塞进口袋里,“逗狗用的。” 白鑫乐了:“你真在宿舍养狗啊?你一个人住吗,我能不能住你宿舍呀?酒店好麻烦。” 姜初看了眼手机上的车牌号,领着他往侧门走。“估计不太行,”他说,“不方便。” 两人走到侧门,姜初四周张望片刻。马路边不见那辆鬼鬼祟祟的出租车。 “上车吧。”姜初犹豫一下,“下次带你去我宿舍玩。” “唔。” 白鑫知趣地没再问,乖乖跟着他上了车。 姜初虽然嘴上嫌弃白鑫,实际他也很想这位多年不见的朋友。说是订了酒店,实际上是在公寓楼长期给他租了套六十平的小房子。 一室一卧一个卫浴,一个月两千一。 白鑫跟着他进了公寓十二楼,打开门的那一刻,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激动地在客厅绕了一大圈,雪白的地板上踩出来一圈脚印。 “二花……”白鑫不敢置信地瞪着姜初,而后感动地一把抱住他,“你太好了!” 姜初一只手揣在兜里,拍了拍白鑫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背。 “帮你租了一个月,以后能你找到工作了,房租就得自己付。”他淡淡地说。 白鑫兴奋得甚至想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姜初捂着他的嘴把人推开了,帮忙一起收拾行李,布置房间。 两人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白鑫很勤快,把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躺倒在卧室的床上,明亮的房间里再也没有南方乡村的潮湿霉味,干燥的空气里,飘散着阳光的暖意。 “二花。”白鑫看着门外的姜初,“你一个人在这边,也挺孤独的吧。”他难得正经地说了句话,“以后哥们儿陪着你,就像小时候那样。” 姜初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回身看他一眼,突然笑了。 “算了。”他摆摆手,走到客厅里坐下,声音远远地传进来,“你先自己找份工作吧!” 白鑫撇撇嘴,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姜初放在卧室的手机响了。他一下子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起身给姜初递了个电话,就躺了回去,闭眼就累得睡着了。 姜初看着屏幕上某人的名字,起身关好房间的门,站在阳台上接了电话。 “喂?” “干嘛呢宝贝,教授接到了吗?” 陈非那边有点儿吵,是机械键盘敲击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游戏。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的,却有些刻意。 姜初看了眼表,从火车站到公寓花了半个小时,做清洁花了一个小时,陈非现在应该是回宿舍了。 “嗯,接到了。”姜初语气温柔,“刚在帮忙订酒店什么的,怎么了?” “没什么啦——”陈非拖长了声调,“就是想你了。宝贝,你想我吗?” 姜初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肉麻,故作羞涩地笑了笑。软声细语地说:“想。” 电话那边传来陈非满足的笑声。 “我晚点跟你发消息。”姜初说着,正好摸到口袋里的车票,“现在忙着呢。” “好呢宝贝。”键盘声很响,陈非道:“那我先挂了。” “嗯。”姜初应了声。 他习惯性地等着陈非挂电话,手机放在耳边,对方却半晌也没把电话挂断,打游戏的键盘声和杂音混在一块儿,估计是刚才挂电话的时候手滑,没按到屏幕。 姜初叹了口气,刚想挂电话,就听陈非那边有个陌生的男生在说话。 “我操,又输了。”那人有些生气,“陈非,让你别打游戏的时候给那小白脸打电话,都怪你。” 姜初挂电话的手一顿,呼吸滞住了。 “陈非,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今天还鬼鬼祟祟跟到车站去,你到底抓到人没?他是不是 背着你跟别人搞在一块儿啊?” “滚蛋,怎么可能。我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你可想着我点好吧!” “哟,这话说的。真这么喜欢他?” “你才喜欢那狐狸精!我一点都看不上好吧。”陈非语气轻松,笑骂道:“你放心吧,我肯定找个机会,轰轰烈烈把那小子甩了。” 手机听筒里,响起男生的哄笑。 姜初紧紧攥着手机,双眼直勾勾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他挂断了电话,笑声和杂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虽然后期发小会当助攻,但是不是情敌不是情敌! 第32章 他会不会有嫌恶姜初的那一天? 白鑫躺在卧室的床上,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他今天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再加上刚才太兴奋,现在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他隐约听到姜初走回来的脚步声,这才想起来,还有东西要交给姜初。 他迷迷糊糊地起了身,从床底去掏那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二花,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差点忘了。”他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大塑料罐,打着呵欠,“来来,待会儿带回学校去,我妈亲手做的!” 罐子的盖是黄色的,里面是腌制好的木瓜丝,金黄色的汁水在罐壁的纹路中流淌。 白鑫笑着将这一大罐子东西塞进他怀里,抬眼却见姜初冷着脸,心情不太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罐子,目光深处是麻木和冷漠。 白鑫打量他,“怎么了?” 两人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姜初叹了口气,把这罐木瓜丝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今晚我在这儿吃吧。”他背对白鑫,“不回宿舍了。” “欸?你不用去上课吗?” 白鑫愣愣的,他走到姜初身后,低头便看到角落里的垃圾桶。 两张被撕碎的火车票,静静躺在黑色塑料袋里。 几分钟前,A大男生宿舍,二楼。 “上号上号!” 房轩一脚踹在桌沿,椅子的滚轮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回身捏了捏陈非的胳膊,催促道:“别郁闷了,说好陪我打游戏的呢?” 陈非肩膀耷拉着,满脸写着郁闷,弯腰开了主机,而后一言不发地躺回座椅里。 “怎么回事?”房轩疑惑地打量他的后脑勺,“今天中午回来就心不在焉的,那小白脸怎么你了?” “没怎么。” 陈非的电脑屏幕亮了。蓝色的光映在他脸上,他那上扬的眉毛微微蹙着,没了平时的锐气。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把早上跟踪的事情说给房轩听。 “那你郁闷个啥劲儿。”房轩白他一眼,“说不定人家只是嘴瓢,把火车站说成了机场。” 陈非不说话,用鼠标在桌面上点来点去,一只脚叠在大腿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游戏进度条加载了一半,陈非又坐不住了,“不行,我给他打个电话。” 话没说完,游戏已经开局了。 房轩“啧啧”两声,回到自己桌前,“这把都开了,你别害我输啊。” 耳机一戴,房轩专心致志打游戏,基本听不清陈非在说什么。隐约只能听到背后传来几句肉麻的“宝贝”“想你”之类。 细细想来,姜初那样的人,居然能乖乖接受陈非叫自己“宝贝”,也是件奇葩的事儿。 陈非打完电话,房轩便等不及地把他拉进游戏房间,重开了一局。 “等会儿等会儿。” 陈非的耳机还连着手机,捣鼓了好一会儿,伸手将手机扔到床上。同姜初通了电话,他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让你别打游戏的时候给那小白脸打电话,又输了。”房轩咂咂嘴,“陈非,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今天还鬼鬼祟祟跟到车站去,你到底抓到人没?他是不是背着你跟别人搞在一块儿啊?” 陈非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闻言顿了一下,指尖轻颤,有些迟疑。 他咬咬牙,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反驳道:“滚蛋,怎么可能。我现在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好吧!” “哟,这话说的。真这么喜欢他?”房轩嘿嘿一笑,挑衅他。 陈非一通操作,把对方爆了头。 他眼睛里倒映出游戏特效的光亮,语气轻松,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我可看不上他。”陈非有些心虚,但在房轩的挑衅面前,依旧很嘴硬。“你放心吧,我肯定找个机会,轰轰烈烈把那小子甩了。” 房轩忍不住大笑,“好好好,我等着呢。” 一局游戏打完,陈非伸了个懒腰。 他一双手悬在半空,忽地记起什么似的,后背瞬间生出了凉意。他飞快站起身,把手机从上铺拿下来,解锁,看了一眼。 屏幕是暗的,通话已经结束了。 “我操。”陈非松了口气,瘫软地坐回电脑前,“还以为没挂电话呢……” 他晃了晃腿,视线落在柜子侧边,挂钩上坠着的虫珀项链上。虫珀被电脑屏幕映出蓝色的幽光,陈非伸手摸了摸,心中又是说不出的烦躁。 他躬身将电脑关掉,脱了见姜初才会穿的那套黑白色调衬衫,扔进洗衣机,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两件干净衣服。 房轩回头看了眼,就见他上身套了件红色卫衣,下身深色工装裤,金属的锁骨链在领口若隐若现,一副酷炫的打扮。 “哟,好久没见穿这么鲜艳了。”房轩挑眉,“游戏不打了?” “走了!”陈非捞过桌上的手机,晃晃悠悠出了门,声音远远从门外传来。“泡男人去。” 春日已过半,校园里的桃花也开败了。陈非打车回了家,趁陈芊还在出差,将那辆摩托又开了出来,跑去郊外兜风。 刚到山脚下,就下起了蒙蒙细雨。陈非碰到了几个认识的富二代,一众人来来回回吹着牛,便起哄要来场比赛。 “就山上那个广告牌,看到没?”话最多的那个富二代指了指远处山路上的一个广告牌,红底黄字,番茄炒鸡蛋似的,非常显眼。 “就那,谁最后到,今晚谁请客!” “好!一言为定!” 除陈非以外,其余几个都是约好来溜车的,一身骑行服加手套,行头非常足。而陈非只不过套了件防风夹克,显然只是来随便转转。 然而他什么也没多说,戴上头盔,随便套上了手套。一脚撑在水泥路上,如同一只躬身准备出击的猎豹,身下的野兽也发出嘶吼般的震动声响,与他一起,在起点最外侧默默等待着。 其中某个富二代的女朋友在一旁做裁判,一声令下,几辆摩托车同时轰鸣着冲了出去。 疾驰出去的那一刻,陈非什么也听不到了。 耳边只剩下无尽的风声。 他紧盯着面前变化的山路,灵魂在极速中震荡,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却始终有一块让他分神的东西,堵在心口。 第一次在山路上这样驰骋,是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和他身下这浑身漆黑的伙伴,在夜晚的山路上飞驰而过,父亲的责骂、永远做不完的题、无止境的体训,都在这高度紧张的危机感中,被抛到九霄云外。 速度的快感,死亡的危机感,让他心无旁骛。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情绪,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法让他暂时忘记。 不仅是无妨忘记,他甚至因此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变态,每天想着姜初,甚至跟踪他,怀疑他,患得患失。 这场报复要怎么办?他对姜初的这份感情,要怎么办? 喜欢就要拥有吗?如果他放弃最初的动机,就这样和姜初一直在一起,他会不会也有嫌恶姜初的那一天? 他需要新鲜感,姜初这样一个不懂浪漫,每天只知道泡在哲学书里的人,能让他们的感情永远保鲜吗? 况且,他清楚姜初也不是专一的人,他甚至不对自己的侄女说拒绝。 一想到喜欢的东西,最终有一天也会被自己当垃圾扔掉,陈非也会于心不忍。 退一万步,他要是让身边人知道了自己的心思,黄逸和陈芊会怎么看他? 山路崎岖多变,陈非不知不觉已经超过了两个人。前方是个大转弯,陈非加速冲了过去,又将一人甩在身后。 身后传来朋友的口哨声,他却无动于衷,一双眼睛如同空中盘旋的隼,目不转睛地观测着外侧飞掠往后的树木。 他明明掌握着速度、方向,事情却好像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不想喜欢姜初的,也不应该喜欢的。 尘沙被扬起,刀割似的扑面而来。 陈非俯身,再次减速,在接近弯道的地方猛地一侧身,车身向外倾倒,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要贴到地面上。 最危险的那一秒,他甚至要和外侧的金属栏杆擦身而过。 疾风猎猎作响,仿佛只是一呼之间,他便像一道闪电般飞过弯道,一脸超过了前面两个人,掠过了终点。 他想明白了,既然一切都是错的,不如趁早结束这场荒诞的报复。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给自己把姜初当做垃圾扔掉的机会。 陈非摘下头盔,下了车靠在一边,深深吸了新鲜口气。 同伴们也陆续到了终点,紧随其后的那富二代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操,陈非你今天怎么这么疯啊!”他吓得腿都有些软,“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居然压弯,也不怕小命不保!” “就是,一个赌约而已,可把我们吓着了。”另一人附和道。 陈非摆摆手,轻佻地指了指自己的裤袋,皮笑肉不笑:“没办法,今天没带钱。” 一群人被他冷面说笑话的模样逗乐了,很快忘了刚才危险的那一幕,也没有人注意到陈非眼底的麻木和低落。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是周四 真的非常抱歉,但是短佩苟榜实在太艰难了呜呜……所以会更新慢一点 海星和评论就摆脱大家啦,给陈狗狗和姜老师一个上必读的机会叭~ 第33章 “因为他没来找我。” 从山路上下来,众人依旧是意犹未尽。 陈非不太想跟着他们去胡吃海喝,但饶不过几人热情,生拉硬拽地把他也带上了。 开车到了某家烤肉店,请客的那位直接刷了会员卡,众人绕过门口排得老长的队伍,进了店铺大门。 这家烤肉店的装修很特别,外侧的单人座绕着后厨的玻璃围了两圈,再往里走,是大大小小,独立的包厢。店里有不少穿着和服进进出出的服务员。 陈非随便点了几个菜,坐到角落里,没怎么说话。 “怎么了陈少爷,今天话很少欸。” 坐在旁边,留着飞机头的男生碰了碰他的手肘。圆桌前的其他人都忙着点餐,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没人注意到这边。 “最近忙什么呢?都不见你约我们出来。”他给陈非递了杯酸梅汤,“还和那个美甲师混在一起呢?” 陈非随口应了声,伸手将自己的那份土豆泥拿过来,“没忙什么,混日子而已。” 飞机头叹起气来,勺子在土豆泥里搅来搅去。“咱们这堆人里,就你考得最好,结果现在就你最混。”他撇着嘴,微胖的下巴挤出些肉来,“别看我这样,下个月我也得出国了。” 陈非喉咙里发出闷笑,灌了口酸梅汤。“那先恭喜。但我还是算了,混得挺舒服的。” 他说着说着,思维又跳跃到了另一处,没来由地问:“对了,你家最近是不是买新房子了?” 飞机头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是啊,怎么了?” 陈非报了个地名,“在那儿?那你知不知道住在山坡上面的一户人家,呃,家里有个小女孩,上高中的年纪,经常是她和她妈妈在家。” 桌上已经上了几道凉菜和两盘牛肉,飞机头加了两块放到炭锅上。 “你说他们家啊,我认识,那小孩叫章娟。怎么了?”飞机头觑了他一眼,微微蹙眉,“陈非,你不是只喜欢男的吗……” “滚蛋。”陈非轻轻踹了他一脚,继续追问,“他们家没有姓姜的吗?还是说,他们祖籍是南方人?” 飞机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被陈非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盯得起鸡皮疙瘩。 “没……没有姓姜的啊。”飞机头咬了口牛肉,说,“而且他们家都是北方人,哪来什么南方祖籍。” 陈非不说话了。 “怎么了?”飞机头更加疑惑,“问这些干嘛?” “没事。” 陈非没再多说,从锅上夹走一大块牛肉,沾了辣椒面,一口吞下。 “啧。不说这个。”飞机头也懒得思考这个问题,“话说,你是不是要生日了?” 这话一出,桌上其他人也跟着响应。 “对啊,陈少爷,你是下个月初生日对吧?” “请客请客呀~别想躲掉!” 陈非无奈地笑了笑,“到时候会通知你们的,着什么急,这才月底。” “一言为定啊!千万不能忘记兄弟们。” “知道知道。” 这群人聚在一块儿就很闹腾,陈非随便吃了几口便走了。 华灯初上,天上还在下着小雨。积水的马路上倒映着红色的车灯,高楼和商城在路面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陈非在马路牙子上蹲了会儿,两手揣在防风夹克里。他掏出手机,点开最近通话,看了好一会儿,又犹豫着锁了屏,塞回口袋中。 他深深吸了口气,雨水的清香侵入肺腑,莫名低落的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陈非于是吹了个口哨,两只并拢在额前,冲水里自己的倒映做了个再会的姿势,转身骑车离开,往护城河的酒吧去。 无论外界如何变化,酒吧里永远都是歌舞升平。陈非推门进去,就被舞池里疯狂的人群挤得进退两难。今天在台上跳舞的,就是被姜初夸身材好的那位,陈非瞥了一眼,不屑地笑了笑,与相识的男孩们打招呼。 舞池里也有不少自己一个人蹦的,见到陈非过来,便很快贴了上去。陈非脸上是轻薄的笑,什么也没说,搂着那男孩的细腰陪他跳了起来。 红蓝交错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震动刺耳的鼓点声掩盖了男孩的笑。 陈非跳了会儿,扯着嗓子问那男孩:“任林今天来了吗?” 男孩冲他眨眼,两只纤细的手在他胸膛上抚摸。“没看到他呀~陈非哥,想睡觉的话,和我也可以呀。” 陈非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脸上亲了口,把人推开,自己出了舞池。 卡座里今天有很多人,陈非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他不确定那目光是善意还是恶意,因此选了个非常显眼的位置坐下,就在舞池边,面前的灯光把卡座的玻璃桌照得很亮。 “您好,要点什么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沙发后面响起。 陈非漫不经心地仰起头,颠倒的视野下,那个服务生的脸被红色灯光照得很清楚。 上挑的桃花眼,淡色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抿着笑的薄唇。 “姜初?”陈非一愣,叫出口了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才看清这人留着一头非常短的头发,眉眼间也没有那种戒备和锐气,并不是姜初。 那服务生尴尬地笑了笑,抱着手里的点单纸,“您认错人了。” 陈非的视线如狼似虎,在他身上游走。从工作服的领带,一直看到被紧紧包裹的两条长腿。 “点单?”他微微一挑眉,手指勾起对方的领带,往他衬衫的口袋里塞了沓钞票,“可以点你吗?” 那服务生脸上通红,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回身离开一阵,再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紧身衣,和其他的那些男孩一样,上身的胸前是黑色拉链,下身是只到大腿根的皮裤。 他的胳膊很细,虽然身材修长,却没什么肉。相比起来,姜初的身形更加有力一些,大概是练过散打的缘故,覆着的一层簿肌很漂亮。 要是姜初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比他好看。 陈非招手让他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嗯……”陈非握着他的腰掂量了一下,抬头看他的脸,自言自语道:“不够高。” 服务生:“?” 陈非又在他臀部摸了摸,说:“不够翘啊。” 服务生:“……” 被陈非质疑了自己的业务能力,这个刚出道的男孩有些伤心了。 “算了,凑合吧。”陈非一副勉勉强强的模样,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别紧张,就是陪我坐会儿。” “知道了。”男孩顺从地低下头,有些害羞地在他嘴边轻啄。 陈非:“啧!别这么乖,能不能稍微傲娇点,我说啥你就做啥啊?” 服务生:“……” 不远处,晦暗的角落里。 靠墙的卡座拉上了半边帘子,有两个并排坐着的年轻人相互依偎着,从远处看,以为他们是在亲热,实际上,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陈非的后脑勺,从未移开过。 “小小,你都看到了吧?” 白臻明搂着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男孩,有些气愤地瞪着陈非。 半个小时前,白臻明从姜初那里得知了陈非的行程,特意带着易筱晓提前赶过来,为的就是让他亲眼看到这个渣男的所作所为。 他早早就找到了易筱晓,旷了周末的补课时间来告诉他真相,结果他根本就不相信,一定要亲眼看到才算数。 “这些你死心了吧!”白臻明狠狠戳他脑袋,“傻白甜!被人玩儿得团团转呢!” 易筱晓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像兔子踹人似的,往白臻明胸口砸了一拳,然后又搂着他继续哭。 “你还不是傻白甜!傻白白!还不是也被耍得团……团团转。” 白臻明:“……” “你已经是大学生了。”白臻明一本正经地说,“我还只是个高中生,被骗很正常。” 易筱晓不听他解释,趴在桌子上哭得喘不上气,身上的文艺劲儿又上来了。 “给我上酒!呜呜……今天我要一醉方休!” 白臻明:“……” 他有些头疼地挥走了被叫来的服务员,脱了校服外套扎在腰上,起身去上厕所了。 进了洗手间,总算是安静了些。白臻明拿出手机,给姜初回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白白?你们在酒吧遇上他了?” “遇上了遇上了。”白臻明说,“我很听话哒,我们没有冲上去当场戳穿他哦!” “不错。”电话里传来姜初的轻笑,“你好好安慰那个男孩子。” “那肯定啦,”白臻明哼着歌洗手,“初初哥,你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 “因为他没来找我。” 手机里,姜初的声音冷若冰霜,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这种人,为了我抽出宝贵的玩乐时间,真是为难自己。” 作者有话说: ……还以为今天周三呢,偷着乐了一会儿才想起记错了时间 当配角拥有姓名的时候,他们就从迷失自己的感情里脱离,独立了。(其实是我在偷懒。) 第34章 “他就是个冷血动物,我也一样” 月末。 陈非最近忙着训练,下个月中旬,他们田径队要代表学校去参赛。教练每天撵着他们在田径场锻炼,下雨就转战到室内的体育馆,总之,没让他们闲着。 他忙起来也没疏忽姜初,虽然对方并不想来看他训练,但每天的电话从没少打过。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陈非的错觉,姜初最近总是问他要礼物。 “陈非,你看到X牌最近出的新款鞋了吗?” “乖,想要就给你买。” “陈非,我想换个手机。” “你等下,我转钱给你。” “今天在某宝看上一件衣服……” “宝贝,链接发来。” 钱如流水地花出去,直到陈非发现这个月生活费见了底,才开始反思这件事。 没办法,养了这么个白富美男友,富二代的钱也是会见底的。 某天训练结束后,陈非早早回宿舍洗了澡,躺在床上休息。 他翻了翻最近和姜初的聊天记录,倒是自己想通了。 姜初敢开口问他要钱了,不就是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了吗? 