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悦她 作者:临渊鱼儿 简介:下本开《玩火吗》,少女与银行家的小甜饼,可先收藏 作为集团继承人,徐墨凛清冷矜贵,容色一绝,是名媛们争相追逐的目标,可这朵高岭之花却主动向曲鸢求婚了。 曲鸢如愿嫁给了暗恋已久的徐墨凛,岂料他只把她当做商业联姻的工具人,让她独守了两年空房。 某天,徐墨凛提出离婚,曲鸢笑吟吟地撕掉他给的财产补偿协议:“不好意思,本小姐有的是钱。” 谁知签字前夕,徐墨凛竟意外车祸,丧失了婚后记忆。 离婚搁浅,认为被徐墨凛玩弄了感情的曲鸢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曲鸢跌跌撞撞扑到病床前。 男人面无表情地打量她:“你是谁?” “呜呜呜老公你不记得我了吗?”曲鸢硬着头皮轻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是你老婆,是你的心肝宝贝鸢鸢啊……” 骄纵人间富贵花VS美炸傻白甜霸总(你信吗) 【长最美的脸,挨最毒的打】 一般日更,不一般就请假,祝阅读愉快~催更,小段子尽在@临渊鱼儿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一句话简介:非典型追妻 立意:真相迟早会大白 第1章 取悦她 我要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清晨,万籁俱寂,第一缕阳光穿过林梢,树上小憩的蓝羽雀鸟啾鸣着振翅飞远,曲鸢从沉思中回神,长睫轻颤,在她的视线尽头,立着一幅半人高的婚纱照。 不知不觉,她已经对着它站了两个多小时。 照片里,新娘穿着繁复的曳地白纱,芙蓉面,纤纤腰,清眸流转,眼神里藏不住的娇羞蜜意,大概是一个如愿以偿嫁给心上人的女孩子,一生中最美的模样。 身穿黑色正装的新郎,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整理裙摆。 摄影师营造的浪漫光影下,男人侧脸轮廓分明,如同炭笔细细勾勒,他微抬着头,下颌线紧致,薄唇边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与她四目相对。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曲鸢当初对他动心,并非外界传言般看上了他显赫的家世,借以攀附高枝,一劳永逸,她更多的是喜欢他这张脸,还有,他188cm的身高。 只可惜,她之前以为的188,要发发,变成了如今的,要拜拜。 这场本就不被看好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便宣告结束,两人除了必要的合体出场秀恩爱外,私底下很少联系,直到半个月前,他破天荒主动回了家,却是跟她提出离婚…… 手机闹钟响了,屏幕显示设定好的吉时:06:18。 曲鸢举起紫色小锯子,沿着提前在婚纱照上画好的中轴线标记点,切割而下,顶级的杉木相框颤抖着抗拒,终究抵不过凌厉刀锋,细屑纷飞。 草地上用玫瑰花摆的爱心,被均匀地一分为二,浓情蜜意的新郎新娘也分道扬镳,各成独照,一左一右,轰然倒地。 空气里纤尘浮动,弥漫开淡淡的好闻木香。 锯子放回桌上,曲鸢缓缓蹲下`身,眉心微蹙,半晌后,她拿起剪刀,将男人搭在她裙摆的双手,一一剪下,随手丢在他照片上,盖住了那双虚情假意的桃花眼。 又检查一遍,确认分得干净利落,不占他便宜,也没被他占便宜,曲鸢终于满意了,她洗完手,来到衣帽间,感应灯亮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玻璃橱柜,每个格子都放着一双高跟鞋。 曲鸢不爱名牌首饰限量款包包,唯独钟情于高跟鞋,其他名媛们买鞋配衣服,她则是反过来,所有衣服都是根据高跟鞋的风格款式定做的。 她可以衣衫褴褛,两手空空,但一定要有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穿在脚下。 曲鸢在橱柜前驻足欣赏了许久才想起正事,他留在衣帽间的衣物,本说好他助理会过来拿,但至今不见人影,她询问后,得到他一句让她自行处置的回复。 曲鸢忍不住轻笑出声,他难道还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视他的物品为珍宝,睹物思人,呵护备至? 要不要重新洗净晒好,供在案桌上,每逢初一十五,虔诚地奉上三炷香? 曲鸢收敛了笑容,伸手打开衣橱,他的衬衫大多是黑白灰三色,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牌子,而是请了裁缝专门量身定制,从衣领到袖口,用料无一不精致。 所以,在她的剪刀下,上好布料碎裂发出的声音也格外清脆悦耳。 天气晴好,风轻涌而入,满室明亮中,曲鸢盘膝而坐,轻哼着歌,兴致盎然地一刀刀剪光了他的两套睡衣,六件衬衫,七条长裤。 清理完垃圾,她心情空前愉悦,揉着发酸手腕,回主卧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约好的美容技师上门,做完全身的皮肤和头发护理后,曲鸢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是被接连的“嗡嗡嗡”震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是甄湘发来的视频申请,接通后,屏幕出现一张甜美的瓜子脸,一开口却是一把老烟嗓:“鸢儿,告诉你个好消息,徐墨凛出车祸了!” 甄湘边说边凑过来,眼睛都快怼到镜头上了,似乎是不想错过她的反应:“听说挺严重的,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好像还失忆了……” 曲鸢半闭着眼,神情慵懒,此时此刻,她只关心一件事:“他的手脚还健在吗?” 啊?甄湘不明所以,余光斜向左侧,又飞快收回来,她清了清喉咙,犹豫着说:“应、应该还健在吧。” 曲鸢换了个侧躺的姿势,今天是5月27日,忌嫁娶,逆向推演,不就是宜离婚?这是她翻遍黄历,多次夜观天象定下的黄道吉日。 她掩口打了个呵欠,杏眸水雾氤氲,语气淡淡道:“今日徐墨凛就算双手废了,只要人还活着,用脚也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甄湘颇有感慨地“唉”了声:“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离婚?” 曲鸢漫不经心地笑道:“孔融让梨(离)啊。” 甄湘:“……” 曲鸢望向落地窗外,正值春末夏初之际,湖畔初荷或含苞,或盛放,有一朵开得格外娇艳,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灰色水鸟,利爪猛地袭上纤细花枝,整朵花被压入水中,拦腰而断。 曲鸢心底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她想到了半月前,徐墨凛提出离婚,还给了一笔丰厚的财产补偿,两年有名无实的丧偶式婚姻,她早已为这天的到来做好心理准备,并未现出慌色,当着他的面,笑吟吟地撕掉了财产补偿协议,用尽她所剩无几的尊严,自请净身出户:“不好意思,本小姐有的是钱。” “鸢儿,”甄湘忽然灵机一动,“你不觉得徐墨凛车祸失去婚后记忆,对你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作为多年好友,曲鸢对徐墨凛的心意,甄湘门儿清,实在不想她人财两失,便极力怂恿她趁机骗财骗色:“你想啊,他现在无异于白纸一张,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况你们对外营造的夫妻恩爱形象,那简直是栩栩如生,深入人心,”甄湘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拍案叫绝了,“哈哈哈他徐墨凛这是命中欠坑,自掘坟墓,主动送上门来让你骗哪!” 曲鸢收回心神,安静听着她聒噪,对镜洁面,她肌肤底子好,略施薄粉后,开始画眼妆,紫调鸢尾灰打底,眼尾处晕染低饱和度的丁香紫,柔中带冷,很有高级感。 口红她准备用C家的斩男色经典款,可找遍口红架都没找到,只好挑了一支枯枝玫瑰色的哑光唇釉。 妆罢,镜子里的人,乌发雪肤,唇红齿白,艳而不妖。 妆越美,人越狠。 甄湘看直了眼,完全忘记下句要说什么,泄气的皮球般趴在桌上,徐墨凛也真是的,放着家里这么美的老婆做摆设,结婚那么久碰都不碰一下,他妈的还算是个男人?!在娘胎里的时候某些硬件设施真的发育健全了吗?! 她不死心:“你确定不考虑我的骗财骗色计划?” 曲鸢戴好星月耳坠,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失去的是记忆,不是智商。” 那样一个运筹帷幄,心机深沉的男人,怎么会轻易被她骗过? 甄湘:“……” 曲鸢打听到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退出视频页面,点进一个新下载的水果APP,挑了家同城评分最靠前,店名叫“赤脚大鲜”的精品水果店,下单了88个雪梨。 付款成功,页面弹出一个对话框。 紫霞鲜子:“尊贵的客人您好,今天是我们老板老板娘的结婚8周年纪念日,您正好是第888个下单的幸运客户,尊享一分钟的真人现场送祝福待遇哦。请问您要留什么祝福语呢?” 曲鸢慢悠悠地打字回复:“祝他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吧。” 紫霞鲜子:“好的呢【可爱】” 都送梨(离)到医院了,祝戴绿帽子什么的,客服小妹并没有大惊小怪:“是酱紫哒,祝福语太短了,不够一分钟的容量,您是否允许我们多才多艺的骑士小哥哥围绕主题即兴创作呢?” 曲鸢无所谓:“【ok】” 时间差不多了,她换了条浅紫色收腰纱裙,鞋子选的是Jimmy Choo的春夏限定新品,8.5厘米细高跟,粉紫闪钻渐变,熠熠生辉。 六点出头,曲鸢在医院南门下车,走了十几步,狂风骤起,眨眼间黑云堆积,天地黯然失色。 楼下悠闲散步的病人们坐回轮椅,被家属或护工推着匆匆四散,曲鸢与他们逆向而行,一一擦肩而过。 她容色清艳,裙摆摇曳如花,不疾不徐地前行,姿态曼妙,行走如风。 脚下是不归路。 只能往前走,再无法回头。 等离婚协议一签,她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几分钟后。 曲鸢进了电梯,蓝牙耳机里,甄湘仍不放弃说服她:“外界都在传徐墨凛要和你离婚,你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就成弃妇的消息,大家全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你表姐压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多次从中作梗让你投资的项目破产,你就不想借徐墨凛的势进行反击?” 曲鸢丝毫不为所动,心不在焉地想着要怎么言简意赅跟失忆的准前夫解释他们婚姻破裂的事实。 甄湘愤愤不平地握拳,咬牙切齿道:“还有,你最好的青春就这么白白倒贴给徐墨凛那狗男人了?!石头丢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呢,他怎么也得赔偿你的青春损失费吧?” 人可以不要,反正要了也不知道中不中用,但钱,是万万不能不要的! 电梯到达徐墨凛病房所在的楼层,曲鸢走出去,在走廊站定,她特意压低了嗓音—— “甄湘,你别劝我了。我曲鸢这辈子就算饿死,穷死,走投无路被逼跳楼,都不会要他徐墨凛的一分钱。”【注】 甄湘顿时哑口无言,眼里像进了小飞虫,她胡乱揉了揉,匆忙结束通话。 这家私立医院隶属兴阳集团旗下,VIP病房走廊铺着防滑消音的地垫,高跟鞋踩上去悄无声息,曲鸢等手机时间跳到了18:18,施施然转身,朝不远处亮着灯的病房走去。 病房门没关,曲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男人,他背对着门,姿态笔挺,蓝白条病号服遮掩不住流畅有致的肌理线条,唯后腰处有几处凌乱褶皱,不同于平时的精致讲究。 单看背影,竟有几分莫名的孤寂落寞。 曲鸢深深呼吸,看向他映在前方落地窗上的影子,右手被夹板固定着,骨折了?她又看虚垂在他身侧的左手,倒像是完好的。 左手就左手吧,能签字就行。 曲鸢正要抬手敲门,似有所察般,男人忽然偏头看了过来,彼此视线相撞,她呼吸一滞,如同被施了定身魔法,动弹不得。 男人面无表情地打量她,眸色幽沉,仿佛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带着研判,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浑身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曲鸢早已习惯他的冷淡,重新稳定心绪,不料她刚把离婚协议书从包里拉出个边角,耳中砸入一道淡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你是谁?” 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攥,又用力收紧,曲鸢动作骤停,指尖掐进掌心,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 她是谁……吗? 曲鸢原本以为,他失去的只是他们结婚后的记忆。 没想到,他竟然是完完全全将她在他生命里的痕迹抹干净了,如此轻描淡写地,问她。 你是谁? 初初相见,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纯真懵懂,未晓情`事,就把一颗心给了他。 酸甜交错的暗恋,终于得到他回应,二十三岁,他向她求婚,她开心得彻夜难眠。 他给了她一场盛大婚礼,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婚后等待她的,是他无穷无尽的冷落,新婚之夜,她鼓起勇气却被他婉拒的主动,在无数个守着空荡荡的房间独自入睡的夜里,反复地,羞辱她,折磨她。 他从未记得她的生日,甚至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在她被表姐欺负,一次次被狙掉投资项目时,他总是冷眼旁观。 可她依然像个被灌了迷魂汤,穷途末路的赌徒,妄想倾尽身家,捂热他那副冰冷的心肠。 最终,等来他说:“曲鸢,我们离婚吧。” …… 藏匿在心底深处的万千委屈和不甘在这个瞬间齐齐涌了上来,洪水猛兽似的横冲直撞,曲鸢突然萌生了一股冲动,她也想试试,将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肆意践踏他的真心,会是怎样地炽烈快意? 曲鸢垂下眼眸,一秒,两秒,三秒,她简单酝酿好情绪,跌跌撞撞地扑到病床前,硬着头皮轻扑进了他怀里:“呜呜呜老公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老婆,是你的心肝宝贝鸢鸢啊……” 很快,曲鸢感到男人的身体线条变得僵硬,似乎想推开她,她抱得更紧了,本打算意思意思哭一下,可情绪上来收不住,不小心超常发挥,泪水浸湿了他胸前大片衣衫。 还好她化的是防水妆。 徐墨凛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拿显微镜也难以从他表情中窥见真实情绪,说多错多,哭就完事了。 大约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男人的手犹疑着抚上她肩膀,曲鸢察觉到他的戒备已有松动迹象,红唇悄然弯起。 她准备打铁趁热,顶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可怜地撒娇:“老公……” 就在这时,朦胧的余光中,闯入一位不速之客,只见那人身材壮硕,一身绿衣,左右手各轻松提着一个精美水果篮,里面装的雪梨堆成小山状。 曲鸢整个人懵了,脑中霎时空白。 不速之客礼貌打过招呼,将果篮放在桌上,接着小幅度扭动身体,打了个响指后,唱起了Rap: “哟~哟~请问你就是徐先生吗?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托我真诚祝福你,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绿帽它一顶又一顶,怎么戴,Oh~都戴不完,绿驴绿,绿绿绿,雪梨雪梨雪梨梨,Led去掉L说的就是你……” 刚激情开Rap,赤脚大鲜水果店的骑士大哥便发现一道极具压迫性的凌厉目光铺天盖地袭了过来,脚底心蹿起阵阵冷意,调怎么也找不着了,词更是忘光,但收钱就要办事,这点职业节操他还是有的,索性双眼一闭,打着拍子,直奔主题。 “要是你还听不明白,我不介意说得更明白些,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Oh Yeah~” 曲鸢:“……” 第2章 取悦她 坐上来 随着极具Rap魂的“Yeah”完美落地,那股无形而强大的压迫感越发逼近,预感到情况极其不妙,骑士大哥眼都没敢睁开,匆匆鞠了个躬,就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了。 病房里,只剩下被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祝福不孕不育儿孙满堂的徐先生,以及那位安静靠在他胸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 如果此时他们已经顺利离婚,这首即兴Rap便是锦上添花,为两年的无性婚姻画上了圆满句号,曲鸢一定会把版权买下来,制作成单曲,睡前醒后循环播放,偏偏她在终点前紧急刹车改道了,哪有刚夫妻情深完,转头就翻脸,祝人绿帽子一顶顶戴不完的? 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又是绿帽又是Ed又是送梨,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曲鸢神色淡定,未见半分慌乱,须臾间她就想出了应对策略,这个难题看似无解,实则解法最是简单。 世间曲小姐千千万,只要她不承认,这位送祝福的曲小姐就另有其人。 几乎同时,头顶传来男人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曲小姐是谁?” 正中曲鸢下怀,她蹙着细眉,顺着他的话故作疑惑:“到底是哪位曲小姐对你如此恨之入骨,这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 男人垂眸看她,沉默不语。 落地窗上树影绰绰,一簇簇的,以风为琴,婆娑起舞。 曲鸢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装作认真思索了一番,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我表姐?” 徐墨凛眉峰微敛,似乎对这个人全无印象:“你表姐?” “我表姐曲蓉蓉,”曲鸢半真半假地娓娓道来,“从小就和我不对付,尤其爱抢我的东西,什么好的她都要据为己有。可我有一件稀世珍宝,是她永远抢不走的。” 她略作停顿,酝酿出一层薄薄泪意,哽咽着,对空气说:“那就是……你啊。” “曲蓉蓉本就喜欢你,你和我结婚后,她更是千方百计想抢走你,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就诅咒你……戴绿帽,离间我们的感情。” “老公,你是世上除了爸爸以外最爱我的人,无论曲蓉蓉用什么手段挑拨,你都始终坚定不移地爱我……” 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说来奇怪,明明是胡编乱造的肉麻话,眼泪竟莫名其妙汹涌成河,情绪到位了不能浪费,得再接再厉加深他的愧疚感,掌握主动权,曲鸢悲伤地呜咽出声:“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是怕我担心,才选择隐瞒我的。” “不对,”她摇摇头,泪水涌得更凶了,“你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还会怕我担心呢?” “老公,”曲鸢怕再好的防水妆都经不起这强降雨般的冲刷,眼泪很有技巧地蹭到他衣服上,“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不再爱我,好怕失去你……” 她分心留意着落地窗上映出的画面,男人眉峰冷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哑声道:“对不起。” 向来清冷矜贵,一身傲骨的徐墨凛也会向人低头道歉么? 曲鸢轻阖上眼,锁住盈眶而出的嘲讽冷意。 他的确欠她一句对不起。 可惜,晚了。 夜色浓稠如墨,沉默织成无形的网,笼罩着他们。 敲门声响起,曲鸢下意识睁开眼,朝门口望去,来人是徐墨凛的助理,高尚。 她眸色微变。 作为特助,高尚从徐墨凛入主兴阳集团时就跟着他了,说是心腹也不为过,曲鸢不确定高尚对他们的真实婚姻情况了解多少,唯一确定的是,他是个不定`时`炸`弹。 高尚目光从桌面两座堆得高高的“雪梨山”上掠过,面不改色地走进来,他像是并不意外曲鸢的出现,颌首先跟她打招呼:“夫人。” 然后再看向徐墨凛,轻松笑道:“徐总,您总算醒了。” 这意思是说,徐墨凛车祸后就陷入了昏迷,除医生护士外,她是他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曲鸢心中大致有数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得惨兮兮的模样,便找了个理由溜进洗手间。 她留了心眼,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倒扣着放在“雪梨山”的背面。 曲鸢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出来时两人还在聊公事,她趁他们不注意,轻手轻脚出了门,到医生办公室打听徐墨凛的病情。 主治医生不在办公室,倒是一个自称是他带的实习生的年轻男医生,热情地帮曲鸢调出了徐墨凛的病历报告:“因车祸产生剧烈撞击,导致脑震荡,右手骨折,左手轻微肌肉拉伤。” 曲鸢看向电脑屏幕,明眸清亮,若映水光:“失忆是怎么回事?” 男医生指着屏幕上的某处跟她分析:“这是位于大脑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的海马体,主要负责长时记忆的存储,CT报告显示你先生这个地方受到了损伤,所以才会失忆。” 曲鸢若有所思地问:“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男医生坦言相告:“情况因人而异。有的人很快恢复,有的人会慢慢恢复,而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他扭头,看到她眼皮、鼻尖泛红,明显是哭过了,还哭得不轻,她一定很爱她先生吧。 男医生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医学在不断进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表明,借助心理学和其他专业辅助手段,恢复率挺高的。” 见她眉间仍有愁绪,他又假设道:“也许,我是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亲密爱人的正面激励作用是非常显著的,也许你先生今晚睡一觉,明天就恢复记忆了。毕竟爱能创造奇迹,不是吗?” 曲鸢淡淡一笑。 她向男医生道过谢,在走廊的角落站着吹了会儿风,发信息给甄湘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无其事地回到病房。 高尚已经离开了,护工帮徐墨凛简单擦洗后,换了干净病号服,床边小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晚餐,曲鸢收回手机,停止了录音,坐到桌边,考虑到他双手受伤,她体贴地问:“老公,要不要我喂你喝点粥?” 没反应?曲鸢耐心地又问一遍。 好几秒后。 男人偏过脸,避开她的注视,冷冰冰的嗓音中透着一丝不耐: “不用。” 他有病。 不必跟一个病人计较太多。 曲鸢看着那棱角明晰的侧脸,一点点克制着呼吸,收回了视线,常年跳舞保留的习惯,她三餐都吃得很少,眼下更是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汤就算解决晚餐。 夜里自然是要留下来陪护,寸步不离监视他一举一动的,曲鸢让甄湘帮忙送了卸妆水、护肤品和睡衣过来,洗漱完,做好睡前护肤,带着浅淡香风走出,床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她放轻脚步靠近床边,居高临下看他睡颜。 徐墨凛小时候就长得很美,比女孩子都美,精致瓷娃娃似的,如今骨相既成,深眸挺鼻,长睫浓密,薄唇色润而形状漂亮,绝对是那种让人惊艳,看一眼就不会再忘记的长相。 曲鸢屏息凝神,俯身凑近,发现他眼尾处染着薄薄的红,肤色苍白的缘故,看得格外清晰。 哭过? 她第一时间否决这个荒唐且诡异的念头。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他左眼角下方,定住,那里有个显眼的小点,之前以为是未清理干净的血渍,没想到竟是一粒淡红色的泪痣。 这下算是彻底坐实美人的称号了。 泪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曲鸢毫无印象。 临近午夜,困意席卷而来,曲鸢关掉大灯,躺到陪护床上,单人床,窄而硬,肯定没病床舒适,明明很困,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明。 夜深人静,白日里因委屈、不甘堆积而成的冲动,此刻如潮水消退,裸露出嶙峋礁石,重重地杵在她心间。 手机“嗡”地一震。 甄湘:“睡了吗?” 曲鸢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回道:“没,有点烦。” 甄湘猜测:“你该不会是担心医生说徐墨凛可能很快就会恢复记忆,觉得自己纯属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想打退堂鼓了?” “其实吧,奇迹哪有这么容易出现,那我还觉得徐墨凛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呢。实习医生的话,安慰成分很大的。” 与其说是一时冲动,更多的应该是藏在她心底的欲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合情合理,公平公正,就算徐墨凛明天恢复记忆,拆穿她的谎言,她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曲鸢彻底想通了,她选择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会后悔,更不会退却,等她把心里积压的不痛快干干净净消了,再了无遗憾地开始新生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而不是留个所谓伤疤,苦大仇深,时时顾影自怜,怨天尤人,多没意思。 曲鸢最大的顾虑是:“如果继续演下去,他入戏太深,假戏真做,要我履行夫妻义务怎么办?” 甄湘:“呃,他的头和俩手都伤了,就算真想做点啥,至少两个月内,心有余力不足的吧。” 曲鸢抿着红唇,面色凝重地回道:“万一,坐上来,自己动?” 甄湘:“……” 谢邀,超出知识范畴了。 讨论未果,曲鸢轻轻翻身,躺平,本想听听手机里的录音,睡意悄然裹了上来,迷糊间,她听到“叮”的一声,像老旧时钟整点发出的声响,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她被拖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堆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认识的,不认识的: “净身出户?说得好听,她是被扫地出门的吧。” “呵呵,徐墨凛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看得上她?” “同是姓曲,一个亲孙女一个外孙女,带了个‘外’的,始终算不上正牌曲家千金,曲蓉蓉和徐墨凛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穿着婚纱的曲蓉蓉挽着徐墨凛的手,耀武扬威地出现在眼前,曲鸢惊觉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悬崖边,她毫不犹豫伸出手,拉着徐墨凛一起坠落深渊…… 画面一转。 她置身昏暗的车里,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那张藏在暗处的美人脸,赫然和徐墨凛一模一样。 男人呼吸滚烫,带着某种克制,他隐忍得越厉害,给她的反馈便越强烈。 车子飞速行驶在漫无边际的荒野上。 车外野草丛生,似蛰伏着猛兽,车内气氛危险。 她故意往前一坐,他瞬间浑身紧绷。 途径颠簸旧桥,桥边开得正好的紫色鸢尾花被风折断,沉入水底,无声地被污泥掩埋。 放在他腰后的手被按住,她眼神询问:不想? 车子下了桥,驶向藏着零星灯火的遥远村庄。 “想。”低低的喘息在她耳畔,幽谷传响般,“我怕会伤到宝宝。” …… 随着惊雷炸响,酝酿了整夜的黑云被闪电贯穿,一番激烈搏斗后,万千甘霖“噼里啪啦”刺落人间。 这场来势汹汹的急雨,宣告着春天气数已尽。 曲鸢睁眼醒来,颊边犹存着绮丽梦境的红晕,口干舌燥,心脏撞着胸腔,跳得失去了节奏。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嫁给徐墨凛两年,虽说并无夫妻之实,但类似的梦她是做过的。然而没有一次,比这次真实,就像真真切切发生过一样。 幽暗光影里。 他滚烫的胸膛, 上下耸动的喉结…… 等一下—— 曲鸢停止遐想,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左右张望,微微怔愣,她怎么会躺在病床上? 那么,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人…… 病房里只有他们,这个点还不到查房时间,徐墨凛双手都受伤了,不可能是因为怜惜她睡硬床,把她抱到病床上。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是她,强占了他的床。 爱夫人设一夜崩塌,夫妻情深的戏码要怎么演下去? 正出着神,曲鸢耳尖地捕捉到洗手间传来轻微水声,可能是在洗漱?想起他还有脑震荡,说不定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弥补占床失误的时机到了,曲鸢翻身下床,步伐轻盈地冲进虚掩着门的洗手间:“老公,需要我帮忙扶一下吗?” 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马桶前,条件反射地循声偏过头,随着他这个动作,制造出水声、在梦里被她镇压的口在眼前一闪而过,似乎受到了惊吓,还往上…… 曲鸢:“…………” 第3章 取悦她 你懂吗,徐太太? 在梦里被她镇压的口口在眼前一闪而过,似乎受到了惊吓,还往上跳了跳。 曲鸢:“…………” 窗外雷鸣电闪,暴雨如注,瓢泼得热热闹闹。 唯有这安静一隅,像是与外界隔绝的孤岛,缓缓坠落深海。 有那么一瞬间,在如此生动而巨大的视觉冲击下,曲鸢思绪几乎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的第一反应是捂住眼,避免二次伤害,可残余的理智阻止了她。 热恋中的情侣大都有亲密关系,何况他们是已经结婚两年的恩爱夫妻,别说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即使梦境如数上演,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反应过度,反而露了破绽。 在她失神间,男人已迅速地转过身去,视野中只剩下一个高挺背影。 背部线条骤然收紧,橘色灯光倾泻而下,黑色短发微乱,末梢染了浅浅柔光,掩盖不住通身的凛冽气息。 曲鸢忽然好奇,印象中那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她找了个安全角度,踏着他印在地面的影子,慢慢走近:“老公,需要我帮忙吗?” 男人声音冰水里浸过似的,听起来毫无温度:“出去。” 拒绝意味太明显,曲鸢只得收住脚步,不再自讨没趣,转身走出,随手替他关上了门。 暴雨击打着窗户,水珠碎开,一道道水痕层层叠叠滑落,曲鸢坐在沙发上,看向被她睡得乱糟糟的病床,思索着要怎么解释,然而,某些画面在脑中浮光掠影地闪过,屡屡打断她的思绪。 之前她在美术馆看过它美化后的艺术形象,没想到本体竟是这种……模样,目测长度应该远超亚洲男性的平均水平,可跟他清隽出尘的相貌比起来,显得有些丑了。 曲鸢轻揉眉心,集中注意力,徐墨凛的脑震荡没想象中的严重,除了骨折和肌肉拉伤,并无其他外伤,她没有出车祸的经历,凭着直觉,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曲鸢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摸出手机,发信息给甄湘。 “徐墨凛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制造车祸,假装失忆,迷惑商业上的对手?” 她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兴阳集团`派`系复杂,内斗不断,五年前,作为主心骨的董事长孟云亭积劳成疾,又因爱女逝世,深受打击,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抢救回来,身体大不如前,只得把在北美留学的外孙徐墨凛召回来坐镇集团。 内部几近分崩离析,外有恶意收购者虎视眈眈,谁都不相信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有能力挽大厦于将倾,万众瞩目下,徐墨凛潜谋于无形,以弱者姿态进入厮杀场,假意采取“白骑士”策略,混淆视听,等豺狼虎豹们放松警惕,原形毕露,他再利用一个极易被人忽视的集团设置的反收购条款,将众多恶意收购者们、海外对冲基金一网打尽,来了一场漂亮的反杀。 甄湘回复:“……徐墨凛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吧?”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今时不比往日,目前商界能与徐墨凛匹敌的屈指可数,凭他的手段魄力,哪用得着玩掩人耳目这招?利刃直入,杀人不见血才是他的风格。” 曲鸢细细琢磨这番话,确实不无道理,或许是她多心了。 屏幕又弹出甄湘的消息:“昨晚的录音你听了吗?” 曲鸢:“还没。” 甄湘:“赶紧听赶紧听【猫猫合掌.jpg】” 曲鸢戴好耳机,点开录音文件,高尚的声音先传了出来:“徐总,请问您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滨海新区的开发项目开始招标了吗?” “徐总,这个项目已经顺利完成了招投竞中标的流程,目前在施工中。” “我的手机呢?” “在车祸中坠江了,水流湍急,水下情况复杂,打捞队轮流作业,至今还没消息,手机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高尚顺着时间线,挑取重点事项,做了详细的汇报。 他只是在听,不发一语。 “还有,关于夫人,她是曲氏地产曲董事长的外孙女,从母姓,名叫曲鸢,纸鸢的鸢(yuān),曾是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芭蕾舞演员……” 至此戛然而止。 曲鸢猜想接下来的话应该是被徐墨凛用眼神制止了,果然在一段空白后,她听到高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徐总,关于夫人,您不想了解一下?” 她无比熟悉的声音轻描淡写反问道:“和她相关的记忆全部清零,不足够说明问题吗?” 高尚缄默不语。 当然足够说明,她在他心里,是个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人。 忽略胸间绵绵密密针扎般的疼痛,曲鸢忍不住笑了。 她本就长相明艳,肤白压雪,这一笑,眸底如映着雨后空濛山色,风情潋滟,比盛极的桃花还要灼目。 狂风撞着窗户,雨声喧嚣,曲鸢的心一片寂静。 无关紧要么? 那对不起了,她偏要在他的生命里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听完录音,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洗手间里仍然没有动静,曲鸢整理好心绪,敲了敲门:“老公?” 等了半晌:“开门。” 曲鸢这才记起一开始洗手间门是虚掩的,后来被她顺手关上了。 曲鸢打开门,顺势上前,一丝不落地观察他反应,表情清淡,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人在沙发落座,客厅没开灯,闪电跃起,光亮昙花一现,照出两道平行的身影,曲鸢留意到他微微发干的唇,轻声问:“老公,喝水吗?” 男人侧眸,似有穿透力的视线停在她脸上,顿了好几秒,他才纡尊降贵地“嗯”了声。 曲鸢淡然自若地任他打量,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 他仍看着她,深邃眸底晦暗不明,随后眼睫低垂,薄唇含住吸管,喉结滑动,有轻微的吞咽声。 与梦里的低喘交叠,无端透着欲。 曲鸢驱散某些旖旎画面,等他喝完水,她把杯子放回原处,坐得更近了些,情真意切道:“老公,我表姐曲蓉蓉送梨诅咒你,归根究底,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矛盾。我只想你好好养病,不要为这种小事耗费心神。你放心,我自己能解决好的。” 他如果有心要查“曲小姐”的身份,轻而易举,她索性先断掉这个可能性。 徐墨凛不动声色地往沙发另一端挪了挪,避开她的靠近,他没接话,眼神里的疏离带着锋芒,语气近乎警告:“昨晚和刚刚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曲鸢一无所知,可刚刚…… 她眸中闪过一缕嘲弄之色,在她面前守身如玉两年,只是那儿被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 她还没嫌他脏了她眼睛,他倒在她这儿立起了贞节牌坊? “就算我们曾经多么相爱,可现在的你,于我而言就是陌生人,”徐墨凛以淡漠至极的目光看她,字字诛心,“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有任何亲密接触。” 他讥诮地轻扯唇角:“你懂吗,徐太太?” 如果是以前深陷情海的曲鸢,听到这么残酷的话,她会有多难过? 曲鸢眼眶泛起微红,并非因为难过,而是在极力忍着往他脸上甩一巴掌的冲动:“如果我克制不住呢?” “即使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也不能改变你是我丈夫,而我深爱你的事实,”她眨了眨眼,两行热泪滑落,“你说这些话,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徐墨凛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靠着沙发,不咸不淡道:“请你尽量克制。” 曲鸢心头火起,摇了摇头:“不,我做不到。” 大概是当久了集团上位者,平时鲜少被人忤逆,他索性闭上眼,不再看她,额角青筋若隐若现,胸膛起伏不定,似在隐忍怒气。 气氛正僵持着,敲门声响起,医生过来查房了。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渐明,光线蒙昧,仿佛是清水里融了墨,鸦青银灰,有种缱绻的美感。 医生查完房,护士换了新的床单,徐墨凛便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应该是昨晚被她占了床没休息好。 曲鸢无所事事,窝进沙发,乌黑长发披至纤白脚踝,望着落地窗出神。 高大的玉兰树被雨水洗濯过,清风徐徐而来,绿意沿着叶脉流淌,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曲鸢像是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时间静悄悄地流逝,听着病床上和缓的呼吸声,渐渐被传染了睡意,眼皮渐沉,她偏头睡去。 曲鸢又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她独自走在狭窄潮湿的小巷里,四周阴森死寂,只有黑暗如影随形,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看到朦胧亮光,身后却突然扑出一个黑影,将她压倒在地,双手掐住她脖子。 她难以呼吸,拼命挣扎。 那双手死死掐着她不放,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肤,浸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肺部氧气所剩无几,快要窒息时,她用尽全力,手掌猛地朝前打去。 清脆的“啪”一声,震耳欲聋,曲鸢惊醒过来,轻抚着颈间,仍心有余悸,急促喘息,冷汗涔涔。 渐渐清晰的视野中—— 男人立在沙发边,微弯着腰,白皙如玉的侧脸上印着一个巴掌印,尤其是中间三根红痕,根根分明。 曲鸢重新合上了眼。 嗯。 她打的。 第4章 取悦她 怎么,你还打算谋害亲夫?…… 打人不打脸,何况打的还是心气倨傲的徐墨凛。 那一巴掌是在梦境里凭着求生本能打出去的,用了全部力气,打得他的脸都偏了过去,曲鸢的手心还在隐隐生疼着,梦的余惧已消失无踪,侵占她思绪的,是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病房里温度急剧下降,如同置身覆雪荒野,有着难以预知的危险,曲鸢准备装睡到底,可那森寒目光紧锁着她,一瞬不移,明显不肯轻易放过她。 一场梦几乎耗尽心神,曲鸢酝酿了一会儿,发现哭不出眼泪,她只好捂着脸,软声啜泣:“老公,我刚刚做噩梦了,有个黑影扑过来掐我脖子,他力气特别大,我怎么都挣不开……” 男人安安静静的,不给她半点回应。 独角戏难演,曲鸢睁开眼,心疼地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老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不过,我想打你,很久了。 徐墨凛站起身,躲开了她的手,避之如洪水猛兽。 曲鸢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微哽着自责道:“怎么会这样呢,一定很疼吧?真的对不起,都怪我,我太害怕了。” “老公,”她又想到什么,杏眸微红,梨涡浅浅,“就算你不记得我了,但你潜意识里还是关心我的。” 她嗓音里悄悄地释放出些许欢喜:“你知道我在做噩梦,所以特地过来守着我……” 话音未落,不知是不是错觉,曲鸢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她抬头看去,男人桃花眼骤冷,居高扫视而下,眉间尽是嘲色:“别自作多情,你吵到我睡觉了。” 他说完,转身回到病床上,重新闭目养神。 曲鸢心平气和地默念三千遍:他有病他有病他有病。 她用手背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进洗手间洗脸,擦掉身上的汗,换上浅绿长裙,刚补好妆,洗手台边的手机一震,她解锁屏幕。 甄湘:“你把徐墨凛的尺寸发我一下。” 曲鸢先前将徐墨凛留下的衣物全剪掉了,考虑到他出院后可能会回家住,她未雨绸缪,让甄湘去联系定制服装的工作室,加急赶做几套衣服。 曲鸢认真回想了想,记忆里没有徐墨凛的尺寸数据,而且他看起来比半个月前清减了不少,她轻手轻脚走到客厅,在行李箱里找了条腰带,当做软尺,趁他进入熟睡,她快速地量了裤长和袖长,腰围不好量暂时跳过,最后,腰带来到他的肩部。 定制衬衫一般会使用后肩宽的数据,条件有限,前肩宽也勉强能用,曲鸢边在手机记录,边留意他有没有醒来。 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巴掌印吸引,脸长得美,即使被打也不显出一丝狼狈,眉骨高,轮廓深邃,睫毛长而卷翘,在眼下印着稠密的清影,反而有种憔悴美。 曲鸢凑过去,盯着他那颗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痣,陷入了沉思,命理学说,长这种泪痣的人,今生今世注定会为情所困,为爱而苦。【注】 能让徐墨凛受尽情爱折磨的人是谁? 曲鸢红唇微弯,压下心底莫名翻涌的情绪。 反正不会是她。 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曲鸢毫无防备地撞入一双幽沉黑眸,她愣了下,紧接着,听到他淡淡轻嘲道:“怎么,你还打算谋害亲夫?” 曲鸢低头一看,原本搭在他肩上的腰带滑落,软软缠在他颈间,她正要收回腰带,猝不及防,一滴泪从眼眶蹦出,直直地坠入他眼里,碎开,沿着眼角流出,漫过泪痣。 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哭。 美人流泪,我见犹怜。 曲鸢默默欣赏着,以指腹轻拭去泪痕,再次迎上他的视线,难掩惊喜道:“你终于愿意承认你是我老公了?” 徐墨凛冷冷地别过脸。 门边,过来送急需审批文件的高尚进退两难,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夫妻亲热画面,然而当曲鸢察觉他的存在,“羞赧”地直身退开,他顶着压力缓步走进去,跃入眼中的,赫然是徐墨凛脸上还未消褪的巴掌印。 这…… 他错过了什么? 床头打架,床尾和? 高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言简意赅地表明来意,得到徐墨凛的授意后,他在文件上盖了公章,便匆匆离去,把私密空间留给他们。 二人世界里,徐墨凛冷若冰霜,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曲鸢倒是心情不错,调高空调温度,挑了个水灵灵的雪梨,削皮洗净,切成小块,入口清甜,汁水丰盈,她点开赤脚大鲜水果店的页面,留下五星好评。 徐墨凛出事后,为免事态发展影响集团股价,高尚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住院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传开。 他生性喜静,估计外公那边还瞒着,所以除了偶尔汇报工作的高尚,并无其他不识趣的人前来探病。 曲鸢乐得自在。 徐墨凛留院观察一周,复查了头部CT,确认没有迟发性颅内血肿,高尚办理了出院手续,市中心的公寓不方便静养,请示过徐墨凛的意见,他将夫妻二人一起送回宿鹤公馆。 位于半山腰的临湖别墅是他们的婚房,结婚两年,徐墨凛住在这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可以算是曲鸢的地盘。 因徐墨凛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家里没有请管家和住家保姆,每天会有负责做饭和清洁的阿姨过来,园丁大叔也会定期上门,院子里草木蓊蓊郁郁,各种花儿开得姹紫嫣红,透出蓬勃的生命力。 曲鸢推开门,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离家短短七天,她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眸光落在长长的餐桌上,缓缓凝滞住,仿佛冬日里的雨,落地成冰。 5月14日傍晚,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他喜欢的饭菜,化好精致妆容,穿着他送的高跟鞋和漂亮裙子,满怀欢喜地等他回来。 他答应她六点半会准时到家。 夕阳在青山外熄灭了最后一抹光亮,夜色四合,繁星弦月遥遥相应,她等到八点,他仍不见踪影,饭菜已经凉了,她重新热了一遍,坐立不安,翘首以盼,生怕他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打电话给他,那端传来冷淡的回复:“临时有事。” 当时被灌了迷魂汤的她,卑微到极点:“老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挂了。”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麻木听着壁钟规律的走动声,一颗心与桌上的饭菜,一点点地凉透。 那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可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纪念,在这场婚姻里,他从来只是个局外人。 从小被爸爸当做掌上明珠般疼爱呵护长大,得偿所愿嫁给一见倾心的男人,未尝多少甜蜜,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冷落与等待。 壁钟敲了整整十二下,新的一天了,她蜷缩着身体藏在黑暗里,流尽了有生以来积攒的眼泪。 十二点半,他回来了。 灯光亮起,刺入她的泪眼,缓缓步入视野中的男人,白衫黑裤,身形颀长,容色一绝,气质清冷如天上月。 她只知月美,却忘了它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棱角,不顾一切地占为己有,最终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他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她心尖上。 最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对他抱有期待。只要他跟她道歉,她就愿意原谅他…… 终于,他在她面前站定,混着倦意的嗓音喑哑不堪:“曲鸢,我们离婚吧。” 在那个瞬间,她清楚感觉到,身体里爱着他的那部分,正在彻底地死去。 “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婚姻,对我们彼此都好。” 毫、无、意、义。 身后有黑影覆盖上来,打断了曲鸢的魂游天外,她下意识回头,徐墨凛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走进屋内,高尚带着两个助理跟在后面,把行李箱送到了二楼主卧。 新婚夜之后,曲鸢和徐墨凛就分房睡了,她一直睡在主卧,穿过中间连通的衣帽间,才是徐墨凛睡的客卧。 曲鸢没有阻止,倚着门,饶有兴致地打量这栋前所未有热闹的房子,甄湘帮忙处理了被她切成两半的婚纱照,在主卧的墙上挂了一幅在某次慈善晚会拍下的油画,超现实主义画家阮眠的作品《繁星永恒》,针眼摄像头已经秘密安装好,徐墨凛新定制的衣物也归置进了衣帽间,洗漱用品成双成对摆在洗手台上,屋里处处可见他生活过的痕迹。 当晚,主卧大门紧闭,曲鸢自然而然睡到了客卧,夜深人静,虫鸣声此起彼伏,她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直到凌晨两点多还没入睡,以往独守空房,每每失眠,她就会到楼下花园坐着看星星,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这两年来,她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次星星。 曲鸢拿了件薄外套披上,悄无声息地下楼,心绪低落的缘故,一不留神接连踩空三节楼梯,优雅地在地板上劈了个叉。 同一时间,门“嘀”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徐墨凛黑色短发微湿,面容清冷地出现在眼前,曲鸢微微讶异,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外面? 她之前修改了密码,可忘记删掉他的指纹数据,所以他是有权限开门的。 徐墨凛关好门,连半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径直往楼上走。 曲鸢太久没练柔韧性,猛地劈叉,不借助外力根本起不来,家里除了他没人可以帮她,权衡之下,她试探性地喊了声:“老公。” 徐墨凛置若罔闻,上楼的脚步未停。 曲鸢扬高了音量:“老公。” 徐墨凛停在第六节 楼梯,没回头,站姿挺拔,影子折成两段挂在栏杆上,尾音透着凉薄:“你觉得我能帮你?” “只要你下来,我就有办法起来。”曲鸢放软声线,“老公,我好像韧带拉伤了。” 好一会儿后,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停在她身前,神情寡淡,凌厉的下颌线泛着冷白。 曲鸢毫不犹豫伸手抱住了他的小腿,几乎立竿见影,手臂下的结实肌理瞬间僵硬,毫不掩饰对她的排斥。 曲鸢顿时改了主意。 不是不喜欢她的亲密接触?不是对跌倒在地的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反正她的眼睛已经脏过一次了,不介意再脏第二次。 在他退缩前,曲鸢双手改抓住他的睡裤,绸缎质地,质感滑凉,她装作不经意地扯着单边裤腿往下一拉,风吹窗户,壁灯轻颤,映在墙上的影子亲密无间。 半明半暗,光影交织中,男人腰间线条漂亮的人鱼线露了出来。 接着,是黑色内裤的边缘…… 还不够。 曲鸢继续下拉,发现遇到了阻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嗯? 卡住了?? 卡??? 第5章 取悦她 徐墨凛,我要和你离婚 曲鸢有些疑惑地看向阻碍来源,只见那处隔着柔软布料撑起危险的轮廓,她没有相关经验,无从判断他是天赋异禀,还是……有反应了? 应该不太可能吧。 结婚两年,即便迫于某些因素不得不同房过夜,同床共枕,他从来都是清心寡欲,不曾动过碰她的心思。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前年他生日,她在甄湘百般怂恿下,穿了性感睡裙,点上催情的香氛蜡烛,打算把自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甄湘信誓旦旦跟她打包票,美色当前,徐墨凛必定把持不住,秒速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然而事实是,当时他面无表情地从头到脚看了她一遍,眉心紧皱,冷声指责她的衣着不堪入目,有伤风化,他要的是端庄贤淑的徐太太,而非半夜勾人的狐狸精。 “下不为例。”他丢下这四个字,像是和她多待一秒都觉得嫌恶,摔门而去,彻夜不归。 她独自躺在偌大冷清的婚床上,睁眼到天亮。 曲鸢转念一想,也许是他丧失了婚后记忆,以为他们有过夫妻之实,所以对她的碰触,条件反射性地起了反应? “看够了吗?”仿佛夹杂着冰雪的清凌凌嗓音从头顶浇灌而下。 曲鸢这才发觉自己正紧盯着某处,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她本意是将长裤全扯下来,双手受伤的他只能求助于她,趁机挫一挫他的男性自尊。 羞辱他的机会千载难逢,曲鸢不想错失,她再次尝试,可裤子卡得那么紧,几乎没有下拉余地,无奈之下只得放弃。 男人声线紧绷,冷冷道:“不想起来,是吗?” 曲鸢意识到此时的处境,把睡裤拉回原处,抱紧他的腿,当做站桩,慢慢地站起了身。 不等她说话,他已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留她孤零零待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弯处。 曲鸢试着走了两步,没有什么异样,韧带应该没拉伤,她没了看星星的心情,折返客卧,听着肖邦的《夜曲》,恍恍惚惚入了梦。 有个丑陋,伸缩自如的柱形怪物,蹦蹦跳跳地追赶她,压得她喘不过气。 曲鸢猛地醒来,靠着床头坐起,薄被滑落,乌发凌乱,雪肤白皙得近乎通透,她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什么怪物? 她按亮手机看时间,5:14分。 窗帘忘了拉,落地窗外,山林静寂,湖水呈现出幽蓝色,经不起清风挑逗,泛着粼粼清波。 困意涌来,曲鸢再次躺下,迷糊地睡到了十点多,被接连震动的“嗡嗡”声吵醒,来自甄湘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曲鸢点开她发的图片,是基金截图,长长地拉下来,一片绿油油。 甄湘:“基金有风险,搞基需谨慎。” 她除了是曲鸢好友,还是她的私人理财师,又发了张图片:“上个被曲蓉蓉狙掉的项目,破产清算完毕,你现在的负债情况,如图。” 曲鸢:“我不是还有不少存款?” 甄湘:“你忘啦?徐墨凛送你的那双月陨高跟鞋,你舍不得还他,就买了下来,存款都填到他账上了。” 她开玩笑道:“请问负债累累的曲小姐,是不是有一丢丢后悔拒绝徐墨凛的巨额财产补偿了?” 曲鸢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如她所愿地回:“是啊,肠子都悔青了。” 手机又是一震。 曲蓉蓉:“亲爱的妹妹,你上个月刚开的蒙娜丽莎画廊,挑个黄道吉日关门大吉吧【嘻嘻】” 曲鸢轻声笑了,握着手机,纤细手指轻敲出三个字:“挑你妈” 发送成功。 同时,甄湘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估计曲蓉蓉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的画廊了。” 她实在气不过:“她不就仗着背后有曲氏地产和她哥哥撑腰,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屡次插手搞黄你的投资项目吗?!” 曲鸢把和曲蓉蓉的聊天记录发给她。 “鸢儿!”甄湘备受鼓舞,激动道,“干得漂亮!!!我们绝对不能再退让了!” “对了对了,我有个天大的好主意,你干脆把徐墨凛当靠山工具人,借势打势,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在后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曲鸢正要回复,手机提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她充上电,进浴室洗漱。 洗漱完,曲鸢下楼,客厅桌上摆了花瓶,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在瓶中,独有的清香,浅浅拂至鼻间,沁人心脾。 简单喝了半碗杂蔬粥,负责做饭的孙姨告诉她,先生吃完早餐,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就在树下的躺椅上躺下了,一动不动的,应该是睡着了。 曲鸢点点头,透过落地窗朝外望去,风和日丽,天空蓝得无边无际,榕树枝繁叶茂,绿荫如巨伞,男人平躺着,修长身体贴合躺椅的弧度,姿态闲散惬意,微风扬起垂落他额前的碎发,星星点点日光跳跃在俊美如刻的脸上。 俨然是名副其实的睡美人。 有只蝴蝶飞来,落在他衣摆,静止不动。 画面格外赏心悦目。 在曲鸢的想象中,敬业如徐墨凛,就算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他都会用来处理工作。婚后两年是他在兴阳集团掌权的重要时期,别人只看得见他表面风光无限,却不知他全年无休,没日没夜地加班,通宵开跨区会议,披星戴月,废寝忘食。 可车祸失忆后的徐墨凛像是换了一个人。 整整一周,高尚没上过门,手机坠江找不回来,也没换新的,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自然不会有工作来烦扰他。 徐墨凛严格遵守静养的医嘱,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白天,他在榕树下睡,清风蝴蝶为伴,夕阳落山后,他换到游泳池边的贵妃榻,腰间盖条薄毯,水波温柔地荡漾在身上,睡得无知无觉。 对每晚凌晨入睡,5点14分准时清醒,只能用白天时间补眠的曲鸢来说,他无疑碍眼至极,她闲着没事算了下,他一天至少睡16个小时。 猪都没他这么能睡。 饮食规律,睡眠充足,徐墨凛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原本偏瘦削的身形恢复了完美比例,宽肩窄腰长腿,整个人容光焕发,美色更甚从前。 曲鸢看在眼里,暗暗祈祷他的逍遥日子早点结束,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蝉鸣热烈的午后,得知外孙出车祸消息的孟老爷子联系不上他,于是把电话打到了她手机。 站在旁边,曲鸢都能感受到他外公溢屏而出的滔天怒气,骂声如钢琴曲般悦耳动听,空山落新雨,多日来积压的郁愤顷刻间清空,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愉悦笑意。 外公气急败坏地骂了十分钟有余,勒令他今晚回老宅一趟。 话锋一转,老爷子语调变得慈爱有加:“小鸢啊,你也一起回来吃饭。” “好的,外公。”曲鸢乖巧应道,“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墨凛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一番和风细雨的你来我往,通话结束,曲鸢收好手机,便见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好像很高兴?” “老公,”曲鸢笑吟吟地反问,“在我的悉心照料下,你身体恢复得这么好,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徐墨凛微勾唇角笑了,笑意却未到达眼中:“是吗?” 曲鸢点点头,笑靥如花,勾人而不自知。 徐墨凛冷硬地别开视线。 *** 暮色降临时分,晚霞席卷漫天,黑色宾利平稳开入孟家老宅。 这是一座位于郊区的庄园式别墅,占地广阔,山环水绕,风景绝佳,内部分布着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处处显露出低调的奢华。 老宅的主人,兴阳集团董事长孟云亭,是商界的传奇人物,出身穷苦,白手起家,二十余载创下商业帝国,感情方面也是丰富多彩。 他一共娶了三任妻子。 原配是有苦同吃,有难同当的糟糠之妻,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富贵日子没享受几年便撒手人寰,正值壮年的长子车祸后高位截瘫,抑郁而终,次年,长女被发现在生母墓前自杀身亡。 续弦是商业联姻,育有四子,出类拔萃,目前皆在集团身担要职。 第三任妻子,即徐墨凛的外婆,生下独女后难产而死。 孟家关系复杂,单是继承权花落谁家就引发外界诸多猜测,甚至传闻孟云亭长子长女的悲剧,以及徐墨凛母亲在办公室猝死,都是二房的手笔。 徐墨凛以异姓外孙的身份入主集团,则是为母复仇。 真真假假,曲鸢无从辨别,唯有一点她很确定,在勾心斗角,暗潮汹涌的名利场,准前夫游刃有余地一步步掌控集团实权,绝非善茬。 夫妻俩刚进门,徐墨凛就被孟老爷子叫到书房去了。 曲鸢在客厅坐着,悠悠然地品了小盏茉莉香片,瞥见佣人端着茶盘上楼,她柔声道:“我来送吧。” 佣人恭敬地把茶盘递给她。 曲鸢送茶是假,看热闹是真,果然,她刚上到二楼,听见虚掩着门的书房内传来玻璃碎裂声,似乎是水杯摔碎了,老爷子怒气冲天地拍桌吼道:“荒唐,简直荒唐,你这是色令智昏!” 色令智昏? 曲鸢敛眉,莫非徐墨凛出车祸,与“色”有关?红颜祸水? 离得远,曲鸢听不见徐墨凛的回答,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藏不住声响,不等靠近门边,她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安静几秒,老爷子扬声问:“谁在外面?” “外公,是我。”曲鸢整理好表情,推门而入,嗓音清软,“我来给你们送茶水。” 余光里,徐墨凛长身而立,脚边落着碎片,裤脚溅了水,淋淋漓漓似泼墨。 孟老爷子暗忖她是担心老公被骂,适时地送茶打圆场,脸色立时阴转晴,和颜悦色道:“快把茶放下,小心别烫着了。” 徐墨凛却丝毫不领情,面沉如水:“外公,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有曲鸢在,孟老爷子不好再动怒,不耐烦地朝门外挥手。 徐墨凛转身就走,曲鸢以为他说的“走”是下楼,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在孟家老宅。 外孙行事如此过分,连向来护短的孟老爷子也难以替他找借口,见曲鸢神情落寞,他留人吃了晚饭,就让司机把她送回去了。 曲鸢坐在车内,路灯一盏盏相连,汇成了朦胧灯河,逶迤到天际,车窗上印出形单影只,她忽然想起曾经也被徐墨凛丢下过,在回家的路上,她因吃醋引起他不快,被赶下车,顶着苍茫夜色走了两公里的路,废了一双最爱的Clin高跟鞋,还崴了脚。 他当做无事发生,忙于工作,对她不闻不问。 她跟他单方面冷战了半个月。 后来他们是怎么样和好的,曲鸢不愿再回想,她只恨当初自己沉迷情爱,愚不可及。 从今往后,她绝不会再委屈求全。 过了红绿灯,曲鸢让司机掉头,她不想回家,约了甄湘在温泉会所见面。 两人刚碰面,甄湘就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鸢儿,我好想你!” 曲鸢绽开清浅笑颜:“不是上上个周末才见过?” “……是哦,我忘了嘛。”甄湘好半晌才松开她,“不管这么多,我们去好好放松一下。” 做完Spa,她们要了个包间休息,在走廊遇见从米兰看完秀包机回来的富太团,曲鸢深居简出,除了和徐墨凛出席宴会,平时鲜少露面,加上近来他们夫妻离婚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乍然偶遇当事人,富太太们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一群人不请自来,熟门熟路地涌入包间。 来者是客,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上工夫还是要做周全的,曲鸢喊来包间专属服务生,要了上好红酒和搭配的甜品。 服务生问:“是要上徐先生存在这儿的酒吗?” 曲鸢没想到居然会有意外之喜:“有多少?” “六瓶。” 曲鸢指尖轻敲桌面:“都上吧。” 服务生面露讶色,谨慎地跟她确认道:“全部吗?” 曲鸢歪头浅浅一笑:“对。” 服务生略怔:“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出去后,富太太们众星拱月地将曲鸢围在中间,坐她旁边的王太太心思最为活络,九曲十八弯地开口打听:“徐太太,听说你和徐先生最近闹不愉快了?睡同个被窝的夫妻嘛,就像牙齿和嘴唇,时间久了,难免会磕磕碰碰的。” “俗话说,百炼钢绕指柔,”钱太太接道,“我们作为女人啊,一定要学会温顺,先低头服个软,再把他拖进温柔乡里,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人齐齐会意,暧昧地附和着笑:“对嘛对嘛,就是这个理。” 被挤到角落的甄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曲鸢同样感到心理不适,尤其联想到徐墨凛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冷漠无情的所作所为,清澈双眸泛起冷意,凭什么她们不清楚事情原委,就要求女人忍让,受尽委屈? 她示意大家安静,拨通了家里客厅不常用的座机。 第一遍,无人接听。 第二遍,响到忙音自动挂断。 …… 第四遍,终于接通,是护工的声音:“喂,你好。” “我是曲鸢,”曲鸢直奔主题,“徐先生在吗?让他接电话。” 富太太们默契地交换眼神,有好戏看了。 等了约半分多钟,那边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什么事?” 包厢里鸦雀无声,橘色柔光虚笼而下,曲鸢随手将散落颊边的发丝夹到耳后,露出半边艳色芙蓉面,她红唇微弯,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道:“徐墨凛,我要和你离婚。” 第6章 取悦她 她重重地咬上他的唇 “徐墨凛,我要和你离婚。” 耳边只剩一片沉默。 曲鸢想象着他此时的反应,先是皱眉,然后深眸会浮现一丝惊讶,浮光掠影,转瞬即逝,迅速恢复了清冷自持。 他一直是这样冷淡,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撼动他的情绪,曲鸢忽然听到一声漫不经心的轻嗤,刺耳而入,她直截了当地挂断通话,随意将手机丢在桌面。 平地起惊雷,炸得人措手不及。 包厢里全程围观的众人反应各异,富太太们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甄湘虚握着拳头,手心全是冷汗,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是说玩弄他的感情吗?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这和说好的计划不一样啊! 甄湘目光急切地越过人群去找曲鸢,灯光朦胧,慵懒倚着沙发的女孩子也看向她,眼神清亮而意味深长,像是无声的安抚,她乱糟糟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 曲鸢提出离婚并非临时起意,在车上时她就想好了,以前徐墨凛冷落她,一部分原因是她被框在所谓温柔贤淑徐太太的枷锁里,画地为牢,没有表达过真实情绪,只会逆来顺受,万般委屈心里藏,所以他从来不会顾虑她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施加冷暴力伤害。 这次徐墨凛把她丢在孟家老宅,有目共睹,他理亏在先,等于送了她一个反击机会。 不破不立,趁着他失忆,她要让他重新认识一下他的徐太太。 曲鸢打算直接用离婚去试探他的底线,目前来看,除了他们之外,似乎没人知道这段婚姻已经走到了终点,严格来说,是接近终点。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意外丧失记忆,两人如今已是形同陌路,也许死生不复见。 曲鸢可以用夫妻情深粉饰太平他们支离破碎的过去,假装从始至终地深爱他,同时被他深爱,但不可忽视的是,他给她的那份离婚补偿协议是真实存在的。 她暗地里动用关系去查过徐墨凛的私人律师,甚至是兴阳集团的律师团,一无所获。 拟定补偿协议的律师会是谁? 还有,他的红颜祸水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方面,圈内关于他们离婚的消息甚嚣尘土,迟早会传到徐墨凛耳中,与其等他知道后来质问,不如她把握先机,丢出烟`雾`弹混淆视听。 婚肯定是要离的,但不是现在。 既然富太太们存心要打听八卦,那她就大大方方地当面讲给她们听。 听曲鸢主动提出离婚,王太太最开始是震惊不已的,众所周知,徐墨凛在兴阳集团位居核心管理层,据说还是孟老爷子属意的继承人选,风华无两,前途不可限量,而曲鸢仅是日益衰微的曲氏地产前董事长的外孙女,在曲家并不受宠。 双方身份地位悬殊,曲鸢高嫁给徐墨凛,按理说她应有自知之明,谨小慎微,对丈夫千依百顺,哪能是这副恃宠而骄的嚣张模样,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上? 王太太以过来人的经验判断,曲鸢很大可能是碍于面子,故意找人自导自演了一出戏,通话内容又没外放,她们听到的仅仅是她一面之词,而且挂断得太快了,难免蹊跷。 谁知道电话那边是不是真的徐先生?万一是什么阿猫阿狗呢? 换做普通男人,听老婆说要离婚,怎么也会给点反应吧?这就没下文了? 王太太盯着桌上安静无声的手机,越发笃定心中猜测。 小姑娘终究太年轻,手段嫩了点,经不起推敲。 曲鸢也在等徐墨凛回电话,面上看着淡定,其实心里没有多少底,毕竟他最擅长冷处理,何况,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婚姻本就是他的初衷。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手机始终没动静。 服务生已经把醒好的酒送来了,徐墨凛品味不俗,存在会所的酒水自然非凡品,年份极好的珍藏版拉菲,全球限量的罗曼尼康帝,极品粉水晶香槟……一瓶瓶摆在桌上,已然是视觉盛宴。 其中有两瓶酒早在市面绝迹,是有钱都喝不上的,曲鸢出手如此大方,老公的藏酒说全上就全上,在王太太看来,是她穷途末路索性破罐子破摔,打肿脸充胖子强行挽尊,这不间接坐实了他们的婚变传言? 当年孟老爷子宣布和曲家联姻,高岭之花爆冷落入曲鸢手中,不知多少名媛一夜之间碎了芳心。 徐太太的位置,想坐的大有人在。 觥筹交错间,王太太一边在心里物色适龄的娘家姐妹作为徐墨凛二婚太太的人选,一边安慰曲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钱太太感慨道:“命里注定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不是你的,怎么都留不住。” 曾女士轻晃着红酒,笑了笑:“男人靠不住,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去年她发现丈夫出轨,毅然决然离婚,分走不少家产,投资医美产业,如今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 曲鸢终于听到一句赞同的话,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仰头饮尽。 甄湘正低头回信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生生将“你酒量差,喝酒容易误事”这句话吞了回去,刚好电话响起,她看到屏幕跳动的联系人,太阳穴突地一跳。 趁曲鸢和曾女士聊天没注意,甄湘悄悄把她的杯子拿走,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不料她刚结束通话,转身就见好几个年轻男生进了包厢,原来是富太太们觉得纯喝酒没意思,特地找了小鲜肉来助兴,甄湘顿觉眼前一黑。 小鲜肉们个个年轻帅气,唱跳俱佳,甄湘凭借一己之力否决了跳脱衣舞的节目,提议让他们唱歌。 包间里就有小型KTV,小鲜肉轮番上阵,气氛炒得火热,曲鸢醉意上来了,无论看谁,谁就长着徐墨凛的脸。 戴鸭舌帽的“徐墨凛”拿着麦克风,扭腰摆臀,小嘴巴张张合合,在唱着:“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她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段歌词,不自觉地跟着rap出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托我真诚祝福你,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绿帽它一顶又一顶,怎么戴……” 这时,包间的门开了,阵阵冷意涌入,犹如凛冬已至。 等看清站在门口的男人,富太太们不约而同地目瞪口呆,正勾着小鲜肉喝交杯酒的钱太太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徐先生?!” 王太太捂着心口惊疑不定,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连电话都不回吗,怎么这会儿人竟然亲自来了? 徐墨凛一身黑衫黑裤,勾勒出挺拔身形,下颌线条刀琢般凌厉,周身自带低气压,碾压得包间里的愉快气氛半点儿不剩,他没有看其他的任何人,径自走向曲鸢。 甄湘根本不敢看他,心虚地垂下眼睛,努力减少存在感。 曲鸢面染薄红,眸光迷离地看着男人走到面前,认真地看了又看,从他独有的气质判定出这是徐墨凛本尊,她晕乎乎站起身,双脚使不上力,软绵绵地扑进他怀里。 徐墨凛还在恢复中的右手被她撞得生疼,他眼都不眨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两人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曲鸢抱住他的腰,脸颊在他心口蹭了蹭,杏眸蒙上盈盈水光,泪如断珠扑簌而落,“你知不知道只剩我一个人,我有多害怕?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我也不要在乎你了。我要和你离婚,现在,立刻,马上离!” 这出神入化的演技,没有一丝表演痕迹的撒娇,说来就来的眼泪,甄湘简直叹为观止,不想当影后的首席芭蕾舞演员不是好演员? 然而,曲鸢声泪俱下地控诉,她抱着的男人却像一座冰冷的石雕,既不回抱,也不回应,俊脸干净得没有一丝表情。 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富太太们悄悄伸长耳朵,屏息凝神等徐墨凛的回应。 角落,有个贪图美酒的白白净净小鲜肉喝了不少酒,醉得几乎不省人事,响亮地打了个酒嗝。 徐墨凛像是才发现包间里其他人的存在,神色阴鸷,戾气骤生,眼梢风冷扫过去:“滚。”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小鲜肉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纷纷鸟兽散,颇会审时度势、看人眼色的富太太们紧随其后,慌乱间不知是谁撞歪了桌子,酒瓶摇晃着掉到地毯上,暗红酒液汩汩而流。 无关的人走完了,甄湘无处可藏,硬着头皮上前:“徐总。” 徐墨凛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隐着警告。 甄湘突然意识到,相比之下,他平时生人勿近的淡漠,还是有所收敛的。 原来徐墨凛并非永远波澜不惊,曲鸢的这一步险棋,应该算是走对了? 片刻后,甄湘扶着曲鸢上了车,偷偷地轻捏她手心,可她压根没反应,甄湘坐到副驾驶座,迟钝地反应过来—— 她真喝醉了…… 卧槽,酒后吐真言,她该不会把计划和盘托出吧?! 隔板落下,后座成了私密空间。 曲鸢柔若无骨地软在座椅上,轻声嘟囔着什么,天旋地转,眼前重影层叠,她伸出莹白食指对着旁边的罪魁祸首,命令道:“你不准动!” 徐墨凛偏头看向车窗外,灯光从他高挺的鼻梁上一跃而过,转瞬间又坠入幽暗。 车子汇入跨江大桥的车流中。 曲鸢实在头晕得厉害,解开安全带,爬到他腿上坐好,两只手“啪”地拍上他的脸,强势扭正:“说了别动,听我唱歌。” “绿驴绿,绿绿绿,雪梨雪梨雪梨梨,Led去掉L说的就是你!” 徐墨凛手伤未愈,动作受限,薄唇紧抿,颈间青筋若隐若现。 见他全无反应,可能是没听清?曲鸢扶着他肩膀,稍稍支起身,几乎覆在他耳畔:“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祝你……” 大概嫌这个姿势太累,她重新坐回他腿上,迷蒙了几秒终于想起后面的歌词,手舞足蹈地打着拍子:“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徐墨凛闭上了双眼,鸦羽长睫低垂,阴影重重,漂亮得过分的俊脸覆着寒霜。 即便温香软玉在怀,他仍如高僧入定,纹丝不乱。 蓦地,他感到下唇一疼。 原来是,她重重地咬上了他的唇。 第7章 取悦她 老公永垂不朽 这和吻根本不沾边,更像是在发泄某种情绪,快得徐墨凛来不及反应,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 他沉着脸,眸色深之又深。 黑色车子下了跨江大桥,穿越浓稠夜色,开进宿鹤公馆。 副驾的甄湘惴惴不安了一路,生怕曲鸢醉后吐露真实心声,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拉开后座车门,不禁吓了一跳。 曲鸢并没有坐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和他坐在一起,正安静地睡着。 甄湘瞪大双眼,露出被雷电击中的表情,迷茫地想,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斜射而来,阴风猎猎,脊背泛寒,她才回神,只见男人面色阴冷,薄唇被咬破了,未干透的血迹聚如一粒朱砂,明晃晃地堆砌在唇心处,要落不落,在暗淡灯光映衬下,俊美的脸添了几分妖冶之色。 夜空晴朗,繁星满天,周遭的压迫感却让人难以喘息,甄湘顶着重压探身进去,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曲鸢从他身上抱下来,轻放回原座。 司机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徐墨凛面无表情下车,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甄湘个子小,力气大,拦腰抱起昏睡的曲鸢,轻轻松松把她送到了二楼客卧。 甄湘在浴室找到卸妆面巾,细致地卸去她的淡妆,抹了护肤面霜后,又打来温水,简单帮她擦了身体,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留一盏壁灯,轻声关门离去。 半夜,曲鸢口渴,迷迷糊糊醒了,摸到床头桌上的水杯,喝了半杯水,顺便去上洗手间。 解决完,她洗干净手走出来,茫然四顾,这不是她的房间。 曲鸢打着呵欠,熟门熟路地穿过衣帽间,推开主卧的门,找到熟悉的大床,躺了上去。 空调开得有点低,她摸了摸发凉的手臂,从旁边拉了薄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睡了没多久,曲鸢又有些热了,生出躺在壁炉边的错觉,热力源源不断地散发,她困得眼皮睁不开,只好试着用后背将壁炉一点点地拱走。 次日清晨,天色半明,湖面笼着白雾,湖畔浅粉荷花初开,雾蒙蒙中映出一朵朵朦胧丽影。 凉风吹动窗帘流苏,卷起,又落下。 曲鸢宿醉醒来,指腹轻揉眉角,意识一点点回笼,发间有灼热气息徐徐而下,她霎时睡意全无,抬头看去。 男人锋利的喉结映入眼帘,再往上是线条分明的下巴,她目光停留在他结着血痂的唇上,破了? 谁咬的? 疑惑接连而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睡在主卧的床上? 曲鸢立刻低头检查睡衣,她和徐墨凛,没发生什么吧? 在她心绪微乱时,听到男人混着醒后喑哑的讥讽声音说:“徐太太这是故意借醉半夜投怀送抱?” 曲鸢微愣,直直地撞入那双琥珀色眼眸,深如寒潭,透着不容侵犯的清矜,她将床单抓出一团团褶皱,如果意念能杀人的话,他现在已经连人带盒五斤重了。 曲鸢不动声色地垂眸,很快想到了反击之法。 她故作娇羞掩面:“老公,从你出车祸以来,我们有半个多月没做了。” “以前你几乎每晚都缠着我好几次……习惯了你的节奏,这些天我一个人睡,好像确实是有点儿……不满。” “老公,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我知道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不会怪你的。” 徐墨凛并不为所动,眼尾轻挑,勾出嘲弄的弧度,从头到脚地打量她,冷笑道:“别想太多,如今你就算是脱光睡在我旁边,我都对你提不起半分性致。” 婚后独守两年空房的困惑终于解开,曲鸢心弦骤松,大概是绷得麻木了,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只可惜,准前夫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她想起刚刚无意间蹭到的某物,视线直勾勾地扫过去,一目了然。 “老公,虽然你嘴上说着冷漠无情的话,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她羞赧地伸出手,装出想碰一碰的样子。 男人侧过身,避开了她的碰触,从床上坐起,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轻描淡写道:“你昨晚说要离婚,我不同意。” “我暂时还没有换徐太太的想法。” “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安守徐太太的本分,其他不该想的,别妄想。” “即使要离婚,也只能由我来提。” 说完,他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曲鸢看着那紧绷冷硬的背影,轻轻地笑了,她忽然发现,一旦从爱他这件事中挣脱出来,他所有的漠视,嘲讽,冷言冷语,再也无法伤害她分毫。 只能由他提离婚?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把离婚协议甩到他脸上。 曲鸢慢慢平复了情绪,翻身下床,瞥见他的拖鞋整齐摆在她睡的这边,她想都没想,一脚踢进了床底。 回到客卧,曲鸢拿起手机,查看主卧的监控回放。 凌晨2点16分27秒,她出现在主卧,爬上床,抢走了盖在徐墨凛腰间的薄被,并将他一点点地挤到床边,独占了大半张床。 2点25分08秒,她连续翻身,被床畔的障碍物拦住,试着翻了几次,翻不过去,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她保持这个睡姿,直到醒来。 整个过程,徐墨凛都在熟睡状态,被她严丝合缝地压着,全程连根手指都没有动过,曲鸢退出监控,负重92斤,彻夜安然酣睡,他的睡眠质量居然这么好? 手机震动,是甄湘发的视频申请,曲鸢刚接通,烟熏嗓音立刻传入她耳中:“鸢儿,昨晚在车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咬破徐墨凛的唇?!” 他的唇是她咬的? 曲鸢回想了下,她只记得曾女士传授了许多成功的投资经验,后面的事毫无印象,试着往深了想头就开始疼,她清了清干哑的嗓子:“不记得了。” 甄湘:“……” “我只想说咬得好!!!你不知道当时徐墨凛的脸色多沉,浸了墨汁似的,偏偏手不能动,想推又推不开,只能坐着任由你蹂`躏,哈哈哈哈哈哈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对了,周日的慈善晚宴,狗男人会陪你一起出席吗?” 换做以前,这种需要合体露面秀恩爱的场合,徐墨凛一般是不会拒绝出席的,可他失忆后,性情似乎发生了变化,曲鸢也有些不确定。 在她的计划里,昨晚温泉会所当着富太太们的面提出和徐墨凛离婚,顺理成章地应和圈内沸沸扬扬的婚变传言,然后再高调和徐墨凛秀一波恩爱,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这一页就算翻篇了。 慈善晚宴便是很好的机会。 曲鸢抿了抿红唇:“我有办法让他去。” 甄湘捧腹大笑,给她点了个赞:“这个工具人他是当定了!” “听说曲蓉蓉也会去哦,期待【搓手手】” 曲鸢魂游天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醉后怎么会去咬徐墨凛的唇,当面去问他肯定讨不了什么好,果然当晚她在梦里就亲自领教到了。 “你嘴唇是谁咬破的?” 男人冷冷看着她,抬手拭去唇心的血珠:“一只凶巴巴的小母狗。” 她恼羞成怒,用粗俗的话反击:“哦,它可能以为咬的是狗屎吧。” *** 月落日升,又过去了一周,徐墨凛到医院复查,骨折的右手恢复良好,顺利拆了固定板,高尚也已经帮他补了新的手机和卡,重新存好电话和微信的通讯录,可他并没有到公司上班的意思,继续待在家里静养。 高尚只得每隔两天上门送文件。 周五,天色擦黑,高尚准时抱着文件上楼,在转角处被曲鸢拦住,聊了不到一分钟,他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邀请函,连同文件一起放到书房的桌上。 “徐总,这是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时间定在后天晚上七点,需要您和夫人一同出席。” 徐墨凛兴致缺缺。 高尚察言观色:“徐总,往常这种公益性质的活动,您一般会携夫人出席,有助于巩固集团和您个人的正面形象。” 徐墨凛依然不置可否。 高尚牢记曲鸢交待的话:“下周就是孟董事长的八十大寿,拍品里有座青龙白玉鼎,不如拍下来当贺寿礼物?” 徐墨凛长指握着钢笔,行云流水地签下名字:“那就去吧。” “好的,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是吗?”徐墨凛停了笔,金属盖帽折射出宝石袖扣的蓝光,他靠着椅背,姿态闲散,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后,他改了主意,“不去了。” 高尚不明所以,表情僵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徐墨凛望向落地窗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难辨喜怒。 高尚又问:“那青龙白玉鼎?” 月色昏淡,风吹得树叶相撞,沙沙合鸣,他语气同样淡淡:“这种小事,你办不了?” 高尚顿口无言。 门外,听到全部对话的曲鸢深深调整呼吸,答应得好好的突然变卦,无非是不想顺她意,存心给她添堵罢了,她点开微信页面,将备注的老公改成了—— 老公永垂不朽。 徐墨凛的故意缺席并不能动摇曲鸢的决心,要是她不现身,说不定又要被人传谣因为婚姻破裂,净身出户,无颜见人,躲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了。 既然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那她就漂亮亮亮地笑给她们看。 