好兆头,好兆头。 陈非心满意足地说服了自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对床的房轩正和黄逸一起吃晚饭看电影,他回头瞥了眼陈非,突然想起什么。 “陈大爷,你是不是要生日了?”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啃着鸡腿,“别人过生日都是超大party,包下一整栋别墅嗨的那种,你怎么从来都不办。” 黄逸今天心情很好,据说是又和田丽丽搭上话了。他也跟着起哄:“就是呀,我们还等着蹭饭呢。” “蹭饭?怕是某些人还有别的心思呢。”陈非仰躺在床上,侧头看向房轩,意味深长地冲他眨了眨眼。 去年,房轩生日的时候,就在自家泳池办了个party,嘴上说着是自己家方便,其实就是为了看身材漂亮的美女。 房轩撇撇嘴,有些尴尬地捧着黄逸给他打包的盒饭,“谁在你生日party上看美女啊?怕来的全是些小0吧。”他转念一想,眼睛忽然亮起来,激动地说:“欸陈非,我说要不这样,你办个生日party,然后当着很多很多人的面,把姜初甩了呗,怎样?” 陈非保持着躺卧的姿势,脸上笑容收敛了一分,瞳孔深处浮现出一种奇怪的心情。 “怎么说?” 他问这话时,感觉声音不是自己的。 房轩放下盒饭,一本正经地用手比划道:“你看,今天黄逸告诉我,田丽丽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 黄逸点点头。 “你和那小白脸玩儿了那么久,你这么有魅力,他现在肯定对你一心一意,非常痴情了对不对?”房轩一挑眉,“所以,是时候啦。” 陈非眯着眼,翻了个身。 “你想啊,”房轩起身,凑到他床沿,一脸贼笑地模样,“那种考了个差学校,还能整天牛逼轰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白脸,最怕什么?还不是丢脸。你要是当着那么多人面那样对他,他肯定快气死了。” 陈非盯着他那颗荔枝似的红脑袋看了半晌,眉毛平展,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半垂着,视线在房轩脸上游走。 房轩被他看得发毛,捂着自己的脖子。 “你干嘛,我是铁直男啊。” 陈非噗嗤一声笑了,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谁稀罕你啊。”他转眼望向黄逸,“黄逸呢,你觉得怎么样?” 黄逸暂停了电影,转身对他点了点头。 “我不会对他心软的。”他坚定地说,“都是因为他,丽丽现在一点儿也不像从前那样,自信洒脱了,他们分手后,丽丽一直都状态不好。” “好哥哥,为民除害啊。”房轩攥着陈非的手,学刚才电影里的女主角,“切莫对奸诈小人手软!” 陈非讳莫如深地沉思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了——”他懒懒地翻了个身,露出肌肉精壮的脊背。“我会去办的。” 另一边,市中心商城二楼,某南方菜系的餐馆里。 “两位请往里走。” 穿着黑白工作服的服务员,领着两个年轻人走进店内,将他们引至一个船型的小桌边。 这家的设计做得很不错,店内有好几个仿真的木船,船里能坐下四个人,周围是人工造雾,水里还有荷花。 光影流动倒映在船身内,水波荡漾。不似故乡的山村,却也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姜初表情冷冷地,先躬身上了船。 饭点,店里有很多人。 白鑫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船边,他身上穿的是姜初送的轻奢圆领短袖,脚上踏的是某牌最新款的板鞋,兜里揣着超高配置的新手机。 正在宿舍睡觉的陈非殊不知,自己送给姜初的东西,全被姜初骗来送发小了。 这样的装扮让白鑫有些不习惯,扯了扯衣摆,红着脸钻进船里,生怕旁边有人看见自己似的。 “二花……”他凑到姜初对面,心有余悸地小声说,“你这又是送我衣服鞋子手机,又是请我吃饭的,哪来的钱啊?” 姜初垂眼翻着手里的菜单,没理他。 白鑫一愣,忽然急了。 “你……你不会!哎呀!”他一张黝黑的脸变得黑里透红,“最近老听到你打电话跟人腻歪,你不会……被富婆包养了吧?!” 姜初用铅笔勾了几道菜,递给在船下等的服务员。 “你在想什么。”他用铅笔敲了敲白鑫的脑袋,“衣服和鞋都是假货,不贵。手机是我抽奖中的,没花钱。你不上班的时候穿穿,别有压力。” “那‘那个人’呢?”白鑫不依不饶,满脸担忧的模样。“二花,你别瞒着我。” 天有些热了,空调也不管用。姜初从桌子抽屉里找了个黑色的皮筋,把发尾扎起来。 白鑫看了眼桌上亮屏的手机,然后又瞥了眼正在扎头发的姜初,用小时候徒手抓老鼠的速度,迅雷不及眼耳之势,伸手一捞,把他桌上的手机抢了过来。 “喂。”姜初微微皱眉。 白鑫往后躲,边躲边点开他的消息列表,点开被置顶的那个联系人,小窗里全是他们的语音对话。 “还我。” 姜初头发扎好了,他手掌朝上弯了弯,两鬓的碎发落下来,眼神里却没有不悦。 白鑫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于是点了陈非最近发来的一条语音。 与他的预想不同,扬声器里传来的,是一个慵懒而磁性的,男性的声音。 “宝贝,衣服收到了吗?穿上拍个照给我看看,最好别的都不穿哦,乖。” 姜初:“……” 白鑫浑身僵硬地愣在当场,仿佛是被一万只蚂蚁爬过身上似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一张脸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羞得甚至忘了呼吸。 终于,他像过热的蒸汽机似的,把手机扔给姜初,又气又急地大喊道: “二花!你怎么和个男的混在一起!这太离谱了!他是谁!他叫啥!你你你……” 姜初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小块黄瓜,淡淡道:“都说了让你别管,这事儿很复杂。” “那你就长话短说啊。”白鑫快急哭了,“二花,你要吓死我。”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姜初。他托着下巴,手指在玻璃杯上轻叩,想了好一会儿。 “长话短说的话。”他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他是我男朋友。我曾经确实对他动过心,但是现在一丝一毫也没有。他就是个冷血动物,我也一样,我只是在和他玩玩。” 白鑫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呃,在一起?”他问。 姜初眉毛微挑,一双狐狸眼里满是不在乎。 “当然是为了钱。他心甘情愿的,有什么关系。”他轻描淡写地说,“鑫子,你知道吗,谈恋爱之所以让人快乐,除了满足虚荣心,就是看一个对你图谋不轨的人,用低劣的手法装作爱你。” 他眼睛微眯,额前的碎发凌厉地散下来。 “我恨他。他想要玩弄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很快就分手啦 第35章 “我不喜欢幼稚鬼。” 周末,陈非跑回家里,早早给陈芊做了一大桌子菜。他翘了训练,对着新买的菜谱,从中午忙到晚上。 陈芊下班回来时,就见餐桌上琳琅满目全是美食。 “这都是你做的?” 陈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弟弟,陈非手里端着最后一道小菜,身上系着围裙,笑意盈盈地从厨房里出来。 “是啊,快尝尝。” 常年被陈非气得头疼的陈芊,看着这一桌饭菜,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陈非给她盛饭,还非常细心地点了蜡烛,温馨的气氛一下子被拉满。 刚吃了没两口,陈非就忍不住开始打小心思。 “姐,好吃不。”他挪到陈芊身边,问:“后天我生日,家里那大游轮能不能借我?” 陈芊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她气冲冲放下筷子,伸手就要去揪陈非的耳朵。“好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她被陈非迅捷地闪身一躲,只抓着了胳膊,“那游轮是爸妈送给我的!是给我用来工作的!” 陈非撤回桌子对面,摸了摸左臂上被掐出的红印。 “别嘛姐,就借一天。”他恳求道,“其他事儿你都不用管,我会安排好,到时候你也来玩玩呗。” 陈芊盯着他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就知道他是有事瞒着自己了。 “你要干嘛。”她问。 “开生日party啊。”陈非脸上依旧是麻木的笑容:“我要甩了姜初。” 桌角的烛台发出微弱的光,烛火摇曳着晃动了两下,光影映在他们的脸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半晌,陈芊手一挥,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借你了。”她淡淡地说,“不过你搞这么大阵仗,爸妈那边,我不帮你交代。” 次日一早。 厚重的窗帘被猛地拉开,清晨的阳光青色一片,照得人睁不开眼。 姜初有些眩晕地坐回床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昨晚做完家教回来,难得没有陈非的电话骚扰,他原本想早些休息,却被楼上通宵打游戏的吵得睡不着。 平日里,就算是隔壁的学生凌晨K歌,他都能睡得安稳,不知为什么,昨晚却难以入睡。 总不可能……是因为陈非没有给他打电话吧? 他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有些烦躁地把身上的睡衣脱了,扔进脏衣篓里。 宿舍洗衣机坏了许久了,姜初不想花钱修,又嫌公用洗衣机脏,这个学期以来,一直都是用洗衣粉手洗。 他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肩膀,光着上身去浴室里洗漱。 刚进浴室,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敲门声很急促,姜初本想回身先去找衣服,被烦得不行了,索性光着身子就去开了门。 “哟,宝贝,一大早上就色诱我呢?” 姜初一愣,眼神落在陈非那张表情愉悦的脸上。不过一秒,他就被对方一双手臂有力地抱住,推进了宿舍里。他推搡着陈非的肩膀,就听外间的门“砰”一声被摔上,然后自己就被摁在了角落里,赤裸的脊背抵着门口的全身镜。 “谁色诱你了,我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什么?”陈非的气息滚烫,落在他的脖颈。 角落昏暗,他视线里只剩下陈非身上的白色短袖,以及胸前垂下来的虫珀项链,整个人被对方的气息包裹着。 姜初心里升起一股厌恶,他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他吓了一跳,光裸的肩膀有些发颤,牙关紧咬。 “我最忙着训练没来找你,想不想我?” 陈非拨开他落在肩膀的头发,用手指顺着一把抓到脑后,而后用牙齿叼着他白皙的皮肉,不轻不重地咬。 姜初不怕他的亲吻,却对这种啃咬的行为非常害怕。 “想……”他紧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音节。 “唔,乖一点。” 陈非放开了他的脖子,伸出舌尖在那泛红的牙印上舔了舔,温热的手掌不急不慢地在他的锁骨处摩挲。 而后是胸膛,腹部。 姜初感觉自己无处可逃,只好猛地闭上了眼。 然而陈非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的手指在姜初的睡裤边缘勾了勾,便停下来了。 “好了好了。”他放开姜初被桎梏的手腕,在他脸侧亲了一口,“今天是来找你有事的。” “什么事?” 姜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红着脸把头发顺到前面来,遮住那个牙印。 “找你约会咯。” 陈非英俊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变戏法似的,从带来的纸袋里抽出一件衣服,对着全身镜,放在姜初身前比划。 那是件紫色扎染风的短袖印花衬衫,颜色很特别,布料做工也很精致。一排金属色镶了花边的纽扣,配上复古的花纹,显得既另类又时尚。搭配得好就是时尚酷哥,搭配不好就是老头遛弯儿。 姜初有些警惕地在镜子里看他,不确定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今天去约会?” “是呀。”陈非在他耳边亲了一口,一手揽着他的腰,“来,我给你换上。” 不知道是不是姜初的错觉,今天的陈非,比平时不一样。 他垂手站在镜子前,陈非攥着他的手腕给他换衣服,穿上后,又低着头一颗一颗给他系扣子,将袒露着的光洁皮肤一点点遮掩起来。 自从上次听到他和室友的对话后,姜初就对他无比的厌恶,但此刻,他盯着陈非脑袋上的发旋,看着他笨拙地给自己穿衣服,忽然没那么讨厌他了。 十分钟后,姜初换好衣服,出了门。 他的肤色很适合穿这件紫色的衣服,一头凌厉的狼尾随意梳着,锁骨上一条金属的锁骨链,衬衫下摆被扎进裤子里,下身配了条冷灰色的垂感休闲裤,还有一双绿灰色的皮鞋。 陈非在走道里等着,看见他出来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姜初察觉到他的眼神,玩弄的心思又涌上来。 “走吧。”他勾了勾陈非胸前的项链,手指若有似无地在他胸膛上滑过,“要去哪儿?” 他抬眼,果然,陈非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带你去游乐园。”陈非抿着干燥的嘴唇,仿佛在抑制吻他的冲动。 游乐园在郊区,陈非把那辆摩托又开了出来,载着姜初,在春日的上午盯着太阳,一路驰骋到游乐园的停车场。 游乐场的入口做了个巨大的拱门,今天是周末,不少小孩儿牵着气球在队伍里推推搡搡,场面拥挤热闹。 “为什么不坐公车来?”姜初问。 在入口排队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已经微微出汗,人群熙攘,慢吞吞地往前走着,陈非回身从斜挎包里掏出湿纸巾,拆开,给姜初擦汗。 “因为我想你多抱我一会儿。”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冰冷地纸巾贴上姜初的额头。 姜初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辨认这句话的真假,却发现陈非的脸有些泛红。 “其实……” 他犹豫着开口,把擦过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姜初盯着他的侧脸,陈非笑了笑,说:“明天是我生日,要办个很大的派对。虽然人很多,但是不能分太多时间跟你在一起……” 他低垂着眼,英俊的脸上有些泛红,居然是害羞了。 “所以,今天想和你约会一整天,就当是提前过了个生日。” 姜初全当这又是他的甜言蜜语,于是装作上钩了的模样,牵起他的手。 “好啊。”他的桃花眼弯了弯,“那你明天的派对,不能邀请我是吗?” “不不不,”陈非有些着急,额上渗出汗来,“明天当然邀请你,不过今天是专属我们两个人的一天。” “哦——”姜初拉长了语调,“知道了。” 在门口排了十分钟的队,两人总算是进了游乐园。 这个游乐园很大,受众从几岁的小孩到大人,游乐设施应有尽有。姜初很少来这样的地方,抬头见到在高空中,伴随着尖叫呼啸而过的过山车,心中有些紧张。 游乐园里很拥挤,陈非横臂揽着姜初,不让他被撞到。 他们在门口的几个项目之间转了几圈,发现排卡丁车的游客最少,于是赶紧先去体验了一把。 姜初从来没玩过,他坐在狭窄的卡丁车里,左右瞧了半天,车身被他弄得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不知道要怎么控制。 “宝贝,你没玩过?” 陈非在赛道上绕了一圈儿,疑惑地看着姜初。 姜初嘴硬:“谁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哦。”陈非撇撇嘴,解开安全带,一屁股坐进姜初的车里。 姜初被他挤到一边,又给揽着腰带回来。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辆小车上,感觉都要塞不下了。 “你干什么。”姜初脸有些红,周围还有好些人看着。 陈非嘿嘿一笑,顽劣地在他屁股上拍了把,脚下一踩,单手操纵方向盘,瞬间飚了出去。 “教你玩呀!” “陈非!这不是你的赛车!!” 陈非的笑声回荡在尘沙飞扬的跑道里,姜初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两人共乘的小车在场地里横冲直撞,把一旁的小孩们都吓得一动不敢动。 从卡丁车的场地里出来,陈非一身清爽,姜初则受不了那些小孩儿和家长看自己的目光,躲到了陈非的身后。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可以这么幼稚。 姜初叹了口气,抬眼就见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过山车的排队口。 “一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陈非意会错了,以为他想玩,于是朝远处空中那过山车扬了扬下巴,“走,陪你去。” “不是……” “哎呀,走吧走吧,都到这儿了,喏,你看,有人在咱们后面排队呢……” 姜初:“……” 他忍不住抬手给了陈非一个脑瓜镚,沉着脸问:“陈非同学,你怎么这么幼稚。” 正午的阳光灼烈,影影绰绰,陈非笑得眯起了眼,平日里的锐气和时刻特意维持的绅士,都消失无踪。 他笑完了,而后又忽然变得很认真,深情地看着面前人。 姜初习惯性地从他的眼神里探求,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陈非像只小狗一样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轻声说:“那姜老师喜欢幼稚的我吗。” 平心而论,姜初对这样幼稚的陈非,倒没有那么讨厌。 起码他不用每天看着他的眼睛,求一个真假。 “我不喜欢幼稚鬼。” 姜初转身背对他,微微弯腰,把自己藏在陈非的影子底下。 陈非脸上露出无奈地表情,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分手前最后的约会。 陈非:说真话你也不信 姜初: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挺可爱的 在画他俩游乐园的穿搭,画完了会发wb 第36章 “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 过山车比想象中还要恐怖。 小时候,姜初经常听妈妈给自己讲那些村里没有的东西。他记得,母亲说坐过山车就像是在天上飞一般,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飞起来了。 妈妈说,以后他长大了,也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坐过山车,两个人一起飞飞。 现在,姜初就坐在过山车上,不过是和陈非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他有些紧张,两手掰着胸前横着的扶手,不敢动弹。 “要开始啦。”陈非倒是很放松,把他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宝贝,待会儿要是害怕就抓着我。” 前排几个学生兴奋地叫嚷着,陈非的声音很低,被他们的笑闹盖过去。 姜初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一脸淡然。“过山车而已,”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未落,长长的车身发出机器运作的响动,缓缓从起点上升,爬到了第一个小高峰。 姜初不说话了,紧紧攥着胸前的横杆。 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仿佛要把他们抛出去,车身猛然下坠,落地后没有减速,直接冲上了第一个弯道,车身沿着轨道,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圈。天旋地转间,一切都在狂风里被倒转过来! 等姜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喉咙已经叫哑了。 这一幕自然被陈非看在眼里,他的胳膊被姜初死命拽着,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后,在高空中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喘不上来气,姜初却紧紧闭着眼,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 “宝贝——”陈非扯着嗓子喊,一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睁眼!来,别怕!” 过山车又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打了个旋,姜初一张脸惨白,气压裹挟着,叫喊声也小了。 “睁眼!”陈非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很漂亮的,睁眼就不会晕啦!” 姜初怒了,半张脸都埋进他胸口,大喊道:“闭嘴!” 陈非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仿佛是受了一个世纪的折磨,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姜初已经腿软得站不稳了。 陈非坏心思地扶着他从出口的阶梯上下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调笑。“宝贝不会吓尿裤子了吧?让我检查一下。” 姜初白着一张脸:“滚。” 见他是真吓着了,陈非也不敢再开玩笑。把人扶到椅子上坐着,自己跑去买水。 姜初坐在 长椅上缓了会儿,终于从刚才那可怕的失重感里回过神来。他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瓶矿泉水。 “喝点。” 陈非把矿泉水递给他,而后又攥着姜初的手腕,往上边系了根绳子。 那绳子很细,在他手腕上勒出一道浅色的红痕。姜初一愣,伸手拽了拽,有些重量。 他抬起头,就见绳子连着的,是个贴了小狐狸贴纸的气球。 姜初:“……” “怎么样,可爱吧?” 陈非献宝似的凑过来,“刚才卖水的大爷送我的,我说我老婆喜欢,就送我了。” 姜初面无表情地拧开水瓶,猛灌了几口,脸色终于红润了些。 他实在不适合这种刺激的项目,陈非也不勉强,之后又找了好几个休闲项目玩。 旋转木马、打气球、空中飞椅……姜初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玩了这么多十一岁没能拥有的,幼稚的东西。 如果同行的不是这个讨厌鬼,今天的旅行会更加愉快。 夜幕降临,陈非在游乐园的商城里订了晚餐。吃过之后,两人上了商城顶楼的摩天轮。 游乐园占地有限,于是把摩天轮建在商城的顶楼。这个摩天轮不算高,但夜晚灯火璀璨的时刻,从上往下望,游乐园如同童话世界一般梦幻,让人感觉置身一个虚幻的国度。 冷气从通风口源源不断地灌进来,玻璃窗倒映着两人的面孔。 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各怀心事,沉默地相对而坐。 姜初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而陈非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犹豫什么。 头顶唯一的一盏灯照下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而姜初知道他是想对自己说什么,于是默默假装不在意,等他主动开口。 摩天轮转着,他们从最顶峰下来,已经过了四分之三的路程。 陈非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缓缓下降,远处旋转木马的彩色灯光斑斑点点,落在陈非的身后。 快要到地面了。 姜初心中有些失落,他站起身,却听陈非忽然叫住他。 “姜初!” 陈非站起身,走到姜初面前。 “怎么了?”姜初盯着他紧张的神情,有些愣。 陈非那张扬的眉目微微有些局促,他小心拉过姜初的手,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姜初点点头,“我知道啊,我也很喜欢你。” “不……我是说……”他好像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半点不像那个满口甜言蜜语的情场老手。陈非组织了许久措词,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 “宝贝。”他在姜初面颊上轻轻一吻,“无论我以后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 姜初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说:“当然,我喜欢你,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陈非,对方眼里有些慌乱。陈非还想再说什么,他们却已经降到了最低点,玻璃门自动打开,外面纷扰的声音已经灌了进来。 次日。 离本市几百公里外的海面上,晨雾迷蒙,海平线上太阳刚刚升起,一艘纯白色的游轮漂浮在泛着橙黄波光的水面,拨开那破碎的太阳,往离海滩更远的地方驶去。 游轮里满是来参加派对的人,一层的巨大泳池里,刚把一头红发染回黑色的房轩大笑着,手持玩具水枪,和几个刚认识的女孩打水仗。 “房轩你悠着点。” 黄逸坐在岸边的躺椅上喝柠檬茶,看着房轩满脸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房轩摸了把脸,后背又被滋了一枪。 “知道知道,”他回身笑了笑,问:“陈非人呢?” “他在忙呢。”黄逸指了指上面,“今天来了好多人。” 开放式的环形阶梯往上,露天酒吧、咖啡厅、烧烤架,所有东西在陈非的指挥下全部安放整齐,他随意穿着身短袖短裤,脚上踏着人字拖,却把所有来客都招待得妥当,一刻不停地在人群里穿梭。 今天来的大多是同辈的朋友,稍微年长些的,是陈芊的同学。 陈芊说到做到,一点儿也没帮他忙。她今天穿了身华丽的长裙,在一层的室内餐厅里,和那些多年不见的朋友们喝酒聊天,留陈非一人在太阳下暴晒。 招待朋友不算难事,难的是,要怎么招待自己的小鱼们。 陈非没敢邀请太多人,只告诉了任林和易小小。 和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小学同学寒暄过后,大家都换上泳衣加入了水枪大战,或是在二层吃吃喝喝,很快就打成一片。 陈非笑着绕过他们,远远就看见刚上船的易小小。 “小小!” 他冲不知所措的易小小招了招手。 易小小今天穿了件棕色的背带裤,头上戴着新买的贝雷帽,整个人看上去很乖。陈非笑着揽他的胳膊,却被对方躲开了。 “陈…陈非哥。”易小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说:“生日快乐。” “怎么,不舒服?”陈非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太热了,去上面的房间休息会儿吧。” 陈非将他拉到角落里,凑到他耳边说:“小小,今天晚上,嗯……我不太方便带你出来,你晚上先在楼上待着,我来找你,好不好?” 易小小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转身上了楼。 陈非长出了口气,转身下到一层,悠闲地倒了杯橙汁喝。 “陈非!” 房轩趴在泳池边缘,冲他招招手,“忙完了?” 杯里的橙汁被一口喝完,陈非伸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抬头在空中张望。“差不多了。” 正说着,任林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笑着和楼上的男士招手再见,过来拍了拍陈非的肩膀。 “生日快乐臭弟弟。”他做了美甲的手指在陈非胳膊上戳了戳,“你这都要晒黑了。” 他的语调有些尖细,房轩和黄逸一听就知道,这位就是陈非经常打电话联系的炮友。 任林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陈非往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一个裸着上身的肌肉男正倚着栏杆,朝这边看过来。 陈非压低声音,“那是我姐同学,你又勾搭上了?” 任林也在一旁的圆桌上拿了杯果汁,含糊地哼了一声。 “什么叫‘又’?我这不是被你这个炮友抛弃了嘛,另寻新欢不可以吗?” 陈非被这话噎住了,默默转身继续观察上空,不接话。 没过多久,就听空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嗡鸣声。船上的众人纷纷好奇地抬头,就见一架私人飞机盘旋在游轮上空,遮天蔽日。 “好家伙……”有人发出感叹,“这是谁家的阵仗?” 众人议论纷纷间,悬停的飞机缓缓下降,停在了一层平台的边缘。 陈非在一片哗然中上前去,躬身,从打开的机舱里,将人牵出来。 姜初身上穿着他送的紫色衬衫,海风微起,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他手上抱着一大捧蓝色妖姬,绑带被风吹得扬起。 “……也不用让直升机来接我吧。”姜初远远望着无数人好奇的目光,有些无所适从。 陈非认真地看着他,笑道:“当然要正式一点。”他低头看向那捧似曾相识的蓝色妖姬。 “今天你是晚宴的主角。” 第37章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初捧着用纯白绸缎包裹的花束,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远处不少人都开始起哄。陈非那些在二楼吃烤肉的高中同学们笑闹着冲下楼,朝陈非挤眉弄眼。 “陈非,这位是谁呀?” “我们就没机会做私人飞机来,啧啧。” 陈非半个身子挡在姜初面前,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们几拳。“少来,这可是我家教老师。”他侧身给姜初介绍,“这些是我高中同学。” 姜初没有对陈非的解释有什么不满,陈非正是拿捏了他不想公开,才敢同时宴请他和易小小。 “你们好。”姜初很礼貌地和陈非的同学们打招呼。明明是同辈人,那些同学却因为陈非一句“家教老师”,对他多了些客气,也不敢再揶揄。 泳池边的躺椅上,黄逸往这边看了一眼,起身走了。 “喏,这个送你。” 等起哄的人散了,姜初才把手里的花束塞给陈非,笑着说:“陈非同学,生日快乐。” “谢谢。” 陈非低着头苦笑,没敢看他的眼睛。 姜初伸手在他面颊上捏了捏,“今天生日,怎么不开心?” “开心呀!”陈非生怕他看出异常,于是立刻摆出一副乖狗狗摇尾巴的模样,“是太累了啦,我从昨晚就开始布置了,今天又来了很多人……” 他抱怨个不停,颇有撒娇要姜初安慰的样子。然而姜初还没做什么表示,一楼餐厅里,便有人叫陈非的名字。 “陈非!” 一个高亮的女声响起,推门出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陈芊护着裙摆走到平台上。 “餐厅的音响又坏了,你……” 她抬起头,正巧和姜初对视上,两人都愣住了。 陈非朝陈芊使眼色,让她别露馅,而后又转回身,悄悄观察姜初的反应。 三人对峙,是姜初先开口。 “陈……经理。” “你们认识?”陈非故作惊讶。 陈芊的脸色微微一变,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只是一瞬,她很快恢复了镇定,惊喜地迎上来,问姜初:“姜初同学在我的画廊做过兼职。你也是陈非的同学吗?” 姜初面色如常,温柔地点点头。 “我们是文学社团认识的,”姜初撒起谎来面不改色,“陈非同学,平时很喜欢看书呢。” “对对,我们经常一起看书。”陈非没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异常,于是放下心来,拍了拍姜初的肩膀,“你先在这儿自己玩,我们去餐厅看一眼。” 姜初点点头,乖巧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去忙吧。” “那我们先走了。”陈芊冲他挥手,“玩得开心。” 目送姐弟两人离开,姜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头顶红蓝条纹的凉棚轻轻摇动,泳池里很热闹。姜初起身,从塞满冰块的冰柜里挑了瓶橙汁,一言不发地坐在无人的角落里,望着人群发呆。 从昨天开始,他就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今天来到这里,算是印证了这个想法。 刚才和陈非聊天的时候,姜初的余光一直在人群中扫视。果然,他只是草草看了几眼,就找到了许多熟面孔。 在泳池里打水枪的,是那晚在小巷赌他的红发男;看到他来后,匆匆离开的,是曾经在田丽丽的手机相册见过的,她的前男友。再加上陈芊,所有与他有恩怨的都快到齐了,要做什么,不明而喻。 陈非实在太小看他,以为他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傻白甜。 还好在这游轮上留了一手。姜初心想。 橙汁很冰,喝了两口,嘴里就已经有些麻胀感。 姜初正思考着对策,面前的光线忽然被一个身影遮住了。他回过神,就见一个穿着镂空蕾丝无袖衫,做了粉色美甲的墨镜男,坐在了他对面。 这人的气质实在太好辨认,哪怕只是曾经远远地看了一眼,姜初也很快认出来,这就是和陈非去开房的,所谓的“前男友”。 任林也挑了瓶橙汁,撬开瓶盖,靠在椅背上晒太阳,一副惬意的模样。 “玩弄男人和玩弄女人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他朝桌前的姜初举杯,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初的手一顿,手心触感冰凉刺痛。他微微蹙着眉,有些不高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盯着对方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你是……陈非的前男友?” “唔,不敢当,”任林仰着头,不在意地摆摆手,“小孩儿,别以为你演得很好。本人阅男无数,你可骗不了我。” 姜初微微一挑眉,嘲讽道:“果然陈非说的没错,你的脾气不太好。” 沉默片刻,任林侧脸向他,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冷静如池水,“你真不知道,他是在耍你?” 泳池里,几个男生换上泳裤,跳进池里,加入了房轩的水仗游戏。 姜初望着泳池里激起的水花,不吭声了。 “陈非确实是在耍你,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任林话里带刺,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像你,一点真情都没有,把他耍得团团转。” “那是他自找的,”姜初敲了敲空的玻璃瓶,“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有什么不可以?” 任林转头看着他,视线在他那张漠不关心的冷淡面孔上停留。 “如果我说,他是真喜欢你呢。” 话音落,姜初出乎意料地耸了耸肩,齿间流露出一声嗤笑。 “得了吧,”他毫不动摇,手指在薄雾上轻刮。“他那样的人,人前人后两模两样。都是些甜言蜜语,也不知道翻来覆去给多少人说过,我看不上。” 任林一愣,没想到姜初会说得这样绝情。 “你俩倒是挺配,”他啧啧两声,伸了个懒腰,“算了,不懂你们小孩儿的脑回路。”他翘着手指拿起桌上的饮料,起身,朝姜初拜拜。“你们慢慢玩儿,我钓我的大猛1去。” 姜初不置可否,懒洋洋地抬了抬手,靠回了躺椅里。 下午,陈非的一众好友们,在一层办了个热闹的party。大家玩得并不大,烧烤、钓鱼、打水仗、唱k、打桌游,这游轮实在豪华,却被陈非硬生生办成无比接地气的野餐。 傍晚,太阳逐渐沉没到海底,留下一抹粉灰色的余晖。 陈非在顶层的房间里换了身西装,准备去参加晚宴。他有些不爽地扯了扯衬衫衣领,觉得实在闷得慌。 他把那扣子系上又解开,最终还是捱不过不适感,把衣领敞开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陈非心中隐隐不安。 他蛰伏了这么久,待会儿就要给姜初最后一击了。 不能手软。陈非在心中自我暗示。 他深深吸了口气,推门出去。残阳和海鸥在眼前晃过,陈非站在过道里,远远看到走廊尽头,盯着海平线发呆的易小小。 “陈非哥。”他回过身,向陈非说,“待会儿晚上吃饭我不下去了,有点不舒服。” 陈非正愁待会儿要如何瞒着他,一听心中顿时放松下来。 “不舒服就在房间休息,”他走过去摸了摸易小小的头,“我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吃的。” “嗯。”易小小情绪不高,又说了几句,回房了。 陈非松了口气,关上门,从顶楼下来,走进一楼的餐厅里。 音响修好了,古典乐把这群玩疯的年轻人从下午的气氛里拉出来,有陈芊的同学在场,顿时有了些高级宴会厅的氛围。 头顶的水晶灯里,灯光倾斜而下,船外的蓝紫色云海镶嵌在窗户里,室内灯光明亮。 陈非到场的时候,姜初正在和刚认识的几个女生攀谈,似乎非常受欢迎。 那场面让陈非心里不是滋味,然而他刚一进门就被各种好友捧着礼物塞了满怀,根本没空去找姜初。 等到陈非收下了大家各式各样的礼物,房轩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暗戳戳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啥时候上大戏?”他挤挤眼睛,“我和黄逸等着呢。” 陈非把礼物妥当安置到一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快了,别催。” “等你等你,”房轩一溜烟走了,“我去帮你推蛋糕!” 夜幕低垂,除了在房间里休息的易小小,所有人都到场了。 小推车推着三层蛋糕,烛火摇曳,众人在一片黑暗里唱完生日歌,陈非被起哄着吹灭了蜡烛,餐厅里的灯在鼓掌和欢呼声中,再次亮起。 陈非被陈芊推到最前面,众人齐刷刷望着他,都等着大寿星发话。 人群中,姜初坐在中间某桌,表情温柔地看着他。 陈非看了一眼,匆匆移开目光,咳嗽了两声。 他闭上眼,一呼一吸间,稳定了心神,狠下心,不再理会姜初的眼神。 “很高兴,大家今天能够来参加我的生日。”他笑着举杯,将头上那个歪七扭八的纸皇冠摘下来,放到一边,“虽然父母期望的事儿我一个没干成,但是我遇到了你们这些朋友。” 下面一片哄笑。 “感谢我的亲人、朋友、同学。”陈非举着香槟,从左到右,所有人的面孔在杯中一掠而过。 大家也纷纷举杯,和他一起一饮而尽。 酒精侵入口腔,陈非再抬起头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而后很快又被笑意所代替。 “借着今天,我想让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他看了眼人群中的姜初,抬手,说:“姜初,姜老师,你来一下。” “哟——” 不明所以的朋友们又开始起哄。 姜初微微一愣,脸上有些红。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被众人簇拥着,手中端着未喝尽的香槟,走到陈非面前。 他们隔得很近,水晶吊灯的光线落下来,洒在姜初那张微微泛红,满是期待的脸上。 他身后,是面色凝重,站在第一排,屏息凝神地陈芊和黄逸。 无知的期待,等到报复的悲伤,还有自己无处搁置的颜面。 陈非深深吸了口气,一颗心沉到最底。 “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让姜初面朝众人,微微挑眉道:“这是姜初,我的家教老师,也是我的男朋友。”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冷声道: “但现在不是了。” 台下的起哄声,瞬间安静。 姜初脸上也呈现出一副愣怔的表情,他有些僵硬地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 陈非一双眼睛直视着他,却如同有一道铜墙铁壁,让他不去感受姜初的心情。 台下,受害人的两双眼睛看着他,让他没有退路。 “在这里,我要向所有人,控诉他的罪行。”他厉声说着,仿佛变了一个人。陈非回身与姜初拉开些距离,他指着姜初,就像指着自己的宿敌。 “这个人,今年开学初,在我的姐姐陈芊的画廊兼职,”陈非冷冷看着姜初,一点点击垮的心理防御,“他打着各种借口向我姐姐约饭,期间不止一次示好,把我姐当成暧昧对象。” 姜初看着他,眼神从震惊,逐渐变成死灰般的沉寂。 “但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女朋友。”陈非面上露出冷笑,转向台下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好友们,“你们猜猜,他的女朋友是怎么来的?” 陈非侧过头,冷冷瞪着姜初。 那一刻,不仅是黄逸和陈芊所带来的憎恶感,陈非想起那个小女孩,想起姜初的种种谎言,想起他对自己忽冷忽热,想起他和自己在一起后,还与田丽丽纠缠不清…… 原来由爱生恨,是这种感觉。 “他的女朋友是偷来的。”陈非上前一步,逼近姜初,“我的室友,黄逸,你认识吗?你知道他们那段时间经常吵架,于是你接机接近他的女友,要微信,请吃饭,最后让她甩了黄逸,和你在一起、” 姜初扭过脸,不断后退着。 “好玩吗?”陈非像一头疯了的狼,他一把攥住姜初的手腕,力气大得快要将他的腕骨捏碎。他盯着姜初,质问道:“戏弄女孩子好玩吗?戏弄我好玩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后,还没有和黄逸的女朋友分手。你和我在一起后,还跟正在读高中的女孩子约定未来……” 他说到此处,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姜初,分手吧,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要的只是你的道歉。 “你必须要道歉。”他几乎是威胁般沉声道:“在这里,给我姐,还有黄逸,道歉。” 餐厅里静得出奇,音乐也被适时地关掉了,所有人都屏息凝望着对峙的两人。 姜初被他攥着手腕,又害怕又痛苦的模样,眼里快要渗出泪来。 他害怕时的模样确实很动人,陈非盯着他紧蹙的眉,差一点要心软。 然而,姜初却忽然变了脸,像个没绷住表情的演员似的,笑出声来。 陈非一愣,手上力气也松了,被姜初轻轻一抽,手腕离开了他的桎梏。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才想起,以姜初散打的水平,不可能没有力气挣开。 一瞬间,他的心彻底跌到谷底。 姜初弯着腰笑够了,旁若无人地擦擦眼泪,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装深情太累了。”他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陈非,淡淡道: “陈非,我不陪你玩了。” 陈非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渐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大吼道:“你他妈的耍我?!” “是你先招惹我的。” 姜初沉下脸。他转回身,只留给陈非一个侧面。 “白臻明,易筱晓,还有那位‘前男友’,你又对得起谁呢?” 陈非瞪着他,“你调查我?” 姜初没理他,冲人群里某处招了招手,说:“小小,你自己过来跟他说。” 众人齐刷刷回过头,沿着他的视线,看向后排某个身材娇小的男生。 原本应该在房间休息的易筱晓,出现在餐厅里。 他眼神坚定,缓缓走上前。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纷纷好奇地盯着他看。 “姜初说得对。”他的语气悲哀地带着自嘲,在陈非面前的不远处站定,给自己这段荒诞的恋情画上一个句号。“你说你爱我,叫我宝贝,后来白白带我去了酒吧,看过了才知道,这样的话,你对很多人说过。” 陈非额上青筋暴露,他攥紧了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喉咙里哽着无形的刺,还想说什么,眼前却被什么东西遮挡了视线,随着人群的一阵惊呼,他发觉自己的脸上、胸膛处,满是凉意。 人群慌乱,陈芊冲了过来。 陈非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他抹了把脸,从香槟的酒味中狼狈抬起头,看见了姜初捏着的,那个空酒杯。 “这是你欠我的,和易小小的。一并还给你。” 他的声音淡然而冷漠,一句话轻飘飘地落进陈非的耳朵里:“陈非,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这周不会更了,请假。三次很忙+没有榜单任务,大家谅解 将近5k的更新哦!喜欢请记得投海星留评论么么叽~ 第38章 他居然也会后悔。 五日后。 残阳红如火焰,从半开着的百叶窗外照进来。体育部办公室里,陈非垂手站在办公桌前,一张脸面无表情,被映上了夕阳的红色。 “陈非,这次到底是什么原因出现失误,我希望你自己反思一下。” 教练脸色也不好看,他摘下脖子上挂着的绿色塑料口哨,随手放到桌上。他微微皱着眉打量陈非,“我看你最近三天训练那么认真,还想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结果你今天上场,犯了什么错误? “——一个从小接受训练的田径选手,为什么会抢跑?” 陈非肩膀耷拉着,视线茫然地盯着桌角被照亮的灰尘,肘弯里是刚换下来的训练服。 教练还想再说他几句,然而看到他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算了,”他站起身,尘粉在光亮下打着旋,“看出来你最近心情不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调整,最近的训练也给你免了。” 陈非“嗯”了一声,规规矩矩地道了谢,拎着包出了办公室。 从操场主席台下昏暗的走廊里钻出来,操场上有不少吃完饭来散步的小情侣。陈非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匆匆转身,回到宿舍里。 春季快过完了,宿舍楼下的桃花不知哪夜刮风,全谢了。满地花瓣铺在路上,惹得陈非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回到宿舍,他刚打开门,门里就有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陈非!咱们家黄逸和田丽丽复合啦!” 陈非被房轩撞了个趔趄,房轩顶着一头刚染的蓝毛,激动地拉着陈非的胳膊,把他拉进宿舍。 “……复合了?”陈非走进来,看到一脸欣喜坐在桌前的黄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恭喜。” 他没再说多什么,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从包里拿出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房轩和黄逸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他的异常。 陈非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镜子里,赤裸的皮肤在蒸腾的热气中,逐渐变得模糊。水花砸在地上,盖过了外面的谈话声。陈非站在花洒下,热水从头顶淌下来,让他稍微舒服了些。 自那件事过去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哪个好事的居然录下了视频,事情发生第二天,陈非的爸妈就收到了一份。 于是,陈非的零花钱没了,银行卡也被冻结了。现在唯一能用的,就是手机零钱里的两千块。 为此,他还被父亲打电话来骂了一顿。 陈非当时正在气头上,也不在乎钱不钱的,反手把亲爸手机拉进黑名单。 等到现在冷静下来,陈非才发现,自己的生活被弄得一团糟。 他心中始终堵着一块大石,一想到姜初,就隐隐觉得闷痛。 他抬手关了花洒,疲惫地擦了把脸,围上浴巾。瓷砖地板升腾着热气,陈非光脚踩在上面,把扔进洗衣机的衣服拿出来,放到塑料盆里,接水,拿出放在角落里,新买的一袋洗衣粉,把那几件衣服手洗了。 他额前的湿发滴着水,锋利的眉毛微微蹙着,认真搓洗那几件衣服。 盯着水面上逐渐融化的白色粉末,陈非又觉得喘不过气似的难受。说不后悔、不甘心,是不可能的。冷静下来后,他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时不那么在意面子,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部告诉姜初,他们就不会变成这样。 或许姐姐、房轩、黄逸会对他失望,但那都及不上姜初往他身上泼的那杯酒有杀伤力。 闭上眼,姜初那张表情冷淡的脸反复出现在面前。 陈非仿佛是泄愤一般揉搓着布料,最后猛地将衣服扔回水盆里,懊恼地抓了把头发。 他不甘心,他不相信,姜初真的完全没有对他动过心。这段荒诞的关系,不应该结束得如此不明不白。 