约了美容师上门护理,肌肤保养到最佳状态,D家的高定礼服裙也送来了,曲鸢站在衣帽间的橱柜前挑选高跟鞋,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不算损坏废弃的芭蕾舞鞋,单是高跟鞋,她就有一千多双。 价格相差悬殊,便宜的几百块,最昂贵的……曲鸢抬头,目光锁定橱柜中间的格子,里面摆的是月陨高跟鞋,鞋面点缀着1314颗钻石,鞋跟镶嵌一对6克拉的稀有粉钻,然而,它的最珍稀之处,是一小块1285年坠落在埃及的心形月球陨石碎片。 去年,这双世间独一无二的月陨高跟鞋在迪拜帆船酒店被一位来自中国的神秘买家拍下,刷新了高跟鞋的最高成交记录,至今未被打破。 这是在他们一周年结婚纪念日过去三个月后,徐墨凛补给她的结婚纪念礼物。 据说男人是不会给心爱女人买鞋子的,因为怕她会逃跑。 徐墨凛此举无疑是笃定,无论怎样,她都不会离开他。 曲鸢最后挑了一双意大利设计师定制的黑色绑带高跟鞋,经年累月地跳舞,得益于随从技师高超的按摩技术和独家保养方法,她双脚并未骨节变形,白皙纤细,弧线优美,指甲染着嫣红,搭配着高跟鞋,是女人专属的性感。 周日晚上,曲鸢盛装打扮,亮相金叶酒店的慈善晚宴会场,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男士们看得目不转睛,名媛富太们更关注的是,徐墨凛没有陪同她出席。 她们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着,前所未有地达成共识:“他们肯定是离婚了!” 至于离婚原因,有的说是徐墨凛喜新厌旧婚内出轨,有的说是曲鸢水性杨花给他戴了绿帽,更有的说他们夫妻双双出轨。 “打扮得跟狐狸精似的,就差把勾引二字写脸上了,难道她是准备来这儿找下家?” 曲鸢端坐在桌前,淡然自若,她在等。 等一个可能不会出现的人。 此时此刻,宿鹤公馆临湖别墅的书房里,灯火通明,徐墨凛正在查阅财务部递交的审批文件,手机震动两下,他解锁屏幕,是一位商业合作伙伴发的视频。 “徐总,你和徐太太真要离婚了?” 徐墨凛点开视频,只见他的徐太太一身红裙,黑发如瀑,露出妆容精致的侧脸,正和旁边坐着的陌生男人说话,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随着她的动作,长发微散乱,薄如蝉翼的红纱下,蝴蝶骨若隐若现。 徐墨凛眼眸微敛,转瞬间无波无澜,他按灭手机,继续看文件。 时间一寸寸地烧成灰,轻压着纸面的手却久久未动,文件始终停留在同一页,白纸黑字跳跃着,幻化成漂亮的蝴蝶骨,无端端地勾着人。 他空前地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扯了扯衬衫领口,拨通高尚的电话。 “备车。” 宴席已进行到尾声,曲鸢喝了小碗燕窝甜品,准备去洗手间补口红,刚起身却被曲蓉蓉拦住,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假惺惺地笑着,关切问道:“表妹,妹夫怎么没陪你来啊?” 见曲鸢沉默,曲蓉蓉盛气凌人,更加步步紧逼,问出了在场女士们最关心的问题:“你该不会真被徐墨凛扫地出门了吧?” 富太太和名媛们停止交谈,安静地等着看热闹。 曲蓉蓉一想到之前曲鸢回复的“挑你妈”就怒火中烧,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曲鸢,当初你费尽心机嫁给徐墨凛,早该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曲家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现在又失去了徐墨凛的庇护,你拿什么和我玩?” 曲鸢笑颜清浅,落落大方地回道:“表姐,恐怕你搞错了。” 余光里,忽然出现一道挺拔身影,淡蓝色细条纹衬衫搭黑色西裤,衣领挺括,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清隽中透着禁`欲之色,正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 第8章 取悦她 接个吻都这么欲 有些眼尖的人也发现了意外现身的徐墨凛,不知是谁喊道:“徐总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集到他身上,富太太们比较沉得住气,哪怕心底惊涛骇浪,面上最多显露三分波澜,不少名媛淑女则是看直了眼,先前气焰嚣张,咄咄逼人的曲蓉蓉更是如遭雷击,气势全无,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徐墨凛怎么会来?! 工具人虽迟但到,曲鸢目的达成,笑吟吟地迎上去,亲密挽着他的手臂,轻晃了晃:“老公,你忙完啦。” 徐墨凛声色不露地瞥了她一眼,视线定格在搭着衬衫衣袖的白净手上,他眸底晦暗不明,考虑到在公众场合,终究没有推开她。 这一幕落入大家眼中,俨然是曲鸢在撒娇,而他百般纵容,缺席晚宴是因为工作繁忙,忙完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男士们不约而同相视而笑,娶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娇妻,无论带到哪儿都倍有面子,谁不艳羡?哪怕只摆在家里当装饰,也是赏心悦目,怎么可能会离婚? 富太名媛们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徐墨凛,他长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高高在上,不染风尘,只是摄于强大的气场和冷峻气质,以及商场上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作风,鲜少会有人把他和美划上等号。 无论她们在背后如何挑剔曲鸢的出身、地位、才华样样配不上徐墨凛,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纵观圈内,只有曲鸢的颜值能和他匹配。 曲鸢的生母曲听芙年轻时是名动S市的第一美人,她不仅遗传了母亲的美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顶尖芭蕾舞者的出挑气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显优雅迷人。 手工高定礼服纱裙,明艳张扬的红色,极挑肤色,曲鸢天生丽质,高级冷白皮,从里到外,白得晃眼,纱裙勾勒出匀亭有致的柔软身段,薄纱虚掩下,是比例完美的长腿,纤白笔直,黑色细跟高跟鞋,绑带绕过白皙脚踝,系成蝴蝶结,性感,魅惑,引人遐想。 别说名媛贵妇们,就连精心打扮,有备而来的曲蓉蓉,都被她衬得黯然失色,沦为背景板,成了众星拱月的暗淡星光之一。 曲鸢的颜值是公认的,但以前这种美像是收在玻璃罩中,美得低调收敛,美得小心翼翼,然而现在玻璃罩拿走了,她仿佛生于雪山之巅,峭壁之间的红玫瑰,俯视万物生灵,凌霜欺雪,傲然绽放,锋芒毕露,美得轰轰烈烈,摄人心魄。 就连站在她旁边的盛世美颜,也无法掩盖她的光芒,甚至有种夫妻互为日月,彼此辉映的感觉。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婚姻破裂的弃妇会有的状态,富太太们酸溜溜地想,相反,她更像是受尽丈夫宠爱,没有日夜辛勤浇灌,怎能娇花照水,美艳动人? 富太太们又留意到徐墨凛下唇心的结痂,心底酸意翻涌得更厉害了,不禁浮想联翩,这战况得多激烈,才会咬成这样啊?没想到他表面看着冷冰禁欲,私底下竟然这么放得开,接个吻都这么欲。 她们看向曲鸢的眼神隐隐流露出羡慕,老公样貌能力出众,身材又好,在床上的表现肯定不会差,她平时过的是什么神仙逍遥日子? 明明是如胶似漆的甜蜜恩爱夫妻,造谣他们离婚的居心何在? 若有似无的几道目光瞥向曲蓉蓉,她本想当众给曲鸢难堪,让曲鸢下不来台,谁知徐墨凛居然赶来了……她紧咬牙根,羞愤难当,立刻转身走开。 等候已久的男士们纷纷过来和徐墨凛打招呼,热情地将夫妻两人围在中间,徐墨凛不喜和生人应酬,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曲鸢离场了。 他无需宣之于众他们没有离婚,他的到来,就是最好的澄清。 然而,走出几步,徐墨凛回头看了一眼。 被他幽沉眸光压制的正是晚宴上和曲鸢相谈甚欢的男士,对方惴惴地摸着鼻尖,茫然暗忖,自己是哪里得罪徐总了吗? 一直保持沉默没表态的王太太掌控主场,绘声绘色地说起之前在温泉山庄的见闻:“我亲耳听见是徐太太跟徐先生提的离婚,应该是他做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吧。随口说的离婚嘛,大家都懂的,小打小闹,夫妻情趣而已,哪能真离呢?你们不知道徐先生多宝贝他太太,电话挂断没多久他就来了,我估计路上得闯了好几个红灯吧。” “他一来,徐太太就抱了上去,哭得稀里哗啦,别提多委屈,多楚楚可怜了,我在旁边看得都心疼。” “徐先生抱着她不停地哄,低声下气,柔情四溢,可还是没哄好徐太太,这不,下唇都被她咬破了。” “某些人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肚子坏水,空口白舌造谣人家要离婚,说什么浓情蜜意都是装出来的,反正在我看来,圈子里没有比他们更恩爱的夫妻了。有那等工夫乱嚼舌根,不如回家拿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 曲鸢不知道王太太在背后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帮忙力澄离婚谣言,VIP休息室的门刚关上,徐墨凛就甩开了她的手,独自走到沙发坐下,抬手解开了最上面的衬衫扣子,精致锁骨半露。 “别误会,”他没看她,“我是为外公的生辰贺礼而来。” 他的话像冰块撞击在岩石上,回声沉而闷。 哦?这种小事高特助办不好? 曲鸢内心毫无波动,懒得回应,她进浴室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出来时看到房间里多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正在屏幕前调试,不一会儿屏幕亮起,画面转换,拍品名录依次展现,他双手递上遥控器:“徐先生徐太太,今晚的拍品都在上面了,你们是第一顺位贵宾,享有优先挑选权。” 意思是说,全部拍品,随便他们挑,挑剩的才会出现在半小时后的拍卖会上。 上流圈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曲家,就绝对不会有这种待遇。 什么时候起,慈善拍卖会也开始玩这套了? 今晚所有消费都走徐墨凛的私人账户,难得有机会败他家底,曲鸢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她先勾选了外公的寿礼青龙白玉鼎,又随心所欲地挑了Ddn缤霜钻石系列耳坠,Danseuse限定宝石胸针 ,尚美家的紫粉鸢尾彩钻项链…… 曲鸢往下按遥控器,屏幕出现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她一目十行看了旁边的说明,原来主办方还别出心裁地安排了助兴环节,翡翠原石拍卖。 按照民间通俗说法,又叫赌石。 翡翠原石大多产自滇缅矿区,刚开采出来时表面会包裹着一层风化石,只有切开才能知道里面是翡翠还是废石,所以行内流传“神仙难断寸玉”的说法,在我国云南瑞丽,赌石的天堂,有人在这儿一夜暴富,但更多的是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曲鸢投资原石产业,并非为了赚钱,而是寻找种好水好的极品翡翠,再去约设计师定制高跟鞋。 她认真挑选好两块石头,准备碰碰运气。 视线不小心扫到靠着沙发闭目养神的男人,定在他唇心引人想入非非的结痂上,都一个多星期了还没好,他恢复能力这么差? 等曲鸢递交了选中的拍品名单,休息片刻,便有工作人员前来敲门,请他们移步拍卖厅。 沾了准前夫的光,曲鸢提前截胡,本来无需再参与拍卖环节,可她对拍卖结束后的解石感兴趣,于是留了下来,而徐墨凛可能是考虑到做戏做全套,也陪她坐在了拍卖厅的贵宾席。 一个多小时后,紧张刺激的翡翠原石拍卖终于开始了,前17块原石在激烈的竞拍中各自有了归宿,直到第18块石头,形状神似长形南瓜,体积不大,皮壳较粗,光泽一般,而且是出自帕岗边缘地带的不知名产区,赌涨的几率不大。 起拍价目前最低,二十万,两万一次。 行家里手们都按牌不举,不懂门道的人安静观望,只有半桶水的在寥寥叫价,曲鸢定定地看着那块石头,心跳莫名加速,以她十赌九输的经验判断,很大可能会垮,但不知为什么,某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万一是漏网之鱼呢?要不赌一把? 须臾间,曲鸢做出决定。 曲蓉蓉处处和她作对,如果她来举牌的话,曲蓉蓉必定会使绊子,恶意哄抬价格,曲鸢想起旁边还坐着个被她遗忘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可是,他未必会配合她。 第9章 取悦她 徐太太,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 曲蓉蓉处处和她作对,如果她来举牌的话,曲蓉蓉必定会使绊子,恶意哄抬价格,曲鸢想起旁边还坐着个被她遗忘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可是,他未必会配合她。 曲鸢很快心生一计,手里拿着竞拍牌,轻握上他搭在座椅边缘的左手,压低了声问:“老公,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借着检查,顺势将他的小臂连同竞拍牌举了起来。 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夫妻恩爱得跟连体婴似的,连拍块石头都要一起举牌。 徐墨凛看中的东西,在场的人谁会不识趣地抢? “二十八万一次,二十八万两次,二十八万三次,”拍卖师落下锤子,“成交!” 有人疑惑:“徐总怎么会买这块明显没什么价值的石头?” “这还不简单,为搏美人一笑呗。” 曲蓉蓉眯起双眼,盯着斜前方的红色身影,满脸不屑地轻哼了声。 曲鸢如愿以低价拿下18号原石,浑不在意那芒刺在背般的注视,可身侧的男人似乎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凑了过来,沉声问:“很好玩?” 曲鸢有些不自然地坐直身,幽幽轻叹,答非所问:“以前只要我的眼睛在某件东西上多停留一秒,老公你就会买下来给我,真怀念那时的心有灵犀啊。” 假的。 他从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送的礼物都是他认为她会喜欢的。 徐墨凛眉梢微微一挑,语气格外寡淡:“是吗?” 台上的拍卖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要展出的19号原石,因某些不可抗力因素,十分钟前刚运抵会场,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下面让我们来见识一下它的庐山真面目!” 红色绸布掀开,一座高一米多,重达千斤的原石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据说是在开采过程中因工人失误,不小心撞碎石皮,豁口部分可见绿意莹润,水头极好,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无疑是难得一遇的珍品。 某行家忍不住现场科普道:“这是帝王绿,比冰种更罕见的玻璃种!十座矿山都不见得能出一块,近年来尤其少见质量这么好的,如果开出来是满玉,价值很可能过亿。” 越是奇珍异宝越容易引起人们的占有欲,拍卖师宣布起拍价三千万,两百万一次,激烈的争夺就此拉开序幕。 基于风险偏大,曲鸢无意下手,可她发现竞拍者中居然有曲蓉蓉,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曲蓉蓉在国外留学时学的是珠宝设计,毕业后家里直接给她开了个工作室,她算是小有才华,加上名师从旁指点,连着推出了两款畅销珠宝,摇身一变成为知名珠宝设计师。 然而她遇到了瓶颈,已经很久没有新作品,连带着自创的品牌也渐渐淡出市场。 恰逢国际珠宝设计大赛在即,曲蓉蓉迫切需要一份出色的得奖作品力挽狂澜,她打听到内部消息,专程为19号原石而来。 她屡屡举牌,势在必得。 曲鸢红唇边抿出浅浅的弧度,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拍卖师高声报价:“七千二百万。” 曲鸢慢悠悠地举起了牌子。 “七千四百万。” 男人清湛的目光带着研判,落在她身上,曲鸢师出有名,护短道:“老公,你忘记之前曲蓉蓉送梨诅咒你的事了吗?放心,这种小场面不需要你出手,交给我就行。” 曲蓉蓉真以为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看来不收拾一下不会长记性,反正就算高价拍下了,花的又不是她的钱。 败他的家来膈应曲蓉蓉,岂不两全其美? 见曲鸢举牌,曲蓉蓉更是不甘示弱:“七千六百万。” 就这样,两姐妹你来我往,谁都不让谁,价格水涨船高地抬到了一亿。 即使真开出了帝王绿的满玉,价格也就破亿,何况还不一定能开出来呢,动辄花上亿去买一块涨垮未定的石头,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谁都不傻。 其他人陆陆续续退出了这场再无意义的竞拍。 曲蓉蓉斗志昂扬,彻底杀红了眼,硬是和曲鸢杠到底。 徐墨凛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价格已经飙到一亿两千万,所有人都看向了曲鸢,等着她再次举牌厮杀,只见她揉了揉手腕,放下了竞拍牌。 搅乱一池春水后,轻飘飘全身而退。 全场安静无声,拍卖师声嘶力竭地喊道:“一亿两千万一次,一亿两千万两次,一亿两千万三次,成交!” 最后,曲蓉蓉以1.2亿的价格成功拍下19号原石,慈善拍卖会圆满落下帷幕,富太名媛们都过来道恭喜,吹捧得她飘飘然。 曲蓉蓉俨然人生赢家,隔着人群对上曲鸢的视线,她出了一口恶气,绽出大大的笑容,眼神里却挑衅地写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呵呵,最终还不是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曲鸢回以一笑,风神淡静,别有深意。 怎么回事?曲蓉蓉察觉到了不对劲,笑意缓缓僵在嘴角,有没有可能,曲鸢从一开始就没想要19号原石,是故意和她竞价,让她多花冤枉钱? 1.2亿,1.2亿,曲蓉蓉如梦初醒,满脑子都是这个数字,想起临行前哥哥再三叮嘱,价格高于八千万就放弃,如今,她头脑发热只顾着和曲鸢争,整整多花了四千万…… 该怎么和哥哥交待? 犹如冰水泼面,一点点地浇熄喜悦,曲蓉蓉越想越心凉,脸色煞白,有个小姐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眼里重燃火光,喊住了拍卖师,申请“破行”。 原石拍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竞价最高者可指定场内的任意买家,进行现场解石PK,谁开出的翡翠价值高,谁就能将对方拍下的原石据为己有,是另一种更刺激的豪赌。【注】 毫无悬念,曲蓉蓉再一次将矛头对准了曲鸢,当众向她宣战。 曲鸢猜测,曲蓉蓉应该是得知她在休息室时就提前定下了两块原石,如果输了,那么她今晚拍下的三块原石都会沦为曲蓉蓉的战利品。 从小到大,曲蓉蓉对抢她东西这件事,向来乐此不疲,不留余力。 如今曲蓉蓉手握涨率极大的帝王绿,现场的原石买家无一是她对手,曲鸢知道自己赢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曲蓉蓉正是笃定了这点才肆无忌惮地向她下战书,可如果不应战的话…… 犹豫间,温热男性气息拂向耳畔,接着,男人漫不经心的清冽嗓音撞入她耳中:“徐太太,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 第10章 取悦她 工具人还挺好用 “徐太太,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 曲鸢下意识地偏过头,那张惊艳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曾让她一见钟情,小鹿乱撞的俊脸就近在咫尺间,浓密睫毛根根分明,末梢染着微光,瞳孔是纯粹的黑,浸了浓墨似的,深不见底,沉静无波,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子。 哪怕他就坐在她身边,是她法律上最亲近的丈夫,可他依然如天上月,遥不可及,周边像是裹着一层无形的膜,冷淡疏离,生人勿近。 曲鸢已经没有最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喜欢上一个人,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结婚两年以来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足够她认清现实,迷途知返。 徐墨凛虽然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但警戒心、判断力让他始终保持理智与清醒,他对她虚构出来的夫妻情深半信半疑,抗拒她的接近,然而曲鸢能感觉到失忆后的他发生了某些微妙变化。 就比如,以前不管曲蓉蓉怎样从中作梗搞黄她的投资项目,他向来冷眼旁观,以他在兴阳集团的地位和手段,震慑曲家尚且绰绰有余,何况只是治一个没多少斤两的曲蓉蓉? 可他从不护短,任由她被曲蓉蓉再三欺负。 用甄湘的话来说,就是渣得彻彻底底,渣得明明白白。 这是她要纠正曲蓉蓉的第一点,徐墨凛从未护过她,其二,她没有费尽心思嫁给他,是他先向她求的婚。 他此时的异常,让曲鸢生出一丝迷茫,难道她先前误导送梨诅咒他戴绿帽的是曲蓉蓉,生效了?男性尊严不容侵犯,所以他决定和她一致对外? 曲鸢稍稍冷静,换了个角度分析,赢面渺茫的前提下,他怂恿她正面硬杠曲蓉蓉,其实是暗存歹意,想看她输得一败涂地吧? 他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无论徐墨凛是何种用意,曲鸢都决定再赌一把,输了大不了赔掉三块石头,赢了到手的可是1.2亿的潜力帝王绿,万一她凭着直觉冲动拍下的18号原石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得知曲鸢同意“破行”,曲蓉蓉喜上眉梢,极品帝王绿在手,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只要她赌赢了,比原计划多花的四千万,多少可以从曲鸢那儿得到补偿,最重要的是,她会当着众人的面让曲鸢明白,只要是她曲蓉蓉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抢不到的。 拍卖师再次询问双方意见,得到肯定答案,宣布“破行”开始,不少走出门外的男士返回拍卖厅,掩口打着呵欠的富太太们瞬间精神抖擞。 有姐妹撕X的热闹看,她们可不困了啊。 不明内情的围观群众疑惑道:“她们不是表姐妹吗?这又是玩得哪出?” 圈内就没有王太太不知道的八卦,碍于当事人都在场,她只得把人拉到角落去解疑答惑:“当年孟老爷子有意联姻的对象是曲家正牌千金曲蓉蓉,可中途生变,最后嫁给徐墨凛的却是曲鸢,这里面呐水深着呢。夺夫之仇不共戴天,姐妹俩面和心不和已久,曲蓉蓉暗地里不知给曲鸢下了多少绊子,现在她们终于要明面开撕了!” 气氛剑拔弩张,火`药味浓郁,仿佛溅半粒火星子就能炸开。 两个资深解石师傅一左一右地站在曲蓉蓉的1.2亿原石旁,谨慎地商量出最佳方案,打开机器,开始解石。 随着外面皮壳脱落,浅浅的绿色露了出来。 有人兴奋地嚷道:“见绿了!” 大家围得更近,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唯恐错过帝王绿翡翠的诞生,曲蓉蓉满脸喜色,嘴角怎么都控制不住地翘起来。 解石师傅沉着冷静地换了个方向小心切入,一块块石片掉落,清澈绿意莹莹闪动,一块晶莹剔透,水头足得几乎满溢出来的玉石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玻璃种极品帝王绿!” “而且还是整块的满玉,不见裂纹,色纯而净,绝对已经达到宝石级别,曲小姐这是走了什么好运气?!” 退出竞拍,与帝王绿翡翠失之交臂的人面露悔色,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该咬牙继续拍下去的。 赌石,赌的就是惊心动魄。 曲蓉蓉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心位,优雅地笑着接受大家的恭维,余光频频瞥向曲鸢那边,心中好不得意,整个人像飘在云端,已然胜券在握。 曲鸢,你输定了。 曲鸢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她提前拍下的两块原石,一块开出了冰种,一块开出了糯种,品相质量都不算好,跟曲蓉蓉的极品帝王绿比起来,无异于小巫见大巫,云泥之别。 “老公,”她不着痕迹地转嫁责任和压力,“如果输了,不能帮你报仇怎么办?” 男人语气淡淡:“不是还有一块石头?” 曲鸢:“……” 好吧,神明在上,她愿意用徐墨凛下半辈子的性`福来换18号原石开出稀世珍品。 解石师傅驾轻就熟地沿着边角一刀切下去,碎料飞溅,切了几刀仍不见绿,显然希望不大,他摇摇头,往更深处切去,切到中间部分时,他动作猛地一顿。 只见幽幽绿光盈目,如寒光四射,遍体生寒。 连旁边解出帝王绿的师傅都忍不住惊呼道:“是极品龙石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围着曲蓉蓉的人全被吸引了过来,入目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绿石,翠色莹润,葳蕤蔓延,集日月山川之灵气,美得万物失色。 龙石种,翡翠中的顶级品种,极为罕见。 靡泰先生在他的著作《靡泰识翠》里定义道:“龙石种,绿色完全融合于翡翠之中,无色根,色块,极净冰寒、地水融合,半透明以上,荧光少绵。” 谁都不会想到,从上世纪70年代起就绝产的龙石种,竟然会出现在这样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里。 曲鸢也没想到巨大惊喜会从天而降,愣了两秒才回神,轻轻眨眼,莫非神明听到她的心声了? 她看向旁侧,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他去哪儿了? 议论纷纷,啧啧称奇声中,曲蓉蓉惊得花容失色,她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紧紧盯着桌上的龙石种翡翠,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 从云端坠落深渊,不过顷刻之间。 富太太们递过去的眼神带着同情,更多的是在看她笑话,看来曲鸢已经坐稳了徐太太的位置,任凭曲蓉蓉怎么蹦跶,也是成不了气候的了。 谁更值得结交,不言而喻。 拍卖师一锤定音:“曲鸢小姐胜!”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哪,以28万的极低价拿下世间罕见的龙石种,又在“破行”中力挫曲蓉蓉,将1.2亿帝王绿翡翠收入囊中。 掌声雷动,曲鸢站在台上,左手极品帝王绿,右手价值连城龙石种,周身笼着明亮的光,笑意嫣然,不知收获了多少欣羡目光。 曲蓉蓉一意孤行,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痛失1.2亿,还沦为今晚最大的笑话,为贵妇名媛们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能从未受过这等羞辱,也可能是自知闯下大祸,她竟罔顾淑女形象,失态地跌坐地上,双手捂面,痛哭出声。 在小姐妹们的合力搀扶下,曲蓉蓉狼狈地离开拍卖厅。 若有所察般,曲鸢回眸,男人立在灯光阑珊处,暗影勾画,面部轮廓越发清晰分明,如凛冬里的远山寒月,存在感极强。 彼此视线隔空对上,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那双漂亮桃花眼弯出若有似无的弧度,却因距离远,睫毛太长太浓密,看不清眸底是否有笑意。 也许是用他下半辈子的性`福换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获全胜,让趾高气扬的曲蓉蓉溃不成军,一扫先前被她屡屡狙掉项目的闷浊,心情愉悦的缘故,曲鸢觉得他这一笑,全场的灯光都好似跟着亮了。 直到回了家,洗漱好躺在床上,她仍在想他当时意味不明的眼神,是嘲弄,是讽刺,淡漠?还是其他什么? 手机震动,临时有事缺席慈善晚宴的甄湘发来贺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说你今晚把曲绿茶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她脸都肿成猪头了吧,卧槽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我居然不在场,宛如痛失一个亿【心碎】” “1.2亿不是小数目,曲蓉蓉丢进水里没听个响儿就送到你手上了,血都不知道要吐几升,要是拿不出参赛作品,她的工作室迟早药丸,这次她哥都不一定能保住她,估计要凉凉咯。” 曲鸢颊边梨涡盈笑,回道:“这只是个开始。” 一笔笔账,她心中有数,必定会慢慢还回去。 风水轮流转,曲蓉蓉居然也会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甄湘默默地替她点好了一排蜡烛,又问:“狗男人表现得怎么样?” 曲鸢:“还挺好用。” 今晚她算是把工具人的价值利用得淋漓尽致。 甄湘在小破路上开起了车:“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好用?” 她最近熬夜熬得厉害,眼皮像涂了502,没等到回复就困得握着手机睡过去了。 曲鸢毫无睡意,夜夜失眠几乎成了常态,她侧过身,朗朗月光下湖面清波粼粼,更远处是橙黄的城市灯火,一盏盏地绽放如花。 她习惯性点开主卧的监控,床上空荡荡的,人不在? 六秒后,浴室的门开了,男人带着沐浴后的湿意走出来,仅穿了一条黑色平角内裤,坚实腹肌沟壑明晰,人鱼线蜿蜒,长腿白而直,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美色扑面而来,曲鸢却心无杂念,她想的是,快凌晨两点了,他这么晚才洗澡? 画面里,男人在床边坐了片刻,便关掉大灯,只留了壁灯,翻身上床,平躺入睡。 曲鸢微蹙眉心,她害怕黑暗,所以夜里会留小灯,可他睡觉不喜欢有光,婚后两年来为数不多的同眠夜,她都是委屈自己迁就他,熄灭所有的灯。 失忆也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吗? 在曲鸢出神时,床上的男人长手一伸,捞起躺在地毯的手机,指尖轻点两下,屏幕里出现监控画面,赫然是她所在的客卧。 第11章 取悦她 别离开我 5点14分,曲鸢挣脱冗长的梦境,准时醒来,这次她梦见自己一身黑天鹅的装扮,从万众瞩目的舞台,跳到了缀满繁星的夜空上,她不知疲倦地翩翩起舞,直到第一缕熹光乍现,脚下忽然踩空,直直地跌入明镜般的天鹅湖。 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从梦中探出,织成铺天盖地的细网,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滞闷得难以喘息。 三年前,曲鸢作为巴黎歌剧院唯一的华人女性首席芭蕾舞演员,在事业巅峰期,毅然决然急流勇退,这是她彻底告别舞台以来,第一次做和芭蕾舞相关的梦。 也许,这具身体,对陪伴了它12年,4000多个日夜的芭蕾,是有着刻骨铭心记忆的。 哪怕在潜意识主宰的梦里,它仍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动作。 喜欢和爱都是藏不住的。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 那为什么要回应她?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后,又残忍地践踏她的感情,肆意玩弄她的真心? 心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隐隐疼意,曲鸢掐断思绪,披了件薄外套,走到客卧延伸出去的小露台,此处视野极佳,却不知为何煞风景地装上了黑色细窗框,将青山绿水切割成一块块。 曲鸢站在栏杆后眺望,在湖的另一端,整座城市还未清醒,繁华喧闹被朦胧晨雾温柔揽在怀中,纸醉金迷的锋芒虚化,海市蜃楼般,透着不真切感。 她收近视线,不经意捕捉到一道异样风景。 男人站在小花园边,左手随意地搭在木篱笆上,印象中他戴的是百达翡丽限定星月名表,如今换成了一串小叶紫檀佛珠,颗颗莹润,熠熠生辉,犹如漫天星光戴在腕间。 他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清劲匀称,骨节分明,精致得堪比艺术品。 曲鸢又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单手敲出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咬在唇间,低头,凑上打火机擦出的幽蓝火焰,轻轻一吸,猩红微光亮起。 明明灭灭。 曲鸢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道徐墨凛会抽烟,更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因为他的气息总是干净清冽,和烟瘾两字压根不沾边,可看他全程单手操作的娴熟劲,明显不是生手。 天色渐明,粉色鱼鳞状的朝霞,浅浅分散开铺在天边,不一会儿颜色转深,层层叠叠,如烈焰玫瑰,熊熊燃烧,至死不渝。 夹着阳光的风拂过树梢,绿意泼洒而下,花园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他穿着深灰色衬衣,站姿笔直,指间夹着积了长长一截烟灰的烟,置身于这般鲜明又艳丽的背景中,无端端透出寂寥落寞之感。 如果这是一幅浓墨重彩渲染的油画,那么,他无疑是最轻描淡写,却也是最突出的一笔。 矛盾的存在。 男人指尖轻点,烟灰截断,无声砸落泥土中。 他对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长长地吐出一圈白雾,忽然察觉到什么,侧眸朝她看来。 烟雾弥漫,那张堪称绝色的俊脸藏在其后,深眸微微敛起,无波无澜地与她对视。 曲鸢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中窥探他的真实情绪,然而什么都没有,她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展露出笑颜:“老公,早啊。” 男人很快撇开视线,按灭烟头,丢进装枯枝败叶的垃圾桶,然后转过身,只留给她冷硬背影。 梦境带来的郁闷,竟奇异地消散了,心情由阴转晴,曲鸢好像找到了奇妙的情绪开关,只要惹他不痛快,那么她就会高兴。 她愉悦地回房睡回笼觉。 9点18分,曲鸢补完觉洗漱好下楼吃早餐,摆在餐桌中间的花瓶插了11朵娇美的紫粉玫瑰花,清香四溢,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应该是孙姨刚刚剪下换上的。 男人就坐在对面,姿态闲散,正拿着pad刷财经新闻,衬衣换过了,短发微湿,看样子是洗过澡。往常这个点他早就吃完早餐回书房了,今天刻意等在这儿,明显是在等她。 孙姨送上根据她喜好和食量做的早餐,小碗鸡汤混沌,山药紫薯泥和蔬果汁,曲鸢慢悠悠地小口小口吃着,拖延了半个多小时,他眉峰一凛,似是失去耐性:“徐太太。” 本该浓情蜜意的称呼,从他口中淡淡说出,和叫高特助没什么区别,曲鸢放下勺子,故作茫然地问道:“老公,有什么事吗?” 他开门见山:“既然在外人眼中,我们夫妻恩爱,那么请徐太太时刻牢记自己有夫之妇的身份,和其他男士保持距离,切记交往过密,以免`流言四起,给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 曲鸢听得云里雾里,她什么时候和其他男士交往过密了? 这些天她深居简出,除了昨晚的慈善晚宴……可她也只是和邻座的男士说了几句话,他在她身上装了监控吗,怎会如此清楚? 这番话如果换别的男人说出来,那就是打翻了醋坛子,醋意横生,可徐墨凛怎么可能吃她的醋?无非是她坐着他徐太太的位置,一举一动关系到他的颜面罢了。 曲鸢垂睫,酝酿出浅浅水光,杏眸湿漉漉的,又一点点露出娇羞笑容,情绪恰如其分地层层递进:“真开心老公你会为我吃醋,你出车祸后一直对我不冷不淡的,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被在乎的感觉了。” “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从十六岁到现在,我只喜欢你。”她霎时红了眼眶,定定地看着他,情真意切,仿佛此时跟他对话的,是那个深爱他的曲鸢,嗓音浸着莫名的哀伤,“然而你把我完全忘记了,对我不闻不问,一直拒绝我的靠近。” “我能理解,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就是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甚至在你的世界里,我是个入侵者。可我哪里做错了吗?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最亲密的爱人突然不记得我了,字字句句,冷漠如刀,一刀刀地往我心尖戳,剜得血肉模糊。” “老公,”她摇着头,泪珠晃动,要落不落,“你不能这样欺负我的。” “原来那个疼我,宠我,护我,深爱我的老公,要是他知道你这样伤害我,他会多难过,多愤怒?” “我常常在想,如果出车祸的人是我,该多好?” 热泪划脸而过,曲鸢趴到桌上,将脸掩在双臂间,咳,戏过了…… 刚刚说的不算,往后余生,她要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脸,更无从判断他的反应,只觉得四周安静得过分,曲鸢等了很久很久,窗外丰盛阳光闯入,将室内的一切照出清晰轮廓,斜斜光路里,纤尘纷飞。 她等到几乎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他低哑的,染着烟意,略显疲倦的僵硬声音:“我确实没考虑你这方面的感受。” 曲鸢轻轻耸动发麻的双肩,安静等着后文,等了又等,他却不再说了。 没了?就这? 好不容易演技超常发挥,终于将万年寒冰敲出了一丝裂缝,曲鸢打算乘胜追击,泪眼朦胧地抬起脸,哽咽着说:“老公,在这段婚姻里,我才是真正没有安全感的人。” “既然你对我提出了要求,那我也要跟你约法三章。希望你时刻牢记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她越说越起劲,干脆胡搅蛮缠起来,“不,你不准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外出要向我报备行程,24小时保持电话畅通,不能让我找不到你。答应我的事说到做到,在外人面前要无条件地维护我,还有,别再对我冷冰冰的,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仇人。” 最好和她共享所有密码,允许她随时查他手机。 男人稍稍后仰,换了个坐姿,面无表情地问:“还有吗?” 曲鸢揣摩不透他的心思,见好就收:“暂时只能想到这些了。” 他轻勾唇角,恢复了商场上的利落作风,寸步不让:“关于你提出的条件,我只同意我们达成共识的一点,牢记已婚身份,与异性保持距离。” 曲鸢:“……” 她忽然有种咬人的冲动。 *** 转眼就到了孟老爷子的八十岁生日,拍卖会的工作人员也把青龙白玉鼎送上门来了,两块极品翡翠则是存进了银行保险箱,因为老爷子寿辰当日要早起祭祖,曲鸢和徐墨凛只得提前一天回到孟家老宅。 这意味着,他们不可避免地要睡同个房间。 曲鸢放弃清凉的吊带睡裙,特地带了睡衣,用柑橘精油泡了澡,穿上平时睡觉不穿的Bra,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玩手机,她划过一张张翡翠的照片,凭感觉想象成品,约合适的设计师定制高跟鞋。 这间东南朝向的二楼卧房,是老宅观景视野最好的房间,木窗外群山绵延,明月高悬山尖上,照出层层起伏的墨影。 曲鸢就睡在靠窗这侧,而中间隔着银河系的另一侧,男人靠床而坐,膝上放着Mac Pro,指尖在触控屏上缓缓滑动,似在浏览外文邮件,屏幕的反光折射在挺直鼻梁上,衬得高眉骨下的眼眸,越发幽深。 和那晚监控里看到的裸`睡相反,他穿着蓝灰色丝质睡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粒,守身如玉的样子,很男德。 曲鸢藏好眼底的鄙夷,破天荒地在十二点来临前有了睡意,她将手机调了飞行模式,搁到床头桌,试探性地轻声问:“老公,我要睡了,你呢?” 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床头两边各站着一盏白鹤铜灯,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但由于频频擦拭,纤尘不染,散发出朦胧的光亮。 男人丝毫不受影响,目光未离开屏幕,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半晌后,他才淡淡地扫过去一眼。 曲鸢以指为梳,梳顺了浓密长发,背对着他躺好,“就算你脱光睡在我旁边,我都对你提不起半分性致”言犹在耳,清晰如昨,为了以防万一他半夜抵挡不住美色兽性大发,她悄悄将小巧却电力十足的防狼电击棒塞到枕头下,回头朝他粲然一笑:“老公,晚安。” 曲鸢沾枕即眠,跌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震耳欲聋的声响惊醒,像有人拿着锤子在耳畔敲击,一声声沉闷而剧烈,曲鸢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翻越了银河系,睡到了他那侧。 和上次压着他睡不同的是,她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心口,那些惊扰她的响动,居然是他的心跳声。 他眉心紧蹙,呼吸急促,额头浮现细汗,青筋隐露,眼尾竟一点点地染上红晕,那颗泪痣颜色也更深了几分,无端性感。 做噩梦了? 念头闪过,男人突然收拢手臂,像漂泊海上之人找到了一根浮木,他紧紧地将她抱住,力度之大,仿佛要把她揉碎,一寸寸地嵌入骨血中。 薄唇间喃喃出什么,曲鸢只顾着推开他,没听清,男女力量悬殊,她试了好几次也推不开。 橘色灯光颤动着,曲鸢放弃挣扎,从枕下摸到电击棒,他的话渐渐清晰入耳—— “……别离开我。” 第12章 取悦她 分走一半家产 卧房里只留着他那侧的白鹤铜灯,寂寞地熬了大半宿,光泽不见黯淡,刺得曲鸢视野模糊,在某个瞬间,她似乎丧失了五感,灵魂挣脱沉重的肉身,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冷眼旁观这一场荒唐的夫妻同床异梦。 窗外的月,皎洁无暇。 她法律上的丈夫,将她紧紧搂抱着,梦里却不知抱着哪个心上人,那么卑微地恳求着:别离开我。 如果不是亲自体验,她永远不会知道,原来高高在上,清矜倨傲的他,竟然也会如此卑微。 也许,泪痣寓意的受尽情爱之苦,是真的。 曲鸢心底泛起阵阵冷意,握紧了手中的电击棒,滑开开关,只是还未触及目标,男人已经醒来,眸底墨色翻涌,浓稠、暗沉得看不见一点光。 梦境残余的所有情绪暴露无遗,曲鸢还来不及看清,须臾间全部从他眼里消失了,男人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情淡漠地松开她,走进了浴室。 曲鸢望着天花板,视线尽头有个小黑点,如同雪地里落了粒老鼠屎,美感全失,喉咙像含着炭,明明将在天亮之前燃尽,却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死灰复燃,滚烫灼烧,热意刺进气管,残灰吸入肺腑,堵得几乎喘不过气。 值得么?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这样委屈自己? 你的初衷,不是想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吗?为什么要被他牵着情绪走?他算什么东西? 句句直击心扉,曲鸢如梦初醒,思绪慢慢恢复清明,她又冷静了几分钟,心平气和地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关键字,页面跳转,显示出—— 色令智昏:指因贪图美色而失去理智,把什么都忘了。 上次回老宅外公在书房严词痛斥他色令智昏,如今再次证实他的红颜祸水是真的存在,曲鸢抽丝剥茧,条分缕析,徐墨凛是在半夜出的车祸,时间敏感,他会不会正赶着去见他的红颜知己? 或者,他的红颜知己当时就在车上,两人正做着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不小心就出了车祸? 光是想象着那画面,曲鸢忍不住恶心起来,捂着胸口干呕了声。 就在这时,徐墨凛打开浴室的门走出,将这一幕撞了个正着,眸光沉沉地锁住了她。 曲鸢担心真的会吐出来,扯过被子盖到身上,防狼电击棒紧攥在手心。 他并没有重新回到床上,也没有在房里久待,曲鸢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确认人走了,解锁手机,发信息给甄湘。 天还没亮,按理说夜猫子甄湘应该醒着,可曲鸢久久没等来回复,她又回到浏览器页面,清空“色令智昏”,搜索“结婚两年,老公一直……”,底下弹出其他相关词条。 结婚两年,老公一直进不去。 结婚两年,老公一直让我给他*。 …… 曲鸢点进最底下的“结婚两年,老公一直不碰我是怎么回事”,意外发现有不少和她同病相怜的姐妹,大家集思广益,以身说法,总结出了三个主要原因。 一、老公不行,Y不起来。 二、骗婚gay! 三、他在外面有别人了。 前两点基本锤死,第三点倒是有不少发散空间:要是你长相普通,可能对他没有吸引力,所以轻易就被外边的狐狸精勾走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要是你长得美若天仙,他还不碰你,很可能你只是个替身,他娶回来应付家里的工具人,真正的心上人在外面筑了金屋藏着呢。 曲鸢回想之前摔倒扯他裤子被卡住,以及醉酒同床后他是有反应的,所以第一点可以排除。 至于第二点,暂时持保留意见。 据她目前了解的情况,无一不指向某个事实:徐墨凛婚内出轨了。 恶心感卷土重来,曲鸢光着脚跑进浴室,趴在洗手台上阵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濛,像摆在墓前的白花,被风吹着,一点点散尽生机。 曲鸢化了淡妆,用口红遮掩唇色,细细描好眉,换上得体的衣裙,去参加晨间的祭祖仪式。 众人按照辈分排成谨严的行列,依次进入孟家祠堂,曲鸢刻意和徐墨凛保持距离,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祝愿外公身体康健,百岁无忧,对这个知晓徐墨凛出轨内情,却对她疼爱有加的长辈,她做不到苛责,也无法再亲近。 反正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了。 案桌上的线香熏得曲鸢几乎睁不开眼,眼圈泛红,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出来这对夫妻闹别扭了,而且错在男方,唯独当事人置身事外,浑然不觉。 祭完祖先,寿宴策划团队的工作人员在楼下对宴宾会场做最后的检查,清晨挑吉时剪下的长寿花,斜插在花瓶中,迎风摇曳,甜品台上卧着一只只胖嘟嘟的寿桃包,模样甚是讨喜。 宾客如云一波波而至,老宅空前地热闹起来,徐墨凛换了一身白衫黑裤,衬衣袖口卷起,用袖箍固定住,露出线条坚实的小臂。 眉眼清隽,丰神俊朗,美似谪仙。 即使是已婚身份,徐墨凛一出现仍是名媛淑女们或惊艳、或含羞、或直勾勾目光聚集的焦点。 他将手臂微微往外曲起,姿态拔然,目不斜视,颇有些纡尊降贵的意味,等着身后的徐太太挽上来。 然而等了片刻,徐太太并无半点动静,他稍稍回头,再次用眼神示意。 往常私底下再怎么夫妻貌合神离,但在这种公共场合总是默契地配合无间,谁见了不说一句夫妻恩爱? 可此时曲鸢连多看他一眼都恶心得不行,径直地越过他走向孟老爷子:“外公,我来扶您。” 男人视线追随她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皱眉,似在疑惑:她在无理取闹什么? 于是,在场的宾客皆有目共睹,这对上周才在慈善晚宴高调秀恩爱力破婚变谣言的夫妻,一左一右站在寿星公旁边,全程没有互动,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准确地说,是徐先生总在不经意间偷看徐太太,而徐太太目视前方,优雅端庄,高贵冷艳,半点余光都没分给他。 这事王太太最有经验,她拉着小姐妹们在甜品台边开八卦大会:“徐先生这是又惹徐太太生气了呗!看样子很难哄好的哟,上次咬破的是下唇,不知这次徐先生的上唇还保不保得住?” “徐太太这么作,徐先生能忍得了?哄得了一次哄不了两次,他们离婚是迟早的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太太挤眉弄眼地说,“夫妻间相处最要不得的就是相敬如宾,闹闹矛盾才是正常的,磨合磨合,越磨越合嘛。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段感情徐先生陷得可比徐太太深多了,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离不了!” 远处的议论纷纷入不了曲鸢的耳,她陪老爷子见完重要的宾客,就打算回房休息了,谁知半路被拦住:“曲鸢,我有话要跟你说。” 拦她的人是曲蓉蓉的母亲,也就是她舅妈,赵茜女士。 很显然,曲蓉蓉在慈善拍卖会上痛失1.2亿的极品帝王翡翠,颜面尽失,狼狈离场,后来又被停职,躲在家里不见人才是首选,肯定没脸再出现在老爷子的寿宴上。 曲鸢对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好感,淡淡地问:“有事吗?” “曲鸢,你这是什么态度?!”赵茜像个矮胖的炮仗,一点就炸,气咻咻地斥道,“见了长辈不知道叫人?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说起以前,曲鸢面上的笑更加讽刺了。 妈妈难产,拼死生下她,未出月子,便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连看都不能看到她,爸爸任职于保密单位,工作繁忙,无奈之下只得把她送到舅舅家。 舅舅主外,几乎不管家事,舅妈是个顶厉害的角色,资深阴阳人,两副面孔,一个眼神堪比核武器,曲蓉蓉更是仗着正牌千金的身份处处欺压,带头孤立她。 五岁那年,妈妈病情有所好转,她终于结束寄人篱下的日子,回归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温暖港湾,可没多久妈妈就瞒着爸爸,将她送去了澳门路环岛,在全然陌生的城市,陪伴她的只有一个照顾她的菲佣,以及一只白色花脸小野猫。 她白天看海,晚上看星星,就是等不到爸爸妈妈来看她。 每次爸爸假期归家,妈妈就会提前把她接回来,严词厉色再三叮嘱她不准说漏嘴,否则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第一次时她被妈妈的话吓哭,第三次之后她笑得特别乖:“妈妈,我会保守秘密的。” 鸢鸢会乖乖听话,只要还能见到爸爸。 幸好,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的存在,稀释了所有朝她汹涌而来的恶意,为她挡住外界的风风雨雨,让她像掌上明珠般被疼爱长大。 “曲鸢,”赵茜脸色极为难看,出声打断她的沉思,“你赶紧把翡翠还给蓉蓉,我和你舅舅可以当做这件事从没发生。两姐妹闹得这么难看,尽让人看了笑话。当初你寄养到我们家,我是怎么对你好的,你忘了吗?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闻言,曲鸢不由得冷笑:“怎么可能忘呢?” 如果所谓的对她好,是在给一双儿女讲睡前故事时,随口招呼道:“喏,那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也一起过来听吧。” 如果所谓的对她好,是在吃饭时板着脸冷冷扫来一眼,吓得她不敢再举筷去夹菜,经常半夜饿醒,导致身体发育不良,体重远低于同龄人。 当别人问起,轻飘飘就以“她挑食”搪塞过去。 如果所谓的对她好,是在曲蓉蓉恶作剧将她关在地下室一整夜,害她高烧不退,从此患上了幽闭恐惧症,害怕黑暗,害怕独处,却反过来颠倒黑白,指责她因为太想爸妈,自导自演,故意生病来引起他们注意,转头还假惺惺地四处委屈哭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苛待她了呢?” 如果这些都算好的话,那么,舅妈无疑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虚情假意的脸近在眼前,令人作呕,曲鸢无意与之纠缠:“愿赌就要服输,翡翠我是绝对不会还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对了,如果真要还些什么,”她走出两步,停住,没回头,红唇弯起浅浅弧度,“麻烦你转告曲蓉蓉,她以前怎么对我的,我今后必将百倍归还。” “你!”赵茜贵妇仪态尽失,咬牙切齿道,“曲鸢,你别给脸不要脸!” who ta ma care? 曲鸢头也不回地离去,宾客们的说笑声在身后渐渐飘远,她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小露台,查看甄湘回复的信息。 甄湘:“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甄湘:“渣男这是婚内出轨了吗?!妈的我隔夜饭都被恶心出来了!!!” 她同仇敌忾地将徐墨凛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发了张图片:“这是狗男人的个人资产清单,有想法不?” 曲鸢懂她的意思,孟家关系复杂,按人头分家产,一出生就享有巨额的家族信托基金,利益促进生产力,随时随地都能发现新的私生子(女),尤其是老爷子二房生的四个儿子,花名在外,情人遍布全球,目前仅仅曝光的私生子女加起来就有二十二个。 为了遏制这股不良风气,老爷子制定了家族内部专用的家规,无论男女,一旦被发现出轨,收回股份,补偿配偶一半财产。 这条规定,对作为外孙的徐墨凛同样适用。 只要她找到徐墨凛出轨的证据,不仅可以顺利离婚,还能得到十一位数的财产补偿。 曲鸢望着夜色下的热闹庄园,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后她回了条语音:“见面详谈。” 这场寿宴表面宾主尽欢,实际刀光剑影,暗潮汹涌,孟老爷子并未像大家设想的那样当众宣布兴阳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落在最有希望掌权集团的徐墨凛身上的目光便显得格外微妙了。 徐墨凛不以为意,神态自若,四处不见徐太太的身影,他随手招来收拾茶几的佣人:“夫人去哪儿了?” “夫人身体不适,已经提前让司机送她回去了。” 徐墨凛不免想起上次把她丢在老宅的事,再想到宴会上她的冷淡,他单手扯开衬衫扣子,讥诮地挑起唇角,这又是在闹什么? 他点了根烟,桃花眼微微敛起,随着烟雾吐出的还有一声哂笑,倒要看看她准备玩些什么把戏。 第13章 取悦她 富婆,饿饿,饭饭…… 曲鸢让司机先送她回了宿鹤公馆,简单收拾了衣物和护肤品,挑了三双高跟鞋,用专用盒子装好,放进行李箱,再让司机送她去甄湘住的米兰花园。 甄湘出身小康家庭,公费出国留学,她们是在巴黎的café de flore认识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子在异国他乡一见如故,喜好相似,三观契合,有聊不完的话题,感情迅速升温,亲如失散多年的姐妹。 毕业回国后,甄湘凭着甜美无害的外形,超高的业务能力,以及甜死人不偿命的彩虹屁技巧,在富婆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一手八卦,别人只当茶余饭后笑谈的离婚逸闻,她另辟蹊径,在离异的富太兵荒马乱之际及时雪中送炭,一份精细齐全的专业财产管理方案彻底将人收心。 黑色车子到达米兰花园,甄湘已经在小区门口的榕树下等着了,她握着手机,嘴巴一张一合的,应该是在跟人语音。 看到曲鸢下了车,甄湘立马冲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鸢儿,你放心,有我在,保管让渣男吃不了兜着走!” 甄湘身体清瘦,怀抱却很温暖,传说中的男友力max,如同远航归来时的港湾,永远等在原处,无条件地接纳,给人无限安全感,曲鸢的心浮现一丝暖意:“别担心,我没事。” 甄湘重重地“嗯”了声,伸手轻拍她的头,然后松开她,推着司机放在一边的银色行李箱:“走,咱们密谋大计去!” 甄湘知道她在寿宴上肯定没吃东西,体贴地煮了一碗燕麦粥,往里加了半勺蜜糖,时间掐得准,曲鸢吃的时候温度正好,淡淡甜味在唇齿间溢开,是会让人热泪盈眶的味道。 等她吃完,甄湘拿出一叠打印的文件,是徐墨凛个人资产的详细清单:“狗男人这五年是在兴阳集团挖金矿吗?!以我现在的工资水平,得从商朝开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才能攒到他的这副身家。” “不过,”她话锋一转,“得亏狗男人这么会赚钱,等你分了他一半家产后,福布斯富豪榜又要增加一位百亿女富豪了。” 甄湘做出求包养的狗腿样,凑过来,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道:“富婆,饿饿,饭饭。” 曲鸢被她逗笑,杏眸微弯,仿佛沁了月光,又招来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甄湘暗暗松一口气,认真地问:“鸢儿,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还爱他吗?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尤其曲鸢是个特别重情的人,她生性内敛,习惯当倾听者,却可以在篝火旁柔情似水,如数家珍地说上一整夜的话,话题只跟一个男人有关,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暗恋对象。 少女心事,如寂静雪山下的冰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哔哔啵啵”作响,只等春天雪融冰化,得见天日。 甄湘亲眼见证过,徐墨凛向她求婚,漫长暗恋得到回应,嫁给心上人的她是如何地欢喜,幸福得尖叫,不停落泪,一遍遍地问: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银河系吧? 所以今生如愿以偿嫁给他,成为他的徐太太。 少女情窦为他初开,在最好年纪嫁他为妻,缔结世间男女最亲密的关系,在心里住了九年的人,给过她极致欢喜,也给了她沉痛伤害,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却,春水无痕? 曲鸢洞破好友的心思,笑了笑:“我已迷途知返。” 曲家把她当做谋取商业利益的工具,曲蓉蓉步步紧逼,徐墨凛视她的真心为无物,如今手握兴阳集团的实权,又金屋藏娇在外,风光无限,在这场游戏里,她最终以净身出户退场,真的甘心吗? 如今徐墨凛婚内出轨,从里到外脏透了,她决定改变计划:“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婚,分走他一半财产。” 明亮灯光下,那张姣好的脸,灼目如三月桃花。 甄湘彻底放下心,忍不住拍掌叫好:“狗男人只会影响我们女人拔剑的速度,”她左手持着并不存在的剑舞动起来,快刀斩乱麻,“拿狗男人的钱去搞事业,它不香吗?!” 她清了清喉咙,恢复正色:“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人去查徐墨凛的出轨证据,再联系律师,杀他个措手不及!” “对了,鸢大富婆,提前透露一下,狗男人的一半家产到手后,你准备做什么?” 曲鸢略作思考:“先让曲氏地产破个产吧。” “妙啊妙啊!”甄湘笑出猪叫,“你把曲蓉蓉的靠山烧了,她岂不成秋后蚂蚱,非但别想蹦跶,还得任你揉圆搓扁?” 曲鸢笑着补充:“如果还有余力,再把徐墨凛搞垮。” 甄湘:“搞搞搞,赶紧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着,复盘各种婚外情细节,力求找出隐藏的蛛丝马迹,甄湘时不时地在纸上做笔记,抬头见对面的人掩口打了个呵欠,她一拍脑袋:“你这些天肯定没休息好,赶紧去洗澡睡觉。” 曲鸢确实累了,从行李箱翻出睡衣,抱着进了浴室。 另一边,徐墨凛刚回到宿鹤公馆的别墅,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客卧的位置,灯没开,一片黑漆漆,推开门,迎接他的是满室空旷和冷清。 他没在意,回房间冲澡,没拿睡衣,直接在腰间裹了条浴巾,走进衣帽间。 感应灯亮起,照出略显冷峻的五官,他站在光影的分界处,半明半暗中,轮廓更加分明,换好睡衣,他目光从摆着高跟鞋的橱柜上掠过,发现少了三双高跟鞋。 徐墨凛眸色渐沉,看向衣帽间连通的客卧,紧闭的房门挡住视线,他看了几秒,返回主卧,捞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客卧监控,不出所料,说身体不适提前回来的人并不在家。 修长的手指轻压在通讯录里“徐太太”三个字上,终究没有拨出去。 他丢了手机,到地下冷藏室挑了一支年份不错的红酒,躺到游泳池边的贵妃榻上,睡衣领子微微敞开,锁骨半露,他姿态散漫地摇晃着小半杯红酒,于月下花间独酌。 水波温柔漾动,在他俊美的脸上,浓密睫毛落下深深的阴影,眼角下方的泪痣,却在柔波照耀里,清晰如画中最妙的点睛之笔。 月上中天了,周围镶嵌着薄薄浮云,光晕朦胧,曲鸢依然辗转难眠,反倒是美其名曰讲床头故事哄她睡觉的人,讲着讲着就睡着了,还打起小呼噜。 曲鸢轻轻侧过身,望着窗外的月亮神思游散,慈善拍卖会之后,她一直在等妈妈来兴师问罪,可最后等来的却是曲蓉蓉的妈妈。 她们多久没见面了?记不清了。 曲鸢按亮手机,进入微信,翻到沉落底端,备注名为【妈妈】的联系人,点进去,最近的聊天记录是在三年前。 当时,她跳完了最后一支舞,等观众离场,她独自坐在舞台边,鼓起全部勇气,做了有生以来唯一一件忤逆妈妈的事。 “妈妈,我决定退出芭蕾舞团了。” “因为,芭蕾是妈妈的梦想,不是我的。” 她妈妈曲听芙曾是国际知名的芭蕾舞者,可惜为了生她,伤了身体的根本,加上精神状态不稳定,不得不忍痛告别芭蕾舞台。 她也不得不放弃心爱的钢琴,重拾妈妈的梦想,跳进了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成为最年轻的首席芭蕾舞演员,十二年里,她的生活除了跳舞,就是跳舞,像童话里穿着红舞鞋跳舞的小女孩,无休无止,跳个不停。 她厌倦了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生尽头,于是那个被囚禁在心底深处小黑屋的叛逆曲鸢轻松取得胜利。 信息发送成功。 她紧张地等待命运的审判,舞台灯光笼住了她,如同无形的十字架,沉甸甸,要压住蠢蠢欲动,渴望自由的灵魂。 妈妈没回复。 她最后一次跪下来,以颤动的心、滚烫的唇亲吻舞台,然后,离开它。 自那以后,本就疏离的母女关系降至冰点,直到她和徐墨凛结婚才有所回温。 旁边睡得正香的甄湘发出模糊呓语,曲鸢回神,替她掖好被角,调高空调温度,闭上眼,酝酿睡意。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曲鸢离家出走三天了,徐墨凛没等来她的半条消息,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主动联系她,两人像是在暗中较劲,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他恢复了出事前的工作狂模式,生活节奏也没有随着曲鸢的消失而有所变化,早出晚归,游刃有余地处理工作,应酬,只是苦了兴阳集团的员工们,以总裁办为中心的办公区域,连日来萦绕着低气压,像被巨大积雨云覆盖着,风雨欲来。 私人水群消息活跃,大家都在讨论这次徐总休完病假回来,像换了个内芯似的,俨然成了行走的制冷机。 明明是盛夏时节,无论何时,无论从哪个角度望进总裁办公室,总能看见屏幕后冷若冰霜的俊脸,最深受其害的非高尚莫属,他暗中多次观摩,总算摸清了徐总反常的原因,对症下药地建议道:“徐总,要不您哄一哄夫人?” 徐墨凛冷眼斜斜扫过去,高尚立刻识趣地闭了嘴,退到一边,免得被台风尾扫到。 徐墨凛拿起手机,查看新收到的消息,还是没有她的,很快又放下,他望着落地窗外瓢泼的暴雨,意味深长道:“等她想通了,自己就会回来。” 高尚只得捧场地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又三天过去了,曲鸢并没有回来的迹象,某次高层会议,高尚又一次发现徐总走神了,而且总会不自觉地盯着手机看,徐总向来公私分明,作风利落,根本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更别说在这种重要的会议上频频走神。 渐渐地,在财务部长汇报完工作久久得不到回应时,其他与会人员也发现了徐墨凛的异样,只见他面容冷肃,薄唇紧抿,视线落在桌面的手机上。 似沉思,又更像是在走神。 高尚轻咳了声:“徐总。” 徐墨凛指尖敲了下桌面,言简意赅地指出财务部长刚刚汇报的某个数据出了问题,并报出了正确的数据,听得高尚五体投地,不愧是徐总,一心两用,走着神儿都能挑出错误。 散会后,在回家路上,高尚就海外市场部提交的方案,再一次把台阶放到了徐墨凛脚下:“徐总,史密斯先生后天将携夫人前来S市实地考察,要是能拉拢他,这起跨国并购案定会事半功倍。据我所知,史密斯夫妇伉俪情深,恩爱不移,而且史密斯夫人钟情芭蕾舞表演,好像还是夫人的粉丝。” 高尚点到即止。 可冗长的安静告诉他,不要试图去点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迎难而上,把话说得更明白:“如果您和夫人一起接待史密斯夫妇……” “高特助。”淡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在车厢里,雪崩般淹没了高尚接下来的话,他不再自讨没趣,彻底熄灭撮合这对闹别扭夫妻和好的念头。 宾利在主干道平稳行驶,两侧树木高大茂盛,旁边辅路拐进去不远就是米兰花园,高尚正要说话,想到什么,嘴巴闭得比蚌壳还严实。 只是他没想到,过了红绿灯,后座原本闭目养神的人忽然出声:“掉头。” 司机在合适的路口掉头,眼看通往米兰花园的路近在眼前,高尚无声地笑了。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他笑意更深,永远不可能有人逃脱真香定律。 此时,曲鸢正在楼下的小型游乐场看小朋友们玩耍,这些天她宅在甄湘的小屋,看电影,听音乐,打游戏,闲闲度日,连着下了一周的雨终于停了,浸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格外好闻,她便下楼散散步。 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坐在独角兽摇摇椅上,开心地晃来晃去,她爸爸模样的男人在旁边温柔笑着守着她,摇摇椅长得很可爱,前面挂着小铃铛,左边贴着五颜六色的星星,右边是小熊,还会唱《小苹果》,吸引了不少小朋友的注意。 小女孩指着爸爸,非常骄傲地跟小伙伴们炫耀:“这是我爸爸送我的儿童节礼物哦!” 曲鸢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有一年儿童节,商场在派发气球,爸爸也去排队领了,工作人员见他两鬓染了白霜,年纪明显比其他爸爸大,好奇地问了句:“您孩子多大啦?” 爸爸偏过头笑眯眯地看她,面上露出骄傲神色:“我女儿二十岁啦,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曲鸢条件反射地望去,落日余晖中,男人正缓缓朝她走来,姿态从容淡定,气场强大到周边景物仿佛都隐形了,唯有他,是她眼中唯一鲜明的存在。 清冽雪杉气息强势地入侵了她的嗅觉,原来男人已走到近前,晚风扬起他的黑色衬衫,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清凌凌的嗓音: “徐太太,我们谈谈。” 第14章 取悦她 怀孕 日落西斜,红霞堆积如火,橘光在高楼的窗户上跳跃,从这家跳到那家,一缕比一缕更暗,呈现出明显的层次感。 而几分钟前说要和她谈谈的男人,长身隐在昏暗暮影中,浓睫低垂,始终不发一语。 游乐场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渗透进这方安静里,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搅动着,曲鸢耐心告罄之前,他适时地打破了沉默:“徐太太,能否告诉我,我哪里惹你不快了?” 男人剑眉蹙起,语气带着微微的困惑,惯来平静无澜的视线深海探照灯似的直直地射进她眼里,带着穿透性,似乎想窥见她隐藏的心事。 曲鸢也看着他,在想着,离婚协议书是该甩他左脸,还是右脸? 他在梦里把她误认成心上人,抱着恳求“别离开我”,事后半句解释都没有,这才过去几天,就忘记了?他色令智昏,精虫密布的脑子,现在连短时记忆都存不住了吗? 她离家出走,单方面冷战,于他而言只是不痛不痒,使小性子无理取闹而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曲鸢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后天史密斯夫妇来访,”男人喊住她,像上司命令下属般,“你和我一起接待吧。”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他来找她,是因为她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曲鸢简直啼笑皆非,怎么,他的心上人就这么上不得台面,非要找她?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没空。” 说完转身就走,全然不管身后沉入夜色里的男人是何反应。 曲鸢搭电梯上楼回到公寓,甄湘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见她换了拖鞋走进来,捂着肚子问道:“鸢儿,晚餐你想吃什么呀?” 甄湘不擅长厨艺,暖房时朋友送的锅具至今原装未拆封,厨房形同虚设,曲鸢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两人这些天一日三餐全靠外卖解决。 曲鸢没有什么胃口,尤其是在见了徐墨凛之后,她摇摇头:“不想吃,你点自己的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甄湘见她脸色泛白,探手摸她额头,温度是正常的,“还好没发烧。” “是有点不舒服。”曲鸢半靠着沙发,她最近总觉得胸闷气短,有时看完一场电影起身,整个人头晕眼花的,浑身乏力。 甄湘担忧地看着她:“明天去做个全身体检吧,我帮你预约。” 曲鸢轻揉眉心“嗯”了声,又问:“有消息了吗?” 甄湘长长地叹气:“还没呢。” 她们委托了业界顶尖的咨询公司调查徐墨凛的出轨证据,至今还没任何反馈,她倒是收到了一份预付的额外账单,详情是他们漂洋过海飞到国外去调查产生的花费。 甄湘考虑到曲鸢的资产大多是房产、股票和信托基金之类,又因曲蓉蓉插手项目而负债,目前手头上没多少流动资金,咨询公司调查能力业内一流,所需费用自然是高昂的,她主动提出:“先从我这儿走账,等你离婚成了百亿富婆再还我。” “我要算利息的哦,”她美滋滋地数着手指,“得按高利贷的算!” 曲鸢长睫微动,清浅笑意盈出:“调查他出轨的证据,为什么要花我的钱?” 甄湘不解:“那要花谁的钱?” 曲鸢笑而不答,三言两语将徐墨凛来找她的事说了,听得甄湘摩拳擦掌痛骂渣男三千遍,灌下大杯冰可乐才解了嗓子的干燥:“我踏马卧了个大槽的,鸢儿你别去,坚决不能去!就该跟狗男人对着干到底,千万不能遂了他的愿!” 相比甄湘的激动,曲鸢显得格外淡定,她心中另有还未成形的打算:“我再好好想想。” 次日上午,曲鸢来到甄湘预约的私人医院,顺利做完了全套体检项目,回米兰花园路上,她给高尚打了个电话,问清徐墨凛接待史密斯夫妇的时间和地点,再请他帮忙保密通话内容,明晚她会自己过去。 高尚猜到她是准备给徐总一个惊喜,忙不迭地答应了:“夫人您放心,我绝不会向徐总透露半个字!” 通话结束,高尚微微一笑,在他的两边斡旋下,夫妻俩即将和好,终于要雨过天晴了。 这边紧锣密鼓地安排接待事宜,曲鸢那边也在挑选衣服鞋子,她决定出席史密斯夫妇的接风洗尘宴,和徐墨凛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看在史密斯夫人的面子上。 在巴黎时,只要她有演出,史密斯夫人必然不会缺席,甚至是世界巡演,都会一站站地追随,可以说是她的忠实粉丝,也是她漂泊异国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一张漂亮的脸蛋,要同样漂亮的高跟鞋来配,才能从头美到脚。 曲鸢是花了心思的,她知道史密斯夫人痴迷芭蕾,便投其所好,挑了双芭蕾舞鞋样式的高跟鞋,纯手工制作,月白色缎面,星如莹水,脚跟处是镂空蕾丝设计,染着丹红豆蔻的纤足,轻轻踩入,被完美容纳,鞋尖上的珠缀和她戴的珍珠耳钉相互辉映,行走间韵致婀娜。 曲鸢在镜子前检查了几遍,确认无可挑剔,准时赴约。 徐墨凛接待史密斯夫妇的地点是金叶酒店,包下了顶层的旋转餐厅,请来米其林大厨现场烹饪刚运抵的新鲜食材,还参照史密斯夫人的喜好准备了杭帮菜和几道江南点心。 史密斯夫人生于山温水软的江南,性情柔婉,长相秀美,说话轻声细气的,她礼貌打量对面坐着的清俊男人,笑着问起:“小鸢怎么没来?” 徐墨凛神色淡然,早已为曲鸢的缺席找了体面的借口,他正要说话,余光里忽然晃进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他偏过头,只见他的徐太太娉婷而来,黑发如瀑,芙蓉面莹白,淡蓝色收腰长裙,勾出盈盈细腰,体态优雅轻盈,像从画中走出的美人。 她的出现,仿佛烈日里的一泓清泉。 携凉风,弄树影,干净空灵,纤尘不染,轻易驱散所有的焦灼。 徐墨凛似是没想到她会来,薄唇微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走近。 史密斯夫人的眼里同样难掩惊艳,在歌剧院初见这个女孩子,她便被她在舞台上的魅力打动了,她一人分饰《天鹅湖》的黑白天鹅,黑天鹅独舞的32圈“挥鞭转”,妖媚尽显,白天鹅的柔弱更是被生动刻画,还有《吉赛尔》中少女的心动与绝望,出神入化,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打动史密斯夫人的,不仅是曲鸢拥有芭蕾舞者必需的完美身形和舞技,而是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悲情气质,纯真又沧桑的眼神,直击人心。 她的舞蹈饱含情感和张力,每一次起舞,都好像在燃烧生命。 曲鸢笑吟吟地和史密斯夫妇打过招呼,在徐墨凛旁边落座,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回以浅淡一笑,眼里却没笑意,是在提醒他:配合演戏。 徐墨凛仍定定看着她,眸光暗沉,讳莫如深。 因为曲鸢的到来,这场洗尘宴从商业接待变成了私人叙旧,小提琴声悠扬动听,落地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繁华夜未央,两个男人举杯对饮谈生意合作,曲鸢和史密斯夫人边吃东西边聊家常,气氛融洽。 史密斯夫人看着对面容貌出尘绝艳,极为养眼,俨然天作之合的俊男美女,时不时地露出姨母笑,原本她还为曲鸢在事业巅峰期退出芭蕾舞台而深感惋惜,如今看他们夫妻甜蜜,便也释怀了。 嫁给暗恋多年的心上人,这是曲鸢的选择,希望她徜徉爱意中,一生被爱,永不被负。 久别重逢,时光易逝。临别时,史密斯夫人不舍地拉着曲鸢的手,柔声轻问:“小鸢,你们闹别扭了?” 夫妻恩爱演得再好也不是真的,终究还是瞒不过史密斯夫人的眼睛,曲鸢点头承认:“嗯。” 史密斯夫人却欣慰地笑了:“小鸢,我了解你,你是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子,可别人只要对你展露一分善意,你就会以千百倍回报,但你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一直以来,你的真实情绪藏得太好了,开心笑,生气笑,难过也是笑,我真高兴你能遇到让你随心所欲发泄小情绪的人,这说明他给你的爱意一定很多很多,唯有被爱才会有恃无恐,不是吗?” 爱?曲鸢以为产生了幻听,徐墨凛爱……她吗?这是什么天方夜谭?他们闹别扭是因为他婚内出轨,她决定和他离婚,一刀两断。 史密斯夫人说出自己的发现:“他在和我先生聊天时,你刚好找纸巾,他随手就给你递来了。为什么?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你啊。” 曲鸢心中了然,看来是他的演技太好,滴水不漏,制造出的假象连史密斯夫人都受到了蒙蔽,确实,若是他演技差,就不会金屋藏娇两年多都没东窗事发了。 告别史密斯夫妇,曲鸢坐在回程的车子上,不想和旁边的男人有任何交流,她闭上眼休息,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副驾的高尚见她几乎靠窗而坐,中间隔得银河那么宽,又有些看不懂了,按理说,他们不该和好了吗? 难道徐总又惹夫人生气了? 宾利经过通往米兰花园的辅路,司机并未收到减速拐弯的指示,而是保持直行,一路畅行无阻,最后将车停在了宿鹤公馆的别墅前,高尚豁然开朗,徐总这是直接把离家出走的夫人带回来了。 这决断力和执行力,才像他素来的作风。 曲鸢浑然不觉,结束久违的深度睡眠醒来,她发现车子停了,窗外是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由得微微怔愣,猝不及防地和映在车窗上的黑眸对上,残余睡意瞬间清空。 男人单手搭着车窗,正好整以暇地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眉峰微挑,眸底的冷意无所遁形:“要我抱你下去?” 曲鸢手臂起了鸡皮疙瘩,想都没想就拿起手包下车,重重地甩上车门。 出轨证据还在搜集阶段,为免打草惊蛇,她住在甄湘家不是长久之计,再说这里是她的家,该滚出去的人是他。 望着曲鸢疾步进屋的背影,高尚无声叹息,他真是为这对夫妻操碎了心:“徐总,哄人不是这样哄的,夫人今晚给您准备了惊喜,您也该投桃报李……” 徐墨凛低头看手机,不知听没听进去,屏幕的光映出一截下颌线,冷冽锋利。 曲鸢回到客卧,洗干净手,出来时听到手机震动,居然是徐墨凛发的信息,一笔5201314的巨额转账,她第一念头是,发错了。 应该是发给他红颜知己的。 曲鸢内心并无太大波动,正要放下手机,信息又进来一条。 老公永垂不朽:“今晚辛苦了” 原来是辛苦费。 是了,以前她每次陪他表演完夫妻恩爱,总会收到各种价值不菲的礼物,不管喜欢或不喜欢,现在他没耐心挑礼物,直接转钱了? 正合曲鸢的心意,她点击领取,顺手转了三百万给甄湘,当做给咨询公司的费用:“我回宿鹤公馆了。” 甄湘:“花徐墨凛的钱来调查他的出轨证据,哈哈哈哈哈鸢儿真有你的,太油菜花了好吗?!” 曲鸢抿唇笑笑:“不聊先,我去洗澡了” 甄湘:“7878” 曲鸢来到衣帽间,拉开衣柜,一条条睡裙挑过去,竟意外发现了一件挤在角落的银灰色男式毛衣,在睡裙中显得格外突兀,她取出来,毛衣针脚凌乱松垮,收针生硬,明显出自新手,在心口处绣着个奇怪图案,上面是X,下面是竖杠l,看起来像一朵四片花瓣的花。 这是徐墨凛红颜知己亲手给他织的毛衣,被阿姨不小心收进了衣柜里? X显然是徐的首字母缩写,那么l? 出轨铁证在手,曲鸢本该感到高兴,却被这种恶心之物明目张胆入侵她私人领地,公然示威的操作恶心得不行,她走回客卧,随手丢在浴室门前,暂时充当脚垫,还在上面踩了几脚。 翌日上午九点,曲鸢若无其事地在餐桌边吃早餐,男人醒得比她迟,暗色衬衣挺括,平整不见褶皱,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尺寸偏小的缘故,清晰勾勒出匀称的身体轮廓,正是曲鸢剪碎他的衣物后加急请人赶制出来的衬衫之一。 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座,喝了半杯温水,慢条斯理地用起餐来。 曲鸢小口喝着牛奶,一想到他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违背忠诚之约,出轨别的女人,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她花钱定制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无比碍眼,胃部泛起恶心,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在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投过来时,曲鸢迅速起身,小跑进洗手间。 她间断性地干呕了几下,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洗手台上的手机铃声大作,接通后,对方自称是私人医院的工作人员:“曲小姐,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血检显示Hcg偏高,疑似怀孕,建议您尽快回来我们医院做相应的专科检查。” 曲鸢难以置信:“怀孕?” 她立时否定:“不可能,我这个月有来月经。” “请问月经量多不多呢?” “不是很多,”曲鸢慢慢调整呼吸,尽可能地冷静下来,“断断续续的,不到一周就干净了。” 14岁那年月经初潮时受了寒,加上跳舞需要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她的月事向来不规律,所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方沉默两秒:“少量出血的话,有可能是先兆性流产哦。” 曲鸢的心重重一颤,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她无意识地轻抚小腹,依稀想起,在徐墨凛跟她提出离婚前一周的某天夜里,她睡前喝了酒,晕乎乎躺在主卧的床上,像出现幻觉般,他回来了,接着她感到身侧床垫塌陷,有男人的重量覆上来…… 模糊回忆被门外骤然响起的冷沉男声硬生生切断—— “你怀孕了?” 第15章 取悦她 (三更合一)她和徐墨凛的孩子…… “你怀孕了?” 曲鸢循声回头, 脑中刷地一下全然空白。 她的手彻底失力,再也握不住手机,它像原本在枝丫间小憩, 却因无意中闯入猎人的眼,被子弹精准击中心脏的蓝羽雀鸟,“咚”地坠入洗手池中。 通话戛然而止。 男人那双漂亮的寒星凛目紧紧盯着她, 目光是铺天盖地的罗网,似乎夹着无形冰刃,欲将她的表情一寸寸地分解,曲鸢终于在他向来清冷自持的脸上, 捕捉到了一丝罕见的慌乱,随着视野渐渐模糊,她再看不清更多的情绪,而他也迅速恢复了冷静, 那昙花一现的慌乱仿佛是她的错觉。 是因为她怀孕, 证明他并未真正守身如玉, 对他的红颜知己犯下了不忠之罪,所以慌乱吗? 恶心感再次袭来, 曲鸢难受得呕出了眼泪,不是她想哭, 仅仅是生理性,不受控制的泪水。 曲鸢自嘲地想, 她该庆幸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她给他戴了绿帽, 没有像其他肆意玩弄女人又不想负责的渣男那样质问她“你确定是我的”吗?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除了是他下的种,怎么可能会有别人? 如果是他心爱的红颜知己怀孕了,他肯定不是这种反应吧。 曲鸢想象不到, 也不能再想下去,否则得吐个没完,她用清水漱过口,抽了两张棉柔巾擦干净脸,对着镜子妥善收拾好自己后,出发前往医院。 到达产科所在的楼层,曲鸢出了电梯,迎面走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女人小腹微隆,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在宽敞明亮,鲜少有人走动的走廊,她丈夫仍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她有什么闪失。 他们周身萦绕的甜蜜与温情,如同一面明镜,照出世间平凡夫妻幸福的模样,看得曲鸢隐隐生出羡慕,真好,原来真有人像她所期待地那样幸福着,等离婚后她也要找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眼里心里全是她,总之他的爱,一定要比她的多。 曲鸢与夫妇俩擦肩而过,男人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像两条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产科等候的孕妇不多,没多久就轮到了曲鸢,她等手机的时间跳到了9点28分,深深调整呼吸,起身走进去。 没想到他也跟了进来。 女医生戴着口罩,眼镜后是医者的慈眉善目,在听曲鸢简单描述完情况后,她声音像春日午后被晒得暖融融的湖水,听着让人格外舒服:“上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话声刚落,徐墨凛侧目看她,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 因医生温和的态度,曲鸢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些,相抵的双膝微微松开,她无视男人探究的视线,收敛心神,算出了意外发生的日期:“5月5日。” 那天是立夏。 医生只是点点头,眼神和言语都并未指责她这个妈妈当得有多粗心,怀孕两个多月了还懵懂无知,她又问了其他细节,在电脑上开了检查单:“先做个B超吧。” 曲鸢道了谢,前面没有排队的孕妇,她拿着检查单直接去了B超室,医生业务娴熟,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的不适,用纸巾擦掉小腹上的耦合剂时,她恍惚地想,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她和徐墨凛的孩子? 从B超室到等候室的短短路程里,曲鸢总觉得自己飘在云端,脚踩不到实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那荒唐的一夜,她记不清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后更没有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记忆,这重要而深刻的一笔,如同被人不负责任地用橡皮擦掉了,又擦得不是那么干净,残留印痕,还损毁了纸面。 男人坐在圆形小木桌旁,坐姿挺拔,面前摆着纸杯,茶雾氤氲,他垂眸看着桌子中间的绿植盆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侧脸轮廓清晰分明。 曲鸢无法窥见他此时的心中所想,只知道,她对他是有恨意的,恨他明明不喜欢她,却向她求婚,婚后长期冷落她,恨他明明决定和她离婚,却如禽兽般将她当成发泄对象,而且没有戴套…… 讽刺的是,在她决定和他一刀两断时,命运竟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玩笑。 曲鸢难以忽视内心泉涌般的不安和无助,她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分担,甄湘六点多还在忙工作,睡下不到三小时,妈妈是不可能找的,妈妈必然乐见其成她用孩子绑住徐墨凛,为曲家谋取更多的利益,那爸爸呢? 他是她在世间最后的退路和依靠。 当初,就是他陪她走过红毯,将她的手交给了徐墨凛,祝愿他们风雨同舟,相守白头。 那时爸爸真的以为她嫁给了想要的幸福。 可是,现在一切都弄得这么糟糕,爸爸知道后会有多失望? 她孤零零站着,满眼含着晶莹的孤独,明晃晃,找不到一人可倾诉。 曲鸢太清楚不受妈妈的期望来到世上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所以她并不打算留下孩子,然而当这个念头仅是隐约浮现,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小腹蓦地生疼,痛意蔓延而上,牵扯得她的心脏也跟着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宝宝,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曲鸢看到他拿起来查看,连着回了几条消息才放下,她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耐心给别人回信息,以前她发一连串消息才能得到他的一句回应,往往回的是:嗯、知道了、好、就这样、再说吧。 被他回复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忙着跟心上人解释吗,在还陪着她在医院做孕检的时候? 作为孩子的爸爸,她不可能让他置身事外。 曲鸢走近,在他对面坐下,把问题抛过去:“如果真有了,该怎么办?” 