浴室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纠结了许久的黄逸和房轩愣了一秒,看着陈非擦头发,穿着干净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那个……”黄逸先开口,“对不起,我们刚才不是故意要提那个人……” 陈非走回内间整理东西,留给两人一个后脑勺。 房轩也附和道:“你别生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不应该让你去勾搭他……你比赛也比完了,要不今晚咱出去吃火锅去?我请客。” 陈非从衣帽架上摘了顶黑色鸭舌帽戴上,苦笑着过来拍拍两人的脑袋。 “谢了,下次吧。”他压了压帽檐,“我出去一趟。” 夜幕低垂,D大的教学楼里依稀亮着灯,玻璃幕墙反射着光亮,和暖黄色的路灯融为一体。 陈非低头穿过下完课的人群,走在前面的学生刷开宿舍楼的门,他便跟在后面进去了。 楼道里有男生上上下下地跑,陈非沉默着上了三楼,来到那个没有灯的走廊上。 他望着漆黑一片,只有微弱光亮透出来的走廊,忽然顿住了。 陈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来做什么,见到了姜初,要跟他说什么? 道歉,纠缠,还是剖白?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陈非知道得太晚。 直到那半杯酒泼在他脸上,他才真正醒悟过来。 他站在楼道转角的地方,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远处那紧闭着的小门。 正犹豫着,那张门突然打开了。 明亮的灯光倾斜而下,走廊的地上投射出一片黄色,以及两个人影。陈非一愣,往后退了几步,藏在转角处。 他躬身偷偷看过去,隐约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 半晌,门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姜初,另一个是个陌生的男生。 那人比姜初稍矮,长得还算壮实,皮肤黝黑,像是常年在太阳底下暴晒出来的。 姜初送他出来,那人对着姜初有说有笑,姜初对他态度也很好,末了,伸手在他肩膀拍了拍,那人也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很亲昵似的。 两人道别,那男生转身从另外一边的楼梯下去了。姜初则在门口站了会儿,目送他离开。等人走了许久了,他才缓缓进了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地上的黄色亮块越来越窄,最后消失。 陈非站在昏暗中,回想刚才那一幕,许久未动。 片刻,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半夜。 姜初洗完了最后一件衣服,他隔着睡衣揉了揉酸痛的后腰,打着手电筒,出去晾衣服。今天白鑫来找他,两人点了份外卖,吃到晚上八点才吃完。 收拾完桌子,他脱力地躺回床上,疲惫地拿过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新消息。 【白白:哥放心吧,我这两天都去找了小小,他精神挺好的,也不伤心了。】 【白白:倒是你,最近还好吗?我感觉到了哦,屏幕那边好像有不高兴的味道。】 姜初一手按在额头上,碎发搭在脸侧,被手机照亮的眼睛如同一潭清水。 【姜初:嗯?】 【白白:初初哥,明明是你赢了,但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开心?】 姜初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他有些迷茫地盯着那句话,看了会儿,把手机放回了床头。 对面的宿舍楼还亮着灯,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姜初抬起手,手腕上橙色的发圈在黑暗中隐约能看出些色彩。 几天前,他也是这只手拿着酒杯,把那半杯酒泼到了陈非的脸上。 那时,他以为这是个了结。他以为自己跟陈非勾搭的其他小男孩不一样,然而那之后,他回想起陈非向自己撒娇的模样,还有他那英俊的笑容,居然也会后悔。 姜初咬着后槽牙,有些懊恼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因为陈非不喜欢他。那次电话里,他听得很清楚。 姜初捂着枕头,闷闷地叹了口气。 正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姜初不耐烦地伸手摸过来,随手接了。 “喂?” 电话那头很嘈杂,好像是在个放着音乐的酒吧里。 姜初一愣,刚要看眼手机确认这是谁打来的,听筒里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初,呜。对,对不起……原谅…原谅我。” “你……你不要,找别人……” 那人喝得烂醉,声音也因此变得格外粗糙沙哑,带着哭腔和哽咽。 姜初迟疑了一秒,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机。 联系人:陈非。 第39章 明天醒来他就都忘了。 酒吧。 刺鼻的酒精味灌进冷风里,姜初推门进去,感觉耳膜震得发聋。舞池里的人依旧像上次来一样疯狂,不知疲倦。姜初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过,还被不知道哪来的男孩摸了下肩膀。 他本来是不想给自己找这麻烦的,奈何电话那边的服务员苦苦哀求,说是陈非怎么都不肯走,喝得烂醉,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姜初这才不得已来了一趟。 姜初想起以前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分手后,也是故意出去喝得烂醉,再跑到他宿舍楼下哭诉心中不甘,闹得沸沸扬扬。第二天清醒后后悔万分,什么也不记得。 这种自损尊严的行为,姜初没想到也会发生在陈非身上。 耳边的笑闹声如洪水不断,姜初从人堆里挤出来,一眼就看到,歪倒在吧台上的陈非。 他背对着姜初,手边没有想象中散落的啤酒瓶,也没有一地狼藉。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趴在桌上,桌沿的三角杯是空的。 这个曾经让姜初觉得过于有攻击性的人,此刻像被抛弃的流浪小狗,蔫巴巴地缩成一团。 酒柜前,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调酒师正在擦拭吧台,他抬眼看到向这边走来的姜初,终于松了口气。 “你就是他朋友吧?” 调酒师把歪倒在桌上的陈非扶起来,对姜初说:“麻烦你带他回去了。哦对,他的酒钱还没付。” 陈非迷迷糊糊地转回头,那张醉意沉沉的脸上还有些泪痕,眼泪汪汪地看着姜初。 他的眼睛没聚焦,但在看到姜初的那一刻,明显眼神亮了一下。 “唔……”陈非艰难地晃着身子转过来,朝姜初张开手。 姜初一惊,怕他耍酒疯。然而刚想退开一步,就被紧紧箍住了腰。 “松开。”姜初有些退缩地皱了皱眉,用只有陈非听得见的声音说。 陈非没动,脑袋埋在他胸口,一声不吭地抱着他,好像是想用姜初的衣服擦脸。 调酒师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他摇了摇头,边擦拭玻璃杯边说:“我认识他三年了,他虽然常来玩,但从没像这样喝醉过。” 他看了眼肩膀又开始耸动的陈非,“今天来的时候,他好像很不高兴,一直在这里喝闷酒。” 陈非用脸在姜初身上无意识地蹭,姜初脸色有些难看,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在他上衣口袋里翻找。 “手机呢。”姜初问。 陈非虽然喝醉了,但好像还听得懂,哼哼唧唧地空出一只手,慢悠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姜初。 姜初一把夺过手机,攥着陈非的手指解锁,问调酒师:“多少钱?” “一千五。”调酒师回答。 陈非感觉到自己手指被姜初掰来掰去,脑袋依旧贴着姜初不动弹,嘴里含糊说着什么。 姜初用他的指纹支付酒钱,手机屏幕转了半天,跳出来一句红色的“余额不足”。 调酒师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其实可以赊账的,他是常客,下次再来就可以。” 听到这句“常客”,姜初心里一股火又噌噌往上冒。他有些恼怒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支付了一千五。 “唔……”陈非低头看他输密码,突然闷声笑起来,“我没钱啦,宝贝你要养……嗝儿,养我。” 姜初付完钱,愤愤收起手机,一把将他扛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小声骂道:“谁是你宝贝。” 酒吧里的灯光忽红忽绿,陈非一手绕过姜初的肩膀,被他揽着腰,整个人的重量都快压在姜初的身上。姜初咬牙将他从酒吧里拖出来,一脚踢开门,极其缓慢地将他拖到路边的长椅上,坐好。 陈非脑袋昏沉,一坐下,便歪头靠在姜初肩膀上。 “待会送你回宿舍。” 姜初冷冷地点开打车APP,淡淡地说:“酒醒了记得还我钱。” 凌晨两点,护城河的夜市也收摊了,只有河两边的酒吧还在营业,驻唱歌手的歌声由远及近地飘过来,在夜风中被吹散。 陈非伸手去扒拉姜初的手机,嘴里喃喃道:“不回……不回宿舍。” “不回宿舍你要去哪?”姜初皱眉,他挣扎了一下,想把人推开,没想到陈非抱得更紧,脑袋在他肩窝处蹭来蹭去,双臂有力地箍着他的腰。 陈非身上滚烫,熟悉的气息扑在脸侧,姜初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陪我。”他像个小孩一样不依不饶,“求求你,陪我一晚。” 他说着就抬头要来索吻,嘴唇在姜初的嘴角蹭来蹭去。 姜初的心脏骤然一跳,条件反射般威胁道:“再动我打你!” 于是陈非乖乖不动了。 姜初以为他真怕了,没想到他含混不清地说:“你想打就……打吧。反正,我,我也打不过你……” “就……陪我一晚,就一晚……” 姜初顶着他的发旋看了片刻,犹豫许久,叹了口气。 二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护城河边的某家酒店,姜初扶着陈非从车里出来,跌跌撞撞地进了自动门。 “唔……”陈非依旧不是很清醒,姜初开房的时候,他便从身后抱着他,整个人站不稳地靠在姜初身上。 姜初扫了眼那昂贵的房间价格,面不改色地对前台小姑娘说:“要个标间。” 背上的醉鬼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冲姜初笑了笑。“宝贝真好……要和我一起睡……” 前台小姑娘一言难尽地给两人开好房,姜初拽了拽陈非的胳膊,揽着人上楼了。 陈非一路上傻乎乎地嘿嘿笑着,直到姜初打开门,把他扔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喝水吗。” 姜初给他拧了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他看着陈非蔫头巴脑,坐在床沿的模样,再想起那天用香槟泼他的事情,有些不安。 但他嘴硬,不想道歉。 陈非攥着他的手,乖乖喝了小半瓶水。 “好了,睡吧。” 姜初拧好瓶盖,放到一旁的桌上,说:“明天起来你就会后悔,别折腾了,快睡。” 话音未落,姜初便感觉自己的腰被人一把攥住,接着天旋地转,一个人影翻身撑在他身前,而后两人一起砸在床垫上。 “陈非!” 姜初吓了一跳,心中有些慌乱。他伸手推了一把撑在自己身上的陈非,对方却纹丝不动。 头顶的大灯被陈非的身躯遮住,狭窄逼仄的床上,姜初的双手被桎梏,无处可逃。 他看向陈非的眼睛,依旧是醉酒后充血的红,并不是在装醉。 “你……”姜初感到自己的腿被他抵着,声音逐渐有些虚浮,“你清醒一点,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非听不见一般,低下头,在他脖颈处轻嗅。 姜初不敢动弹,一颗心却要跳出喉咙般。他咬牙闭上眼,却听见耳边一个醉意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姜初,我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你,你…怎么都不相信呢。” 姜初一愣,没敢细想其中深意,怪异地酥麻感已经从耳尖遍至全身。 “……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要面子。”醉鬼依旧在他耳边低语,“我想过,放弃我最初的目的……但是你居然骗我,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他正说着,姜初便感觉到什么滚烫湿热的东西,落到了颈侧。 姜初努力维持着理智,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的话可信吗?”他颤声说,“陈非,你不要以为你的花言巧语能骗过我,我们已经结束了,我被你骗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 “你不相信我?” 陈非从他身上抬起头,用一种几乎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姜初与他四目相对,心中筑起的壁垒,正在一点点被击垮。 “算了。” 陈非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他晕头转向地趴在姜初身上,烈酒的气味洒在对方脸侧。 他泛红的眼尾微微翘起,小心翼翼地捧着姜初的脸颊,像是捧着易碎的宝贝。 “我也不求你的原谅啦,”他轻声说,磁性的声音带着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天花板上的灯光倾泻下来,姜初盯着那团白昼,抬手,轻轻抚上陈非的背。 “喜欢过。” 喝醉的酒鬼是不会记得这些的,就算记得,也可以抵死不认账。想明白了这一点,姜初也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你叫我‘姜老师’的时候,骑车载我兜风的时候,牵着我去约会的时候。” “——我的确喜欢过你。”姜初叹了口气,在心中堵了许久的污浊终于消散,“明知道你是别有用心,我还会上当受骗,你满意了吗?” 他的手掌隔着单薄的布料,贴在陈非的脊背上。 陈非的身体有些僵住了,他用他那已经运行缓慢的大脑,慢慢消化着姜初刚才的那些话。 他抬起头,看着姜初,脸上的表情逐渐从茫然变成欣喜。 姜初以为那是听到自己认输后的兴奋,有些懊恼地撇过头,却被陈非用双手捧着脸颊。强烈的酒精味冲进口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双唇已经被柔软地吻住。 陈非滚烫的身体压下来,搂着他的背,一边一节节摸着他的脊椎,一边野兽夺食般地亲吻。 姜初沉溺在那辛辣的酒味里,久久忘记推开他。 亲了很久,他闭了闭眼,而后攀上陈非的脖颈,肆意地回吻。 没关系,明天醒来他就都忘了。姜初心想。 第40章 “还钱” 厚重的窗帘遮住日光,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 酒店单人床的被子掀开了一大半,陈非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没有要醒转的意思。桌上的手机响了三次,才把他从睡梦中拉回来。 陈非不耐烦地拧着眉毛,翻了个身,一把将床头柜的手机摸过来。 “喂……” 他闷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嗓子哑得不行。 电话那头传来陈芊怒声的呵斥,“你人去哪了?”她尖锐的音调震得陈非耳朵疼,“你室友说昨晚就联系不上你,找人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宿醉的头疼非常难捱,陈非艰难地翻了个身,一手捂着额头听电话。 “没事……出去玩儿了……” “去哪玩?算了,懒得问你,没事儿就赶紧回学校去。” 陈芊说完,把电话挂了。 房间里恢复一片寂静,陈非扔了手机,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他躺在床上缓了许久,等到头疼稍微好点儿了,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挪到浴室去洗澡。 花洒喷出的热水浇散了睡意,陈非四处打量这间房,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这个酒店他从没来过,他也不会吝啬到只给自己开一间小小的单人房。陈非洗了把脸,想起昨天自己喝了好几杯最烈的响尾蛇,应当是喝醉了,被调酒师的朋友们送来这里休息的。 陈非一向对自己的酒品很放心,他喝醉了不耍酒疯,也不胡言乱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话也比平时少很多。 简单洗了个澡,陈非打算晚上去酒吧问清楚,好把开房的钱还给人家。他围了条浴巾,赤裸着上身,靠在洗漱台前刷牙,顺便烧了壶热水。 热水壶在房间里发出电器运作的声响,陈非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愣住了。 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有些不可置信地凑到镜子前。 “我操……” 陈非摸了摸自己浮肿的眼皮,又摸了摸破皮的嘴角。他稍微一咧嘴,那破皮的地方居然还渗出血来。 再往下看,胸前有好几个牙印,红色线条非常清晰,显然是有人在他的胸肌上狠狠来了一口。 他吓了一跳,回想起昨晚睡觉时的触感,确实是有人躺在他身边。 陈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浮现出无数种恐怖的猜想。他真是倒了大霉,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恋后醉酒,居然还被人占了这种便宜! 正当他攥着手机,想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却见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那人头像是熟悉的一片蓝。 几天前,是他把陈非主动删了好友,现在又主动找上门来。 【验证消息:一千五加三百六,还钱。】 看到这个熟悉的头像,昨晚的记忆逐渐全部回笼。 昨晚,陈非记得自己在酒吧喝酒越喝越难受,醉意朦胧间,居然给姜初打电话道歉,调酒师让人带自己去休息,他也不肯,等到后半夜才终于等来了姜初。 后来,姜初带他去了酒店,在那之后…… 陈非回想起昨晚差点擦枪走火的情景,简直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当时他醉得一塌糊涂,今早姜初哪有机会早早溜走!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姜初承认喜欢过他,然后便趁着自己喝醉了不清醒,趴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那主动的劲儿,他从来没见过。 陈非飞速刷完牙,通过好友申请,而后对姜初进行一连番轰炸。 【陈非:姜初,昨晚的事情我都没忘,你大早上的自己溜了,是怕面对我吗?】 【陈非:你这次别想糊弄我,把我咬成这样,你想抵赖也难。】 【陈非:(发送图片)】 【陈非: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们从头再来一次,好不好?】 一连串的消息发过去,对面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陈非坐在床沿揣摩了半天,敲敲打打写下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刚准备发过去,姜初的消息便发进来。 【姜初:还钱。】 陈非把那句话删了,颇有些无奈地回复道: 【我现在没钱还你,你等几天,过几天我就还。】 那边静了片刻。 【姜初:你这样的人会缺钱?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陈非,我已经认输了,你不必这样折辱我吧?】 陈非心里着急,飞快打了句解释的话发过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他烦躁而焦急地抓了把头发,起身套上衣服,去前台退了房,急匆匆搭公交去D大。 夏季降临,公交车上挤满了人,空气也汗涔涔的,陈非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吹着空气里燥热的风。 回想起昨晚姜初的面容,接吻时柔软而甜腻的触感,陈非忍不住弯起嘴角。 那句“我喜欢过你”像是什么魔咒,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从酒店到D大的公交不过几站路程,陈非却觉得无比漫长。下了车,他径直进入D大的校门,穿过熟悉的林荫道,直奔图书馆二楼。 图书馆已经和上个月来时没两样,小情侣们霸占着双人座,有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哲学类书籍的书架间依旧一个人也没有。 陈非在姜初常坐的地方看了一圈,角落里的座位空荡荡的,没找到人。他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却听身后值班的学生开口道: “在找人吗?” 陈非一愣,转身见门口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男生,脖子上挂着蓝色工作牌。 那人指了指姜初常坐的那个座位,笑着朝陈非说:“你是不是找姜初?他今天有事出去了,要下午才会过来。” 陈非微微皱眉,不假思索地问:“他去干什么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男生摸了摸下巴,“貌似是说,去陪一个朋友。” 陈非微微皱起眉,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 他想起昨晚在姜初宿舍门口看到的情形,顿时心头火起。平日他从来不见姜初和别的男生有这么好的关系,那人不是他的新欢是什么? 陈非越想越气,快步出了图书馆,往D大校门口走去。 无论怎么说,姜初弯了也是他陈非掰弯的,绝不允许给别人占了便宜! 正午太阳毒辣,陈非却丝毫感受不到,在校门口的报刊亭前边找了个石墩子坐下。他警惕地盯着所有进出的学生,预备一旦看到姜初,就把他从那个现男友的身边抢过来。 陈非有些痞气地架着腿,一手撑在石墩子边上,一手在额前搭凉棚,敏锐地在人群里扫视着。 报刊亭的大爷探出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沙哑的嗓子里发出拉风箱似的笑声。 “哟,又坐在这里,我还以为是上次那个小伙子呢。”大爷扇了扇手里的蒲扇,“怎么,你也是和喜欢的人吵架啦?” 陈非回过头,愣了好半晌,问:“大爷,你和我说话?” 大爷用扇子点了点他,“不是你是谁?”他从那狭窄的空间里探出身子,“来来来,坐我旁边等,别晒中暑了。” 陈非摆摆手,拒绝道:“谢谢大爷。没关系,我坐这儿就行。” 正说着,陈非回过头,赫然看到天桥上下来两个人。 阳光刺眼,那两人拎着一个超市里用的塑料袋从天桥上下来,其中一个皮肤黑的男生挽着另一人的胳膊,笑得像个小孩儿似的,大概是在说什么玩笑。 陈非看到他挽着姜初的胳膊,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点燃了,他起身冲了出去,来到两人面前,一把将那人挽着的手甩开。 “哎!”那男生吓了一跳,上下打量陈非,“你谁啊?” 姜初的目光与陈非交汇,也是一愣。陈非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颇为严肃地瞪了他的同伴一眼,恶狠狠地说: “离他远点。” 陈非攥着姜初的手腕,一路把他拉到学校里,身后那人却紧追不舍,拎着一大包零食跟了过来。 “哎!你谁啊,你想干嘛?” 林荫道上全是吃饭回来的学生,白鑫嗓门大,一嗓子喊出来,引得来往学生纷纷侧目。 姜初有些恼了,低声问:“陈非,你干什么。” 陈非脚下没停,快步拉着他转进教学楼的后门,直到周围没有旁人,才终于停下来。 “不是说喜欢我吗?” 他兜头盖脸地问,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姜初。“怎么动作这么快,才分开几天,就另寻新欢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姜初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抵在长椅的扶手上。 