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轻描淡写道:“生下来。” “生下来?” 曲鸢轻轻重复着他的话,大概是她暗藏在话里的刺太明显,他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眉心微皱:“你不想生?” 曲鸢不答反问:“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能给孩子一个健全和美的家庭吗?” 在她单方面深爱他时,确实很想为他生个孩子。如今时过境迁,他们离婚在即,就没必要再牵连一个无辜小生命进来了。何况就算她真生下了孩子,以他的凌厉手段,在抢夺抚养权上,她根本毫无胜算。难道将来要眼睁睁看他心上人当她孩子的后妈? 想都别想。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微沉的唇角一松,勾出些许笑意:“我尊重你做的任何决定。” 其实人是种很矛盾的动物,如果他先提出不要孩子,那么她会控诉他视生命如草芥,并力争到底,但听到他云淡风轻地说尊重她的决定放弃孩子,曲鸢又觉得颇不是滋味,替孩子觉得委屈,爱屋及乌,厌屋也及乌,他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她生的孩子。 气氛陷入僵持,护士前来通知,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好奇地打量这对年轻男女,实在是因为他们的颜值和气质过于出众,看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会不会是娱乐圈的隐婚明星夫妻?可看着又没什么印象,抓肝挠肺的。 曲鸢双手接过检查报告,认真地看了一遍,心弦骤松,悬着的心稳稳落回胸腔,重新恢复了跳动。 没有怀孕。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曲鸢是发自心底地感到轻松,因为没有想象中的无辜小生命为此付出代价,男人显然已经从她的表情确认了检查结果,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 曲鸢半秒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她将捏出褶皱的检查单对折叠好,放进包里,丢下他,扬长而去。 围观全程的护士目瞪口呆,这就走了,不找医生回诊吗?她疑惑地看向那被留在原地的俊美男人:“先生?” 他朝她微颌首,也跟着走了。 如火骄阳藏在了云层后,边缘透出的光芒仍让人炫目,燥热的风刮得脸疼,曲鸢在医院门外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宿鹤公馆。” 她忍不住轻抚小腹,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她真以为里面住了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事实证明只是一场误会。 但……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醉后记不清细节,可经历过那样的蜕变之痛,她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忆吧? 曲鸢在网上查询正常女孩子会有的反应,大多是像被车碾过,走不了路,下不来床之类。 疑心渐起,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让司机改道去了另一家私立医院,做了个cn膜检查。 虽然有点奇怪,而且她常年跳舞,磕磕碰碰,摔摔跌跌的,那种东西真没了也不一定能证明什么,但她觉得很有必要做。 等检查结果拿在手里,曲鸢如释重负,以他的天赋异禀,如果真的一发入魂过,它怎么还会完好无损呢? 看来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是完璧之身,并未被他口口了清白。 曲鸢出了医院大门,漫无目的地沿着林荫路走到了附近小公园,这个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大爷在下棋,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心潮一波波地跟着起伏不定。 等时间差不多,估摸甄湘醒了,曲鸢给她发了条语音,简单说了今天闹的乌龙,甄湘果然秒回:“卧槽!真闹出人命的话,狗男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甄湘:“鸢儿,你现在还好吧?” 曲鸢眼眶温热,袒露心声:“我本来以为可以不在意的,但还是有点难过。” 为那个并不存在,即使存在也会被她放弃的小生命。 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做不到像他那样冷漠无情,前脚离开医院,后脚就能若无其事地回公司处理工作。 甄湘:“抱抱~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曲鸢发了个定位给她。 甄湘来得比预计的快,车子开不进公园,她是一路跑过来的,T恤被汗浸湿,碎发软扑扑地贴在额前,衬得黑色大眼睛非常清亮,她二话不说就抱住了曲鸢,轻拍后背抚慰:“别难过啦,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曲鸢一直都知道,甄湘是那种只要她需要,就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朋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真挚友谊和爱情同样珍贵,她在那清瘦的肩上靠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声。 “虽然体检显示你的身体没有大碍,”甄湘又说,“但月经不调,无缘无故干呕的问题还是得重视,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中医,我们去她那儿看看吧。” 曲鸢点头:“好。” 甄湘开车带她来到商业区附近,走过花香四溢的长长小巷,最终站在一座独栋的民居前,红墙灰瓦,闹中取静,爬藤植物攀着围墙垂落,绿意蔓延如瀑,还开着浅紫色的小花。 大概是提前预约过,甄湘在门上敲了三下,雕花镂空的木门应声而开,她们走了进去,月光般的凉意扑面而来,只见庭院里花木蓊郁,左边墙下修了水池,引来旁边假山的活水,养着开得正好的睡莲,几尾锦鲤在莲叶下嬉戏,檐下摆着张黄梨花木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桌角白瓷瓶插着一朵茉莉花,两侧各有小木桌,分别放的是茶具和棋盘,可见主人品茶,对弈时的闲情。 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曲鸢和甄湘踩过长着青苔的青石小路,上了台阶,走进主屋,有脚步声优雅前来相迎,随之是动听如大提琴的声音:“你们来啦。” 曲鸢循声看去,身穿浅绿旗袍的女人也盈盈笑着朝她看来,只一眼,她便认出对方的身份,曾经轰动乐坛的传奇歌手MR,也是妙手回春的中医师梅苒。 岁月从不败美人,反而在时光的雕琢中,美得更有韵味,温柔而没有攻击性。 梅医师热情地招待了她们,在如沐春风的闲聊中询问病情,望闻问切,当她透着暖意的指腹轻搭上腕间时,曲鸢才意识到已经来到诊疗的最后一个环节。 “盛夏暑热,脾胃虚弱,胃气上逆引起干呕,常年月经不调,激素紊乱,不加调理,积久成疾,将来恐难受孕。” 见曲鸢面露忧色,她又温言安慰道:“别担心,并非不可根治,只是调养时间较长,我先给你开两个疗程的药,中药调理为主,西药为辅,看看后续情况怎么样再说。” “好的,”曲鸢稍稍放下心来,“谢谢梅医生。” 梅苒笑道:“不客气。”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暮色西垂,不便再继续打扰,曲鸢准备离开了,梅苒将她们送到门外,再三叮嘱一定要按时吃药,夕阳的橙色柔光中,她细眉微弯,眼神透出满满的慈悲与爱意:“祝你早日康复。” 在今日之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曲鸢竟从她身上感受到类似母亲的温情,一颗心顷刻间软如春水,再次向她道谢。 梅苒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去,走到小巷拐弯处,曲鸢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侧多出一道修长身影,正是她的先生,知名古董收藏家傅时谨,他平生致力于帮助流落国外的国宝回归故土,前段时间还上过央视的新闻访谈,儒雅英俊,成熟沉稳,能想象得出年轻时是何等风致。 夫妻俩正说着话,明明没有亲密动作,却极为浓情蜜意,隐居闹市的寂静院落,观日月星辰,赏花开花落,四季三餐,一生一世一双人。 神仙眷侣,莫不过如此。 在巷口的素食馆用了晚饭,甄湘把曲鸢送回宿鹤公馆,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客厅亮着灯,电视在播财经新闻,原本应该在公司加班的男人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冷气温度偏低,他没盖毯子,骨节分明的手虚虚垂着,短发微乱,浓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遮掩不住的倦意。 她离家出走的日子里,他也没睡好么? 曲鸢心理平衡了。 她上楼回到客卧,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就有新信息进来,来自咨询公司的联络人。 “你好,我们的调查已结束,并未发现任何徐先生与其他女性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证据。” “相关资料我们已经发到合同指定的邮箱,请查收。” 曲鸢登录邮箱,点开8封加起来共16G的新邮件,简单浏览起来,里面图文并茂,详细记录了徐墨凛从出生到现在的生活、学习、工作和交友情况,具体到他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在何处:收到XXX的情书、扶起跌倒的老太太、打篮球擦伤手臂,可就是没有她想看到的出轨证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事情发生过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曲鸢看向那件织工粗糙,被她丢在地上当脚垫的银灰色毛衣,凝眉略作思考后回道:“出轨对象不一定是女的,不必把性别限制得这么死。” 咨询公司对接的工作人员估计惊到了,页面上“对方正在输入”飘了好几次,终于有文字坠入对话框:“好的,我们会根据您提示的新方向继续做深入调查。” 曲鸢连接了投影仪,将邮件内容投屏到天花板上,一行一行地过,直到夜深才睡去。 次日,药房的人将代煎好的中药和一瓶药片送上门,曲鸢谨遵医嘱在饭后一小时服用,中西结合,相辅相成,但愿药到病除,可中药实在太苦了,她用温水漱净口,含了块杏脯,勉强压下苦味。 反正不用花自己的钱,为了保险起见,她和甄湘商量,多找了三家咨询公司帮忙调查徐墨凛的出轨证据。 接下来两天,曲鸢陪着史密斯夫人看歌剧,听音乐会,登高塔,夜游西子江,品尝S市的地道美食,徐墨凛那边也进展顺利,史密斯先生被拉拢进兴阳集团的阵营中,如虎添翼,成功拿下跨国收购案,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在送走史密斯夫妇后,令人震惊的消息突然传出,兴阳集团内部发布调任通知,经董事会成员集体研究决定,原集团副总裁徐墨凛的职务调整成旗下分公司停云地产的总经理,即日生效。 一时间引发空前热议,原本最有希望接手兴阳集团的继承人竟被调离总部核心管理层,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天差地别的待遇,而这个决定显然是得到董事长孟云亭首肯的,大家都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要变天了? 有人说是徐墨凛与二房的舅舅生了嫌隙,无限期旷工和消极怠工,引起董事会的强烈不满。 有的趁机在背后说风凉话,到底是将来埋不到同个祖坟的异姓外孙,再怎么出色,血缘上总远了一层,孟老爷子没糊涂到把集团交到外人手上。 也有人替徐墨凛不值,五年前兴阳集团遇到重大危机,群狼环伺,如果不是徐总力挽狂澜,怎会有今日盛景?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令人唏嘘。 还有些老狐狸在形势未明前并不轻易站队,停云地产虽地处偏远的西南地区广徽省榆城,但却是孟老爷子当年白手起家,挤入上流圈层的敲门砖,意义非凡。 徐墨凛这两年风头正盛,完全压过了二房的正枝,树大招风易折,不排除老爷子故意安排他到停云地产磨砺锋芒,韬光养晦,再杀回总部,坐上集团最高位置的可能性。 外界议论纷纷之际,舆论中心的当事人已悄无声息地离开S市,连夜飞往榆城,他半句招呼都没跟曲鸢打,她还是从甄湘口中听到的消息,人不在家,无需再演戏,她乐得清静自在。 可连着五天夜里失眠,每天像上了发条似的准时在凌晨5点14分醒来时,曲鸢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514,我要死,再继续这么缺觉下去,她很可能真会猝死的。 甄湘猜测她是心结所致:“5月14日是你和徐墨凛的结婚纪念日,他又刚好在这天和你提出离婚,被灌了迷魂汤的你幡然醒悟,所以才会每天在这个时间清醒过来?” 曲鸢:“似乎有点道理。” 甄湘对症下药:“心病还得心药医,尽快找到徐墨凛的出轨证据,分他一半家产,再把离婚协议狠狠甩他脸上,天大的心结也解开了。” 谈何容易?目前四家咨询公司都没有反馈,曲鸢忽然灵光闪现:“徐墨凛这算是到达人生低谷期了吧,男人在事业失意时,不得有朵温柔小意的解语花在身边抚慰?” 榆城作为吊车尾的二线城市,距离S市千里迢迢,山高路远的,向来心高气傲的他轻易就接受集团的调任安排,还离开得这么急,实属不寻常,说不定如今正心上人在怀,逍遥快活着呢。 曲鸢很快做出决定:“我要去榆城,给他个惊喜。” “去去去!”甄湘举双手双脚赞成,“最好来个现场抓奸!” 曲鸢是行动派,请阿姨帮忙收拾出了6个行李箱,搭航班飞抵榆城机场,打车来到停云地产,却被高尚告知:徐总不在榆城,他去下面的乡镇实地考察了。 曲鸢以送惊喜的名义让高特助保密,当晚住进了徐墨凛的公寓,同样辗转难眠,连安眠药都不管用,她天没亮就起床,挑挑拣拣,缩减成3个行李箱,再带上存中药的保温箱,吃完早餐,九点出头和平台约好的司机碰面,启程前往徐墨凛所在的莲花镇。 车子过了世界第一高的北盘江大桥,在山路间灵活前行,临近正午开入莲花镇,这是一个开发中的边陲小镇,漫天飞尘,到处灰扑扑的,连路边树下伸出舌头大口喘气的土狗毛发都暗无光泽,曲鸢戴好口罩来到徐墨凛下榻的酒店,得知他前天就退房了。 她打电话问高尚。 高尚没想到她会只身去莲花镇,顿了下才说:“徐总可能是下村里了吧。” “什么村?” 高尚清了清喉咙:“小公鸡村。” 信号不太好,杂音刺耳,曲鸢挂断通话,跟酒店前台打听有没有去小公鸡村的车,前台摇头,那段山路太难走了,特别废车,一般司机不肯走的。 曲鸢说我可以加价。 前台还是摇头,想起什么,她眼睛一亮:“你运气真好,今天有免费车可以坐。” 曲鸢被热情的小姑娘带到一个妇人面前,她们叽里呱啦地用方言交流了一通,妇人目光友善地看着曲鸢,点点头,意思大概是成了? 接着,曲鸢带着3个行李箱坐进了三轮车,和妇人在镇上买的化肥、农药以及叽叽咕咕的小鸡苗挤在一起,混杂的气味难闻至极,她缩在角落里,尽量往外看风景,呼吸新鲜空气,有只小鸡仔从笼子里逃出来,呆头呆脑地靠近,不停去啄她高跟鞋上的珠花。 自称哈哈姐的妇人尤为健谈,可她说话口音太重,曲鸢十句只能听懂一句,还是靠连蒙带猜的。 山路蜿蜒曲折,一边是呈现九十度角的嶙峋峭壁,另一边是悬崖,虽说装有半人高的防护栏,但真出了什么事是绝对拦不住车的,随着沿途景色越来越荒凉,曲鸢的心越发沉,她有点后悔上车了,应该待在镇上酒店等徐墨凛回来的。 在经过漫长难熬的两个多小时颠簸后,曲鸢总算结束酷刑,但没想到的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三轮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哈哈姐吹了记口哨,不知从哪儿冒出三只骡子,她利落地搬下车上物品,一一放进挂在骡子两边的箩筐里,笑着拍拍它的屁股,它甩甩头像是应答,然后就驮着沉甸甸的物品蹬上石阶了。 小公鸡村坐落在缓坡上,进村的路只有一条,坑洼不平的石阶弯曲而上,重物要么靠唯一的交通工具骡子驮,要么靠人背,曲鸢看到包着黑色头巾,衣着淳朴的老太太,背着一堆体积比自身大两倍的玉米杆从她前面走过,腰背弯出不可思议的弧度,步伐稳健,呼吸均匀,明显对这种超负荷的劳作习以为常。 从哈哈姐的比手画脚中,曲鸢意识到村里的最高点正是徐墨凛暂住的地方,她回头看看自己的三个行李箱,再低头看看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后悔的情绪千百倍放大。 谁能想到养尊处优的徐墨凛会住在这种原生态的偏僻村落里? 曲鸢不是轻言放弃的性子,来都来了,半途而废等于前功尽弃,一天练16个小时的芭蕾都不在话下,会怕这区区几百节台阶? 哈哈姐见天上乌云密布,心急赶着回家收稻谷,临走前好心地给曲鸢拉来带着两只空闲骡子路过的大叔,指着她说了什么,大叔笑眯眯地拿下嘴里的烟杆,随手将行李箱撂了上去,向曲鸢投去一个“跟我走”的眼神。 曲鸢和高跟鞋打了多年交道,熟悉它的每个构造,三两下就把细鞋跟敲掉了,刚开始时她还能勉强跟上,渐渐地就落后了,扶着路边的歪脖子树不停喘气,在大叔屡屡回头时,她朝他打手势,请他先走,不用等她。 等到达目的地,大叔不见人影,倒是骡子们在门外仰长脖子啃食木篱笆里透出的树叶,曲鸢感觉小命去了大半,扶着门边的柱子才没有软倒在地。 黑云已然压到了屋顶,徐墨凛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来,便见他的徐太太倚门而站,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红晕从白皙面颊蔓延到耳根,灼灼如桃花。 尽管他未发一语,但存在感强大到难以忽略,曲鸢抬眼看去,四目相对,男人眉心一皱,眸底隐着沉沉之色,疾步朝她走来。 很明显,他并不想看到她出现在这里。 曲鸢不意外他的反应,面对不远千里,吃尽苦头,风尘仆仆赶来的妻子,正常男人的反应大多是深受感动,可他完全没有,反而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不耐?难道他的红颜知己此时就在里面? 眨眼间他就到了近前。 不等曲鸢说话,他先出声,语气不咸不淡,难辨情绪:“进去。” 嗯??? 曲鸢不解,下一秒,豆大的雨珠砸落地面,碎得四分五裂,她转身往屋里走,想起什么,回过头:“我的行李箱。” 有热风扑来,男人轻松推着3个行李箱越过她进了屋,曲鸢走到屋檐下,看见他后背的衬衫被雨淋湿了小片,肌理线条若隐若现,她轻声提醒道:“还有个保温箱。” 大概是沿路颠簸,保温箱的卡扣松动,徐墨凛将它从箩筐里提出来时,箱盖在半空打开,十几包装在塑料封袋里的中药全掉了出来。 零散的雨珠突然变成了倾盆大雨,如同天河倾泻,很快空气里渗入泥土的气息,男人衣衫迅速湿透,可他仍然弯着腰,动作未停地去捡散落一地的中药。 他本可以袖手旁观,视而不见,甚至冷言嘲讽她。 可他没有。 水雾蒙蒙,他在暴雨中单膝跪地,以近乎虔诚的姿势,一包又一包地捡起她的中药,仿佛那是什么重要之物。 出生以来从未受到母亲善待,曲鸢总是特别小心翼翼地接受别人的善意,可她最接受不了憎厌的人对她好,尤其是徐墨凛。 曲鸢在屋里找到一把黑色长柄伞,撑着冲进雨里,站到他身后。 风吹起她的长裙,裙摆翻动如花。 一方天地避开雨水侵袭,男人回头看她,那双幽深桃花眼被湿漉漉的长睫遮挡,雨水沿着短发滑落高挺的鼻梁,喉结,没入衣领深处,映在他眸底的,是伞沿飞坠如晶莹落玉的水珠,是意味不明的微光,还有她朦胧的影子。 时间静止,定格成曲鸢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捡完最后一包中药,站起了身,气质使然,并不见狼狈,他忽然向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难以想象,他那么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手的温度竟是灼热的,相比之下,她的手显得凉如寒玉。 一冷一热相撞,触感分外强烈,曲鸢微愣后,下意识地缩回手,男人没让,反而握得更紧了,随着他的动作,她被迫来到伞的中心,而他大半边身体暴露在伞外。 湿得不能再湿透了。 回到屋里,曲鸢从行李箱找出干净毛巾,擦脸,擦头发,擦完转身一看,他正在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湿衣一件件地搭到椅背,最上面的是黑色长裤,裤脚还在滴水。 她飞快背过身,走进了前面的卫生间。 又不是没见过…… 慌什么? 卫生间的门是一块块粗糙木板钉成的,缝隙大得能塞进手指,曲鸢的视线透过缝隙穿出去,男人低着头一粒粒地系好了衬衫扣子,下摆收进裤腰,然后坐到桌边,用纸巾擦掉中药袋上沾的污浊,再按照顺序一包包放回保温箱。 后面他还做了什么,曲鸢就不知道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色蜘蛛从天而降,体力不支的她被吓晕过去,并在当晚发起了高烧。 雨断断续续地下到天亮还没停,曲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晕眼花的,好一会儿视野才变清楚,蒙昧的光线里,男人趴在床边,睡得很深,薄唇略干,唇色干净漂亮,而她弓着身,枕在他的臂弯里,距离近得彼此鼻尖几乎相碰。 曲鸢缓缓屏住呼吸,停止与他的交融。 他照顾了她整夜? 在这之前,曲鸢以为除了爸爸,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会在她生病时彻夜守护。 偏偏是徐墨凛。 他的反常举动让曲鸢心情复杂,幅度极小地挪动着,撤退到安全的范围,她目光下移,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紫色睡裙,眩晕感阵阵袭来,谁帮她换的??? 这时,男人眼皮微动,似有醒来的迹象。 第16章 取悦她 对,是我老婆 男人眼皮微动, 似有醒来的迹象。 曲鸢立刻闭上眼。 当视觉受到屏蔽,其他感官会变得尤为灵敏,她能感到他坐直了身, 轻揉被他们一起枕麻的手臂,舒展僵硬肩背,但她并不知道, 做这些时,他的目光一直锁着她。 木床晃动,男人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阴影盖住了她半边脸, 曲鸢竖起全副戒备,他想做什么? 温热的手心覆上她额头,似是在探体温,曲鸢感觉自己又要烧起来了, 还好他的手只停留了两秒就离开, 她暗暗松口气, 接着,一根凉而细的东西塞进了她腋下。 曲鸢不禁轻颤了一下。 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别动, 夹着。” 曲鸢反应过来那是水银体温计,她没办法再继续装睡, 望着头顶灰白的蚊帐,眉心仿佛残存他的温度, 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昨晚……” 起了个话头, 却不知怎么往下接,她在卫生间被黑色大蜘蛛吓晕,是他把她抱到床上,她发高烧时, 是他照顾她,守着她,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按理是该说声谢谢,但她不想跟他说。 曲鸢琢磨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不该是他红颜知己才有的待遇? “昨晚,”徐墨凛抬手轻揉眉骨,接了下去,“我喂你吃退烧药,你不肯配合,水全撒衣服上了。” 他是在解释帮她换睡衣的原因? 其实她并不想知道,试图忽略,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的? 曲鸢心口起伏,不经意瞥见睡衣下的黑色内衣肩带,还是她昨天穿的那件,没换新的,不幸中的万幸,没被他占光便宜。 大概是她的表情透露了端倪,男人眼角余光掠来:“既然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我帮你换睡衣,有什么问题吗?” 尽管说着暧昧的话,可他声线清凌淡极,像刚融化的雪山泉水。 谁和你亲密无间了? 体力严重透支加上高烧,曲鸢浑身酸疼,没力气与他争辩,疲倦排山倒海袭来,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五分钟到了,徐墨凛抽出体温计,温度正常,退烧了,他俯身向前,拉过薄被一角,轻搭在她腰间,放下蚊帐,转身走出。 徐墨凛换了衣服,从侧门出去来到隔壁邻居家,住在这里的是刘校长,他昨晚跟对方打了招呼,借用他们的厨房煮点粥。 厨房里是老式的土灶,徐墨凛第一次用,完全没有经验,夜里屋顶漏水打湿了干柴,好不容易点起的火苗,扑哧就灭了,黑烟弥漫,他在橱柜下找到炉子和炭,终于把火起好了。 徐墨凛用脚勾来一把矮凳,坐着守火,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敲出一根,就着炉子边缘的火焰去点,刚点着,烟味飘出,他就按灭了。 粥煮得差不多了,热气咕嘟咕嘟地推着炉盖,米香吸引了刚刷完牙的刘校长,看到安静守在炉子旁的男人,她脚步微顿,这位徐先生是大城市来的投资商,气质卓然,出类拔萃,和山村乡野格格不入,他出现在小公鸡村已经让人意外,更别说在简陋的小厨房里煮粥。 刘校长不免想到昨天新进村的陌生女人,村子就这么点儿大,平日里出入的都是那些人,来了生面孔是必定会引起人注意的,何况据说对方长得很是漂亮,还是在徐先生住处过的夜。 大家都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刘校长看人很准,徐先生五官气正,光风霁月,不像是会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在看到他亲自洗手作羹汤后,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徐先生,昨晚来的是徐太太吧?” 徐墨凛往粥里倒入蛋液,木勺搅动几下,他闻声回头,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对,是我老婆。” 他头顶正好是透明的采光瓦,光线倾斜而下,映得俊挺侧脸尤为明晰。 刘校长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徐太太真是好福气。” 徐墨凛和她聊了几句,端着煮好的蛋花粥回屋,搁到桌上,瓷碗不隔热,指尖被烫得微红,他并不在意,走到床前,掀开蚊帐,床上的人还在睡,他轻拍她肩膀两下:“起来喝粥。” 曲鸢好不容易借病把前几天缺的觉补回来,中途受到打扰,自然不胜其烦,她拍掉他的手,侧过身去继续睡,顺便把手盖到耳朵上。 徐墨凛不再喊她,取了车钥匙,带着长柄伞出门,细雨浇得整个村落水雾蒙蒙,颀长身影在曲折的石阶与高矮错落的民房间时隐时现,他来到山脚停车场,从后尾箱拿出上好的烟和茅台酒,分别送给借骡子运送曲鸢行李的大叔和送她来的哈哈姐,感谢他们的帮助。 不过是举手之劳,收到这么贵重的谢礼哈哈姐特别不好意思,送了水果、土豆和玉米作为回礼。 徐墨凛想到她可能会喜欢吃,就没推辞。 在他回去路上,饥肠辘辘的曲鸢在睡梦中闻到粥的清香,饿醒了,她发现放在桌上的碗勺和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拖着软绵绵双腿走过去,拿起洗漱用品,走向屋外角落的水龙头。 洗漱完,曲鸢在桌旁坐下,蛋花粥熬得软糯,入口清淡,温而不热,她一口一口地吃光了。 吃完才意识到,徐墨凛人呢,该不会又把她丢在这里一个人走了吧? 曲鸢坐了十分钟,终究抵不过浓浓睡意,关好门将里外衣服全换了,重新回到床上,她睡得昏天暗地,再次醒来屋外已是黄昏光景,雨后空气清新,她走到小院,深深呼吸,仿佛一朵半枯的花得到清水润泽,重获生机。 “嘻嘻!” 曲鸢听到有人在笑,抬眸看去,惊讶地发现木篱笆外围了一堆小孩子,莲叶似的挨挨挤挤,她往前走了两步,他们像森林中受惊的小鹿,害羞地捂住了嘴,你推我搡地笑着跑开了。 走出老远,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哇,我们村里真的来了个仙女!” “她好白哦,像会发光一样呢!” “我奶说仙女都是喝露水长大的,当然白咯!” 曲鸢:“……” 来去无踪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后面:“仙女徐太太,吃饭了。” 曲鸢回眸,只见他斜倚着檐下木柱,单手插兜,姿势散漫,是错觉吗?她居然在那张向来冷冰冰的死神脸上看到了一丝浅浅的戏谑笑意? 村里条件有限,晚饭只有两个菜,一荤一素,曲鸢额外多了碗混着甜玉米粒的土豆泥,她吃一半就饱了,对面男人的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紧不慢地进食,动作优雅,粗茶淡饭吃出了米其林大餐的奢华感。 曲鸢面向院子而坐,看到篱笆门猛地被顶开,一只山羊大摇大摆走进来,津津有味地去咬树上的叶子吃,那细嚼慢咽的模样,和他有几分相似。 曲鸢藏住眸底的愉悦,这是谁家的羊,天黑了还到处乱跑? 相比徐墨凛,曲鸢更愿意和羊待在一块,她端着碗出去,饶有兴致地看它吃树叶,谁知这只不怕生的山羊却看上了她的土豆泥,拱着脑袋就要来吃。 反正吃不完也是浪费,曲鸢摘下巴掌大的树叶,把土豆泥全刮到上面,羊立刻凑上来,几口就舔得干干净净,最后连树叶都一起进了它肚子。 它不停伸出舌头舔嘴角,大眼睛眨啊眨的,意思是还要。 曲鸢哪里还有土豆泥,羊步步紧逼,她不停后退,不得不退进了屋里,它还要跟进来,直到一道极具压迫性的视线冷冷斜出,它意识到某种危险,灰溜溜地掉头走了。 徐墨凛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收拾碗筷,身影消失在侧门外,半小时后他提着一桶热水回来,让她先去洗澡。 卫生间给曲鸢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在徐墨凛检查三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异样后,她磨磨蹭蹭地进去,简单冲了澡,换上睡衣,拉开门走出。 卫生间里水汽漫溢,徐墨凛带着另一桶热水走入,柑橘清香扑向鼻间,由微涩转成淡淡的甜,是她独有的气息,共用如此私密的空间,让他重新去思考,去推翻,去定义他们的关系。 曲鸢刚在椅子坐下,“啪”的一声,灯灭了,整个屋子瞬间坠入黑暗,阴森寒意从脚心蹿起,迅速蔓延到全身,她冲到卫生间门前,喉咙也发着颤:“老……徐、徐墨凛……” 怎么办?她好像失语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曲蓉蓉吓她,不能哭哦,否则会有鬼来抓你的。 她得了幽闭恐惧症,很长时间夜里不敢独自入睡,害怕鬼,怕黑暗。 后来爸爸告诉她,世上没有鬼,就算真的有,那也是别人想见却永远无法再见到的亲人,慢慢地,她不再怕鬼。 再后来幽闭恐惧症也治好了,可还是怕黑。 水声忽地停了,木门打开,热气扑面,曲鸢顾不上太多,上前抱住他的腰,如同抱住了黑暗里的一束光,随着心神一点点地缓慢回归,她感受到,活着的,心脏会跳动的,温热的他。 男人没有回抱,但也没有推开她,似乎仍不习惯她的接触,身体线条是僵硬的,喑沉声线同样绷紧:“别怕,只是停电了。” 曲鸢收紧了双手:“可以去床上吗?” 徐墨凛没应答,深眸安静地环视黑漆漆的四周一圈,带着她避开所有的障碍物,快走到床边时,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倾,摔到床上。 抱着他的曲鸢自然不能幸免,严丝合缝地压上他,唇瓣也好像压到了什么柔软之物,她轻抿了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压到的是,他的唇。 第17章 取悦她 她会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 上次咬破他下唇, 是在醉酒的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可此时此刻,曲鸢非常清醒, 来自黑暗的恐惧像日出后的浓雾,在消散,他薄唇的形状, 被她用唇清晰描摹出。 线条竟意外地契合,仿佛他们天生同为一体,不幸被命运粗暴掰断,流落茫茫人海, 终于重逢合体。 男人异常地沉默着,也在看她,他眼睛成了唯一的光源,瞳色清澈, 有复杂而克制的情绪藏在深处。 曲鸢往后退开, 他察觉到她的动作, 大手轻压住她后颈,她看不清他的脸, 但能感觉到濡湿的气息追了过来,暧昧发酵, 周围空气不断升温,几乎透不过气。 曲鸢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乱了节奏, 她翻身下来, 躺到床的另一侧,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 有蚊帐遮挡,又不密闭的狭小空间, 为数不多的光亮发挥出最大用处,本该给予曲鸢足够的安全感,可因为黑暗里毫无防备的吻,或许不能称之为吻的意外,以及他漫长的沉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他刚刚凑过来,是想亲她吗? 另一个强烈的念头浮现,他这么禁不住诱惑,他心上人知道吗? 犹如冰水泼面,曲鸢霎时恢复了冷静,她侧过身背对他,眼不见为净。 风从窗外灌入,带着好闻的植物气息,吹得蚊帐摇摇曳曳,虚影朦胧。 男人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可她知道他没睡着,他们各怀心思,却心照不宣地当做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农村的房子不隔音,隔壁传来异样动静,起初曲鸢并没多想,随着那枯树逢春般的声响一记记飘入耳中,她意识到这是…… 蚊帐里的秘密空间受到了波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躁动,笼罩住了他们。 白纸一张的曲鸢听得面红耳赤,多次尝试转移注意力,然而这个停电的夜晚是如此安静,所有屏蔽听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只能全盘接收。 她想起不知在哪儿看过一篇数据报告,原来停电和人口增长真的存在某种微妙联系。 曲鸢回忆着报告的具体内容,感觉到旁边的男人翻了个身,她睫毛轻颤,仿若置身危险的漩涡中心,一边防止呼吸发生什么变化,一边留意他的动态,以便随时做出应对。 好在他没有别的动作。 临近午夜,隔壁邻居绵长的合奏曲终于收尾,除了两个听众外,全过程被窗外的山风记录,收藏进大自然的和谐乐章中。 曲鸢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听着“噼里啪啦”砸落屋顶的雨声,她像一尾金鱼跃入月下湖面,撞碎清波,穿行于柔软的水草间,自由自在地游到梦境深处。 徐墨凛毫无睡意,他起身下床,掖好蚊帐,虚掩着门,走到屋檐下,睡袍腰带潦草系着,松松垮垮的,露出平直锁骨,他望着雨幕下只剩模糊轮廓的群山,眸色幽深,若有所思,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等身上的燥热被风散尽,欲念平息,徐墨凛悄然无声地回到屋里,她的手从蚊帐里探了出来,垂在床边,根根纤细白皙,指甲透着浅浅的粉色,他轻握住她手腕,塞回帐内。 她睡在了他之前睡的位置,徐墨凛只好躺到里侧,刚闭上眼,她感知到他的存在,如同磁铁找到了相吸的另一半,很自然地窝进他怀中,手搭在他腰间,睡颜恬静,呼吸均匀。 徐墨凛想起之前的三次同床共枕,无论睡前他们的距离隔得多远,醒来她总是在他怀里,睡着的徐太太对他格外依赖,即使他一次次以不近人情的冷硬态度抵触她的靠近,一次次地将她推远。 也许,是他做错了? 徐墨凛低头,目光落在她自然闭合的红唇上,不可否认,在那个瞬间,他确实生出想吻她的冲动。 曲鸢难得又是一夜好眠,睡到天光大亮,被撞门声惊醒,噪音扰人清梦,她轻声嘟囔:“怎么这么吵啊?” 她听到立在窗前的男人低低应答道:“朱静来了。” 朱静??? 难道是他金屋藏娇的心上人? 看来是仗着受他宠爱,明目张胆地找上门示威了,曲鸢睡意骤消,准备先看一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再做打算,她来到窗边,只见院子里多了一只肥头大耳,不知在哪个泥潭滚过的猪,哼哼唧唧,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憨态可掬。 朱静来了。 猪进来了…… 徐墨凛的心上人是一只大肥猪。 曲鸢没忍住笑出了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 曲鸢指着窗外:“这只猪很可爱。” 她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猪,往常它们都是以食物的状态出现在餐桌上。 女孩子长发散乱肩侧,面容精致,莹白似玉,杏眸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像暗夜低垂的星空,令人不自觉沉迷。 徐墨凛定定地看着她,喉结微动,没接话,弯腰在她脚边放了一双平底鞋:“试试。” 曲鸢的断根高跟鞋既当凉鞋,又当拖鞋,鞋带已经断掉了,她没想到他会留意到这种细节,这双平底鞋由软草编织而成,样式简约轻便,鞋底特地做了防滑,穿起来很合脚,很舒服。 和他之前送的月陨高跟鞋,有着天壤之别。 曲鸢心情有点儿复杂,笑吟吟地看他:“你知道男人送女人鞋子有什么寓意吗?” “什么?” “寓意着,”曲鸢意味深长,字字清晰地说,“她将来会离开他。” 话声落地,她没再看他,穿着他送的平底草鞋,步伐轻盈地走出去了。 徐墨凛逆着光,一瞬不瞬地看她背影,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浮现。 按照计划,他们吃过午饭就会离开小公鸡村,但由于接连下暴雨,造成山路塌方,无法通行,只能多待两天。 雨停的午后,曲鸢整理行李箱时发现她的一件粉紫色蕾丝内衣不翼而飞了,小公鸡村民情淳朴,可以排除人为偷窃的可能性,曲鸢猜测应该是被猫,或者鸟之类的调皮动物叼走了。 由于住处居高临下,拥有俯瞰全村的视野,她留意过村里其他女人晒在院子里的内衣,全是类似的保守款式和颜色,这意味着,只要蕾丝内衣一出现在村里的某个地方,就能确定是她的。 毕竟是私密的贴身物品,曲鸢并不希望它暴露在大众视野中,可找遍各处都找不到,她想到那只日夜蹲守在窗下等待投喂的羊,也许它目睹了“小偷”的作案过程? 她用一根玉米把贪吃的小羊诱进屋,悄悄把同款的淡蓝色蕾丝内衣拿给它看,它一口吃掉了玉米,甩着头走出去。 失败了。 曲鸢为自己的荒唐举动感到好笑,将内衣放回防潮袋,小羊去而复返,张嘴咬住了她的裙摆,直往外扯,像是在催促她。 于是,曲鸢半信半疑地跟它出了门,沿着小路进入一片树林,树木遮天蔽日,脚下泥土湿软,踩着棉花似的,偶尔从林中深处传来几声清脆鸟鸣,周围越发幽静了,隐隐约约能听到水流声。 小羊走在前面,身子一扭一扭的,两片屁股蛋儿高高低低,走几步就要回头看她,曲鸢观察了半路,这小东西该不会是在模仿她走路吧? 舞蹈出身的人,长期训练下来,会形成舞者独有的气质,形体和姿态,史密斯夫人就曾夸赞过曲鸢是天生的舞蹈家,连走路都像在优美起舞。 曲蓉蓉有段时间也学过她的走路姿势,可惜东施效颦,学得不伦不类,还比不上这只聪明得不像话的小羊,至少它把精髓学到了。 走到树林尽头了,天光乍现,出现在曲鸢眼前的是一面悬崖,底下是开满野花的峡谷,一簇簇浅红,一丛丛紫粉,一堆堆雪白,在漫山遍野涌动的绿意中,美得像是莫奈油画在大自然的重现。 天边堆着灰色的云,边缘泛出银光,群山绵延到天际,远看瀑布挂山间,近处有斜坡梯田,收了稻子,蓄着水,像嵌着一面面层次分明的明镜,田坎上站着戴破草帽的稻草人,褴褛的空袖在风中招摇。 寂静,空旷,高远,明亮。 仿佛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悲伤,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曲鸢在悬崖边迎风而立,裙摆纷飞,亭亭如树,无忧无惧,一颗心前所未有地清明、平静,妥善地跳动在它该跳动的地方,她笑颜清浅,有种说不出的自在与喜悦。 一只黑鹰从峭壁间飞起,直入云霄。 小羊的头探出了悬崖外,曲鸢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安全的位置,降低重心,视线斜落,峭壁上筑着一个个鹰巢,半截粉紫色内衣肩带在半空随风飘动。 原来偷走内衣的是她名字里的同类,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吧,好在这个地方位置隐秘,内衣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曲鸢还想看得更清楚些,一股巨大的力量握住了她手腕,强势将她拖离悬崖边缘。 求生欲满满的小羊马上一溜烟地跑得不见影了。 男人俊脸密布寒霜,下颌线锋利如刀削,本就凌厉的五官棱角更分明了:“你想做什么?徐太太?” 他眼里淬着细碎寒芒,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冷意,一股脑地全部灌入了曲鸢眸中,她从未见过他失控的样子,他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将她的手捏出道道红痕:“这就是你离开我的方式?” “松手。”曲鸢听得云里雾里的,轻挣了下,“你弄痛我了。” 他没有松开手,但禁锢她的力量减轻了许多。 太阳破云而出,灰蒙天地骤然亮了,丝丝缕缕金线落在山林、草地和花谷,光影追逐着浓烈绚烂的颜色,辉煌而盛大。 山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又从他们中间贯穿而过,她的裙摆和他的黑色长裤纠缠着,摩擦着,发丝也轻扫着他的侧脸。 他们就这样无声对峙着,在风起云涌的悬崖边上。 曲鸢思索着他刚刚的话,她离开他的方式? 难道……他以为她要跳崖自杀? 除了这个原因,曲鸢想不到别的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失控,心中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跟他说了送鞋的寓意,然后他看到她在悬崖边,就联想到她要轻生? 还有,他的反应,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乎她,不想她离开? 曲鸢心思百转千回,男人缓缓地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她垂眸一看,他在她脚踝系了一条脚链,不知名细草编的,收口处缀了两颗莹润佛珠。 明显是从他戴的小叶紫檀手串取下来的。 “你知道男人送女人脚链有什么寓意吗?” 竟是仅改两字,几乎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归还。 曲鸢当然知道答案,忽略心间异样,默不作声,静等后文。 男人仍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抬眸看她,表情清淡,眼神却认真而专注—— “寓意着,她会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 第18章 取悦她 他刚刚是在……跟她调情吗?…… “你知道男人送女人脚链有什么寓意吗?” “寓意着, 她会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 这两句话在曲鸢脑中挥之不去,脚链是用三根细草,以编发辫的方式编成, 衔接得不算紧密,本以为是和草鞋一样跟当地村民买的,但她发现了藏在木桌缝隙里的同色草屑, 原来脚链竟是他亲手编织的? 如果在送她月陨高跟鞋后,他再送她脚链,说出同样的话,她可能真的会一辈子对他死心塌地。 可现在的曲鸢并不觉得有多感动, 迟来的在乎和盛夏的热水,冬日的冷气有什么区别呢?如今她想要的,是分到一半应得的家产,恢复单身, 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曲鸢指尖拨动那两粒小叶紫檀佛珠, 难以理解徐墨凛冷到北极的性子, 还需要戴佛珠来平心静气么?她转念一想,可能是他出车祸后孟老爷子要求戴的吧, 辟邪去煞保平安。 曲鸢轻轻一扯,脚链就解开了, 在男人看过来时,她将脚链放到手心, 笑着解释:“这是你亲手为我编的, 太珍贵了,我舍不得戴,一定要好好收藏起来。” 徐墨凛点点头,收回视线, 继续忙手上的事。 曲鸢摸了摸腕间被他捏出的红痕,肤色白皙,看起来特别明显,又见他端坐桌前,神色凛然,修长的手握着笔,在纸面来回地动,发出“沙沙”声响,她走过去,便见一幅建筑设计图跃然纸上,明明是同支笔画出来的,线条疏密有度,极有层次感。 他穿的是黑色衬衫,搭配银色包边的菱形宝石袖扣,袖口延伸出去的手腕、手背和指节分外白皙,黑白对照下,有着艺术品般的美感冲击。 和此时诞生他笔下的设计图相得益彰。 曲鸢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在他成为兴阳集团的副总裁之前,曾是北美常春藤名校建筑系的高材生,惊才绝艳,年少成名,师从世界知名建筑师罗伯特,五年前因为仓促回国坐镇集团,遗憾与美国建筑金奖失之交臂,建筑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从此陨落。 当初让曲鸢怦然心动的,是建筑师徐墨凛。 时隔五年,他是打算重返建筑设计之路了吗?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婚姻,他们就一拍两散,也许余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曲鸢不再打扰他画设计图,悄然从侧门出去,刚好撞见住隔壁的刘校长出来倒水,她想起昨晚听的墙角,难免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摸了摸微热的耳根。 两人聊了几分钟,刘校长赞不绝口地夸徐先生有多好多体贴:“徐太太你来之前他都是和我们搭伙吃饭的,你来了以后,他可能怕饭菜不合你口味,三餐他就自己做了。看不出来他厨艺这么好,平时在家没少给你做饭吧?” 曲鸢微愣,再次被刷新认知,徐墨凛特地给她做的饭?他居然会做饭? 刘校长“啪”地打死了一只咬她胳膊的蚊子,摇着头叹息道:“我们这两栋房子离树林最近,加上下雨,蚊子凶得很,特别是夜里,嗡嗡嗡扰得人睡不着,醒来十几个蚊子包,徐太太你细皮嫩肉的,可要小心着啊。” 曲鸢印象中睡觉时并没受过蚊子侵扰,倒是想起房间里弥漫的特殊气息,不是蚊香味,更像天然草药的香气。 又想到退烧后,她去向哈哈姐和大叔道谢,得知他已经上过门,并送了谢礼。 在人情世故上,他比她考虑得更周全。 奇怪的是,他们不在S市,周围也没熟人,他还有演戏的必要吗?何况,就算是以前演恩爱夫妻的时候,他也没对她这么好过。 这时,某只不讲义气的小羊优哉游哉地摇着尾巴出现了,刘校长招手把它叫过来,拿了一把青菜喂它:“慢点吃,多着呢。” 见曲鸢盯着它,刘校长笑着说:“别看这小东西贪吃,前不久遭过大罪呢。” 原来小公鸡村位于喀斯特地貌区域,某天小羊迷路落单了,半夜游荡到玉米地,好巧不巧遇上溶岩塌陷,它掉进十几米的深坑,靠着吃玉米杆,喝露水,顽强存活了半个多月。 万物有灵,对于被大自然额外眷顾的生灵,村民是怀有敬畏之心的,小羊避免了被屠杀的命运,成为村里的吉祥物,幕天席地,星辰为被,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拈花惹草和狗打架,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等小羊吃完青菜,刘校长的护林员老公回来了,他在巡查山林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刘校长顾不上和曲鸢聊天,忙不迭地去帮他处理伤口了。 曲鸢弯下腰摸摸小羊的脑袋,柔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羊像是听懂了,伸出舌头舔舔她手心,再把下巴放上去,歪着头,娇滴滴地“咩”了声。 曲鸢闲着没事,干脆跟着它四处走走,欣赏一番山野风光,小羊带她穿过树林,来到学校附近的观景台,此处视野开阔,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云是堆雪似的白,安静点缀在宏大画卷之上,青山连绵起伏,古朴民居错落有致地卧于斜坡,流水潺潺,充满了诗情画意。 曲鸢站在木栏杆边,闭上眼,吹着风,沉浸在青山绿水中,身体的记忆在慢慢苏醒,她忽然有了跳舞的冲动。 风声是最好的伴奏,群山、峡谷、梯田、蓝天白云……世间万物都是她的观众。 曲鸢踩着节拍,闻风起舞。 地上有积水,她在水上轻盈移动,纤腰柔软,舞姿曼妙,细碎日光洒落,犹如在她发间戴了银色花环皇冠。 此时,在学校的顶楼,有位粉丝千万的旅行博主正在用手机直播,她舞动的身影不小心闯入了直播画面里,引起粉丝的注意。 “老铁别动别动,千万定住!” “请问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传说中的山市蜃楼?!” 年轻男生回头望向观景台,也惊呆了。弹幕几乎淹没屏幕,架不住粉丝的热情,他切换成后置摄像头,调好各项参数后,准确捕捉住了观景台上轻步曼舞的丽影。 地面积水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她踮起脚尖,旋转跳动,裙裾翩跹,层层叠叠如莲花,水花竟不四溅,仅仅是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她的转速是如此的快,浅绿色纱裙花边环腰,斜着蔓延到脚踝,随着她的动作,那些绣在裙子上的繁花像有了生命力般,一朵朵坠落水面。 她停止了转动,稳稳地立住,接下来是手臂独舞,线条软而美,仿佛有一朵含苞的花,从她婀娜肩侧,往下轻柔律动,皓腕凝霜雪,最后在指尖绽放。 她手心往上一扬,似有漫天飞雨,落地成花。 隔着屏幕好像都能闻到馥郁的幽香。 直播间几乎被涌来的粉丝挤瘫痪,弹幕刷疯了—— “呜呜呜这么美的仙女跳舞是我等凡人配看的吗?!” “美炸了!脑瓜子到现在还是嗡嗡嗡的。”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脚尖点水仅生涟漪,旋转收放自如,没有二十年的舞蹈功底绝对跳不出来。” “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小姐姐的全部信息!” “新来的,请问前排还有跪的位置吗?”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小姐姐穿的是草鞋吗?小东西很别致的样子呢。” …… 曲鸢并不知道自己成了直播间里的风景,太久没跳,有些生疏了,不过她跳得格外尽兴,因为这是她发自内心想跳的舞。 听到小羊在身后咩咩叫,她回眸一笑,顾盼生辉。 光线充足,美颜滤镜下,她的脸略显失真,但仍遮挡不住盈盈浅笑的绝色容颜,直播间再次疯了,“阿伟死了小姐姐用舞技晕我用美貌鲨我”强势屠屏。 然而,画面里的美人美不到三秒,就露出慌乱之色,提着裙摆跑走了。 据眼尖的粉丝称,好像看到有蜜蜂飞过来了。 “哈哈哈别人跳舞引蝴蝶,她跳舞引蜜蜂吗?” “她身上肯定很香吧,笑容逐渐不可描述……” 曲鸢不知道为什么跳个舞会招惹上蜜蜂,被追了一路,她回到住处连忙把门关上,没来得及喘口气,机灵的蜜蜂居然从窗户飞进来了。 徐墨凛放下画笔,走过来问她怎么了,曲鸢想也不想地躲到他身后:“有蜜蜂。” 她小时候在花园里被蜜蜂蛰过,至今还留有心理阴影:“有办法让它们出去吗?” 徐墨凛简单判断了情况,拿起摆在窗台的一束野花,三两下便将蜜蜂引出院子。 危机解除,曲鸢刚要坐下,耳边听得一声低沉的“别动”,她整个人僵住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在哪里?” 男人的长手伸向了她头发。 曲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被蜜蜂蛰了头可不是开玩笑的,她紧张地看向他,轻眨了眨眼,以眼神示意:帮我弄走它。 距离近的缘故,她身上的柑橘清香越发浓郁,一丝一缕地从发间溢出,借着空气的流动,在屋内漫开,徐墨凛的视线定在她耳根上,唇边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 徐太太很香,也很软。 他伸手想去碰她耳根,验证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样烫。 察觉到男人的清冽气息越来越近,几乎喷到她耳畔,却没有其他动作,曲鸢不禁心生疑惑:“好了吗?” 徐墨凛指尖撩开她的发丝,认真检查了两遍,气定神闲道:“好像看错了。” 曲鸢:“……” 她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蜜蜂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恼羞成怒,转身往外走。 曲鸢走到屋檐下,围着野花飞舞的蜜蜂拦住去路,她只好停了下来。 他是故意的? 他刚刚是在……跟她调情吗? “砰”的一声,一块长着青苔的灰色瓦片摔碎在脚边,随之“小心”二字撞入耳中,曲鸢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从后面扑倒了。 一堆瓦片“轰”地从屋檐掉落,砸到男人后背上,被他护在怀里的曲鸢隔着他胸腔,都能听到密集的砸落声,震动声,以及压抑的闷哼声。 第19章 取悦她 他吻她 意外就发生在两三秒的时间里, 快得人措手不及,瓦片落了满地,有的完好无损, 有的四分五裂,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地撞击后背,曲鸢清眸睁大, 怔怔愣着,没回过神。 直到男人喑哑的声音响起:“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 他把她保护得这么好,以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盖住她的,身下是湿软的泥土, 她毫发无伤,倒是他……肯定受伤不轻。 曲鸢心如乱麻,抿了抿红唇:“你,还好吧?” “没事。”徐墨凛后背火辣辣地疼, 像有火在烧, 他隐忍着, 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垂落的短发, 黑眸湿漉,不确定还会不会有瓦片掉落, 他尝试着双手撑地支起身体,挪到旁边。 曲鸢恢复了自由, 她爬起来, 跪在他身侧,浅色衬衣一片脏污,隐约能看到血迹,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听到动静赶来的刘校长见夫妻俩一个趴在地上, 一个在哭,再看看满地狼藉的瓦片,顿时吓坏了:“快送去给医生看看哪!” 这房子有些年岁了,村里年年都会检修,可近来连着几场暴雨,木梁不堪重负就垮了。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在刘校长的帮助下,曲鸢扶着徐墨凛来到村委旁边的医疗卫生点,不足十平方的房间,一张磨损严重的木桌,一个药柜,一张病床,三张红色塑料椅,一目了然。 卫生点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医生,穿泛黄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他让徐墨凛脱掉衬衫趴到床上,曲鸢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只见后背红痕淤青交错,触目惊心,她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医生进行简单检查后说:“皮外伤,没有大碍。” 刘校长大大地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 先前看徐太太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她还以为徐先生快不行了,哎呀,呸呸呸! 曲鸢听不懂他们的方言,急急追问,刘校长把医生的话转告给她,安抚道:“别担心,只是软组织受伤,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曲鸢目光落在他背上:“不用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吗?” “呃,”刘校长面露难色,犹豫着说,“徐太太,村里卫生点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平时治个头疼感冒发热什么的还行,照CT是真没办法。” 曲鸢红着眼眶,陷入了沉默。 仓促的脚步声踏进了房间,来人是小公鸡村的村主任和驻村干部隋珠,他们听说徐墨凛受伤的消息,立即就从办公室过来了。 徐先生是城里来的投资商,他要是在村里出了什么事,后果谁都担不起。 村主任顾不上寒暄,火急火燎地问徐墨凛的情况,医生回了两句话,又继续给徐墨凛处理伤口了。 曲鸢上前问道:“请问塌方的路修好了吗?” 以前她在芭蕾舞团时有个同事被掉下来的灯砸到,也只是表面淤青了,这对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同事就没太在意,抹了点药回去休息,结果半夜出现脏器出血,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她再恨徐墨凛,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样的不幸发生在他身上,即便是亿万分之一的几率。 何况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可能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村主任猜到她的意图,重重叹息:“还没呢。” 曲鸢又问:“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村主任还是摇摇头。 “徐太太,”隋珠走前来,提议道,“可以去隔壁市的云县,只是路程有点远。” 曲鸢眸光一亮,紧接着又暗了下去,她虽然拿到驾照,但车技不熟练,加上山路曲折,冒不起这个险:“村里有人会开车吗?” “我会。”隋珠自告奋勇,“我送你们过去吧。” 事不宜迟,曲鸢向她道了谢,回住处取车钥匙,顺便收拾了换洗衣物,她到山脚下停车场时,村主任刘校长已经在等着了,男人笔挺地坐在树下的长石椅上,彼此视线撞上,他眼神略显复杂。 从头到尾,他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任由她安排。 曲鸢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进了后座,隋珠发动引擎,黑色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行进在蜿蜒山路中,过了一个又一个弯道,落日余晖跳跃在车前盖上,橘光从窗外照进来,划过男人挺拔的侧脸,又照出去了。 曲鸢时刻留意着他,眸光从未离开,好在除了脸色略显苍白,暂时没别的异样。 青山晚霞相送,整条路只有一辆车,世界静得不可思议。他们终于在天色擦黑前赶到了云县的人民医院,隋珠帮忙去办好相关手续,曲鸢陪着徐墨凛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当晚,他住进了单间病房。 护士重新清理了他后背的伤口,检查报告也一一出来,结果一切正常,曲鸢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徐墨凛趴在床上,短发微乱,半边脸陷进枕头里,正安静地凝视着她。 曲鸢在想着心事,一遍遍地回忆从第一块瓦片掉落到意外发生,不过短短的几秒,意味着他根本不可能有犹豫的时间,就从屋内冲出来扑向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 他的又一次异常举动让曲鸢陷入更深的迷茫中:“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的徐太太,”男人轻描淡写地反问,“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 曲鸢认真地研究他的脸,这真的是徐墨凛吗? 怎么可以一下子从抵触她,冷落她,变得对她这么好,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护她周全? 她好像忽然间不认识他了。 一路奔波,徐墨凛大概是累了,阖眼睡了过去,不习惯趴着的睡姿,他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心微微蹙着,眼角那颗泪痣,有着不合时宜的妖冶。 曲鸢洗完澡困得不行,窝在沙发里,也睡着了。 高尚收到徐墨凛受伤的消息,连夜带着司机赶了过来,到医院时天已经亮了,他在病房门口跟提着早餐的隋珠打了个照面,两人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透过门中间的透明玻璃,看里面还在睡的夫妻俩。 高尚用手势示意隋珠到走廊说话,相互做过自我介绍,他跟她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隋珠把知道的全告诉了他,颇为感慨道:“徐先生徐太太的感情真好。” 高尚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他之前也弄不清楚失忆后的徐总对夫人到底是什么感情,但现在凭着英雄救美这点,他能断定,徐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必然是很在意夫人的。 他们在外面聊到医生来查房才进去。 医生检查了徐墨凛的伤口,确认没什么大问题,签字批准出院,高尚去办理了出院手续,开车送隋珠回小公鸡村,顺便去取留在村里的行李。 曲鸢和徐墨凛则是由司机直接送回榆城,途径最险要的悬崖路段,有一辆越野车在路边抛锚了,他们的车子被拦下,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过来求助,说他老板急着赶飞机,能不能帮忙捎一段路? 司机回头询问徐墨凛的意见,曲鸢知道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更别说同乘一车了,肯定会拒绝的。 出乎意料,徐墨凛淡淡地扫了一眼越野车旁边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副驾驶的车门开了,男人坐进来,笑着打招呼:“徐总,谢了。” “沈总,”徐墨凛笑得疏离,“客气。”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曲鸢不动声色地打量副驾的陌生男人,他穿着休闲西装,左边胸前的口袋露出一角方巾,很绅士的做派,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有点倒钩,像是混血儿。 沈暮发现后座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容色明艳,楚楚动人,初步判断应该是徐墨凛的情人,他礼貌地对她笑了笑。 徐墨凛适时出声:“这是我太太,曲鸢。” 沈暮心中暗自惊讶,面上却不显露:“你好,徐太太。” “你好,”曲鸢清浅一笑,“沈先生。” 司机重新启动车子上路,她感觉到身侧的男人凑过来:“徐太太,可以靠一下吗?” 他声线压得很低,气息却是滚烫的。 后背不能靠着座椅,长时间保持同样坐姿确实难受,没等曲鸢答应,他的头就靠到了她肩上,闭目养神。 曲鸢没推开他,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 沈暮刚好从车内后视镜瞥见这一幕,早前他听说徐总和商业联姻的太太`恩爱情深,以为是逢场作戏,没想到眼见为实了。 快中午时,一行人抵达莲花镇,沈暮坐上另一部接应的车前往机场,曲鸢徐墨凛在酒店用了午餐,稍作休息,继续赶路回榆城。 日落西斜时分,车子开进徐墨凛住的小区,曲鸢手机震动两下,是甄湘发来的消息。 甄湘:“鸢儿!!!” 曲鸢调成静音,点开那个时长2分36秒的视频,画面出现小公鸡村的观景台,以及轻盈舞动的浅绿色身影,这不是她吗?怎么会被人拍下来了? 甄湘又发了张截图:“#仙女跳舞#在热搜上飘一天了都!” “网友们鲨疯了,全网召唤,可就是没人出来认领,我好奇啥仙女这么牛逼,点进去一看,然后惊呆了。” 甄湘时刻不忘职业素养:“鸢儿你懂的,流量时代,这么高的热度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啊。” 曲鸢:“……” 甄湘:“对了,后面跟进的三家咨询公司都给我反馈了,他们也没找到徐墨凛出轨的证据【心碎】” 察觉到男人看过来,曲鸢迅速按灭了手机。 十分钟后,他们上楼回到公寓,智能管家系统已经调好了最佳室内温度和湿度,电视也开了,在播放晚间新闻,曲鸢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思索着甄湘最后发的信息。 咨询公司都给了相同的调查结果,难不成,是她误会徐墨凛了? 曲鸢并不知道,她慵懒地坐着,露出一截白皙纤腰,落在男人眼中,是如何地…… 心神飘忽之际,曲鸢听到新闻主播平稳的声音说:“7月18日,‘潜龙五号’全海深载人潜水器在海南三亚举行交付活动,它是总设计师方立清……” 阴影袭来,原本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男人毫无预兆,又像是蓄谋已久般地将她困在他的身体与沙发之间,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第20章 取悦她 徐太太,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吧…… 准确来说, 是重重地压上了她的唇。 他鼻尖撞上了她鼻尖,滚烫气息入侵嗅觉,曲鸢浑身像是过了电流似的轻轻地颤了一下, 无关心动,无关旖旎,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铺天盖地裹来,然而薄唇仅仅是贴着她的,幽深桃花眼有情绪在涌动,似在研究些什么。 曲鸢能清晰感觉到他唇上的纹路, 涣散心神迅速回笼,她用力推开他,无疑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男人紧紧地盯住她, 就着鼻尖相触的方式, 亲她。 胡乱亲了几下, 他松开她,有些挫败地将额头轻压在她肩侧。 余光里, 男人耳根泛红,连带着面上也有浅浅红晕, 竟是一副纯情少年的模样,曲鸢不由得一愣, 再联想到他毫无章法, 青涩得不行的吻,那种复杂的感觉又来了。 他没亲过人吗? 念头刚起,男人微哑的嗓音传来,透着几分疑惑:“徐太太, 我们之前连生孩子的事都做过,为什么我不会……” 大概是关系到男性尊严,他没有再说下去。 曲鸢明白了他隐晦的意思,她也觉得奇怪,亲自体验,他的反应骗不了人,他是真的不会,这算不算侧面证实了他并没有金屋藏娇在外?阿昏 她心间犹如盛夏烈日炙烤下的地面,迎来了一场暴风雨,潮湿而灼热,再一点点地冷却。 曲鸢推了推他:“你能先起来吗?” 徐墨凛的手臂一动,牵扯到背部肌肉,他低低地“嘶”了声,忍着剧痛坐起身。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播完了,正在放广告,曲鸢不想继续和他共处一室:“我去倒杯水。” 她拿起水杯进了厨房。 徐墨凛目光追随着她的纤细背影,神情若有所思,他终于做了这两天来想对徐太太做的事,可并没有感到满足,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好像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隐秘地住着某个人,但她目前只是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摸不着,若即若离。 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落地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徐墨凛垂落眼眸,敛神等待乍起的高楼慢慢塌落,平复如初,汗意涔涔,衬衣湿黏黏地贴着,他打算去洗个澡,进了浴室,费了不少工夫脱掉衣服,花洒调到合适水温,小幅度地移动着,细密水流沿着腰间往下冲,简单清洗干净后,他裹了条浴巾走出,停在厨房门前:“徐太太,可以帮我个忙吗?” 曲鸢回头,见他光着上半身,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什么?” “帮我擦一下。”男人以眼神示意裸露出的,无能为力清洗的腰部以上部位。 浴巾下,一滴未干的水珠沿着他线条紧实的小腿滑落,明显被遮住的部分已经洗过了,曲鸢点点头,跟着他走向浴室。 水雾氤氲,曲鸢用温水浸湿洗脸专用的毛巾,拧干,从他额头往下,轻轻擦拭,剑眉星目,深眸挺鼻,弧线优美的薄唇,不得不承认,他的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当初,她就是被这张脸迷得神魂颠倒。 曲鸢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那年她十六岁,跟着妈妈到孟家老宅参加老爷子的寿宴,百无聊赖,正想到外面花园透透气时,他出现了,白衫黑裤,玉树临风,长着一张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加上辨识度极高的清隽气质,他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 包括曲蓉蓉在内的名媛淑女们,无一不失态地看直了眼,激动万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去打听他的身份。 曲鸢更是看得连眼睛都忘了眨,孟老爷子和他说了什么,他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连带着眼尾微扬,美好得犹如春日夜晚朦胧的山间明月,他这一笑,她的心轰然塌陷,娇羞红晕迅速从面颊蔓延到耳畔。 小鹿乱撞,心跳声,震耳欲聋。 情窦初开时的喜欢,也许是肤浅的,只一面,只一笑,便坠入暗恋的银河,任凭星光万千,写满少女心事,却没有一颗星星敢让他知道。 仅在翻来覆去无眠的深夜里,甜蜜与惆怅交织,不为人知地明明灭灭。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后来,她和他参加NK举办的活动,遇上酒店半夜失火,危险警报声,沉重脚步声,曲蓉蓉恐惧的尖叫声,她被从各个房间汹涌而出的人流撞得东倒西歪,就在这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准确无误地扣上了她手腕:“跟我走。”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坚定地选择,而且是唯一的选择。 消防通道狭窄,有股难闻的灰尘味道,灯光被紧急逃生的人们撞得支离破碎,曲鸢被他拉着,避开各种障碍,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眨一下眼,他就消失了。 这是梦吗? 她的意中人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可能都不认识她,他也没有七彩祥云,却在这种危机时刻,从天而降,将她带离险境。 她多么希望楼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一节节阶梯,一次又一次地怦然心动。 她想和他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事后回想起来,曲鸢完全忘记了当时的害怕、无助,她只记得他紧握她的手,记得他手上的温度,记得他在半明半暗中时隐时现的俊美侧脸,记得她是如何地为他脸红心跳,手心浸满了汗。 年少时果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擦完了脸,回忆跟着终止。 曲鸢忍住夺眶而出的热意,换了条湿毛巾,继续帮他擦喉结,锁骨,胸膛,堆着坚硬肌理的腹部,收得利落的人鱼线,接着来到伤痕累累的后背,有两处伤口裂开,渗出了血,她取来棉签擦掉,再擦干净其他完好部分:“好了。” 徐墨凛一直从镜子里看她,他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心口跟着微微一紧。 两人走出浴室,他趴到床上,曲鸢坐在床边为他上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偌大的空间静得落针可闻,等抹完药,她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老公,”曲鸢一出声,惊觉居然像是抽了整夜烟般的哑,她清了清嗓子,“我怕睡觉会压到你,这几天我去客房睡吧。” 在小公鸡村时只有一张木床,她是被迫和他同睡,现在情况不同,她自然不会再和他一起睡。 领地意识强烈的他肯定也不想。 果然,她听到男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曲鸢准备去关灯,被他阻止了:“不用。” 她收回手,轻掩上门出去,不停地想,以前有丁点儿光亮就睡不着的他,车祸失忆后,习惯留着灯睡觉了? 回到客房,泡了个玫瑰精油浴,曲鸢吹干头发,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给爸爸发微信:“爸爸,我今晚看到新闻了,潜龙五号已经交付了,您什么时候有假期回来?” 她爸爸正是深潜器“潜龙五号”的总设计师方立清。 他一直很忙,消息总回复得不及时,曲鸢退出页面,找到通讯录里隋珠的号码,添加了她的微信,秒速通过验证。 曲鸢再次道谢,并把隋珠垫付的医药费转给她。 隋珠收下钱:“举手之劳而已,徐太太你太客气了。” “徐先生好些了吧?” 曲鸢:“嗯,好多了。” 寒暄过后,隋珠发了个视频:“冒昧地问一下,这是徐太太吗?” 作为小公鸡村年轻的驻村干部,她紧跟潮流注册了微博账号,偶尔直播带货,主要是帮村民卖一些干蘑菇、木耳和草药之类的山货,或者手工编织的草鞋,可惜没摸着营销的门道,账号经营一年多只积攒了三百来个粉丝,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更是寥寥无几,货基本卖不出去。 隋珠没想到默默无闻藏在深山里的小公鸡村会和#仙女跳舞#的词条沾边并高挂在热搜上,看到不少网友都对仙女穿的草鞋感兴趣,她带着话题转到自己微博首页,不仅收效甚微,还被人质疑蹭热度。 机会千载难逢,她厚着脸皮找上徐太太。 曲鸢只看封面就知道是她跳舞的视频:“对,是我。” 隋珠又发了条语音,曲鸢大致了解内情,并从她的欲言又止中,判断出了她的用意。 小公鸡村的村民热情淳朴,乐于助人,给曲鸢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果能帮上忙,她是非常乐意的。 曲鸢下载了微博APP,注册新的账号,思来想去,最后将ID确定为跟小公鸡村气质特别搭的——花脸小野猫 那只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花脸小野猫,陪她漂洋过海来到巴黎,寿终正寝,在她怀里安然地走到了生命尽头,被她送回澳门路环岛,葬在鲜花环绕,能看见海的山坡上。 新用户@花脸小野猫发布跳舞视频,配文平平无奇四个字:仙女本仙【视频】 曲鸢截图发给隋珠。 隋珠激动得声音发颤:“谢谢徐太太,真的非常感谢!”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真不好意思让美得跟仙女似的徐太太帮忙卖草鞋。 两人聊了十来分钟,隋珠还要忙着去统计扶贫名单,互相道过晚安,结束聊天。 爸爸还是没回复消息,曲鸢放下手机,留了盏壁灯,仰面躺好睡觉。 夏夜漫长,雷鸣电闪,她翻过来,又翻过去,明明累到了极点,可就是怎么都无法入睡。 辗转之间,曲鸢想到了在小公鸡村的两个夜晚,以及之前和徐墨凛三次同床共枕,她都没有失眠,也没有每天固定在5点14分醒来。 莫非,徐墨凛给她下了什么魔咒? 为了检验这个莫名其妙的发现,曲鸢轻手轻脚地返回主卧,男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姿势没变,呼吸均匀,她隔着距离在床的另一侧,背对他面向落地窗躺下。 暴雨哗啦啦倾盆砸落,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刚开始时曲鸢还有意识地保持清醒,可随着睡意一簇簇堆积,眼皮渐重,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风携雨声入了梦境,徐墨凛梦见她站在悬崖边,裙摆鼓着风,仿佛一朵满绽的花,她看着他,不发一语,眼神却浸满了绝望与悲伤,像是将万千隐藏的心事说尽。 两行泪珠从她苍白面颊滑落,他的心跟着碎裂成了一片片。 他红了眼眶,跪在悬崖边,以那么卑微的姿态,一遍遍地恳求她: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跳下悬崖。 他以最快速度冲上前,最终只抓住了一缕风。 徐墨凛惊醒过来,额间密布冷汗,急促地喘息着,噩梦的余悸未散,梦中人近在咫尺,他不顾后背疼痛,侧身搂住了她,笼入怀中。 他知道这么大的动静,她也醒了。 向来把情绪藏得滴水不漏的男人,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般,首次向她袒露心声:“车祸失忆后,面对结婚两年却记忆空白的妻子,我以我的逻辑将这场婚姻定义为商业利益的结合,你对我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只忘记了你。” “可后来你怀孕了,虽然是乌龙,但它证明了我们有过夫妻之实。” “这个认知让我深受震撼,我推翻之前的猜测,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 他一贯清心寡欲,私生活自律,他在感情上是有洁癖的,爱与欲必须同时存在,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去碰一个不爱的女人。 “我先前一次次地抗拒你靠近,是因为发现你会干扰我的情绪。” 而这超出了他的控制之外。 “但当你遇到危险时,这具身体还是会在本能的驱动下,不顾一切地去保护你。” “看到你难过,”徐墨凛握着她的手,轻按上自己心口,“这里会跟着疼。” “徐太太,”他的唇几乎贴上她耳畔,声线压得低之又低,有种缱绻笃定的意味,“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吧。” 第21章 取悦她 以后我会试着做一个好丈夫 正是黑夜与黎明的交界之际, 下了夜雨的缘故,窗外天色依然昏昧,床前一盏壁灯明晃晃地亮着, 灯影下,是一双亲密相拥的身影。 彼此的呼吸都克制着,交错开来。 曲鸢原本睡得很沉很沉, 像躺在一叶扁舟上,漂流而下,沿途和风青山,暖阳高照, 闲适惬意极了,她是在被他用力抱住时醒来的,意识涣散着,听到他在耳边一句句地低语。 拨云见月, 豁然开朗。 曲鸢慢慢地捋清了他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因为车祸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 认为她无足轻重,进而将她定义成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对象, 冷淡疏离地对待。 他态度发生巨变的转折点,是那场怀孕乌龙。 在小公鸡村时他反常的举动历历在目:他在暴雨中为她捡药, 彻夜照顾、守护发高烧的她,特地为她煮粥做饭, 送平底草鞋给她, 误以为她想跳崖轻生,失控地将她拉离危险边缘,又送了寓意她会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的脚链。 还有,一大堆瓦片砸落, 他毫不犹豫地从屋内冲出来保护她。 他把这解释为,本能驱动? 保护她,是他的本能。 曲鸢不由得想起了史密斯太太的话,像他这么深沉内敛的男人,也许给你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何况,有些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心才能看到。【注】 “徐太太,”男人灼热的气息钻入耳中,“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吧。” 曲鸢浑身绷紧,额头轻压着他颈侧,她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动脉在一下下地跳动着,以及传递过来的隐隐不安。 这种感觉和在孟家老宅被他紧紧抱着恳求“别离开我”相似,难道当时出现在他梦里的人,是她? 他又是怎么得出以前爱她的结论? 因为他们有过夫妻之实吗? 可事实是,在长达两年的婚姻里,他们根本发生过任何亲密关系。 还是说,他被她制造的恩爱假象迷惑了? 曲鸢心绪无端复杂,他身上的药味混着雪杉气息,袭入鼻间,昏昏沉沉的,难以思考,她想离得远些,刚动了一下,他搭在腰间的手臂收紧,更加严丝合缝地贴上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曲鸢看着他微动的喉结,抿了抿红唇,轻声道:“以前的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她感到他的吻轻轻落在了眉心,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对不起。” 他手指滑入她指间,十指相扣,低声说:“以后我会试着做一个好丈夫,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曲鸢长睫往上一动,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不止此时的言语,之前的各种举动都证明着他在对她好,可惜他的承诺来得太晚太晚了。 另一方面,曲鸢对这样的发展是迷惘的,而身侧的男人已经陷入沉睡,她尝试着抽回了手,从他怀中撤出,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曲鸢听到手机震动,解锁屏幕,查看甄湘发的信息。 甄湘:“我要被咨询公司的工作人员笑死了!他们居然说徐墨凛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就算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出轨,他都绝对不可能出轨!” 甄湘:“鸢儿,四家咨询公司的调查结果最终都指向徐墨凛没有婚内出轨,除非他真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否则不可能偷吃不留下任何痕迹的,看来我们的怀疑方向错了【叹气】” 曲鸢:“他昨晚亲了我,但我发现他毫无技巧。” 甄湘:“卧槽,那该不会是狗男人的初吻吧?!” 甄湘:“我整个人傻了,他竟然这么纯情的吗?!!!” 曲鸢索性一股脑地把他近来的反常举动、原因和刚刚许下的承诺告诉她。 信息量太大,甄湘隔了足足一分多钟才回复:“他这是终于开窍准备当二十四孝老公了?” 甄湘:“这算不算是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找出轨证据离婚分走一半家产的路被堵了,兜兜转转,又回到玩弄他感情的原点。对了鸢儿,你现在又是什么想法?” 曲鸢说出第二个新发现:“我之前不是一直失眠,吃安眠药都没用吗?好像只要跟他一起睡,就会睡得很好,不做噩梦,也不会准时在5点14分醒来。” 甄湘:“难道你遇上了传说中的玄学?” 曲鸢:“……” 甄湘说回正事:“徐墨凛认定以前深爱你,想要弥补你受的委屈,估计一时半会是离不了婚的,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曲鸢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当初徐墨凛提出离婚,她撕掉了他给的财产补偿协议,本就没想要他的钱,后来是怀疑他有了婚外情,才决定通过离婚的合法方式分他一半家产。 她真正在意的不是钱,而是被他欺骗了感情,独守两年空房。 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试试被人玩弄的滋味,曲鸢想出了更周全的计划,徐墨凛在商场上无往不利,颇有手段,尤其擅长投资和危机处理,如果她能跟他学两手,加上没有曲蓉蓉从中作梗,将来投资项目必然会是另一番光景。 在寿宴之后,孟老爷子大概是为了补偿她,送给她停云地产百分之五的股份,曲鸢直到现在才揣测出他的用意,他不想她回S市,而是希望她留在榆城陪徐墨凛。 坐等分红固然好,但成就感远远比不上靠自己实力赚的钱,她也不想待在家里做温柔贤淑的徐太太,像他的附属行星,只围绕着他转。 曲鸢决定将计就计:“你觉得我去给徐墨凛当助理怎么样?” 甄湘太了解她了,秒懂她的动机:“徐墨凛会同意吗?” 曲鸢浅浅地扬起唇角,回复道:“我自然有办法。” *** 徐墨凛在家休养了两天就回公司上班了,曲鸢换上一身OL标准套装,跟在他后面出门,打车来到停云地产,她先去办了入职手续,被秘书部一个名叫童佳的女生带着去熟悉环境,了解公司历史和企业文化。 童佳为人热情,悄悄地告诉她一些在秘书部工作需要避讳的事,重中之重是,千万不要对从总部下来的徐总有任何非分之想,以及做出任何越界行为。 “前不久,营销部的吴副部长想跟他打好关系,私下里给他送了个美女,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吴副部长不仅在会议室当众受到严词训斥,还降职了。” 童佳八卦兮兮地眨了眨眼:“听说徐太太是个醋坛子,管得可严了,一定要徐总跟别的异性保持距离,甚至都不可以多看一眼哦。” 曲鸢:“……”他居然在外面这么败坏她的名声? 她确实有这么提议过,但他不是当场驳回了吗?现在拿来当挡箭牌倒是用得挺顺手。 曲鸢正要说什么,童佳扯了扯她衣摆:“徐总来了。” 曲鸢抬眸看去,只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会议室走出来,众星拱月般,走在中间的男人穿着鲜明的深蓝色细条纹衬衫,扣子系得一丝不苟,身形颀长,气场强大,他也看到了她,深眸一敛,眸色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童佳喊了声徐总,指着曲鸢介绍说:“这是我们秘书部新来的助理,曲鸢。” 曲鸢笑意盈盈地迎上他别有深意的探究目光:“徐总。” 徐墨凛淡淡地点点头,越过她们走了,走出几步,他回过头,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曲助理,请来办公室一下。” 第22章 取悦她 你教教我 在童佳惊诧的目光中, 曲鸢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姿态挺拔, 长指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宽大的黑色木桌,干净得纤尘不染, 只摆了电脑、笔架、水杯和几份文件。 他看着她走近,桃花眼尾微扬,似笑非笑道:“解释一下,徐太太?” 除了不远处会客的沙发, 曲鸢找不到其他可坐的椅子,干脆直接在桌上坐了下来,微弯着腰和他面对面,她早已提前准备好了说辞, 应对得格外游刃有余:“老公, 你出车祸以来, 我每天都担惊受怕,夜里哭着入睡, 醒来枕头是湿的。” “你被调任榆城,我是打定主意要陪你一起来的, 可你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说一声,还有你之前的种种冷淡……”她眸底已隐约有泪光, “我也会委屈, 会难过的,所以就跟你赌气。” “再怎么气,也抵不过对你的思念,我千里迢迢地赶去小公鸡村, 想着哪怕你还是冷脸以对,我也坚决不走的了。” 在做好动之以情的铺垫后,曲鸢才拐入正题,解释她先斩后奏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只要你不在眼前,我就心神难安,恨不得24小时跟你黏在一块儿。” 见他沉默不语,曲鸢的声调轻下来:“老公,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黏人很烦?” 徐墨凛往前倾,侧脸轮廓被窗外透进来的日光虚笼着,冷峻下颌线有所柔化,鸦羽般的睫毛根根分明,半晌后,他摇摇头,薄唇略略一松:“不会。” 这算是过关了? 曲鸢再接再厉:“老公,以后在公司你装作不认识我好不好?” 徐墨凛眉梢微挑:“嗯?” “我不想被别人误会是靠你的裙带关系进来的,这对你的形象很不利。”她分析得有理有据,“你初来分公司任职,根基不稳,我们的关系要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你色……总之,我不想拖你后腿。” 她是来认真学习的,如果顶着徐太太或者停云地产小股东的名号,位置摆得太高,还怎么跟同事们相处? 徐墨凛准确捕捉到了她的停顿,好整以暇地问:“说我什么?色令智昏?” 自从他误会以前很爱她后,一改清冷疏淡的态度,好像很自然地就适应了新人设,曲鸢却还没完全习惯,她转过身:“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他喊住她。 该不会是要当场解雇她吧? 曲鸢停下脚步,听到他说:“曲助理,帮我去泡杯咖啡。” 他适应新身份的速度真的很快。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曲鸢撇撇唇,恭敬应道:“好的,徐总。” 办公室角落就是开放式的小型茶水间,咖啡、茶包和饮品应有尽有,曲鸢阳奉阴违地泡了杯清茶,端着放到桌上:“徐总,请慢用。” “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徐墨凛拿起杯子,茶香袅袅,淡绿色茶水上浮着五朵茉莉花,他低头浅酌一口,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门外,曲鸢被童佳拉到一边:“徐总找你什么事?” 在公司里稳稳立住不近女色人设的徐总,单独面见刚入职的年轻漂亮女助理,怎能不引人往桃色方面想? 曲鸢模棱两可地说:“我在总部时,和徐总有些误会。” 童佳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走了:“你也是从总部下来的啊?我的天,你是得罪徐总了吗?” 曲鸢为了尽可能地撇清他们的关系,顺着童佳的剧本往下编:“其实也说不上是得罪,只是我原来的领导和他有些不和。” 童佳立刻脑补了一番激烈的办公室风云,眼神里写满了同情:“哎,你以后在公司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徐总看着不像睚眦必报的男人,何况故意为难一个女人,太没有风度了。” 曲鸢点着头,笑而不语。 毕竟是上班时间,不好明目张胆地站着聊天,童佳将她介绍给秘书部的其他同事,就去忙手头上的事了。 曲鸢的工位被安排在东南角,一墙之隔就是总经理的办公室,窗户上贴了单向可视膜,她什么都看不到,里面的人却能把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初来乍到,暂时没有工作分派给她,曲鸢的主要任务是熟悉一下工作流程、范围,看看文件之类,无意中听到童佳发语音说晚上有事不去练舞了,她才想起注册后就被遗忘的微博账号。 曲鸢登录账号,密密麻麻的消息提醒跳了出来,她惊讶发现粉丝数竟有十二万,发的微博“仙女本仙【视频】”底下评论也过了万,前排热评队形整齐: “摸仙堡二号仙女向你报到!” “摸仙堡三号仙女向你报到!” “摸仙堡一号仙男向你报到!” …… 再拉下来,满屏的美美美,毫不夸张,曲鸢知道自己长得美,但被这么多陌生人夸还是第一次,她点进私信,有不少寻求推广营销包装合作的消息,并不感兴趣,全部略过。 手机一震。 爸爸:“小鸢,爸爸月底回家。” 曲鸢的心情顿时好到了极点,爸爸上次放假还是在春节,他们已经半年没见面了,父女俩询问彼此的近况,自然都是报喜不报忧。 结束聊天,曲鸢看向落地窗外,天蓝如洗,白云棉花糖似的镶嵌其上,杏眸潋滟,被笑意点亮,连带着颊边梨涡闪闪,盈盈动人。 手机又是一震。 老公永垂不朽:“中午一起吃饭。” 她慢悠悠地敲字回复:“徐总自己吃吧,我要和同事去聚餐。” 徐墨凛握着手机,透过窗见她浸在光影里,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他垂着眸,长睫覆住了底下的所有情绪。 午间休息,曲鸢果然丢下他,跟着同事们走了,一行人来到公司附近的粤式茶餐厅,按照惯例举行欢迎仪式,点了一大桌的菜。 氛围轻松,曲鸢很容易就融入了进去。 大家知道她是从总部调下来的,纷纷向她打听徐太太的信息。 “我听说徐太太是曲氏地产的千金,”唯一的男同事开玩笑道,“你也姓曲,该不会是本家吧?” 曲鸢面不改色地笑了下:“纯属巧合。” 童佳接道:“老苟,你消息有误吧,我怎么听说徐太太是曲氏地产曲董事长的外孙女?” “对,”曲鸢肯定地说,“确实是外孙女。” 童佳轻轻地撞了一下她肩膀:“长得有你漂亮吗?” 同为男人的苟秘书最有发言权:“以徐总的长相气质,徐太太那必须得美若天仙啊!” “不知道,”曲鸢有点心虚地摇头,“没见过。” 童佳想想也是,总部部门那么多,曲鸢只是一个小助理,徐太太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如果徐总不是被降职到分公司,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他的真面目。 这个话题就算跳过去了。 聚完餐,回到公司,曲鸢投桃报李请他们喝下午茶,继续看资料,直到下班铃声响起,她又收到徐总的新指示,他让她直接去地下停车场,一起去赴私人聚会。 曲鸢等同事们都走光了,才来到停车场,男人已经等了十几分钟,单手搭着方向盘,神情不见丝毫浮躁,她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我们要去哪儿?” 徐墨凛凑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上次半路捡到的沈总请我们吃饭,盛情难却。” 清冽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密闭车厢里,曲鸢躲都躲不开,她靠向椅背,“哦”了声。 他是要带她进入他的交际圈了。 正值晚高峰,两人抵达目的地,暮色四合,风吹得屋檐下挂的红灯笼摇摆不定,曲鸢和他一前一后走入半月形的拱门,只见庭院里花木扶疏,假山喷泉,小湖泊里粉色荷花开得正好。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将他们带进临湖的包间,环境清幽,屋内摆设充满了古香古色,桌前畅谈的两个男人起身相迎:“徐总,徐太太。” 打过招呼后,曲鸢挨着徐墨凛落座,对面坐着的除沈总外,还有个陌生男人,气质清和,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虽然素未谋面,但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察觉到她的注视,对方面露浅笑:“徐太太,你好,我是梅溪光。” 姓梅? 曲鸢心念微动:“请问梅苒梅医生是你的?”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正是家母。” 原来是梅医生和傅先生的儿子,怪不得她会觉得他面熟,有了梅医生的滤镜,他让人如沐春风的言谈举止,以及同样随母姓的缘分,大大削弱了陌生感,于曲鸢而言,几乎算得上是一见如故。 服务生鱼贯而入,将招牌私房菜一道道摆上桌,色香味俱全,勾人举筷,大快朵颐。 徐墨凛舀了半碗鱼汤,轻放到曲鸢面前:“小心烫。” 梅溪光放下茶杯,不见外地笑道:“请徐总稍微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人士的感受。” 沈暮和他碰了碰杯:“巧了,我也单身。” 梅溪光扭头看他,沈暮补充道:“上个月分了。” 听着他们的调侃,曲鸢耳根不受控制地蒸腾出热意,安静地小口喝汤,交由旁边的男人去应付。 徐墨凛牵唇淡淡一笑:“习惯就好。” 梅溪光耸耸肩,从有意识起他就在家里吃爸妈的狗粮,能不习惯吗? 接下来,徐墨凛和沈暮聊起了莲花镇的开发项目,曲鸢先前了解过,莲花镇三年前就开始开发旅游业,斥巨资打造了3A级景区,但因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加上宣传不足,导致营收情况并不乐观。 年初兴阳集团中标,决定结合莲花镇当地特色开发温泉山庄,这块大饼并非单独吞不下,联合沈氏集团共同开发,是为了分担风险。 曲鸢默默听着,虚心学习,梅溪光大概是怕她无聊,体贴地陪她说话。 三个男人长相出众,气质却截然不同,映得满室生辉,赏心悦目至极,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曲鸢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他最好看。 徐墨凛指尖轻抚着杯沿,余光里,她和梅溪光有说有笑,他渐渐地有些心不在焉。 沈暮有所察觉,终止了谈话。 时间也差不多了,四人在门口分别,三辆车在夜色中开往不同的方向。 回到家已是九点出头,门“砰”地关上,同一时间,曲鸢后背挨上玄关墙壁,凉意渗入薄纱裙,随后,有滚烫的温度压了上来。 沉默了一路的男人低下头,薄唇压在她唇角,将亲未亲。 好一会儿后。 “徐太太,我们以前是怎么亲的?” 他的气息乱了,和她的纠缠在一块:“你教教我。” 他几乎是在用气音说。 第23章 取悦她 我们以前是不是每晚都抱着睡?…… 头顶灯光昏黄, 复古镂空设计,在地板上投下深深浅浅的星光。 空气凝滞不动,周围静寂无声, 唯一清晰的是他身上的热度,正源源不断地传染给她,曲鸢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火包围住了, 它一点点地烧干净她的思绪,烧得她喉咙发干,灵魂像是脱体而出,鬼使神差的, 她双眼一闭,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唇。 真的是咬。 她也没有亲吻的经验,更别说技巧,纯粹是冲动使然, 她把他的唇想象成某种甜美的水果, 含在齿间, 反复啃咬。 徐墨凛犹如暴雨中的一树梨花,承受着她粗暴而猛烈的吻, 毫无抵抗或者还手之力。 全凭她主宰。 曲鸢并未深入,完成任务似的, 草草鸣金收兵,刚睁开眼, 映入视野中的是他鲜红欲滴的唇, 微微张着,像清晨染着露珠的红玫瑰,俊美的脸更是抹了胭脂般,红晕遍布。 又是那种纯情到不能再纯情的样子。 倒显得她成了辣手摧花的流氓。 理智回归, 曲鸢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禁心生恼意,推开他,回了客房。 徐墨凛被她彻底卸了力,天旋地转的,靠着鞋柜才勉强稳住身体,他微弓着腰,心跳得很快,几乎要撞破胸腔而出,指尖轻抚唇心,仍是酥麻麻的,他低低地笑了声。 看到她和梅溪光言笑晏晏,而郁积心间的闷浊,因为这个吻,烟消云散。 徐墨凛一向冷静自持,鲜少被外物影响情绪,而如今被徐太太掌握了情绪的开关,他似乎也不排斥,反而……甘之如饴。 曲鸢在小露台吹了风,平复好呼吸,拿了睡衣进浴室,卸妆时她发现星辰耳坠丢了一只,下班时还在的,可能落在车上,也可能丢在会所了。 她还挺喜欢这耳坠的,只能等明天再看看了。 曲鸢洗完澡出来,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 老公永垂不朽:“徐太太,帮我擦药。” 从他被吻的生涩反应来看,曲鸢判断出自己是占尽上风的,只身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来到主卧,男人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拿着手机,似乎在等她回复。 他听到脚步声,朝她看来,距离有点远,眼神看不清,但没有了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曲鸢走近,他趴到床上,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淤青未散,她拿了活血化瘀的药油,在手心搓热,再抹到他背上。 蝴蝶骨若隐若现,从肩到腰,线条匀净,没有一丝赘肉,脊柱纵行,自上而下渐宽,蕴藏着男性的力量感。 曲鸢目光往下,越过起伏的紧致山峦,修长双腿,落到他脚踝上。 没想到男人的脚踝也能长这么漂亮,皮肤白皙细腻,骨节分明,和时尚杂志里的脚模比起来毫不逊色。 曲鸢收回注意力,擦完药,进浴室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淡淡药味还萦绕在指间、手心,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客房,男人拍了拍床侧,示意她上来睡。 长久失眠的人,对睡眠有着本能的渴望,像在茫茫沙漠迷路的口渴濒死之人突然遇见一口水井,哪怕没有取水工具,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栽入井中,汲取甘泉。 曲鸢前天来了月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问了梅医生,说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让她不必担心。 正值生理期,料想他不会乱来。 曲鸢掀开软凉的空调被躺进去,习惯性地侧身面向落地窗,男人长手一勾,将她抱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上:“前几次一起睡,醒来发现你要么压着我,要么像现在这样。” “徐太太,”他低哑的声音近乎耳语,“我们以前是不是每晚都抱着睡?” 我们以前都是分房睡的,就算睡一张床,也是互不干扰。 曲鸢在心里回答他。 不可否认,他前面说的是事实,她的确会在入睡后做出亲近他的举动,曲鸢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是独守空房压抑得太久产生的后遗症吗? 她这个年纪,有生理需求再正常不过了。 平时只能接触到徐墨凛,或许换成别的男人,也是一样的。 当然了,她暂时无从验证。 他的体温格外熨帖,轻易就催生出了睡意,竖起的防线全面崩溃,曲鸢很快跌入清甜梦乡,呼吸趋于均匀,徐墨凛感到她的手在他睡衣上胡乱地摸了摸,最后掌心压在他心口位置,停止不动。 窗外明月高悬,繁星漫天,他在渐深的夜色里凝视她的恬静睡颜,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清醒。 次日清晨,整夜好眠的曲鸢被手机闹铃吵醒,眼皮微动,后背有安抚的力量落下:“还早,继续睡。” 她从善如流地接着睡。 再次醒来已是八点半,离上班只有半个小时,曲鸢瞬间睡意全无,爬起来洗漱、化妆,换衣服,徐墨凛去浴室处理完晨间的麻烦,出来一看,她已经拿着包出门了。 虽然住得离公司近,但曲鸢还是在入职的第二天迟到了,童佳安慰她,徐总也还没到,不会给他抓住小辫子的。 童佳压根就想不到两人一起迟到有什么内在关联。 曲鸢回到工位,拉开椅子坐下,没吃早餐,血糖低,头有点晕,她抬手轻揉眉心,正打算点份外卖,手机响了,屏幕显示出陌生的榆城号码。 接通后,对方自称是如意楼的外卖员:“曲小姐,您有份外卖到了,请到门口取一下。” 曲鸢起身望向门外,果然有个年轻男生在张望,她走过去:“我没点外卖。” 男生谨慎地跟她确认了相关信息:“没弄错,就是给您的。” 曲鸢接过纸袋往回走,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徐墨凛点的?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她没吃早餐。 纸袋里装的是一盒鲜奶,饺子、烧麦和香菇滑鸡粥,分量不多,全部符合她的喜好,让曲鸢更加肯定内心的猜测。 她吃完了早餐,继续整理资料。 快十点时,男人挺拔的身影才慢悠悠出现,白衬衫修身挺括,不见一丝褶皱,秘书处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他目光掠过角落的某位置,微微一顿,点头算是回应。 等他进了办公室,童佳悄声跟曲鸢说:“这是徐总第一次迟到,还迟到这么久,肯定有猫腻!” 她观察入微:“我刚留意到他的唇有点肿耶,该不会是徐太太也来榆城了,一夜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 曲鸢轻咳了声:“……你看错了吧?” 童佳比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眼睛:“5.2的视力,了解一下。” “唇肿的话,也有可能是他早餐吃了辣椒。” 童佳还是坚持己见。 曲鸢转移话题:“我先去会议室准备了。” 她抱着一叠新打印出来的文件进了会议室,按照座位顺序分发好,再各摆上一瓶纯净水,陆续有人进来就坐,曲鸢按照童佳教的方法调试了投影设备,时间来到十点半,与会人员到齐了,徐墨凛站在长桌与屏幕之间,淡淡扫视全场,无形的气场让人难以忽略。 曲鸢坐在他左下方的位置,打开录音笔放在桌面,握着笔等待做会议记录。 会议主题是关于一个停云地产和政府的公益合作项目,小公鸡村下面有个村民小组,住在山谷里,连续的强降雨下,爆发了百年罕见的泥石流,一百零一户的房子全冲垮了,村民们一夜之间无家可归,政府及时组织疏散,救助和安置,又做了不少动员工作,可他们都不愿意搬到几十公里以外的镇上居住,态度非常坚决。 政府考虑重重因素后,决定在山谷附近为他们重建家园,这个任务便落到了停云地产头上。 停云地产就有设计部,但它属于甲方的存在,建筑设计图纸是外包给设计院的,本来方案已大体确定,可徐墨凛一到任,就被他全盘否决了。 曲鸢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明明是去莲花镇考察温泉山庄的项目,却现身小公鸡村的原因,再想到那幅手绘的设计图纸,他是打算亲自出图? 她还想起童佳先前科普过,公司里有几个股东仗着人老资历深,想给虎落平阳的他来个下马威,结果反过来被治得服服帖帖。 曲鸢并不意外,很徐墨凛的风格。 她不远千里来榆城,一是为现场抓奸,二来是想看看高高在上的他从云端跌落谷底的落魄样。 可事实证明,真正有实力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被掩盖光芒。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姿态沉稳从容,一举一动尽显上位者的威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听各个部门的汇报,一开口便是一针见血。 设计部副部长因图纸问题正好撞在他枪口上,20度的空调下,仍不停地去抹额头热汗。 围观下来,关于他被降职的种种猜测中,曲鸢开始相信他远离总部实权中心,是在韬光养晦,将来属于他的会是更广阔的天地。 会议持续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大家如释重负,一个跑得比一个快,最后只剩下曲鸢和制造高压的罪魁祸首,他走过来,拿起她的笔记本,随意翻看。 曲鸢写的字很工整,像书上的印刷字,一笔一划都很乖巧,会议记录也做得条理清楚,有模有样,但还是被鸡蛋里挑骨头了。 男人指尖轻敲纸面:“这个字写错了。” “徐总,”曲鸢也想挑他的刺,“听说公司规定员工迟到一次要扣一百块。” 如果早上不是他按掉闹钟,她不可能迟到。 徐墨凛略作思索,沉吟道:“好像是有这个规定。” 他状似不解:“所以呢?” “没什么。”曲鸢纯粹想挑刺,随口一提罢了,再和他单独待下去,童佳说不定又要浮想联翩了,她拿着本子走出会议室,手机震动,收到了一笔来自【老公永垂不朽】的转账。 金额是520 备注是:迟到补贴 第24章 取悦她 我们不会离婚 午饭是和童佳一起吃的, 在公司附近的西餐厅,曲鸢点了牛排焗意粉,吃了一半就饱了, 童佳笑她是小鸟胃:“照你这个吃法,怪不得身材能保持这么好。” 童佳往嘴里塞了块炭烤西蓝花:“我是坚定的美食爱好者,俗称吃货嘿嘿嘿, 爱情诚可贵,身材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两者皆可抛!” 曲鸢被她活灵活现的表情逗笑, 将手边没动过的玫瑰冰淇淋推了过去:“这个给你吃。” 某种程度上来说,曲鸢是个物质欲望很低的人,家境优越,衣食无忧, 虽说出生以来母爱缺席, 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 一家人聚少离多,但爸爸给她的爱太多太多了, 多到可以覆盖所有的缺憾,事业上, 她曾经到达过顶峰,见识了最美的风景, 至于爱情……她在最好的年纪, 爱过一个最好的男人,尽管现实证明,他不是对的那个人,她从没后悔当年那场惊鸿一瞥的遇见。 像童佳这样, 轻易被某个喜好或者某样东西取悦,对她来说实属难得。 “谢啦。”童佳没跟她客气,吃了一勺冰淇淋,满足得眯起了眼,“哇,好好吃哦!” 曲鸢喝了口柠檬水,杏眸有晶莹的笑意流转。 午休时间不长,吃完饭回到办公室,趴在桌上眯会儿,上班铃声就响了,曲鸢唤醒待机的电脑,登录内部系统,存档备份的会议录音文件,刚上传成功,甄湘的信息“嗡”地抵达她手机。 “鸢儿,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活怎么样?” 曲鸢回复:“还不错。” 在她的印象中,房地产行业竞争激烈,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但停云地产好像是例外,至少在秘书部,工作氛围轻松,大家各司其职,一到点就下班。 甄湘:“看来你适应得很好嘛。” 她又发了张照片:“恭喜曲小姐一舞成名,微博账号粉丝破15万啦!” “需不需要我这个金牌理财师帮你好好规划营销一下,争取向千万大V进击?” 曲鸢:“不用。” 甄湘:“那你注册账号做啥?” 曲鸢:“帮忙卖草鞋。” 甄湘正在喝咖啡,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认真的吗?!” 曲鸢回了个【满脸写着认真】的表情包,退出聊天页面,截了张徐墨凛给她转账520的图发过去。 上班迟到扣一百块她就随便提提,根本不带任何暗示,谁能想到他误会了,发了520块的迟到补贴。 甄湘:“哈哈哈你这备注,老公永垂不朽?!!!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呀!” 甄湘:“看不出来他这么浪漫啊,你被公司扣一百块,他就走个人私账补偿你520块。狗男人也太会了吧!要不是听你说他接个吻跟纯情少年似的,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情场老手呢这么会撩。” 甄湘:“不过也不奇怪,在徐墨凛现在的认知里,你可是他深爱的徐太太,爱情让人失智啊!别说520了,估计你要他全副身家,他都愿意给你。” 曲鸢:“【拒绝】” 甄湘:“大风刮来的钱为啥不要?!” 曲鸢刚敲了两个字,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立刻倒扣手机,回头一看,她们议论的当事人正站在离她半步远的位置,俊脸微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向前俯身,单手撑在了桌子边缘。 平时徐总都是通过内线电话联系秘书部,哪里会纡尊降贵地过来?坐在对面的童佳悄悄竖起了探听的耳朵,然后就听到他说:“曲助理,会议记录给我看一下。” 哦,看来徐总对小公鸡村的公益项目很是重视,会议记录都要亲自过目。 曲鸢微微蹙眉,他之前不是在会议室看过了吗? 男人面色仍是一本正经的,却刻意压低了声线,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怎么不收?” 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后,曲鸢意识到他说的是收下那笔520的转账,看会议记录是假,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总经理这么闲的吗? 他保持从后面虚拢着她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在童佳又一次疑惑地看过来时,曲鸢解锁手机,领取转账,轻晃两下:可以了? 徐墨凛同样以眼神回复她:嗯。 “徐总,”曲鸢将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您要的会议记录。” 徐墨凛接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触到了她的,温热撞上微凉,触感分明,曲鸢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操作鼠标,在屏幕上飘来飘去。 等他进了办公室,曲鸢暗暗松口气,原以为收了转账就不会再受他干扰,临近下班时却接到了内线电话,她拿起听筒,清沉的男声传出:“等我,一起回家。” 曲鸢:“……” 通话刚挂断,童佳就凑过来问:“徐总又有什么事找你呀?” 曲鸢眉眼间恰到好处地染上愁绪:“他让我留下来加班,重新整理一份会议记录。” “好可怜哦,”童佳安抚性地拍她肩膀,“徐总对你也太严格了吧。” 童佳想到她在总部时因领导跟徐总不和,两人间接结下梁子的事,加上又听说她是原领导派下来盯着徐总的眼线,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她怎能不成为徐总的眼中刺? 拔是拔不掉的了,索性暗中给小鞋穿,处处挑刺,让她有苦难言,自动提出离职。 资本家就是这么的冷血无情。 曲鸢不知道童佳脑补了这么多,她笑着耸耸肩:“我没事。” 童佳赶着去上舞蹈课:“我得先走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好。” 目送童佳身影消失在门口,曲鸢坐下来和甄湘聊了会天,没多久徐墨凛就出来了,橙红夕阳余晖映在墨蓝色玻璃上,他的面部轮廓有些虚化,像朦胧的毛边月。 曲鸢和他搭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车子,穿越晚高峰,回到银月湾小区。 徐墨凛换了身家居服,便进厨房做饭了。 曲鸢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切肉,洗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前一秒还是公司运筹帷幄的总经理,下一秒就切换成了宜室宜家的家庭煮夫。 更难以想象的是,这个男人是徐墨凛。 曲鸢闲着没事做,找隋珠要了草鞋的网店链接,登录微博账号,发布第二条新微博—— @花脸小野猫:仙女穿的草鞋在此,数量有限,欲购从速【心】【链接】 自从曲鸢凭着惊艳一舞走红网络,热度居高不下,不少网红包装公司蠢蠢欲动,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可都没有得到回应。 在大家纷纷猜测这位高冷的花脸小野猫下一步会是什么动向时,万万没想到她会接下草鞋的推广,此举无疑是暴殄天物,令人吐血,不过粉丝们倒是很捧场。 “买买买!!!” “恭喜仙女猫恰上第一碗饭饭!” “这么好看的鞋子一双才卖8块钱吗?!价格低得我想哭,太实在了吧!” “热搜预定:仙女卖草鞋【机智】” “我和仙女之间差的是一双草鞋吗?!已下单。” …… 曲鸢窝在沙发里,捧着手机看了几百条评论,徐墨凛已经把饭菜做好端上桌了,她洗干净手坐到桌边,摆在眼前的是三菜一汤,青椒牛肉,滑蛋虾仁,蒜蓉生菜和排骨苦瓜汤。 香味阵阵地勾人,曲鸢喝了汤,没舀饭,光是吃菜就七分饱了,剩下的由徐墨凛扫尾,她到楼下花园散步,消消食。 暮色已深,绚烂晚霞褪去,在天边留下一条红紫色光带,月亮星辰就位,在白色薄云间遥遥相望。 曲鸢走了两圈,坐在树下的长椅休息,有一男一女亲密依偎着走来,她不经意地瞥过去,视线凝住,那男的怎么长得这么像曲蓉蓉的未婚夫赵毅? 陌生女人身段妖娆,软蛇一样贴着他,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曲蓉蓉和赵毅交往两年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赵毅也不像是花心大萝卜,该不会看错了吧?毕竟人有相似…… 曲鸢正这么想着,只见一道红色身影飞快地朝那对男女奔去,二话不说抡起包包砸到男人头上,他旁边的女人吓得尖叫:“你是谁,怎么打人啊?” “呵,我是谁?”现场抓到奸的曲蓉蓉气势逼人,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一把将女的撕开丢到一边,对准渣男拳打脚踢起来。 赵毅自知理亏,任由她打:“蓉蓉,这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赵毅,你对得起我吗?!”曲蓉蓉边打边语无伦次地质问他,“我们都快结婚了,你就为这么个贱人,背叛我们的感情!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着玩很有意思?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蓉蓉,你别激动,先冷静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曲蓉蓉的情绪已然接近崩溃边缘,咬牙切齿地吼道:“滚!” 渣男小三很听话地滚走了,她跌坐地面,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像是察觉到什么,曲蓉蓉看向了不远处树下,目睹这场闹剧的唯一观众,顿时脸色骤变,她迅速擦掉眼泪,站起身,径直地走近。 曲蓉蓉裙子凌乱,眼眶通红,妆容也花了,声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曲鸢,看到我这么狼狈,你是不是很高兴?” 曲鸢没想到看了场热闹,居然会被要求说观后感,然而没等她开口,曲蓉蓉就先自己炸了。 “你先别急着高兴,我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你以为徐墨凛和赵毅又有什么区别?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贱样,他和你离婚,只是迟早的事……” 曲蓉蓉接下来的话硬生生被余光里闯入的高挺身影掐断,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只见男人疾步走到曲鸢身边,牵起了她的手,俊颜覆着冰霜,语气不悦中透着几分坚定:“恐怕要让曲小姐失望了,我们不会离婚。” 第25章 取悦她 我要先去吻一下 “恐怕要让曲小姐失望了, 我们不会离婚。” 男人神色凛冽,眸底淬的寒芒如出鞘利刃,破空朝曲蓉蓉袭来, 让她在暑热未散的盛夏夜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死死地盯住他们相牵的手,又留意到他望着曲鸢时, 面上露出罕见的一丝柔情,刺眼得不行,她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手心。 曲鸢也有些惊讶,他的手温度很高, 握着她的长指用了力度,不轻不重,掌心纹路相贴,热意直抵心尖, 像有根柔软的羽毛在上面轻轻撩拨。 在这种一致对外的时刻, 她当然不会挣开他。 曲蓉蓉嘴巴张着, 没说完的话全吞了回去,字字在脑中横冲直撞, 冲击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她闭紧了唇, 两行眼泪哀戚戚地流了下来。 在慈善拍卖会上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她失去了1.2亿的极品帝王绿翡翠, 拿不出好的作品去参加国际珠宝设计大赛, 事业面临全面崩塌,向来疼爱她的哥哥和爸爸对她失望至极,而口口声声说着只爱她一人的未婚夫赵毅,转头就跑到榆城跟别的女人厮混, 曲蓉蓉从小到大,只要是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可原来得到得太容易,同样也会很容易失去。 此时此刻,曲蓉蓉发现了某个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嫉妒曲鸢,嫉妒得快疯了。 为什么曲鸢可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为什么她得到的不多,拥有的却都是最好的?! 为什么这场婚姻原本对徐墨凛来说只是商业利益的结合,他竟然对她动了心,处处偏袒她,维护她,纵容她,让他亲口说出不会离婚这样的话? 曲蓉蓉心如死灰,嘲讽地想,徐墨凛和赵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赵毅永远不会挡在前面,将她护在身后,免受风雨侵袭。 曲蓉蓉不想再继续让这对夫妻看笑话,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夜色中。 男人没有松开手,而是一路牵着她回了家,曲鸢在沙发坐下,旁边位置塌陷,是他也跟着坐了下来,距离很近,两人的腿几乎挨到一起。 “徐太太,”他出声打破沉默,“我要跟你澄清一点,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而我现在有了你,就更不可能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亲身体验,身体的真实反应表明,被她拿走初吻,便面红耳赤如纯情少年的男人,情史一片空白,所谓的金屋藏娇也已经证实是一场误会,加上他今晚的举动取悦到了她,曲鸢眼梢弯起愉悦的弧度:“老公,我相信你的。” 曲蓉蓉自己未婚夫出轨,就妄想拉她共沉沦,借机离间他们的感情,结果被他“不会离婚”四个字堵得哑口无言,事业爱情接连遭到重挫,想必近来的日子不太好过的了。 徐墨凛“嗯”了声,静寂半晌后,他低声道歉:“对不起,失忆以来,我做了很多错事,让你一度伤心失望,受尽委屈,甚至跟我提出离婚。” 他扶着她的肩,转正,定定地直视她清澈见底的眼眸,重复了一遍:“我们不会离婚。” 失去她的痛苦,在梦里深切体会过,撕心裂肺,悲伤欲绝,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追随她而去。 男人深沉难测的眼里,有着雪山消融般的温柔,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子,让人不自觉沉迷其中,曲鸢心间止不住地轻颤,如寒风中的枝头雪,染着梅香,落地化成了冰水,渗入四肢百骸,游走在滚烫的血液里。 明亮的灯光下,他忽远忽近,看不真切,好像又变得难以捉摸了。 曲鸢从未动摇过和他离婚的决定,她不赞同他的话,更无法给出肯定答案,只露出甜蜜而羞赧的一笑。 也许如甄湘所言,爱情会让人失智,哪怕是想象出来的爱情,心思缜密的男人毫无防备地入了她的圈套,揽她入怀。 桌上手机接连震动,来自S市的陌生号码,曲鸢接通,一道尖锐的女人声音突兀刺出,她把手机拿远了点,仍挡不住曲蓉蓉妈妈的魔音穿耳:“曲鸢,你拉黑我号码了?!” “你仗着徐墨凛的宠爱,是彻底不把舅妈放眼里了是吧?别忘了你姓曲,别人嫁女儿什么好处都往娘家揽,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成什么样了?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没?” “只要你把帝王绿翡翠还给蓉蓉,我和你舅舅就可以既往不咎,你总不希望我把这事捅给你外公知吧,他老人家身体可不好,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曲蓉蓉当场抓到未婚夫的奸情,都心碎得哭成泪人了,她这个当妈的不去安慰,还在死磕痴心妄想的事,曲鸢正准备挂断,男人轻握住她手腕,将手机挪到了他耳边,冷声道:“赵女士,翡翠在我这儿,听你意思,是想要回去?” 赵茜压根没想到他就在旁边,还听到了通话内容,仿佛被魔鬼扼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 曲鸢悄悄翘起唇角,他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彻底断绝了赵茜女士拿回翡翠的幻想,曲氏地产靠徐墨凛才拿到滨海新区的开发权,后续开发还需兴阳集团的支持,内里关系千丝万缕,但凡有点智商,都不会选择和他正面硬杠。 还想从他手上抢东西? 在这之前,赵茜不过把翡翠争夺当做姐妹间的斗气,是家事,关起门来就能解决,她知道曲鸢心肠软,又有小时候寄养家里的情分在,多下点嘴皮子功夫,总能把翡翠要回来。 现在徐墨凛掺杂进来,没叫舅妈,没用敬语,护短的意味很明显,赵茜落了下风,老脸臊得慌,仿佛隔空接了一记耳光。 “赵女士,”徐墨凛耐心告罄,“以后没什么事,请不要再打扰我太太。” 轻描淡写的语气,暗藏锋芒和威慑之意,没等对方应答,他按下了挂断键。 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这话一出,赵茜女士肯定不会再骚扰她了,曲鸢不由得看他又顺眼了一点点,拿回手机,浅浅笑道:“谢谢老公。” 徐墨凛抬手摸摸她头发:“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他的眼神陡然变深,只因她锁骨下方……若隐若现地晃入了眼。 他喉结上下滑动,没移开视线,不露声色地享受着丈夫的权利,想象着…… 曲鸢浑然不觉,设定的闹钟响起,到吃药时间了,她从冰箱里取出中药,装到碗里,放进微波炉加热,等温度合适,捏着鼻尖一口喝下,再漱了口,含住小块的话梅糖。 休息片刻之后,她就去客房洗澡了。 洗完来到主卧,男人穿着蓝灰色真丝睡衣躺在床上,神情懒散,扣子只系到胸口,半露出白皙肌理,颇有种美人卧眠的风流意境。 配着那张漂亮的脸,妖冶的淡红美人痣,说是堕仙也不为过。 曲鸢丝毫不受诱惑,只当他是暖床的枕边人,他助她入眠的功效显著,不知是类似雪杉的好闻气息,还是他本身的存在,像最好的安眠药,排山倒海的睡意很快淹没了她。 迷迷糊糊间,小腹覆来一阵温热感,慢慢地,因月事而产生的酸坠感缓解了不少,曲鸢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轻盈地游曳进梦境深处。(to 专审大大,女主只是【来月经】了,没有做别的事) 曲鸢是被汹涌……惊醒的,按照以前的经验,第三天后的月经量会减少,所以就没用安心裤,她睁眼一看,整个人以树袋熊的睡姿…… 而他的真丝睡衣显然受到了波及,腰部位置的布料染成了暗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床单没弄脏。 曲鸢轻手轻脚地往外挪动,可还是惊扰了他,男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睡眼惺忪地看向她,嗓音喑哑:“早,徐太太。” 尴尬是有的,但不多,曲鸢淡定地回了句“早安”,扶着床沿落地,指指他睡衣:“我不小心弄到了……”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换家居服,哪怕再累再困,也不会在洗澡前睡到床上。 徐墨凛低头看了眼,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无妨,脏了就脏了。” 曲鸢又一次验证了爱情滤镜的强大之处,急流再次涌来,她收紧双腿,转身进浴室了。 各自处理好狼藉,吃过早餐,两人来到公司,曲鸢刻意在走廊尽头的露台站了十分钟,才打卡走入办公室。 翻看了几页资料,她收到一份热红糖姜茶的外卖。 童佳闻着了味儿,八卦兮兮地问她:“男朋友点的吗?好贴心啊。” 曲鸢笑了笑,没否认,喝了一口姜茶,甜味在唇齿间漫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小腹升起阵阵暖意,没有那么难受了。 “真有男朋友?”童佳再次跟她确认,“你不知道这两天我们公司有多少精英小哥哥跟我打听你的情况,没想到你已经名花有主了哎。” 童佳看着眼前这张明艳动人的脸,想想也是,男人都不瞎,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肯定过江之鲫般多了去:“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帅?” 曲鸢有意混淆视听:“没有徐总帅。” 童佳往上指了指,压着声说:“徐总可是颜值的天花板,参考空间太大了。” 见曲鸢无意透露太多,童佳把握分寸,没有再追问下去,逐一回复先前拜托她牵线搭桥的男同事们,美人已心有所属,别再做无用功了! 喝完姜茶,曲鸢接到会所打来的电话,他们并未找到她丢失的星月耳坠,车上也没有,那么,会丢在什么地方了呢? 她回忆着当天的行动轨迹,手机震动,隋珠发来信息告知喜讯,经过微博宣传,库存的508双草鞋被热情的粉丝们买光了,还接到一千份预售订单,现在小公鸡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编织草鞋。 曲鸢想到宿鹤公馆的别墅里还有不少品牌方送的口红,都没拆封过,她一个人用不完,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回馈粉丝。 @花脸小野猫:在此微博下晒出草鞋订单,情人节抽8人分别送出A家、B家、C家、D家……的限定口红礼盒,感谢大家的支持~ “卧槽字母家的限定口红全集齐了,好大大大大大大大大的手笔,我伙呆!” “这是接到口红的推广了吗?” “别想太多,品牌方没low到要找小网红打广告的地步。不是引战,实话实说而已。” “C家的限定桃熏口红已经断货了,某X炒到四位数,一双草鞋才卖多少钱?八套口红礼盒说送就送,阴谋论一下,这是博主的营销手段,大家别上当了。” 曲鸢发完微博,没来得及刷评论,就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老公永垂不朽:“被上司抓到上班时间摸鱼,要扣多少钱?” 曲鸢看向身后贴着单向可视膜的玻璃窗,想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他尽收眼底,她指尖在屏幕上翻飞,回复:“不知道,我要先去问一下。” 几秒后。 老公永垂不朽:“随时恭候” 嗯??? 曲鸢检查了一遍对话,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不知道,我要先去吻一下。 然后他回的是—— 随时恭候 第26章 取悦她 要不要办公室骚扰一下你上司?…… 随时恭候。 你来吻我。 曲鸢摸了摸脸, 这算不算是办公室性骚扰? 心有灵犀似的,老公永垂不朽发来一条新信息:“办公室骚扰上司,又要扣多少钱?” 曲鸢坐直身体, 深深地调整呼吸,她不过是不小心打错了一个字,他故意误会, 还反过来调侃她,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窗之隔,曲鸢能想象出他握着手机, 眸底蓄着戏谑之色,薄唇弯起弧度的模样,估计再聊下去,这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被扣的, 她及时止损, 按灭手机, 倒扣着放在桌上。 随时随地抓到机会就跟她调情的徐墨凛,完全颠覆了曲鸢以前对他的印象, 有时她会怀疑,这具躯壳里是不是住进了一个新的灵魂? 据她多日来的观察, 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面对其他的人和事, 他的态度始终淡漠疏离, 唯独对她不同,准确来说,隐藏在冰山一角下的神秘而辽阔的疆域,正在向他以为的, 自己深爱的徐太太开放。 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可曲鸢并不排斥,她也想在他的世界里,插上属于她的旗帜,像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到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回来,曲鸢发现桌面多了一份文件,童佳告诉她:“这是桥姐刚拿过来的法文合同,说是让你尽快翻译出来。” 桥姐是秘书部的部长。 停云地产成立之初主要是进行楼盘开发,在榆城几乎一家独大,所向披靡,随着同类型公司雨后春笋般崛起,竞争激烈,空间受限,近两年来调整发展方向,打造高端精品住宅区,争夺上层利润份额。 这部分消费群体对住宅的需求高于普通人,毕竟是身份的象征之一,但他们的眼光和审美偶尔会落后身价,所以就会把重任交给专业的设计师或建筑团队。 曲鸢拿到的合同,是关于购买一批法国进口的高档水晶灯,字里行间夹杂着不少专业名词,她心无旁骛地边查资料边翻译,敲键盘声时快时慢,不规律地响起,汇入办公室的忙碌节奏中。 下午三点有个高层会议,还是由曲鸢负责做会议记录,会议刚开始,坐在上方的男人就云淡风轻地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终止高端住宅区的开发计划,改为重点开发经济适用的现代化生态社区。 会议室里立即炸开了锅,讨论声此起彼伏,御水山庄高端住宅区项目是停云地产的头部营收来源,说砍就砍,其中牵涉的利益链条,复杂程度可想而知,大家摸不准这是总部的意思,还是徐总个人的决策? 曲鸢悄悄握紧了笔,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面色沉静的男人,虽说收拾了几只倚老卖老的老狐狸,但他在分公司的根基并不牢靠,在这个时候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绝非明智之举。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看了过来,眉梢微挑,波澜不惊的眼神却莫名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曲鸢知道他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她稍稍稳定了心神。 项目负责人张副总最先提出异议:“徐总,高端住宅区深受市场欢迎,去年一经推出,在圈子里有口皆碑,公司盈利额上涨了10个百分点,我认为可以充分验证这个项目的成功性。” “哦?”徐墨凛靠向椅背,眼梢风冷冷扫去,“盈利额上涨10个百分点,难道不是因为公司之前连着三年亏损?” 张副总顿口无言,咬紧了后槽牙,胸口有着不自然的起伏,明显是在隐忍。 徐墨凛环视全场,语气淡淡:“请问在座的各位有谁能买得起御水山庄的房子?” 他话音落地,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寂。 御水山庄的独栋花园别墅,动辄上亿,身为管理层的他们尚且望尘莫及,更别提普通的工薪阶层了,可是高端住宅区,本来面向的消费群体就是金字塔顶端的特定人群,众人都云里雾里,琢磨不透徐总问这话有何用意。 徐墨凛又问:“御水山庄的空房率是多少?” 大家面面相觑,像冰水里丢进了一颗巨大火球,冰火两重天,极为煎熬,被他眼神点到的营销部长顶着压力答道:“百分之九十。” 榆城是个吊车尾的二线城市,基础设施远远比不上一线城市,胜在环境好,空气优,富人们在御水山庄置办房产,仅仅是把它当作后花园,供度假时消遣玩乐,常住的并不多。 他们作为房地产开发商,只要把房子建好卖出去,把钱赚回来,哪里需要考虑什么空房率? 曲鸢则是另外有了想法,面临房产开发市场份额逐渐饱和的相同现状,其他地产公司将目光放到了榆城之外的城市,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而停云地产却局限在榆城范围内,往上探寻,打造上流阶级专享的高端住宅区。 这部分人确实是很大的消费动力,能够在短期内快速增加停云地产的营收,可长而久之,弊端会逐渐暴露出来,“空”中楼阁,建造不易,而塌落可能只是眨眼间的事。 看来孟老爷子将徐墨凛这把利刃派下来,是有心让他整治内部乱象,把公司拉回正轨。 偏偏被动了蛋糕的张副部长看不清形势,再次开口道:“徐总,我认为兹事体大,是不是该向总部请示一下?” 徐墨凛看着他,轻扯唇角笑了,笑意并未出现在眼中:“孟董事长已经授意我全权负责此事,当然了,你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向总部反映。” 停云地产的创始人孟董事长都抬出来了,谁还会有什么异议? 张副部长脸色铁青地坐下了。 “停云地产成立的初衷,是响应政府号召,满足普通群众的住房需求,家家有房,安居乐业。”徐墨凛意有所指道,“打造高端住宅区是市场所驱,无可厚非,但不利于公司长远发展……” 曲鸢心底渐渐起了涟漪,重新将目光投向他,身居高位,却能摆低姿态,细致地考虑到中层以下人们的住房利益,明知阻力重重,偏要破阻前行。 在这个决定公之于众前,他暗地里做了多少努力? 也许他从始至终都没忘记自己曾是个建筑师,没忘记房子的基础职能是住人,也没忘记过他的理想。 她眸里泛起潋滟笑意,清粼粼的,仿佛漾着光。 散会后,张副总被单独留了下来,一副拒不合作的敷衍态度:“徐总,还有事?” 徐墨凛唇边噙着一丝笑,轻描淡写道:“张副总,给自己个体面,自动请辞吧。” 他身穿纯黑的衬衫,衬得面容越发清冷如玉,气场更是充满了压迫性,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张副总也不得不小心地应对:“徐总,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徐墨凛抽出一份文件,指尖压着送到他前面。 张副总拿起来一看,表情瞬间绷了,一目十行地扫完,单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好半会儿后,他烦躁地抓着短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会?” 这些事他处理得极为谨慎,基本没留尾巴,可如今白纸黑字就拿在手里,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到底是低估徐墨凛的手段了。 “张副总,”徐墨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宝石袖扣,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念在你这十年在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会私底下和你谈。” 没摆到台面上说的话,最为关键厉害。 张副总心知大势已去,不再做挣扎,将文件揉成一团,捏在手心,夺门而出。 第二天,公司内部传出张副总辞职的消息,里面的水太深了,谁都不敢在背后妄议,唯有童佳私下里跟曲鸢畅呼大快人心:“徐总这波真是干得漂亮!” 张副总为人好色,经常骚扰女下属,收受回扣还端得冠冕堂皇,风评极差,他人一走,感觉整栋办公大楼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停止转动,日升月落,月底临近,曲鸢请假回S市,刚下飞机,收到爸爸的信息,他临时接到紧急科研任务,假期取消了,她虽然失望,但能理解爸爸的忙碌。 曲鸢坐上甄湘的车,先去了一趟梅苒医生那儿复诊,开了三个疗程的药,说起结识梅溪光的事,不知不觉聊到了天色擦黑,她们在巷口的素食馆用晚饭时,甄湘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她看了又看:“鸢儿,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是那种从内到外散发的愉悦,尤其是眼神,清透明亮,熠熠生辉。 曲鸢点了点头,她这段时间在公司学习了很多东西,和同事相处愉快,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夜里不再失眠,没有噩梦,睡到自然醒。 当她不再只围着一个星球转动时,整个宇宙才真正属于她。 甄湘惊喜于她的变化,别提多高兴了,整顿饭下来笑容就没停过,把她送回宿鹤公寓,回米兰花园路上,发现腮帮子都笑酸了,动了动嘴巴,哒哒哒响。 甄湘曾亲眼所见,她是如何在绝望中一点点地枯萎,而现在的她,正在重焕生机。 车窗外,橘色灯河绵延向天际,红绿灯前,踩亮了无数盏红色尾灯,晚归的学生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烧烤摊挤满了人,冻啤酒在杯中翻涌,随处可见真实、生动而热烈的人间烟火。 甄湘在这一刻,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明月挂上夜空,朗照整座城市,也照亮了曲鸢的无眠,阿姨换过干净的床单被单和枕头,上面没有一丝徐墨凛的气息,辗转到凌晨两点多才勉强有了睡意,条件反射性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一团虚空。 她到衣帽间拿了件他的衬衫,搂在怀里,半睡半醒,被沉甸甸的梦境拖到了天明。 桌上手机震动,进来他的信息:“徐太太,昨晚你不在身边,睡不着。” 曲鸢垂眸,对着手机屏幕出神很久很久。 她改签了晚上的航班,在中午前抵达榆城机场,来到公司,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办公室里没有人。 放好行李,曲鸢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低沉的男声应答她:“进来。” 曲鸢推门走入,彼此视线相撞,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前回来,深眸浮现难以遮掩的炽意,像暗夜亮起的灯塔,等到了深海归来的船只,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人已到近前,将她轻轻抱住。 曲鸢落入熟悉的怀抱,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路上的风尘仆仆,奔波疲累,奇迹般地云消雾散。 落地窗外阳光丰盛,纤尘浮动,世界变得很安静,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发间:“曲助理,要不要办公室骚扰一下你上司?” 顿了顿:“唔,不扣钱的。” 说着,他低头吻了下来。 第27章 取悦她 以后我会给你做 曲鸢发现他用的是上次她教他的方法, 只不过力度轻很多,速度慢很多,可能他也把她的唇当成了甜美的水果, 在学以致用。 她浑身的力气慢慢地消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蹿起, 心脏跳得失了序,又快又重,她完全忘记了怎么呼吸。 很快他便不满足现状,无师自通起来, 她微微启唇,试图去寻找新鲜空气,恰好被他舌尖顶开,一下就碰到了…… 曲鸢如雷击顶, 晕头转向, 血液逆行, 她彻底站不稳了,埋入他颈间。 徐墨凛承接住她全部的重量, 嗓音中透着笑:“是不是坐飞机太累了?” 曲鸢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轻不可闻地“嗯”了声。 如果被他发现, 只这么一下,她就受不了了, 肯定会露馅。 徐墨凛把她拦腰抱起, 抱进了休息室,轻放到床上,随即他也在另一边躺下:“我也睡会儿。” 他侧过身和她面对面,拉近了距离, 握住她细软的手臂,隐隐透着凉意,雪肌玉肤般:“昨晚确实没怎么睡,没骗你。” 曲鸢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青色,略显出疲倦之意,眼神也不复清明,失眠的原因他在信息里说了,想她想的。 曲鸢很确定,在清醒时,她没想过他。 可潜意识主宰的世界里,他的身影无处不在。 曲鸢闭上了眼,口是心非道:“我也想你,想得睡不着。” 回应她的,是男人带着怜惜,轻落在眉心的吻。 她如远航归港的船,停泊在他怀中,安然睡去,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长长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窗帘没完全拉拢,从缝隙里透进一缕深紫色的霞光,安静地印在地板上,如梦似幻,她好像徜徉在一片不真实的梦境中。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脚步声停在门外,门开后,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朦胧视野中,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抬手将她散落颊边的发丝夹到耳后:“醒了。” 他坐在光影交界处,俊美侧脸打上了阴影,轮廓愈显清晰,鸦羽长睫染着微光,翘起好看的弧度。 有多少女孩子能抵御得住这样的美色? 被他多看一眼,心就失守了。 哪怕得不到他,也是回忆里一道惊艳的风景。 曲鸢揉了揉眼:“几点了?” “快七点。”徐墨凛中间来看过她几次,见她睡得熟,就没喊她。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昨夜缺的觉算是补回来了。 “徐太太,”他指尖仿佛还留着她发间的柑橘幽香,低语的话像在蛊惑,“我们回家吧。” 这个点大家都下班了,办公区域静悄悄的,两人无需再避讳,牵着手来到停车场,迎着满城夜色和灯火回到了家。 当晚,夫妻俩十点钟就上床睡觉,曲鸢以为自己补足觉没那么容易睡着,可事实证明她错了,有人形抱枕在身边,嵌入独属于她的臂弯里,沾枕即眠,比什么安眠药都管用。 徐墨凛本想睡前和她聊两句,问问复诊情况,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无声笑了下,只得作罢。 昨晚他躺在这个位置,想着千里之外的她,整夜没合眼,此刻她就近在咫尺,无需再牵肠挂肚,他找到她的手,十指相扣:“好梦,徐太太。” 希望你的梦里有我。 曲鸢确实做了个很美好的梦,她梦见爸爸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团圆,她坐在爸爸妈妈中间,被浓浓的爱意包裹着,从小就对她冷淡的妈妈笑得那么温柔,摸着她的手,问她:宝宝没闹你吧。 她抚着小腹,摇摇头说:宝宝很乖。 妈妈又笑着说:墨凛啊就是太宠你了,这三个月忙着照顾你,我看他都瘦了不少。 爸爸接着说:他把我的心肝宝贝娶走了,那必须得宠着的呀! …… 曲鸢醒来时,红唇边犹带着笑,原来在梦里她是这么的幸福,一家三口相处和睦,妈妈愿意亲近她,徐墨凛爱她,他们还有了宝宝。 可惜,梦都是相反的。 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不住,曲鸢不再去想,低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起床洗漱,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 例行晨会上,徐墨凛提出公司事务暂时由新上任的副总经理高尚接管,他将亲自到莲花镇和小公鸡村进行项目实地考察,还要从秘书部挑一名助理随行协助工作。 在城里待久了,谁会愿意流放到交通不便,没有空调外卖,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的偏远深山里去?得吃多少苦头?晒黑的皮肤要多久才能白回来?而且是跟着冷面徐总,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炒鱿鱼下饭了。 这和现代酷刑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地面,努力减少存在感,同时默默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成为倒霉蛋。 其实,这件事在吃早餐时,徐墨凛就和她商量过了,曲鸢已经做出决定,一来他是她的安眠药,离了他就睡不着,二来她也想看看小公鸡村家家户户织草鞋的盛景,她自动请缨:“我去吧。”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投向她的眼神有感激,有同情,童佳知道曲鸢和徐总有过节,又是新入职,还在试用期的员工,流放山野基本没得跑的了。 唉,希望徐总念在曲鸢和徐太太同样是女人的份上,多少手下留情,怜香惜玉点。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曲鸢额外得了半天假,童佳给她列了张长长的单子,上面都是一些防蚊虫叮咬、常用药品,防晒装备之类的物品,最后面还画了个笑脸,附言:保重!!! 曲鸢照着清单去超市采买,精挑细选一下午,总算把东西买齐了。 徐墨凛开车来接她,大包小包挤满了后备箱和后座,满载而归。 次日上午,两人启程前往小公鸡村,行李加起来太多,分由两辆车运送,一前一后地汇入车流,上下桥,穿隧洞,平稳行进在曲折的环山路上。 天气晴好,天空蓝如画卷,缀着簇簇白云,沿路翠绿山色相迎,车里放着和缓的轻音乐,格外催人入眠,曲鸢睡睡醒醒,进入颠簸的悬崖峭壁路段,徐墨凛放慢车速,前面的护栏被车撞瘪了,旁边杵着歪斜的标志牌,白底红字写着:危险路段,谨慎驾驶。 远山绵延起伏,在日光下呈现出深深浅浅,层次分明的绿,视野变得更开阔了,曲鸢看到山坡上有不少牛羊在悠闲吃草,像一朵朵散落青草地的素色野花。 离村民聚集地更近了,越来越多的梯田出现,刚插了水稻秧苗,绿意稀稀拉拉的,倒映在明镜般的水面上。 拐了个弯,坐卧于斜坡上的小公鸡就近在眼前了,徐墨凛将车子开进山脚下的停车场,等候已久的村主任和隋珠上前打招呼,帮忙搬下行李,放进挂在骡子两边的箩筐里。 村里的入口处席地坐了几个老人,乘凉、聊家常或者打牌,见曲鸢和徐墨凛走来,连忙给他们让路,虽然听不懂口音很重的方言,但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欢迎。 隋珠笑着告诉曲鸢:“徐太太,你现在可是村里的名人了。” 曲鸢弄的抽奖活动在网上引发很大争议,质疑的声音增多,同时带来的还有热度,目前粉丝已经突破30万了,对于买了草鞋的粉丝来说,晒订单就有机会得到限定口红礼盒,动动手指头的事,何乐而不为? 这两天隋珠接订单接到手软,一双草鞋卖8块,除去包装和快递成本,最终利润能有3块!意味着织一百双全家一个月的伙食费就有着落了,手脚勤快些的,还能赚得更多,给娃儿添点文具零食什么的,娃儿爹在城里打工压力也小点,总之不用再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村民们备受鼓舞,个个铆足了劲头,发展副业创收。 对于曲鸢,她们是心存谢意的,表达方式更是淳朴简单。 他们住的还是原来的屋子,经过多次检查,修缮,安全等级位居全村最高,曲鸢一进门就看到了摆在木桌上的谢礼,土豆番茄玉米番薯南瓜,干蘑菇干木耳核桃,还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野果,堆成了小山。 他们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的东西? 有个裹着蓝色头巾的老妇人激动地说了什么,隋珠翻译道:“飞花婶说,这些小东西都是自家产的,值不了几个钱,希望你们别嫌弃。” 盛情难却,长辈们的一片心意推辞不得,曲鸢笑盈盈地向她们道了谢,从行李箱里拿出礼品回赠,隋珠考虑到他们一路劳累,不便再打扰,体贴地领着人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小羊儿屁颠屁颠地进来,先是蹭了蹭曲鸢的脚,又舔舔她手心,极尽讨好之意,她拿了两根胡萝卜逗它玩,一人一羊在屋里转来转去。 徐墨凛则是搬了张桌子放到屋檐下方雨淋不到的位置,依次摆好崭新的电磁炉,锅具,碗筷和调味盒,简易厨房就算搭建起来了。 袅袅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飘出来时,徐墨凛焖好了一锅腊肉饭,上面还铺了玉米粒、甜椒块、胡萝卜块、土豆块,紫薯块,调色盘似的,卖相极佳,他再往中间打两个心心相印的鸡蛋,盖上锅盖,端进屋。 曲鸢闻到香味,不用他喊,自觉地去洗干净手,坐到桌边,喝了半碗紫菜蛋花汤后,她开始用正餐,一勺子挖下去,有肉有菜有饭,蔬菜的清甜很好地中和了腊肉的厚重感,相得益彰,简单食材,纯天然的味道,她忍不住问:“你的厨艺怎么这么好?” 徐墨凛挑了几块蛋白放进她碗里,若有所思道:“在国外时,经常自己做饭。” 同样是漂泊异国,曲鸢一门心思放在练舞上,生活全靠菲佣阿姨照顾,厨艺为零,还闹出过盐糖不分的笑话。 “你不用学,”他眸底隐约闪过笑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以后我会给你做。” 曲鸢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去看院外,孤零零悬于青山之上的夕阳,没有晚霞作陪,带着点荒寂,她不想和他谈论任何和以后有关的话题。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是注定不会有以后的人。 多么讽刺,他在计划着将来,而她却在计算着离婚的日子,明明先前想离婚的是他,憧憬未来的人,才是她。 村里没有娱乐活动,人们早早就歇息了,隔壁的协奏曲再次传来,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 曲鸢正想转个身,蒙昧光线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她一下。 第28章 取悦她 一点即燃 意识到那是什么, 曲鸢立时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夜间清凉的空气在急剧升温,仿佛出现了个巨大漩涡,迅速将氧气吸收干净, 让人难以透气,又像有双无形的手,悄然拉紧弓弦, 对准了目标。 蚊帐里干燥又滞闷,稍微溅点火星儿,便能一点即燃,形成燎原之势。 两人都默契地没出声, 刻意压制的呼吸,从交错起伏,变成了相同的节奏。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咚咚咚, 重锤凿岩壁般, 在耳朵里放大了千万倍。 白炽灯无辜亮着, 有几只飞蛾,在不停地往上面扑。 他越是隐忍, 越是明显。 曲鸢的月经还没干净,有了这层保护, 她本该有恃无恐,可是, 又不只有那一种方式。 她指尖蜷缩进掌心, 那里有着微微的汗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怎么也擦不完,反而越擦越多。 热源就在旁边, 只要危险没解除,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曲鸢抿了抿唇,轻声问:“你不去处理……” 她的声音被他滚烫的唇堵了回去。 他凭借着强大的学习能力,在亲她。 激发出了她的征服Y。 不该是这样的。在这场游戏里,他是猎物,她才是精心布局的猎人,不应该由他来掌控。 曲鸢夺回了主动权,她像一株半枯的花,寻找到了隐藏密林深处的清泉,用尽全力,贪婪地吸取水分,直到每一片花瓣都重新舒展,绽放。 许久许久后。 蛮横的掠夺结束,兵败如山倒的徐墨凛重获自由,不屈的战旗仍屹立在城门前,他垂眸看了一眼,无声失笑,掀开蚊帐,进卫生间去了。 他没有开灯。 后背倚着墙,白墙刷得潦草,表面起了粒子,粗糙,凹凸不平。 黑暗能藏住很多东西,山风透过小木窗吹进来,在不负责任地助燃,他弯下腰,喉咙里起了火,想着她,从头到尾。 曲鸢同样在想他,她从蚊帐内探出来,寻找新鲜空气,散热。 满脑子都是—— 他。 他的脸、眼皮、耳根,脖颈,全是红的,尤其是嘴唇,简直绝了。 29岁的男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地纯情?稍微欺负一下就……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曲鸢躺回原来的位置,闭上眼,装睡。 鼻间闻到清新的肥皂味,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气息,在狭小空间里形成了干扰,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他在卫生间里……她捂着心口,屏息凝神,摒除杂念。 徐墨凛知道她没睡着,靠得更近了些,习惯性去握她的手,曲鸢下意识地回缩,听到他说:“不是这只。” 她秒懂他的意思,耳畔热热的。 不知名的虫鸣声搅乱夜的宁静,碎石一粒粒砸入心湖,因为某个心照不宣的原因,当晚他们都没有睡好,徐墨凛天没亮就起床,拉了把椅子坐在檐下,就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处理电脑里的工作邮件。 曲鸢睡到八点多钟才醒,摸了摸旁边位置,一片凉意,她找遍屋里屋外没见到人,倒是找到了一张贴在桌上的便签纸,龙飞凤舞地写着:上午去勘探地形,尽量中午前回来。早餐在锅里,记得吃。 曲鸢从没想过他交待行程的话,会以这么家常的方式传达给她,但和他的其他举动比起来,没有显得多不寻常,正如在村里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恩爱夫妻。 她把纸条放回原处,从锅里拿出还有余热的早餐,慢悠悠吃完。 小羊儿知道她这里有很多好吃的,熟门熟路,不请自来,曲鸢打开手机照相机,调到摄像模式,朝它招招手。 小羊儿扭腰摆臀地跑近,急刹车,将下巴压在她手心,歪着脑袋,奶乎乎地“咩咩咩”叫起来。 曲鸢加了个滤镜,把视频发到微博上,@花脸小野猫:小仙女们早安,咩~ “单身太久了,看一只羊都觉得眉清目秀的,想狠狠地rua【点烟】” “它走路的姿势好有范有木有?!” “摸仙堡的吉祥物吗?歪头杀!太奶了吧!阔爱到我想去吃羊肉煲了【口水】” …… 小羊儿不知人心险恶,得了曲鸢投喂的三根玉米棒,就欢天喜地地啃进肚子里了。 曲鸢饶有兴致地逗它玩了一会儿,余光瞥见木篱笆外冒出两个脑袋,然后有一束花从缝隙里塞了进来,在神秘的送花人士走掉之前,她喊住了她们,并招呼进屋里坐。 两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皮肤晒得很黑,眼睛大大的,亮如水晶,她们不肯坐,拘谨地肩并肩站着,用害羞、满是善意的目光打量她。 “谢谢你们送我的花,我很喜欢。”曲鸢闻着野花的清香,眉眼微弯,她柔声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们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后,稍大的那个鼓起勇气说:“我叫喜欢。” 小的藏在她身后,小声地接道:“我叫欢喜,是妹妹。” 喜欢,欢喜,曲鸢默念着,露出清浅笑容:“你们的名字真好听。” 第一次被人夸名字好听,还是这么漂亮的姐姐,姐妹俩开心极了,笑出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曲鸢给她们拿了些牛奶、巧克力和糖果,起初她们不肯收,受宠若惊地推辞着,拗不过曲鸢的坚持,边向她道谢,边揣进兜里。 曲鸢看姐妹俩实在拘谨紧张,便没多留,将她们送到门口,目送两道身影蹦蹦跳跳地跑远。 徐总没分配任务,曲鸢偷得浮生半日闲,花瓶换了新水,五颜六色的野花放进去,摆到盛满阳光的窗台上,她关好门,带着相机,准备去拍拍村里的风景。 曲鸢走走停停,穿过鸟鸣此起彼伏的树林,快接近悬崖边时,她看见几只苍鹰俯冲而下,直直地撞向一棵树,绿叶翻动,一团白色物体猛地飞出。 曲鸢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只白色的鹰,通身羽毛白得似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得不可思议,然而,它一出现,却遭到了群鹰的攻击。 它们将它团团围住,用尖锐的爪子去撕它,用锋利的鹰喙去啄它,白鹰不甘示弱,奋起抵抗,然而终究寡不敌众,被它们压着从半空坠落地面,丝丝缕缕的鲜血染红了雪羽。 暴行仍未停止。 曲鸢用力拍着手制造出声响,又捡了根树枝,迅速靠近欺凌现场,施虐的苍鹰有所忌惮,但还是凶狠地冲着她发出“啊-啊”声,对峙了几秒,它们一哄而散。 曲鸢单膝跪地,查看白鹰的伤势,好在伤得不算很重,她回住处取了医药箱,为它做简单的止血,清创,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像鹰这类猛禽是不轻易亲近人的,可这只白鹰却很乖很配合,她不知道苍鹰们还会不会对它发动第二轮攻击,于是在旁边守着,直到它重新展翅飞回树上的窝巢。 忙活半天,照片没拍多少,还出了一身汗,曲鸢回去洗了个澡,徐墨凛果然赶在中午前回来了,他换下湿透的衬衫,用她剩下的水冲洗干净汗意,随意擦擦,就去做饭了。 门窗都大开着,迎入山野的徐徐清风,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午饭,曲鸢说起上午看到白鹰被围攻的事,他听后,浓睫微垂,语气淡得辨不清情绪:“我之前也见过。” 悬崖下的山谷,本地人称作蛇谷,顾名思义,是蛇类的栖息地,春末夏初时分,它们就会集体出动,村民们不胜其扰。 十几年前,村里出现了苍鹰的踪迹,作为蛇的天敌,它们在峭壁上安家,繁衍生息,从此以后,蛇就被镇压在谷底。 曲鸢难以理解:“那它们为什么会攻击同类?” “如果,”徐墨凛定定地看着她,“它们并不把它当作同类呢?” 曲鸢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白化病的缘故,白鹰生得浑身雪白,在世人眼中的珍稀之物,却为它的种族所不容,被视作血统不纯的异类,驱逐出悬崖峭壁,独自栖于高树上。 曲鸢不禁有些唏嘘,可也无能为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法则,非人为可以干预。 吃完午饭,休息片刻,她去睡了个午觉,醒来看天气不错,打算洗洗头发。 村里每家用的是山泉水,经过烈日暴晒,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水温度适中,不冷不热,曲鸢选了树荫下,小水沟旁边的位置,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梳着浓密的长发往下拨,发尾垂进木盆里。 徐墨凛透过窗看到这一幕,走出来:“我帮你。” 将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肌理紧实,他拿了水杯,装满水,沿着她发根往下冲,再挤了适量洗发液,搓出细腻的泡沫,抹到头发上。 曲鸢能感到他的指腹滑过头皮,轻轻地揉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无论平时再怎么养尊处优,男人的指腹总比女孩子的粗糙些,因而带来的触感会更强烈,尤其是碰到她耳朵时。 怎么感觉他洗头发的动作这么熟练?好像洗过无数回似的。 她忽然又想到,昨晚他的手曾经做过什么,热意不自然地沿着面颊扩散开。 反复洗了三遍,泡沫冲净,徐墨凛用毛巾裹住她的满头乌发,轻压着,吸走水分:“好了。” 曲鸢长时间保持弯腰的姿势,昏沉沉地直起身,他蓦地从后面拥住了她,清冽气息追逐着,来到她耳根处。 发梢的水珠滴到他手臂,打湿衬衫,他裤脚也早已经被溅湿了一片。 树上蝉鸣聒噪不止,依然挡不住男人近在耳畔的低沉笑声:“徐太太,你好香。” 第29章 取悦她 练毛笔字 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传过来, 呼吸拂动发丝,曲鸢不由得绷紧了身体,望着矮墙上跳跃的日光, 咽了咽嗓子:“是洗发液的香味。” “不是。”他哑着声说。 同样的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用到不同人身上,会因体质的区别, 而留下独特香味。 徐墨凛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什么情况,可她身上的味道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淡淡的柑橘幽香, 从微涩转为淡甜,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或许是有过亲密关系后,形成了属于他的嗅觉记忆, 特别是出汗后, 面染绯红, 香气更为盈人。 任何时候,她都是香的。 他调情的手段太高明了, 和被亲时的纯情反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男人都在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曲鸢稍稍侧过脸,他的唇刚好印上她耳后肌肤, 彼此都愣了下, 他凑过来,似乎想亲,她反应极快地起身,他的吻落了空。 曲鸢眸底的笑意昙花一现, 走到屋檐处,坐在木椅上,以指为梳,邀请山间和风,为她吹干长发。 徐墨凛长身立在原来的位置,隔着满院肆意泼洒的阳光望向她,漂亮的桃花眼尾微勾,眸色深之又深,如同此刻头顶蓝得无边无垠的天空,有着清澈的柔色。 他将木盆、小板凳和洗发液收拾进屋,一一归置好,接着捞起手机,回复了高尚发的信息,中途进入视频会议,听取各部门关于停云地产重点项目的汇报。 处理完公事,衬衫、裤脚上的水点被热气蒸干了,徐墨凛走出门外,看到他的徐太太靠墙睡着了,黑绸似的发丝半掩着白皙侧脸,画面格外赏心悦目,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把她抱了起来。 曲鸢睡得不熟,突然悬空的失重感下,她醒了过来,还未开口,人已到了床上。 阴影覆来,她长睫扇动如蝶翼。 “徐太太,”男人的长指陷入她馨香发间,勾了几缕缠绕在指间,刻意压低的嗓音,蛊惑着,“要不要检查一下你昨晚的教学成果?” 曲鸢丧失了思考能力,茫然地想,昨晚?教学?? 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从浅尝,勾画,到勾缠,汲取,他不仅掌握了精髓,还学会举一反三,领会到了深层的意义。 如果说昨晚的吻,是毫无准备,突如其来,让人几乎窒息的暴风雨,那么此刻,他反馈给她的,便是落在春光融融湖面上的绵绵细雨,温柔得像是会把人融化。 他给了她充足的呼吸余地,尽可能地放缓节奏,让她能跟得上,这不再是单方面的掠夺,而是在分享,爱人间的极致甜蜜。 因而,这个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这个男人性情冷淡,可他的爱意却赤诚,炽烈,柔软,毫无保留地渡给了她。 分开时,他故意轻咬了她一下,像乐曲的休止符,“咚”地砸向曲鸢心扉,她脸有如火烧,唇染了莹润的红,引人采撷。 徐墨凛也没好到哪里去,俊脸密布红晕,薄唇上隐约可见水光,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她的。 他慢慢地喘匀了气,低声问她:“能拿多少分?” 曲鸢侧过身去,不想理会他。 整栋屋子陷入了全然的安静,徐墨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转身出去了。 曲鸢如释重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脸,果然很烫。 她躺在床上想着复杂心事,翻来覆去到三点,手机收入来自【老公永垂不朽】的指示,他要她跟着一起去村民家走访。 因百年难得一遇泥石流而流离失所的6号小组的村民,有14户临时搬到了小公鸡村的亲戚家居住,徐墨凛此行是亲自去了解他们对新住房的要求。 最先走访的家庭就在他们住处下面,走十几米就到了,负责翻译的隋珠等在门口,打过招呼,她领着他们进了小院。 徐墨凛办事讲求高效率,以他的风格,应该是把所有的受访人集合起来,省时省力,可他没有这么做,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徐总,此时的他,只是一名建筑师。 他发自内心地尊重将来要住进他设计的房子里的人们,聆听他们的真实需求。 院子不算大,左边石头砌了个猪圈,两只猪腆着肚子晒太阳,惬意地哼哼唧唧,右边用篱笆围了鸡舍,大鸡小鸡公鸡母鸡们挨挨挤挤,屋里就更挤了,东西摆得到处都是,光线透不进来,很是昏暗,而且空气说不上好,木头的潮湿味,猪屎味,鸡屎味混杂,令人头晕目眩。 徐墨凛本应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可他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色自若地在磨损严重的竹藤椅上落座,曲鸢坐在他旁边,有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家端来两碗冒着热气的棕色液体,边说方言,边比划着请他们喝。 隋珠笑着说,这是当地的特产甜茶,清热败火的。 曲鸢心想,他近来火气重,动不动就有反应,可不正合适他喝么? 徐墨凛端起碗喝了两口,没什么表情地又放下了,空间实在逼仄,他交叠起修长双腿,看向目标群众,问起他们对房子面积、层数,朝向,供暖,给排水等的看法。 男人侧脸清俊而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钢笔,认真地在本子上做记录,整个人沉浸在光影里,映入曲鸢眸中,有种勾人沉迷的意味。 粗瓷碗口比她的脸大,曲鸢浅酌了口茶水,眉心微蹙,虽叫甜茶,入口却很苦,渐渐地,唇齿间才回味微甜。 还挺特别的。 走访完14户受灾群众,外面已是暮色西垂,倦鸟归巢,橙红余晖笼罩在青山之上,色彩明丽,过渡自然,像浓墨重彩的油画,美不胜收。 晚饭后,徐墨凛在灯下整理收集到的资料,提炼出关键信息,汇总成文档,曲鸢睡在床沿,吹着风扇和甄湘聊天,信号时有时无,她放下手机,透过蚊帐看他。 男人坐姿挺拔,后背好似长了眼睛:“还不睡?” “就睡了。”曲鸢回道。 她听到他“嗯”了声,拉过薄被盖到腰间,阖上眼。 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万籁俱寂,越静曲鸢越睡不着,在她不知翻了第几次身后,徐墨凛休眠电脑,掀开蚊帐上床,虚揽着她:“睡吧。” 他的话有魔力似的,睡意游曳而来,曲鸢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确认把她哄睡了,徐墨凛重新回到桌前,继续忙碌。 次日,鸟儿跃上窗外的树枝,吱吱喳喳地吟唱,曲鸢从酣眠中醒来,发现他人又不见了,留下便签说白天都不回来,午饭隋珠会给她送。 还要麻烦人家,曲鸢挺不好意思的,她起床洗漱完,对着小厨房里的用具研究半天,似乎做饭也没那么难,或许她改天可以试一试。 临近中午,隋珠把饭菜送来了,她性子爽朗大方,待人真诚,曲鸢也不擅长弯弯绕绕那套,两人倒是一拍即合,相处融洽。 曲鸢吃完了饭,隋珠还坐着没走,明显是有话要说,她并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徐太太,我手上有个助农扶贫的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投资意愿?” 小公鸡村地处偏远的山区,田地数量有限,产出的粮食勉强能自给自足,一出门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梯田和房屋没什么特色,竞争力不大,不像其他村镇,拥有开发旅游资源,招商引资的条件。 作为驻村干部,隋珠身担帮助村民脱贫致富的重任,她读大学时在草莓基地兼职,学习了不少种植经验,而小公鸡村的山林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形成了富含有机质的腐殖土,非常有利于草莓的生长,她研究了不少成功案例,计划因地制宜,带领乡亲们种草莓致富。 “我已经把方案做出来了,就是,目前经费欠缺……” 隋珠一开始是把目标锁定为徐墨凛的,可村主任以过来人的经验建议她先接触徐太太,搞好关系,说不定枕边风吹一吹,事情就成了。 可隋珠考虑后,发现徐太太更适合来当投资人,从注册微博账号帮忙卖草鞋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虽然出身富贵家庭,但她并不排斥这片贫穷的土地,以及生活在上面的人们。 何况,相比冷冰冰的徐总,隋珠更喜欢和曲鸢接触。 曲鸢观察着她凝重的表情,问道:“还需要多少钱?” 隋珠事先做过统计,搭温室大棚,安装滴灌系统、供暖供电系统,翻地起垄的机器,买草莓苗,化肥农药……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不少钱:“大概20万。” 曲鸢戴的手链都不止20万,而它对于隋珠,对于小公鸡村,却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她第一次在金钱上感受到这么大的差距,短暂沉默后,她笑了笑:“我很高兴能帮得上忙。” 这就算成了? 困扰隋珠多日,让她睡不好觉的难题迎刃而解,她难掩激动,小麦色肌肤涨出红色:“谢谢徐太太!我现在就回办公室拿方案给你看。” 隋珠是做足功课的,方案写得很详细,曲鸢用了一下午才看完,傍晚时,徐墨凛回来了,问她要不要去山上看星星。 曲鸢从甄湘那儿得知,今晚英仙座的流星雨会达到最大峰值,他只说看星星,是准备给她惊喜吗? 她没当面戳破,点头应下:“好啊。” 两人解决晚餐,先后洗了澡,曲鸢带上外套,换了双登山鞋,跟着他穿过青石板路,搭乘轮渡过了金沧江,爬上半山腰,来到一处被弧形岩石遮挡的宽阔空地,她一眼就看到了搭好的帐篷,以及亮在周围的充电灯,还有几样说不出名字的专业测量仪器。 所以,他们今晚会在这儿过夜? 正值薄暮冥冥时分,天边紫霞清透如洗,金星和水星陆续从地平线升起,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随着暮色渐深,蓝灰夜空上,繁星乍现,一粒粒亮如钻石,晶莹剔透。 远离城市的山区野外,没有光污染,银河清晰可见,站在高处,近得仿佛一抬手,就能掬到满手的星光,曲鸢仰起头,眸中光泽跃动,轻声问:“你相信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徐墨凛望着她笑吟吟的清丽侧脸,薄唇微抿,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来自几百万年前爆炸了的恒星。”【注】 而他们有幸越过茫茫人海,相识相爱,结为夫妻,如果要溯源,他相信他们来自同一颗恒星,在爆炸中失散,各自孤独地漂泊于浩瀚宇宙,最终选中在这颗行星相遇。 “人一死,便会化作星尘,重归宇宙。” 无论她去哪里,他都会永远追随。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曲鸢双手合十,虔诚地在心底许愿:“希望爸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妈妈,一切都好。” “希望曲鸢……顺利离婚,找到一个爱她的男人,白头偕老。” 二十八岁之前,徐墨凛从不信神佛,更不会相信所谓流星,但在这个瞬间,他真心地希望:徐太太愿望成真,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最后一颗流星载着人们的心愿消失在天际,曲鸢掩口打了个呵欠,弯腰钻进帐篷,防潮垫、毯子和枕头一应俱全,他显然是预谋好的,不过,能看到这么美的流星雨,还是不虚此行。 入夜后,山上温度偏低,曲鸢睡着睡着,在寻找热源的过程中,不小心触发了蛰伏暗夜里的危险机关。 她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徐太太,你练过毛笔字吗?” 嗯??? 在曲鸢云里雾里时,她的手被带着往下,然后,一管毛笔塞进了手心。 第30章 取悦她 想和她生个孩子 长而直的笔管用布料包裹着, 还未拆封,却有着熔岩般的温度,曲鸢条件反射性地一缩, 他的大手覆了上来,带着不容她拒绝的力量。 于是,曲鸢被迫握住了毛笔, 上面的脉络印上掌心,牵动着她的心脏跳得失去了规律,耳朵里全是砰砰声,其余的什么都听不见。 他下巴压着她肩膀, 贴得很近,心无旁骛地教她正确的握笔姿势,笔端坠着两粒玉珠,偶尔会碰到, 再往上, 是杂乱无章的络子, 丝丝缕缕地在她腕间摩挲。 他声线沉得如山间夜色,在问着她毫不相干的问题:“中午吃了什么?” 曲鸢手指发颤, 使不上力,几乎握不住毛笔, 又被他坚定地带回来,在纸上潦草书写, 她像搁浅的小鱼, 抬起头,试图寻找上方的新鲜空气:“土豆……土豆炖排骨,番茄鸡蛋,还、还喝了半碗鸡汤。” 他又问:“味道怎么样?” 有完没完了? 此情此景下, 曲鸢实在没心思回答他,胡乱地摇摇头,“嗯”了声。 怎么还没写完? 他上次自己练习毛笔字,完成的速度好像比这次快? 起风了,群山藏入浓稠夜色,墨浪一波波地翻涌,萤火虫的光一闪一闪的,若隐若现,对面的小公鸡村早已一户户地熄灭了灯,沉入安眠中。风吹得帐篷发出簌簌声响,吹不散里头馥郁的墨香。 察觉拂向颈间的气息变重,曲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只是教学者,笔握在她手中,主动权理应由她掌控。 她红唇微弯,悄悄地收紧手指。 环绕她的弓弦被最大程度地拉开,险险接近断裂,不出所料,砚台很快便打翻了,墨汁四溢。 随后,他把毛笔收了回去。 抽出几张纸巾,擦拭案台上溅到的墨汁,还有她指间的。 擦不干净,墨香仍萦绕指尖,徐墨凛喉结微滚,哑得不行,用气音问她:“要不要洗一下手?” 不等她回答,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牵着她手探出帐篷外,耐心细致地一根根手指冲洗过去,纸巾擦干水珠,顺便也洗了自己的手。 摆在四周的充电灯光泽黯淡,可曲鸢还是看到了他耳根红透,眼尾处的红晕更是明显,灼灼如三月桃花,她窝回薄毯下,平复心跳。 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荷尔蒙气息,说不上陌生。 两人平躺着,都没睡,也没说话。 曲鸢原先还觉得有些凉,如今感觉像压着一团火,她变成了锅里浸泡着水的生米,被一点点地熬成了粥,他下去的火气倒全部转移给她了。 热量散发太多,帐篷上方的塑料膜蒙了一层水雾,斜着望出去,星星朦胧,仿佛浸在水里似的。 也许是得到了满足,身侧男人的呼吸从微乱趋于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曲鸢抹掉额上细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堆砌,潮水般裹住了她,温暖而不带任何的攻击性,她顺流而下,跌入潜意识主宰的梦境。 她稍有动静,徐墨凛就醒了,没睁眼,怀中多了一个她。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久久未离,千言万语,都糅杂其中了。 今晚在山上过夜,确实是想让她看流星,没存别的杂念,超出计划的亲密,是意外,也是临时起意的将计就计。 他想要的,比这多很多。 他想和徐太太做真正的夫妻,想和她生个孩子。 怀里的人轻轻地呢喃了声:“老公……” 徐墨凛浑身一僵,定定地看向她,睡颜依然恬静,原来只是梦中呓语,他收敛心神,将情绪逼藏进昏暗里:徐太太,谢谢你这么爱我,谢谢你,梦见我。 月落日升,清晨六点,曲鸢睁眼醒来,他还在睡,深邃五官在晨光中,如同画笔精致刻画,睫毛浓密,末梢往上微翘,鼻梁高挺,下颌线紧致流畅。 唇色是自然的红,形状漂亮,亲起来,很软。 听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不仅在骨相上占尽优势,明明平时没见他做过保养,皮肤却好得不可思议,白皙有光泽,几乎不见毛孔。 