白鑫抱着东西追在后面看,哼哧哼哧跑来了,陈非却完全没发觉。他伸手捧起姜初的脸,逼迫他正视自己。 陈非的拇指在他嘴唇上滑过,他的视线在姜初微微热得发红的脸上停顿,而后伸手,将他脸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昨天在我床上和我接吻?”他凑近了,沉声说,“某些尖牙利齿的家伙,还在我身上咬来咬去。我喝醉了,你应该还没醉吧?” 姜初弓着背想躲开,跌坐在长椅上。 一旁站着的白鑫看得目瞪口呆,一张黑脸也吓得黑里透白。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二……二花,这人是谁啊……” 陈非正捏着姜初的下巴要强吻,闻言一愣,转过头看向这个少年。 “你叫谁?”他拧着眉毛问。 第41章 “人之初,性本善。” 白鑫愣住了,被姜初狠狠剜了一眼,才猛地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陈非打量着这个面容还略显稚嫩的男生,一只手还攥着姜初的腕骨不放。他本就长得有些不好惹,白鑫被他凶戾地狠狠瞪着,居然有些哆嗦。 “二花?” 陈非缓缓转过头,颇为玩味地凑到姜初面前,沉声道:“我还没听说过,你还有这样的爱称。” “与你无关!” 姜初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他低着头,被碎发遮掩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我就要知道!”陈非攥着他不放,颇有些耍赖的意思。 他把姜初堵在角落里,树影投射在他眼中,灼灼燃烧。 “姜初,我是真的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 他一连串地把真心话尽数吐出:“虽然我接近你动机不纯,但是……但是我对你说的喜欢,都是真的。” 白鑫在一旁听着,脸红得像只桃子。 说完这些,陈非自己也有些害羞。他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初的脸色,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手剧烈震颤了一下。 陈非心中一动,以为姜初终于打算接受他,手腕却被对方轻轻一翻。 触电般的酥麻立刻传遍全身。陈非手上一松,便被挣脱了。 姜初轻轻推开陈非,径直转身离开。 “喂!” 陈非顿感莫名其妙,连忙追上去,却听见姜初轻飘飘落下一句: “到此为止吧,如果你了解到真正的我,就不会说喜欢了。” 手腕的酸麻感还未小消退,陈非愣愣看着姜初从树林后走出来,往熙熙攘攘的大道上走去,忽然有种怪异的错觉。 要是今天不拉住他的手,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他一咬牙,破罐子破摔地大喊道: “姜初你好狠心!分手的时候转身就走,这还没几天,居然又换新欢了!” 这一嗓子极其响亮,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 往来的学生们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朝树林里看过来,与同伴们小声议论。 姜初:“……” 白鑫不安地看了眼姜初,发现他脸色死沉,两手紧紧攥成拳头。 姜初在一众路人的注视中站定,陈非刚松了口气,便见他回身快步朝自己走来,一双狐狸眼里的怒意能烧成火。 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陈非面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 陈非第一次发现姜初如此有威慑力,像一只愤怒的赤狐,张牙舞爪的。 “二花!别……别冲动……”白鑫抱着那袋零食跑过来劝架,“有话好好说。” 姜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陈非微微眯起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好啊,”姜初咬着牙,“那就好好说,白鑫你先回去,今天我一定跟这位说清楚了。” 陈非的视线却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上,舔了舔后槽牙。 “好呀。” 五分钟后,陈非在一众路人看热闹的视线迎接下,被带进了男生宿舍。 他从不知道八卦传得这样快,五分钟前他含泪控诉渣男,五分钟后,宿舍楼里的男生已经议论起“姜初玩弄女生感情惹怒其前男友”之类。 姜初的脸色依旧难看的吓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进了宿舍,他反手甩上门,坐在床边,抱着胳膊不动了。 陈非越来越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可爱,于是也学着他的姿势,搬了条小椅子,抱着胳膊坐下。 “昨晚某些人亲口承认喜欢我,”陈非微微偏过头,打量姜初的神情,“我身上还有证据呢,你要看吗。” 姜初偏过头,神情有些低落。他看向窗外,呢喃般轻声说: “你不用相信一个骗子的真心话。” 陈非收敛起玩味的表情,起身走到姜初面前,略微弯腰,两手撑在床沿。 “那个人是谁,”他问,“为什么叫你‘二花’,这些事情,可以让我知道吗?” 房间里很静,陈非温柔的语气落在姜初耳边,像梦里拂过耳畔的稻田。 姜初抬眼,眼神中带着退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姜初如临大敌般吸了口气。他换了个姿势,靠在书桌边,开始讲述一个不算美好的故事。 二花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那地方山路崎岖,光是从这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去串门,都要走上半天的山路。 这名字是他奶奶取的。,都说贱名好养活,他又生得白净,这户穷人家便给自己的小孩取了这样的名字。 虽然常被村里其他的小孩取笑,但比起家里那些怪事,这些半开玩笑的打闹,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二花的家里只有父母和奶奶,他的奶奶和父亲很奇怪,每次吃饭都不让母亲上桌,平日也对母亲爱搭不理,态度冷淡。 但二花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妈妈有什么不好。他的妈妈是个长发深眼窝的漂亮人儿,皮肤虽然被山间的野风吹得粗糙,手指也因为常年做家务长了茧,一头秀发也变得枯燥而缺少营养,但依旧无法褪去她身上的知性与温柔。 人前,母亲也跟着唤他“二花”,没人在时,母亲便叫他“小初”。 那是二花的小名,妈妈取的名字。 在那个与外界阻断的山村里,二花的妈妈是那样独特的存在。每当深夜,空中繁星点点,二花便会被母亲抱到床上,借着头顶发黄的灯泡,看那本早就卷了边的中国古典哲学。 二花懵懵懂懂的玩弄着桃花书签,听着妈妈细心讲述那些伟大的哲学思想,仿佛捧着一汪包含大千世界的泉水,在无数个夜里熠熠生辉。 除此之外,妈妈还会给二花说城里的事、大学的事,都是些村子里见不到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二花和妈妈之间的秘密。有一次,二花把从母亲那里听到的“飞机”说给父亲听,却遭来一顿呵斥。那晚夜里,父亲把母亲叫到房外狠狠训斥,母亲的哭声,二花现在都记忆犹新。 二花知道,母亲总是不高兴,他跟住在隔壁的白鑫说起这些,两个小孩说来说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他六岁那年,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父亲和奶奶到临村喝喜酒,只留下二花和妈妈两个人。 那天,母亲抱着他放声大哭了许久,而后,她穿着那洗褪色的睡衣,拎着一个陈旧的旅行包,走出了那小小的泥巴房,踏上山野间的路。 她眼里充满对自由个光明的期待,却也含着泪水。 ——“二花乖,妈妈出去旅行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爸爸和奶奶,知道吗?” ——“等到田里的稻子熟了,妈妈再回来看你。” 她脸上的表情那样悲伤,小二花呆呆站在田野间,被满脸沧桑、青春不再的母亲拥入怀中。 女人临走前,哭着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 “小初,妈妈的小初,对不起,妈妈要逃走了。” 而后,她决绝的转身离去,消失在太阳金色的轮廓里。 家里彻底乱了套。一个月后,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找上门,把爸爸和奶奶带走问话,过了几天,又把人放了回来。 这一切,二花都看在眼里。 小孩什么都没有表露,却在逐渐增长的年岁里,读懂了曾经发生的这一切。 他开始厌恶自己的名字,厌恶这个家庭,厌恶这个村子。 十三岁,他考到县城最好的初中。 十六岁,他以高中前五的成绩,考进市里的高中。他从高一开始勤工俭学,到了高三,已经完全不用家里支付生活费。 十九岁,他因为与父亲吵架耽误了高考的第一门考试。之后的暑假里,他打了两个月工,扔下一笔钱,改了身份证和名字,完全和家里断了联系。 二十一岁,那嘴脸丑恶的父亲闹到他的大学,抄着一根铁棍来找人,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参加奶奶的葬礼。 他什么也没说,秋季开学,直接办了转学手续,换了所有联系方式,远走高飞,来到了D大。 讲完了,姜初如释重负般,脱力地靠在床头。 陈非错愕地看着他颓丧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力不从心。 “从来没有什么‘公司’,‘离婚的父母’,‘远房的亲戚’。” 他自嘲般摇摇头,疲惫地用手背遮住脸,“二手的名牌、勤工俭学赚的零花钱家教、打工……这些才是真的。” “人之初,性本善。这是母亲想要我明白的东西,”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怨恨,“可是她被无端绑架卖到深山里的时候,那些作恶的人又有没有想过什么是‘善’?” 陈非的身躯微微震颤,那极度绝望和痛苦的事情,就这样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爱的人身上。 “姜初,没关系的……”他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摸摸姜初的脸颊,“你的妈妈……” “别说了。” 姜初额前的碎发沾湿了,指缝间露出一双泪眼婆娑的眼。 “我根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跟你谈喜欢。” 作者有话说: 对于姜初妈妈的设定,虽然是一开始就想好的,前面也埋过伏笔,但是我犹豫过很多次要不要改掉。毕竟对于这篇走轻松风格的文来说,这样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了。 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改。过往塑造出一个完整而独特的人,而且这样的事情无论我们谈不谈论,避不避开,它都确实存在。 妈妈会有一个好结局,后面会写到的,大家放心。 第42章 “姜初,我们试试。” 陈非从小就家境优渥,虽然父亲对他的严格管教堪称变态,但与姜初相比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遭受的那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认识姜初以来,陈非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厌恶、无力、悲愤。 姜初缩在床头靠着,他抿嘴忍住哽咽,强装镇定地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抱歉,”陈非想伸手抱一抱他,但又不敢上前,“我不应该问你这些,对不起。” “不用。这些事情,我迟早要告诉你。”姜初撑着脑袋,手指插进头发里,有些懊恼。 陈非尝试着挪动了脚下的位置,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尾,坐下。 “你……后来有去找过妈妈吗?”他问。 姜初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小时候,她告诉我,她以前是个大学的教授助理……没有这场意外的话,她应当过得很好。” 他深深吸了口气,张开双臂,仰躺在床上。 “我不是她的孩子,我是她受害的证据。” 发梢在浅蓝色格子的床单上散开,陈非忍不住伸手捻了捻,轻轻在手指上缠绕着。姜初双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陈非跪在床尾慢慢挪了过来,他也没发现。 直到身边的人挡去了窗外的阳光,他才逐渐回过神。 他抬起头,看到头顶处陈非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陈非捧着他的脸,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你……你干什么。”姜初有些慌乱,他翻了个身想起来,却被陈非摁住了肩膀。陈非跪坐在他头顶,被这样的角度摁着肩膀,姜初怎样也挣脱不开。 陈非的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摩挲,姜初惊疑不定地扭头挣扎着,脸上却泛起了红。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可怜我的!” 他瞪着陈非,“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想用我的那些事博取你的同情。” “同情?”陈非低下头,与他鼻梁相抵,额头在他冰冷的唇上碰触。 “亲爱的,我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不妨碍我爱你。” 姜初一愣,陈非便松开他的肩膀,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你觉得哪一点会让我不再喜欢你?”他欺身而下,一手撑在姜初耳侧,用大拇指轻柔地摸着他的耳廓,“家境?身份?还是你的名字?” 姜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耳朵在陈非的掌心里慢慢变红。 “你不会觉得,任何一点就足够我变心了吧?”陈非眯了眯眼,指尖从他的耳廓滑到嘴唇,轻轻摩挲。 “说实话,你做家教谎称是远房亲戚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谎言被戳破,姜初的脸彻底红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伸手去推陈非的胸膛,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陈非弯腰,吻了上来。 他的吻技依旧很好,但吻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耐心而温柔。他细细地啄吻姜初的唇瓣,而后引诱他张开嘴,更深入的舔*着每一寸。 姜初被他吻得脑袋发昏,柔软的舌尖抵着他的上颚,迫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 他眩晕的大脑里,回想起那次在床上发生的事情。那时他无比的抗拒,却在陈非紧紧握住他、亲吻他的时候,愉悦到心颤。 他是喜欢的,从他想要玩弄陈非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着迷了。 无论陈非是不是真的接受他,他都想贪婪一次。 “陈非……” 被亲吻的间隙,他唤着陈非的名字。 陈非笑了,嘴唇依旧没离开他的唇。他把人搂紧了,哼哼唧唧地呢喃:“我在。” “你不干点别的吗?”姜初用手掌顺着他的一头短发,上挑的眼尾带着引诱。他张嘴喘息片刻,轻声说:“像上次那样……” 陈非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仅存的理智在那一刻崩溃瓦解。 黏腻的吻落在颈侧和胸口,被紧紧桎梏在身下的人伸出震颤的手,关了房间里的灯。 黄昏。 狭窄的宿舍床上凌乱不堪,姜初仰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着。他从刚才那疯狂的快感中缓慢地回过神,翻身,用脚背勾着弄脏的床单和衣服,一齐卷起来,扔到床尾。 “都说了别弄脏床单,”他额上渗着汗,喘息道,“我都得用手洗……” 陈非躺在他身边,两人肩膀挨着,赤裸的上身汗涔涔。“怕什么,我给你洗。”陈非扯了张纸巾,在姜初额头上擦了擦汗,“乖,去洗个澡。” 姜初侧过头看他,一缕碎发沾湿黏在脸颊上,被陈非轻柔的剥开。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姜初脸上露出苦笑,“那个逮到一条鱼就要吃干抹净的家伙去哪了?” 陈非撑着脑袋,听他说得脸都红了。 “哪有……”他挠了挠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反驳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抓回来,才忍不住这么快把你吃干抹净呢。” 姜初双手撑在床垫上,缓缓坐起上身。 “再说了,”陈非红着脸,随意扯了条围巾围在腰上,“你又没经验……啥准备都没有,万一弄疼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姜初没听清楚,皱了皱眉,陈非却不说了。 窗外斜阳渐淡,亮着灯的篮球场里,传来一阵阵篮球砸击地面的声音。两人一坐一站,又陷入了沉默。 陈非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姜初,他匀称的肩膀上,全是刚才留下的牙印。 “你真的能接受我吗,”姜初拉了个被角遮在身下,淡淡地说,“陈非,谈恋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怕有一天,我会对你厌烦……我不希望我们变成那样的关系。” 陈非一愣,他也没想到,姜初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他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非凑过去,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姜初的手背,“姜初,我们试试。” 洗过澡,陈非也不打算回宿舍了。 姜初用那个橙色的发圈扎着头发,陈非搬了条小板凳坐在浴室里,把弄脏的床单和衣裤一件件洗了,晒到走廊里。 “所以说,你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 姜初把自己的内裤晒好,转身问陈非。 两人晒完东西,陈非搂着他进了宿舍,关上门。“对啊,”陈非唉声叹气,“宝贝你可真有一手,易小小这次把我害惨咯……” 听到某个称呼,姜初微微皱了皱眉。“你能不能,换一个叫法。”他擦了擦半干的头发,换了身睡衣,坐在床沿。 陈非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姜初在在意什么。 他叫过太多人“宝贝”,在姜初看来,这不是专属于他的。 “换换换,都可以换。”陈非嘿嘿笑着,摇着狗尾巴凑过来,“亲爱的?老婆?姜老师?” 姜初被他逗笑了,伸出两个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侧头轻轻落下一个吻。“随便你。”他笑了笑,“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这晚,陈非和姜初躺在刚铺好的新床单上,两双脚挨在一块儿挤来挤去,像幼儿园打架的小孩。 “喏,老婆,你看,我当着你的面删哦。” 陈非乖乖地凑到姜初旁边,点开手机里名为“荷塘月色”的分组,把联系人挨个儿全删了。 “……三十多个,”姜初瞥他一眼,“你还挺忙。” 陈非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忙凑过去吻了吻,“不敢不敢,待会儿我把电话号码也删了哈。” 他在姜初的脸颊边迷恋地蹭了蹭,“以后所有时间都是你的。” 姜初嘴角扬了扬,笑道:“你删吧,我懒得看,相信你。” 他说完,还真自顾自躺一边玩手机去了。 陈非砸砸嘴,百看不厌地盯着姜初的侧脸看了许久,继续乖乖地删列表。删到手发软,终于删完了。陈非长出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边,转身就去扑姜初。 “老婆!”他翻身撑在姜初身上,一把抢走他手里的手机,笑嘻嘻地问:“干嘛呢,理一理我呗。” 姜初一愣,脸上红了。 “你把手机给我……” “不给。” 陈非幼稚地把手机举得老高,姜初够不着,脸上显出慌乱的神色。 他的表情不太正常,陈非眯了眯眼,怀疑地把手机翻过来,看了眼屏幕。 只一眼,陈非就差点吓晕了过去。 “这……这些东西……” 他再三看着姜初的某宝购物车确认一遍又一遍,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润滑、安全套、这些都还算常见,但这个长得像糖葫芦的东西是什么? ……还有个拉环? 陈非颤抖着双手,把手机还给了姜初。 姜初的脸也是红透了,他不忍直视地把手机扔到床头,两人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关灯,捂着被子睡觉了。 黑暗里,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响了六千多下,陈非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碰了碰姜初。 “睡了吗?” 姜初翻了个身,一双清冽的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 “嗯……” 陈非把脸蒙在被子里。明明看不见对方,他却依旧不好意思开口。憋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 “亲爱的,买都买了,多买几个别的吧,我看还有尾巴什么的……” 姜初:“……” 一只手从被角里伸出来,精准地给了陈非一个脑瓜镚。 第43章 “陈非呼叫老婆!” 次日上午。 A大男生宿舍里,辅导员面色阴沉地抱着胳膊,大拇指不断摁着手里的圆珠笔。 “导员,陈非他真的去晨跑了,”房轩尴尬地同他解释,“他昨晚回来了,只不过很晚而已,您查寝的时候他还没回……” 辅导员看了一眼一旁垂手站着的黄逸,黄逸也肯定地点点头。 “查寝三天,两天都不在宿舍,”辅导员倚在门边,“那我就在这里等他晨跑回来。” 房轩和黄逸对视一眼,一句话也不敢说。 几天前,导员接到了陈非父母的电话。陈父语气急躁,先是批评自己儿子最近不求上进行为乖张,又说他与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每天没个正形,并且和家里吵架。他强烈恳求导员多管管自己儿子,该处分的处分,该警告的警告。 辅导员一直知道陈非平时逃课逃惯了,也没少听学生八卦他的感情生活,但始终还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然而拗不过陈父好几番的电话轰炸,于是打算查寝的时候找陈非聊聊,看看是和家里有什么矛盾。结果来宿舍找人才发现,这小子居然两晚都夜不归宿。 辅导员早就看穿了房轩的谎言,他抬手看了眼表,说:“都快九点了,还在晨跑?” 房轩硬着头皮解释道:“导员,他可能还去吃了个早饭……” 正说着,走廊里由远即近传来一阵脚步,伴随着极其悠闲的口哨声。 “哟!导员早上好!” 陈非满面春风地走过来,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他自来熟地拍拍导员的肩膀,一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浑身散发着愉悦感。“有何贵干,您在检查卫生吗?” 辅导员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哎!”房轩冲过来,朝陈非直眨眼,“你晨跑这么久才回呀,导员等你半天了!” “什么晨跑,我教练给我放假了呀。”陈非一头雾水,刚从温柔乡回来,脑子还转的很慢。 “……” 辅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门外走去。“你来一下。” 陈非看了眼两个欲言又止的室友,疑惑地跟着导员走到了楼梯间。 “完了,”房轩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你说,导员这是找他什么事儿啊?” 黄逸摇摇头,“不知道。” 过了大概五分钟,陈非便回来了。 他依旧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哼着歌儿把上衣脱了,在衣柜里找衣服穿。 “陈非,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房轩转身问,“导员查了两次寝,你都没在,你小心被通报批评啊。” 黄逸也问:“导员找你什么事。要紧吗?” 陈非随手套了件T恤遮住身上的吻痕,无所谓地嘿嘿一笑。“不要紧,我爸生我气呢,断了我生活费,还找导员来劝我。”他边说边整理桌上的东西,把挂在一边的虫珀项链收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盒子装好。 “那你现在岂不是没钱花了?”房轩一惊,“怎么不跟我们说啊,前几天还请客点外卖,你哪来的钱。” “怕什么,”陈非一挑眉,“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我对象可会挣钱,我学着他多赚点钱,还愁家里不给生活费?” 宿舍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房轩和黄逸不约而同地瞪着陈非,满脸震惊。 “……什么?”黄逸以为自己聋了,“陈非,你谈恋爱了?” “陈非你没事吧,”房轩也被他吓一跳,“两天不见怎么还谈上恋爱了?你那些小0呢?全不要了?” 陈非皱了皱眉,仔仔细细地把衣袖扯平。“你什么意思,平时唠叨我不正经谈恋爱,这时候又不相信了,懒得跟你说。” 黄逸还算反应快,凑过来问:“是什么人?” 说到这,陈非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他想了一会儿,被两个人好奇的目光盯得不自在。 他一手撑在桌沿,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又局促地抹了把脸。 “……你们认识的,”陈非支支吾吾,像个早恋被家长抓住的小学生,“是姜初,我跟他在一起了。” 面前两人的嘴张得更大了。 陈非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他叹了口气,解释道:“之前说出来觉得丢面子,也难为你们。但……我确实是喜欢上他了,非常喜欢……”他瞧了一眼黄逸,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你们要是觉得我没出息,那就没出息吧。” “不陈非,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黄逸连忙摆手,“现在想起来,我当初也是做得不对,不应该让你带着目的的接近他,这太荒诞了。我原本是不相信他的人品的,但最近丽丽跟我提起过他,或许,他确实没有我想得那么坏。” 房轩摸了摸下巴,也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确实看他不顺眼,”他舔了舔后槽牙,“不过……要是你俩在一起,倒是还挺配,一般的小男生肯定制不住你。” 陈非听完,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你什么意思!”他笑着作势要拧房轩的耳朵,“好了不扯了,今天中午陪兄弟们吃顿好的,晚上我得去找我对象。” “啧啧啧,”房轩躲到黄逸身后,语调夸张地打趣道,“有对象了就是不一样,以后这个宿舍估计只剩下我一个人咯!” 中午,房轩请客点了顿外卖,三个人吃了个超大披萨,香味儿飘到隔壁宿舍,又招来了一群刚下课的同学。一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一个15寸的披萨吃得渣都不剩。 吃饱喝足,隔壁宿舍的几人相继离去,陈非收拾完桌子躺回床上,迫不及待地给姜初发消息。 【陈非:陈非呼叫老婆,陈非呼叫老婆!】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姜初很快回了消息。 【姜初:我在。】 陈非脸上洋溢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跟姜初聊天。 【陈非:老婆在干嘛。】 【陈非:小狗探头.jpg】 【姜初:刚下课,吃了食堂,现在在宿舍,准备午睡。】 【陈非:吃的什么?】 【姜初:番茄炒蛋,土豆丝。家教快做完了,省着钱呢。你也没钱,不然我就来催债了。】 陈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刚才大快朵颐了不少美食,有点儿不自在。 他翻了个身,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陈非:老婆吃好点,别省着花,我赚钱养你。】 【姜初:你养我?】 【陈非:不相信就等着瞧,下个月就能给你买零食吃!】 【陈非:不聊这个了,我好想你,让我看看。】 【姜初:很快就见面了,晚上说好去我发小家吃饭,到时候我来接你,乖。】 聊天框沉寂了十秒中,陈非一句“我来接你嘛”还没发出去,就见对方发来了一张不甚清楚的图片。 陈非定睛一看,立刻捂住了手机,鬼鬼祟祟地转过身,察看下铺的情况。 房轩坐在床上刷短视频,黄逸背对着他写论文,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他松了口气,视如珍宝地捧着自己的手机,点开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地欣赏。 那是姜初的自拍。昏暗的宿舍拉了窗帘,他站在穿衣镜前,赤着脚,下身松松垮垮地套着那条洗褪色的长睡裤,上身什么也没穿,露着精瘦而覆盖着一层薄肌的身体,柔韧结实,舒展而挺拔。他的肩膀被乌黑的散发遮掩着,锁骨若隐若现。仔细看,胸前还有陈非留下的吻痕。 陈非看了一眼,感觉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看来,他的对象非常懂得引诱他。 【陈非:大中午色诱我?】 【姜初:也不知道哪个傻瓜弄脏了我的衣服,阴天晒不干。】 【陈非:傻瓜弄脏你的衣服,还要弄脏你。】 陈非只感觉热血上头,不假思索的一句荤话发出去后,心口居然一阵狂跳。 从前说情话面不改色的海王,如今居然会因为对自己喜欢的人说了一句荤话而害羞。 他快不认识自己了。 陈非扔了手机,像个第一次给初恋写情书的小孩一样,把通红的脸埋进被子,捂着脑袋,强行闭上了眼。 放在床尾储物筐里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出姜初回复的消息。 “好,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考期熬大夜顶不住了,明天请假,移到后天更,感谢阅读 第44章 “穷鬼乖,我养你。” 午觉的一整个梦里,陈非都在想姜初。 姜初上午讲述的那些故事挥之不去,陈非梦到自己和姜初一起蹲在稻田里,姜初手把手教他拿镰刀,教他怎么割麦子。 梦里,他们被头顶的阳光炙烤得浑身是汗,姜初有些不悦地纠正着他的动作,汗水滴在土地上,陈非便转头吻上他的唇。 睡醒了,他便真的见到了姜初。 陈非打开宿舍门,就见姜初穿着身低调简单的T恤休闲裤,手上拎着两箱零食,脸上笑意盈盈。 他除去了平日里总戴的什么金属首饰,白净的脖子上也不戴锁骨链,发梢温柔地在肩膀两侧搭着,身上的衣物简单而柔软,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洗去铅尘般,纯净而坚韧。 陈非看晃了眼,以为这还是梦里在割稻穗的姜初。 房轩和黄逸探出头来,看到是姜初后,房轩从床上坐起来,黄逸也转过身,摘了眼镜,认真的看着他。 “我方便进来吗?”他笑了笑,提起手里的两盒绿豆糕,在陈非面前晃了晃。 陈非一愣,看到他手指被勒出两道红痕,连忙伸手接过来,把人带进宿舍。 “你怎么来了,”陈非把两盒绿豆糕放在窗边,拉开椅子给他坐,“我还想着睡醒了去找你……” 姜初按着他放在椅背上的手。“不用,”他转身看着陈非的两位室友,“我是来道歉的。” 他略显歉意地笑了笑,认认真真对房轩和黄逸鞠了个躬。 “黄逸同学,之前田丽丽的事情,我很抱歉。”他说。 黄逸放下手里的笔,微微皱眉。 “也请你转告丽丽,我对她的歉意,”姜初抿了抿嘴,“我对不起她。” 陈非伸手搂住姜初,有些不悦地皱眉。他想要劝阻什么,却没有立场这么做。在这件事情里,姜初确实做错了,他不应该在明知田丽丽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对她出手,也不应该这样玩弄一个女孩的真心。 这些陈非都知道,但当他看到姜初自己站出来,正面地、恳切地道歉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正是对姜初犯了同样的错误吗? “好了,”他搂着姜初的胳膊,“今天上午我跟他们说过我们的事儿了,黄逸说他原谅你。” 黄逸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和丽丽现在复合了,她说过她不怪你。的确,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现我和丽丽之间……还有这么多问题需要沟通。” 房轩坐在床上,也支支吾吾地开口道:“那个,应该我向你道歉才对,之前找人在巷子里堵你,我,我太冲动了,是我不对,”他挠挠头,“但你下手也太狠了点。” 眼看着宿舍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陈非连忙打着哈哈圆场道:“好了好了,别相互道歉了!以后你俩还得喊他嫂子呢!” “……” 姜初表情复杂地回过头,“亲爱的,你平时在宿舍说话也这么冷场吗。” 陈非嘿嘿一笑,凑过来在他脸侧亲了口。“不叫不叫,开玩笑嘛。” 房轩和黄逸尴尬地转过脸,假装没看见。 “好了好了,”陈非一点儿也不觉得害羞似的,牵起姜初的手,“我们先走了,绿豆糕你俩留着慢慢吃,今晚我可能不回了。” 姜初有些不满,“你不回是打算睡哪儿,我可没说收留你……” 他的话尾跟着飘了出去,宿舍门被陈非反手带上。 五月的A大校园处处透着着夏日的气息,竹林凉亭,绿色的藤蔓使得沉寂的古老建筑又散发出生命的活力。 陈非牵着姜初一路出了宿舍,故意装出的夸张表情也终于收敛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招呼都不打,”他大大方方地和姜初十指相扣,慢悠悠地在宿舍楼下的林荫道晃悠,“突然这么正式地跑过来,吓我一跳。” 姜初微微仰起头,呼吸着树影婆娑间弥漫着的泥土芳香。 “这是我应该要做的,”他微微侧过头,脸上带着笑意,“以后你的朋友也会是我的朋友,我当然需要认真处理好我和他们的关系。”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也应该对你表示歉意。之前不经意认识了白白,还有让他告诉易小小你的事情,还有……” 陈非听他说出这些话,居然脸红。 姜初和他一样,都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以至于认真到忘记了任何讨人喜欢的伎俩。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再慢慢告诉我,这些我现在不在乎。”陈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将那凌厉的发梢挽到耳后,“亲爱的,我居然没有早一点发现我喜欢你。” 夏风微拂,宿舍进进出出的男生们投来异样的眼光,却在看到是陈非后有些忌惮,匆匆移开视线。 姜初瞥见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不,发现得刚刚好。”姜初覆着他的手背,拉下来,继续用五指扣住他的,“走吧,要赶不上最近一班的公交了。” 四十分钟后,两人拎着一大袋从超市买来的蔬菜和新鲜猪肉,进了白鑫租住的公寓楼。 “这次你别再吓着人家了,”姜初抱着一袋大葱,边爬楼梯边转头和陈非说话,“我发小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上次你那样对他,他现在把你当成什么不讲理的蛮横富二代了。” 陈非撇撇嘴,“谁让他跟你那么亲近,我才会误会的嘛。”他拎着一大袋食材,“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不讲理的……算了,现在是不讲理的穷鬼了。” 姜初笑得眯起眼,腾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 “穷鬼乖,我养你。” 陈非被他撩得喉咙一紧,反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堵在楼梯间转角的扶手上。 “你拿什么养我,”他贴近了些,把姜初圈在双臂间,沉声说,“其实我也不用吃什么,你用嘴巴养我就好了。” 姜初听他说荤话就脸红,他抱着手里的大葱,红着脸挑了挑眉,迎难而上似地用食指勾住陈非的下巴。 “那让我看看好不好养。”他弯了弯嘴角,倾身凑上去。 就在要吻上去的前一秒,楼梯上方出现了一个穿着拖鞋的人影。 出门来接他俩的白鑫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呃……你们,你们来啦,”他僵硬地转身,“我,我上去给你们倒水。” 陈非:“……” 他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飞快在姜初的唇上轻点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开。 到了公寓里,两人总算是安分了。三个大男生挤在狭窄的厨房里忙活,陈非认认真真一句话不说,只有姜初和白鑫偶尔聊上两句。姜初负责洗菜切肉,白鑫煮饭炒菜,陈非蒸鱼。 很快,一桌子饭菜就做好了。 客厅临时支起的圆桌前,三人各自坐一角。 “正式介绍一下。”姜初对白鑫说,“这是我男朋友,陈非。” 白鑫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陈非,”姜初拍了拍陈非的胳膊,“这是白鑫,我的发小。” “你好。”陈非示好般对他露出了笑容,坐得规规矩矩,仿佛是见家长似的。 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三人便动筷子吃饭。姜初和陈非相互夹菜,偶尔说上一两句,但白鑫今天格外的有些紧张,姜初同他说什么也只是简单的“嗯”“啊”回应,不敢多说几句。 倒不是害怕陈非,而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发小”和“发小的男朋友”这样的关系。 吃过饭,姜初也看出他的局促,于是主动提出去洗碗,把空间留给他俩聊天。 陈非倒是非常自然,他抽了张纸巾擦嘴,而后满足地起身走了一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白鑫坐在原地搓手,有些欲言又止。 陈非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和姜初,从小一起在村子里长大吗?” 白鑫一愣,抬头看他。 “二花……他都告诉你了?”他有些惊讶,“他不喜欢让别人知道那些事,居然能告诉你。” “我都知道了。”陈非叹了口气,坐回桌前。他看了一眼厨房玻璃门那边的姜初,小声说:“我喜欢他,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和他的家境、经历都无关,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白鑫盯着他的脸,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非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先找个兼职,最近手头没钱花了……”他问白鑫:“听说你是来这边打工的,有什么兼职推荐吗?” 白鑫震惊于富二代居然会没钱花,他愣怔了好半天,才说:“我知道一个游乐园发传单的活儿,你不嫌弃的话……” “成成成,”陈非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来,联系方式推给我。” 白鑫嘴角抽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那家公司的联系方式发给陈非。 陈非看了眼他手里最新款的手机,脸上露出一阵苦笑,没说什么。 “其实我不是问你这个,”白鑫挠挠头,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我是说,你和二花以后……” 说到这里,陈非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打算帮他找一找他的妈妈,”他说,“我能看出来,他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姜二花找妈妈(不是) 来晚了。 第45章 “你要查什么人?” 坠入爱河的愉悦,让陈非的低潮很快就过去了。 学校田径队里,陈非比赛失利的事情人尽皆知,甚至有人捕风捉影,议论陈非谈了男朋友的事。但所有非议在陈非回来训练的那天,全部消失了。 他的状态很好,既看不出比赛失利的沮丧,体能训练也没有任何退步。 不过,也有人眼尖发现,每次田径队在操场训练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留着一头狼尾,抱着书的男生坐在观众台上方的阴凉处。 陈非跑步的时候偶尔朝他那边看去,对方便从书中抬起头,回以一个微笑。 有时候,大家下训回宿舍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他俩站在自动贩卖机边。那男生手里拿着矿泉水,将渗着冰水的水瓶贴在陈非的脸侧。 于是,众人猜测的八卦,算是坐实了。 不过陈非并不在意这些事,比起被别人议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次在白鑫家中吃饭的时候,白鑫偷偷告诉了他很多姜初没有说的事。 姜初妈妈的事情,当年在他们村闹得沸沸扬扬。小山村里交通闭塞,像她一样被拐卖到这里的女人并不少。她逃出去之后,并没有就此立刻回到阔别七年的正常生活,而是找到警方,把她所知的村里被拐卖的妇女的情况全部告知。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警方对村子进行了非常彻底的清扫,解救了许多被拐卖进山村的女性。 白鑫出来打工前,零碎地在麻将馆里听到过不少东西。姜初的妈妈是邻省人,她被姜家人买下的时候刚大学毕业,正在学校里做助教。姜家人虽然没有对她进行长期的暴力,但平日没少冷言冷语。姜初的奶奶看不上他,父亲则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只剩下包里的两本破书。村里有许多同情她却不敢施以援手的人,提起她,都叹息真是可惜了,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估计已经在大学当老师了呢。 白鑫说,姜初小时候总是抱着他妈妈随身带着的书看,翻来覆去的两本,全是哲学书,想必她以前也是学这个的。 那晚离开后,陈非送姜初回宿舍,而后自己回了姐姐的住所。 他躺在床上睁眼想了一整宿,第二天便找到陈芊,求她帮忙查人。 陈芊听说了陈非和姜初的事,同样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要查什么人?”陈芊警惕地问,“和姜初有关?” 陈非不好同她解释太多,于是含糊道:“不是不是,就我一朋友。”他把晚上在房间写好的纸条递给陈芊,“姐,你那些同学神通广大,就帮帮我这个小忙吧。”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行字,陈芊疑惑地接过了,仔细端详。 “T省人,女性,四十四到四十六岁之间,曾经被拐卖到……”陈芊一惊,抬头问道,“你要找什么人?”她盯着陈非的眼睛。 两人对视片刻,陈非没有要松口的意思。陈芊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将纸条收进口袋里。 “好了,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帮你去查,到时候给你电话。” 有了陈芊的帮忙,陈非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周五晚上,他联系了游乐园兼职的负责人,总算是接到了一份卖气球的活儿。虽然得穿着毛绒玩偶的套装在太阳下暴晒,但比起每天看着钱包里的余额发愁,能赚到钱已经算不错了。 上班前一天,陈非挤在姜初宿舍的小床上。他从后面搂着姜初的腰,嘴里念念叨叨地算着账。 “这个月还有个比赛,冠军的奖金有五千,外加一个海外三日游,折现能兑三千……”他掰着姜初的手指,“一个月在游乐园打工六天,一天一百,那就是六百……” “可是下个月好像没比赛了……” 姜初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别担心,”他把陈非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安抚道,“等你暑假去实习了,找到机会进公司,情况就好多。” 陈非把脸颊贴在姜初赤裸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落下一个吻。 “老婆想得好远哦,”他拨弄着姜初的发梢,“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 姜初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一双清澈如潭水的眼睛望着他。 “我打算考A大的研究生,”他轻声说,“还是读哲学,再读两年。” 他紧了紧被子,陈非看着他,两人像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小孩。 “好啊。”陈非捏了捏他的手,“到时候我已经工作了,你安心读书,我给你交学费。” 姜初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我自己会赚的,你不要小瞧我,”他凑上前蹭了蹭陈非的嘴角,轻笑道,“现在我再怎么也是月入六七千呢。” “哇,那我是傍上大腿啦?”陈非夸张地抱住姜初的身子,嘿嘿直笑。 两人在被子里闹腾了半天,笑声被敛进缠绵的吻里。 次日,陈非到游乐园上班的第一天。 摩托车被家里没收了,陈非只能扫一辆共享电动车去上班。他头上戴着遮阳帽,手臂上套着临走前姜初硬塞给他的防晒冰袖,颇有些打工仔的感觉。 陈非倒没觉着不适应,到了游乐园后,负责人给他发了一套棕色的布朗熊套装。陈非费力地穿上那身硬邦邦的衣服,又戴上布朗熊头套,推着系了彩色气球的小推车上岗了。 游乐园里人群熙熙攘攘,不少小孩儿都眼巴巴地瞧着小推车上系的气球,还有胆子大的,跑过来抱着布朗熊的肚子要合照。 这衣服闷热得很,陈非刚把推车推到路边就已经大汗淋漓。他费力地蹲下身,用胖胖的手臂抱住那个小孩,冲他的妈妈挥挥手。 小孩开心地咯咯直笑,撅着嘴巴亲了一口布朗熊的脸,买了两个小黄鸭的气球,兴高采烈地走了。 陈非看着蹦跶走路的小孩儿,心都化了。 他第一次发现,平日里最讨人厌的小孩子,居然也能这么可爱。他长出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推着小推车继续前行,推车侧边绑着的小音箱里传出欢快的儿歌,笨笨的布朗熊在人群中晃着身子,向小朋友们推销气球。 阳光在五彩斑斓的气球上折射出漂亮的光彩,布朗熊被一群小孩簇拥着,和他们一起合照。 不远处,悄悄跟来的姜初站在冰淇淋车后面,看着远处这一切。 他转身买了两个冰淇淋,笑着穿过人群,走到小推车旁。 陈非正蹲在地上跟小朋友合照,看到余光里那熟悉修长的一双腿,愣愣地抬起头。 “小朋友们,布朗熊先生要休息啦,”姜初笑眯眯地朝小朋友们说道,“待会儿再来拍照吧。” “好——” 小朋友们很听话,拿上自己的气球,一溜烟跑没了。 陈非站起身,费力地将头套摘了,放在一旁的推车上。他的头发全被汗水打湿,下巴上滴着汗。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惊讶。 姜初把冰淇淋递到他嘴边喂了一口,笑着说:“当然是来找你啊,布朗熊先生。”冰淇淋入口即化,凉爽的感觉让陈非舒服了不少。 他们躲在一挂气球后边,姜初给陈非撑着太阳伞,陈非抱着头套,乖乖接受姜初的喂食。 “是不是很累?”姜初给他擦了汗,有些心疼,“要不换个工作吧。” 陈非笑了笑,嘴角沾着一点儿冰淇淋。 “不累,”他笑道,“这些小孩儿还挺可爱的,我和他们玩得很开心。” 姜初也跟着笑,一双狐狸眼弯成迷人的弧度。 借着遮挡,他凑上来吻了吻陈非的嘴唇。“辛苦了。” 陈非有些脸红,感觉自己像得了奖赏的小狗。 “再亲一口,”他把碍事的头套放回小推车上,费力地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再亲一口嘛。” 姜初勾了勾他的下巴,稍微仰头,再次给了他一个吻。 冰淇淋的甜味在口腔里散开,姜初的脸被气球映成亮晶晶的红色。 两人正亲着,玩偶服里传来了手机铃声。 姜初一愣,这才看到陈非脖子上还挂着手机绳。 “亲爱的,帮我接一下。”陈非笨拙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有些够不着。 铃声还在响,姜初用手指勾住他脖子上的绳,把手机拿了出来。 “你姐姐。”他看了一眼屏幕,接通了,把手机贴在陈非耳边。 陈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喂陈非,前几天你说的那个人,我帮你查到了。” 第46章 “陈非,我好喜欢你” 手上的冰淇淋化了一半,草莓味的果酱流了下来,沾在姜初的手指上,冰冷黏腻。 他一手帮陈非举电话,掌心偶尔能感受到一阵酥麻。那是陈芊在说话。他看着陈非,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陈非认真听着电话,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 “那个女人姓刘,叫刘萧玉,四十五岁,现在是T省重点大学的哲学系教授。”陈芊声音严肃,“这是我托我的高中同学帮忙查到的。另外,她给我拍了照片。” 陈芊那边停顿了片刻,陈非的目光不自觉地从那融化的冰淇淋移开,缓缓看了眼姜初。 姜初神情疑惑,一双狐狸眼茫然地看着陈非。 “弟,这是个被拐进深山里七年才逃出来的女人,她的家人当时为了找她差点疯了,后来她回到家中,还举报了村中不少拐卖案,甚至拿到了被害女性们的手写信。陈非,你到底在查什么?” “别再骗我了,”陈芊深深吸了口气,“我看了照片,这个女人,眉眼和姜初长得太像了……” 陈非听到这句话,脸颊和姜初的手腕触碰处,仿佛燃起了火。 ——姜初的妈妈找到了。 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胆战心惊地颤声道: “我知道了,姐。回去,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陈非示意姜初,“亲爱的,挂电话吧。” 脸颊边滚烫的触感消失,姜初帮他挂了电话,抬手将流到脆皮上的冰淇淋舔干净。 “怎么了?”他问。 陈非看着他茫然的一双眼,以及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金边的发梢,忽然不知怎么开口。 “没什么,”陈非摇了摇头,哽在喉咙里的一句话咽了回去,“下午我下班了,再去坐一次摩天轮吧。” 姜初咬了一口融掉的冰淇淋,忽然笑了出来。 “我正要跟你提呢,这算心有灵犀吗?” 他一双眼睛弯成迷人的弧度,平日里显得清冷锐利的眉毛也跟着扬起来。“今天有个惊喜要给你,想找个有仪式感的地方。” 他的笑容在太阳下格外温暖,陈非忽然莫名觉得胸口发疼。 “那就约好了。”他凑上去吻了吻姜初的脸颊,“下班后,摩天轮下见。” 黄昏。 落霞还未散去,天边由近到远,由深蓝逐渐变成浪漫的粉红色。 陈非换下了一身工作服,在休息室简单洗过澡,匆匆往摩天轮的排队处赶去。 他拨开喧嚣的人群,从游乐园北边跑到南边。远远的,姜初就站在排队处的一旁,手里抱着一杯柠檬水。 “老——婆——”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陈非双手拢在嘴前,当着一群路人的面大喊了一声。 几个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寻声四处张望着,好奇地打量陈非目光所及之处,想知道他在叫谁。 陈非依旧记挂着心中的烦闷,但他越是压抑,越是想要逗姜初开心。他知道姜初脸皮薄,若是当着这么多路人的面如此称呼他,姜初肯定羞赧地不愿跟他搭话。 陈非也能就此好好逗他一番,让他开心一点。 谁知,远处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只不过愣了一秒,便夸张地张开手臂,笑意盈盈地朝他快步冲过来。 “我——在——这儿!” 姜初扑过来,一把将陈非紧紧抱住,吓得对方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儿摔在地上。 手里的柠檬水洒了三分之一,水花溅在陈非的鞋上。 路人们一脸震惊,陈非也一脸震惊。 姜初把他从怀里拉开,又恢复了一副平常的模样。 “没事吧?”他低头看了眼陈非被洒了水的鞋,“刚才是同你开玩笑,你这鞋要不要紧?” 陈非左右全是盯着他们的人,这下他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他用手背遮掩着自己的大红脸,把姜初揽到一旁,“前几天刚买的地摊货,八十八一双。” 行人们议论纷纷地散了,两人站到队伍里等待登上摩天轮。 姜初递给他柠檬水,“陈非小朋友,这是你的奖励。”他笑了笑,手指在陈非的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不过刚才洒了点儿,别介意。” 陈非有些羞赧地,他口渴的不行,一口就将柠檬水吸了一大半。 “怎么就一杯?”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不喝吗?” “省钱啊,这是给工作的人的奖励。”姜初笑着,抬手整理自己的发型。 陈非盯着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柠檬水,心里有些发酸。 “不行,留给你一半。”他塞回姜初手里,“无论什么东西,都要留一半给老婆。” 姜初故意皱着眉,假装嫌弃地说:“沾了你的口水,嫌弃。自己喝吧。” 陈非眯了眯眼,“平时接吻不嫌弃我口水?”他垂着的手抬起来些许,在姜初的手腕上挠了挠,“要我喂给你吗?” 这个举动总算是把面不改色的姜初弄脸红了。他抿了抿嘴,就着陈非的手喝掉了最后那点儿柠檬水。 他们就像两个还没上学的小孩儿一样,一点点东西也要拿出来分享。你一半我一半,我便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暮色低垂,他们登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舱里播放着安静舒缓的钢琴曲,在一片璀璨灯火中缓缓上升。 陈非和姜初面对面坐着,彼此的脸庞都反射的光映成了暖黄色。故地重游,他们的心境早已经改变。 这里不再是他们感情破裂前最后的温存地,也不是用来试探对方真心的探照灯,也不是真话假话的测谎仪。 他们看着彼此,并为对方眼中所倒映的世界深深着迷。 升到最高空的时候,陈非开口问道: “亲爱的,你有什么惊喜要给我?” 天完全黑了,游乐园里的大型游乐设施也亮起点点灯火,将这漆黑的夜幕照亮。 姜初站起身,坐到陈非身边的位置。 “在我口袋里,”他指了指自己的防晒衣外套口袋,“它是你的了,自己拿出来吧。” 陈非侧头亲了亲他,一只手在口袋里摩挲,边问:“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他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拿出来吧。”姜初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仿佛是着了魔一般,陈非顺从地将那个盒子拿出来,捧在手里,视如珍宝地打开。 黑色绒布的盒子内衬里,躺着一个毛茸茸的尾巴。 红色的,巴掌大的一个毛球,金属的一端是中指长度,形状饱满。 陈非将这冷冰冰的、长得过于性感的小尾巴握在手里,却不知怎么想要哭出来。 他咬着后槽牙,脸颊也因为用力而轻微地抽搐。 姜初有些茫然,问:“亲爱的…你不喜欢吗?” 那冰凉的小东西在他手中逐渐升温,变成和手掌一样的温度。 陈非伸出手,紧紧把姜初拥入怀中。 他的身体颤抖着,一双手臂将人箍得死紧,仿佛想要把对方揉进怀里。 “乖,”姜初并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难过,于是笑着拍拍他起伏的脊背,“它以后是你的了,你可以尽情的教我,教我任何我们喜欢的事。” “你能喜欢一无所有、满嘴谎言的我,我很开心。”姜初的声音轻柔和坚定,“现在你我不再有欺骗,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陈非,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陈非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洗衣粉的淡淡香味冲进他的鼻子,廉价的香味在他的嗅觉记忆里,变成了最无法自拔的东西。 他难掩喉咙中的哽咽,鼻子也忍得发疼。 最后,陈非只能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摸索到他的嘴唇,轻柔的落下一个带着咸味的吻。 他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第一次知道爱情带给他的快乐与苦痛。 “我也好喜欢你,”他摸了摸姜初的脸,锐气的眉毛微微有些颤抖,“但我还没有在你身上用它的权利。” “我希望享受到爱和愉悦的你,是无忧的你,”陈非轻声说,“亲爱的,和我一起去趟T省,可以吗?” “——我找到你的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第47章 她的小初回来了。 他们的舱室从最高处缓缓落下,璀璨的灯光从脚下升起,直到再次将他们包裹住。 姜初愣愣地看着陈非的脸,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忘记了呼吸。 “……你说什么?”他张了张嘴,“你找到了……我的妈妈?” 陈非将那个盒子收起来,紧紧攥着他的手。 “是我不对,不应该瞒着你擅自做这样的事情,”他劝慰道,“但你一直都很想她,对不对?” 陈非始终记得,姜初第一次与他说起母亲的时候的眼神。母亲的事情让他内心深处长出了一个残缺的小孩,他厌恶自己,厌恶家人。他一边想要努力往上爬,离开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家庭,一边又不断否定自己,将内心那个小孩推得远远的,认为自己不应该被爱。 他就这样和自己痛苦的拉扯着,使得自己的存在得不到任何人的肯定。 只要他的心结一日不解,他就永远困在深深的自卑里。 “是,我是很想她,”姜初懊恼地摁着额头,“可她未必想要见到我。” 他抽出被陈非握着的手,转身,站在玻璃前。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姜初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面上划着,“她有没有继续留在大学教书,有没有组建新的家庭?” 陈非望着他单薄背影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他上前抱住姜初的肩膀,轻声道:“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看看?我陪你去,好不好?” 周一早晨。 单人间里拉着窗帘,一丝阳光从窗帘缝隙里倾泻而下,落在陈非光裸的脊背上。 “不需要带太多东西,我们这次不会去太久。”他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把姜初和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他躬身收拾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虫珀项链晃来晃去,反射出微弱的光。 姜初刚写完假条,在衣柜里翻找衣服穿。他昨夜失眠,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在衣柜里找了一圈,姜初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又穿,穿了又脱,皱着眉在穿衣镜前一件件打量,始终觉得有些不满意。 陈非看了一眼,知道他是紧张了。 “老婆不用试啦,”他起身把人从镜子前拉走,“你穿哪一件都好看。” 姜初依旧担心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会不会太老气了?” “不会!”陈非抱着他使劲儿嘬了口脸蛋,“好看好看,再不出发,要赶不上火车了。” 姜初又磨蹭了半天,两人终于收拾好行李,打车去火车站。 他们这次去T省,并没有跟那边的任何相关部门对接。陈非本想托陈芊提前联系一下姜初的母亲,但姜初实在太紧张,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陈非只好作罢。 最近出行的人多,陈非只买到了两张硬座。从本市出发到T省有五个小时的路程,虽然不算长,但对于他这种第一次坐硬卧出门的人来说,算得上是非常难捱。 列车行驶出市区,陈非就觉得有些难受了。 窗外的树木和宽阔的平原飞掠而过,姜初看着这幅与家乡并不相同的田园风景,回想起了童年的一些事情。 陈非动来动去地坐不住,于是一只手悄悄伸到姜初背后,将人拦腰一搂。 “在想什么呢,”他把下巴搁在姜初的肩膀上,短发在对方耳边蹭来蹭去,找些话题聊,“我还没去过T省,老婆你去过吗?” “大一的时候去过一次。”姜初摸了摸他的头,“我之前的大学和老家在一个省,就在T省旁边。” 陈非抬头吻了吻他,手掌不老实地伸进衣摆里,贴着他冰凉的腰。 “去干嘛,旅游吗?和室友还是和同学?” 姜初神情有些尴尬,犹豫了会儿,说:“和当时的女朋友。” 陈非:“……” 他咂咂嘴,感觉嘴巴里酸酸的。但为了防止姜初又胡思乱想,他干脆继续缠着问道:“对方是什么人,跟我说说呗?” 姜初回忆了一下,“是我们系一个学长的前女友,当时我和那个学长在争学校的一个散打比赛。我的散打是高中才开始学的,他觉得我一定比不过他,结果第一名归了我。”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当时也是虚荣心作祟,比赛赢了之后,还想尽办法把人家女朋友抢到手。” 陈非眼神晦暗,贴在他腰上的手不老实地到处摸。 “你很厉害嘛。”他面上笑着,衣服里的手却在姜初的脊背上动情地滑过。 姜初脸红了,声音也变得虚浮。 “以后不会了。”他轻微咳嗽一声。 陈非捏着他白里透红的脸笑了笑,“我知道。” 他把姜初揽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想想姜初母亲的遭遇,再结合他喜欢撬走别人女朋友这件事,陈非大概明白了姜初的心境。在他眼里,母亲和那些在困在一厢情愿的感情里的女孩们那么相似,姜初主动出现,引诱那些女孩和自己的男朋友分手,他天真地认为这是对她们的救赎,从而弥补在母亲那里缺失的“拯救”她的举动。而后用这种虚荣心,给自己的存在找一个肯定的理由。 火车铁轨摩擦的风声不绝于耳,陈非揽着姜初,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色。 “安心睡会儿吧。”他吻了吻姜初的前额,“什么都不用担心。” 姜初和他勾了勾手指,闭眼睡了。 下午一点五十,T省某重点大学,阶梯教室。 明亮宽敞的走廊上,一个身着粉色衬衣、黑色半身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一手抱着教材,边走边接电话。她的长发挽在脑后,发质有些干燥。 “刘教授,明天我们这边有一个反拐和呼吁保护妇女权益的活动,您平时帮了我们不少忙,也非常热衷于这份事业,您看明天有时间来接受颁奖吗?” 女人涂着唇釉的嘴角弯了弯,眼角的皱纹微微显现出来。 “只是接受颁奖的话就不用了,”她温婉地回答,“明天我约了学生讨论论文,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推门进了阶梯教室。 容量700人的大教室里,座无虚席,却又鸦雀无声。 刘萧玉不急不缓地走上讲台,上课铃响起,她习惯性地向同学们一鞠躬,而后一双漂亮的眼睛扫视着乌泱泱的座位。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她对学生们很上心,若是有新来旁听公开课的学生,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刘萧玉的视线在其中一个中长发的男生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匆匆移开。 “今天也按照惯例,我们不点名,”她笑了笑,翻开手中那本《中国古典哲学史》,“如果有同学是来帮室友点到的,待会儿可以先回去了。” 台下响起小小的一阵哄笑,刘萧玉也笑得眯起了眼。她翻开折着角的一页,继续她的讲课。 “上一节课,我们讲到了程朱理学……”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带过多少的学生,又讲过多少堂课。这门中国古典哲学史,她讲了一遍又一遍,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想起她的第一个学生来。 第一个听她说这门课的学生,小小的个子,脸蛋白净,就算出去玩得一身泥回来,也总是冲她咧着嘴笑。 然后她就会把他带到后院里洗澡,用那双枯瘦得如同白骨一样的手,给他擦去身上的污泥,然后把人抱到房里,给他讲书上的那些故事。 破旧得吱呀直叫唤的木床、永远散不去的霉味,那是她的第一个课堂。 刘萧玉想了许久那张白净的小脸,才发现自己走了神。台下的学生茫然地看着她,还有人窃窃私语。 “抱歉,”她无奈地笑了笑,“老师今天状态不好,我们继续讲吧。” 下课铃响,刘萧玉结束了讲课,学生们依旧像往常一样跑到讲台上和她讨论相关问题,她却不知怎么有些无法集中精力。 她只当是自己老毛病犯了,回答几个问题后,便抱着教材匆匆离开。 从阶梯教室走出来,刘萧玉揉了揉太阳穴,走到转角处。她正想从包里掏出药盒,便听见身后一个男生喊道: “刘老师!” 刘萧玉疑惑地转过头,发现是个长相英俊、有些面生的学生。她打量着他的衣着,认出正是刚才坐在角落的其中一个。 “你好,”她收起手里的药盒,“有什么事情吗?” 那男生非常礼貌地笑了笑,“刘老师您有空吗,我的朋友想见你一面,他现在在一楼的会客室里。” 刘萧玉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那男生带她到了一楼地会客室门前,刘萧玉望着这扇虚掩的房门,忽然有些紧张。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问身侧站着的男生。 对方脸上露出一个难以形容地复杂表情,回答:“是的,我们从外省来。” 刘萧玉心中一动,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明亮的会客室里只有一个男生,高高瘦瘦,侧对她坐在沙发上。 刘萧玉看到他的侧脸,脑袋里“嗡”地一响。 ——“妈妈,你要出去旅游吗?为什么不带我走?” ——“小初,外面太危险,你还小,不能和妈妈走哦。” ——“那等我长大了,妈妈会回来接我,一起去旅游吗?” ——“会的,妈妈会来接你的。” 刘萧玉看着姜初缓缓转过头,那双与她神似地眼睛直勾勾望着她,望进她睡梦中那黑压压的金色稻田。 梦里,她被那山村贫瘠而充满恶意的苦痛压得喘不过气,而那小小的孩子就站在金色的稻田里,等待她的出现。 她的小初回来了。 第48章 “我们小初的眼光不会差。” 桌上花瓶里插着一只康乃馨,姜初盯着花瓣上的一滴水珠出神,却在那小小的镜面上,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小初。”那人在门口,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轻轻唤了他一声。 姜初的身体绷直了,他猛然转回头,对上刘萧玉那双温婉的眼睛。 陈非站在门外,笑着给两人关上了门。 “……是你吗?”刘萧玉的嘴唇有些颤抖,她缓缓走上前,脚步很轻,生怕稍微用力,就踩碎了这不太真实的梦境。 姜初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刚才,他在大教室里远远看了一眼,却无法看清晰她的眉眼,现在两人不过几步距离,他才真正有了实感。 这是他的母亲吗?眉眼、容貌、声音都如此相似,却又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母亲大相径庭。 她比十几年前看上去还要年轻,面上的皮肤不再干燥得起皮,蜡黄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苍灰的眼睛里有了神采。特别是那一头挽在脑后的长发,再也不像当年在村子里那样,摸上去像一把枯草。 时光抹去了她身上的苦痛。离家后无数个夜里,姜初都想象过母亲褪去一身粗布,穿着一身大学教授该有的体面衣服,进出于她最爱的教室和课堂。今天亲眼见到后,姜初却有些恍惚。 他晃晃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他起身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已经比母亲高出了半个头。记忆里靠山一般让人安心的母亲,原来并不高大。 “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哑,“……妈,对不起,我来找你……” 话音未落,刘萧玉已经紧紧地伸手抱住了他。 熟悉的依靠感涌上心头,姜初想起小时候犯错被那个自称父亲的人打骂时,母亲就是这样抱着他,一下下抚摸着自己的背,告诉他别怕。 姜初的鼻子有些发酸。他没想到,母亲居然还认他。 “应该是妈妈同你说对不起,”刘萧玉有些哽咽,已经有些显老的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初,对不起,妈妈当初经历了太多,没有勇气回来找你,你不要怪妈妈……” 姜初紧紧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伸手回抱住刘萧玉。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倾诉欲,他想把自己在那个家里受到的委屈、一个人求学打工的孤独,还有曾受过无数的冷眼都告诉刘萧玉,但他不得不将这些东西都吞进肚子里。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摔倒了就哭着要安慰的小孩儿了,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不能就这样揭开母亲的伤疤。 “我不怪你。”他哑声道,“你本来就不该属于那个地方。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甚至不让您离开,我……” 刘萧玉笑了笑,“好孩子,妈妈是有意不告诉你,别自责。” 她松开手,微微仰头,认真地打量姜初。 “我的小初,居然长这么大了,”她眼含热泪,颤抖的手在姜初的脸颊和发梢掠过,“真好看,和小时候一样。” 姜初心中揪紧地疼,他害怕刘萧玉又想起那噩梦般的回忆,于是换了个话题,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妈妈,那之后……你还好吗?” 刘萧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寸步不离。 “妈妈还算好,”她摸了摸姜初的头发,“那之后,很多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妈妈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休整了一年,一边读研,一边在学校当助教。后来毕业了,就留校任教,算是回到正轨。”她笑着叹了口气,明艳的眼角微微露出些皱纹,“倒是每晚都想起你来,想到你一天天长大,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可是妈妈太胆小,没有勇气打听你的近况。光是触碰到和那个村子有关的事情,就让我非常痛苦。” 姜初心疼地皱起眉,“您怎么能算胆小呢?有几个同样遭遇的人,敢忍气吞声过那么多年,还反过来解救更多的人?” 刘萧玉满意地拍拍他的手,“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小初,你呢,你怎么样?” 十几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姜初娓娓道来,从自己初高中的生活讲到离家出走,又讲到因为村里人的骚扰转学,再讲到最近去北方打拼的发小,最后讲到认识了陈非。 刘萧玉的表情忽明忽暗,最后听到姜初说起在谈恋爱的时候,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就是门口的那个男生吗?”刘萧玉满意地笑弯了眼,“是男孩子也没关系,我们小初的眼光不会差。” 