曲鸢轻揉着酸疼的手腕,昨夜记忆蔓上脑海,每个瞬间她都记得,她更记得,在她掌控下,他失控的反应,意乱情迷的模样。 曲鸢摸清了诀窍,他越想得到什么,她越不让他得到,就那么吊着,眼睁睁地看他求而不得,看他卑微如尘,看他引火自焚。 像他之前那样,明知她爱他,偏偏故意冷落,冷眼旁观她在情海浮沉挣扎,作茧自缚。 原来这就是征服一个人的快乐,所幸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曲鸢初尝快意,沉浸其中,如乘快马,驰骋春日郊野,日光烂漫,姣好的芙蓉面上染了柔和光影,杏眸清澈,纤尘不染。 她坐起身,拉开帐篷拉链,走出去,眯眼适应了光亮,远处的山林起了薄雾,被阳光照出细细的金色,扑面而来的凉风吹得人格外舒服。 曲鸢环视周遭,这是一块位于半山腰的空旷地带,狭长,平整,上方是像手掌微弯那样向外延伸的巨大弧形岩石,大到足够遮风挡雨,又不会挡住光照,纯天然的屏障,脚下是浊流滚滚的金沧江,江边已有人坐着,安静垂钓。 此处与小公鸡村隔江相望。 曲鸢往里走,山泉水沿着岩壁渗出,她伸手去接了一捧,轻泼到脸上,凉凉的。 洗完脸,曲鸢回到帐篷边,他也醒了,抱着个仪器在查看数据,她走过去,问出心中的猜测:“你是打算在这里建房子?” 在临着悬崖和金沧江的山腰建房,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又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徐墨凛眉梢微扬,俊颜在熹光映照下美如画,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曲鸢曾了解过建筑设计,但知道的都很浅显,她避开专业知识,说出自己的想法:“村民们不肯搬去镇上住,是因为心系赖以生存的田地,这个地方离他们之前聚居的村落不远,离梯田最近,而且没有泥石流,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的威胁,如果将来环山路和栈道能修起来,确实是很理想的选址。” 怪不得他会全盘否决建筑院出的设计图纸,他们虽然有来做实地考察,然而并没有把村民们的真正需求摆在首位。 曲鸢瞥了眼地上的几样仪器,它们应该是用来测量记录风向、日照、温湿度之类的,昨天他消失了整个白天,晚上又在这搭帐篷过夜,是身临其境体验居住的感受吧。 很显然,她的话取悦了他,男人深眸弯出好看的弧度,笑着点头:“千百年来形成的天然溶洞,稳固可靠,采光通风供水等基本需求都能得到满足,在可参考的范围内,没有比这儿更适合建房的了。” 曲鸢能看得出来,相比兴阳集团的副总裁,他更喜欢当一名建筑设计师,因为,当他说起他擅长的领域,他眼里是有光的,像个纯粹的少年。 如果当初不是集团内忧外患,母亲在办公室猝死,他不会回国,也不会跟她求婚,更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那个被她暗恋多年的建筑师徐墨凛,会以完美的形象珍藏在她记忆里,而不是…… 这朵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原本就应该长在山巅,不该落入她手里,刺得她遍体鳞伤。 怪只怪命运弄人。 是他先招惹她的。 徐墨凛收拾好仪器,收了帐篷,空矿泉水瓶和皱巴巴的纸团放进塑料袋,将现场恢复原貌后,两人一起下山。 同样的路,下去比上来难,曲鸢走在他后面,脚底打滑,踩掉了土块,重心前倾,砸到他背上,还好他眼疾手快地单手勾住了旁边的树,堪堪稳住了她。 “没事吧?” 曲鸢鼻尖撞得生疼:“没。” 徐墨凛确认她没受伤,牵起她的手,继续往下走,来到山脚,他们坐上轮渡,发动机“突突突”,黑烟直冒,劈开浊流,几分钟就抵达了对岸。 江边戴着草帽的老人正好钓起了一只巴掌大的鱼,徐墨凛走过去和他说了什么,他摆摆手,直接把鱼用稻杆穿好递过来。 徐墨凛从包里找出一包没开过的烟给他,老人欣然收下,笑得褶子深深,转头朝她看来,竖起了大拇指,曲鸢不明所以,回以浅浅一笑。 徐墨凛提着鱼走回她身边:“想吃清蒸鱼,还是喝鱼汤?” 曲鸢的关注点放在了别的地方:“你随身带着烟?” “很久没抽了。”之所以带着,是起了烟瘾时,拿出来闻一闻。 他凑近,曲鸢闻到他的气息很干净,没有半丝烟味:“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徐墨凛凝眉,沉吟道:“可能是这两年?没印象了。” 曲鸢懂了,这也是他记忆里的空白部分,他忘记的,不只有她。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住处,徐墨凛推开木门,他腕间戴的小叶紫檀佛珠在曲鸢余光里一闪而过,她转身回望过夜的山腰处,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觉得,选址旁边凸出来的山头,看起来很像一尊佛像?” 她伸着手,示意他看:“凹陷部分是手臂,房子建在上面,寓意佛手托着众生……”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他抱住了。 徐墨凛确实有相同的想法,谁都没透露,未料她会和他想到了一处,或许这就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他抱得更紧了:“到时还可以在手掌部分建莲花池,掌心托莲,普度众生。” 曲鸢额头贴着他锁骨,骨线坚硬,她往肩侧移了移:“你这么一说,意境更美更深远了。” 还在门外,邻居们随时会走出来,她不习惯当着外人的面和他这么亲密,推开他,走进屋内。 徐墨凛以为她是害羞,摇头失笑,捡起丢在地上的鱼,到小厨房去处理了。 午饭一鱼两吃,清蒸鱼和雪白的鱼汤同时摆上桌,在江里野生长大的鱼,肉质鲜嫩,吃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隐居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又过了三天,该收集的资料都集齐了,夫妻俩返回莲花镇,车子开出小公鸡村不远,一只白鹰展翅飞上蓝空,盘旋在车的前方,似在引路,又似在送别。 曲鸢隔着窗朝它挥手:“再见啦。”以后你一定会有更广阔的天空。 一路畅通无阻,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镇上酒店,门口的服务生上前帮忙泊车,搬运行李,曲鸢和徐墨凛进了大堂,准备去前台check in,她意外撞见了有过两面之缘的沈暮,站在他旁边的女人……竟然是曲蓉蓉? 第31章 取悦她 情人节快乐 什么情况? 沈总怎么会和曲蓉蓉在一起? 曲鸢的好奇心不重, 只是起了疑惑,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曲蓉蓉在她眼里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不值得浪费心神。 徐墨凛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自然看都没看曲蓉蓉一眼,倒是沈暮从曲鸢一走进大堂时就留意到了她, 上前礼貌地打招呼:“徐总,徐太太。” 沈暮自小长在香港,16岁留学欧洲,硕士毕业后便长驻沈氏集团的海外部, 前年才被调回总部,定居榆城,徐墨凛之前和他素未有过交集,是借由莲花镇温泉山庄的合作项目认识的, 交情尚浅, 他淡淡地颌首致意:“沈总。” 曲鸢笑意嫣然:“沈总, 好巧。” “是啊。”沈暮的视线定在她脸上,瞳色略深, “真巧。” 按照行程,他此时应该还在伦敦, 由于合同签订得比计划中顺利,提前回国, 临时决定来莲花镇躲躲清闲, 没想到会遇见他们夫妇。 被当做隐形人的曲蓉蓉得知沈暮和徐墨凛相识,眼睛一亮,心里开始蠢蠢欲动地谋划,可又顾忌徐墨凛如今眼里心里都是曲鸢, 护短护到不讲理的地步,她是可以豁出脸皮去攀关系,曲鸢肯定不会让她如愿,万一弄巧成拙,事情就没回转的余地了。 她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曲鸢从手包里取出两张身份证,办理好入住手续,拿到房卡后,徐墨凛牵起她的手,朝电梯走去。 一行人进了电梯,两两成排,前后站着,沈暮刻意与曲蓉蓉保持着距离,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前面的人,虽然他们除了牵手,没有别的亲密举动,但还是能感觉到萦绕周围的甜蜜,不知情的人,也许会以为他们是新婚燕尔。 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像徐墨凛这样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竟会栽在情字上。 有了软肋,意味着有了弱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商务套房所在的顶层,四人陆续走出,曲鸢徐墨凛刷卡进了房间,曲蓉蓉则是尾随沈暮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怎么?”沈暮还是那副绅士做派,可语气说不上多友善,“曲小姐是打算跟我进去?” 曲蓉蓉也是没办法才找上他:“沈总,您真的不愿意割爱吗?” 她抓到赵毅出轨的第二天,就向家里提出解除婚约,掀起轩然大波,爸爸怒不可遏,哥哥直接上门把赵毅打了一顿,妈妈则是苦口婆心地劝她看开点,世上哪个男人不花心,不在外偷腥的?只要守住正妻位置,外面的小三小四不足为惧,全是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东西。 妈妈的话让她寒透了心,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为家族谋取利益的工具,没有谁会考虑她的感受,她关在房间里天天以泪洗面,最终以绝食相逼,爸爸总算同意,只要她拿到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的一等奖,重新把工作室做起来,婚约就可以解除。 上周她打听到一块产自缅甸,纯度世间罕见的绿钻将在香港拍卖,可惜弄邀请函的过程中徒生波折,她去晚了一步,遗憾与绿钻失之交臂。 而沈暮,正是绿钻的得主。 曲蓉蓉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唐突,但她走投无路了,只能咬紧牙关一试:“沈总,这块绿钻对我真的很重要。” “那不巧。”沈暮不近人情地笑道,“它对我也很重要。” “沈总。”曲蓉蓉仍不死心,刚往前走了一步,门居然当着她的面“砰”地撞上了,她碰了一鼻子灰,拖着行李箱,灰溜溜地走了。 经过曲鸢住的房间门前,她使劲地在地毯上跺了几脚。 房内,曲鸢换了睡裙,吹着空调,躺在床上玩手机,甄湘问她有没有在莲花镇遇见曲蓉蓉,得到肯定答案,掌握第一手八卦消息的甄湘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据我所知,那绿钻是沈暮生母的遗物,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是绝对不可能让给曲蓉蓉的。” 曲鸢不怎么感兴趣,她更关注的是:“20万打了吗?” 她手上余钱不多,资产大多是房屋商铺,其中有栋位于海边的别墅,她让甄湘帮忙出租,地理位置和装修风格很受年轻人的喜欢,成为了周末度假,或公司团建的首选,特别抢手,当然了,租金也不低。 甄湘:“就打就打。” 等钱一到账,曲鸢就给隋珠转了过去,方便她着手进行种草莓的下一步准备工作。 这是曲鸢投资金额最小,却最有意义的项目,等到了冬天,她就有吃不完的草莓了,想想就觉得很期待。 手机屏幕亮起,弹出某浏览器推送的新闻—— 父爱如山:16岁抑郁症女孩跳楼,父亲试图去接,父女俩当场双双殒命【心碎】 曲鸢最看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新闻,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眶,忍不住想,如果跳楼的人是她,爸爸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接她。 爸爸会用他的生命保护她,这一点,曲鸢从未怀疑。 她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无微不至照顾她的,是爸爸。 12岁那年,有一次下大暴雨,来接她的司机被妈妈叫走了,她孤零零等在舞蹈教室,等到天黑,最后来接她,为她擦掉眼泪,抱着她不停道歉的人,是爸爸。 辞掉歌剧院的工作,从巴黎回国,因航班延误,深夜才落地,等在机场,用温暖怀抱迎接她,温言温语哄她“辞了就辞了,没关系,一切都有爸爸,别担心”的人,是爸爸。 出嫁那天,陪她走过长长的红毯,将她的手交给徐墨凛,面带笑容,通红着眼祝福他们一辈子幸福的人,还是爸爸。 曲鸢沉浸在美好回忆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午睡时间过长,导致醒来晕乎乎的,徐墨凛还在隔壁的会议室开视频会议,曲鸢给他做了个“下去走走”的手势,轻关上门出去,来到酒店楼下的吧台。 客人不多,钢琴曲悠扬动听,曲鸢要了杯青桔柠檬茶,坐到角落位置,边喝边欣赏落地窗外的风景。 对面有人坐下,曲鸢没在意,直到对方按捺不住主动出声:“曲鸢,听说你又投资新项目了?” 曲蓉蓉单手撑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眼神里写满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意味。 曲鸢轻笑出声:“你自己一堆麻烦事缠身,还有空管我的闲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蓉蓉觉得她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和徐墨凛极为相似,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对了,”曲鸢指尖点着玻璃杯上滑落的水珠,漫不经心道,“何必多费周折,舍近求远?也许,你求一求我,我就会把帝王绿翡翠送给你呢?”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击中了曲蓉蓉的痛处,她可不相信曲鸢会这么好心雪中送炭,无非就是想着趁机羞辱她罢了:“我可以向任何人低头,除了你。” “哦?”曲鸢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真遗憾。” 她的语气可听不出半分遗憾之意。 曲蓉蓉不再自讨没趣,起身时动作太大,撞歪了桌子,胯骨疼得要命,真是应了那句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缝,她正要扬长而去,又听曲鸢说:“我的新项目,劝你别插手,后果你承担不起。” “还有,别在沈总面前提起你认识我。” 曲蓉蓉怒极反笑:“曲鸢,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要是没有徐墨凛当靠山,你算老几?” 她口不择言道:“非常期待看到徐墨凛和你离婚那天,你痛哭流涕,可怜巴巴的样子。” 曲鸢不为所动,笑吟吟道:“如果这么想,你能开心一点的话。” 以后顺利离婚了,她开party放烟花庆祝都来不及,哪有空哭? 曲蓉蓉愤恨地瞪了她一眼,带着满身怒气离开了。 窗外黑云堆积,低得几乎压到树梢,曲鸢喝完果汁,准备上楼回房,刚好沈暮从门外走进,径直地向她走来:“徐太太,我可以在这儿坐吗?” “沈总,请便。”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徐总呢?” 曲鸢笑道:“他还在忙公事。” 沈暮手伸进西服口袋,握住了一枚耳坠,这是上次会所吃饭他在门外捡到的,当时就戴在徐太太耳朵上,星月样式,令人印象深刻,后来他去外地出差,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她。 耳坠刚要拿出,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沈暮的手一松,耳坠重新掉回了口袋里,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坠落,事后回想起来,难以辨清那个瞬间浮光掠影般闪过的莫名情绪。 耳坠终究是没有还回去。 徐墨凛结束视频会议,徐太太还久久未归,又见天色不好,便下来找,远远地就看到了她在和沈暮聊天,他向来对她身边的异性保持高度警觉,疾步走近,长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宣告主权:“沈总,这么巧?” 同为男人,沈暮怎会不清楚他暗含的意思,坦然回视:“确实巧,我刚刚正和徐太太聊起你,徐总忙完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改天吧。”徐墨凛客气疏离地婉拒了,“我们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曲鸢原以为这是借口,没想到他是真的找她有事,回到房间,一片昏暗,她随手去开灯,被他握住了手,带进小客厅。 徐墨凛滑动打火机,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幽蓝火焰跃出,引燃了桌边的香氛蜡烛。 橘色烛光中,曲鸢看清了桌上精心准备的西餐,红酒,水果盘,还有一束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清香扑鼻,沁入心脾。 目测数量应该是99朵,或者101朵。 这是??? 徐墨凛极有风度地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贴着她的脸,低笑着问:“你忘记今天是七夕了?” 七夕,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 住在深山里,几乎与世隔绝,曲鸢真的忘了,她有些意外,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的他,竟然会在这么浪漫的日子里为她准备惊喜? 曲鸢仿佛进入了一场梦境,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的。 烛光摇曳,男人坐在光影里,衬衫扣子解开两粒,锁骨分明,深眸藏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而滚烫,像有无数黑洞,邀她沉沦。 “徐太太,情人节快乐。”他举着红酒,凑前来,同她交杯。 酒液入喉,热意滋生。 也许是气氛太好,又也许是醉意上头了,曲鸢用所剩无几的理智抵抗着,抵抗着,可她的身体却在违背她的意志…… 接下来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漫长的爬山涉水后,男人染着些许困惑的磁性嗓音近在她耳畔:“是这儿吗?” 第32章 取悦她 初试锋芒 “是这儿吗?” 这四个字击溃了曲鸢的最后一丝理智, 箭已在弦,他的气息缠绕着她,密密麻麻, 铺天盖地,充满了危险。 窗户没关好,被狂风撞得砰砰作响, 墨绿色的窗帘被吸出去,又吹进来,循环往复数次,桌上的香薰蜡烛熄灭了, 整个房间坠入黑暗中。 一道树杈状的紫色闪电撕裂重重黑云,天地间瞬间亮如白昼。 男人高挺的鼻梁映着一抹光,比光更亮的,是那双锁着她的幽深桃花眼, 像月光下波涛汹涌的海面, 克制着, 隐忍着,眼角泪痣染了妖气, 颜色极红,又或是Y念所致。 风雨欲来, 雷声炸响,震耳欲聋, 车辆警报声此起彼伏, 盖不住他们的心跳声。 他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吻她。 “轰隆”一声,“噼里啪啦”的雨珠砸了下来,窗上水痕层层叠叠, 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朦胧,雨水打湿窗帘,溅落到地面,淋淋漓漓似泼墨。 屋内也在下着一场雨。 潮湿的空气里,晕开熟悉墨香,开始时很淡,慢慢地变得浓郁,像是洗墨池经年累月蓄的墨水倾覆,中和着玫瑰花的香气,侵入曲鸢本就不顺畅的呼吸中,细汗汇聚成蜿蜒水流,淌遍全身。 又一记惊雷炸开。 天旋地转间,曲鸢神思涣散,仿佛魂魄离体,眼里浸满了泪,目光无法聚焦,他是那么的遥远,可又如此真实地存在着,她跟着他,坠落深海。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曲鸢毫无印象,她精疲力尽,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昏昏沉沉地睡着。 曲鸢醒来时已经是中午,睡裙换了新的,清爽干净,想来是清洗过了。 他就在旁边,睡得很深,俊脸沉入雪白枕头里,短发微乱,浓密睫毛在眼睑下垂映着,下巴零星冒出胡茬,被子只盖到腰间,坚实的肌理上红痕清晰可见。 怎么感觉,他比她还累? 转念一想,毕竟是初试锋芒,这种状态才是正常的。 曲鸢稍微动了动,眉心微蹙,似乎没有网传的那么严重,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动,徐墨凛就醒了,低沉声音透着沙哑,磨砂般的质感,钝钝地磨着她耳朵:“还好吗?” 事实上,他才睡下不到两个小时。 就觉得不真实,生怕一觉睡醒,发现是黄粱一梦。 曲鸢有些不自在地“嗯”了声,再无别的话,脸颊还染着薄薄红晕。 她心绪杂乱,昨晚的事超出计划之外,既成事实,没有时光倒流键可按下去改写,可一时之间真要接受,谈何容易?又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像醉酒后一时冲动夺走了女孩子清白的渣男,并不想认账。 另一方面,曲鸢本来想好说辞,应对他会有的疑问,比如,她的生疏反应是因为他们太久不曾…… 可他自己都兵荒马乱的,加上根本没有经验去分辨……所以,她就算是蒙混过关了? 体力严重透支,午餐直接叫的客房服务,两人吃完继续睡,昏天暗地地睡到黄昏,徐墨凛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看怀里的人依然神色倦倦,便提议要不要去泡温泉? 莲花镇最多的就是温泉,其中最有特色的非消暑泉莫属,冷雾降温系统可以很好地降低水池边的温度,使泡温泉成为夏日里的极致享受。 曲鸢跟着他来到酒店一楼,从花团锦簇的侧门出去,沿着回廊上了凉亭,穿过林间小径,走下拱桥,在小木屋里淋了浴,换好泳衣,泡进水里时,她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徐墨凛特地要了药浴,热气托着药香,四处弥漫,曲鸢趴在池边,神情慵懒,肤白似雪,渐渐地蒸出绯红,蝴蝶骨线条优美,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惬意地舒展开。 落日熔金,红霞绚烂,白色冷雾从花草树木间徐徐飘出,缥缈如人间仙境。 古色古香的墙外,青峦叠翠,目之所及全是旷野山景,美不胜收,庭院的角落种了棵高大的树,枝丫间筑着鸟巢,有只小喜鹊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浸泡温泉池中的两人。 “要吃水果吗?” 曲鸢张嘴,咬住了他喂到唇边的橙子,酸酸甜甜的,刚吃完,他又叉了块苹果给她。 眸光从他印着牙印的锁骨掠过,毫无疑问,是她的杰作。 那时她太疼了,所以也想让他陪着疼。 “还要吗?”徐墨凛察觉到她在走神。 曲鸢摇摇头,收回视线。 下一秒,被他吻住了唇,齿间的清新果香全被夺走了,他从后面抱着她,压低声说:“徐太太,不要再用刚刚的眼神看我。” 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会出事。” 界限一旦突破,很多东西也跟着变了,会出什么事,彼此都心照不宣,曲鸢轻挣了下,他轻易就松开了,是在和她开玩笑。 温泉虽好,不宜久泡,曲鸢泡得差不多了,踩着台阶上去,裹好浴袍,回小木屋换了裙子,徐墨凛换衣服的速度比她快,站在桥边等着,白衫黑裤,单手插兜,姿态闲散,浑不在意招惹了过路的多少目光。 曲鸢中午吃得不多,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小腹咕噜作响,徐墨凛听到了,唇角微扬,带她来到附近的露天温泉聚集点,水雾氤氲中,她看到几个服务员在忙碌,有的切菜,有的把菜从池子里拿出,放到托盘上。 原来这也是酒店里的特色项目:温泉蒸菜,利用地热蒸汽,在微生物矿物质的作用下,蒸出食物最天然的味道。 游客可以挑选喜欢的食材,自己亲自洗切,再放到温泉里蒸熟,体会烹饪的乐趣,也可以从蒸好的菜品里选,曲鸢实在饿,就挑了美容养颜的乌鸡汤,苦瓜蒸蛋,茄子肉末,还有服务员力荐的温泉蛋。 点的菜全部摆上木桌,曲鸢分别尝了尝,味道还行,但没有很惊艳,除了汤和温泉蛋,其他都有待改进。 曲鸢刚放下筷子,一道热风掠来,旁边多了个人,她抬眸看去,梅溪光端着盘清蒸鱼,笑得温润又清和:“徐太太,徐总,不介意拼个桌吧?” 曲鸢对他印象不错,自然不会介意:“请坐。” 她又好奇地问:“梅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哎呀。”梅溪光长长地叹了声,“在城里待久了,没什么意思,便想着找个小镇溜达溜达,呼吸新鲜空气,换换心情。对了徐太太,有什么景点或者好玩的推荐吗?” “我也刚来不久,”曲鸢说,“还没怎么逛过。” 徐墨凛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接道:“梅先生可以去试一试温泉。” 梅溪光顿时来了兴趣:“这倒不错。” 他就着白米饭吃得整条鱼只剩下骨架,意犹未尽,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兜,面上不见窘色:“出门出得急,手机钱包都没带。” “徐总,”他笑眯眯地看向徐墨凛,“看来这顿饭要你请客了。” 徐墨凛怎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他起身去结账,梅溪光不白吃他的,给曲鸢讲笑话:“从前有个猎人开枪打中了一只狐狸,最后猎人却死了,为什么?” 曲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 梅溪光得意地笑:“因为他打的是反射狐啊。” 曲鸢:“……梅先生你真幽默。” 梅溪光往后退,朝她作了个揖:“多谢徐太太夸奖。” 等徐墨凛结完账回来,他这盏大灯泡颇有眼色地自动熄灭:“走了走了,有缘再会。” 徐墨凛和曲鸢回到房间,接到沈暮的电话,邀请他去喝酒,顺便聊聊项目的事,有了昨晚的意外,曲鸢一听到酒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为免旧事重演,她再三叮嘱不能喝醉,才让他出门。 徐墨凛来到会所包间,里面除了沈暮,梅溪光也在,他坐到两人对面,服务生恭敬地问:“先生,请问喝点什么?” “给我杯温水,谢谢。” 沈暮轻晃着酒杯,视线在他结痂的唇角上一闪而过:“徐总不来杯威士忌?” “不了。”徐墨凛薄唇边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出门前,我老婆叮嘱我不能喝酒,不然回去要家法伺候。” 沈暮垂下眼,常年在风月场游走,哪能听不出这家法,说的是何种家法。 梅溪光则是仰头喝光红酒,“啧”了声:“看不出来徐总这么怕老婆。” 徐墨凛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调侃之后,他们聊起正事,而楼上的曲鸢已经洗完澡,正拿着手机刷微博,昨天是七夕情人节,系统自动帮她抽出了8位获得限定口红礼盒的幸运儿,她复制了联系方式,发给孙姨,让她帮忙把口红寄出去。 评论区还是有人质疑活动的真实性,甚至举报她搞虚假抽奖活动,但这都没有妨碍涨粉的速度,尤其是抽奖结果出来后,粉丝涨到66万了。 曲鸢退出微博,时间还早,她点了份奶油蛋糕,打开投影仪,挑了部叫《千与千寻》的动漫电影,边吃边看。 看到白龙受伤的情节,桌上的笔记本屏幕忽然亮了,弹出收到新邮件的提示,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杏眸微敛,发件人是林诚律师? 曲鸢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拟定离婚补偿协议的律师? 她拿起手机,给徐墨凛发了条信息:“老公,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脑,密码是多少?” 【老公永垂不朽】:“521527” 这串数字……我爱你我爱妻? 曲鸢输入密码,解锁电脑屏幕:“好的,老公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老公永垂不朽】:“想我了?” 曲鸢:“是啊。老公,你忙正事要紧,不用急着回的。” 包间里,收到回复的徐墨凛抬手揉了揉眉骨,无奈地笑道:“沈总,今晚先聊到这儿吧,我老婆催我回去了。” 第33章 取悦她 骑马 这封新邮件投入的是徐墨凛的私人邮箱, 曲鸢本以为以他谨慎的性子,涉及到隐私,必定会设置复杂密码, 不料竟是默认自动登录,她很顺利地就进去了。 他如此不设防,原来是有定期清理邮件的习惯, 页面除了新收到的邮件外,空空如也,曲鸢查看收发的历史记录,同样一无所获, 她决定点开新邮件,借口已经想好了,在查着资料,邮件突然进来, 不小心就点开了。 鼠标刚移到闪烁位置, 曲鸢耳尖地捕捉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反应极快地关掉邮箱页面,打开浏览器, 随便点了条首页推荐的新闻,看向缓步走入的男人, 难掩惊喜:“老公,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墨凛在她旁边坐下, 距离很近, 还是觉得不够,长臂搂住她细腰,抱过来:“不是说想我了吗?” 曲鸢在信息里确实敷衍地表达了这个意思,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徐墨凛拿走她腿上的电脑,放回桌面,随后低下来,鼻尖轻触她鼻尖,他的气息清冽干净:“滴酒未沾,徐太太有什么奖励吗?” 曲鸢不想让他轻易得逞,偏头躲开:“我该吃药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吃药?”徐墨凛发现只要他不监督,她就会一直拖延,有时还会故意不吃。 曲鸢抿紧了红唇:“太苦了。” 不知道梅医生加了什么新药材,味道奇怪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喝起来更是苦得堪比黄连,一天还要喝两碗,谁能受得了? 而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良药苦口。”徐墨凛解开袖扣,卷起衣袖,去了小厨房,三分钟后,他端回加热好的中药,晾了会儿,“可以喝了。” 曲鸢先尝了小口,温度适中,她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地喝到见底,轻抚着心口散去恶心感,想起身侧还坐着个可以共苦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她轻轻勾住他脖子,拉近:“给你奖励。” 然后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徐墨凛全盘接受,一点点地吮去了她唇齿间的苦味,喉咙吞咽下去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甜意。 他不知道其他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样,尤其在有了亲密关系后,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待在一块,融化进热血里,嵌入骨骼中,最好永远不要分离。 曲鸢全情投入,不可否认,她也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他对她的痴迷。 一吻结束,等他洗完澡,到了床上,吻就变质了。 曲鸢昨夜刚在伊甸园得到春雨的润泽,失忆后的他却不知她是初次,食髓知味,来势汹汹,她本想着以身体不适为由阻止他,出乎意料,他先停了下来,只留了盏床前壁灯,安静地抱着她:“睡吧。” 反正受折磨的人不是她,曲鸢没有心理负担地闭眼入睡。 徐墨凛额间青筋若隐若现,从头到尾,姿势没有变过,在回忆着昨晚的细节,反思着,是他做得不够好,让她难受了,所以才会闪躲? 同一时间,走廊尽头的另一个商务套间,微醺的沈暮刷卡进了房间,没开灯,满室的黑暗,他坐在沙发上,轻揉酸涨的太阳穴,今晚他没打算喝太多酒,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杯接一杯地喝,越喝心头的滞闷感越重,像塞了团棉絮,吸足水分,沉甸甸地压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敲门声响起,仿佛有人拿着梆子敲击头部,沈暮不胜其烦,用力按住眉心,抓住遥控器,调成“请勿打扰”模式,偏偏门外的人无视他的提醒,或者说是警告,特别有耐心,敲了一遍又一遍,不达目的不罢休。 沈暮心情不佳,满腔莫名的怒气无处发泄,刚好有人撞枪口上,他拉开门,香风扑面而来,朦胧视野中出现一个女人,笑得风情万种,娇滴滴地喊他:“沈总。” 不知拨动了哪条错乱的神经,沈暮伸出手去,将她用力扯进怀中。 曲蓉蓉毫无防备地被他抱住,受惊不小,花容失色,舌头都捋不直了:“沈沈沈……” 向曲鸢低头求饶是绝对不可能的,突破口只有沈暮,曲蓉蓉在走廊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他回房,机会不容错失,她决定再找他谈一谈,万万没想到门开后,沈暮居然做出这种越界之举,她是想要他手上的绿钻,但也是有底线的,她拼命挣扎:“沈总,请您自重!” 男人都是衣冠禽兽,尤其是喝醉了的,曲蓉蓉这才感到后怕,置身危险中心,哪里还管得上什么绿钻,她屈起膝盖,准备给他致命一击时,身上的禁锢倏然消失,紧接着她被推开,踉跄着跌落地面。 沈暮如梦初醒,看着狼狈坐在地毯上的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曲蓉蓉感到莫名其妙,难道他把她当做某些女人了?堂堂沈氏集团的沈总,也这么不忌口,来者不拒的吗?她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隐隐透着嫌恶,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曲蓉蓉对着紧闭的房门翻了个白眼。 沈暮靠在门后,单手扯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缓解不了燥热,力度失了轻重,几粒扣子依次崩落。 某个念头隐隐约约浮现,他刚刚……是不是把曲蓉蓉误认成了什么人? 窗外半满的月晒不干世间的惆怅心事,反而把它照得亮堂堂,无处遁形。 曲鸢一夜好眠,醒在满室的阳光里,吃过早餐,徐墨凛要去视察跑马场,她闲着没事,干脆也跟去逛逛。 跑马场占据了整座山,设施齐备,还未正式对外营业,雨后的草地绿意茵茵,零星地冒出几朵野花,随风轻轻摇曳,视野格外高远、开阔。 帐篷下站着两个男人,正是沈暮和梅溪光,他们穿着利落的骑马服,身姿挺拔,相貌出众,无疑是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梅溪光发现夫妻俩的到来,笑着晃了晃手套,邀请道:“徐总徐太太也一起?” 曲鸢婉拒了,她没有骑马的经验,不会贸然去试,而徐墨凛之前出车祸,又是脑震荡,又是骨折的,医生交代尽量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就算他想试,她也会阻止的。 好在徐墨凛并没有要试的意思,他带着她走进帐篷下,眸底含着淡笑:“梅先生,沈总,玩得尽兴。” 梅溪光别有深意地“哦”了声,拍拍沈暮的肩膀:“老沈,咱单身狗就别打扰徐总徐太太的二人世界了,骑马去吧。” 沈暮检查完装备,沉默地点点头。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曲鸢。 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不允许越轨,他的自尊心更不允许。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骑上了马,先在围着白色木篱笆的区域一圈圈地热身,等适应了节奏,再驰骋向漫无边际的草地,一前一后,背影渐渐变成小黑点,最后彻底消失了。 跑马场的负责人过来向徐墨凛汇报工作,曲鸢来到后面的自由马场,看工作人员驯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身形矫健,威风凛凛,据说是桐城某富豪寄养在此的大不列颠纯种马,价值连城。 马野性难驯,并不服从管教,急得驯马师满头大汗,满场跟着它转,倒像是马在驯人,更有意思了。 等徐墨凛忙完公事过来找她,驯马师已经放弃训练,牵着马回马舍了,曲鸢的注意力被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吸引:“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看着近,其实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半月形的湖泊,水色极清,倒映着蓝天白云,美如画卷,曲鸢不禁起了玩心,弯腰在湖边捡了小石子,投入湖水中,“咚”的一声,清脆悦耳,涟漪荡漾,将棉花糖似的云搅碎了。 身侧跟着飞出一粒石子,轻盈地击向水面,连着往前弹跳,打了七八个水漂才沉底。 曲鸢偏头看他,跃跃欲试:“怎么弄的?” 徐墨凛捡起扁平的石片,夹进她指尖,扶着她的腰往后倾斜,手臂调整成最佳角度,借力掷出,激起晶莹水花,飘了三下,消失踪影。 重复了几遍,曲鸢大致掌握技巧,玩得不亦乐乎。 徐墨凛在旁边为她撑着伞,曲鸢的脸被热气熏红,还出了汗,她洗干净手,转移阵地。 离湖十几米的地方,站着一棵树,枝繁叶茂,开满了浅紫色的花,曲鸢坐在树下,吹着香风,眼皮渐沉,习惯性地窝进了他臂弯里。 草盛花浓,她枕着风,睡在充满安全感的温暖怀抱中,做了个很好很好的梦。 一片花瓣轻柔落在唇心,曲鸢抿了抿,恰好徐墨凛正帮她取走花瓣,她抿到了他指尖,睁开眼,撞入幽沉的视线。 日光最盛之处,两位骑士正英姿飒爽地策马归来。 “徐太太,”男人看她的眼神极热,“晚上你要不要试一下骑马?” 曲鸢正想说她不会骑,忽地反应过来,此马非彼马,热意刷地冲上面颊。 他声线压得更低:“我们以前,没试过?” 第34章 取悦她 上瘾 曲鸢猜测他是对昨晚的青涩表现不满意, 又碍于男性自尊心不好意思问她原因,所以故意设下圈套,想从她这儿学习技术, 再默默地化为己用,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也是新手上路, 哪里来的经验教他? 何况还是骑马这种高难度的运动。 在徐墨凛如今的认知里,他们过去两年的婚后生活甜蜜恩爱,新时代的年轻夫妻,最讲究情趣了, 如果说以前没试过,难保不会露馅,曲鸢骑虎难下,面上红潮未散, 她揪住了两片草叶, 试图再次蒙混过关, 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回来了。” 徐墨凛只当她是在害羞,勾了勾唇角, 不依不饶:“那今晚,拭目以待?” 蓝天绿树紫花, 青草地上洒满了细碎的阳光,俊男美女在树下亲密相拥, 说着悄悄话, 画面悦目之极,简直羡煞旁人,本想吹记口哨调侃他们的梅溪光立时改了主意,双腿夹着马腹:“驾。” 双人双马迎着热风, 奔向前方。 回到马场,工作人员牵走了马,梅溪光和沈暮各自去休息室换衣服,几乎同时换好出门,梅溪光在骑马前就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沉默,往他肩上锤了一拳:“老沈,你不对劲啊。” 沈暮牵唇笑了下:“昨晚喝醉了,没睡好。”还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求而不得的噩梦。 梅溪光虽然在感情上没多少经验,但看得多了,难免无师自通,他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 沈暮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没有。” 梅溪光眯了眯眼,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否认得这么干脆,明显是在欲盖弥彰,难道真被他猜中了? 两人从小就认识,梅溪光知道他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有损体面的事,无意再往深处窥探,只略作提醒:“你骗得了任何人,可永远无法欺骗自己。” 沈暮的手虚握成拳,面色晦暗不明,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最终一言不发地越过他走出去了。 梅溪光摇着头,若有似无地叹息了声。 另一边,夫妻俩在小饭馆用了午餐,回来房间,曲鸢出了汗,洗完澡,换上清凉的吊带睡裙,窝进沙发里,捧着常温的鲜榨西瓜汁,继续看《千与千寻》。 他最近很爱管着她,一日三餐,营养均衡,定时定量,药要准时喝,不能喝冰的,连空调开多少度都要干涉,这两天只要坐在一起,就会像磁铁一样黏上来,亲亲抱抱,此时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他也会开着门,留出视角看她。 曲鸢有意无意地侧眸,总能和他的目光碰上,如影随形,她撇撇唇,徐总开会这么不专心,他的下属们知道吗? 可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徐墨凛,他真的在努力试着做一个好丈夫,比她曾经想象过的还要好。 电影放映完毕,曲鸢终于回神,以她对他的了解,食髓知味下,晚上的“情劫”是躲不过的,得事先做好准备,免得让他发现端倪,她拿起手机,搜索“骑马”,认真补习相关理论知识。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天色擦黑,楼下时不时地传来笑谈声,原来今天是莲花镇的隆重节日,雨神节,人们会在丛林里举办篝火晚会,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曲鸢站在阳台观望,觉得挺有趣的,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结束会议出来的徐墨凛一眼就看破她心思,拿了件她的薄外套:“下去看看。” “好啊。” 举办晚会的地点是在树林里的开阔地带,走几分钟就到了,曲鸢看到身穿当地民族服饰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姑娘们个个头顶银冠,手脚戴着银镯、银链,眉目飞扬,翩翩起舞,曲鸢感染了她们的好心情,也忍不住转了个圈,裙摆绽开,轻盈如花。 引得围观的男性游客频频侧目,护花使者徐墨凛眼风冷冷地扫过去,各种惊艳的目光纷纷作鸟兽散,他从木桌上拣了朵红色小花,别到她耳朵上。 “是什么?”曲鸢好奇地去摸。 旁边有个热心的姑娘笑嘻嘻地告诉她:“篝火晚会上,男生会向心仪的姑娘献花,如果姑娘收下了,并且挂在耳上,就表明她心有所属,其他人不必再做无用功了。” 也许是烛光映照,曲鸢耳根红了,仿佛挂着一串红宝石。 果然,她留意到不少男生手里拿着花,走向含羞露怯的姑娘们,音乐变得悠扬而缠绵,小孩子们兴奋地手舞足蹈,现场糖分严重超标,空气里都是丝丝缕缕的蜜意。 等曲鸢拍好视频,徐墨凛牵起她的手,远离人群和热闹,沿着小路走去,只见前方半人高的茅草丛,萤火虫一闪一闪地穿梭其中。 曲鸢不禁感叹道:“好美。” 徐墨凛笑意更深,带着她翻过矮坡,走了一道道田垄,来到一处溶洞。 凉意扑来,洞内盈满了绿色微光,无数的萤火虫蛰伏岩壁上,熠熠生辉,璀璨如满天繁星,倒映在曲鸢清澈的眸中,她难掩喜悦,笑弯了眼,颊边梨涡浅浅。 溶洞里有暗流,溪水潺潺。 而这万千生灵,就在此处繁衍生息,以美妙萤火,聚如星光,照亮日月无暇顾及的阴暗一隅。 这分明是坠落人间的银河,蓝绿色的光之河,如梦似幻。 里面温度偏低,曲鸢穿着外套都打了个哆嗦,罕见的美景足够印象深刻,他们没有多做打扰,退了出来。 回望来路,远在山的另一边,曲鸢走到一半就累了,徐墨凛在前面蹲下,将她背了起来。 女孩子的手臂柔软而温暖,轻搂着他脖子,浅浅呼吸沿锁骨而下,徐墨凛绷紧如弦,心猿意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 月光朗照下,他背着她走完了漫长的路程,在酒店房间门口,迫不及待地同她吻在了一起。 走廊的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沈暮悄无声息地藏入最深的阴影中。 门开了,房内幽暗,有只追随曲鸢而来的萤火虫因撞击而受了惊吓,趴在吊灯上,萤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曲鸢把下午学习到的理论知识用到实践中,初时毛笔毫无章法地乱晃,就是写不出字来,渐渐地她找到了解题核心,握住笔,突破了阻碍。 曲鸢坐着只属于她的战马,旗帜飘扬,尽情地驰骋沙场,肆意掌控方向,在沙面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过了荒漠,不经意闯入绿洲,春水泛滥,轻柔拍岸。 她迅速占领高地,插下写着“曲鸢”两字的战旗。 他桃花眼泛着红,眼神迷离,盈满了Y,在看着她。 曲鸢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长发如瀑,掩映住了莹白雪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柔蔓缠绕,他瞬间丢盔弃甲,向她俯首称臣。 他的降旗交到了她手中,任由她处置。 时至半夜,曲鸢完成了一场漂亮的实战,疲倦睡去。 睡前的最后意识停留在……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难。 当晚,沈暮没惊动任何人,连夜驱车离开了莲花镇。 而热衷于探索新领域的徐墨凛和曲鸢则是住满了一周才返回榆城,在家休养两天后,曲鸢回公司上班,童佳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直呼天啊:“你怎么一点没晒黑?!还变得更美了!” 本来就好的肌肤,如今更是白里透着红,嫩得跟剥壳荔枝似的,吹弹可破,童佳怀疑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尤其是那双潋滟杏眸,盈盈灵动,媚意横生,看起来明艳动人。 难道山里的太阳也带歧视,挑着人来晒? “是防晒霜涂得勤。”曲鸢的清软嗓音里浸着笑,把带回来的特产分给童佳和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顺便问起近况,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高副总新官上任三把火,比原副总严多了,相应的工作效率也跟着提高,绩效能涨不少。 高尚担任徐墨凛特助时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能力不容置疑,放到这个位置是人尽其才了。 回归到正常的工作节奏后,曲鸢和徐墨凛白天在公司里,保持着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可在不为人知的夜里,他们如胶似漆,密不可分。 他们就像两棵大树,表面看着毫无关联,实际上根系却在别人无法看见的地方紧紧地缠绕。 他的学习能力惊人,她教一分,他能自动领会到十分。 他们无比地契合,仿佛为彼此而生。 她总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让他染着情Y的眼里,只有她。 她牢牢地占据了他的整颗心,在相拥而眠,昏昏欲睡时,她能听到他在耳边低语:“老婆,我爱你。” 按照计划,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的身与心,理应到此为止,与他彻底决裂。 在这之前,曲鸢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空空荡荡的山谷,四处漏风,而他的存在,完美地弥补了她的空,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清泉淙淙,贫瘠的土地上有种子冒芽,漫山遍野涌上绿意,到处都有花开。 他成了她的瘾。 每多过一日,她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沦一分。 但同时又清醒地做着倒计时,等她玩腻了,就会甩掉他。 曲鸢徘徊在清醒和沉沦之间,过了半个多月,在沉沦时体验着从未有过的极致快乐,在清醒时联系律师准备新的离婚协议。 八月走到了尽头,最后一晚的月色很美,曲鸢用他的电脑接收紧急文件,在最近打开的文件列表里,发现了一份命名为“离婚补偿协议”的文件。 打开时间是8月27号,四天前。 第35章 取悦她 徐墨凛,我们离婚吧 离婚补偿协议的最近打开时间是四天前。 这意味着, 徐墨凛已经知道这份文件的存在,而且可能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他从未表现出异样? 他接受了以前深爱徐太太的事实,却在自己的电脑上发现给她的离婚补偿协议, 证实了他曾经主动想结束这段婚姻,完全违背她虚构出来的夫妻情深,正常反应不该是找她质问? 曲鸢脑中忽然涌现某个强烈念头, 在这场夫妻恩爱的戏码里,演戏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往前回溯,徐墨凛失去记忆后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态度和婚后两年并无区别,导致他态度发生巨变的……是那场怀孕乌龙, 当时他给她的解释是,他在感情上有洁癖,绝对不会去碰一个不爱的女人,因此得出他一定很爱她的结论。 从那以后, 他就变着法儿地对她好, 二十四孝老公当得无可挑剔。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他态度之所以转变,是因为恢复记忆了?!所谓的爱她, 不过是欺骗她的借口罢了。 生性高傲,心机深沉的徐墨凛怎会任由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记忆恢复后,了解清楚现状, 他非但没戳破, 反而将计就计,一边配合她演戏,一边步步设计陷阱,引她就范。 这和五年前他挽救兴阳集团于风雨飘摇之中的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是以猎物姿态入场,等精明的猎人放下戒备,再一举反杀。 为了俘虏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美色,还贡献出初吻和初夜,也真是难为他了。 其实,细数这段时间以来她在他身上得到的欢愉,算是赚了。 好在离婚补偿协议发现得及时,不至于措手不及,游戏是她先开始的,理应由她来结束。 这倒是个很好的摊牌机会。 窗外的夜色正悄悄蔓进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了她,彻底与外界隔绝,曲鸢胸前像压了块巨大冰山,寒意一点点地渗入心脏,无形的冰箭刺入,起初是密密麻麻的疼,慢慢地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神思恍惚之际,曲鸢听到透着柔意的低沉声音关切地问她:“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他又是什么时候进来书房的? 曲鸢抬手去摸脸,果然摸到了满手的液体,她随意用手背擦掉,在男人的手伸过来想要碰她时,猛地往后躲开:“别碰我!” 橘色灯光下,徐墨凛的深眸显得格外幽黑,浓得似化不开的墨,藏尽了复杂难辨的心绪:“发生什么事了?” “徐墨凛,”曲鸢眸底泛起冷意,眼尾鼻尖染着红,面上却是笑着的,不留余地地撕碎他虚情假意的面具,“别再演戏了,有意思吗?” 徐墨凛眉心微皱,满是疑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在演,他就这么喜欢演戏? 曲鸢转过电脑,屏幕随之亮起,页面显示的正是打开的离婚补偿协议,她定定地直视他的眼睛:“不解释一下?” 他瞬间抿紧了唇,唇角平而直,棱角分明。 沉默笔直地站立在两人中间,陪他们对峙着。 “看来你是想我来解释?”曲鸢弯唇一笑,酣畅淋漓地说,“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们的婚姻原本已经走到尽头了。你出车祸昏迷醒来那天,我是带着离婚协议去找你签字的,临时改变计划是因为你失忆了,而且完全不记得我。” “当年是你主动向我求婚的,没想到结婚后,我独守了两年空房,是的,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在人前的恩爱是营造出来的假象。” 她坦坦荡荡地继续说着:“被你平白无故地玩弄感情,我不甘心,所以就趁着你失忆,计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爱过我,我也……没有……我们的婚姻只是商业利益的结合,现在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男人神情错愕,似是难以置信,她嘲讽地笑道:“别再装了,你不是早就恢复记忆了吗?” 曲鸢说出埋在心底深处很久很久的话:“徐墨凛,我们离婚吧。” 她笑意嫣然,如释重负。 “我没有。”徐墨凛喉结轻微震动,在消化着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的声调浸着苦涩,摇摇头,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恢复记忆,也没有将计就计,反过来玩弄你的感情。” 即便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即便离婚补偿协议就摆在眼前,内容他从头到尾地看过,他还是不相信,指着心口位置:“这里告诉我,我们是相爱的。” “我可以以人格起誓,从确定对你的感情的那一刻开始,我所做的一切,全部出自真心。”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被她识破阴谋,率先提出离婚,他就打算用甜言蜜语,将她诱向更深的圈套? 曲鸢没有上当,她站起身,走出两步,徐墨凛追上去,她抗拒的态度太明显了,他顿住脚步:“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吗?” “我现在很冷静,还有,除了离婚,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曲鸢说完,径直回了主卧,他尾随进来,见她在收拾行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走,可以吗?” 她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停了。 都到这地步了,他何必还要如此卑微? 半晌后听到“砰”的关门声,他故意用了不小的力度,是关给她听的,曲鸢出来客厅,他人果然不在了。 曲鸢关掉灯,双手抱住膝盖,任潮水般的黑暗将自己淹没。 心结已解,她再没有什么惧怕的东西了。 此时此刻,她好想爸爸,真的好想好想,想靠着他并不宽厚但温暖的肩膀,想跟他倾诉所有心事,想听他说,鸢鸢,没事的,爸爸在。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 不知坐了多久,桌上手机“嗡嗡”震动,是甄湘发来的视频通话,曲鸢自知状态不佳,怕她担心,挂断了,回复信息:“我和徐墨凛摊牌了。” 甄湘急得不行:“那你现在在哪里?” 曲鸢:“还在他家。” 她打算明天就搬走。天大地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甄湘:“你还好吗?” 曲鸢:“嗯。” 头疼欲裂,她从医药箱里找了布洛芬,用温水服下,趴着沙发,说实话,摊牌决裂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但也不觉得多高兴,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不过,她不后悔。 体验到让高高在上的他臣服的明烈快意,以及床笫缠绵的欢愉,过去尽可释然。 她毫无留恋,也毫无遗憾,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甄湘又发来消息:“接视频,让我看看你。” 曲鸢:“好。” 楼下,徐墨凛并没有走远,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仰头看着19楼亮着灯的房间,想象着她此时在做什么。 云层挡住了月亮,繁星如织,夜风带着热气,吹得人心情烦躁。 她今晚说的每句话,在他耳中回响,字字奔着心脏刺去,每呼吸一下,就觉得疼。 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徐墨凛点燃了一支烟,咬着烟头,轻轻一吸,猩红的光乍亮,太久没抽了,烟草味直冲肺腑,他偏头咳了几声,喉咙干涩,如有火烧。 他按灭了烟,揉碎在手心里。 背影看起来寂寥又落寞。 凌晨两点了,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例行夜巡的保安发现了他,认出是业主,走过来问:“先生,您没事吧?” 徐墨凛摆摆手,起身走入夜色中,前面草坪上摆的玩具羊,之前还是脑袋亲密挨着的一家三口,不知被哪家的调皮孩子分开,东一只西一只,他把它们恢复原貌,摸了摸小羊的头,再摸摸小羊妈妈的角,雨水打湿他的衬衫,浇得灯光朦朦胧胧,他挺拔的侧脸蒙上暗影,晦昧不清。 他无处可去。 除了她的身边。 夜深人静,整座城市枕着雨声陷入沉睡中,徐墨凛回到公寓,意外发现客厅没开灯,而她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搂着抱枕,睡得不太`安稳,颊边还残余着哭过的痕迹,他放弃抱她回房间的念头,进主卧拿了条薄毯,盖到她腰间,坐在旁边,敛声息语,安静地看她。 他能分辨出她说的假话,以她重情纯真的性子,如果不爱他,怎么会选择嫁给他? 她肯定是爱他的,是他婚后的冷落,让她受尽委屈,心灰意冷,所以后面发生的事,他都能理解。 可他不相信,在所谓的“骗局”中,她没有投入过一分感情,真实的身体反应骗不了人,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睡着后,她对他的依赖有多深。 徐墨凛低下头,在她手背落下克制的轻吻,薄唇微动,无声地问:“徐太太,你还爱我吗?” 曲鸢被拖入沉甸甸的梦境,还是那条暗无天日的死寂小巷,她疾步前行,不知是身后有人追赶,还是在追逐前面的什么人,走了很远很远,还是看不到尽头。 依稀间,她看到有个模糊的熟悉人影,一闪而过,急急忙忙地追上去:别丢下我…… 人影停住了,竟然是徐墨凛,他朝她伸出手。 她不断往后退,脚下踩空,跌回现实。 梦中人就近在眼前,他应该是一夜未睡,脸上难掩疲色,淡蓝色衬衣皱巴巴的,褶皱丛生,浑身透出颓唐之色,哪里还有平时的清隽风华? 曲鸢的头还隐隐作疼,后知后觉手被他握着,想要抽出来,他握得更紧了,她坐起来,快刀斩乱麻:“我们上午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男人没有回应。 等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后,她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坚定地说:“我不会和你离婚。” 第36章 取悦她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 “我不会和你离婚。” 男人那双原本深如寒潭的眼睛, 染了倦意,却格外地明亮,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她, 一览无余,曲鸢偏移视线,落到停泊着日光的窗台上, 那里有盆名叫熊童子的多肉,叶片肥嘟嘟,交互对生,模样形似熊掌, 是她前两天买的,还在旁边插了一红一蓝的小蘑菇装饰。 那时她是什么心情? 离婚已成定局,曲鸢不再深想下去,垂着眸, 长睫末梢微翘, 整张脸在晨光中映出几分清透, 她红唇轻启,说出的同样是坚决之语:“那不巧, 我一定会和你离婚。” 她反讽道:“这不也是你的初衷吗?” “这是失忆前的徐墨凛的决定,”徐墨凛音色沉哑, 据理力争,“现在的我, 不想离婚。” 曲鸢顿觉好笑, 他就非要这么胡搅蛮缠吗?这完全不是徐墨凛的风格,如果将来恢复记忆,他会不会恨这个在她面前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 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玄关的可视对讲仪铃声大作, 曲鸢趁他分心,顺利抽回了手,走过去一看,屏幕上,甄湘不停地招着手,她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甄湘肯定是担心她,连夜从S市飞过来榆城,才会一大早地出现在楼下。 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今生才会遇到这么好的闺蜜。 曲鸢逼退泪意,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头发睡裙,刚打开门,甄湘正好从电梯走出,行李箱丢在一边,冲过来抱住了她:“鸢儿。” 只这两字,足够诉尽姐妹间的真挚情谊。 甄湘男友力满满地轻抚她后背,俏皮地问:“我上个月报了空手道班,小有所成,咱们要不要联手把渣男痛打一顿,出出气,二打一,他不好意思还手的前提下,我们胜算很大耶。” 曲鸢知道好友是在开玩笑逗她开心,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打坏了还要赔医药费,不划算。” “你说得对,”甄湘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作为小仙女,怎么可以整天喊打喊杀呢?” “好啦好啦,我们快去收拾行李,先离开这儿再说。” 曲鸢回客卧浴室洗漱,甄湘则是无视客厅里的低气压笼罩和死亡凝视,旁若无人地进了主卧,收拾好6个行李箱,排排站好,一鼓作气推到门外。 “鸢儿,你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遗漏的。” 曲鸢环视四周,拿起窗台上的熊童子:“没了。” “那我们走吧。” 曲鸢出门前,一言不发的徐墨凛扣住了她手腕,眸色幽暗而荒颓,像暴风雨停歇后的海面,他深深地看进她眼里:“徐太太,你确定真的要走吗?” 在这个瞬间,徐墨凛发现,她不爱金钱,名利和权势,他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留不住她。 她并非仰仗他生存,不是离开他就寸步难行,将他们连接的婚姻关系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她是全然自由的。 她去意已决,他不知道用什么能把她留下来。 曲鸢微微一笑:“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了。” “徐先生,好聚好散,可以吗?” 眼下她在气头上,听不进他的解释,只想着和他一刀两断,或许给她一段时间冷静,事情会有转机,徐墨凛松了手,未等放回身侧,曲鸢已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站在门口,握紧了拳头,似乎要把上面属于她的温度留住。 曲鸢在榆城没有置办房产,她就近找了家星级酒店办理入住,甄湘取了生滚鱼片粥和灌汤小笼包的外卖,见她恹恹地窝在沙发里,伸手去摸她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曲鸢的头已经不疼了:“有点累。” 她昨晚没睡好,还在梦里走个不停,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 “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吧。” 曲鸢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甄湘双手合十“哎”了声:“我说曲小姐啊,你即将摆脱渣男,恢复自由身,吃个早餐庆祝一下行不行?” 确实值得庆祝,曲鸢吃了半碗粥和两个小笼包,休息片刻,发现错过上班时间了,她拿手机准备直接发信息跟桥姐请病假,甄湘哭笑不得地说:“你忘了吗?今天周六,不上班。” 曲鸢真的忘了,她还想今天去办理离婚手续来着,徐墨凛丝毫没察觉到她话里的漏洞,所以他也是忘记了? 甄湘又说:“政策改了,离婚手续不是说办就能办的,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呢。” 没说的是,如果徐墨凛执意不肯离婚,他有的是办法拖延,到时只能走起诉离婚的路子了。 曲鸢:“……” “昏头了吧?”甄湘笑嘻嘻地扶住她肩膀,“先别想太多,赶快去睡觉。” 曲鸢躺到床上,房间里很安静,她能听到甄湘收拾纸袋的声音,还有加湿器的运转声,人是累的,思绪却很清明,她想起两年前和他去民政局登记结婚,那天是5月5日,天气晴好,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她则是一袭收腰白色棉裙,裙摆处绣着紫色鸢尾花,照相师傅说他们是他从业以来拍过颜值最高,最登对的新婚夫妻。 他神色淡漠,并不搭话,她则是羞红了脸,道着谢,偷偷甜蜜到心里。 众所周知,他们家世悬殊,她是高嫁给他,除了卖女求荣的曲家和真心祝福的爸爸外,没有多少人看好这段婚姻。 她那时是真的好喜欢他,像意外得到最甜美糖果的小女孩,窃喜而忐忑,舍不得吃,含着怕化了,想藏起来,不让其他人觊觎。 他们在大厅里,果然受到了最多的关注,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他的长相和气质,推测他必然出自非富即贵之家,有个站在她后面的准新娘羡慕地跟她说:“你老公好帅哦。” 瘦瘦高高的准新郎不免吃醋:“什么锅配什么盖,人家的老婆也长得很漂亮好嘛。” “我没听清,”准新娘气咻咻地揪住他耳朵,“你再说一遍?” “老婆,我错了!” 熟练滑跪认错的模样引得众人发笑。 而他无视周围的热闹氛围,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她试着去握他的手,好几秒后,感到他的回应,即使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她后来才知道,只有单方面付出的爱意,婚姻是无法长久的。 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她在填资料时,不小心把“鸢”字写错了,少写了最上面的一点,细心的工作人员发现错误,递回资料让她补上。 当时他离笔最近,是他补上去的。 有多少念过“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结婚誓词的夫妻,最终落得劳燕分飞的结局? 他们的结合,原本就是个错误。 从第一句誓词就错了,他并非自愿和她结为夫妻。 如今,她只是想要修正这个错误。 曲鸢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涣散,她这一觉睡到了黄昏,迷迷糊糊地听到甄湘在阳台跟人讲电话:“嗯,我会的,你放心。好,我知道。” 甄湘结束通话走进来:“鸢儿,你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曲鸢揉了揉眉心:“不饿。” 甄湘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前,担忧地问:“还难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曲鸢倾身向前,轻靠在她肩上:“湘湘,有你真好。” “哎呀。”甄湘搂住她,“干嘛搞这么煽情,害得我好想哭哦。我说过的,我是你永远的后盾和最锋利的武器,上刀山下火海杀恶龙,只要你需要,随叫随到,保管不会迟到半秒!” 用力地眨眨眼,她以轻松的语气说:“谁让你是我的金主呢?曲大富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曲鸢还没有太长远的规划,她只有两件事是明确的:“先辞职,再离婚。” 学习经商经验是权宜之计,如今闹成这样,她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了,虽然挺不舍得办公室的同事们,尤其是童佳。 甄湘又问:“离婚后呢,想做什么?” 曲鸢略作思索:“离开S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嘿嘿嘿。”这话说到了甄湘心里去,她解锁手机,点出照片,依次缓慢地滑动,“这是位于东南亚的小岛,阳光沙滩,椰风海韵,等你有闲钱了可以把它买下来,我有认识的私人岛屿规划师,可以在岛上建栋别墅,就像书里写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再搞个游泳池,日光浴,冲浪,沙滩烧烤,开party,哇塞,想想就好棒!” 曲鸢忍不住笑了:“这是你的梦中情岛吧?” “被你发现了。”甄湘无奈地耸耸肩,“以我的工资,何年何月才能买得到?还不如沾你的光来得快。” 曲鸢打开备忘录:“安排。” 甄湘鼓掌欢呼:“富婆瑞思拜!” 计划是美好的,可实施起来往往事与愿违,曲鸢按照流程递交了辞职申请,却被人事部告知,她是由总部调下来的,应该由总部审批。 她干脆请了两天病假,周三才去上班。 童佳拉着她嘘寒问暖后,连连叹息:“这两天徐总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冷着张脸,随时随地散发冷气,我们公司快变成南极了都!不止秘书部的遭殃,高层会议上,没一个能逃脱他魔掌的,大家都叫苦不迭,这煎熬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童佳心有余悸,实在是怕单独去面见他:“我这里有份文件,你待会可以帮我送进去给徐总吗?” 曲鸢正好有事要找他:“好。” “大恩大德,我必铭记于心,改天请你吃饭哦!” 曲鸢拿着文件敲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男人正在翻看资料,面若冰霜,轮廓线条挺拔,凌厉似雪线,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味。 她走到桌前,轻描淡写道:“徐总,这里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徐墨凛闻声抬眸看到她,冷意顷刻间散去,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曲鸢将文件推得更近,他垂落视线,白纸黑字,映入眼帘的赫然是—— 离婚协议书 第37章 取悦她 徐太太还爱着他 落地窗外的阳光丰盛得炫目, 办公室里的冷气温度偏低,锃亮的桌面倒映出男人线条紧绷的下颌,俊美面容极为冷峻, 腕间的小叶紫檀佛珠星光荧荧,真如童佳而言的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冷意沿着曲鸢脚踝爬上, 须臾间扩散到全身,她指尖在离婚协议书上轻点着,提醒失神已久的他:“徐总,签字吧。” 徐墨凛深眸微凛, 以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凝视着她,徐太太化着精致的妆容,细眉红唇,明眸杏眼, 芙蓉面清艳, 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错, 很显然,和他结束婚姻关系, 于她而言是解脱,这几天来, 备受折磨的人,只有他。 像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不断地收紧, 徐墨凛再也无法保持笔挺的坐姿,微微弓着背,手肘抵住桌沿,余光瞥见她摸了摸手臂, 他唤醒室内管家的控制面板,调高冷气温度,然后才慢慢地拿起离婚协议书。 这次曲鸢没有再自请净身出户,律师尽可能地在合情合理合法的范围内为她争取最大利益,徐墨凛逐字逐句地看,速度很慢很慢,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过。 曲鸢怀疑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她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他翻到了末页,一百多个字足足看了十几分钟,眸光从浓睫下射出,投放到她脸上,如电影里的慢镜头般,一帧帧,意味深长。 曲鸢体贴地摘掉了笔帽,将钢笔递给他:“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等你签完字,我们就可以向民政局递交离婚申请了。” 至于财产分割,则交由专门的律师处理。 徐墨凛没去接笔,他合好离婚协议书,双手交握,轻压其上:“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好事多磨,曲鸢并未被他不配合的冷硬态度击退,她露出清浅笑颜:“那,请问徐总今晚有空吗?” 如果她找他仅仅是为了签字,他什么时候都不会有空。 当然了,徐墨凛不会这么直白地告诉她,他做事向来习惯留三分余地:“看情况。” 不等她说什么,他靠向椅背:“要是没别的公事,曲助理你可以出去了。” 曲鸢重拳出击,只打入了一团棉花,挫败感是有的,但很快就消散了,他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反正这婚她是离定了。 她转身走出去。 门刚关上,徐墨凛把离婚协议书锁进了保险柜,他继续看合同,心不在焉的,指腹压着纸面,久久未翻动一页。 敲门声响起,得到允许后,高尚走入,最近公司里黑云般笼罩的低气压他最熟悉不过,但和上次夫妻俩闹矛盾,夫人离家出走不同,性质严重许多,刚刚他在茶水间遇到夫人,被告知他们即将离婚的消息,立刻愁云密布地找了过来。 一看徐总锁着眉峰,魂游天外的模样,他便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 要怎么挽救一段濒临死亡的婚姻?这超出了高尚的经验范畴,但他知道,绝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走神,无动于衷,就能把老婆哄回来的,他试探地开口:“徐总,我感觉夫人离婚的意愿好像很坚决。” 其实,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好像是可以去掉的。 徐墨凛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扣,淡淡道:“她在生我的气,等气消了,只要我跟她解释清楚,她会改变主意的。” 他莫名笃定,确切地说,是深信不疑,徐太太还爱着他。 她对他的爱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是她把它们藏起来了。 高尚并不像他这么乐观,夫人离家出走那次,他也说等她想通了会自己回来,结果不是还得他放低身段,主动去哄,甚至趁她睡着了直接送回宿鹤公馆? 再说,夫人不是会把离婚这种事当儿戏,随便就提出来的人,徐总在商场雷厉风行,在感情上就略逊一筹了,唉算了,正主都不急,他一个外人操的哪门子心? 想是这么想,高尚并不希望看到他们以离婚收场,徐总这边估计是没戏了,他得找个机会跟夫人好好聊聊。 临近下班,曲鸢收到总部的回复,她得走正式员工的程序,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申请,意味着她还得在停云地产多待一个月。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三个多月都等过来了,曲鸢不介意再多等三十天,她和童佳去楼下餐厅吃了午饭,回来秘书部办公室,收到苟秘书的红色炸`弹,白白净净,戴着黑框眼镜的三十岁大男人,挠着头,笑得幸福而腼腆:“周日我结婚,请大家务必赏光来吃饭。” 他和老婆是大学认识的,在迎新晚会上一见钟情,火速坠入爱河,克服了种种艰难险阻,结束12年爱情长跑,最终一起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众人向苟秘书道贺,成语接龙似的一人两三句喜庆话,轮到曲鸢,她想的都被说了,灵机一动,祝他早生贵子。 苟秘书哈哈笑道:“趁着人齐,那我先把满月酒的红包预定了?” “老苟,”童佳赶紧捂住口袋,“你打劫啊。” 氛围愉悦又融洽,既是同事,也是朋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相处起来很舒服,若非逼不得已,曲鸢真不想辞职,还是先瞒着吧,等月底再请他们吃饭,以及告别。 下午四点半,徐墨凛提前离开了公司,曲鸢再次扑了个空,她回到酒店,跟甄湘说了这事,甄湘摸着下巴,琢磨道:“他是故意的吧,就是要拖着不签字。” 曲鸢颇有同感,说什么晚上有应酬,借口罢了。 “你中午托我办的事,差不多成了,星河苑有一套房子综合条件不错,地段佳,交通便利,还是无敌江景房,前面是西子江,后面有个湿地公园,房主本来装修好了准备给儿子儿媳当婚房的,但他俩吹了,就拿出来出租,8楼,面积168,是你一定会喜欢的数字,坐北朝南,四房二厅,月租8000,只租一个月的话要加1000。” “我去看过了,家电齐全,干净整洁,如果你要租的话,明天就可以签合同,拎包入住。” 曲鸢对她的眼光很有信心:“那就签了吧。” “ok。” 甄湘是行动派,次日火速敲定合同,拿到钥匙,把曲鸢的6个行李箱搬了进去,分门别类归置好,再列出所缺物品的清单,等曲鸢下班回来,两人一起去商场采购。 这个点逛商场的人不少,曲鸢先去了专柜,打算给苟秘书挑新婚礼物,导购小姐热情地推荐了几款首饰,她一眼就看中设计感十足的心心相印项链,问甄湘:“你觉得怎么样?” 作为理财师,甄湘形成了惯用的逻辑:“价格在合理区间,既不显得廉价,也不会高到让收礼者有心理压力,我觉得可以。” 曲鸢点点头,想到她没机会参加苟秘书未来孩子的满月宴,便额外挑了一对刻着“平安健康快乐”字样的银手镯送给宝宝:“都包起来吧。” “好的,请稍等。” 导购小姐又问:“请问有会员卡吗?我们在办活动,会员享受八折优惠。” 曲鸢确实是会员,以前鲜少亲自来专柜,一般出新品前,品牌方就会把内购手册送到家里,甄湘比她更熟悉其中套路,直接报上了她的手机号码。 导购小姐查询后,笑容更诚挚了几分:“曲小姐,您是我们家的白金客户,目前的累计积分可以抵消项链和手镯的金额。” 她把两个纸袋递过来:“感谢您的支持,欢迎下次惠顾。” 就这样,曲鸢没花一分钱就备齐了苟秘书的新婚礼物和他孩子的满月礼物,接着她们直奔生活区,按照清单选好物品,甄湘一个没留神,身边的人就不见了,推着车穿梭货架间,最后在调料品区找到了她。 “不是吧,鸢儿。”甄湘不敢相信地问,“你打算自己做饭?!” 曲鸢在小公鸡村时看徐墨凛做过很多次饭,菜切好,等油热,下菜,再加点调料就做好了,她感觉挺简单的:“我想试试。” “试吧试吧,”甄湘竖起大拇指,“我就等着坐享其成。” 她跃跃欲试:“那边有好多漂亮的餐具,我们待会去挑!”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飘出饭香,两人打车回到星河苑,甄湘找保安亭的大叔借了小推车,大包小包放到上面,推着缓慢前行。 不远处,出差归来的沈暮顿住了脚步,身后的助理疑惑问他:“沈总,怎么了?” “没事。”沈暮眯了眯眼,刚刚在前面拐弯处消失的纤细背影,怎么那么像徐太太? 应该是看错了吧,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住的小区? 曲鸢回到住处,刚放下东西就收到了徐墨凛的来电,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等手机响到自动挂断,他锲而不舍地拨了一遍又一遍,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她划开屏幕,接通。 低沉的男声传出:“徐太太,你现在在哪儿?” “有什么事吗?”曲鸢语气冷淡,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徐总。” “我那件淡蓝色细条纹的衬衫,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曲鸢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她来到衣帽间,拉开衣柜,检查所有的衣物,一抹刺眼的淡蓝出现在视野中,动作顿住,应该是她提出离婚那晚仓促收拾行李时不小心收进来的。 徐墨凛读懂了她的沉默:“找到了?” “这件衬衫我明天要穿,你把住址告诉我,我让人去取。” 第38章 取悦她 是我先不要你的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取衣服是假,要她住址是真。 以徐墨凛的能力,想在榆城找到一个人, 简单如探囊取物,何必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另外,在她摊牌表明只是玩弄他的感情后, 他向来倨傲的男性自尊心,居然能放任他拖泥带水地和她纠缠不清? 曲鸢越来越看不懂他了,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和以前的自己一样被灌迷魂汤了? 她见招拆招:“既然是明天要穿,那我明早再送去公司给你吧。” 说完, 曲鸢挂断了通话,随手调成飞行模式,然后去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 甄湘站在料理台前切番茄,全靠自由发挥, 切出来的番茄块奇形怪状, 汁水横流, 她捏了块塞进嘴里,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妈呀好酸! 曲鸢进来厨房,看到甄湘已经把食材都准备好了, 她系好围裙,照着从徐墨凛那儿学来的方法, 有模有样地操作起来, 等油热倒入搅匀的鸡蛋液,香气四溢,稍微定型,加入番茄块翻炒, 放适量的糖,大火收汁,装盘,番茄炒蛋就算做好了。 甄湘叹为观止,忍不住为她鼓起了掌。 曲鸢又做了一道青椒牛肉,甄湘自觉地摆碗筷,舀饭,准备大快朵颐,然而,当吃到第一口番茄炒蛋,她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难以下咽,但还是很捧场地吞下去了。 “不好吃?”曲鸢看她表情似乎很痛苦,也夹了块番茄吃,酸味瞬间袭击了味蕾,她皱起鼻尖,抽了两张纸巾,吐到上面:“怎么会这么酸?” 她明明按照徐墨凛的给糖量放的。 有生以来亲自下厨做的第一道菜番茄炒蛋阵亡了,青椒牛肉同样没好到哪里去,肉过于柴,青椒还未完全熟透,看来做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甄湘憋着笑点了外卖,算是对付了晚餐。 饭后,两人各坐沙发一端,或忙着写方案,或戴着耳机听音乐,九点半,甄湘监督她吃了药,看她眼皮倦倦,呵欠连连:“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洗澡睡觉吧。” “嗯。”曲鸢坚持听完最后一首曲子,起身回主卧了。 她泡了柑橘精油浴,吹干头发,躺到床上,住酒店时,甄湘夜里睡得沉,没发现她连着两夜失眠,现在换了新环境,更是睡不着了。 曲鸢心里清楚失眠的原因,她正在尝试着一点点地戒掉名为“徐墨凛”的瘾,哪怕过程很艰难,像钝钝的刀片在剜着心尖,这是蜕变必经的过程。 睡意堆积,恍惚间,她感觉到床边塌陷,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颀长身影,男人居高临下,眼神冷淡地看着她:“曲鸢,你想过和我离婚的后果吗?” 她当然想过,重获自由,从此以后,只为自己活。 “这场婚姻本就是商业利益的结合,一旦离婚,兴阳集团和曲氏地产的合作项目就会终止,失去集团的支持,曲氏地产将会面临各大公司的鲸吞蚕食,分崩离析,甚至不复存在。” 她求之不得。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真的要离婚?” 她重重点头。 “如你所愿。”他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薄唇吐出无情的话,“想坐徐太太位置的大有人在,不是非你不可。” 他完全失了风度,眼梢勾出刻薄的笑:“倒是你,离了婚,恐怕很难再找第二春,谁会要徐墨凛不要的女人?” 谁稀罕? “请徐总搞清楚一件事,是我先不要你的。” 曲鸢反唇相讥,伸手去接离婚协议书,却接了个空,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在做梦。 难得做了个好梦。 痛快签字离婚,顺带冷嘲热讽一番,这才像徐墨凛的行事作风。 曲鸢翻来覆去,清醒到天亮,没惊动旁边睡得正香的甄湘,她轻手轻脚下床,洗漱完,化了妆掩盖倦容,将徐墨凛的衬衫装入纸袋,拎着出门去公司。 时间还早,湿地公园的湖面,雾气弥漫,一群大爷大妈们在湖边空地晨练,曲鸢停下来买了豆浆、茶叶蛋和流沙包,坐在树桩样式的石椅上,边吃边欣赏他们的舞姿。 在“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的激昂乐声中,在人间烟火的包裹中,她的心安静而平和。 等爸爸退休了,会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曲鸢唇角微翘,默默地记下舞蹈动作,等爸爸以后放假回家,她可以教他跳,可跳舞是妈妈的心结,他不一定会学。 爸爸爱她,也爱妈妈,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她们母女中间,扮演非常重要的调和角色。 她不想让他左右为难,还是算了。 曲鸢吃完早餐,进入湿地公园的地铁口,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来到公司,她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偏头看来,眸底隐隐闪过笑意:“早,徐太太。” 尽管她有意提前到,还是被他守株待兔了。 曲鸢没看他,不露声色地把纸袋放到桌面,语气透出界限分明的疏离:“你的衬衫。” 徐墨凛彻夜未眠,七点出头就等在办公室了,他走过来:“吃早餐了吗?”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曲鸢不答反问,笑得梨涡浅浅,“徐总是不是可以把离婚协议签一下?” 徐墨凛眉峰微挑,瞥了眼保险柜,倚靠在桌前,一副拒不合作的闲散姿势:“协议书昨晚拿回家里去了。” “没关系。”曲鸢早就未雨绸缪地打印了几份,随身带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推到他前面。 徐墨凛以手抵唇,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我又看了一遍,不是很同意其中的几条条款。” 曲鸢耐着心问:“是哪几条呢?” “具体的,”他煞有其事地说,“要等我的律师看完,才能告诉你。” 曲鸢:“……” 要是现实里的徐墨凛有梦里的他那么干净利落就好了。 她回到工位,透过窗户眺望渐渐热闹起来的城市,早高峰开始了,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脚步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这又是新的一天了。 转眼就到了苟秘书婚宴的日子,曲鸢带上请帖来到金叶酒店,新郎新娘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迎宾,她把礼物和红包一起交给他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新娘五官清丽,斯斯文文的,和苟秘书有着夫妻相,俨然天作之合,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喜上眉梢,满脸笑容,美得动人,声音也十分甜美:“谢谢你。” 得知曲鸢还送了一对宝宝的银手镯,玩笑话她居然当真了,苟秘书乐得不行:“今晚的酒席你可得吃双份。” 曲鸢连声应着好。 下一波客人到了,曲鸢跟着引路的服务员进入牡丹厅,早就入座的童佳隔着老远就朝她招手:“鸢鸢,这边!” 曲鸢向服务员道了谢,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这么早?” 童佳嘿嘿笑着:“刚到刚到。”整桌只有她一个人,感觉怪怪的,还好曲鸢来了。 她察觉到周围男士们投来的目光,压低了声开玩笑道:“好家伙,新娘会不会觉得你是来砸场子的啊?” “不会。”曲鸢摇头失笑,“毕竟新娘全场最美。” 童佳:“有道理。” 宾客们陆续到齐了,在司仪宣布婚礼开始之前,有位意想不到的贵客到场了,他穿着淡蓝色细条纹衬衫,剪裁得宜,肩线挺括,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最为突出的是他那张漂亮的脸和远山寒月般的清冷气质,他一出现,仿佛室内的灯光都变黯淡了。 女人们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他,三俩成群地讨论:“这位帅哥是谁啊?” 新郎官苟秘书整个人都蒙了,他是意思意思地给徐总发了请帖,万万没想到,徐总会亲自来啊!他简直要受宠若惊了,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苟秘书面带红光地牵着新娘走过去:“徐总。” 徐墨凛点头致意:“苟秘书,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谢谢徐总。”苟秘书收下厚厚的红包,环视全场,“徐总,您请这边坐。” 他指的是曲鸢隔壁的空位,这桌坐的都是公司同事,言语上有分寸感,不会让徐总感到不适,这安排真是太完美了。 童佳正和曲鸢说着悄悄话:“连徐总都请得动,老苟这面子够大的啊。” 话音刚落,正主就到眼前,还在曲鸢旁边落座了,童佳立即噤声,正襟危坐,笑着打招呼:“徐总。” 老苟存心的!就是想让她吃不好饭!亏她中午只喝了杯冰美式,打算空出肚子来搓一顿大餐的。 曲鸢另有心事,徐墨凛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尤其还是参加下属的婚宴,太不寻常了,她不得不自作多情,他是为她而来的。 她盯着桌上的半杯红酒,寻思着,要是他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反常举动,要不要泼到他脸上? 好在徐墨凛从一坐下就开始沉默。 鲜花气球环绕,气氛无比浪漫的台上,司仪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两位新人从校服到婚纱的甜蜜爱情故事,新娘新郎回首过往,齐齐红了眼眶,当着亲朋好友的面交换了戒指,相拥着告白:“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台下宾客们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新娘羞红着脸,搂住他脖子,亲了上去。 他们身侧的花童捂着嘴巴偷偷笑。 法式热吻后,双方父母和证婚人讲话,再次催人泪下,婚礼环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新娘扔捧花,童佳摩拳擦掌,志在必得,顺便把曲鸢也拉上了。 曲鸢刚起身,一股力量袭上手腕,将她扣回座位,她稍稍侧头,撞入一道幽深莫测的视线。 第39章 取悦她 傻孩子 传说中, 未婚女孩只要接到新娘的捧花,就会成为被爱神眷顾的幸运儿。 曲鸢想到他在梦里说离了婚她很难找第二春,便想着去凑热闹, 沾沾喜气,可男人将她的手腕握得那么紧,冷冽眼神明明白白地提醒她目前还是已婚的身份。 她杏眸微冷, 不甘示弱地逼视回去,暗潮汹涌在两人周围,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侧脸被头顶倾泻而下的灯光笼着, 高挺鼻梁映出很深的阴影,轮廓更显分明。 再僵持下去,童佳必然会看出端倪。 童佳见她又坐了回去,察觉到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正要开口问怎么了, 曲鸢偏头朝她一笑:“竞争太激烈了, 佳佳,你自己去吧。” 童佳心心念念想着抢捧花, 看到伴娘团姐妹团们等已就位,蓄势待发, 笑笑闹闹的,难免急了, 她顾不上深究:“那我先去了啊!” 童佳一走开, 腕间的禁锢就消失了,曲鸢双手放到桌面,以示和他划清界限。 也许是他的气场太强大,同桌的几个小伙子, 有女朋友的,或者还单着的,都不约而同地说要去给女朋友抢捧花,最后这张桌只剩下了两个人。 徐墨凛浑不在意,他拿起酒杯,喝了两口红酒,低声问她:“我们的婚礼是怎么样的?” 曲鸢长睫低垂,被他的话勾进了尘封的回忆里。 他们的婚礼是在孟家老宅办的,正值暮春时节,温度适宜,风和日丽,策划团队连夜将庄园装扮得喜气,唯美,浪漫,清晨运抵的玫瑰花据说有9999朵,置身花海,空气里弥漫着馥郁芬芳,每一缕呼吸都浸着清甜。 宾客如云,环绕着主场,翘首以盼,小孩子们在草地上开心地跑来跑去。 吉时一到,她身穿曳地婚纱,头戴花环王冠,在众人的目光中,挽着爸爸的手臂,踏着轻快的乐声,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过长长的红毯,走向热烈日光下,丰神俊朗的新郎。 父女俩在红毯尽头站定,爸爸牵起她的手,满脸不舍地交给了他,还未说话,眼眶先湿了,他慈爱地笑着,轻拍他们相握的手:“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日你们结为夫妻,”他微微哽咽着,“爸爸愿你们风雨同舟,相守白头。” 她那时才有了真实的嫁人感受,结婚意味着离开从小疼爱她的爸爸,和另一个男人组建新的家庭,她被舍不得爸爸的难过,嫁给心上人的欢喜,对未来的憧憬和迷茫,种种复杂的情绪冲撞着,泣不成声。 爸爸拿出手帕,温柔地帮她擦去眼泪,摸摸她的头,宠溺地说了声:“傻孩子。” “不管嫁不嫁人,你永远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永远是你的依靠。” “只要你过得幸福,爸爸就会感到幸福。” 她止了泪,不住地点头。 宣读完誓言,为彼此戴上了戒指,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她紧张又期待,他仍是没什么表情,完成任务似的,掀开她的头纱,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她,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新娘的她,怎会去深究他敷衍举动下掩藏的深层次意义? 直到新婚之夜,他喝醉了,洗完澡躺在他们的婚床上,一动不动的,完全没有要和她共享良辰美景的意思,这种事女孩子也不是不能主动,她娇羞得不行,鼓起勇气,偎进他怀里。 几乎立时就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线条绷紧,接着他回抱了她,仅仅是短暂的两三秒,他又如梦初醒般推开了她:“今天你累坏了,先好好休息。” 她是真的很累,如果不是为了等他回来,早就睡得昏天暗地了。 她当时还天真地以为,他的拒绝,是因为怜惜她,体贴她,毕竟他喝了不少酒,那种事难免力不从心,他怕自己不知轻重伤了她,不想给她留下任何不愉快的记忆。 新婚之夜,她是咀嚼着甜蜜,独自入睡的。 然而,从那夜起,他们就分房睡了,成为了外人眼中恩爱,实际上却有名无实的夫妻。 “啊,我抢到了!”童佳惊喜的声音传来,曲鸢回过神,唇角含着嘲弄的淡笑:“我们当初的婚礼,特别糟糕,估计在大部分人的眼里,我们今天结完婚,明天就会离婚。” 徐墨凛显然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么一个回答,他敛起剑眉,狐疑地问:“是吗?” 曲鸢没回应他。 童佳兴高采烈地抱着新娘捧花回来了,激动得出了汗:“我去得迟,前排挤不进去,还好老苟力气大,握着他老婆的手往外扔花,我一跳起来就接住了哈哈哈!” 曲鸢从包里拿出棉柔巾,抽了张递给她,童佳接过来随意地擦了汗,对着捧花许愿:“希望我今年能脱单,找个帅哥男朋友。” 高兴过头,她忘记徐总也在,顿时窘了,暗自吐了吐舌头。 新郎新娘在台上深情对唱,服务生们鱼贯而入,陆续送上婚宴佳肴,来自海陆空的食材齐聚一桌,色香味俱全,童佳盯紧了面前的澳洲大龙虾,矜持着,决定做第二个吃虾的人。 徐总还未动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先去夹菜?是脚太大了怕小鞋穿不下吗?!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敢。 曲鸢往碗里舀了两勺蟹黄豆腐,其余人默默地察言观色,没在徐总面上发现一丝不悦之色,既然首个吃螃蟹的人都冲了,那还等什么? 他们只是想吃顿饭而已。 徐墨凛可能也意识到给大家造成了心理压力,他举筷夹了块菠萝咕噜肉,味道偏酸,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童佳收到了信号,戴着一次性手套,拿起大龙虾,动作熟练地剥壳,沾好酱汁后,将最鲜美的部分给了曲鸢,奖励她的勇敢行为。 曲鸢投桃报李,回赠了她一块水晶鸡肉。 比较会来事的,举杯向徐墨凛敬酒,觥筹交错,等气氛活跃起来,顺理成章地大快朵颐。 徐墨凛没再吃别的东西,只沉默地喝酒,一杯接一杯。 看得出他酒量很好,喝了那么多杯酒,脸都不带红的,不像之前,稍微亲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新郎新娘被人起哄着送入洞房,童佳兴致勃勃地拉上曲鸢:“咱们闹洞房去!” 曲鸢欣然前往。 以前结婚时,没人敢来闹徐墨凛的洞房,听说很有趣,她倒要见识一下。 她们到的时候,只见新郎新娘抱成一团被捉弄得面红耳赤的,大家玩得开,花样百出,但又能掌控尺度,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曲鸢没有参与其中,站在一边围观。 看到新郎撑在新娘上方做俯卧撑,曲鸢颊边飞红,恰好手机收入【老公永垂不朽】的信息:“待会我送你回去。” 她将备注改为“徐总”,约了辆专车,截图车牌号发给甄湘,跟看得津津有味的童佳打了声招呼,退出房间。 搭电梯来到酒店一楼,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曲鸢坐上车,司机跟她确认了相关信息,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主干道。 停在喷水池旁的黑色宝马后座,车窗缓缓升起,目睹全程的徐墨凛抬手揉了揉眉心,高尚回头问:“徐总,要跟上去吗?” “不用。” 她现在避他如洪水猛兽,逼得太急,反而会适得其反。 曲鸢跨越半城夜色,回到星河苑,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沿着中央花园的小路走了没多远,忽然被人叫住:“徐太太?” 曲鸢惊讶地循声看去,晕黄灯光下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气质太容易辨认了,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榆城这么小么,居然能在同个小区遇见他:“……沈总?” “真的是你。”沈暮走近,“我还以为看错了。” “好巧。”两人异口同声。 “是啊。”声音再次交叠在一起。 沈暮是个分寸感格外强烈的人,即便心里再怎么好奇她出现在这儿的原因,面上也不会显露,更不会去试探她:“你刚回来?” 他自然有其他得到答案的途径。 “嗯。”曲鸢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红色礼袋,“去参加同事的婚礼了。” 礼袋里装着红包,喜糖喜饼和花生桂圆,她打开束口绳,取了一颗喜糖:“见者有份。” 沈暮摊开手心接住了糖:“谢谢。” 两人边聊天边往前走,更巧的事发生了,他们住在同一栋楼,只是不同单元不同层数。 曲鸢回到住处,第一时间跟甄湘说了这件巧事,甄湘猛地从沙发弹起来,面膜都掉了一半:“你是说沈暮,他住这儿?!” “你认识他?” “说不上认识,”甄湘揭掉面膜,丢进垃圾桶,“只是听过大名。” “对了,婚礼好玩吗?” 曲鸢专门挑了闹洞房的趣事说,听得甄湘捧腹大笑:“卧槽太损了吧,好污啊,以后让我怎么直视香蕉和葡萄,怎么做俯卧撑?” 曲鸢一针见血道:“找个男朋友试试,可解。” 甄湘故作叹息,捂着心口倒向沙发:“丘比特的爱情之箭猴年马月才能射中我哟。” “你整天宅在家里,作息又是日夜颠倒的,太难为人家了吧。”曲鸢盘膝坐在地毯上,桌面手机屏幕亮了,弹出微博推送的同城消息—— 惊!!!榆景路两部豪车相撞,卡宴司机醉驾,当场死亡! 榆景路就在举办婚宴的酒店附近,而徐墨凛开的车子正是卡宴,他又刚好喝醉了,还有出车祸的前科…… 曲鸢的一颗心不受控地直直往下坠。 第40章 取悦她 徐太太还是关心他的 会不会是因为他提出送她回家遭到拒绝, 一时冲动之下,他不顾醉酒开车,才酿下灾祸? 不行, 她要去找他。 甄湘见她握着手机急匆匆地往外走,傻眼了,连忙上前拉住她:“去哪儿, 发生什么事了?” 曲鸢心乱如麻,脑子乱糟糟的,直接划开新闻给她看:“徐墨凛好像出事了。” 甄湘迅速扫完内容:“你别着急,上面说的卡宴车主, 不一定是徐墨凛。” 甄湘知道她的心肠有多柔软,哪怕要和徐墨凛离婚,在得知他可能遭遇不测时,还是会担心, 甚至难过。 “时间、地点、醉驾、卡宴都对上了。”这样的巧合, 曲鸢很难不往悲观的方面想, 她只要离婚,好聚好散, 没想过丧偶,从此天人永隔。 作为局外人, 甄湘比她镇定多了:“你打个电话问一下。” 曲鸢稍稍冷静下来,拨了徐墨凛的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她紧抿着红唇,又拨了第二遍,响到忙音自动挂断,不详的预感阴霾般笼罩在头顶, 滞闷得难以呼吸。 她执着地拨了第三次,很快接通,那端传来混着倦意的低哑男声,仿佛天籁之音,在她耳里回响:“徐太太?” 他还活着。 念头刚起,盈眶的热泪滑落。 徐墨凛回到家,满室的冷清空荡迎面而来,再也没有她的身影,醉意上来,他躺到沙发上,闭了眼,她便无处不在。 她曾经在玄关,将他亲得脸红耳热,气喘吁吁。 餐桌边,他们相邻而坐,边吃边聊天。 饭后,他们靠着坐在沙发,他处理公事,她玩手机,看似互不干扰,眼神偶尔交汇,默契地相视一笑。 他每晚都会监督她喝药,她养成了和他共苦的习惯,亲着亲着,到情`动处,他抱她回房,做尽夫妻间的快乐事。 他们会相拥而眠,无比契合,密不可分。 她离开以后的每一夜,他没睡过好觉,总在半梦半醒间觉得她还在,手伸出去,却抱住了一团冰凉的空气,他把她的枕头搂在怀里,直到上面再没有一丝她独有的幽香气息。 心像被人生生挖掉了大块,血肉淋漓,空得能听见回音,偏找不回良药来治愈它。 徐太太离婚的意愿格外坚决,他找遍了理由拖延,还是无法让她回心转意。 今晚他喝了很多酒,一醉解千愁,可越喝越清醒,清醒地知道,只要她坚持,他无能为力,最终只能以离婚收场。 他见不得她哭。 她一哭,他就心软了,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徐墨凛正在昏睡,太阳穴一抽抽地疼,他没去接,响到第二遍尾声,他睁开眼,瞥见屏幕跳动着模糊的“徐太太”三个字,睡意骤消,然而刚捞起来就断了。 徐墨凛正要回拨,她比他更快,接通后,他喊了声徐太太,她便没了音。 “怎么了?”她不会没事找他。 曲鸢确认他安然无恙,心落回了胸腔,重新恢复跳动,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不小心拨错了。” 连着拨错三次,谁都能听出这是个拙劣借口。 徐墨凛没戳破她:“到家了吗?” 曲鸢“嗯”了声,她动了下手机,耳朵碰到挂断键,通话结束。 甄湘大大地松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 曲鸢无力地趴到桌上,笑了笑,没说什么。 甄湘从沙发滑下来,坐到她身侧:“鸢儿,我八卦地打听一下,你对沈暮有什么想法吗?他是沈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风华正茂,年轻有为,长得也挺帅,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现在你们住同个小区同栋楼,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考虑过吗?” 曲鸢摇摇头,沈暮于她而言,只是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接触不算多,可能同在商场,又都是上位者,他和徐墨凛的某些气质是相似的,有棱有角,藏山藏水,让人难以琢磨,她已经试错一次了,无意再栽第二次。 何况,她对他并没有心动的感觉,或许当朋友会很不错。 如果真要找共度余生的人,她希望他温柔而强大,像山间的风,像冬日里的阳光,像温暖的湖水。 “鸢儿,”甄湘搭上她肩膀,一本正经道,“你说我要是能拿下他,是不是可以少奋斗一百年了?” 曲鸢恍然大悟:“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甄湘举起两根手指:“我用全部存款发誓,两秒前我才有的想法。” 她只是心血来潮,脱口而出,何况沈暮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她呢,他前任女友们要么是大明星,要么是超模,要么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名媛淑女,甄湘低头看了眼胸前,她这样的小家碧玉,悬咯。 此时,她们的讨论对象,正倚着阳台的栏杆,面对夜幕下的西子江独酌红酒,半小时前,他收到可靠消息,徐先生徐太太目前在分居,疑似婚变。 自从那晚离开莲花镇后,沈暮便强行压下自己的感情,不去想她,不去关注她,自请到外地出差,忙得分`身乏术。 可正如梅溪光所言,他无法自欺欺人,藏不住的东西,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分,井喷式地爆发出来。 在他以为,她会永远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上天却把她送到了近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沈暮有了大致的计划,准备先以朋友的身份靠近,潜移默化,等她离了婚,再捅破窗户纸,表明心迹。 对于值得的人,他有的是耐心。 月华如水,清辉满人间。 城市的另一端,徐墨凛收到高尚的回复,知道了榆景路发生重大车祸,醉驾的卡宴车主当场丧生的消息,再联想到她不同寻常的态度,他反手遮住眼,低低地笑出了声。 徐太太还是关心他的。 守得云开,方见月明。 次日,秘书部上演了生死时速,踩点上班,失眠到半夜的曲鸢最后一个打卡,以2秒之差错失了全勤,众人坐在各自工位上,不约而同地笑了。 童佳伸长了脖子往总经理办公室望,打着暗号跟曲鸢说:“徐总昨晚醉得不轻,他该不会不来上班了吧。” 曲鸢心想,以他的敬业程度,可能性微乎其微。 “唉,榆景路的车祸,你听说了吗?我们当时刚从酒店出来,就看见一辆黑色卡宴发疯了似的加速,撞上另一部拐弯的兰博基尼,足足撞出好几十米才停下来,碎片满天飞,卡宴司机没救过来,听说兰博基尼里的一家四口也受了重伤,有个小男孩被救出来时,满脸是血,吓得都不会哭了。这造的是什么孽,无辜飞来横祸。” 曲鸢听到车祸现场的描述,头就开始疼了,心脏也跟着揪紧,也许是睡眠质量差,加上有现实事件作为依据,她夜里梦见徐墨凛开着卡宴,刚开上跨江大桥,对向车道一辆超速的重型卡车迎面撞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急打方向盘,以主驾一侧去承受撞击,并解开了安全带,扑向副驾,仿佛在保护什么很重要的人。 她没梦完结局,但知道它会是如何地惨烈。 “鸢鸢,你脸色好苍白,还好吗?” “我没事。” 话音刚落,徐墨凛就出现在办公室,暗色系的着装,身形出挑,仍是平日里那副清隽模样,面上哪见一丝疲态? 大家纷纷跟他打招呼:“徐总,早。” 徐墨凛点点头,看向了坐在角落的曲鸢,目光微顿,照例地惜字如金。 他一进办公室,童佳就打了个呵欠:“不行,我好困啊,得去泡杯咖啡醒醒神,鸢鸢你要吗?” 曲鸢把杯子递给她:“帮我倒杯温水,谢谢。” 童佳风风火火地奔向茶水间,搜罗了一堆八卦回来,碍于是上班时间,全存着等午休再分享,曲鸢喝完半杯水,头疼慢慢地平息了,她打开电脑,投入到工作中。 忙碌日子流水似的过,不知不觉又一周过去了,这周里甄湘结束休假,回了S市,曲鸢还是没等到徐墨凛律师的反馈,她正式进入独居的生活模式,学着为自己准备一日三餐,做简单的家务,在太阳落山前,沿着江边散步,惬意地吹着风,欣赏落日,接吻的情侣,牵手笑谈的夫妻,温馨的一家三口,遛狗的老太太。 曲鸢偶尔会在小区花园遇见跑步回来的沈暮,这是甄湘的理想型,作为姐妹的她,悄悄地帮忙观察把关,总结下来,甄湘的眼光确实不错。 每晚睡前,曲鸢发现楼下的相同位置总停着辆黑色宝马,孤零零掩映在花木交织的清影中,她以为是住户停放的车,但它会在午夜十二点前驶离。 她从未见过司机,对方似乎一直坐在车里。 是在等什么人吗? 她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周六晚上,曲鸢在外面和童佳吃了晚饭回到星河苑,撞见沈暮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着,她追上去:“沈总,你怎么了?” 沈暮笑道:“跑步时前面突然冲出个小孩子,为了避开他,就摔了。” 曲鸢看到他膝盖破了皮,泛着红,已经肿起来了:“你这得用碘伏消毒。” 夜色下,沈暮的眼神深极了:“我家没有碘伏。” “我家有。”曲鸢考虑到他走路不便,也不方便让他进自己住处,她指了指树下的长椅,“你先在这儿坐着等,我上去拿给你。” “好,麻烦你了。” 曲鸢加快速度,回家取了碘伏和棉签,经过消防通道,一道阴影蓦地袭出,她被人拉住,后背靠上墙壁,坚硬的胸膛随后抵来,将她困住。 她的惊呼声未出口,男人已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第41章 取悦她 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他牢牢地禁锢着她, 捧住她的脸,唇重重地覆上,辗转碾着, 吮着。 这是一场隔绝氧气的吻,曲鸢感觉如同沉入了深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的视觉听觉嗅觉全部消失了,唯有他是真实而清晰的存在。 他的掌心像燃着火,灼烧得她面颊绯红,细汗渗出, 沾湿了额前碎发,软软地贴着,她的心脏如遭电击,以快到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关于他的一切被无数倍放大。 他就像沙漠中因口渴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旅人, 漫无目的地长途跋涉后, 终于找到了一口水井, 不管不顾地扫荡,汲取甜美的甘泉。 他又像被逼至穷途末路的困兽, 彻底失了理智,完全没给自己呼吸的空间, 吻得越来越深。 曲鸢舌根从疼到火辣辣,再到发麻, 继续下去, 真的会窒息,以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开他,只能用力一咬,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 他终于停止了掠夺,埋在她颈间。 他弓着腰,心跳得比她的还快,咚咚作响。 曲鸢又推了推,他抱得更紧,几乎交付全部重量。 她讥诮地扬唇笑了:“徐总是喝醉了吗?跑来这儿撒酒疯。” 徐墨凛滴酒未沾,但他确实快疯了,尤其是看到她和沈暮月下散步,有说有笑,酸意充斥胸臆间,搅弄着,腐蚀着,隐秘地疼痛着。 在离婚这件事外,他有了新的危机感。 它来自沈暮,又不全是,确切地来说是来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任何有可能把她从他身边抢走的男人。 “我没醉。”他的喘息还未平复,嗓音透着哑,字字醋意泛滥,“你什么时候和沈暮这么熟了?” 曲鸢趁着他不备,推开了他,退到安全的距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走廊的灯光说不上明亮,男人背倚着墙,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锁骨半藏半露,胸前仍有着明显的震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红得滴血的耳根,眼尾也铺着红晕,泪痣越发地明显,仿佛白纸上飞溅了一滴朱墨。 徐墨凛沉默半晌,眸色晦暗,他没看她的眼睛:“我不想离婚。我知道过去的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让你受了无数委屈,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省,在想着要怎么弥补我的错误,徐太太,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给我们的婚姻一个机会,不要急着判它死刑。”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曲鸢望着他斜印在地面的影子,心平气和地说,“伤害既已造成,不管用多么高级的手段修复,伤疤永远是伤疤,不可能恢复到完好无损的样子了。” “我承认是我骗了你。当初我嫁给你,从没考虑过所谓商业利益,仅仅是因为喜欢你。” “对,我喜欢你,而且是一见钟情。”她眼里有了泪意,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可惜世上没有完美的事,两情相悦太难了。你主动向我求婚,给了我错误信号,就像飞蛾义无反顾地扑火,我在大部分人不看好这段婚姻的前提下,还是决定嫁你为妻。” “两年有名无实的婚姻,是我为自己不知深浅的一厢情愿付出的代价,在你跟我提出离婚后,我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了,所以自请净身出户。” “你知道从爱一个人,到恨他,中间要经历怎样的痛苦吗?” 曲鸢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说:“后来你车祸失忆,出于不甘,我虚构了我们很恩爱的假象,想让你也试试被人玩弄真心的滋味。我绝不会为此向你道歉,因为这才是你欠我的,我要回来,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徐墨凛的心漫上重重酸楚,深眸落了光,朦胧不清:“那两年记忆是空白的,你说的我都记不得,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爱你……” “徐太太,”他神情落寞,抱着一丝奢侈的恳求,定定地看着她,“你仅以一面之词就判定我的罪,这对我不公平。”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失忆的两年里,我也是爱你的。” 他用的不是疑问语气。 曲鸢忽然有种错觉,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她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微澜。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商业利益出卖自己的婚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呢?” 曲鸢生硬地别开视线,反问道:“你爱一个人,会舍得在娶了她以后,不闻不问,冷落她两年吗?” 徐墨凛哑口无言。 兜兜转转,又回到无解的原点了。 “徐总,”曲鸢猜他可能会以失忆为由拖着不离婚,决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如果你真的爱我,请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是我觉得能体现你爱意的最好方式。” “或者,”她轻声补了一句,“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 别再彼此折磨了。 “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 他说的是不要,而不是不爱。 徐墨凛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永远高高在上,意气风发,谁让不能让他低头,卑微如尘,曲鸢心里颇不是滋味,她露出浅笑:“对。” 他放下了全部的自尊来挽留她,曲鸢知道这个字一说出口,他们之间就再没有可能了。 “好。”徐墨凛心痛如绞,他缓缓地蹲下`身,捡起掉落地上的碘伏和棉签,转身走进了消防通道。 他失魂落魄,走得很慢,从8楼到1楼,踏着楼梯的每一步,仿佛行走在刀尖上,一遍遍地重复凌迟着。 走完最后一节楼梯,凛冽寒意化作了伪装,徐墨凛拉开门,不疾不徐地朝等在树下长椅的沈暮走去。 按理说,上楼取个药品,除去找的时间,她怎么也该下来了。 沈暮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笑意微收:“徐总。” 眼前的男人衬衫微乱,唇色红润,微微肿着,眼角还残余缱绻红晕,如果不是时间只过了20分钟,沈暮几乎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刚刚经历过一番缠绵情`事? 他暗自揣测,照这情形,莫非婚变是谣传? “沈总,”徐墨凛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丢过去,似笑非笑道,“我老婆让我顺便拿给你的。” 沈暮接住,皮笑肉不笑地道谢:“有劳徐总了。” “不客气。”徐墨凛的心情实在糟糕透顶,他连看都没看沈暮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脚步顿住,“不必还了。” 沈暮始终保持笑意,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慢慢地收了,面沉如水,他抬头看向8楼亮灯的某处,若有所思。 曲鸢泡完澡,穿着清凉的紫色吊带睡裙,带着玫瑰的清香从浴室走出,进入衣帽间,打开柜门,怔愣着站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原来是打算拿吹风机的。 吹头发时,他在小公鸡村,帮她洗头发的场景,历历在目,当一样东西即将死去的时候,回忆起它,不能称作缅怀。 那么,是留恋吗? 这世上有两种人会让她一辈子铭记于心,一种是对她特别好的人,另一种是特别亏欠她的人,而他刚好都不在其中。 吹干头发,时间还早,曲鸢把投影仪抱进卧室,挑了部喜剧电影,躺床上看,戏里的人哈哈大笑,她在戏外抱着枕头也慢半拍地跟着笑。 睡前,她习惯性地站在窗户前,脑子还未做出反应,手已经拉开了窗帘。 果然,那部近来在楼下守到午夜的黑色宝马不见了。 曲鸢重新回到床上,握着手机给爸爸发信息,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下一句话:“爸爸,我决定和徐墨凛离婚了。” 发送成功。 明知爸爸会回得很慢,她还是迅速地调成了飞行模式。 现在的曲鸢,已经没有当年告别芭蕾舞台时那么勇敢,那么洒脱。 她害怕爸爸失望,甚至深感自责把掌上明珠般疼宠长大的唯一女儿托付给了错误的人。 今晚注定会是失眠夜,曲鸢一部接一部地看电影,直到天色微明时分,疲累的身体到达了极限,强制进入睡眠状态,她睡到了中午,头疼得厉害,不经意摸到枕头,湿了大片。 是眼泪没经过她的同意,偷偷流出来了。 曲鸢拿到床头桌的手机,恢复信号,爸爸清晨六点零三分的回复安静躺在对话页面。 爸爸:“宝贝受委屈了。” 爸爸:“对不起,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曲鸢:“爸爸,没关系的,我很好。” 真的很好吗? 那为什么眼里会浸满了泪,再怎么努力都含不住它们,大颗大颗地砸碎在屏幕上? 她明明为这个结果做了很多次心理上的练习,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受? 如果他保持一贯的冷漠无情,而不是对她好,说爱她,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她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她终于光明正大地哭了出来。 接下来两天,曲鸢闭门不出,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21号是中秋节,爸爸回不来,妈妈肯定也不想和她过这团圆的节,她一个人赏月,吃月饼,听邻居们在阳台联欢唱《明月几时有》。 她轻轻跟着哼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年一度的花好月圆夜,有人和家人团团圆圆,有人在异地望月思乡,有人在绝望中结束了生命,而这一切都和曲鸢无关,她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希望能在梦里见到爸爸。 凌晨2点14分,曲鸢被剧烈的晃动感惊醒,窗户、床、桌上的水杯全在震,对面那栋楼的数扇窗户接连亮起了灯,她听到歇斯底里的尖叫—— “地震了!” 曲鸢飞快翻身下床,抓起手机往门外冲,汇入消防通道的人群中。 地震还在继续,恐慌弥漫在楼道里,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所有人都张皇失措地下楼逃生,然而却有一道身影,紧贴着墙,与他们频频擦肩,逆向而行。 他们不认识他是谁,更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还选择上楼,只听到他在喊:“曲鸢!” 曲鸢也听见了,整个楼道都回荡着她的名字,她往下寻找声音来源,同时回应:“我在这儿!” 几秒后,一只温热的手从后面准确地扣住了她手腕,无需回头,她知道,他是谁。 灯光被凌乱脚步声踏得跌跌撞撞,两人牵着手从4楼跑到了一楼大厅。 汹涌的人流并没有把他们冲散。 大厅里一片狼藉,花瓶碎了满地,落地窗裂成蜘蛛网,几盆绿植东倒西歪,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守在门外,有条不紊地疏散大家到空旷地带紧急避险。 徐墨凛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清湛眸光锁着她:“没事吧?” 曲鸢头晕目眩,回过神,蜷了蜷脚趾,“没”字刚到唇边,不知谁的惊呼声破空刺入耳,头顶的水晶吊灯突然坠落,她被他猛地推开,眼睁睁地看着灯砸上了他,血沿着他眉心流到鼻尖。 第42章 取悦她 我一直是爱你的 同时被砸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妇, 三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受伤,路过的人七手八脚地帮忙搬开吊灯,曲鸢如同被施了定身魔法, 呆呆地坐在地上,视线定在徐墨凛的脸上,脑中也在发生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 震飞的画面碎片,切割着她的神经,血,好多血, 不停地涌流,怎么都止不住。 呈现在眼前的是血色世界,浓浓的血腥味侵占了她的呼吸,往外撤退的人流有意识地避开, 这处俨然成了孤岛, 物业的工作人员跑过来, 大声说着什么,曲鸢完全听不见, 心脏揪成一团,面上刹那间褪去了血色, 唇白如纸,轻微地颤着, 他会不会死?他是不是要死了? 曲鸢爬到徐墨凛身边, 不敢去碰他,张了张嘴,眼泪先掉出来,密集地砸在他的灰色衬衣上, 混着血,泅开一朵朵鲜妍的红花,她泣不成声:“徐、徐墨凛……” 思绪是空白的,她只知道一遍遍地喊他名字。 徐墨凛睫毛末梢还挂着血珠,视野模糊,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别看,别哭。” 这个动作耗尽了全部力气,他覆着她的手,失去了意识。 “徐墨凛,你不准有事!”曲鸢哭得更厉害了,根本控制不住,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此刻受伤的是自己,她不想亏欠任何人,尤其是他,“我不准你有事,听见没有?” 物业的工作人员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蹲下来安慰道:“女士,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曲鸢哭得不能自已,胡乱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轻按着检查脉搏,指腹下有跳动回应,心脏也在跳,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背过身去,呛咳了几声,总算顺过了气。 余震未停,沈暮在外面找遍,没找到曲鸢的身影,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他拨开人群冲入她住的单元楼,一进大厅,就看到她跪坐地面,守着受伤的徐墨凛。 姣好侧脸柔弱得如同暴雨疾风中的梨花。 他终究还是又来迟了一步。 理智在阻止他,多余的人,不过是戏台上的小丑,何必自讨没趣?但沈暮还是走了过去,出于很大的私心成分,他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这些。 曲鸢全副心思在徐墨凛身上,连他就站在旁边都没发觉,等整栋楼的人疏散得差不多,救护车也到了,她跟车来到榆城中心医院,被护士拦在急救室门外。 曲鸢六神无主地在椅子坐下,长睫低垂,没多久旁边也有人落座,接着,一瓶常温的矿泉水塞入她手里,她诧异地偏头看去:“沈总?”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果然从头到尾都没留意到他,沈暮尝到了一丝难言的苦涩,没多做解释:“别太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喝点水吧。” 曲鸢后知后觉地咽了咽嗓子,又干又涩,她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谢谢。” 沈暮本打算以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可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索性作罢,只是安静地坐着,默默陪伴她。 曲鸢攥着水瓶,脑海里在回放徐墨凛受伤的画面,吊灯猝不及防地坠落,压根来不及反应,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危险范围,而没有像那对夫妇一样第一时间采取自我保护措施,明明捂住头部才是最正常的反应,这样的话,即使她会受伤,可他不至于伤得这么重。 就像在小公鸡村成堆瓦片掉下来的时候,他也是奋不顾身地用身体保护她。 正如他说过的,保护她,是他生命的本能。 曲鸢之前以为,他是产生了深爱她的错误认知,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举动,然而事实证明,即便知道他们即将离婚,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即便她亲口说不要他了,在危险来临之际,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场地震来势汹汹,毫无预兆,他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心里有个声音回答她:因为他一直守在楼下,怕你孤单,陪你过中秋夜。 地震时,他们是在4楼相遇的,从8楼下4楼是顺流,从1楼上4楼是逆流,越过人群,双向奔赴。。 像16岁那年参加NK的活动,夜里酒店失火那样,他出乎意料地从天而降,她再次被他坚定且唯一地选中了。 那是她怦然心动的开始。 会不会,当时他的出现也并非偶然? 曲鸢又想起了他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失忆的两年里,我也是爱你的。” 真正的答案,只有失忆前的他才知道了。 收到消息的高尚匆匆赶来,身后居然还跟着梅溪光,他和坐在曲鸢旁边的沈暮刚打上照面,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昙花一现,若无其事地喊了声:“老沈。” 沈暮坦然回视。 “梅先生?”曲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连梅溪光也来了? 梅溪光坐在了她另一边的椅子:“我有个朋友在中心医院住院,今晚刚好是我陪护,听说徐总出事了,我就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急救室的门就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曲鸢冲上前,焦急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患者没有大碍,”医生语气温和地说,“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可是,他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的血。” 由于受到吊灯的重击,加上碎片割伤,患者头部确实有出血,但是内部并无明显损伤,出血量在正常范围内,且在救护车上就得到了控制,医生猜测患者家属可能是亲眼目睹了现场,情绪不稳定,无意间夸大了说法。 “徐太太,医生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了。”梅溪光接道,“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走开了。 徐墨凛随即被送进了vip病房,还在昏迷状态,曲鸢守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人睡得沉,呼吸却浅得几乎听不见,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浓睫根根分明,垂影遮不住眼下的淡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不行。 这是他第二次为她受伤了。 窗外一轮明月皎洁地挂在天边,璀璨繁星遥遥相伴,这座城市重新恢复了平静,医院的病房透出暖色橘光,沈暮和梅溪光不知何时离开了,高尚走过来,轻声地说:“夫人,我来守着徐总,你先去休息吧。” 曲鸢还穿着睡衣,衣摆沾了他的血,已经干了,团团暗红色,她心力交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幅度地摇摇头。 高尚能理解她的心情,没再说什么,按亮手机,5点21分,天快亮了。 曲鸢守到医生来查房,潦草吃了点高尚买的早餐补充体力后,继续目不转睛地守着,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信息,来自甄湘和隋珠,她们得知榆城夜里发生地震,担心她的情况。 曲鸢分别做了简单回复,刚要按灭手机,童佳的电话打进来,她立刻挂断,回了信息:“佳佳,麻烦你帮我跟桥姐请假。” 童佳:“嘿嘿巧了,我也想请假来着。” 童佳:“昨晚的地震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亲身经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有从29楼跑下来的潜力,老命都快没了!” 曲鸢:“我现在有事,有空再聊。” 童佳:“【ok】” 曲鸢把手机放回桌面,洗干净手,倒了半杯温水,沾湿棉签,轻轻地去润他干燥的嘴唇,睡着的他失了清醒时的凌厉和敏锐,禽畜无害,还多了几分温润清和。 此时的社交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地震的消息,7.4级,震源深度19千米,震中在距离榆城38公里的县城,669名消防员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展开救援工作,截至目前为止,地震已造成2人死亡,21人受伤,房屋倒塌,道路开裂,损失不可估量。 榆城震感强烈,3人受轻伤,均已及时入院治疗。 其中一人,就躺在她前面的病床上。 曲鸢等到中午,按理说麻药已经失效了,可徐墨凛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又来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可能是太累了,现在的年轻人普遍工作压力大,缺觉。” 曲鸢这两天也没怎么睡,他更不可能睡好了,凌晨两点多还守在小区楼下,如果不是地震,他会守到多少点? 病房里静悄悄的,曲鸢累到极点,被他传染了睡意,趴在床边,意识渐渐涣散,其实,上次他出车祸,昏迷醒来的第一夜,她打算设置闹钟,在他之前醒来,制造守了他整夜的假象,渲染他们夫妻情深,后面觉得没必要,因为他不配。 相似情景,她的心境截然不同。 曲鸢想着想着,陷入了沉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已是黄昏光景,天空呈现出漂亮的蓝灰色,紫霞清透如洗,绚丽如浓墨重彩的油画,夕阳余晖映在高楼大厦,随风跳跃进了病房。 徐墨凛眼皮微动,他做了个很漫长的梦,醒来完全记不得内容了,注意力都在近在咫尺的人身上,她双手交叠趴睡着,长发微乱地铺在雪白床单上,精致的脸被柔光虚化,镀上了浅浅的光影,安静而乖巧。 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仿佛,她只是他的幻觉。 徐墨凛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柔软而温热,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曲鸢难得睡了一场好觉,好像有羽毛在脸上轻挠,迷糊地睁开眼,和床上的人四目相对,她坐直身体,紧绷的心弦松开,面露喜色:“你终于醒了。” 徐墨凛只是盯着她看,不发一语。 她怎么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怪? 该不会又失忆了,不记得她是谁? 好一会儿后,曲鸢听到他低低地说:“徐太太,我现在可以确定,我一直是爱你的。” 第43章 取悦她 恢复记忆 “徐太太, 我现在可以确定,我一直是爱你的。” 曲鸢杏眸微微睁大,什么意思, 他恢复记忆了?! 以徐墨凛失忆前的冷淡和倨傲,在确认被她玩弄感情,还率先提出离婚后, 不该恼羞成怒,冷脸冷眼,冷言冷语相对,跟她清算总账? 可他却说, 我一直是爱你的? 一直……吗? 曲鸢心绪杂乱,一时之间难以理清内里的因果,她持怀疑态度,等着他给出更多的信息, 徐墨凛尝试着坐起身, 可稍稍一动就头疼欲裂, 他蹙眉轻“嘶”了声。 这时,敲门声响起, 梅溪光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提着水果篮走进来, 察觉到里面诡异的气氛,他脚步照样不停, 笑眯眯道:“徐总醒了啊。” “梅先生, 你有心了。”曲鸢稳定心神,浅笑着接过了花。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镜子,梅医生和傅先生教养出来的孩子,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长大, 无论是品行修养,还是待人处世,无一不妥善周全,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不客气。”梅溪光把水果篮放到桌面,挑起眉,开玩笑道,“谁让我欠徐总一顿饭呢。” 刚说到饭,高尚就把晚餐送来了,他和梅溪光互相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走到病床前:“徐总。” 两盏电灯泡又大又亮,加上身体虚弱,明显不是和徐太太说话的好时机,徐墨凛忍着头疼看了她一眼,恰好曲鸢也看了过来,彼此的目光再次撞上,他嘴唇翕动,唇边浮现一丝苍白笑意:“饿了吧,过来吃饭。” “不用,我回家吃。”既然他醒过来了,有高尚照顾,她就打算走了。 徐墨凛怎会看不出她并不想和他共处一室,眸底瞬间黯淡无光,疼痛转移到了心口,但他还是笑着,跟她说:“那你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 曲鸢没应他,转身往外走。 梅溪光快步追上去:“徐太太,我送你吧。” 他解释道:“我刚好要去找老沈喝酒,顺路。” 曲鸢考虑到自己还穿着染血的睡衣,不管打车,还是坐地铁,都可能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误会,她点点头:“麻烦你了,梅医生。” 梅溪光表情略显惊讶:“你叫我什么?” 曲鸢也不确定了,她刚刚是叫了梅医生吗? “可能是我在接花时想到了你妈妈,所以才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吧。” 她的说法让梅溪光扑哧乐了,他摸摸脸:“确实,我长得跟我妈很像。” “我也是。” 曲鸢和爸爸长得一点都不像,也没遗传到他在理工科上的天赋,这是她深感遗憾的事。 她的容貌和芭蕾天赋,都来自妈妈,尤其是眼睛,母女俩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哪怕妈妈对她再不好,以致年幼的她曾经怀疑过自己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后来也没偷偷去做亲子鉴定,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是永远无法割裂的。 回星河苑路上,梅溪光踩停在十字路口前等绿灯,扶着方向盘“啧”了声,转头跟曲鸢说:“突然想起来还没吃饭,空腹喝酒伤胃啊。” “徐太太你也没吃,”他一点都不见外地提出,“要不,你请我吃顿饭?” 曲鸢想着正好还了他送她回家的人情:“好啊。”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在外面饿着了,”梅溪光打了个响指,得意道,“因为我有特殊的蹭饭技巧。” 曲鸢忍俊不禁,心情明朗了些许。 梅溪光挑的是一家素食馆,很合曲鸢的口味,两人像老朋友一样边吃边聊,气氛融洽自在。 “昨晚的地震,徐太太你一定吓坏了吧?” “还好。”真正让曲鸢受惊吓的是徐墨凛为了保护她受伤,血流如注。 梅溪光又问:“徐总当时出了很多血吗?” 曲鸢“嗯”了声,仍心有余悸:“满地是血,多到我以为他活不了了。” “徐总吉人自有天相。” 梅溪光放下了筷子,端详着她:“徐太太,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曲鸢轻抚着茶杯边缘,“我只是有点累。” “那我早点送你回去休息。” 曲鸢扫桌上的二维码结账,页面显示已经结过账了,梅溪光耸耸肩,笑道:“梅医生教我在外面吃饭,最好不要让女孩子埋单,否则……” 他不再往下说了。 曲鸢好奇地问:“否则什么?” “会单身一辈子的。” 曲鸢再次被逗笑,想着只能下次再还他人情了。 “我们走吧。” 梅溪光送她回到星河苑,从车载小冰箱里挑了支酒,来到沈暮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酒味,沈暮果然在喝酒,看样子是心中的苦闷无处排遣,只能借酒浇愁。 沈暮关上门,似乎并不想看到他,语气透着不悦:“你来做什么?” 梅溪光晃了晃酒瓶:“找你喝酒啊。” 有了酒伴,明知是来者不善,沈暮喝起来更肆无忌惮了,仰头半杯酒一口灌下。 “老沈,你这种喝法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吧,你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老沈,你可真没意思,”梅溪光摊手做出无辜状,“除了喝酒我还能有什么事?” “行。”沈暮斜着眼看他,“那你只准喝酒,不准说话。” 梅溪光:“……” 他们这边喝着酒,另一边,曲鸢洗完澡,吃了药躺在床上,不停地想着徐墨凛那句话,我一直是爱你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给甄湘发信息,简单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甄湘秒回:“我的天,徐墨凛竟然恢复记忆了?!!!” “难道里面有什么隐情?鸢儿你没问他吗?” 曲鸢:“没有,我回家了。” 甄湘:“你现在还好吗?隔空抱抱你【拥抱】” 曲鸢:“失眠中……” 甄湘前些天休了假,手头工作堆积如山,但还是全部放下来陪她聊天,聊了几分钟就没回复了,心知她不可能这么快睡着,无非是体谅自己。 曲鸢放了舒缓的轻音乐,点了助眠熏香,辗转到半夜,总算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的,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徐墨凛死了。” 薄薄睡意便如栖息在湖畔的野鹤,一记枪响后,惊慌纷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鸢心跳如雷,四处张望,许久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原来是梦魇虚惊。 她怎么会做这么不祥的梦,而且都和徐墨凛有关? 夜深人静,最容易胡思乱想,该不会是……预知梦? 曲鸢发了条信息给高尚:“高特助,他睡了吗?” 高尚回得很快:“嗯,徐总已经睡了,夫人找他有什么事吗?” 曲鸢:“没事,我就问问。” 高尚:“夫人明天可以过来照顾徐总吗?” 曲鸢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给他请个护工吧。” 知道他没事,她重新躺回床上,侧身看着落地窗外,等待天色放明。 次日,曲鸢如常来公司上班,徐墨凛受伤的消息在秘书部传开了,大家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众生平等,童佳唏嘘不已:“我们下班要不要去探望徐总?” 总不能知道了老板住院,还当无事发生吧? 路过的高尚否决了她的提议:“徐总眼下需要静养,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曲助理,”他看向曲鸢,“这里有份紧急文件需要徐总签字,你送去医院吧。” 童佳听得一头雾水,说好的别打扰徐总呢?不过,徐总真的好敬业,受伤住院都不忘处理工作。 曲鸢当然知道送文件是借口,当着众人的面高尚不好明说,私底下给她发了信息。 “夫人,徐总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了,心口的刺只有彻底拔掉,才不会时时隐隐作疼。 曲鸢接了文件,童佳苟秘书等人众筹了探病基金,要她作为代表,把心意带给徐总,她没推辞,病房里有梅溪光送的花和水果篮,想不到买什么,干脆包了红包,讨个好意头。 在医院楼下,曲鸢又在水果摊挑了8个水灵灵的苹果。 上次送他“离”,这次送他“平安”。 曲鸢搭电梯来到病房所在的楼层,门没关,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男人,坐姿挺拔,形单影只,有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只不过此时他是面向她,显然等候已久,嗓音低又哑:“徐太太,你来了。” 他凝视着她,眸色极其复杂,“我全部想起来了。” “当初,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 曲鸢缓步走近,不动声色地在他前面的椅子坐下,听他放慢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婚后……两年,对你的冷落,是事实,我无从辩驳。” “但我从头到尾,没有玩弄过你的感情,甚至,我以为是你故意玩弄我的感情。” 曲鸢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你还记得吗?”徐墨凛喉咙里如同烧着炭,声音涩涩的,“在我跟你求婚后,我们有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怎么会忘记呢?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真正让她深陷在这段爱情里不可自拔的,便是求婚和准备婚礼之间的甜蜜时光,他性子清冷内敛,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可她自带滤镜,他的一分在意能尝出千万分甜意。 那时的她,怎么就这么傻呢? “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他话锋一转,“然而,在我们举办婚礼的前一天,你妈妈跟我说,你不是真心嫁给我。” “她还说,你有个暗恋了7年刚在一起的男朋友,他,是你初恋。” “曲家为了和孟家联姻,强行逼迫你们分手。” 第44章 取悦她 他想娶的人,是你 那天午后, 徐墨凛接到岳母的电话,她约他在外面茶室见面,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面谈, 他虽心存疑惑,但还是准时赴约。 岳母满脸掩饰不住的愧疚之色,说她这段日子饱受良心上的折磨, 思虑再三,觉得不能让他被蒙在鼓里,最终决定把真相告诉他。 从她的描述中,徐墨凛知道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16岁就心有所属了,她为了那个男人,在事业巅峰期,不顾所有人劝阻, 毅然而然退出巴黎歌剧院的芭蕾舞团, 回到国内, 向对方表白,长达7年的暗恋终于修成正果。 遗憾的是, 没多久,孟曲两家达成联姻意向, 在巨大利益诱惑下,曲家选择棒打鸳鸯, 强行拆散了她和初恋男友, 接着,全然不知情的他求婚成功,她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未婚妻。 徐墨凛弄清了前因后果,可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在他面前的脸红耳热,眼神里透出的娇羞之色,时不时地翘起唇角,甜滋滋地笑,他向她求婚时,她的欢喜与激动,潸然泪下,难道全部是装出来的? 她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男人? 何况,作为母亲,必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抹黑女儿,无中生有,编造故事。 这对曲家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岳母说完,递给了他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她在情窦初开时,是如何地对那人怦然心动,少女隐藏的心事,白纸黑字跳跃在他眼中,无比刺目。 在日记本的末尾,她这样写道:“我的婚姻无法自己选择,我的心可以。” 没有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别说是心高气傲的徐墨凛,但凡她表现出一丝不情愿嫁给他的意思,他又怎会强求?倒是委屈她,心里明明有了别的人,还能虚情假意地跟他演戏。 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无法忍受被她践踏真心。 岳母哭着恳求他,看在她这么坦诚的份上,千万不要取消婚礼,让外人看尽曲家的笑话,她还建议他等婚后找个合适时机,以性格不合为由离婚,成全了曲家的颜面。 当晚,在朋友举办的告别单身party上,徐墨凛喝得酩酊大醉,当他宿醉醒来,手机收到她的信息:“开心得一夜没睡,感觉像做梦一样!徐先生,两个小时后你真的会出现,娶走你的徐太太吗【害羞】” 她又发了张婚纱的定妆照,黑发雪肤,唇红齿白,面含羞色,笑得明艳动人。 他冷冷地嗤笑,是伤心得一夜没睡吧。 她是在跟他确认会不会取消婚礼。 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既然婚姻是一座坟墓,他们都埋在里面,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婚礼如常举行,徐墨凛高估了她的底线,原来她只打算为初恋男友守心,新婚之夜,她心里爱着别人,却主动向他求`欢,用身体来取悦他。 这对追求爱与欲必须同时存在的徐墨凛来说,无疑是更深层次的侮辱,他拒绝了她,从那夜以后,两人分房睡,开始了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她需要为曲家谋取更多利益,而他也需要一个徐太太维持对外的已婚形象,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后来,徐墨凛在心理医生的多次开解下,决定不再彼此折磨,放她自由。 曲家帮她存了家族信托基金,只在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生效,这意味着他们一旦离婚,她便会一无所有,毕竟是走进过他心里的女孩子,而且是间接因为他和初恋男友分手,徐墨凛没把事情做得太绝,给了她一份丰厚的离婚补偿。 出乎意料,她很有骨气地将它撕碎了。 “我记得你当时红着眼眶,笑吟吟地跟我说,不好意思,本小姐有的是钱。” 他说的细节都能对上,可听起来就像别人的故事,曲鸢仍处于巨大的震惊中,睫毛重重往上一颤,眸底迸出不可思议的光芒,她捂着心口,用颤音问他:“我妈妈,她真的这么跟你说?” 印象太深刻了,徐墨凛至今还记得岳母的每一句话,它们曾经在失眠的夜里,无数次折磨他:“她给我的日记本还锁在孟家老宅的保险箱,我已经打电话给外公让人送过来。” 曲鸢彻底失语,仿佛被某种悲凉的荒谬感攫获了,他的话字字推翻她的认知,原来他们真是两情相悦,阴差阳错生出误会成了怨偶,在这场婚姻里,没有对错,没有输赢,没有谁亏欠谁,他们同样都是受害者。 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曲鸢以为妈妈只是不爱她,因为生她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症,败了身体,不得不告别心爱的芭蕾舞台,她能理解妈妈的苦衷和冷淡,却没想到,原来妈妈一点都不希望她过得幸福,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挑拨离间。 妈妈明明知道,她有多喜欢他,有多想嫁给他…… 徐墨凛心底晦涩,轻握住她的手:“跟你提出离婚后,我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互相折磨,远远没有比失去她痛苦。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她已经是他的徐太太,只要他真心以对,总能打动她,即使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要他这么卑微?他这辈子何曾向人低过头?他真的有那么喜欢她,非她不可吗?她又有哪里好? 她在婚后对他的好,眼里无所遁形的爱意,受到冷落时的难过,他稍微给点回馈显露出的窃喜,太具迷惑性了,轻易让他产生她变了心,移情别恋,爱上他的错觉。 那些天里,他的高傲在极力对抗着他的卑微,最终输得彻彻底底。 “签字离婚的前一晚,我开车回宿鹤公馆找你,”徐墨凛闭了闭眼,若有似无地叹息道,“路上出了车祸,醒来就失去记忆了。” “我之所以忘记了全部和你有关的事,不是因为你无关紧要,恰恰相反,因为你在我心里太重要了。” 人脑是生物学上最神秘的器官,当遭遇的创伤超过一定限度时,就会启动保护机制,主动遗忘某些痛苦的记忆来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 “也许我的潜意识也在顺从这种遗忘,掩盖我们的婚姻即将破裂的事实。” 曲鸢想起来在孟家老宅的书房,孟老爷子严词斥他“色令智昏”,他是在回来找她,挽留她的路上出的车祸,所以,红颜祸水指的……是她。 既然他知情出车祸的原因,为什么又丢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 徐墨凛一眼便看穿她心中所想:“失忆的我,无法接受自己冲昏头脑下的失智行为。” 曲鸢能够理解,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她很难相信他曾放弃自尊,做出过这么大的妥协,她更难以理解的是:“以你的缜密心思,怎么会这么容易受到我妈妈的欺骗?” 徐墨凛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当局者迷吧。” 他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初入陌生领域,也不是时时刻刻能保持理智的,加上婚后刻意疏远,工作繁忙,聚少离多,最重要的是,谁能想到,她妈妈会编造出这样荒唐的谎言? 那本她亲手写的日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存在于少女心事字里行间的人,被她喜欢了7年的人,是他。 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第三个人。 “笃笃笃。”门口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两人齐齐望去,异口同声道:“外公。” 孟老爷子一身白色的绸质休闲服,目光如炬,精神矍铄,不见长途飞行的疲态,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外公,”曲鸢过去扶他,“您怎么来了?” 孟老爷子“哼”了声,上次出车祸费尽心思瞒他,这次倒主动找他帮忙了,他不亲自来一趟,恐怕没多久传到耳中的就是他们离婚的消息了。 他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曲鸢,她接过来,随意翻了几页,面色骤变:“外公,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曲鸢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日记本摊放在腿上,一页页地翻过去,这是她零零星星写的日记,涵盖了从16岁到23岁的7年时光,她终于知道徐墨凛轻易受到蒙蔽的原因了,日记里所有能辨别他身份细节的内容,比如在他外公生日宴会上初遇,酒店失火时他牵着她逃离险境等信息,全部被别有用心地撕掉了,最后面几篇日记,竟然还是伪造的,笔迹不能说像,只能说几乎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在表达她对这桩商业联姻的抗拒,以及对初恋男友的不舍,甚至直言他是仗着权势,强娶她。 曲鸢气极反笑。 笑着笑着就落泪了。 只有离得足够近的人,才有机会往她心脏里捅刀子。 妈妈捅的这一刀,最疼。 曲鸢抹干眼泪,拨了妈妈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始终是无人接听状态。 她又打了爸妈家的座机,接的人是陈姨,说她妈妈到国外度假了,联系不上。 曲鸢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望着蓝得无边无垠的天空出神,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妈妈这么讨厌她,或者说,恨她。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很难过。 曲鸢去洗了脸,简单整理好情绪,回到病房,徐墨凛强撑着精神和她说了那么多话,体力不支,已经睡过去了。 “小鸢,”孟老爷子眼神示意她坐下:“听说,你和墨凛要离婚了?” 曲鸢眸里水光未散,抿住了唇:“……嗯。” 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声,好半晌才说:“当初我本是属意你表姐曲蓉蓉的,但墨凛极力反对,他跟我说,他想娶的人,是你。” 第45章 取悦她 两情相悦 五年前, 孟云亭积劳成疾,又惊闻爱女猝死办公室的噩耗,导致病情急剧加重, 不得不到国外治疗,兴阳集团失了顶梁柱,内有二房的四个儿子明争暗斗, 分崩离析,外有恶意收购者和对冲基金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眼看辛苦大半辈子拼下的事业将要付之东流, 他急召当时在北美攻读建筑硕士的外孙徐墨凛回国,他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力挽狂澜,化解了重重危机, 将集团拉回正轨, 保住了他的毕生心血。 外孙的大局意识, 危机处理能力和管理才能孟云亭都看在眼里,并有意培养他成为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 但相比二房的四个舅舅,他的根基显得太浅薄了, 他需要强大的后盾作为支撑,方能稳稳立足, 联姻便是最好的方式。 孟云亭最先考虑的是与孟家旗鼓相当的程家, 私底下跟程老爷子表露意向,得知程小姐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在国外和女朋友同居,两个老家伙你看我,我看你, 相顾无言,唯有叹息。 听到风声的曲老爷子找上门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他孙女曲蓉蓉夸上了天,曲氏地产虽说近年衰微,没有昔日风光,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综合来看,不失为联姻的选择。 孟云亭找外孙商量,他同意和曲家联姻,但不同意娶曲蓉蓉。 “那你想娶谁?”孟云亭不记得曲老爷子还有第二个孙女。 “我想娶,曲鸢。” 外孙心思藏得深,情绪鲜少外露,他说这话时,耳根却红了。 作为过来人的孟云亭,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曲鸢只是外孙女,如今握着曲氏地产实权的是曲蓉蓉父亲,她不见得能给你带来多少助益。” “外公,我不需要用自己的婚姻来交换助益。” 最后,孟云亭被他说服了,改变主意,于是联姻人选从曲蓉蓉换成了曲鸢。 “小鸢,”孟云亭看向她,语重心长地说,“墨凛向来很有主见,没有人能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他选择你,完全出自真心实意。” 在徐墨凛告诉她真相后,曲鸢对此并不感到太大的意外,但内心触动是有的,还未恢复记忆,他就莫名笃定,不会为了利益出卖婚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原来,徐墨凛竟然真的是爱她的。 这场婚姻始于彼此相爱,却因误会,变得这么糟糕。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不可能当做过去他们各自受的伤害没发生过,又舍不得放弃这段原本应该很美好的感情。 孟云亭深谙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他带着让他们和好的目的而来,然而当看到眼前的女孩子眼眶含泪,要掉不掉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她从小不受母亲疼爱,寄人篱下,孤独无依,长大后又被迫放弃钢琴梦想,远赴巴黎学习芭蕾舞,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分明承受了那么多的恶意,却始终柔软、良善,有一副好心肠,有一双清澈明亮,不染纤尘的眼睛。 无意给她施加任何心理上的压力,他再次改了主意。 “小鸢,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外公都会支持你。” 孟云亭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郑重地许下承诺:“就算你和墨凛离了婚,外公和兴阳集团都是你永远的后盾,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这是真心话。 离婚又何妨,只要两人还爱着,总会重新在一起的。 无论外公话里有多少真实成分,曲鸢格外感激他的开明,感激他愿意表态站在她这边,为她清扫离婚后来自曲家的后顾之忧,她笑着点点头:“谢谢外公。” “孩子。”孟云亭动容地拍拍她的手,欲言又止,“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曲鸢发出重重的鼻音,晃掉了盈眶的泪珠,“我会的,外公。” 孟云亭眼角也有了泪意,不想被她看到,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 曲鸢抽了两张纸巾擦干脸,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徐墨凛呼吸平缓,胸口有着规律的起伏,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抚平他微皱的眉心。 他睡得不熟,受到惊扰,短暂地意识复苏,等看清是她,唇角弯起极小的弧度,轻握着她的手,安心地重新阖眼睡去。 曲鸢心情复杂无比,浓得化不开的酸楚,交织着遗憾和迷茫,心尖揪疼着,抽痛着,久久无法平息,她准备了很多质问妈妈的话,一句句地输进微信对话框,可又觉得没什么意义,铁石心肠的妈妈,绝对不会被她伤到分毫。 妈妈可能还会很得意,埋了两年的炸`弹,终于引爆,她的女儿遍体鳞伤,是违背她意愿,擅自做主卸下首席芭蕾舞演员的荣耀,所要付出的代价。 曲鸢忽然想起了七岁那年,她第一次回爸爸的老家过年,那是一个临海的小渔村,太阳和风都很大,空气里飘着腥咸味,她的堂姐堂哥堂弟堂妹个个皮肤黝黑,牙齿很白,笑起来特别好看。 他们一开始躲在屋里偷偷看她,等同桌吃了饭后,便兴高采烈地围着她,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和她聊天,问她城市里的各种事,还带她去海边玩,手拉手迎着阳光尽情地大笑、奔跑。 那是她儿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曲鸢清楚地记得,年二十九的黄昏,一艘艘渔船满载归来,碧波逐浪,水花晶莹,夕阳把沙滩染成了柔和的金黄色,她和堂姐弟妹们围成圈,用沙子堆出城堡。 年纪最小的堂妹奶声奶气地问她:“姐姐,你是不是也住在这样的城堡里?” “这还用问?!”堂弟很聪明地接道,“童话书里写了,公主都是住在城堡里的,等她长大了,就会有骑着白马的王子来娶她,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小堂妹用沾着沙子的手抓住她裙摆,大眼睛眨啊眨的:“姐姐,我也想住你的城堡,可以吗?” “我也要我也要!!!” 曲鸢还没回答,妈妈冷着脸走过来,呵斥道:“你们别跟她玩,脏。” 小堂妹吓得马上把脏手从她裙子上移开,哭着跑回家了。 大人总是最清楚,怎样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孩子的世界。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小玩伴们渐渐跑远,没有一个人敢再亲近她,过完春节回到S市,从此便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妈妈精准地掌握了她的软肋,一击即中。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脚步声由远及近,护工进来了,曲鸢挣脱不愉快的回忆,收回手,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徐墨凛从沉睡中清醒,睁开眼,第一时间去找她,遍寻不着,护工告诉他,她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他眸光一点点地暗了,如同明月坠落深海,最后亮光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黯淡。 曲鸢没回公司,请了病假,打车回到星河苑,关上门,跌坐地面,弯着腰,双手抱住膝盖,起初压抑着呜咽,后面实在忍不住,哭出了声。 成年人的崩溃来得快,去得慢。 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哭哑了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反而好受了些,哭累了,曲鸢拖着软绵绵的腿走进客厅,趴到沙发上,拿手机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 “今生母女情分已尽,以后就不必再联系了。” 发送成功。 她删除了妈妈的所有联系方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觉。 那只被关在牢笼里的小老鹰,挣脱束缚,飞向高空,自由翱翔,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能困住它。 曲鸢的内心恢复了平静,想了很多很多和他有关的事,从初识到求婚,再到婚后两年的点点滴滴,从他失忆到恢复记忆,从误会产生到真相浮出水面……她听见了自己心底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既然过去已不可挽回,离婚,结束这一切,就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她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并且不会后悔。 这场婚姻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甜蜜,带来的只有痛苦和折磨,因为彼此相爱,所以才要离婚。 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曲鸢没有把这个决定告诉任何人,她向总部打了报告撤销离职申请,等徐墨凛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检查结果没有问题,被批准出院那天,她换上5月27日穿的浅紫色收腰纱裙,搭配Jimmy Choo粉紫闪钻渐变高跟鞋,细细地描眉画唇,这次她用的是C家经典款斩男色口红,红唇莹润,风情潋滟。 曲鸢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妆容精致,明眸皓齿,雪肤细腻,白里透红,纤细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白皙的脚踝在粉紫色映衬下,熠熠生辉,仿佛行走在星河之中。 她眸底浮现清浅笑意,犹如星光遍撒,转了个圈,裙摆飞绽,如繁花盛开。 心情极好的缘故,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完成一场随心所欲的独舞。 不为取悦任何人,只为取悦她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曲鸢抱着一束百合花,来到中心医院,病房里,护工正忙着收拾行李,高尚看到她出现,眼睛顿时一亮,给护工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走出,给他们留了私密空间。 徐墨凛穿着烟灰色衬衣,笔直地站在窗边,侧脸轮廓分明,视线相撞的瞬间,那双漂亮桃花眼漾起微光,仿佛深夜的灯塔,沉静而温柔,在等待着她这艘远航归来的船泊岸。 一周没见,有种隔世之感,可思念分明已深入骨髓。 曲鸢杏眸笑意流转,慢慢地走近,将百合花递给他:“恭喜出院。” 徐墨凛接了花,隐隐有所预感,深沉而克制地看着她,心间涩意滋生,空寂如茫茫荒野。 曲鸢红唇微弯,嗓音清软,认真地说:“徐墨凛,我们离婚,好不好?” 第46章 取悦她 离婚 “徐墨凛, 我们离婚,好不好?” 徐墨凛呼吸停滞,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碎裂成一片片, 碎片刺入血管,随着血流通向四肢百骸,横冲直撞, 难以言喻的痛楚汇集到眉心,头晕目眩,身形微晃,他靠到窗台上, 手紧紧攥住了窗帘,额间、颈侧、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住院的这些天,他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个梦。 他站在薄雾笼罩的湖畔, 望向不远处开得正好的粉色荷花, 其中有朵含苞欲放的初荷上,栖息着一只小小的雀鸟, 它不捉鱼,只啜饮花上露珠, 慵懒地照水用红色嘴巴梳理绸缎般的蓝色羽毛,时而歪着脑袋, 打量他。 他朝它伸出手。 蓝羽雀鸟停下了所有动作, 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振翅飞远。 他落空了很多次,终于等到它的回应。 它停在他手心,不停地去啄上面的纹路, 他轻抚它的头,它轻啄他指尖。 它好像对他格外信任与依恋,趴在他手心睡着了,他耐心等它醒来,朝着蓝空举高了手:“飞吧,你是自由的。” 它从此从他的梦境里消失了。 眼前的女孩子清眸含笑,亮如繁星,流光四溢,没有半分的黯然神伤,徐墨凛怀着奢侈的期盼,以为在误会澄清之后,她会对他,对他们的婚姻有所留恋,可她离婚的念头坚不可摧,从未动摇,从始至终,被困在情爱里的人,只有他。 他等到了来自她的审判。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他是做错了事,不至于连改正、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判出局。 徐墨凛仍抱着一丝幻想,如果跪下去恳求,能让她心软,回心转意,那么,他会毫不犹豫。 在自己老婆面前,要什么面子和自尊心? 没用的,她心意已决。 她想要的自由,他会给。 曲鸢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和一支钢笔,放到病床边的桌面:“遇见你,喜欢你,和你结婚,我从没后悔过。” 她的话简直是在剜他的心,怎么可以用这种柔软的语调,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徐墨凛缓慢地在椅子上坐下,翻到末页,盯着签名处,久久未动,犹如一座冰雕。 她已经在属于她的位置签了“曲鸢”二字,“鸢”字最上面的“丶”没有缺失,工工整整,棱角如利刃,锋芒毕露。 两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页面,最终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们之间,再没有可能了,是吗?” 曲鸢听到他轻轻地问,喃喃自语般,她瞬时心软了下,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徐墨凛已经从她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了声,徐太太。 也许是最后一次这么叫她了。 这句对不起,是为他过去对她的冷落,犯下的所有错误,让她伤心、难过、失望、绝望,占据了她最美好的少女时光,得到了她最珍贵的喜欢,却没有给她的爱情和婚姻一个好的结局。 曲鸢悄悄红了眼眶,笑着告诉他:“我要跟你说的是,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谢谢你,喜欢我,爱我。 “好。”徐墨凛也笑,他不再说话,握着笔,在纸面落下了“徐”字的第一撇。 他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外公寿宴,很多年轻女孩子跟着受邀的父母前来参加,他素来不喜热闹场合,陪着外公见了几位重要客人,眼角余光不经意地往楼下轻扫过去,女孩子们发出此起彼伏的低呼声,窃窃私语着他是在看她们中的谁。 他对此类情形司空见惯,甚至有些烦躁,为她们的肤浅和无意义的争论。 直到,他留意到角落里立着的娉婷丽影,她一袭白色棉裙,黑发如瀑,垂至腰间,鹅蛋脸,白皙如瓷,眉眼不笑而弯,很舒服干净的长相,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尽管全身上下没有珠宝首饰的点缀,可她是现场所有女孩子中最耀眼夺目的,就像满园盛开的花,一枝独美,幽香盈盈,谁也压不过她,只能沦为陪衬的背景。 相比其他人略显矜持的目光,她几乎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眨不眨的,红晕从面颊迅速蔓延到耳根,毫不掩饰。 正如她眼里流露出的,赤诚,热烈,炽热,纯澈。 当时的她给他留下了独特印象。 “徐”字写完,初见的回忆画上休止符,“墨”字的第一竖,徐墨凛脑中闪过的是新婚之夜,她面染羞色,抱住他的画面,如果那时他没冷硬地推开她,而是抱着不放,像世间所有夫妻一样亲密结合…… 他生病时,是她守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 他胃不好,她研究食谱,学着一日三餐亲自给他做。 无论工作到多晚,她都会等他回家。 在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夜夜相拥而眠,浓情蜜意,共同领略感官与灵魂的极致欢愉。 徐墨凛眼底涌上热意,笔尖不是行走在纸面,而是一笔一划地刻在他心上,血肉模糊,“墨”字的最后三笔,几乎力透纸背。 “凛”字两点,他已有些握不住笔,不受控地画出去长长一截。 只要写完这个字,他们之间就再无关系。 以后会是哪个男人有幸承接她的全部爱意?和她共筑新的家庭,生儿育女,相守相依,陪她看尽余生的好风景? 光是想想就心如刀割。 徐墨凛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她所愿地签完了名字,刚收住笔锋,一滴泪猝不及防地掉落,砸在“墨”字上,往两边晕开,冲散了墨迹。 曲鸢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他哭了??! 向来清冷自持,从容淡定,真实情绪深藏不露的徐墨凛,居然当着她的面……哭了。 美人落泪,眸染水光,楚楚可怜的画面难得一见,曲鸢不合时宜地看呆了,尤其是,他眼尾处晕染的薄薄红晕,肤色白皙,格外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脆弱易碎的艺术品。 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男人哭起来这么美的。 徐墨凛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两根长指按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推给她。 他为了救她受伤,还没完全痊愈,又添了心伤,而且伤得不轻,不然也不会失控落泪了,曲鸢多少于心不忍:“徐墨凛,你还好吧?” 几秒后,徐墨凛重新偏头看她,浓密卷翘的睫毛还是湿的,像是受尽了万般委屈,他似乎有很多话说,但最后只是摆摆手:“你走吧。” 曲鸢知道此时他需要独处冷静,她收起协议书,虚掩着门,离开了病房。 午后阳光丰盛,金灿灿的光泼洒得到处都是,她眯了眯眼,回头望,轻声地和他告别:“再见。” 接下来是为期七天的国庆假期,曲鸢宅在住处,夜里失眠,听歌,看电影,白天补觉,黄昏到江边散步,学着他跟垂钓的大叔买新鲜钓上来的鱼,根据品种或煮汤,或清蒸,搭配喜欢吃的蔬菜做成烤鱼,也会钻进烟火气最旺的夜市,在路边摊吃麻辣烫,喝冰啤酒撸串,看年轻情侣在街头无所顾忌地拥吻。 她偶遇了沈暮三次,向他请教投资上的问题,总能得到一针见血的回答,他还推荐了几个前景不错的项目,她转告给甄湘,收到一连串赞叹。 7号这天,曲鸢坐孟老爷子的私人飞机回S市,徐墨凛也在,她和老爷子说说笑笑,聊天解闷,他坐在旁边安静地听,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当晚,她住在宿鹤公馆的别墅,他则是回了孟家老宅。 次日上午,徐墨凛开车来接她,交给她一份补充协议。 曲鸢简单翻看,这是一份财产赠予协议,包括他名下的房产,股票基金,以及高达十一位数的补偿金,她下意识地拒绝:“我不要。” 她在律师拟定的离婚协议里已经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她不缺钱。 徐墨凛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签了字,我们再去民政局办手续,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听他意思,她不签字他就不离了,哪有这样强行送人一半家产的?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最大程度地弥补她,让她下半辈子在物质上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烦忧。 双方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曲鸢旋开笔帽,签了名,示意他看:“这样行了?” 徐墨凛确认无误,启动车子,开往区民政局。 今天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又是节后复工的第一天,结婚登记处热闹非凡,办理离婚登记的倒是寥寥无几,工作人员审查了各项资料后,两本离婚证新鲜出炉,两人在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就算正式解除了。 曲鸢摸了摸上面的国徽,打开来看了看,分一本给他:“徐先生,离婚快乐。” 徐墨凛薄唇抿成了直线,幽深眸色百转千回,沉默地接了过来。 出了门外,有风夹着日光吹过来,曲鸢深深呼吸,闻到了玉兰花的清香,男人站在她身侧,距离不远不近,他声线极哑:“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药记得按时吃,平时少喝冷饮,特别是生理期,早餐晚餐不能省,可以不吃多,但一定不能不吃。晚上还失眠的话,我有个朋友的实验室研发了新的安眠药,安全高效,要是需要,我拿给你。” “尽量对外界保持戒备心,不要别人对你一点好,你就掏心掏肺地还回去。” “我们只是离婚了,不代表老死不相往来。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你是我亲自选的家人,我也……从未后悔。” 