桌上花瓶里,康乃馨静静地立着,水珠倒映出母子两人的身影。 谈到陈非,姜初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他那是在您面前装稳重,其实跟个小孩儿一样闹腾。”他朝门口喊了一声,“陈非,你可以进来吗?” 门瞬间被推开,陈非风驰电掣地闯进来,显然是在门口竖着耳朵听了半天。 “怎么了?叫我吗?”陈非咋咋呼呼的,看到刘萧玉还有些不好意思。 姜初忍不住笑了,抿着嘴忍得很辛苦。 “这一路上你们累了吧,”刘萧玉对他投以温暖的微笑,“走,妈妈请你们去吃饭。” 陈非红着脸,表情茫然地挠挠头,跟在姜初的身后。 刘萧玉带两人去自己的住处,一路上,姜初和她边聊边走,留下陈非一个人跟在后边。不少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都被陈非一个个瞪了回去。 学校给教龄长的老师都安排了住房,刘萧玉的住所在学校旁的小区里,环境不错,一百多平的房子,足够一个人居住。 “……妈,”姜初换鞋的时候看了眼玄关处的鞋柜,看到一双码数较大的灰色拖鞋,“您现在结婚了吗?” 刘萧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没结婚,那是我一个同事的鞋,”她说,“他最近在追求我,有事没事总来我家,所以我放了双拖鞋在外面。” 她把钥匙放在客厅茶几的小筐里,“你们坐吧,我去弄点菜吃。” 陈非自告奋勇地跟上来,“阿姨我来吧。” 刘萧玉眯着眼笑了笑,打趣说:“阿姨自己来。小陈,你别担心,阿姨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这话戳穿了陈非的心思,身后坐在沙发上的姜初忍不住笑出声,陈非则一张脸涨得通红。想再厚着脸皮去厨房帮忙,被刘萧玉赶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陈非抢着帮忙盛饭抽筷子,姜初站在一旁不知道要做什么。 “好啦,去吃饭吧。” 刘萧玉摘了围裙,看着帮忙端菜的姜初,忽然有些感慨。 “小初……十几年没吃过妈妈做的菜了?” 姜初一愣,脱口而出:“十六年。” “是啊,十六年了。”刘萧玉在两人对面坐下,她用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米饭,叹息道:“或许妈妈带你走,你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姜初望着一桌子菜,神情也有些低落。陈非看了一眼,笑嘻嘻揽住他的胳膊。“怎么会呢,阿姨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姜初吃一点儿苦的!” 他夹了块肉递到姜初嘴边,姜初脸上总算又露出了笑容,张嘴吃了。 刘萧玉看在眼里,心中踏实了不少。 吃完饭,已经是黄昏时分。陈非帮忙洗碗,留母子俩在客厅聊天。十几年没见,他们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陈非洗完了碗,奔波一天实在太累,居然靠着餐桌的一角睡了过去。 “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吧,太晚了。”刘萧玉把他们的行李箱推进客房里,“我这里能睡下,客房挺大的。” “谢谢妈。”姜初还不太适应,垂手站在客房前。 刘萧玉眨眨眼,像跟小时候的他说故事一般,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过你们晚上要小声一点哦,这里的隔音不太好。” 姜初尴尬地咳嗽两声,陈非红着脸连忙摆摆手,说:“阿姨放心!我们……我们不会……” 他越说越乱,姜初拉了他一把,陈非只好闭嘴。 晚上,姜初和陈非早早洗过澡,躺进被子里。刘萧玉和两人道过晚安,也回主卧睡觉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留了盏小夜灯,南方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让陈非很不习惯。 他转头看了眼姜初,发现他正睁着眼睛发呆。 陈非翻了个身,侧着脑袋凑到他身边,一把将人搂住。 “是不是很开心?”陈非咬了口他的脸颊,留下一个淡淡的齿印。 姜初也回抱住他,埋在他肩窝里,疲惫地舒了口气。 “开心,”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没想到,她居然还一直记着我。” “那当然了,”陈抱着他的腰,一只手不老实地隔着睡裤摸来摸去,“我的决定没错吧?你还说什么就远远看一眼,还好我帮你去主动找了阿姨。” 姜初笑着亲了亲他的下巴,“是是是,”他眯着眼睛,“你说得对,我太胆小了。” 陈非嘿嘿傻乐,凑到他耳边问:“有什么奖励没?”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看看长尾巴的老婆。” “…自己去行李箱里拿。”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完结了。 画了文中出现的一些小东西(发圈、尾巴、虫珀项链),感兴趣可以去我微博看~ 第49章 “我陪你一起去。” 次日清晨。 来T省的之前,姜初做好了自己被拒之门外的准备,因此他也没打算待多久,出发前订了第二天中午回程的车票,只请了一天假。 陈非问他要不要再待几天,姜初摇摇头,拒绝了。 他的神色看上去不像在勉强,陈非没有问原因。刘萧玉把上午的课请了假,陪两人一起去车站等车。 火车站进站口人来人往,刚下过小雨,空气里弥漫着草的潮湿气味儿。 “我去买水。” 陈非知道母子俩还有话要说,便把行李推到一旁的角落,转身去不远处的小店铺里买水了。 姜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小初,有想过来这里读研究生吗?”刘萧玉微微仰起头,手在姜初的眼睑下摸了摸。 姜初犹豫片刻,抿了抿嘴。 “我打算考A大的研究生,”他说,“过几天放假了,我会来看您的。” 刘萧玉知道他的为难,笑道:“那就放心大胆地去考。A大哲学系很好的,妈妈问你一句……也只是私心。”她留恋地打量着姜初,这个孩子已经和小时候那个爱笑的顽皮鬼判若两人,但她依旧爱他。 她看出姜初眼中的失落,于是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来一样东西。 “来,小初,这个还给你。” 姜初一愣,见刘萧玉从包里拿出来的,正是当年在村子里,常给他读的那本《中国古典哲学史》。 纸张泛黄,边角也已经卷皱了。姜初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随手翻开一页,里面还夹着许多他在后山摘的桃花花瓣。 刘萧玉的声音微微哽咽,“当年妈妈什么都没带,就那样离开了你。这是我唯一带走的,与你有关的东西。现在我还给你。” 姜初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勇敢坚韧的女人。 “这对我来说是苦痛,”她说,“但也是你快乐的童年。” 她的目光那样坚定,姜初与她四眼相对,竟觉得自己是之前不敢来找她是多么可笑。 “谢谢,妈,”姜初把那本陈旧泛黄的书抱在怀里,“我会珍惜的。” 陈非抱着两瓶冰矿泉水来了,刘萧玉扭头擦了擦眼泪,笑着对他说:“小陈,路上注意安全。谢谢你带小初来找我。” “阿姨不用谢,”陈非非常礼貌,他看了眼姜初手里的书,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那我们先走了,电话联系。” 巨大的LED上,指针指向正午12点,姜初告别刘萧玉,和陈非肩并肩进了火车站。 火车准点出发,直到两人在车座上坐定,姜初依旧缄默不言。 陈非看着他,视线落在姜初抱着的书上。 “怎么了?”姜初注意到他的视线。 “……没什么,”陈非伸手拨弄他被汗沾湿的碎发,“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和我爸因为那点儿小事吵架,有点儿太不应该了。” 姜初微微偏过头,“怎么说?” 陈非挠了挠脸,回忆道:“其实他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无非就是小时候经常挨打,对我管着管那,一次考试没考好就严厉斥责……” 他想着想着又砸砸嘴,“好像是挺过分。” 姜初被他逗笑了,往他脸上捏了一把,“你问问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窗外的丘陵山野飞速向后褪去,云层如海,阳光透过其照在梯田上。 “怎么想的……”陈非摸了摸下巴,“我想试着跟他道个歉,毕竟我也有做得不对的一方,退一步忍一时,说不定他就原谅我了。”他想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了零花钱啊!” 姜初笑得说不出话,脸上的阴霾烟消云散。 两人聊着天,头靠头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陈非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接电话,脑袋还靠在姜初的肩膀上,懒得睁眼。 “喂……” “陈非,你在车上吗?几点到站?” 陈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待会儿晚上来我这儿吃饭吧,有事儿跟你说。” 瞌睡醒了,陈非轻手轻脚地从姜初身上起来,捂着嘴低声说:“今天算了吧,我们下车就五点了,家里那么远,我怕姜初饿。” 他觉得陈芊的语气有些过于严肃,心中狐疑:“发生什么了?” “……你别问,”陈芊有些不耐烦,“叫你过来就过来。” “哎!” 陈非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匆匆挂了电话。 “奇奇怪怪的……”陈非不解地收起手机,见一旁的姜初闭着眼皱了皱眉,显然是被车窗边缘硌得不舒服。陈非把人搂过来继续睡,心中盘算着睡着前的话题,要怎么给被他气得不行的老爸道歉。 黄昏落日之时,他们下了车。 “怎么回事,居然有点儿不习惯了,”陈非擦了擦鼻子,“好干燥啊。” 火车站的出站口人来人往,两人刷身份证过了安检。广场边的快餐店里传来阵阵飘香,陈非将手里的行李搭在行李箱上,问姜初:“你饿吗?我们先吃个晚饭。” 姜初没什么食欲,刚想开口说不饿,就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陈非后面走过来。 “陈非。”姜初示意他回头,对方却没能领会他的意思。 身后那两个男人在陈非身后站定,沉声开口道: “小陈先生要去哪?”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陈非身边,虽然身高差不多,但那板着脸的面孔,非常有压迫感。 姜初不知缘由,以为是来找事儿的。 “去哪你管得着?”他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狠厉地瞪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陈非叹了口气,拉住姜初的胳膊。 “不就是让我回家吃个饭吗?至于整得这么吓人?”他牵住姜初的手,道:“亲爱的,我回家吃个饭,行李他们帮我送回去,我晚上再来找你。” “不行,”其中一个男人开口道,“你们都要去。” “别太过分!”陈非恼了,狠狠攥着拳头。 姜初碰了碰他的胳膊。 “没事,”他冲陈非眨眨眼,“我陪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完结。 第50章 正文完结 晚上十点,郊区的中式宅邸窗户里亮着灯,从窗外看向里面,偌大的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陈芊单独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要不是我们看到了那个视频,我们还不知道,陈非到底在外面干些什么。” 陈父鬓角花白,一双黑白混杂的剑眉和陈非有几分相似,却显得更加严肃狠厉。他抱着胳膊,严肃地看了陈芊一眼,“你这个姐姐就是这样教他的?” 陈母拍了拍他的胳膊,企图让他消气。 “我……”陈芊皱着眉,被陈父这句话噎得满脸通红。 正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嚣张的声音从门外传出。 “我姐怎么了?” 门外,陈非与姜初并肩走进来,他换了鞋,转身牵起姜初的手。“我姐是本市优秀青年企业家,”他挑着眉,看向沙发上的父亲,“哦对了,恐怕她连这件事都没告诉你吧?”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老态龙钟地抱着胳膊,哑着嗓子说:“就得了个虚名,这点东西还当做宝贝炫耀,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姜初轻轻拽了拽他,轻声道:“不是要来道歉的吗?” 陈非咬着后槽牙,用极低的声音说:“在门口听到他说我姐之前,是这么打算的。” “你这小子……”陈父气得脸都黑了,食指指着他颤抖地点个不停,“在外面和不男不女的家伙乱搞,回来就这样说你爸?” 姜初的手正拉着陈非的胳膊,陈父话音落,他便感觉陈非身上的肌肉绷紧了。 “谁不男不女?”他激动地冲到众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父亲,“我的朋友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他气得咬牙,拉着姜初转身就走:“走,我们不受这气,随便你怎么想,与我无关。” 陈母在身后喊道:“陈非,你不要这样!你爸爸就是这脾气……” “让他滚!” 陈父直喘气,横臂一挥,“跟着你的小白脸鬼混去吧。” “你说什么?” 陈非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父亲,“你说谁是小白脸?” 姜初脚下一顿,站在门口,不动了。 “难道不是这个人吗,”陈父对着姜初指指点点,“你脚踏两只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居然还敢跟这个人来往?” “我让你姐都告诉我了!他就是个被拐卖的女人生下的种……” “你闭嘴!” 陈非怒吼一声,眼睛里一团火烧得通红,作势就要冲上去和父亲理论。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姜初拉住了胳膊。 “伯父,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 姜初脸上没什么表情,陈非一愣,不解地拉了他一把。 “姜初?” 他没动摇,牵着陈非的手,缓缓走上前。 “教育子女、抚养子女的义务一般都是父母来承担,您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为什么要怪他的姐姐?” “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跟我讲话?” 陈父气不打一处来,陈母的表情却微微有些松动。 “其次,我和陈非确实有过一些矛盾,家境也不好,但是我们现在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侵犯到您的利益了吗?” 陈非惊讶地看着姜初,半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今天本来是想来和您赔礼道歉的,”姜初继续说,“可是您的话太伤他的心了。” “至于您觉得他的朋友们不三不四,您想过其中缘由吗?” 陈父无话可反驳,一双手紧紧抓在沙发扶手椅上,青筋暴露。 “刚才陈非爸爸说的话你别在意……”倒是陈母率先心软下来,她叹了口气,“他爸爸就是这样的脾气,再加上对陈非不够了解,才说出这样不好听的话。” 一直沉默的陈芊忽然梗着嗓子开口道:“脾气不好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她咬着牙,眼眶通红,“自从陈非生下来,我就是他的保姆,打雷害怕了是我哄,晚上饿了是我做夜宵,晚上害怕大房子闹鬼,也是我们两个相互安慰彼此才睡得着。” “母亲节,他把学校老师说要送给妈妈的花送给我,因为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笑了笑,质问道:“那些时候,你们去哪里了?” 陈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着眼睛通红的女儿,说不出话。 “走吧。” 陈非叹了口气,揽住了姜初。他转过身,声音却有些哽咽。“反正跟他们说了也是白说,你别难过,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姜初笑了笑,手指在他手心里勾了勾。“乖,不生气。” 走到玄关处,姜初转回身,看着站在一旁眼泪朦胧的陈芊。 “陈芊姐,”他淡淡地说,“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陈芊捂着脸,摆了摆手,转身进了房间。 关上门,房里暖黄色的灯光从身上褪去,陈非却觉得无比温暖。 “老婆,”他咬着牙,装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抱一下。” 姜初仰头吻了吻他的唇,任由他把自己抱进怀里。 “从今往后,我就彻底变穷鬼咯……”陈非迷恋地在耳边蹭了蹭,“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怎么会嫌弃你,”姜初摸他的脑袋,“我把家教给辞了,我比你更穷。” 路灯昏暗,两人相视一笑,在夜风中肆意地笑起来。 “走,换个地方,换换心情,”姜初勾着他的手指,“今晚你陪我。” “明白。”陈非认真敬了个礼,搂着姜初晃晃悠悠地去打车了。 “好啦,两位点的煲仔饭~” 喧闹的酒吧里,一个年轻的男孩笑嘻嘻地给陈非和姜初上了菜,临走前,还朝姜初抛了个媚眼。 陈非:“……” 姜初倒是无动于衷,小口小口扒着餐盘里秀色可餐的鸡腿饭。 “话说酒吧为什么会有餐厅的营业项目……”陈非酸不溜秋地看了眼姜初,“我得学起来,毕业了创业用得上。” 姜初一愣,一颗米饭沾在嘴边,“你要创业?” “对啊,”陈非嘿嘿一笑,咬了口鸡腿,“我没可勇气再读两年,学校这东西不适合我。” “唔,我反正无条件支持你,”姜初用舌尖将嘴边的饭粒卷走,“想好做什么了吗?” 陈非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盯着姜初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高档成人玩具?” 姜初脸色一变,低头吃饭,不理他了。 “我说真的!”陈非的思路突然就被打开了,滔滔不绝道:“做这个很有市场的,你看,我们开个线上网店,再开个实体店……” 旁边卡座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姜初往他嘴里塞了块肉。 “这种事情回家讨论。” “哦。”陈非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这不是看你很喜欢……嗯…那个尾巴。” 姜初笑了笑,一双俊美的眼睛里映着舞池里的灯光。 “我是喜欢你,”他伸手勾了勾陈非的下巴,“下次买点什么好呢?给你买个狗狗耳朵要不要?” 陈非脸一红,不说话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论勾引人这一点,他输的很彻底。 两人在酒吧里坐到很晚,都喝了点酒。 陈非撑着脑袋盯着姜初傻笑,姜初则别过脸,望着某处发呆。 “在看什么?” 姜初喃喃道:“在看……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们坐的那个位置。”他的手指在酒杯上打转,说:“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因为那几个男孩…才有反应,是因为在想你。” “你吻我的时候,我心中就知道要坏事了,‘这个男生真的好可爱,明明知道是在骗我,我还是喜欢上了’。” 陈非脸一红,起身晃到姜初身边,挨着他坐下。 “如果我告诉你,”他说,“那不是计划的一环,是我真心呢?” 姜初学着他平时咬自己的动作,掰过他的下巴咬了一口。 “我相信。” 气氛旖旎,陈非的气息扑在姜初的脸上,眼看就要吻下去,身后的沙发却莫名其妙被人踹了一脚。 “哎!” 陈非有些生气,起身到隔壁的卡座,不满地一掀帘子,道:“你们在干什么,能不能动静小点?” 里面是两个正在激吻的年轻男孩,陈非一愣,对方看到他和身后的姜初,也顿时傻了眼。 “白白……”姜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易小小?” 昏暗的灯光下,白臻明跨坐在易筱晓的身上,他那涂了棕色口红的嘴被亲的一塌糊涂,易筱晓脸上也沾了不少,像个从泥巴里出来的小孩。 ——“你们在一起了?” 陈非和白臻明异口同声。 白臻明害羞地挠挠头,帮易筱晓整理好衣领,从他身上下来。 “这还多亏了姜初哥,”他朝陈非身后的姜初眨眨眼,“让我认识了小小。他实在太可爱了,我本来只是想帮他走出失恋,结果一下子没忍住,就……” 陈非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们呢?”易筱晓细声细气地问:“姜初哥……你原谅他了?” “算是相互原谅吧。”姜初怕陈非尴尬,拉着他的手,“不打扰你们了,玩得开心。” 拉上帘子,陈非不可置信地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他咂咂嘴,环顾四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初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说:“不可以吗?我看他俩挺般配的。” 他看了眼陈非,却发现对方四处张望,没听到他说话。他疑惑地顺着视线望去,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任林,以及几个年轻的男孩,不知怎么,都在往这边看。 姜初看懂了他们的眼神,心里有些酸涩。 “亲爱的,”他拉了一把陈非,“我们回家吧。” “等一下。” 陈非推开他的手,笑道:“你等我一下。” “干什么?”姜初一脸疑惑。 陈非冲他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跑去了吧台,找调酒师。 姜初远远看着,就见调酒师从吧台底下拿出一个话筒,递给陈非。 而后,噪耳的音乐瞬间停了。 舞池里的人群忽地静下来,然后是一阵抱怨。 “怎么回事啊?音乐怎么停了?” “就是,设备坏了吗?” 陈非淡然地拍了拍话筒,微微咳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过来,就连正在温存的小情侣也探出头。 “大家好,我是陈非。”陈非脸上露出痞笑,“相信不少常来的都认识我。” 人群里传来一阵口哨。 陈非靠在吧台上,认认真真地说:“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 他拍了拍话筒,一句一字道: “我要向大家介绍我的男朋友,”他看向姜初,“他叫姜初,我们感情很好,也在认认真真谈恋爱,所以,以后各位不要上来搭讪啦。”他一挑眉,打趣道:“我老婆可是拿过学校的散打冠军的,小心他吃醋了揍人。” 众人炸开了锅,谁也没有想到陈非居然会谈恋爱,而且不是圈内的任何一个人。 议论纷纷中,角落里却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 ——“好!” 任林带头鼓起了掌,这里有不少他的好姐妹,都跟着热烈鼓掌。 姜初站在人群之外,哭笑不得地看着陈非。 “谢谢大家支持,”陈非也笑了,举起酒杯道,“今天全场免单!我请客!” 这下众人终于沸腾了,能掀翻天花板的尖叫和笑闹声下,那些窃窃私语,都被淹没在声浪里。 陈非回到姜初身边,拉上卡座的帘子。 “怎么样,我做得棒吗?”陈非邀功似的嘿嘿直笑。 姜初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你哪来的钱?” “放心,欠条上是我爸的名字啦,”他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他有的是钱,这一点点不算什么。” “小心你爸打你。” 姜初笑着吻了吻他,眼睛里映出他最喜欢的人。 “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最近生病更新有点拖延。感谢大家的阅读,番外和接档的新文还要等几天再开,等病好了再写。 新文是病娇白切黑花臂攻x善良天然小太阳受,披着病娇皮的治愈甜文。感兴趣的可以点点作收,大概一个星期后开文,感谢! 最后大家要注意身体,流感啥的太可怕了(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