他说得很慢很慢,应该是在隐忍情绪,曲鸢被铺天盖地的暖意裹住,刹那间百感交集,她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地笑着问他:“还有吗?” 徐墨凛目光很轻,一下就落进了她清澈干净的眸里,他喉结微动,长睫压下,浓影如盖。 还有。 我爱你。 第47章 取悦她 老婆,你回来了 “还有吗?” 还有。 我爱你。 徐墨凛咽下无数苦涩, 摇摇头:“没了。” 尘埃落定,曲鸢绽开清丽笑颜,朝他伸出手:“那我们就到此为……” “止”字还未说完,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抱住,曲鸢脸颊恰好撞到了他心口, 一记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传来,清冽男性气息盈入鼻间,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很显然,他在来见她之前, 抽了烟。 曲鸢略挣扎了下,他抱得更紧,几乎是从嗓子深处压出的声音,低哑得不可思议:“让我再抱一会儿, 就一会。” 从今往后, 他再没有合适的身份, 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她。 成双成对的准夫妻们牵手走入,看到门边抱在一起的俊男美女, 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大多猜测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难抑激动而相拥,谁都不知道, 他们在几分钟前领了离婚证, 结束两年多的婚姻关系。 徐墨凛隔着薄薄的衬衫,以寸寸缕缕肌理去感受她的体温,仿佛要深刻进身体里,许久后, 他终于松开了她,似是又想起什么:“关于财产补偿,后面会有律师和你联系。” 曲鸢轻“嗯”了声。 徐墨凛定定地看着她,出神了般,眸底的光凝结住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约了车。” 像是回应她的话,手机接连“嗡嗡嗡”地震动,是司机的来电。 曲鸢接通,说了两句就挂断,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笑意盈盈:“徐墨凛,再见。” 她脚步轻快地走入烂漫的阳光里,坐进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 徐墨凛站在原地,目送车子渐行渐远,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心里最重要、最柔软的那块已经缺失,连带着那根原本命定属于他的肋骨也一并抽离,从此不再完整,空空荡荡,风吹得过去,雨淋得进来。 曲鸢坐车来到城南商业区,穿行了长长的巷道,停在梅苒医生家门前。 有道熟悉身影听到脚步声回头,笑容清和中透着不着痕迹的疏离:“请问你找谁?” 曲鸢不禁疑惑,梅先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上个月才见过,这就不认识她了? 眼前的男人有着和梅先生一模一样的脸,脚边立着个银色行李箱,风尘仆仆,面上有着倦意,应该是出远门回来,她忽然想起梅先生有个双胞胎哥哥,曾在乐坛红极一时,不过很早就退圈了。 “你是梅先生的哥哥?” “对。”男人点着头,“原来你是溪光的朋友。” 他开了门,很有绅士风度地请她先进去。 刚入秋,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仍绿意盎然,曲鸢发现树下添了秋千,以干花青藤缠绕,能想象到梅医生坐在上面,傅先生在她身后推着秋千轻轻摇的画面,看来浪漫不会因为年龄的增加而褪色。 梅苒从主屋走出:“小鸢,你来了。” 她瞥见后面的儿子,喊了声溪光。 曲鸢听得云里雾里,连梅医生都分不清自己的双胞胎儿子吗? 只听得“扑哧”一笑,自称是梅先生哥哥傅衡光的人露出原形,跳到她前面,得意洋洋地笑道:“被我骗到了吧。” 曲鸢:“……” 她觉得他可以改名叫梅三岁了。 梅苒也是哭笑不得:“他啊,从小靠着这招,骗到了不少人。” 梅溪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能说明我装得太像了,以假乱真。” “想当年我的小嫂子也受了蒙骗,”他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我哥气急败坏地要打我,被他追了15公里,我差点累死。” 曲鸢问:“追上了吗?” 梅溪光不说话了。 梅苒拆他的台:“眼角都打肿了,躲在家里一星期没好意思出门。” 曲鸢忍不住笑了。 梅溪光强行挽尊,轻哼道:“说得好像我哥好到哪里似的。” 三人进了屋内,梅溪光自觉地洗干净手,到厨房斟茶倒水,梅苒边号脉,边问经期的相关事项,曲鸢一一作答:“月经前两天量很大,腰部酸坠感强烈,手脚冰凉,夜里睡觉特别疼,像有尖锐的东西在绞,第五天后疼痛有所减轻,直到第十天才干净。” 梅苒凝眉若有所思,柔声安慰她:“我再给你开一副新的方子。别急,调养身体要慢慢来。” 曲鸢也知道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嗯,谢谢梅医生。” 临近饭点,梅苒自然而然地留她吃饭,曲鸢没有推辞,饭菜是傅先生做的,家常菜,色香味俱全,满满的温馨感,吃起来有家的味道。 傅先生和梅医生相邻而坐,他见多识广,温润风趣,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谈笑风生,打消她的拘谨,可曲鸢分明能感觉到,他在认真倾听她说话的同时,注意力也放在梅医生身上,就像那是一种本能的关注。 以前曲鸢很羡慕他们的感情,然而她此刻万分笃定,自己也会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彼此深爱的男人。 吃完了饭,曲鸢在梅溪光的邀请下,参观了他爸爸的收藏室,金丝楠木的博古架,讲究地摆列着古董珍品,足见主人的品位高雅,她看到正前面的墙上挂了一幅字,行云流水地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梅溪光说:“这是我爸写给我妈的。” 他没说的是,写完这幅字后,他们就在书房里有了他小妹。 “梅先生,你至今单身,是因为也想要你爸妈的那种爱情吗?” “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那种爱情的,”梅溪光难得正色,“如果遇见了就要牢牢把握住,当然,我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两个人有两个人的幸福,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活法,这一生漫长又短暂,怎么开心怎么来。” 他看得好通透。 曲鸢轻声说:“我害怕孤独。” “所以,”梅溪光扶正细金边的眼镜,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一定会遇见想要的爱情。” *** 下午三点,曲鸢约了甄湘到温泉会所做Spa,刚见上面,甄湘第一句问的便是:“你和徐墨凛真离了?” 曲鸢直接拿出离婚证给她看。 “恭喜曲小姐恢复单身!”甄湘手舞足蹈,做了个撒花庆祝的动作,“会所的小狼狗,小奶狗,小野狗,小茶狗……应有尽有,喜欢哪款,咱、随、便、挑!” “你忘记西子江畔的沈暮沈总了吗?” 甄湘挠挠头,她还真忘了,工作忙起来,男人早抛到脑后了。 曲鸢顺带把徐墨凛给她财产补偿的事说了,甄湘目瞪口呆,啧啧称奇道:“徐墨凛别的地方不说,光是这点我就服他是个真男人!” 徐墨凛的私人财产可不是小数目,都离婚了,还分给前妻一半,有多少男人能做得到? “这不就是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想当初她们费尽心思找他的出轨证据分家产,结果一无所得,现在倒好,他主动送上门来了。 “鸢儿,等手续办完,你就要冲到福布斯女性富豪榜的前排,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富婆啦,上次我跟你说的私人小岛赶紧买起来!” 甄湘两眼放光,斗志昂扬:“我得不停充电,才能跟得上你身家涨的速度。不不不,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鸢儿,你值得拥有业内顶尖的理财师团队。”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曲鸢比了个“ok”的手势,其实她并没有甄湘那么激动,反而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但能顺利离婚,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甄湘语气变得有点儿心虚,“鸢儿,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唔,顺便认个错。” “什么事?” “就是吧,你在衣帽间发现的那件织得很丑的银灰色毛衣,是我的!准确来说,是我前男友织给我的,前年我们不是去长白山玩吗?我行李箱放不下,顺手塞到你那儿了,可能你家阿姨整理时没注意,以为是你的毛衣,挂到了衣柜里。” “我就是看不得你净身出户,你把它当作徐墨凛的出轨证据,我就想着将错就错,谁能想到他根本没出轨……” “对不起,”她屈指跪在掌心,可怜兮兮地道歉,“我错了。” 曲鸢还记得毛衣上绣的字母,上面一个X,下面是一竖:“所以,X代指的是‘湘’?” 甄湘点头如捣蒜:“对不起嘛。” “行吧。”曲鸢不跟她计较,“原谅你了。” 甄湘笑嘻嘻地比心:“感谢全世界最好最美的鸢儿,爱你喲~” 两人在会所做完香薰spa和全身护理,吃了晚餐,曲鸢回到家已是九点多,她捡起客卧浴室门前被当做脚垫的毛衣,交给阿姨洗净,再还给甄湘。 精油按摩的效果很好,曲鸢懒懒地舒展身体,去衣帽间挑了条裸粉色睡裙,进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手机不停地震动,屏幕跳动着“高特助”三个字。 她接通电话:“高特助?” “夫人,”高尚语气急切,“徐总今晚九点有个重要的跨区视频会议,可他直到现在也没露面,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不是住在孟家老宅?” “我打电话问了,阿姨说他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去。”高尚还在榆城,没回S市,急得不行,“电话打得通,但没人接,他应该在市中心的公寓,夫人,能麻烦你过去看一看吗?” 曲鸢心知以徐墨凛的性子,不会贸然缺席会议,再想到离婚对他的打击不小:“好,我马上就去。” 路上没有堵车,一个小时后,曲鸢来到了公寓,用高尚给的密码开了门,径直走向主卧,空调开得很低,男人穿着白天的衬衣黑裤,侧躺在床上,白皙的面部有着不自然的红晕,她伸手覆上他额头,热度惊人。 也许是手心的凉意惊扰了他,徐墨凛微张开眼,迷离目光渐渐对焦,认出床边的人是谁,他坐起身,将脸埋入她颈间,哑着声说—— “老婆,你回来了。” 第48章 取悦她 小骗子 男人气息滚烫, 徐徐地落入她脖颈以下的地方,激起一片酥意,曲鸢犹如过了电流般轻轻地颤了下, 高烧的缘故,他整个人热得像巨大火炉,而她就像旁边的雪糕, 快要被他灼化了。 曲鸢确定他是烧糊涂了,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所以才会说出“老婆你回来了”这种话。 他弯腰靠着她,呼吸沉沉, 意识模糊,向她展露从不为人知的脆弱。 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只是还没找到可以依赖的怀抱停靠,曲鸢的心像泡在了暖融融的春水中, 她轻抚他后背, 试着让他躺回床上, 至少能舒服些。 可他抱着她不肯放,曲鸢只好跟着他一起倒下, 被面冰凉,她枕在他结实的臂弯里, 等他再次陷入沉睡,她翻身到另一侧, 唤醒床头的控制系统, 关掉了空调,打开窗户,迎入外面轻柔吹拂的夜风。 曲鸢找遍了屋内,没找到医药箱, 她绞了湿毛巾贴在他额头降温,解开了两粒他的衬衫扣子,往两边拨了拨衣领,再用手机下单了退烧药和体温枪,还未付款,门铃声响起,这么晚了,会是谁来了? 透过猫眼往外看去,站在门口的是孟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她开了门:“张医生。” 张医生年逾五十,医术精湛,笑起来时眼角有着明显的纹路:“老爷子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曲鸢松一口气:“徐墨凛发烧了。” 张医生提着药箱跟在她后面走进主卧,先给徐墨凛量了体温,38.7度,他扭过头问道:“他烧多久了?” 曲鸢虚握着垂在身侧的手,摇头:“不知道。” 在民政局分开时他还好好的,站姿挺拔,还跟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有没有可能那时他就不舒服了,强撑着不让她看出什么异样? 曲鸢把他在榆城为了保护她被吊灯砸伤,脑震荡住院的事告诉了张医生。 张医生又简单做了其他检查:“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免疫力下降,才给了病毒可乘之机。” 他取出一排药片:“吃一片,估计明早就能退烧了。” 曲鸢接过来:“谢谢张医生。” 她送他到门外:“麻烦您走这趟了。” “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张医生笑笑,嘱咐道,“记得让他多喝水,多休息,饮食清淡。” 曲鸢再次向他道谢:“我会的。” 张医生离开后,她进了厨房,准备煮点热水,诧异地发现,厨房里光洁如新,感觉至少半年没有使用过了,冰箱里除了十几瓶饮用水,空空如也。 曲鸢找到热水壶,清洗干净,煮好了半壶水,倒进杯里,加入冰水降温,端进主卧,放到床头桌上,轻推他肩膀:“徐墨凛,醒醒,吃药了。” 徐墨凛迷糊地醒来,眼皮睁开一条细缝,幻影重重,很快又合上了。 一定是梦吧。 不然徐太太怎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曲鸢手臂从他颈下伸过去,试图把他扶起来,可他太重了,她只得放弃:“徐墨凛,你先把退烧药吃了再睡。” 不知道那次在小公鸡村她烧得不省人事,他是怎样喂她吃药的? 曲鸢无计可施,向甄湘求助。 甄湘的方法简单粗暴,四步到位:“直接把他嘴捏开,药塞进去,喂水,再把嘴巴合上,他会自己吞下去的,要是不行就多喂几次水。” 曲鸢采用了部分建议,她用枕头垫高徐墨凛的头部,喂了两小口水,等他齿关开启,主动含着杯沿喝水,她趁机把药放入,他眉心微蹙,喉结出现较大幅度的耸动后,药果然吃下去了。 徐墨凛喝光了大半杯水。 曲鸢放好水杯,把他悬在床边的长腿扶正,拉过薄被搭到他腰间,做完这些,她累得气喘吁吁,瞥见落地窗边放了贵妃榻,没有抵抗力地躺了上去。 此处视野极佳,整座城市徜徉在绚丽灯火中,车流如织,时而快速通行,时而缓慢地积在红绿灯前,一盏盏踩亮的车灯,汇成灯河,一直蔓延到天际。 曲鸢本打算躺十来分钟,略作休息,可有他在的地方,她总能很容易入眠,不知不觉,偏头就睡着了。 天色微明时分,徐墨凛退了烧,清醒过来,视线尽头,出现一张恬静的睡颜,他以为是发烧的后遗症,出现了幻觉,他轻揉着眉心,再次看过去,她居然还在。 昨晚她照顾他,原来不是梦境? 徐墨凛猛地坐起,动作太大,眩晕感袭来,他缓了片刻,走到贵妃榻旁,她睡得很熟,呼吸均匀,黑绸似的长发散乱着垂下,精致的脸莹白如玉,有着柔和的光泽,红唇微张,有些干。 他忽然生出想亲她的冲动。 被为数不多的理智制止了,他们在昨天已经离婚,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但那又怎样? 无论是什么原因,单凭她出现在这儿,他们之间就没完,也不可能完。 徐墨凛丢弃了所谓的绅士风度,凑近,在她唇角亲了亲,一触即离,他把她拦腰抱起,轻放到床上,她大概是感知到他的存在,双手抱了上来。 曲鸢睡到了九点多才醒,惊觉自己不仅睡到了床上,还窝在他怀里,浑身线条绷住,睡意瞬间清空,所幸的是,他还在睡,她抬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退烧了。 曲鸢一点点地往外挪,随时留意他的反应,成功挪出了大半边身子,即将恢复自由时,她听到男人喑哑而懒散的声音:“曲小姐,你是不是有侵占病人床的习惯?” 什么意思? 他是说,她夜里睡着睡着,爬上了他的床? 前脚领完离婚证,当晚就睡在了他家的床上,即使什么都没发生,也是有理说不清。 曲鸢强词夺理:“不排除你抱……抱我的可能性。” 徐墨凛靠坐在床头,衣衫皱巴巴的,黑发微乱,脸色苍白,倒有几分病美人的意味:“出车祸那次在医院,我右手骨折,左手轻微肌肉拉伤,第二天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她占了他的病床。 而且他那时双手受伤,行动不便,是不可能抱得了她的。 曲鸢毫无印象自己是怎么从贵妃榻跑到床上的,难道她会梦游? 她把颊边的碎发夹到耳后,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昨晚我接到高特助的电话,说你缺席了会议,是他让我过来看看的。” “如果他没让你来,”徐墨凛低声问,“你就不来吗?” 曲鸢抚平蓝灰色床单上的褶皱,坦然地迎上他目光:“我们昨天刚离婚,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很难摆脱嫌疑的。” 话音刚落,她听到他轻笑了声:“我知道了。” 嗯?他知道什么了? 徐墨凛出了汗,黏腻着,他翻身下床,进浴室洗澡,顺便处理每天都要处理的麻烦。 半小时后,徐墨凛走出来,房里的人已不见了,他收到一份杂蔬瘦肉粥的外卖。 落地窗外天光蒙昧,室内装修以黑白灰为主色调,传闻中的简约性冷淡风,因而透进来的光线并不明亮,像清水里化了墨,他坐在餐桌边,轮廓线条如勾如画,一口口地喝着清淡的粥,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曲鸢回到宿鹤别墅,吃了孙姨煮的鸡汤馄饨,上楼收拾行李,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品牌商又送了不少新品过来,小山似的堆在衣帽间,她登录花脸小野猫的微博,发现粉丝总数84万,还是等涨到88万或者90万再搞个抽奖回馈粉丝吧。 曲鸢挑好了8份抽奖礼物放到中控台上,拉开衣柜,满满都是徐墨凛的衬衫,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什么时候来取走?” 上次他回复的是让她自行处置。 结果被她用剪刀剪得一件不剩。 徐墨凛回得很快:“这两天。” “你什么时候回榆城?” 曲鸢:“明天。” 徐墨凛:“一起?” 曲鸢没再回复,收拾好行李,休息片刻,她就出发去机场了。 航班准时抵达榆城机场,曲鸢刚好遇上了出差归来的沈暮,坐他的顺风车回星河苑。 路上,沈暮问:“徐总没和你一起回?” 曲鸢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之意,以为他是随口问的:“他在S市还有事处理。” 其实沈暮已经确认他们离婚的消息,没有戳破,转移了话题,说起旅途上的见闻。 回到住处,曲鸢归置好行李,站在露台欣赏夜色,她拍下西子江的夜景,发到朋友圈:“今晚月色真美。”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同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睡前,曲鸢刷到了徐墨凛发的动态,是一张童话《木偶奇遇记》里那个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小男孩匹诺曹的照片,配文三个字:“小骗子” 该动态仅对她一人可见。 曲鸢摸了摸鼻尖,蓦地失笑。 照常失眠到半夜,第二天,她来到公司上班,童佳国庆和朋友去三亚玩,肤色晒黑了三个度,坐在工位上拿着小镜子唉声叹气,见她出现,童佳一改萎靡,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问:“鸢鸢,上次你去医院给徐总送文件,下午就请假了,这次你又请了两天假,徐总也还没回来,你们消失的时间如此高度重合,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曲鸢笑而不语。 童佳眯着眼,问出了关键:“你和徐总真的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曲小姐?” 这话听起来有歧义,她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比如,你还有个身份,徐太太什么的?” 曲鸢神情淡然自若,声线清浅,言简意赅地否认:“我们没有关系。” 下一秒,她的手机接连震动,屏幕显示来电人:老公 第49章 取悦她 护短 曲鸢平时和徐墨凛主要是用微信联系, 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只改了微信备注,通讯录里的“老公”成了漏网之鱼, 她不慌不忙地划开接通,考虑到觉察出端倪的童佳近在眼前,一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样子, 她没出声,等那边先开口。 男人嗓音低而缓,带着几分疑惑,由于手机离得近, 像贴着耳畔低语:“我记得戴师傅春季做的两套睡衣,六件衬衫和七条长裤也放在别墅的衣帽间,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戴师傅是孟家合作多年的老裁缝,徐墨凛的衣物大多出自他手。 曲鸢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被她剪碎的衣服, 他记忆力是不是太好了点?连数目都记得这么分明, 一大袋碎料早就让阿姨丢了, 眼下也不可能凭空给他变回来。 “是吗?我也不清楚,”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问道,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他不答反问:“你再好好想想?” 显然是要在这问题上揪住不放了。 曲鸢清了清喉咙,不落下风:“你说让我自行处置, 我就扔了,有什么问题吗?” 徐墨凛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没问题, 我随便问问。” 曲鸢直接挂断了通话。 童佳是凭着直觉猜测她和徐总的关系, 并没有实质证据,得到否定答案后,又看她这么坦然地接听老公的电话,怀疑立刻去了十之八`九:“鸢鸢, 你男朋友一定很爱你吧。” 曲鸢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听你说话的语气啊,”童佳有理有据地分析,“在一段爱情里,总会有一方爱得比较深,被偏爱的那方呢就会有恃无恐,占尽上风。” 她有个大学室友,爱上了花心大萝卜,委曲求全,处处顺着他,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还是甘之如饴,喝了迷魂汤一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唉,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曲鸢不由得想起了史密斯夫人的话:“小鸢,我真高兴你能遇到让你随心所欲发泄小情绪的人,这说明他给你的爱意一定很多很多……” 她眸底浮现笑意,犹如春波荡漾:“嗯。” 童佳双手捧着脸:“好羡慕啊。” 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见见她男朋友的真面目?都叫上老公了,应该离结婚不远了吧?以她们的交情,当伴娘或者姐妹团,洒洒水的事啦。 另一边,徐墨凛立在橱柜前,看着摆在里面的一双双高跟鞋,视线定在中间的格子,这双月陨高跟鞋是他送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当时不知道送女生鞋子的寓意,想想现状,竟一语成谶。 徐墨凛打开墨蓝色的丝绒珠宝盒,取出一串红宝石脚链,圈住了嵌着心形月球陨石碎片的鞋跟。 这是他来这儿的唯一目的,没带走任何物品,就离开了。 徐墨凛没有在S市久待,归心似箭,当天下午飞抵榆城,那座有她的城市。 晚上,他去中心医院复诊,在星河苑的小区楼下守到她住处卧室的大灯灭了,才驱车回银月湾。 翌日的例行晨会,大家都发现养病了半个多月回来的徐总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低调的铂金斜边哑光戒指,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某位特别喜欢吃醋的徐太太。 前任徐太太自然也留意到了,这是他们结婚前找设计师定制的婚戒,他戴的那枚内圈还刻了字母XY,是他的姓和她的名。 明明都离婚了,他还反其道而行,戴婚戒表明已婚身份,曲鸢琢磨不透他心思,倒是多看了两眼那戒指,他的手长得漂亮,修长而骨节分明,戒圈尺寸合适,相得益彰,折射出银光,赏心悦目极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相比曲鸢,童佳更加羡慕传说中的徐太太,一个清冷矜贵的男人心甘情愿地被婚戒套住,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她在职场上见得多了,男人位置越高越有钱越不老实,糟糠之妻家里服侍公婆照顾孩子熬成黄脸婆,他在外面左搂右抱,花天酒地,甚至宠得小三小四无法无天,理直气壮地和正妻叫板。 徐总作风正派,行事光明磊落,一看就不是会胡来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榆城,时刻不忘为徐太太守身如玉,当然了,话不能说得这么满,万一是口毒奶咋办?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佳暗暗咬了舌尖,她是真心地希望徐总和徐太太婚姻美满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 徐墨凛环视全场,在桌面敲了三下,轻描淡写道:“如果大家对工作的关注度和对我的戒指一样高,那么我想,这个月公司的业绩会翻一番。” 曲鸢抿着唇角,配合地把这句话写进会议记录里。 徐墨凛养病的这段时间,公司有副总经理高尚掌舵,超出范围的远程向他请示,一切事项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晨会只持续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众人回到各自的岗位忙碌。 曲鸢喜欢秘书部的工作氛围和同事们,她走特殊程序让兴阳集团总部撤销了离职申请,徐墨凛必然是知情的,所以看到她还在公司他并没过问,也没行使上司的职务之便,刻意制造和她独处的机会。 只是,曲鸢发现那辆并不陌生的黑色宝马已经连着两晚停在小区楼下,静静地守候到深夜。 今晚下了暴雨,天河倾倒似的,喧嚣雨声占领全世界,吵醒了睡得很浅的曲鸢,她站在主卧的窗边,拉着窗户一角,往下望去,车子还在,任凭大雨瓢泼,岿然不动。 曲鸢看不到车里的人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他守在这里,是为了谁。 看似不打扰,实则最能扰乱人的心。 这已经成为了徐墨凛的新习惯,与其待在空荡没有人气的房子里,还不如守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从灯亮守到灯暗,清空思绪,内心格外安宁。 从主驾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卧室,窗帘后的纤细身影,静默而立,她也在看他。 两人的视线没有交汇,但心照不宣,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 她在等他离开,他在等她让他离开的信息,或者电话。 然而都没有,这就像一场拉锯战,双方不动声色地较量着,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雨痕重重,模糊不堪,窗边湿气重,徐墨凛担心她着凉,车灯骤然亮起,照出两道雨珠密集的光路,喷水池旁抱鱼的胖娃娃同时被照亮,笑得憨态可掬,他系上安全带,打了双闪,是给她看的信号,接着,黑色车子在暴雨中平稳而缓慢地开走了。 曲鸢回到床上,搂着枕头听雨声,他不会打算天天在楼下守到半夜吧?星河苑回到银月湾,车程近一个小时,入睡至少得在凌晨两点后,九点又要上班,他身体还没恢复好,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再这么继续熬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床头手机屏幕亮了,弹出新消息提醒,来自沈总:“睡了吗?” 曲鸢解锁,回复:“还没,沈总有事吗?” 沈暮是亲眼看着徐墨凛的车开出小区后,掐着时间给她发的信息:“上次和你说的投资项目,负责人来榆城了,周五晚上有空吗?带你去和他见见面,详细了解情况。” 曲鸢:“有空,好啊。” 沈暮:“我把相关资料发给你,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吻我。” 输入法的默认加上手快,曲鸢之前也犯过一模一样的错误,那次徐墨凛问她“被上司抓到上班时间摸鱼要扣多少钱?”,她回的是“不知道,我要先去吻一下”,然后就被他定义成办公室骚扰了。 两秒后,沈暮撤回了消息,等他重新编辑好发过来,曲鸢装作没看到原来的内容:“好的,谢谢沈总。” 沈暮:“客气了。” 曲鸢对他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但在生意场上,女性大多处境微妙,她想到徐墨凛在离婚当天叮嘱她要对外界保持戒心的话,难免留了个心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榆城,除了徐墨凛,她没有第二个可以完全交付信任的男人。 周五下班后,曲鸢发了条只对他可见的动态,透露了晚上的安排。 和项目负责人见面的地点约在某私人会所,沈暮和曲鸢准时赴约,包厢设计得雍容华贵,水晶吊灯,欧式油画,真皮沙发,构造出颇具纸醉金迷的奢靡感,负责人和另一位自称是仇总的中年男人起身相迎,后者是听到风声,知道沈暮来这儿谈生意,借机想搭上线。 负责人认真细致,专业术语说起来头头是道,好在曲鸢提前做了功课,不至于摸不着门道,加上有沈暮从旁把关,谈得还算顺利。 中途,沈暮去上洗手间。 仇总逮到空子,坐了过来:“美女,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来,喝杯酒。” 难得遇见清纯中又透着媚意的绝色美女,此等机会怎能错过?如果是沈暮的女人,金屋藏娇才是首选,断然不会带出来抛头露面。 “不用,”曲鸢往另一边坐远,“我不渴。” 仇总此时已是满脑黄色废料,咸猪手蠢蠢欲动,笑得格外猥琐:“妹妹,何必这么辛苦自己搞投资,哥哥这儿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躺着就能赚钱。” 话说得太露骨了,就算曲鸢再怎么单纯也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只觉得怒火中烧,在他的手搂上来之前,她想也不想地捞起酒杯,站起身,准备往他脸上泼去。 仇总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时,包厢的门开了,男人黑衫黑裤,浑身带着凛冽寒意,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简单判断了里面的情形,见她拿着酒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顿时面色冷沉。 曲鸢看到他出现,略绷着的心弦顷刻间就松了。 “哟!”仇总眼放精光,“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徐总也来了。” 他公司和停云地产有业务往来,对于这位从兴阳集团总部调到榆城的大人物,只在应酬的饭局上碰过面,远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应该是沈暮请来的。 美女的诱惑,在利益面前,就显得有些失色了。 仇总还没弄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热情招呼道:“徐总,快坐快坐。” 徐墨凛径直地朝曲鸢走去,顺手拿走了她的酒杯,坐到她原先的位置,仇总隐隐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心里响了个清脆的咯噔。 徐墨凛将酒杯放回桌上,似笑非笑道:“仇总是想找人陪你喝酒?” 仇总的满脸笑意僵在了嘴角。 不远处,曲鸢缓缓睁大了眼,只见徐墨凛直接拿起酒瓶,倾倒瓶口,对着仇总大腹便便的位置,暗红酒液“哗啦啦”,一路浇灌而下。 第50章 取悦她 前夫也有重新追求你的权利 …… 一瓶红酒倒下去, 仇总小腹凸出来的白色衬衫染上了血迹般的红色,连裆部都湿了,他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他这是……哪里得罪徐总了?一上来就给这么大份的见面礼。 旁边的负责人更是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 眼前男人剑眉星目,气质冷峻,强大的气场昭示着他的身份绝不简单,他倒完酒, 还抽了两张纸巾擦手,仿佛上面有什么病菌,脏了他的手。 作为旁观者,负责人比当事人仇总看得清楚多了, 一切皆因酒起, 明显和曲小姐脱不了干系, 其实酒桌上谈生意拉女人喝酒,随口开黄腔, 说几句荤话,占占嘴上的便宜, 再正常不过了,但没有这么小题大做, 当场撕破脸面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曲小姐和仇总口中那位徐总的关系非同一般。 等徐墨凛拉着曲鸢在另一组沙发坐下,仇总总算回过神来了,自己大概是招惹到了他的女人,才会引得他震怒, 太掉以轻心了,但谁能想到,她攀上了徐墨凛这根高枝,还要通过沈总牵线投资项目。 看来这女的手段并不简单,遇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仇总审时度势,徐墨凛是得罪不起的,何况还背靠着兴阳集团,要是这事翻不了篇,以徐墨凛的行事作风,和停云地产的生意肯定也得跟着黄,没必要为了点面子和钱过不去,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连忙举着双手解释道:“徐总,误会,都是误会。” 徐墨凛充耳不闻,唇边噙着一丝笑意,自始至终未到达眼底,声音降至冰点,听起来毫无温度:“既然仇总这么喜欢喝酒,为何不一次性喝个尽兴?” 仇总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徐墨凛让包厢专属服务生送了三瓶茅台,他亲自摆好红酒杯,一杯杯地满上,酒香四溢,仇总绝望地吞了吞口水,红酒杯装白酒,还是四大杯,喝下去命得去半条。 他试着求情:“徐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曲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徐墨凛解开衬衫袖扣,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语气淡淡:“仇总,请。” “徐总,这……”仇总为难地舔了舔唇,会不会玩得太过了?在那森寒目光的逼视下,他一字字地吞回了肚子里。 包厢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安静得落针可闻,负责人扭头看向窗外,明哲保身,尽量减少存在感,免得殃及池鱼。 门口光线晃动,上洗手间的沈暮回来了,看到徐墨凛也在,仇总衣衫染酒,形容狼狈,他脚步微顿,什么情况? 再一看曲鸢和桌上的四杯白酒,沈暮大致心中有数了,仇总这是撞上枪口,触到了徐墨凛的逆鳞。 “沈总。”仇总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急着自证清白,“我就礼貌性地问曲小姐要不要喝酒,其他什么都没做,连她头发丝也没碰到,我可以对天发誓!” 曲鸢冷笑着补充道:“仇总还说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要介绍给我。”她忍着恶心,“躺着就能赚钱。” 徐墨凛面覆寒霜,神情阴鸷,手滑下去,轻握住了她的,十指相扣,安抚着她,另一手又取了两个酒杯,酒满得溢出来才作罢。 沈暮眉间也染上了怒色,人是他带来的,刚走开了一会儿就受到仇总的骚扰,他难辞其咎:“仇总,喝吧。” 仇总自知是逃不过的了,索性狠狠心,端起酒杯,看向曲鸢:“曲小姐,是我言语冒犯在先,对不住了!” 他仰头痛快地喝光了酒,胃部立即火辣辣的,像成千上万的火在烧,抓心挠肺。 第三杯酒半喝半撒地下去,仇总受不住了,掐着脖子不住地呛咳,满脸通红,泛着油光,苦瓜似的挤成了一团。 事实上,仇总是在酒缸里泡大的,酒量很好,三杯白酒不在话下,无非是想耍花样,装装可怜,好蒙混过关,他打着酒嗝:“徐总,喝、喝不下了,真喝不下了。” 徐墨凛眼梢风冷扫过去,一眼就识破他的心思:“我陪仇总喝一杯?” 他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喝酒?曲鸢握紧了他的手,徐墨凛偏头看她,眸色转为柔和:别担心,我不喝。 裆部的酒液还湿淋淋的,仇总哪敢让他陪着喝,头摇成了拨浪鼓,拿起第四杯酒,小口地喝着。 沈暮心中正烦闷,倒了杯红酒,一口灌干净。 徐墨凛余光别有深意地瞥去,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仇总有生以来没这么狼狈过,喝完了六杯酒,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咚”地砸向桌面,醉死过去。 “沈总,”徐墨凛语气并无波澜,却暗含着警告之意,“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牵着曲鸢离开了包厢。 走廊橘光摇曳,男人配合着她的节奏,放慢了步伐,但曲鸢能感觉到他还在生气,直到坐进了车里,他发动引擎,倾身过来,拉了她的安全带系上,并锁住了车门。 仪表盘的光映照出他凌厉如雪线的下颌:“你是打算把红酒泼到他脸上?” 曲鸢轻咬下唇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听他又问:“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曲鸢跟甄湘学了两招防身术,泼完酒后,如果仇总有下一步动作,她就会屈起膝盖给予致命一击,项目负责人是中立的,他不会得罪任何一方。 她有很大可能全身而退。 但会间接影响到沈暮和仇总的关系,毕竟她是他带来的人,曲鸢不确定,沈暮会不会站在她这边。 幸好,徐墨凛及时赶了过来,为她撑腰,给足她底气和安全感。 正如童佳所说,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曲鸢笃定,他会无条件地袒护她。 尽管这种想法很自私。 “那,你有没有想过,”徐墨凛目视前方,表情落寞,低低地说,“我会担心。” 这话直击曲鸢心扉,她微微愣住了。 徐墨凛侧眸看她,转了话题:“投资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别和沈暮走得太近。” 他对你居心不良。 嗯???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提到了沈暮?曲鸢欲分辨他眸底的情绪,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这是在……吃醋? “虽然我们离婚了,”徐墨凛声线更沉哑了几分,“但法律和道德都没有规定,作为前夫的我,没有重新追求你的权利。” 他说得这么直白,完全将窗户纸捅破了,曲鸢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后,她轻声地问:“如果我不想在同个坑栽倒两次呢?” “你在害怕什么呢?”微弱灯光裁剪出男人挺拔的轮廓,他喉结轻滚动着,“现在陷得深的人是我,要栽也是我栽,你是自由的,随时都能抽`身离去。” 这番话一直萦绕在曲鸢脑海中,即便回了住处,他已不在眼前,仍言犹在耳,让她无暇分心去想别的事,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她又想起他说的那句“你是我亲自选的家人,我也从未后悔”。 他太懂她的软肋了。 从小寄人篱下,长大后漂泊异国,曲鸢最渴望的就是有一个家,有爱她的丈夫,还有活泼可爱的孩子,一家人温馨甜蜜。 徐墨凛说她是他的家人,而且是他亲自选的,于曲鸢而言,这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远远胜过“我爱你”。 曲鸢披着外套走到窗边,楼下喷水池旁仍停着那辆送她回来的黑色宝马,他还没有离开。 今晚注定又是难眠之夜了。 周六放假,曲鸢上午补眠,下午被童佳拉出去逛街,她只买了一对水杯,情侣款的,做工精致,设计特别,墨绿色杯身,上面是手工刻画的金色麋鹿,栩栩如生,靠在一起呈现面对面亲吻的姿势,她一眼就看中,所以买下来了。 薄暮冥冥时分,曲鸢回到星河苑,在单元楼下遇见了沈暮,他为周五晚上给她带来的不愉快体验诚挚地道歉,并递过来一个装着黄油蟹的礼品盒,请她务必收下,弥补他的歉意。 因为徐墨凛搅乱了一池春水,仇总也为他的不恰当行为付出了代价,曲鸢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可看沈暮满脸愧色,她还是收下了:“谢谢沈总。” 沈暮送的3只黄油蟹,只只有盘子那么大,足见是顶级品质,蟹盖、蟹脚清透,金黄色的油脂清晰可见,礼品盒里还附赠了一瓶绍兴花雕酒。 曲鸢体寒,不敢多吃,在网上搜了教程,打算煮一只尝尝味道,她在厨房清洗黄油蟹时,听到门铃声响起,难道是沈暮来了? 曲鸢点开手机的监控,画面里,男人单手插兜,长身而立,姿态闲散,居然是徐墨凛,他来找她做什么?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他又一次按了门铃,耐心十足地等着,她只好拉开门。 徐墨凛走进来,像回到了自己家,一点都不见外,视线扫到桌上的礼品盒:“你买螃蟹了?” “不是,沈总送的。” 他将衬衫衣袖卷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我来弄。” 曲鸢跟着进了厨房,见他有条不紊地用冰块把两只黄油蟹冻麻木了,切好姜片,再放到蒸笼里蒸,这样蒸出来的螃蟹果然很漂亮,既没断脚,黄油也没溢出来。 螃蟹上桌,徐墨凛还热了半壶花雕酒,倒了两小杯,一杯放到她前面,他浅酌两口,在她欲言又止的眼神里,笑了笑:“没事,花雕度数低,酒性柔和,喝点压压寒性。” 他话是这么说,可吃完蟹,喝了酒,就揉着眉心,醉倒在沙发上了。 曲鸢看天色已晚,弯腰喊他,冷不防地被他长手一拉,失去重心,跌入他怀里。 男人眼神迷离,薄唇挨着她颊边,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抱歉,我忘记你已经不是我的徐太太了。” 他嘴上道歉,可分明听不出半分歉意,还是抱着她不放。 第51章 取悦她 追妻计划 曲鸢整个人压着他, 严丝合缝地贴紧,无比契合,余光里是他锋利的喉结, 在克制地耸动着:“你不在身边的这些天,我每晚都睡不着。” “就算睡着了,也会半夜惊醒, 伸出手想去抱你,”徐墨凛一字一顿,压抑着情绪,“只能抱到一团虚空。” “很多次梦见你, 有时你会对我笑,更多的是置之不理,完全把我当做了陌生人。” 曲鸢听得心里潮潮的,她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夜深人静, 午夜梦回, 再找不到可以贪恋的怀抱和温度,空虚蚀骨, 遍布身体的每个角落。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不想让他窥见真实心事,口是心非道:“是吗?这些天我一个人睡得很好。” 许久许久, 徐墨凛才轻轻地“嗯”了声回应她,同时松开手。 曲鸢坐到柔软的地毯上,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倦意:“时间不早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要,再在楼下守着了,没有意义的。 徐墨凛闻着她发间散发出的幽香,蹙起眉心, 露出隐忍的痛楚之色。 “怎么了?” “头疼。” 曲鸢猜测可能是喝了花雕酒的缘故,早知道就该拦着他了:“我去给你找止疼药。” “不用,”徐墨凛拉住她的手,“缓缓就好了。” “喝了酒不能开车,”他得寸进尺道,“我可以在这儿留宿一晚吗?就睡沙发。”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暴露真实目的了,曲鸢稍稍冷静下来,捞过手机:“我给你叫代驾。不仅能安全送回银月湾,还能扶你上楼。” 徐墨凛将手背搭到眼睛上,闷声道:“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 “没关系。”曲鸢淡定地见招拆招,她拨通了高尚的电话,“高特助,徐总在我这儿喝醉了,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 高尚来得比想象中快,看徐总睡美人似的赖在夫人住处的沙发上,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只后悔自己来得太快了。 “高特助,辛苦你了。” 逐客令已下,高尚颇有眼色地把人扶起:“夫人,再见。” 他扶着徐总进了电梯,谁知门刚合上,徐总就站直了身,眼神一片清明,哪里有醉酒的样子? 徐总为了追老婆,连装醉这招都用上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会信? 不过,相比夜夜在楼下望妻石般痴等,这招有用多了,至少打入内部了不是? 高尚思绪百转千回,硬着头皮开口:“徐总。” 徐墨凛面不改色地整理了衬衫袖子,系好袖扣,又恢复了清冷如月的精英模样:“仇总找你说情了?” 自从包厢事件之后,他就终止了停云地产和仇氏建材的所有业务往来,仇总狗急跳墙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高尚点头,“他今晚攒了个局,想让我当说客。” 还承诺事成之后会给丰厚的报酬。 高尚虽不知晓内情,但他不是个拎不清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徐墨凛身边待这么多年,还备受重用了:“我听说,沈氏集团也和仇氏建材终止合作了。” 徐墨凛不以为意地轻嗤:“沈暮算是下了重本。” 只可惜,他挖墙脚的方向错了。 回到银月湾已是将近十一点,徐墨凛进浴室洗了个澡,雾气氤氲中,细密水流沿着他的黑色短发,滑落眉间,鼻尖,晶莹剔透地汪在精致的锁骨处,随着他的动作飞溅,从肩到腰腹的肌理紧实而流畅,尤其是人鱼线收得很漂亮,水珠没入神秘的丛林区域,漫过修长双腿,地面水光淋漓。 他想着她,独自坠入情Y的漩涡。 沐浴露的香气中,渐渐地掺杂了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处理完后续,徐墨凛关掉花洒,头发擦到半干,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走出主卧,坐在落地窗边的贵妃榻上,拿起Ipad回复了几封邮件,望着窗外的如水月色,回想着从进她家门,再到装醉抱她,试图留宿,被她看破计谋的整个过程,他唇线一松,轻笑出声。 在他以前夫身份申请重新追求她的权利时,徐太太并未明确拒绝,但也没有给予通行证,她的心思琢磨不透。 他们从相识到结婚,唯独缺了恋爱,既然那段不愉快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一切回到原点,那他就把恋爱的过程给她补上。 其他女孩子有的,他的徐太太也不能少。 今晚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看来得重新调整追妻计划了。 月落日升,晨曦乍现,榆城已现出初秋的光景,空气里渗了丝丝缕缕凉意,风吹散了树木枝头的绿意,叶子被榨干水分,染上黄妆,摇曳如枯蝶。 周日,隋珠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曲鸢住处,她是来省城出差,参加专业技能的培训,顺便看看曲鸢,汇报一下草莓种植的进度。 曲鸢给她倒了杯温水。 隋珠路上渴坏了,一口喝到见底,指着桌上的东西,如数家珍:“这是哈哈姐做的油鸡枞和灌血肠,这是蓝嬢嬢到山上捡的菌子,见手青、牛肝菌、鸡油菌……都新鲜着呢,嘿嘿还有门大叔的百花蜜和银耳……” “要不是我拿不动那么多,他们得把小公鸡村所有好吃的都送给你。” 隋珠眉飞色舞地说着:“我算了下,两个月来每家光是靠编草鞋就额外增加了1500块的收益,顶得上半年粮食的收成了,大伙们都开心坏了,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跟你说声谢谢。” 曲鸢其实做得不算多,举手之劳而已,村民们能赚到钱全靠勤劳的双手,她感到高兴的同时,总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 “草鞋的市场容量有限,目前已接近饱和,订单日渐减少,好在我们的草莓种植园要开起来了!”隋珠划开手机相册,“温室大棚搭好了,滴灌系统,供暖供电系统也安装完毕,本来要去镇上农机站请人来翻地起垄的,哈哈姐大手一挥说,别浪费钱,不就翻地么,咱自个儿就能翻好。” “徐太太,你看,是不是还翻得有模有样的?” 曲鸢认真地看了看视频,以哈哈姐为首的十来个妇女,包着头巾,举着锄头,在大棚里挥汗如雨:“她们花了多少天弄好的?” 隋珠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七天。” “我这次来省城呢,还有个意外收获。”她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省农科院新研发了新的草莓品种,名字叫橘心,它不是市面上的红色和白色哦,而是橘色,甜度适中,硬度高,方便运输,产量也很可观,最重要的是它长得像一颗心的形状!” 这还没种出来呢,她已经能想象到新品种橘心草莓上市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了。 曲鸢被勾起了兴趣:“有照片吗?” “有有有!”隋珠点开照片给她看,“教授跟我保证,这是他们精挑细选培育出来的品种,还未正式投产,但基因很稳定,颜色和形状发生变异的可能性不大。” 曲鸢放大照片,橘色心形草莓个头大,色泽漂亮,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甜香味。 隋珠连珠炮似的继续说:“省农科院的领导听说我们要把这草莓拿来帮助村民脱贫致富,当即表示愿意提供5000棵草莓苗,并把小公鸡村设为他们的实验基地,这样一来,不仅能得到专家的技术支持,还可以免费申请化肥、农药之类。” 小公鸡村地处偏远,和其他村镇比起来优势不大,曲鸢知道她说得云淡风轻,其中必然经历了不少波折,报喜不报忧罢了。 26岁的女孩子,如花一般的年纪,扎根在农村里,整天风吹日晒,肤色黝黑,晒斑明显,精气神却如日光,璀璨耀目,让人心生敬佩。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到了饭点。 曲鸢厨艺有限,点了外卖,还学着徐墨凛的方法蒸好了最后一只黄油蟹,隋珠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螃蟹,对着拍了好几张照片,拿起来比了比:“哈哈哈比我的脸还大。” 搭配温好的花雕酒,隋珠吃得津津有味,曲鸢用公筷不停地给她夹菜,吃到最后,她捂着肚子直说吃撑了,不好意思地偏头打了个饱嗝。 从榆城回小公鸡村路途遥远,隋珠吃完午饭,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就跟曲鸢告别,出发去车站了。 曲鸢收拾好隋珠带来的山野奇珍,泡了杯百花蜜柠檬水,面向西子江而坐,悠闲地吹着风,登录微博。 花脸小野猫:“感谢小仙女们的关注与支持,粉丝88万啦【心】从评论里抽取八位幸运儿分别送出C家典藏版旷野银星特调香水、La Mer的精华露,花仙子缤纷系列眼影盘……” 一刷新,评论就过百了,粉丝们一如既往地热情。 曲鸢闲着没事,泡在评论区和大家互动,恍然不觉日落已西斜,当最后一抹余晖收尽在天际,门铃声欢快地响起,果不其然,某前夫又来报到了。 “你还在调养身体,螃蟹不好多吃,”他找的理由冠冕堂皇,“可沈总的心意,不能白白浪费。” 曲鸢:“……”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眸底清透干净,似有微光跃动:“下午隋珠来找我,螃蟹已经蒸给她吃了。” 正要进厨房的徐墨凛停了下来,神色淡静,不见尴尬之色,他从提来的纸袋里取出自己的睡衣、衬衫和长裤:“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居住,家里阳台晒几件男人的衣服比较安全。” 这个道理曲鸢是懂的,可她不懂,用来混淆视听的衣物里,为什么还有他的黑色平角内裤? 第52章 取悦她 放纵 徐墨凛随手按亮了灯, 把衣物一一挂好,晾衣架缓缓升顶,回过头,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猜到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做戏要做全套。” “前几天看新闻, 有位独居女性的安全意识很高,收件人用男名,外卖点双份,在门口摆男式拖鞋, 阳台也挂了男人的衬衫长裤,可唯独缺了贴身衣物,最后还是被不法分子看破伪装,遭到入室……” 想到那可怕的后果, 他皱起眉心, 没有说下去, 拍拍纸袋:“里面还有两套衣服,最好每天一换。” 曲鸢撇撇唇角:“小区的安保性挺高的。” 她还想说出入查得很严, 快递外卖都只能送到小区门口,可眼前的男人不照样来去自由?他想去哪里, 谁能挡得住? 星河苑好像是停云地产和沈氏集团联合开发的?难怪了。 徐墨凛目光清湛地锁着她,眸底有浅浅的笑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藏在冰山一角下的真实情绪全面向她开放, 曲鸢知道他是为她的安全着想, 但由于他有借醉试图留宿的前科,不得不合理怀疑他把全套衣物送进她住处,明显目的不纯。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主动权在她手上, 到时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徐墨凛留意到阳台木桌上喝得只剩下两片柠檬的水杯:“还没吃饭?” 不等她回答,他转身走向厨房:“我也没吃。” 又很自然地问她:“想吃什么?” 隋珠送来的野生菌子摆在料理台,散发着独特的香味,徐墨凛拿起来看了看,提议道:“吃菌子火锅怎么样?” 曲鸢正愁着要怎么料理这些菌子,才不会暴殄天物,浪费了蓝嬢嬢的心意,既然他主动提出要弄火锅,她就从善如流了:“要先熬汤底吗?” “嗯。”徐墨凛打开冰箱,大多是蔬菜、水果和饮料,倒是找到了喝剩的鸡汤,充其量只有一碗,远远不够用的,他打了个电话,直接让人送熬好的汤底过来。 野生菌一般生长在腐殖质比较丰富的地方,清洗起来需要多费工夫,徐墨凛装了盆温水,加入盐搅匀,再把去掉带泥根部的菌子丢进去浸泡。 曲鸢也没闲着,站到他旁边,取了把小刷子,细细地将菌子刷干净。 两人分工合作,几乎没有言语和眼神的交流,但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下班后在厨房里做晚饭的新婚夫妻。 等菌子切好,艺术品似的摆入盘中,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把筒骨汤底送上门,等待菌子熟透的过程中,徐墨凛还炒了盘蛋炒饭,分了大半碗给她。 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是热气腾腾,“咕嘟咕嘟”的菌锅,香气扑鼻,勾人得紧,曲鸢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按亮手机看时间:“还有两分钟。” “听说吃了没熟透的菌子,会出现幻觉。” 去年甄湘到云南旅游,恰逢菌子大量上市的季节,她恨不得一日三餐逮着菌子来吃,某天晚上就中招了,上吐下泻,送进医院治疗,整个人晕乎乎的,说是周围长满了钞票树,躺在床上,随手就能摘一大把钞票。 树上还跳出一只大母鸡,“咯咯咯”地下了一地的金蛋,怎么都捡不完。 幻觉消失后,甄湘懊悔不已,捶胸顿足的,感觉像错失了几个亿。 曲鸢还听说有的会看见小精灵,或者逝世的亲人,徐墨凛若有所思道:“其实幻觉,是人潜意识的某种反映。” 在理智缺席时,潜意识渴望着什么,就会看见什么。 “之前脑震荡住院的时候,”他低笑着说,“我经常出现和你有关的幻觉,有时你坐在床边,喂我喝粥,吃水果,有时你安静地睡在我怀里,有时你很温柔地握着我的手说,徐墨凛,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分开,好不好。” 而现实里,他等来的却是:徐墨凛,我们离婚,好不好? 曲鸢听得柔肠百结,静默不语。 两分钟到了,徐墨凛舀了碗汤,轻放到她前面,唇角微微扬着,别有深意道:“我在等待它们变成现实的那一天。” 他没有问她会不会实现,他问的是:“会很远吗?” “不知道。” 曲鸢低头喝了口汤,猪筒骨的浓郁肉香和野生菌的清甜鲜美,完美地融为一体,原汁原味,在味蕾上炸开,菌片滑嫩香脆,口感独特,回味无穷。 她毫不夸张地喝了两碗。 有了菌汤开“鲜”,裹足了蛋液,粒粒金黄分明的蛋炒饭,显得诱惑力十足,曲鸢晚餐向来吃得少,没忍住就把饭全吃光了,还想再喝汤,被徐墨凛以积食为由阻止了。 曲鸢有些意犹未尽,和外卖比起来,他做的饭菜总是很合她的口味,怪不得有人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这点对她同样适用。 明明她不是很看重口腹之欲的人。 也许,是在凉意滋生的初秋夜晚,不再孤零零地坐在灯下吃饭,而是能有个人陪着喝上一碗热汤,聊聊天,从小害怕孤独的她,喜欢这种陪伴的感觉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较真地问:如果是换成别的男人呢? 那他会连门都进不来。 徐墨凛负责扫尾,收了碗筷送进洗碗机,擦干净饭桌,收拾好料理台,将东西全部归回原处,曲鸢拍了张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照,发给甄湘。 甄湘:“哟,徐总这么宜室宜家的吗?!要不考虑考虑把他收了吧。” 甄湘:“干嘛撤回???舍不得给我看?” 曲鸢:“【发呆】” 甄湘:“【摸头】” 甄湘懂她的心思,有感而发:“说句心里话哈鸢儿,我觉得你们这段感情要是没好的结果,真的特别可惜。你别误会,我不是想为徐墨凛说话,他的确是受害者,但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是事实,我知道你重情,感情上容不下半点瑕疵,所以我支持你们离婚。但我个人认为,离婚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虽然徐墨凛光荣成为前夫什么的,但还是可以重新考虑下的嘛,合得就合,不合就算了,总要试试啊。他不花心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长得帅还有情有义,最重要的是,他爱你,对你死心塌地。” “像徐墨凛这样的男人,不轻易动情,可一旦他对某个人动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鸢儿,你问问自己的心,如果将来他成了别的女人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你能接受吗?” 心尖隐隐作疼,曲鸢抿紧了红唇,某个坚定的念头破土而出。 不能。 她根本无法想象,他会属于另一个女人。 “湘湘,我是不是很自私?” 甄湘:“亲爱的,这不叫自私。你只是太害怕受伤了【抱抱】” 曲鸢:“我再好好想想。” 信息刚发出去,徐墨凛端着热好的中药放到桌面:“我数了下,药还多出来两袋,你是不是忘记喝了?” 曲鸢情绪还未平复,避开他的视线:“你数错了吧。” 她捧着碗,尝了小口,温度适中,强忍着恶心感喝完,用清水漱了口,不经意瞥见窗外亮起闪电:“要下雨了。” 徐墨凛已经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完,找不到可以继续留下的理由了,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片密封的白色药片:“上次跟你提过的,我朋友实验室新研发的安眠药,实在睡不着的话,可以吃。” 曲鸢昨天跟他说一个人睡得很好,可状态是骗不了人的,眼底的淡青色表明了她深受失眠的困扰,她清了清嗓子:“如果有需要,我会吃的。” “要是有效果,我再拿给你。” 他这是打算每天给她一片? 曲鸢看破不说破,点头应好。 “那,我走了。”徐墨凛看着她,眸色幽深似夜色,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没说,“晚安。” “砰”的关门声后,室内恢复了寂静,片刻不到,大雨倾盆而下,雨声聒噪,曲鸢弓着腰,额头埋在膝间,放纵自己,缓慢地陷落虚空中。 长夜漫漫,睡前,她吃了他给的安眠药,但还是失眠。 第二天,曲鸢来到公司,办公室里正热议着停云地产和仇氏建材取消合作的消息,苟秘书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说取消就取消,太突然了吧。” “听说是徐总亲自授意的。”童佳的小道消息特别多,“老苟,这不正合你意吗?” 苟秘书抹了一把辛酸泪:“我最怕跟仇总应酬了,喝酒没关系,关键是喝醉了他会动手动脚,想想我一个钢铁大直男,被他摸的大腿还少吗?!” 童佳同情地拍拍他肩膀:“难为你了。” 曲鸢心知徐墨凛做出这个决定和自己有很大关系,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把感情和利益混为一谈,但他打破原则的偏袒,还是取悦到了她。 有种隐秘的甜意,在心里慢慢地扩散开来。 曲鸢去茶水间倒了杯水回到工位,童佳挤眉弄眼,八卦兮兮地告诉她:“刚刚有个大美女进徐总办公室了,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徐太太?!” 第53章 取悦她 男朋友 仿佛有个恶作剧的小孩往脚边丢了颗鞭炮, 猝不及防地炸开,震耳欲聋,曲鸢短暂地丧失了听觉, 只看得见童佳的嘴巴一张一合,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她思绪顷刻间清得一干二净, 想附和着说两句,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捧着杯子,一口接一口地喝水。 咽下去的, 是说不出的酸涩。 桥姐过来分配任务,童佳坐回座位,埋头工作。 曲鸢原本想装作不在意,终究太低估徐墨凛对她的影响力了, 屏幕上的字入得了眼, 入不了心, 她总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他们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有没有需要签字的文件送进去? 他不需要茶水招呼客人? 哦, 里面就有茶水间。 能让徐墨凛亲自招待的女人,他们的交情肯定不简单。 打住, 不能再想了。曲鸢正努力收回涣散的心神,童佳手边的内线电话响起, 她接通:“好的, 徐总。” “徐总让我泡两杯茶送进去。”童佳跃跃欲试地说,“我顺便去打听一下八卦。” 没几分钟,她就回来了,泄气地揉了揉脸:“唉, 搞错了,不是徐太太。” 苟秘书问:“怎么说?” “她没戴婚戒啊,而且她还叫徐总师兄耶。” 苟秘书摸着下巴笑了,颇为感慨道:“原来是师兄妹啊,同窗情谊,最是真挚可贵的了。” “少来。”童佳哼道,“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这样从校服到婚纱修成正果的?” 曲鸢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稍稍回头,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前的女人,她穿着浅色丝质连衣裙,柔软布料下的身材凹凸有致,大波浪卷发用宝石蓝的波点发带挽着,妆容精致,气质出挑,面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在女人对面,徐墨凛靠着椅背,坐姿闲适,清俊眉眼舒展,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不见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淡。 久别重逢,相谈甚欢。 他们之间,真的只是师兄妹这么简单的关系? 曲鸢感觉心口如同郁积了一团闷气,挥之不去,又像塞了一团团棉花,吸足水分,沉甸甸地压着,几乎透不过气来。 喉咙里似乎含了干柠檬片,酸得发涩。 若有所察般,男人忽然偏头看了过来,曲鸢反应不及,窥探的目光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愣了下,故作若无其事地回正,握着笔在纸面来回地划线。 很快,曲鸢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办公室的窗户贴了单向可视膜,照理说她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那为什么……? 难道吃菌子的后遗症迟钝地发作,她刚刚看到的是幻觉? 曲鸢犹疑着,再次回望,直直地撞上了一道深如潭水的视线,男人好整以暇地和她对视,眉梢微挑,似在疑惑,眼神透着问询之意。 原来真的能看得见。 窘意直冲面门,曲鸢指尖扣着桌面,只有一个可能性,她背后这扇窗的可视膜被取掉了,整个秘书部的办公室,只有她这个位置,可以和他没有任何阻隔地互看。 手机震动了一下,轻微的动静,让曲鸢如临大敌,以致于惊动了童佳:“鸢鸢,你怎么了?” 曲鸢摇摇头:“没事。” 屏幕未暗,来自徐总的“?”堂而皇之地挂在上面。 曲鸢正要倒扣手机,他又发来一条信息:“是留学时的师妹,晚上我们一起请她吃个饭?”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请他的师妹吃饭? 曲鸢回复:“徐总不好意思,晚上我有约了。” 徐墨凛深眸微敛,和谁?沈暮? “师兄,”张莹见他望着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不好再做打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得走了。” 徐墨凛送她出了办公室,角落的某处,徐太太已不见人影,他不由得暗忖,她这是生气了? 他淡淡地笑道:“有空再请你和你先生吃顿便饭。” “好啊,”张莹欣然应下,“随时恭候。” 她在走廊和取资料回来的曲鸢擦肩而过,香风盈面,心中的纳闷终于得到解答,原来徐太太也在停云地产,所以是,夫唱妇随? 他们夫妻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令人艳羡。 曲鸢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心无旁骛,准时打卡下班,搭地铁回到星河苑附近的湿地公园,漫无目的地散步到西子江边,吹着微凉的风,看大爷大叔们钓鱼。 她今晚并没有所谓的约会。 夕阳像颗熟透的红柿子,挂在青山之上,每过一分钟,就往下坠落一寸,从圆形变成了半圆,渐渐地只剩一条细细的边,最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它是去唤醒另一个沉睡的世界了。 江面仍映着晚霞,绚烂夺目,随着荡漾清波,碎了又碎。 晚归的渔船“突突突”地前行,仿佛闯入了一幅游动的画卷,船头挂着盏橘灯,不甚明亮,一晃一晃,萤光似的摇曳着。 此时,他们是不是在某个餐厅,有说有笑地共进晚餐? 同是学建筑设计的,一定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也许,以前他们曾经在异国他乡有过一段美好的恋情,因徐墨凛的回国无疾而终,她回来找他,是为了再续前缘。 曲鸢仰起头,眸底落入了朦胧的星光,闪着红色灯光的航空器,缓慢穿梭于灰蓝色的夜空,隐入云层中。 她这是怎么了? 有温暖的重量覆上肩膀,曲鸢下意识地侧眸,男人俊美的脸映入眼帘,轮廓线条清晰分明,熟悉的冷冽气息侵入呼吸,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曲鸢披着还带有他温度的薄风衣,用力地眨了眨眼,听到他低低地问:“不是说有约会?” 她心里似有一簇簇的烟花炸开,欢喜溢了满怀,极力地控制着不让唇角翘起来:“不是说要请你师妹吃饭?” 徐墨凛站得更近了些,为她挡去部分的凉风,气定神闲地反问道:“是吗?我记得我说的明明是,我们一起请她吃饭。” “我和张莹师从同个教授,她在建筑设计上有天分,人也踏实勤奋,以前接触得比较多,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她这次和先生回来,是有意向要在国内发展,她上午来停云地产,一方面是叙旧,另一方面是想了解最新的行业风向。” 他太会抓主要矛盾了,三言两语就拨散了曲鸢心间的浊闷,她垂落长睫,试图锁住盈眶的笑意:“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谁在乎他们是什么关系? 徐墨凛轻笑了声:“我不舍得你因为这个误会而难过。” “有生以来,我只喜欢过一个人。” 他语气微顿:“我在楼下等了很久。”一直都等不到她住处的灯亮起,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找遍了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最终在灯火阑珊的江边,找到了形单影只站着的她。 风吹得裙摆扬起,刮摆着他的黑色长裤,江水温柔拍岸,曲鸢的心在一点点地塌陷:“……哦。” 此时气氛太好,女孩子杏眸灿若繁星,眼神里藏不住的柔情,给了徐墨凛无限希冀,他眸底也蕴着深深浅浅的光:“我可以趁火打劫一下吗?” 曲鸢不解:“嗯?” “曲小姐,”男人身形颀长,立于明暗的交界处,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曲鸢能感觉到他的紧张,连带着声线都是绷着的,“你愿意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曲鸢其实大致猜到他想说什么,真正听他说出来,她再也忍不住,红滟滟的唇弯起,梨涡闪闪,没给准话,模棱两可道:“唔,要看你表现。”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莫过于此, 她再次选择遵循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既然还爱着,那就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徐墨凛失神了几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什么,眸光从热烈,变得滚烫至极,他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曲鸢没有挣开他,手轻轻地揪住了他后腰处的衬衫,他的体温传来,格外熨帖,让她不自觉地沉溺。 深海迷航的船已归入港湾。 夜风无法从他们中间穿过,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跳到了相同的频率。 “上午你是不是生气了?”徐墨凛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确切地来说,是吃醋?” “没有。”曲鸢不肯承认,轻点着他手臂,提醒他,“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待定追求者的身份。” 徐墨凛充耳不闻,濡湿气息扑向她耳畔:“不可以提前预支点男朋友的福利?” 男朋友。 曲鸢禁不住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又有那种情窦初开时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她放慢语调,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不、可、以。” 不远处的路灯下,围观了全程的沈暮收回视线,咽下无声的苦笑,转身撞入黑暗中。 他还是迟来了一步。 可沈暮更清楚的是,爱情这回事,从来就不分早晚,只分对的人和错的人。 随着风渐大,江边散步的人越来越少,一轮弯月冷冷清清地高照,唯独这一隅,吹不散,照不化的春意融融。 “那,”徐墨凛换了种问法,“曲小姐,你要不要提前预支女朋友的福利?” 说着,他配合地闭上了眼,任她为所欲为。 曲鸢双手搂住他脖子,拉低,踮起脚尖凑上去,唇离在他的唇0.5厘米的地方,要亲不亲,呼吸交缠着,率先吻上了,给足他错觉后,她猛地脱离他怀抱,在夜色中,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徐墨凛倚着栏杆,目光潋滟如水,追随着她的背影,以指腹轻抚唇角,蓦地失笑。 第54章 取悦她 我今晚不走了 从江边回到星河苑, 曲鸢没让准追求者上楼,也不准他在楼下守着,而是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了, 她泡完澡,早早地上了床,心情雀跃, 大脑皮层异常活跃,脑子里全是和他有关的画面,从床的这边滚到另一边,来来回回。 一天之间, 她的心境经历了从凛冬到暖春的巨变,春阳烂漫,积雪融化,清泉潺潺, 心中那个空空荡荡的山谷万物复苏, 漫山遍野都是花开。 曲鸢的手轻按着心口, 怕里头盛装的喜悦满得溢出来,她拨通了甄湘的视频电话:“湘湘, 今晚徐墨凛问我能不能给他一次追求我的机会。” 甄湘隔着屏幕,见她满脸春色, 媚眼如丝,像极了怀春少女的模样,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答应他了?” “没有。”曲鸢换了个正面躺着的姿势, 举高手机,“我说要看他表现,考察考察再说。” 甄湘非常好奇:“徐墨凛是什么反应?欣喜若狂?!” “差不多吧。”他向来性情内敛,鲜少表露在外, 就算内心狂喜,面上能看出的也不过三分,但曲鸢能从他抱她的力度上感受到他的情绪,激动、高兴中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怜惜。 “恭喜徐总守得云开见月明。”甄湘时刻不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开玩笑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去跟他贺喜,他会不会给我发个大大大红包?” 她家鸢儿能这么快就想通,和之前她下的猛药必然大有关系,去邀个功什么的,不过分吧? 当然了,甄湘只是想想而已。 手机一震,她收到了曲鸢发来的两百块红包,顿时鼓起了脸:“哼!见色忘义什么的,果然诚不欺我,这么快就护着你老公的钱包了!” 曲鸢无辜地耸耸肩:“谁让红包的最大限额只有两百呢。” 甄湘一语双关道:“啧啧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鸢儿,你们这离了婚又重新谈恋爱,负距离交流过,知根知底的,是打算采取按部就班地的纯情式,还是天雷勾地火的直奔主题式?” 负、距、离。 曲鸢面染绯红:“湘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了?” 甄湘咳了声:“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母胎solo的我就不能自学成才?” 曲鸢:“好吧,你赢了。” “我觉得以徐墨凛的风格吧,肯定不会只满足于牵手亲亲抱抱什么的,毕竟食髓知味的男人,你懂的。” 曲鸢认真想了想,这话不无道理,还没确定关系呢,某人就想着提前预支男朋友的福利了。 “我会让他按照我的方式来。” 甄湘把她看得透透的:“别太早立fiag,美色当前,你能抵挡得住诱惑?” 曲鸢想起他们不可描述的经过,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的是他,她从中得到的欢愉并不比他少,再怎么样都不算吃亏。 甄湘贼兮兮地笑着:“他主动送,你不收?” 曲鸢无言以对。 屏幕上方弹出徐墨凛的消息:“我到家了。” 她点开对话框,敲了个字:“嗯。” 徐总:“曲小姐,你愿意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曲鸢:“???”他又失忆了? 他发了条语音,声线低沉而磁性:“我怕你一觉醒来不认账,有截图比较放心。” 曲鸢眉眼染笑,瞳色清粼粼的,慢悠悠地回道:“……我再重新考虑一下。” 对方迅速撤回了两条信息:“晚安,好梦。” 又补了条:“女朋友。”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窗帘没拉,对面那栋楼的灯光已灭掉了大半,万籁俱寂,整座城市徜徉在梦境中,曲鸢结束和甄湘的通话,放下手机,到阳台拿了件他的衬衫,抱着入睡。 睡到天蒙蒙亮就醒了,鸟鸣声清脆悦耳,曲鸢赖床到七点出头,洗漱完,习惯性地往窗边一站,楼下喷水池旁,静静地停着一部黑色宝马。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曲鸢换好衣服下楼,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不等她问,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脸在晨曦微光中镀了层柔边,主动交待道:“夜里没怎么睡,想早点见到你。” 曲鸢怀疑他是不是去上了什么情话补习班,甜言蜜语随口就来,她掩口打了个呵欠:“我爸爸说过,最好不要在深夜做决定。” 他的笑意立时就僵住了。 “可我一觉睡醒,”她继续说,“想了又想,还是不觉得后悔。” 她笑吟吟地朝他伸出手:“徐先生,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曲鸢。” 短短几秒,徐墨凛像坐了过山车,浑身绷紧,凉意未散,劫后余生般,他懂得她的用意,过去成为遗憾,永远不可挽回,那么就释然归零,重新开始。 他眸光微动,深深地看进她眼睛里,轻握住了她的手,薄唇贴上去,近乎虔诚地亲了亲:“你好,曲小姐,我是徐墨凛。” 彼此相视一笑,清晨初升阳光的温度,在暗色调的车厢里,丝丝缕缕地浮起来。 吃了早餐,两人提前来到公司,偌大的办公区域空无一人,曲鸢直接被他拉进总经理办公室,关系未定,还在考察阶段,徐墨凛很有分寸,不会越界,但并不妨碍,他行使职务之便,让她和他共处一室。 曲鸢当了两个小时的法语翻译,陪他开完跨区视频会议,泡了杯花茶回到秘书部,童佳迫不及待地迎上来,示意她看桌面摆着的一束红玫瑰:“几分钟前送来的,我数了数,一共101朵。100朵代表爱意百分百,1朵寓意你是我此生的唯一,加起来就是,我爱你,直到永恒。” “鸢鸢,你男朋友也太浪漫了吧!” 他开着会,居然还能分心去订玫瑰花? 童佳又问:“今天是你们的什么纪念日吗?”定情?一周年,两周年,三周年? 曲鸢笑着点点头,是重新开始的纪念日。 童佳百爪挠心:“鸢鸢,什么时候带你的男朋友给我们看看啊。” 曲鸢余光瞥向总经理办公室,心想着,到时候真带出来,说不定会惊吓到他们:“有机会的话,一定。” 她拍了张玫瑰花的照片发过去:“+1” 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徐墨凛秒懂数字1的含义,回得很快:“及格分是60?” 曲鸢:“徐先生你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某位徐先生回道:“如果把我送给你能得多少分?” 曲鸢指尖轻拨弄着娇嫩的花瓣,回过头,透过那扇已经去掉单向可视膜的窗户,对着他比了个“0”的手势。 人不如花的徐墨凛牵起唇角,回以无奈一笑。 玫瑰的清香在办公室弥漫开,键盘敲击声和通话声此起彼伏,大家各司其职,各自忙碌,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次日,徐墨凛受邀参加在上海举办的,为期三天的国际建筑设计研讨会,同行的还有他师妹张莹和她先生,他前脚落地,刚跟曲鸢报了平安,榆城气象站就公布了一则14级台风荔枝后天来袭的预警消息。 作为土生土长的榆城人,台风对童佳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她带着曲鸢到超市采购台风天期间所需的生活用品,事无巨细地交待各种注意事项:“吃的喝的备好,门窗关紧,充电宝全部充满电,任外面狂风暴雨肆虐,只要躲家里别出门,保管安然度过。” 她还帮曲鸢住处的窗户用胶带贴上了“米”字。 曲鸢小时候在路环岛经历过一次强台风,海面巨浪滔天,街道上的行人被冲得四散,一楼被水淹了,照顾她的菲佣出去买菜还没回来,她上到二楼,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窒息感铺天盖地地笼来,突然生出菲佣被水冲走,自己也快死了的绝望感。 其实她怕的不是死,而是再也见不到爸爸。 台风荔枝来临前夕,风平浪静,树梢一动不动,唯有天边艳丽之极的紫色晚霞透露出不寻常,小区的住户们不约而同到西子江边欣赏奇景,#榆城绝美紫霞#登上热搜尾巴。 不过须臾,黑云压顶,堆积如空中之城,天地间陷入昏暗,仿佛末日降临,江边的人群四散,曲鸢检查了一遍门窗,打开玄关、厨房、客厅和主卧的灯,窝进沙发,听着狂风“咚咚咚”地撞击窗户。 等到八点,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落,越来越密集,在妖风的助势下,几乎是巨大的雨幕平行着泼洒,车辆警报声尖锐响起,能见度极低,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曲鸢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仿佛全世界都被雨水占领了,依稀间听到门铃声,她以为听错了,便没去理,“啪”的一下,灯全灭了,周围陷入一片全然的黑暗中,像有无形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空间不断地缩小,她整个人蜷缩进薄毯里。 手机铃声大作,亮起的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 曲鸢掀起毯角看去,来电人是尚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徐墨凛,跳动的“老公”二字堪比镇静剂,心弦骤然一松,她捞起手机,划了几遍才接通:“徐墨凛,停、停电了。” “我知道。”温柔而低缓的男声回答她,“你现在可以给我开门吗?” 什么意思?! 曲鸢在刹那的茫然后,眸底乍现惊喜之色,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往外冲,拉开了门。 门外的徐墨凛感到一股冲力撞入怀里,纷飞的发丝,擦过颈侧,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他丢掉行李箱,稳稳地接住她,抱起来,走进客厅。 曲鸢树袋熊似的搂着他,黏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徐墨凛轻抚她后背:“没事,有我在。” 她在他颈间蹭了蹭。 “别怕,”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偏头去吻她脸颊,“我今晚都不走了,嗯?” 第55章 取悦她 有没有想我? 原来这个世界除了爸爸以外, 真的还有另一个人,只要他出现,就能让她感到心安。 如同一抹温暖的光, 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阴寒。 曲鸢没想过,原本应该在上海的他会提前回榆城,可又不觉得意外, 他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此时此刻,她是如此地感激,他的陪伴。 曲鸢趴在他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 摸到了衬衫上的湿润,他肯定是从机场冒着大雨赶过来的,眼眶不受控地涌上阵阵热意,她没让他发觉, 悄悄地眨眼散去了。 国际建筑设计研讨会上午就结束了, 晚上本来有个宴会, 徐墨凛不放心她在台风夜独自居家,归心似箭, 于是改了航班,在台风登陆前顺利落地。 车子开完三分之二的路程, 就下起了暴雨,雨刷开到最大, 勉强能保持视野清晰, 没多久路面便到处积水,安全起见,徐墨凛没走空旷低洼的沿江路,而是绕路从星河苑侧门进入, 电梯暂停使用,楼梯口在漏水,他别无选择,提着行李箱走上了八楼。 按门铃她没听见,徐墨凛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停电。 他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怕黑,在小公鸡村时,她还在执行玩弄他感情的计划,可一停电就把什么都抛诸脑后,本能地依赖着他。 一门之隔,徐墨凛心急如焚,好在她接了电话,直到把人抱住,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他跟她征求今晚留下来过夜,实际上,他早就单方面决定,除了她身边,哪里都不会去。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沉默当做是许可。 “还好吗?” 曲鸢心情已经平复不少,轻轻地“嗯”了声,她一个人不是不可以,虽然过程会艰难很多,但有他在,总是不同的。 徐墨凛把她散乱的发丝夹到耳后,指尖卷着发梢,一圈圈缠绕,嘴唇依然挨着她的脸,呼出的热气在她颊边晕染出浅红:“有没有想我?” 想,无时无刻。习惯了每天见面,一看不到他就牵肠挂肚的,做什么事都很难专心,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曲鸢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违心地否认了:“没有。” “是吗?”徐墨凛往后退开些许距离,盯着她看了又看,弯起食指轻刮她鼻尖,“看看有没有变长。” 他得出结论:“至少长了3厘米。”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曲鸢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我也是。” 余音被全部堵回了唇中,他沿着她唇角亲过来,极尽耐心地描摹出柔软的形状,一点点地润湿,然而仅是浅尝辄止。 他明明在做着没什么绅士风度的事,却很有风度地等待她的回应,再决定要不要进一步。 更准确地来说,是在蛊惑她。 曲鸢哪能抵得住这般高段数,她前些天在江边的要亲不亲和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被强烈的心悸俘获了,也学着吮住他的唇。 太久没亲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生疏,好像是刻进了骨子里的熟悉,每一分思念都有迹可循,有处可发。 男人忽然停下来,等她重复了他的所有动作,再伺机而动,破齿而入,横扫,搅动。 外面风雨如磐,两人安静地抱着接吻。 手电筒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亲密合拢,印到地面,映在天花板上。 许久许久后,各自喘匀了气息,曲鸢的小腹咕噜作响,颇有节奏感,她暗自咬唇懊恼,徐墨凛在她唇上缱绻地亲了亲:“想待在客厅,还是陪我去厨房做饭?” 他在飞机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曲鸢翻身下来,坐回沙发,拉了薄毯裹住自己。 徐墨凛笑着摸摸她头发,起身进了厨房,冰箱里的食材备得充足,考虑到时间不早了,他打算简单下两碗面条。 曲鸢目不转睛地看着料理台前的挺拔身影,欣赏了片刻,举着手机走到门边,把被他丢弃的行李箱推进来,耳尖地捕捉到“砰砰”声,发现有只浑身湿透的小鸟在撞阳台的落地窗。 也许是失去了栖息地,穷途末路之际,这小小生灵,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需求庇护。 曲鸢拉开窗户,狂风夹杂着水汽一下子涌了进来,她连忙退开,小东西振翅飞入,狼狈降落在橱柜的格子里,她站上椅子,用纸巾吸走它羽毛上的水珠。 它到底还是怕人,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曲鸢放了块干毛巾,让它独自待着,不再打扰。 刚坐回沙发,徐墨凛就端着两碗面出来了,属于她的那碗分量不多,配菜丰富,面条上卧着酱牛肉、煎蛋、番茄片和榨菜丝,完全是照着她口味做的。 雨越下越大,西子江彻底消失了,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完了面,徐墨凛照例收拾好碗筷,擦干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礼品袋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是什么?” 曲鸢拆开包装盒,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古典怀旧风格的音乐盒,她打开开关,悠扬乐音传出,中间身穿白色芭蕾舞裙,头戴皇冠的女孩子在湖面翩翩起舞,她脚边,还有一只转圈圈的花脸小猫咪。 这礼物无疑是送到了曲鸢心坎里,芭蕾女孩和花脸猫,她和她唯一的童年玩伴,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他特地定制的,可他怎么会知道? 转念一想,他看过她的日记,那么就能解释得通了。 “谢谢,”曲鸢爱不释手地捧着音乐盒,眸中浸着笑,亮晶晶的,“我很喜欢。” 徐墨凛喉结微动,又想吻她了。 “啾。”小家伙估计是受到了音乐的吸引,扑簌着飞到盒面,歪着脑袋,打量旋转舞动的一人一猫,还好奇地啄了啄猫脸,“啾啾啾!” 曲鸢看得忍俊不禁。 受台风影响,全小区停电,备用发动机出现故障,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电的,徐墨凛先去洗澡,曲鸢则是拿着手机刷新闻,看看榆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信号时有时无,视频半天都加载不出来。 徐墨凛用来充当光源的手机接连震动,是张莹来电,曲鸢没接,等它响到自动挂断,又响了第二次,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她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等水声停了:“张莹打电话找你。” 男人直接拉开了门,氤氲热气扑面,借着手电筒的光,他水光淋漓的上半身一览无余,曲鸢视线悄悄往下,还好有裹浴巾,她想把手机塞过去,谁知他直接按了接通键,倾身靠了过来。 距离这么近,张莹的话她能听得一清二楚,大意是飞往榆城的航班全部取消了,问他有没有顺利到达? 徐墨凛回得很简洁,态度坦荡磊落,三两句话就挂断了。 “里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麻烦曲小姐帮我检查检查?” 他还有没有个正形了? 曲鸢晃了晃手机:“徐先生,我在这儿帮您举着灯,您再洗一遍吧。” 徐墨凛遗憾地叹了声:“干不干净又何妨呢,反正是一个人睡。” 话虽这么说,可他有轻微洁癖,还是转身进浴室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曲鸢能想象到水是怎么流过他的身体,越想越脸热,偏偏他还要撩拨她:“忘记拿贴身衣物了。” 贴身衣物,那不就是…… 曲鸢故作淡定地说:“反正你自己睡,不穿也没关系。” 既然他都到这个环节了,举灯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她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回到主卧,拿了睡衣去洗澡。 等洗好出来,男人已经躺在她的大床上,薄被搭在腰间,看样子是睡着了,曲鸢推推他肩膀:“徐墨凛,你去客房睡。” 徐墨凛侧身面向她:“踢到床脚了,我可能和客房八字不合。” 他找的理由还能再敷衍点吗?曲鸢当机立断:“那你睡这儿,我睡客……” 话没说完,男人双手搂住她的腰,天旋地转,曲鸢就躺到了他身侧,他把她的头按在胸前:“一起睡。” “放心,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曲鸢:“……” 长途奔波,徐墨凛大概是真的累到了极点,呼吸声变得和缓,曲鸢不忍心再吵醒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睡姿,顺手掖好被子,看着他腰带系得潦草,松松垮垮的深蓝色睡袍,同时想着,里边该不会真没穿吧? 应该不会吧? 她的手伸到一半,缩了回来。 这些天曲鸢的睡眠质量不怎么好,有他在旁边,睡意潮水般涌来,比什么安眠药都管用,她几乎沾枕即眠,跌入清甜的梦乡。 而原本睡着的徐墨凛则是睁开了眼,亲向她微张的红唇:“晚安,老婆。” 暴雨下了整夜,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已是上午九点,天光蒙昧,阴阴沉沉,造成了时间上的错觉,曲鸢从久违的好眠中醒来,思绪渐渐回笼,她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正窝在他的臂弯里,黑发散乱着,铺在他胸前。 曲鸢不由得想起了甄湘的话,这段恋爱打算采取纯情式,还是直奔主题式? 昨晚他不仅留下来过夜,甚至睡到了她的床上,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怎么看怎么和纯情无关。 不得不承认,她并未戒掉他的瘾,好像对他有种本能的依恋。 魂游天外时,男人的灼热气息徐徐地喷向发间,曲鸢听到他在耳边低笑着问:“怎么办?” 她感觉到了……面若火烧。 “上次教你写的毛笔字,”他靠得更近了,“还记得吗?” 第56章 取悦她 后果自负 “上次教你写的毛笔字, 还记得吗?” 当然不可能忘记。 他不提起还好,一提某些回忆画面纷至沓来,挡都挡不住, 他是如何握着她的手,教她来回地从笔尖握到笔端,笔管脉络分明, 还一跳一跳的,完全超出可掌控的范围,烫得她手心快要融化了。 曲鸢更记得的是第二天手腕的酸疼,他预支的福利够多的了, 她不想让他继续得逞,可刚动了下,他比她反应更快,利刃出鞘般, 锋芒毕露, 排山倒海而来。 他再没有别的动作, 拥着她一动不动,像是再次陷入了沉睡。 曲鸢被迫间接地接住了烫手山芋, 丢不掉,甩不开, 羞恼得耳根发红:“徐墨凛!” 她声线清软,听起来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被控诉的当事人只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当场耍起了无赖:“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松开我。” 他直起腰,往前送了送:“后果自负。”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相同情况几乎每天发生,原以为只要抱着她就能好, 可事实证明是在饮鸩止渴,徐墨凛自知准男朋友的身份未定,得见好就收,免得真惹恼了她。 谁知刚有撤退之意,她却主动逼近,暗中偷袭,他毫无防备,城门失守,溃不成军。 曲鸢本想着快刀斩乱麻,挫挫他的锐气,没想到相比山腰露营那次漫长难熬的过程,他会兵败如山倒,缴械投降了,她掬着满手的战利品,小跑进浴室。 先拧开水龙头冲,再按了洗手液,一遍遍地洗,磨磨蹭蹭了半小时才出去。 徐墨凛也清理过了,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正站在床前换床单,随着弯腰的动作,从肩膀到后背,肌理线条流畅,蕴含着男性独有的力量美。 他回头看她,许是心情不错,清隽眉眼染了几分调侃之色:“下次记得提前打声招呼,不然床单不够用。”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不就是了。 曲鸢迎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没有下次了,你现在已经被扣到负分了。” “是吗?”徐墨凛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我有预感,今晚还得继续留宿。” 想都别想,等雨停了,她就会把他赶出住处。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台风已经过境,风势明显减弱,暴雨还下个不停,曲鸢走到落地窗边,楼下黄色浊流翻涌,小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淹得只剩脑袋,水里漂浮着大量的垃圾,粗壮的玉兰树有些被拦腰截断,有些直接被连根拔起。 别墅区里,物业的工作人员坐着冲锋舟,挨家挨户送沙袋。 停车场的车辆被洪水冲到了西子江边,六神无主地随波逐流,江水倒灌,与道路连成一片,成了汪洋大海,江的对面,开挖中的山体坍塌大半,附近临时搭建的工地简易房一夜之间消失了。 新闻上到处可见救援人员的身影,好在台风预警得及时,提前转移了大部分危险区域的群众,目前并未出现死亡情况。 小区还没恢复通电,曲鸢的手机开了一夜手电筒,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她用充电宝充了电,刚开机,各种信息一股脑地弹出来。 她逐一回复。 隋珠尽职地向她汇报,受台风影响,新搭起的草莓大棚倒了两个,但在哈哈姐她们的帮忙下,已经修好了,造成的损失可忽略不计。 曲鸢问:“村里人都没事吧。” 隋珠:“有一家的猪栏屋顶塌了,砸死了三条出生没多久的小猪崽,不过人没受伤,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徐太太,我刚刚刷微博,看到你的评论区下面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评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曲鸢发完抽奖微博就没登录过了,登上去一看,隋珠的用语算是比较委婉的了,不知从哪冒出的陌生账号,发布了数百条恶意评论,说她打肿脸充胖子搞抽奖,阴阳怪气地质疑她营销炒作博眼球达到涨粉目的,还有的甚至用污言秽语问候到了她妈妈。 这是曲鸢首次直面来自网络的恶意,百思不得其解,她只是想通过抽奖回馈粉丝,这也……做错了吗? 有粉丝见不得她被人泼脏水,站出来为她说了两句话,结果被骂惨了。 牵连到无辜的人,曲鸢比自己被骂还难受,难道网络就没有秩序可言吗,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骂人? 一直以来,评论区都和和气气的,大家像朋友一样交流互动,从没经历过网络暴力的曲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删除评论等于心虚坐实了罪名,可能还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导致恶评越来越多,不删的话,放在那儿又碍眼至极。 曲鸢第一反应是需求法律帮助,用法律方式解决,她查了相关资料,诽`谤`信息要达到500转发,5000浏览量才会被定性成犯罪,而她评论区里的恶评尚构不成诽`谤…… “怎么了?”徐墨凛察觉到她的异样。 曲鸢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徐墨凛一目十行地看了恶意评论,眉峰紧蹙,面沉如水,曲鸢若有所思地说:“恶评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我应该是得罪某些人了。” 甄湘之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在这个流量时代,微博上的眼睛无处不在,涨粉速度太快会惹人眼红的。 “不管背后是谁,”徐墨凛轻描淡写道,“直接寄律师函,总能顺藤摸到瓜。” 据曲鸢所知,停云地产法务部每年收到、发出的律师函多了去,真正能把事情解决的又有多少?她难免怀疑:“……有用吗?”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他笑了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徐总都这么说了,曲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发私信感谢、安慰了为她出头被骂的粉丝,顺便给隋珠吃了粒定心丸,就放下手机,准备吃午饭了。 果然如徐墨凛所料,暴雨如注,持续地下了整个白天,本就积水严重的小区更是雪上加霜,他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过了第二夜,前车之鉴,曲鸢反锁了主卧的门,无奈之下,他只能去睡八字不合的客房。 当晚,两人都睡得不太好。 洪水积了两日才退去,全小区如火如荼地进行消毒工作,而张莹夫妇也从上海回到了榆城,请他们吃饭的事便正式提上日程。 徐墨凛订了榆城最负盛名的本地菜餐厅,带着他还未正式追到的女朋友提前到达,在走廊偶遇了沈暮和挽着他手臂的陌生女人。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客气地打了招呼,曲鸢丝毫没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笑着喊了声沈总:“这么巧?” 他们总是巧合地遇见,却注定不会有结果。 “是啊。”沈暮不动声色地示意女伴松手,“榆城真小。” 他自知此举是欲盖弥彰,更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段单恋藏得严严实实,最好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徐总,徐太太,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沈总,再见。” 等沈暮和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曲鸢发现了某人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你笑什么?” 徐墨凛眉梢微挑:“沈总觅得佳缘,结束单身,难道不该替他感到高兴?” 看不出来他和沈暮的交情这么好?何况,曲鸢并不觉得那女人是沈暮女朋友,不然以他的作风,怎么会不做介绍?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甄湘,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环在他周围的女人多不胜数,竞争激烈,曲鸢换了个角度想,她这么久都没行动,估计是三分钟热度了。 进入包厢没多久,张莹夫妇就到了,她先生是加拿大华人,身材高大壮硕,体形几乎有她1.5倍大,夫妻俩站在一起,衬得她格外小鸟依人。 四人两两挨着入座,服务生送上茶水,香气袅袅,张莹性格活泼,由她打开话匣子,气氛自然就热起来了,她说起徐墨凛在留学时同时被好几个外籍女生追求的事,好笑不已:“师兄被她们追得连图书馆都不去了,待在公寓自习,有个英国女生打扮成保洁上门,然后就惊动了警察……” 其实,张莹也曾是她们中的一员,但她的喜欢很含蓄,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恋,后来及时止损,退回到师妹的位置,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她选择了爱她的男人。 在张莹心里,他更适合用来仰望。 尽管无法否认,她羡慕眼前这位被称作徐太太的女人。 以徐墨凛的美貌和气质,以及在建筑设计上的才华,心仪他的女孩子必然不少,曲鸢喝了口茶水,如同饮下一大瓶陈年老醋,连头发丝都冒着酸酸的气泡。 她刚放下茶杯,徐墨凛就把它拿了起来,对着她喝过的位置,喝完了剩下的茶,看她的眼神,别具深意。 这样的小亲密让曲鸢心跳加速,接着,手又被他握住,十指相扣,掌心温度相融,仿佛陈醋里冲了大罐的蜜糖,甜滋滋的。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回去路上,曲鸢坐在副驾,喝了杯梅子酒,醉意有些上头,她闭目养着神,回想张莹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轻声嘟囔道:“你以前,真没对别的女生动过心?” 车里的酸味严重超标了,徐墨凛打着方向盘,开进副路,在路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踩停车子,拉好手刹。 曲鸢疑惑:“怎么停车了?” 他解开安全带,上半身倾向她,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第57章 取悦她 占有欲 嘴唇覆上了他的重量, 来势汹汹,重重地吮着,疾风暴雨般, 曲鸢只觉得头一阵阵眩晕,睁了眼看他,明明近在咫尺, 却又仿佛离得很远。 她也许是被醉意禁锢了,提不起力气,反射弧也慢,节节败退, 连呼吸是怎么一回事都忘记了。 舌尖被他勾着,湿漉漉地纠缠,面上热度惊人,他捧着她脸的手, 更是滚烫, 曲鸢感觉自己一会儿置身篝火丛中, 一会儿又沉入深海,相同的是, 某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他的吻从深到浅,由重转轻, 不紧不慢地,像是在品尝甜美的水果, 从唇心亲到唇角, 含在齿间,吮着,极尽温柔,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掏出来给她看。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已经转换了二十多遍, 路上的车灯照入车里,徐墨凛眼尾泛红,耳根更是红透,灼灼如三月最盛的桃花,他终于停止了掠夺,鼻尖仍轻抵着她的,语气里还有缱绻余味:“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也只这样吻过你一个人。” 曲鸢被他亲得骨头都酥了,嘴里的梅子酒味被吃得一丝不剩,唇色艳丽,染有水光,他的话字字击中心尖,整个人轻飘飘地像卧在云端,与其说是吃醋,更多的是在意,遗憾她无法参与他那段意气风发,耀眼灼目的时光。 她忽然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徐墨凛在她唇心用力啄了口,沉吟道:“还记得你十八岁那年来参加我外公的寿宴,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喝醉了吗?” 两年前的惊鸿一瞥,曲鸢就丢了心,她是想着碰运气能不能再遇见他,所以才央求妈妈带她去的。 她只记得当时在宴会上,不小心喝了半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醉得晕乎乎的,她怕被妈妈知道,离开了大厅,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毫无印象,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后花园树下的长椅上。 徐墨凛帮她补充了记忆的空白,醉后的她抱着柱子站在台阶最高处,轻轻哼唱着,纤白的手指还在半空弹琴:“下面有请国际知名钢琴师曲鸢为大家带来《梦幻奏鸣曲》。” 曲鸢,他记住了她的名字,并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她的私人音乐会。 她独奏完毕,不忘提着裙摆弯腰致意,抬眸时发现了他这个唯一的观众,微微愣住,像是认出了他是谁,她的眸光瞬间被点亮,朝他的方向往前走,踩空台阶,直接扑向了他。 他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条件反射性地接住了她,冲力太大,根本来不及缓冲,一起和她倒在了地上。 他第一次碰触到了女孩子的身体,不知道怎么长的,柔软得不可思议,面容精致,白里透红,睫毛浓密,末梢往上翘着,他从她的呼吸里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判定她是喝醉了。 四处找不见人,他只得把她抱到长椅上放好,风度使然,不放心一个喝醉的女孩子独自待着,他坐在旁边守着,直到她妈妈找来。 本来是个小插曲,却在他心底埋了颗种子,在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她屡次闯入他的梦境,柔蔓缠树,隐秘而令人心悸,次日每每醒来,总是热汗连连,接连而来的是巨大空虚,不可避免地要换掉床单。 他对那个只见过三面的女孩子生出了本能的,纯粹的Y望。 徐墨凛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心里了,根深蒂固,无法拔除,久而久之,她成了他的执念。 好像得不到她,挖掉那颗藤蔓空出来的洞,将无法用别的东西填满。 曲鸢听完前因后果,简单做了总结:“所以你是……见色起意?” 徐墨凛轻笑:“我不否认。” 但真正爱上她,是另外一个过程,现在还不能告诉她,也许,此生都没有机会说了。 他相信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即便看过无数花团锦簇的风景,唯独她入了心,眼里便再看不见别的人。 曲鸢颇为感慨:“如果我们那时就在一起了,会怎样?” 相隔两块大陆,距离千山万水的跨国异地恋,很难长久吧?尤其她这么没有安全感,占有欲又强,说不定他会受不了,早早提出分手。 “没有如果,”徐墨凛定定凝视着她,语气认真而笃定,“我要的,是我们的以后。” “所以,曲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转正?” 曲鸢不由得好笑,反问道:“你刚刚,还有之前做的事,转不转正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他声线压得不能再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转正后,我能做更多的事。” 曲鸢已经不是纯情的小姑娘了,哪里听不出他话里赤l的暗示,偏头看向窗外:“你不如做白日梦来得更快。” 徐墨凛从窗户上捉到她的视线,故意曲解她意思:“你喜欢,快一点?” 曲鸢第n次:“……” 徐总你禁Y冷情的人设彻底崩了你知道吗?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时候曲鸢分不清,他婚后的冷漠疏离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还是本性使然?如果是出自本性,那现在为什么能收放自如,自然而不刻意地和她调情?明明初见时,他给她的印象是温暖而美好,如春日夜晚的山间明月。 曲鸢难以否认,她更喜欢现在的他。 由于徐墨凛间接地“喝”了梅子酒,剩下的路段就不能开车了,曲鸢叫了代驾,和他坐到后座,他取了瓶纯净水,拧开瓶盖,递给她,美其名曰,补充水分。 曲鸢确实渴了,喉咙干干的,喝了小半瓶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脸又开始热了,为什么要补充水分? 还不是因为被他吸走了…… 半路停车接了个吻,回到星河苑的住处,墙上鹿角壁钟时针正好指向十点,自从徐墨凛在台风登陆夜留宿后,他就没再回银月湾住了,在擦枪走火和失眠的两个问题上,曲鸢找到了折中的方式,让他等她睡着了再回客房,效果非常显著,她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在5点14分醒来,生物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于是两人就这样开启了另类的同居模式。 台风荔枝过境,全榆城停工停学三天,如今雨过天晴,各行各业都陆续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童佳待在家里,闲着没事,把存粮吃光了,吃了睡,睡了吃,好在不是易胖的体质,得到充分的休息,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倒是苟秘书,他住的公寓地势偏低,受灾严重,日夜担惊受怕,非但睡不好觉,大半夜还要爬起来去挖土装沙包防洪,累得人瘦了一圈,呵欠连天的。 童佳观察入微,拉着曲鸢悄悄八卦:“徐总看起来春风满面的,这三天他在上海和徐太太肯定过得很滋润吧。” 她并不知道徐墨凛提前回了榆城。 曲鸢险些被水呛到:“徐太太也去了上海?” “我猜的啦。”童佳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你看,他今天穿的衬衫和平时的风格不一样,气场有所收敛,关键是,他的领带打歪了你发现没?” 曲鸢轻咳了声,出门前他让她帮忙打领带,她没打过,是他手把手教的,还边教边占她便宜,能不打歪吗? 童佳佳的火眼金睛,果然名不虚传。 “哇塞,”童佳激动地晃动手机,“徐总在群里撒红包雨了!快抢快抢!” 曲鸢见识到了秘书部的高速度,等她去抢红包,点开来只剩些零零碎碎的几块几毛钱,童佳抢了好几次手气最佳,笑得前俯后仰的,双手抱拳,蹬着椅子转了一圈:“承让承让。” 她往群里发了猫咪抱着红包鞠躬的表情包:“感谢徐总,感谢徐太太!” 只见屏幕又掉落了一个红包,上面写着:徐太太说不客气 童佳立马得意洋洋地递给曲鸢一个“我猜得没错吧”的眼神,哎呀呀嘴甜的孩子就是有糖吃啊,她美滋滋地收下了红包:“这份狗粮我先吃为敬啦,不用太羡慕我哦!” 曲鸢手机一震,收到来自徐总的转账,金额是527。 吾爱妻。 她弯起唇角,点击领取,礼尚往来地给他发了个0.25的红包。 徐总:“今晚有荣幸邀请曲小姐看电影吗?” 曲鸢心想,可能是在刷最近热映电影的微博时被他看到了,看电影似乎是谈恋爱必不可少的环节?算了算,她上一次去电影院,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而且,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看过电影。 曲鸢打开软件,定了两张八点的电影票,截图发给他。 下午下班,等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两人来到星月广场,挑了家评分不错的料理店解决晚餐,提前扫码取票进了放映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曲鸢买的是后排情侣座,位置宽敞,座椅舒适,观影效果佳。 徐墨凛的长腿有了足够的舒展空间,靠着椅背,坐姿闲散。 曲鸢轻声问他:“你以前有看过电影吗?在电影院。” 徐墨凛留学时忙于学业和设计,回国后又工作缠身,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连休息时间都很少,他寻了她的手,握在手心,笑着摇头:“今天是第一次。” 意料之中。 曲鸢正想打趣他,全场灯光暗了,屏幕上开始播放广告,视野中出现了童佳的身影,只见她左手拿着奶茶,右手抱着爆米花桶,朝他们径直地走来,在徐墨凛前面的座位坐下了。 童佳含着吸管喝了大口奶茶,满足地喟叹了声,感觉冷气开得太大,她摸摸手臂,左右张望,发现了后面的曲鸢,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鸢……” 下一秒,她看到坐在曲鸢旁边的英俊男人,像被消了音,整个人傻眼了,石化了。 第58章 取悦她 取悦她 毫无疑问, 童佳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扭头看向前方,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是眼花吗?还是出现幻觉了?为什么她会看到曲鸢和徐总一起出现在电影院?! 没记错的话,后排貌似是情侣座来着。 情侣? 曲鸢……跟徐总??? 童佳的脑袋很快被无数问号占据,这对组合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她相信曲鸢的人品,绝对不是会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再说曲鸢都有交往多年,感情稳定的男朋友了, 有没有可能,只是和徐总长得很像的男人? 童佳大着胆子,再次回头,撞见曲鸢笑意盈盈的脸, 心中涌动的激流稍微平息, 暗忖着, 反应这么坦然淡定,不像被她撞破了什么秘密的样子。 她努力挤出微笑, 僵硬地转了视线,落到那男人身上, 他穿着和徐总白天穿的一模一样的衬衫,领带倒是重新打过了, 没歪, 他还和徐总有着复制粘贴般的出色五官,辨识度极高的气场,连眼角下方的美人痣都如出一辙。 她试探性地喊了声:“徐总。” 男人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卧槽!!!童佳瘫在了座椅上, 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是来看喜剧片的吗,怎么画风突变成惊悚片了?! 电影开场,演员们用尽浑身解数接连抖包袱,制造出笑料,激起观众席笑声连连,然而他们的快乐和童佳无关,她关在自己坍塌的小世界里,怀疑起了人生。 不对啊,有不可告人关系的是他们,被撞破偷情的人也是他们,为什么忐忑不安,像做错了什么事的人,却是她? 童佳既愤怒错信了曲鸢,没想到她都有男朋友了,还毫无底线地当小三,甚至扯谎骗人,说和徐总没有关系,实际他们私底下都勾搭到一块了。 童佳是真心把曲鸢当做朋友,所以才会如此真情实感地为她不自爱的行为生气,要换了别的普通同事,她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另一方面,童佳又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徐太太感到不平,远在千里之外的S市,山遥水远的,要是她知道丈夫戴着婚戒出轨别的女人,该有多么的难过? 当初她还被他们的夫妻恩爱感动过,现在想想真是莫大的讽刺,所谓洁身自好,为徐太太守身如玉的徐总,不照样为美色所迷,管不住下`半`身? 果然,男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她还天真地以为徐总会是例外。 童佳有种想立刻离开放映厅的冲动,可凭什么呢?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工作能不能保住不好说,她决定留下来膈应一下他们。 曲鸢知道童佳性情率真,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发了条信息过去,童佳看都不看,肯定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她没了看电影的心情,想找童佳到外面去解释清楚。 可徐墨凛拉着她不让走,淡淡地瞥了前面气到炸毛的人一眼:“让她先冷静冷静。”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曲鸢多少有点儿愧疚,要不是她的误导,童佳不至于产生误会。 徐墨凛一根根地揉捏着她的手指,把玩艺术品似的,凑过来,贴着她耳畔低声说:“不想看电影的话,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事。” 曲鸢手肘轻撞上他腰间,坐直身体,提醒他:“放映厅有监控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后台的工作人员看清楚。” 徐墨凛眼神示意她看不远处的情侣座,年轻的男女正旁若无人地抱成一团,亲得激情四射,男生的手还不老实地……隐隐有现场办事的趋势,完全不顾忌这是公共场所。 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曲鸢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专注到大屏幕上。 电影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在灯光还没亮起前,童佳起身离场,曲鸢跟着追出去,在门外的拐角处追上了她:“佳佳,我们聊聊。” 童佳满脸写着拒绝,没好气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曲鸢若有似无地叹息:“我跟徐墨凛,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奇怪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一个小小的秘书,还能管得着老板出轨同事不成?呵呵,看样子很受宠爱嘛,都可以直呼其名了。 经过的人越来越多,曲鸢把她拉到角落,点开手机相册,在收藏里找了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上,新娘身穿白纱,笑得娇羞可人,新郎单膝跪在她前面,为她整理裙摆,俊男美女,彼此四目相对,有说不出的浓情蜜意。 最关键的是,新娘是曲鸢,新郎则是……徐总?! 童佳目瞪口呆,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退了两步,后背贴上墙,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思绪缠成了乱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语气弱弱地确认:“你、你是……徐太太?” 搞半天,小三竟然是正牌徐太太?这乌龙也闹得太大了吧? “可是,可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和徐总没关系的吗?” “是啊。”曲鸢云淡风轻地抛了个重磅炸`弹出来,“你问我的时候,我和他刚办完离婚登记手续,正式结束了婚姻关系。” 童佳被炸得头晕眼花,离离离婚???! 这是她能知道的消息吗?! 不是说他们感情很好吗,为什么要离婚? 毕竟涉及到隐私,曲鸢不主动说的话,童佳也不好问得太多,她抓住了主要矛盾:“那现在徐总是在重新追求你?不对,你们是重新在一起了吗?” 曲鸢垂眸想了想:“算是吧。” 误会澄清,童佳松了一大口气,接连收到暴击,心情跌宕起伏的,小心脏快受不住了,上前抱住她:“鸢鸢,你吓死我了!” 可怜兮兮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都想到要和你绝交,以及被徐总解雇,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流落街头了。” 曲鸢拍拍她肩膀,放软了声线:“别担心,你想的这些都不会发生。” 童佳重重地“嗯”了声:“你和徐总的地下恋情藏得可真够深的。” 她是早猜到两人有猫腻,可被曲鸢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就没继续深挖,要是把这事告诉老苟,他铁定得惊掉眼镜。 “佳佳,”曲鸢欲言又止,“我不想因为和徐墨凛的关系在公司引起大家的关注。” “懂的懂的。”童佳往自己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你放心,任何秘密到了我这里,就等于下了地狱,绝对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作为他们办公室地下恋情的唯一知情人,看破不说破,深藏功与名,随时掌握最新动态,想想就觉得很好玩。 童佳又想到领取的那个命名为“徐太太说不客气”的红包,人家已经不是徐太太了还蹭她的名义秀恩爱,看不出来高高在上的徐总也会把姿态摆得这么低,侧面说明了他们离婚,很可能是因为他犯错误了,但鸢鸢能不计前嫌地原谅他,答应他的追求,明显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眼尖地发现徐墨凛不疾不徐地从放映厅走出来,在心里痛骂了他三千遍的童佳顿时像老鼠见了猫,怂得不行:“鸢鸢,我先走了哈!”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曲鸢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微微失笑,等徐墨凛走到近前,她从他那儿拿过包包:“我们回去吧。” 路上难得没有堵车,倒是曲鸢的心口有一丢丢堵,马甲掉得太突然了,她惦记着和童佳解释,电影跟没看一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 曲鸢侧头看向窗外,发现这不是回星河苑的路:“要去哪儿?” 徐墨凛难得卖了个关子:“到了不就知道了?” 车子下了高架桥,离开主干道,七拐八弯,最后开入一个开阔的停车场,正前方挂着巨型幕布,播放着一部名叫《激情魔咒》的欧美电影。 周围停着各种各样的车辆,车主们有的开了敞篷坐在车里,有的坐在打开的后尾箱,离得近,却互不干扰。 曲鸢眸中漾出浅笑,他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特地带她来汽车影院看电影,露天观影,还挺新奇的。 徐墨凛从钱包里取了一百块,递给车外行走的中年男人,不一会儿,对方就送了饮料、水果盘和串串丸子过来,曲鸢本来不怎么饿的,闻着香味就想吃了。 凉风习习,吹来植物好闻的清香,头顶是璀璨浩瀚的星空,视线尽头是唯美浪漫的电影画面,身旁坐着喜欢的男人,吃着美味的食物,属于今晚的所有美好,成为了曲鸢的记忆珍藏。 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个夜晚 。 属于她的独家记忆。 电影临近尾声,男女主角历经艰难险阻,有情人终成眷属,拥抱在雪山之巅亲吻,曲鸢留意到前面停放的兰博基尼颤了颤,开始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它的颤动幅度加大,频率提高,她才意识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事。 而徐墨凛分明也是发现了,挺拔的侧脸隐藏在半明半暗中,表情清清淡淡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这时候,他说些不正经的调情话,曲鸢会更适应,但他一言不发,任由无言的暧昧充斥在车厢里。 沉默无疑是最好的催`情剂。 曲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攫获了,心尖跟着发颤,他搭在方向盘的修长指节稍微动一下,都会让她产生某种微妙的错觉。 男人始终没有行动。 然而,这种错觉一路跟随曲鸢回到了住处,洗完澡,他赖在她的床上不肯走,也许是克制得太久,晚安吻,被他亲出了燎原大火。 关键时刻,曲鸢阻止了他:“不行,没有……” 对徐墨凛来说,就算没有套,也不妨碍他用别的方式,取悦她。 他默不作声地清除障碍物,埋头吻了上去,她立时浑身颤栗,仿佛疾风里的枝上雪,在他的亲吻中,一点点地融化了。 第59章 取悦她 清泉潺潺 房间里安静得过分, 听觉被无数倍地放大,他的吮吻声,以及她的心跳声, 时而交错,时而汇集,清晰可闻, 曲鸢根本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亲她,全然陌生的体验,心脏在疯狂地撞着胸腔,一下比一下更重, 是最密集的鼓点,快得好像要跳出来了。 柔软剑锋,轻凿岩壁。 重复多次,终于引出了清泉, 潺潺弱弱。 曲鸢感觉自己像架在火上烤, 水分迅速流失, 嗓子干哑,她指尖掐进了手心, 紧咬着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橘色灯光在晃动, 周围所有的物体都虚化了,唯有他, 存在感强烈。 山崩地裂, 洪流倾覆,曲鸢紧绷的心弦断了,全身力气跟着消失,思绪清空, 须臾间到达了极致。 她情不自禁地“嗯”了声,缓缓将红云密布的脸藏入枕头间,顺便蹭掉了眼泪。 徐墨凛重新回来,雪杉般的清冽气息裹住了她,他以指腹轻拭去还挂在她睫毛上的泪珠,哑着声问:“哭了?” 紧接着,又问:“是因为喜欢,还是不喜欢?” 作为另一位最直接的感受者,他判断是前者。 她是被他取悦到了。 曲鸢还没缓过来,不想理他。 徐墨凛把她抱到怀里,薄唇在她鼻尖蹭了两下,略低着,去亲她的唇。 曲鸢尝到了奇怪的味道,慢半拍地想起他刚刚亲了……热气涌上脑门,偏头就要躲。 他扳正她的脸,执意要和她分享。 曲鸢又羞又恼,一来没力气,二来敌不过他的甜言蜜语,终究还是被得逞了,结束后觉得不解气,在他下巴咬了一口。 她不敢咬得太重,免得留下伤口,明天上班引起童佳不必要的发散遐思。 徐墨凛简单处理了后续,微微叹气:“怎么办?今晚不能睡主卧了。” 曲鸢秒懂他的言下之意,闷声道:“谁闯的祸,谁负责善后。” “嗯。”徐墨凛对此没有异议。 他抱起她,进浴室冲洗完,抱到客卧,轻放到床上,拉了薄被盖好,然后回到主卧,动作利落地换下了床单,丢进脏衣篓。 曲鸢从头到脚恢复了清爽,深深地调整呼吸,她抱紧了枕头,还有种飘在云端,没落回实处的感觉,其实,她哭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太…… 原来除了那种亲密,还可以这样地亲密,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如同魂魄离开了身体,所以才会失控地…… 曲鸢回味着每个细节,尤其是关于他的部分,过于全情投入,直到床侧塌陷,他从后面拥住了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心照不宣地想着同一件事,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的体温格外熨帖,加上曲鸢体力耗尽,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徐墨凛则是在晦昧朦胧的灯光下,抱着她,靠自制力,慢慢地平息了Y念。 秋夜漫长,清冷月光从窗帘缝隙透入,映照着床上相拥而眠的身影。 翌日,曲鸢睡到自然醒,窝在他胸前,慵懒地掩口打了个呵欠,难得生出怠惰心思,不想起床,不想上班,生物钟向来规律的徐墨凛也罕见地陪她赖床,他揉了揉后颈:“有点酸疼。” 曲鸢没做防备,一脚踏进了圈套,脱口而出地问:“是落枕了吗?” “不是,”徐墨凛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微勾,“是昨晚,被你的腿……” 某些画面在脑海中重现,曲鸢颊边发烫,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往下说。 徐墨凛失去了说话权,只能以眼神传递信息:不是说,谁闯的祸,谁负责善后? 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两套标准了? 曲鸢不是不负责的人,她找来医药箱,用药油帮他抹了抹后颈,非常尽职地善了后。 因为清晨的小插曲,曲鸢上班险些迟到,堪堪踩点打了卡,保住全勤,徐墨凛则是被她勒令在停车场等了五分钟才上来。 童佳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倚在桌边,手捧着养生红枣枸杞茶,每隔几秒就要对着曲鸢笑。 明明是一起到的,却欲盖弥彰,一前一后进办公室,搁平时,谁会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何况两人在公司,相处模式特别公事化,昨晚童佳要不是亲眼撞见他们看电影,指不定还要蒙在鼓里很久。 不过话说回来,曲鸢和徐太太同姓,又是从S市来的,要不是她有意误导,说什么在总部时因领导和徐总意见不合,间接结下了梁子,还信誓旦旦地澄清他们没有关系,以童佳的敏锐,早就洞破jq,啊不真相了。 曲鸢放好包包,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双腿并拢,想起什么,又微微分开,接着再交叠起来,怎么坐都觉得不对劲。 她一抬头,就看见童佳笑得跟朵迎春花似的:“佳佳,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童佳戳了戳上扬的嘴角,“它自己要翘起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曲鸢轻敲桌面,笑吟吟地问:“如果今晚要留下来加班的话,是不是就能收回去了?” “收收收!”童佳立即抿紧了唇,用口型说了“老板娘”三个字,放下水杯,双手合十地求饶,“我错了,求放过,保证下不为例。” 童佳发现她威胁人的样子,颇有里面那位徐总的风格,唉,老板娘是同事,还坐在对面什么的,太压力山大了。 她安安分分地专注工作,两耳不闻徐曲事。 曲鸢打开电脑,准备整理会议资料,手机震动,弹出微博消息提醒,她点进去,是一位名叫柠檬酱的网红大V发了篇道歉的长微博,艾特花脸小野猫。 洋洋洒洒几千多字,几乎通篇在说这两天心理压力大到睡不着,过得有多煎熬云云,然后在末尾处,用两三行文字简要地提及了自己的不当行为,并诚挚地向花脸小野猫道歉,希望能得到原谅。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还附了张眼眶含泪,楚楚可怜的自拍照。 热评前排全是维护柠檬酱的: “心疼我的酱宝,哭得我心都碎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摸摸头,认错了就是乖孩子,我们永远支持你,不离不弃!”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酱宝,爱你哦【心】” …… 曲鸢面无表情地往下翻,看见眼熟的粉丝ID大王派我来巡山跳出来当课代表总结,她看完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位粉丝千万的美妆博主柠檬酱,背靠业内某知名网红包装公司,主要靠教化妆、穿搭技巧和送品牌方赞助的产品吸引粉丝关注,那么问题就来了,曲鸢首次抽奖送出8套限量版口红的当天,仅隔不到半小时,柠檬酱也发微博称要送两套口红,其中一套是接的推广,另一套刚好和曲鸢送的撞了。 柠檬酱的抽奖粉就有些不满了,阴阳怪气地讽刺她,自称什么千万大V,出手还不如某个粉丝几十万的新晋网红阔绰,还顺手@出花脸小野猫。 柠檬酱因此受到众嘲,限量版口红已经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奖品,是下了重本拿到的,本想靠此固粉,谁知那从未听过的花脸小野猫,一送就是8套,套套限量品且不重复,有一套口红甚至是市面上绝迹的,这不是隔空甩她巴掌么? 仇恨值达到高点,是曲鸢第二次搞抽奖活动,好巧不巧奖品又撞了,撞的是系列,柠檬酱送的香水是系列中冷门且定价最低的,和曲鸢的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柠檬酱再次丢了颜面,认定花脸小野猫是故意针对她,想蹭她的热度,吸走她的粉丝,于是买了水军发恶评,泼脏水抹黑,好出出心里的恶气。 不料踢到了铁板,公司施压要柠檬酱发声明公开道歉,她不情不愿地口述,让助理代笔润色,写了篇私货满满的道歉长文。 曲鸢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带节奏,转移重点,这道歉方法挺有意思的,更可笑的是,居然有柠檬酱的粉丝私信警告她:“我们酱宝有抑郁症的哦,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还玩上道德绑架了? 在法律无法将柠檬酱的行为定义为诽谤的前提下,要是她真心实意地认错道歉,删除恶意评论,曲鸢没想过多计较,毕竟隔着网络,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但她道歉得毫无诚意,还以受害者自居,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翻篇。 没多久,#柠檬酱道歉#悄悄地爬上了热搜尾巴,阅读量平平,很显然是被人买上去的,难道是柠檬酱想趁机炒作一波? 甄湘火速前来认领:“我买的啊。柠檬酱不是想要热度吗,帮她一把咯。” 有本事就正面杠,让网友们来评评理,谁怕谁? 不愧是小辣椒,做什么事都简单粗暴,曲鸢大致想好了应对之策,和甄湘商量后,敲定了下来。 近来徐墨凛忙于小公鸡村的建筑项目,曲鸢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他分神,但下班后他们去超市买晚餐的食材,他还是提起了柠檬酱敷衍道歉的事:“是我疏忽了。” 本是打声招呼就能解决的事,没想到对方会阳奉阴违地耍花招,徒生不快。 曲鸢挑了一盒新鲜的牛肉放进购物车:“没事,我和甄湘已经想到方法了。” 徐墨凛低笑道:“那你们得尽快。” “难道,你还留了后招?” 他摇头否认:“没留。”是在进行中。 曲鸢选好了食材,收银台前排队的人不多,几分钟后就轮到了他们,工作人员依次扫码,她余光不经意瞥见身侧的男人长手一伸,接着,柜面上便多出了两盒安全套。 还是XL特大号的。 第60章 取悦她 生孩子 某人的心思明目张胆地暴露出来, 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曲鸢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掐了下,肌理紧实, 掐不动,反被他握住了手。 徐墨凛看向她,眼神略显炽烈, 如同藏着一壶温酒,酒色清澈,涌着浅光,倒映出她的影子, 他故作疑惑地问:“我不是拿到通行证了吗?” 通、行、证。 他说得暧昧,明显不是字面意思。 曲鸢忽然就想到了中学时背过的诗句,“曲径通幽处”、“清泉石上流”,也许是条件反射, 她又想到昨晚被他亲的时候, 那种不受控制, 连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崩塌感。 短时间内,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徐墨凛结了账, 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牵着她, 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车子经过两个红绿灯,晚高峰加上前面路段出了车祸, 主干道就堵得水泄不通了, 救护车第一时间赶来,曲鸢看到受伤的司机被人抬上担架,搭在边缘的手还在往下滴血,仅是一闪而过的画面, 像是被牵扯到了某条神经,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疼,呼吸不畅,心跳也变得不规律。 徐墨凛顾不上解开安全带,伸手捂住了她眼睛:“别看。” 他手心很温暖,带来无言的抚慰,曲鸢闭着眼缓了两三分钟:“我可能晕血了。”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潜意识好像在回避跟车祸有关的内容,所以她从未主动问起他出车祸的事:“你那次,是不是严重多了?” 徐墨凛没有描述过程是如何地惨烈,深眸微黯,声线沉了下来:“在意识消失前,我想的只有一件事。” 他久久不语,曲鸢追问道:“是什么?” 如梦初醒般,徐墨凛回过神,笑了笑,轻捏她的脸:“和你有关的事。” 离婚签字前夜,他深夜驱车前往宿鹤别墅,为的是见上她一面,坦白他的感情,试图挽回他们的婚姻,曲鸢猜测:“你是想求我,不要离开你?” 徐墨凛含糊其辞:“差不多。” 伤者送去了医院,车祸现场处理完毕,车流缓慢地前进,两人回到星河苑的住处,徐墨凛进厨房做晚饭,曲鸢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盒子研究了起来,白金至尊,超大超薄。 某人素了这么久,她开始担心自己明天能不能下得了床了。 热L再现,曲鸢走进浴室,发现是月经提前来了,她心情有点复杂,如释重负中带着些许遗憾,看来这是天意了。 神奇的是,她竟然不会晕经血,还好省去了这方面的麻烦。 曲鸢把弄脏的内裤换下来,泡在水盆里,倒入专用的清洗剂,洗干净后悄悄地挂到阳台的晾衣杆上。 看在徐墨凛“气焰嚣张”的份上,曲鸢打算让他亲自发现惊喜,若无其事地吃了饭,休息片刻,她找了睡衣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便见他靠坐在床头,正拿着Ipad看设计图纸。 曲鸢做好睡前护肤,掀开被子躺到另一边,安静地等待着。 出乎意料,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图纸上,曲鸢暗暗地想,这难道是……欲擒故纵? 念头刚起,听见他轻咳了声,曲鸢以为他要说话,屏息凝神,可他什么都没说,倒显得她很期待似的。 算了,曲鸢放弃捉弄他的计划,翻身背对着他,准备酝酿睡意。 没一会儿,男人濡湿的气息拂来,他颇有耐心地啄吻着她颈后的肌肤,修改她的睡姿,从眉心吻到鼻尖,最后是她的唇。 前面的铺垫格外漫长,本应水到渠成,桥头却遇见障碍物,徐墨凛的通行证受到了拦截,他眉心微蹙,没问她那是什么,无奈失笑,重重地吻住她。 像是要以此消掉所有的火气。 深吻终了,曲鸢无辜眨眨眼,长睫遮住了底下的幸灾乐祸:“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徐墨凛算了下日子:“提前了一周。” 他居然把她的生理期记得这么清楚? “算是在正常的时间范围内。”从一个月来两次,一次来十天,再到一月十天,喝了这么久的中药调理,总算有效果了。 曲鸢想起梅医生的话,即便调养好了,将来她受孕的几率还是会偏低:“徐墨凛,你喜欢孩子吗?” 几乎话音刚落,她就感到男人的身体线条变得僵硬。 好半晌,她才听到他低低地说:“只要是你生的,我就喜欢。” “那,如果我生不了孩子呢?” “那就不生,”徐墨凛环在她腰上的手收拢,抱得更紧,“我有你就够了。” 即使医术发达,生育对女人来说还是道难关,他舍不得她受苦,更不想冒失去她的风险。 没有孩子又怎样呢?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她。 只要她还待在身边,他此生已别无所求。 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孩子前面,愿意为了她不要孩子,即便是情浓时床笫上哄人的甜言蜜语,曲鸢的心还是受到了触动,被珍视、被怜惜、被疼爱的感觉太美好,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却听他话锋一转,语气转喜:“原来你已经想到要为我生孩子了?” 涌动在曲鸢眼眶的泪意瞬间蒸发了。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徐墨凛隐约看到了希望,眼底笑意泛滥,“先跟我结婚,再生孩子?”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曲鸢只是临时起意提起了孩子,没想到会给了他错误指向,她干脆亮出底牌:“两年内我不打算结婚。” “没关系,”他很大度地表示,“只要新郎是我,多久都能等。” 曲鸢忍着笑,继续泼冷水:“要是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了呢?” 徐墨凛亲了亲她的脸,覆在她耳畔说:“那我们就谈一辈子的恋爱。” “你这样,”曲鸢的手探下去,“不难受?” 她来月事的前三天,通常都会很不舒服,徐墨凛不想让她操劳,喉结滚了滚,哑着声:“你先睡,我自己处理比较快。” “也不要太快,”曲鸢起了坏心,“我不喜欢太快的男人。” 徐墨凛拿她毫无办法,直接堵住她的嘴,亲得她软声求饶,才进了浴室。 曲鸢不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解决好,睡得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小腹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暖洋洋的,她安心地跌入梦境。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她梦见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五官活脱脱是缩小版的徐墨凛,有着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她陪他玩捉迷藏,手牵手在森林里奔跑,累了就躺到草地上休息。 太阳要下山了,小男孩依依不舍地抱着她:妈妈,我还会来找你的。 好,我等你回来。 小男孩太可爱了,笑容阳光般温暖和煦,仿佛能治愈一切的悲伤,以致曲鸢醒来,仍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不过,即使她嫁给徐墨凛后就怀孕,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大,除非,未婚先孕。 梦境带来的好心情,让曲鸢多少能忽略小腹难受的酸坠感,一大早她就收到了甄湘发来的好消息:“卧槽,我们还没出手,柠檬酱就翻车了!” 曲鸢登录微博,#柠檬酱道歉#的词条飘上了热搜中游,点进去,柠檬酱的道歉长文被置顶了,评论区一改之前的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热评全是在骂的。 有营销号整理了柠檬酱的黑历史,清算旧账,买水军黑人这种事,柠檬酱并不是第一次做,前年有个和她同时期起来的美妆博主小烁,曾深受其害,在众多酱粉毫无底线的推波助澜下,最终被逼得退圈。 小烁退圈后,以侵犯名誉权为由,将柠檬酱告上法庭。 官司打赢了,柠檬酱道歉赔偿,当晚就发微博卖惨博取粉丝们的同情,切换小号在评论区透露患有抑郁症,在人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实则每天都要吃药。 粉丝自然心疼得不行,各种安慰和打赏,柠檬酱再接再厉发了个道谢视频,消失了两天,没事人一样回来开直播带货,还刷新了销售额。 前些年柠檬酱仗着有公司庇护,行事高调,我行我素,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业内风评差,瞒着公司私底下接活儿,胃口越来越大,想要拿到A级合同待遇,考虑到有潜力的新人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公司高层空手画大饼,等柠檬酱把新人带起来后,就慢慢地滑向了边缘地带。 曲鸢想要的是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而连夜买营销通稿曝光柠檬酱劣迹斑斑黑历史的人,显然是奔着终结她网红生涯来的,条条直击痛处,而柠檬酱所谓的千万粉丝,自从被公司雪藏后,大部分就变成了僵尸粉,活粉们见风向不对,纷纷不约而同闭麦,唯有少数的死忠粉,头铁地冲在前面,为柠檬酱挡刀。 曲鸢暗自琢磨着,难道这就是徐墨凛留的后招?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更像是柠檬酱得罪过的同行的杰作。 男人还在旁边睡着,黑色短发微乱地贴在额前,非但不显得不修边幅,反而有种温润的居家感,眉骨高,鼻梁挺,五官立体鲜明,睫毛密长卷翘,像两把小扇子,曲鸢伸手拨了拨,又轻点美人痣,以指为笔,隔空勾画出他俊美的轮廓。 名不虚传的睡美人。 他们的基因都这么好,将来不生个孩子的话,未免可惜。 曲鸢打开手机相机,单手举高,靠到徐墨凛肩膀,调好角度,准备拍张床上合照,谁知一不小心,手机没握住,精准而笔直地砸到了他脸上。 曲鸢:“……” 第61章 取悦她 有恃无恐 正面迎接如此暴击, 就算是昏迷的人,也该被砸醒了。 曲鸢第一念头竟是不负责任地逃离现场,然而还没来得及实施, 男人的手压上她后背,侧身抱住,她埋在他肩侧, 鼻尖抵着他颈边动脉:“对不起,我只是想拍张照片,不是有意的。” 曲鸢往后退开,检查他的脸有没有受伤, 除了额头、鼻梁泛着红,肤色白皙,看起来有点明显,其他地方不见什么异样, 她指尖轻抚那两处:“是不是很疼?” 将心比心, 换位思考, 要是她睡得好好的,徐墨凛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 管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他就是天仙下凡, 她也做不到这么好脾气,必然要和他动手动脚来上一场大战。 再者说, 要是换了失忆后的徐墨凛, 他指不定会怎么冷嘲热讽她呢。 曲鸢亲自多次验证,在一段感情里,被偏爱的果然是有恃无恐。 徐墨凛“嗯”了声,嗓音混着醒后的沙哑:“补偿到位, 就不追究。” 他作势要亲上来,曲鸢连忙用手挡住:“不行,还没刷牙。” 徐墨凛摸到砸他的罪魁祸首,对准她的脸解开屏幕锁,正好是相机页面,他凑近,薄唇擦过她鼻尖,落到她唇上,贴着并未深入,轻微的“咔嚓”声后,照片定格。 他拍得这么敷衍,没对焦,不构图,也没调角度,曲鸢以为照片效果会很差,没想到光影居然捕捉得很完美,衬肤色的蓝灰色床单为背景,穿情侣睡衣的他们相拥着,双唇相贴,四目相对,彼此眼神沾了蜜糖般胶着,看起来唯美浪漫,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甜意。 这算不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应徐摄影师的要求,曲鸢把两人的首张无修版床上合照(简称床照)发给他,算是略尽补偿,照片她越看越喜欢,不适合发到朋友圈分享,只作为个人私藏又有点可惜,她想了想,将它设定为微信聊天背景,不仅隐秘,每天还能至少看上几十回。 难得周末不用早起去公司,徐墨凛握着她的手,偏头睡着了,半边脸陷进雪白的枕头里,睡衣领口松着,露出大片胸膛,有种令人意乱神迷的意味,赏心悦目极了。 在暗恋他的那些年里,曲鸢幻想过将来有一天,能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很单纯地盖着被子睡觉,晚上一起入睡,清晨一起醒来,是她想过的,这段暗恋最好的未来。 在公寓楼下,她看到抱着亲吻的男女,也会幻想,他亲她的画面。 后来,住她隔壁的同事,刚成年的巴黎女孩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关于男女情`事的神秘面纱从此揭开,从头到尾,她的脸都是烧着的。 夜里就梦见了徐墨凛对她做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做的事,既羞又恼,更多的是期待,以及无止境的,求而不得的空虚。 兜兜转转,她还是如愿以偿,梦想成真了。 曲鸢拿手机拍了张他的睡后独照,设成朋友圈的相册封面。 一直没等到回应的甄湘望眼欲穿,发来一连串问号控诉:“你们昨晚夜战三百回合了???还没起床???” 三百回合?那不得精X人亡? 曲鸢回复:“我拍照不小心手机砸他脸上了。” 甄湘:“心碎了,那么美的脸,你怎么下得去手?!” 甄湘:“鸢儿你要不要考虑给你老公的脸上个保险?” 曲鸢:“没必要,他又不缺钱。” 甄湘:“【你的凡尔赛,我的眼不配看.jpg】” 她说回了正事:“柠檬酱都被挂上热搜公开处刑了,还有许多真假难辨的猛料爆出,我们的通稿还要不要发?” 曲鸢:“发吧。”事情因她而起,被某些和柠檬酱积怨已久的人拿来大做文章,但她这笔账,也是要算清楚的。 粉丝们的支持和维护给了她很大的底气,为了她们,她不能退缩。 甄湘:“好嘞!群起而攻之,柠檬酱这会儿得焦头烂额了吧,不过她最惯用的手段就是粉饰太平,到时顶着抑郁症患者的免骂金牌,开场直播哭几滴泪卖卖惨,让粉丝为她披荆斩棘,说不定又能全身而退了。” 曲鸢分析道:“上次是她公司力保她,这次应该没这么幸运了。” 甄湘:“拭目以待。” #柠檬酱道歉#的词条快要跌出热搜时,又会被人买上去,周末两天时间里升升降降,始终在热搜榜榜上有名,奇怪的是,柠檬酱躺平任嘲,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 为柠檬酱出头的死忠粉们担心她抑郁症复发会有轻生的念头,正打算报警时,有小道消息爆出:周五下午,H市某小区居民楼有位23岁的林姓女子被警察带走,该女子疑似网红柠檬酱。 照片打了厚码,但看身材,确实很像柠檬酱。 死忠粉们坚持认为这是故意抹黑,声嘶力竭地奔走在反黑、控评的第一线,直到警方官博发布蓝底白字的通报,证实了柠檬酱因涉嫌在直播间售卖假冒伪劣产品被依法批准逮捕的消息。 前不久,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她在网红柠檬酱的直播间下单了号称XX进口的晚安霜,使用不到一周,便出现皮肤红痒、肿痛、溃烂,经专业机构检测,该晚安霜某微量元素严重超标,不仅会引发皮肤问题,长久使用还有可能致癌。 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引发业内热议。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同款晚安霜购买者出现在评论区,声讨柠檬酱的同时寻求帮助。 柠檬酱再次以新的词条登上热搜,闹得沸沸扬扬的,连不怎么刷微博的苟秘书都留意到了新闻,5g冲浪少女童佳事无巨细地向他讲述了全部经过,还顺带扒出了曲鸢的另一套马甲——花脸小野猫,别提多嘚瑟了,她知道曲鸢为人低调,按照国际惯例,当然是要守口如瓶的。 花脸小野猫的微博粉丝破了100万,发博数才5条,4条是发布抽奖消息和结果的,粉丝们在评论区架起麦克风,喊她多出来营业,曲鸢冥思苦想着要发什么比较有意义的内容,隋珠火急火燎地找她商量突发状况。 省农科院赠送的5000株草莓苗已经运到小公鸡村了,派来的种植专家提出建议,橘心的苗情长势比其他草莓品种旺盛,所以株距相对应地要加大,而最初隋珠搭建草莓大棚,计算种植面积时是按普通草莓苗标准算的,这就导致橘心草莓苗多出了1000株左右,可村里适合搭棚的地都用来种玉米、水稻和其他作物了,挪不出空地来。 这可急坏了隋珠,橘心是她费尽千辛万苦争取到的,一株都不想浪费,如果要拉回省城,运费又是一大笔,她节省惯了,钱得用到刀刃上,一毛钱都要紧着花。 隋珠是关心则乱,在小公鸡村试点草莓种植的项目给她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困在惯性思维误区里出不来了,曲鸢就无需像她考虑的那么多:“地里种不下的话,可以用盆种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隋珠敲了敲脑袋,哭笑不得:“我昏头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 曲鸢也笑:“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放轻松。” 她灵光一闪:“我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橘心是省农科院新研发出来的草莓品种,橘色表皮加上心的形状,极大地迎合了时下年轻人的猎奇心理,曲鸢打算在微博发布橘心草莓盆栽的认领活动,让粉丝们云养草莓,云体验种植的乐趣,一方面是提前宣传橘心草莓,先把名声打出去,为后面的大规模上市铺路,另一方面算是回馈粉丝。 隋珠大致算出认购一盆草莓所需的价钱,包括盆土苗、化肥农药、预计产量和人工费等在内:“一百块。咦,不对,还有快递费用没算,草莓娇贵,包装特别讲究……” 曲鸢笑着打断她:“我觉得以粉丝们的热情,等橘心草莓成熟,说不定她们就自己过来摘了。” 这不就把客流吸引过来了吗?!虽说小公鸡村旅游资源匮乏,除了山还是山,梯田也不够有特色,但游客来摘草莓,一天肯定不够来回的,不得留在村里吃住啊? 隋珠不禁狂喜:“那我是不是可以着手研究怎么把小型民宿搞起来了。” 曲鸢怕隋珠肩上担子重,累坏了:“你现在先把草莓种植的项目弄好,民宿就交给我吧。” 不懂的她可以去请教徐墨凛。 隋珠搬掉心头大石,还收获了意外之喜,忙不迭地应道:“好的好的,谢谢徐太太!” 曲鸢翻看黄历,发现今日诸事不宜,她另外挑了个黄道吉日,选好吉时,将橘心草莓苗的认购预热消息设置成定时发送。 她放下手机,拿起需要签字的文件,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后,徐墨凛正听着电话,那端的女声小心翼翼地说:“徐先生,我们试了很多方法,她还是不肯配合治疗。” 他眸底闪过凛冽寒色,转瞬即逝,不咸不淡道:“那就采取强制性治疗。” 曲鸢敲门没得到回应,直接推门走进去,徐墨凛抬眸看到她,立时掐断了通话,周身冷意骤消,眼尾弯出柔和好看的弧度。 曲鸢把文件放到桌面,摸了摸手臂:“你这儿比外面冷好多。” 徐墨凛单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身,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曲鸢就坐到了他腿上,他胸膛贴过来,下巴抵在她肩上:“这样是不是暖和一点了?” 第62章 取悦她 管管你老公好吗 秋阳烂漫, 仿佛在下一道道金线,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穿入,光路里纤尘浮动, 照得满室明亮,连阴影都显得极有艺术美感。 后背传来阵阵暖意,以及他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 一记记地跳入了曲鸢的胸腔,心知在办公室他不会胡来,而且门关着,也不会有人不经允许闯进来, 撞破他们的秘密。 徐墨凛只是抱着她,没有别的动作,曲鸢能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似乎还有些……不安? 这个世上能让徐墨凛不安的人和事, 少之又少, 他父亲早逝, 五年前母亲猝死,和二房的四个舅舅感情都一般, 那么,只剩下她和外公。 此时, 她完好无损地在他怀里。 曲鸢覆上他环在腰间的手,担忧地问:“是不是外公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徐墨凛被吊灯砸伤住院那次, 外公大老远地飞来榆城, 状态看着不错,可老人家年轻创业时太拼,上了年纪基础疾病一大堆,五年前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在医生的帮助下休养生息,固本培元,破败的身体才有了起色,奈何儿子们不争气难掌家业,枉顾兄弟情义明争暗斗,搞得乌烟瘴气的。 对这个真心疼爱她的老人家,曲鸢是心存感激的,一点都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外公没什么大碍。”徐墨凛私下和老爷子的医生经常保持联系,对他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前天夜里睡觉着凉感冒了,不算严重,在慢慢好转了。” 曲鸢悬在半空的心反而更往上飘了:“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徐墨凛在她耳边低声说:“在想你。” “我会让你感到不安吗?”曲鸢故作轻松地问,“你该不会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按理说,这段时间他们天天在一起,他真要做了什么事,她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徐墨凛先是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曲小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曲鸢轻哼:“我这不是给你陈述申辩的机会了么?” “我不安是因为,”他把她抱得更紧,“一场差点失去你的噩梦。” “之前我们不是聊到了生孩子吗?我梦见你难产了,护士要我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问我保大还是保小。” 曲鸢忍不住打断他:“你是怎么选的?” 徐墨凛反问:“答案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曲鸢想起来,他说的是差点失去你,说明最后她是保住了的。 “其实,我也做了关于孩子的梦,是男孩子,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大概两三岁,我们一起玩了很久,天黑后他跟我挥手告别,说还会回来找我的。” 徐墨凛缓缓地闭上了眼:“……嗯。” “不是说梦都是相反的?”曲鸢蹭了蹭他侧脸,“你不会失去我的。除非,”她拖长了声音,“你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进来的时间太长了,童佳肯定会脑补一场办公室play什么的,曲鸢翻开文件:“徐总,快点签字吧。” 徐墨凛行云流水地在空白处签了名字:“小公鸡村的建筑项目定在周六上午启动开工动土仪式,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停云地产打造平民化社区的项目正式步入正轨,莲花镇温泉山庄的项目他交给了高尚全权负责,重心主要放在了小公鸡村,由于是和政府合作的,帮助流离失所村民重建家园的公益性项目,在相关审核程序上一路绿灯,一切准备就绪,即日便可动工。 这是他时隔五年亲自设计的建筑图纸,即将变成一栋栋遮风挡雨的屋子,如此意义非凡的时刻,曲鸢怎么可能会错过,正好还可以去看看她投资的草莓大棚,实地考察一下民宿的选址和风格,她欣然应下:“好啊。” 有了上次主动请缨去小公鸡村出差的铺垫,当工作群宣布曲鸢将作为随行助理二下村的消息时,大家都没觉得意外,童佳则是笑而不语,懂的懂的,换个地方谈情说爱嘛。 亏她先前还百思不得其解,山区太阳烈,曲鸢回来非但没晒黑,还变得更美了,哪里是防晒霜涂得好,分明是爱情的滋润啊。 曲鸢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做完,徐墨凛陪她去超市采购了生活用品、营养品和零食,回到住处后,她分门别类归置好,不经意瞥见他把两盒安全套塞进了装衣物的行李箱。 一盒10个……还不够他用吗??? 为免纵Y过度,曲鸢犹豫着要不要悄悄拿出一盒,可他已经“刷”地拉好了拉链。 算了,反正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被耕坏的地。 周四上午九点,两人吃过早餐,启程出发,离开市中心,进入郊区,车流渐渐变得稀疏,等开上环山路,徐墨凛减了车速,副驾的曲鸢听着音乐,昏昏欲睡,风也懒洋洋地吹着,日光从这边车窗跳进,又从另一边跃出,车里光影斑驳。 中午在莲花镇的酒店解决午饭,适当的休息后,继续上路。 天空蓝得无边无垠,云淡而薄,像是在画布上随意涂抹了几笔,令曲鸢惊喜的是,山林不再是夏日时的青翠,而是呈现出层次分明的色调,深绿、浅黄、金黄,亮橙,淡红,玫瑰红,火红……几乎集齐了大自然调色盘上的所有颜色,它们有的规律分布,有的夹杂着,过渡自然,美不胜收。 夕阳即将跌落青山外,车子终于抵达了小公鸡村,家家户户在准备晚饭,古朴民居之上,炊烟袅袅,是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隋珠和村主任带着一群骡子等在停车场迎接,帮忙搬运行李,他们还是住原来的屋子,灯光明亮,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曲鸢忽然有种回家的归属感,像一朵浮萍,被异乡温柔接纳。 天色已晚,老实巴交的村主任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老婆催他回家吃饭,夫妻俩舟车劳顿,隋珠也没多做打扰,跟着他离开了。 曲鸢洗干净手,在桌前坐下,舀了两碗热汤,递一碗给他,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循声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听说你们家有好吃的,我过来蹭顿饭。” 曲鸢面露喜色:“梅先生?” 梅溪光熟门熟路地拿着碗筷进屋,脚勾出一把木椅,稳稳落座:“别问为什么会这么巧,问就是缘分。” “哎呀口误,”察觉到咻咻飞来的冷箭,他立刻纠正,“我说的是朋友间的缘分。” “还有,我是来这儿体验生活的。” 他把曲鸢想问的都回答了,她想了个新问题:“梅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怎么感觉他很清闲的样子? 梅溪光轻咳了声:“算是,暂时失业中吧。” 他答非所问,看样子是不方便告知,难道和她爸爸一样是在保密单位?曲鸢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主要是他太闲了。 梅溪光像是把她当做了老朋友,很自然地寒暄:“徐太太最近过得怎么样?” 曲鸢吃得好,睡得好,爱情甜蜜,工作顺心:“还不错。” 梅溪光饥肠辘辘,两口喝完了汤,米饭加得堆出小尖尖,他笑眯眯地点着头:“看出来了。” “梅先生是什么时候到这的?” “上周三。”梅溪光娓娓道来,“我以莲花镇为中心,把周围的村寨差不多走遍了,听说小公鸡村有种特产叫甜茶,其实也是一味中药,具有清热败火的功效,我妈让我给她带些回去。” 原来是中药,曲鸢至今没忘记甜茶初入口时的苦涩,她应该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了:“你觉得好喝吗?” “还没喝过。” “很好喝的,”曲鸢不负责任地忽悠他,“梅先生你一定要尝尝。” 梅溪光比了个“ok”的手势,吸吸鼻子:“什么味,好酸啊。” 曲鸢闻了闻,疑惑道:“哪有酸味?” “怎么没有?”梅溪光抬起下巴示意她看,一本正经地调侃道,“我看醋坛子都打翻了。 曲鸢反应过来,抿紧了唇才没有笑出声。 某人真的很喜欢吃醋,以前她和沈暮走得稍微近了些,他就醋兴大发,连强吻都用上了。 徐墨凛神情自若地用公筷夹了块颤颤巍巍的肥肉放进梅溪光碗里,似笑非笑道:“梅先生,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梅溪光摇头叹气:“徐太太,管管你老公好吗?” 曲鸢有心无力,要是不和他一致对外,不知道还有多少磨人的手段等着她呢。 梅溪光把肥肉拌了饭吃下去:“等我回家一定跟我妈说,你们夫妇联合起来欺负我。” 曲鸢和徐墨凛异口同声:“你是梅三岁吗?” 梅溪光:“……” 哼!!! 他蹭完饭,打劫了一袋水果,大摇大摆地走了。 入夜后,温度降了不少,村里大部分人家陆续熄了灯,屋子没有做保暖措施,冷风从各个缝隙钻进来,曲鸢洗完澡躺在床上,裹紧了棉被,还是觉得有些冷,等徐墨凛一躺上来,她就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比他体温更热的,是深抵入喉的吻。 棉被一角被推出蚊帐外,影子映在帐顶,亲密一双,正上演着旖旎的黑白电影。 亲着亲着,徐墨凛发现了端倪,指尖试探着去摩挲,呼吸很重,一缕缕地落在她红晕遍染的面上,嗓声哑着:“干净了?” 被发现了…… 今天本来就很累了,曲鸢不想在这种事上耗费体力,可他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想起以前听过的隔壁刘校长家的合奏曲,她支支吾吾地说:“隔音不好。” “嗯,我知道。”徐墨凛心不在焉地应着,手上,嘴唇的动作都没停,“所以,你待会记得小声点。” 第63章 取悦她 种草莓 其实过去的每一次, 她都有努力控制不发出太大的声音,除了……他亲她的那次。 是真忍不住。 风无法吹散屋里迅速堆积的燥热,反而有助燃的趋势。 徐墨凛一件件地清除障碍物, 丢向床角,布料和布料堆叠、摩擦的声响,极其轻微, 在没有交谈声,甚至周遭静得落针可闻时,落入曲鸢耳中,无疑是春雷于山谷炸响。 山峦卧着的软雪如同一只白鹤落入猎人手心, 被完全掌握,有翼难飞,鹤顶上的红珠在熔岩般的温度中,红得几乎透血。 曲鸢胸口滞闷, 说不清是好受, 还是不好受, 心脏的跳动从“砰砰”到“咚咚”,彻底失去了控制。 突然, 隔壁刘校长家传来一长串石破天惊的重重咳嗽,感觉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接着是刘校长没好气的数落声:“都说几千遍了,每次左耳进右耳出, 你肺本来就不好, 还瞒着我偷偷抽烟,再抽下去肺不得烂了?!烂了也活该,是你自找的……” 她猛地往前移位,略显粗糙的床单磨过肌肤, 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心神,一下子就被撞散了。 时隔多日,徐小凛终于与曲小鸢顺利完成对接。 刘校长的老公说了什么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曲鸢听见的是钢琴弹出的乐音,他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时而轻快,时而急促,时而着重地跳跃,构建出美妙动听的音乐世界。 昏暗的光影下,徐墨凛起伏着,轮廓更显深邃,眸底浸满了Y,仿佛夜幕下波涛汹涌的海面,眼尾泛起红晕,泪痣妖冶,他气息已然不稳,尾音微扬:“专心点,嗯?” 曲鸢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钢琴家,这是她的专业领域,自然得由她来主宰,她夺取了主动权,以他为琴,奏响乐章,起初还讲究章法,后来就即兴发挥了,从独奏到合奏,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 到了尾声,他的速度变得十分缓慢。 曲鸢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在惩罚她,拍了下他手臂:“我不是一直和你同一阵线吗?” 在梅溪光调侃要她管管他的时候。 徐墨凛低低地“嗯”了声:“所以,这是奖励。” 刘校长还在骂她老公,算起了陈年旧账,她老公理亏,一声不吭,刘校长不带喘口气地骂了一个多小时,总算骂得痛快了,正在气头上忘记徐先生夫妇今晚就住在隔壁,她连忙降低音量:“我给你炖了雪梨陈皮汤,赶紧趁热喝。” 夫妻俩在山村里相互扶持快三十年了,感情深厚,她骂是真骂,心疼也是真心疼。 曲鸢挺羡慕他们的,不知道她和徐墨凛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徐墨凛给完奖励,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亲着,曲鸢浑身脱了力,一动不想动,任由他抱着,被窝热热的,鼻间盈满了他的气息,还有她自己的。 曲鸢整个人累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蚊帐的狭小隐秘空间里,蒸腾出的热量,和着气味,久久不散。 天亮得晚,徐墨凛睡到八点才醒,身侧的人睡颜恬静,呼吸绵长,看样子一时半会醒不来,他动作极轻地掀开蚊帐,翻身下床洗漱完,到小厨房准备早餐。 群山寂静,白雾如练,梯田里,玉米地上,零散分布着人影,村里的人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早餐煮好,端进屋里,放到木桌上,徐墨凛坐到床边,揉了揉她睡乱的头发:“起来吃早餐了。” 曲鸢困得眼皮睁不开,不胜其扰地转过身,把脸藏进棉被,徐墨凛摇头失笑,担心她呼吸不畅,将被子下拉到锁骨位置,让她继续睡。 徐墨凛独自吃了早餐,十点整,隋珠准时找上门来,她和曲鸢约好了要去看草莓大棚,谁知给她开门的人,居然是徐先生。 说实话,隋珠有点儿怵他,大概是因为他拒人千里之外,难以接近的清冷气质,以及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场,拘谨地打了招呼后,得知曲鸢还在睡,她就想着打退堂鼓了:“徐先生,等徐太太醒了,麻烦你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徐墨凛淡淡应道:“好。” 隋珠只以为曲鸢是坐车太累,认床失眠才导致晚起,完全没往男欢女爱那回事上想,她回到村委办公室,继续整理资料。 曲鸢一觉睡到中午,太阳晒到了窗台上,她慵懒地舒展身体,清清爽爽的,并无黏腻感,想必是他昨晚做过善后工作了,又动了动腿,轻“嘶”了声。 吊了他这么久,曲鸢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昨晚又亲身领教到了新的磨人手段,飘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说是奖励,实际是变相的惩罚,不该这么放任他的。 曲鸢揉了揉腰,忽地想起来她上午还要去看草莓棚的,现在几点了?按亮手机一看,一点四十分,她拨通隋珠的电话,不好意思地道歉,重新约了时间。 通话结束,曲鸢进卫生间换衣服,黑绸似的长发掩映,莹白雪肤印了画,有的是指痕,有些是吻出来的,某人表面看起来衣冠楚楚,实则在某方面很有当禽兽的潜力。 锁骨中间也明晃晃地印着一枚暗色草莓,曲鸢只好换了件高领毛衫,藏住令人浮想联翩的吻痕。 徐墨凛久久等不到她醒,留了纸条告知他去建筑工地了,曲鸢从锅里拿出还有余热的饭菜,捧着走到树下,坐在竹椅上吃。 刘校长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等她吃了饭,提着袋番薯干过来:“徐太太,真是对不住,我昨晚发了那么大通的脾气,嗓门又大,肯定吵到你和徐先生休息了。” 曲鸢一想起昨晚的事就耳根滚烫,她羞赧地摆摆手:“没事,我们睡得沉,没怎么受影响。 他最后z的一下,她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要不是被刘校长的骂声盖过去,现在该尴尬的人就是她了。 “那就好。”刘校长松了一口气,“这是我晒的番薯干,你拿去尝尝。” 曲鸢笑着道了谢,接过来。 刘校长又说:“要是有什么缺的,随时找我要。” “好的。”曲鸢挺喜欢她的,性格热情,待人真诚,“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刘校长两点半还有课,聊了十来分钟就去学校了。 曲鸢回屋抹了防晒霜,戴着帽子,准备出门,隋珠刚好到了,两人在门口碰面,走出一段路,曲鸢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只见前方不远处,尘土飞扬,小羊儿屁颠屁颠地朝她冲过来,像是在确认,围着她转个不停,奶乎乎地“咩咩”叫着,用脑袋去蹭她的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委屈巴巴的。 如果它会说话,也许是在问:“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隋珠笑着告诉她:“自从你和徐先生走后,它就赖在你们住的屋子,守了一个多月吧,没等到你们出现,就跑去外面四处浪荡了。前两天还拐跑有财叔的小羊羔,带去悬崖边蹦迪。” 动物表达情感的方式纯粹而简单,曲鸢心间泛软,摸了摸它的头,轻笑出声:“小家伙,没白喂你吃那么多东西。” 小羊儿舔了舔她手心:“咩~” 它极尽所能地撒娇卖萌,缠着曲鸢不给走,她只好带它一起去草莓大棚。 二人一羊抄近路经过梯田,大片金黄稻子闯入眼帘,谷穗粒粒饱满,沉甸甸地垂着,稻草人戴着破草帽在田垄上迎风而立,尽职地守护村民们的丰收。 靠近停车场的梯田边上就是种植草莓的大棚,隋珠掀起塑料膜,曲鸢走入,暖意扑面,一道道垅起得规规整整,间距均匀,最大程度地利用了有限的面积。 小羊儿昂首挺胸,小碎步,乖巧地跟在她旁边。 隋珠边走边介绍:“这边种的是章姬,也叫奶油草莓,那边的是红颜,橘心单独种在另外的棚里。” 曲鸢笑问:“我记得隋珠也是一种草莓。” “对。”隋珠微红了脸。 草莓还在缓苗期,生长旺盛,大量地消耗了基肥,得额外追加氮肥,通过滴灌系统,定点输送给每一株草莓苗。 曲鸢重点看了盆栽草莓的情况,由于刚定植,叶片蔫蔫的,她挑了盆稍微精神点的拍下照片,加个滤镜,重新编辑之前的定时微博。 花脸小野猫:“为感谢小仙女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厚爱,现推出100块认领一盆新品种橘心草莓盆栽(如图)的活动,届时会有专人负责记录草莓的生长过程,让你云体验种草莓的乐趣。名额仅限1000份,今晚八点放链接【心】” 后面附了两张图片,一张是草莓苗的,另一张是关于橘心草莓的简介。 棚内信号不好,试了几遍才修改成功。 曲鸢看完4个草莓棚,沿着原路返回住处,天色已擦黑,院子静悄悄的,屋檐下亮着盏橘色小灯,她推门进屋,男人换了身家居服,趴在床上似乎睡着了,棉被只盖到腰间,半截长腿伸出床沿。 曲鸢脱掉外套,搭到椅背,弯腰准备帮他掖被子,然而还没碰上被面,就被他扣着手腕,抱住了。 徐墨凛埋在她颈侧:“怎么回这么晚?” “还不是怪你。”曲鸢轻点着他额头,控诉道,“腿酸,走不快。” 他低笑了下:“确实是我的错。” 曲鸢又提起他留下的某些痕迹,就不能轻点儿吗?疼倒是不疼,就是…… 徐墨凛带着她一起坐直身,二话不说脱掉了毛衣,只见他锁骨边牙印未消,尤其是后背,红痕密布,是被她挠出来的。 曲鸢:“……” 第64章 取悦她 专属印记 证据确凿, 曲鸢无从抵赖,昨晚的合奏曲来到高c处,她极力忍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可堆积的快意如数迸发,灵魂出窍,整个人像被抛上了浪尖, 昏了头,只想到用咬他、挠他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了。 当时没觉得用了多大劲,谁能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曲鸢眨眨眼,掩盖住心虚, 认真地研究了他锁骨边的牙印:“咬得还挺好看。” 这是她的专属印记。 “是吗?”徐墨凛拉开了她的毛衫领子,“那我也帮你咬一个。” “不要。”曲鸢作势要躲,他已经低了下来,看见她锁骨中间的草莓印, 眸色变深, 转而吻住她的唇。 曲鸢理亏在先, 主动地探进去,翻着、搅着、吮着, 退出时还使坏地咬了他下唇,往外扯, 带出银s,又面红耳赤地还回去。 引来另一场由他主导的掠夺。 曲鸢被亲得气喘吁吁, 继续下去估计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推开他:“我帮你抹点药。” “等洗完澡再抹。”徐墨凛套好毛衣,“我先去做饭。” 他下午四点就回来了,特意检查了蒸锅,给她留的饭菜全吃了, 碗筷洗得干干净净,她自小娇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本不必跟他来榆城,到这偏远村落吃苦。 她并没有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 徐墨凛能感觉到他们在一起后的这段时间,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连睡梦里唇角都是弯着的,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爱意毫不遮掩,稍微说点不太正经的话,她就会脸红,娇嗔地瞪他。 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 曲鸢登录花脸小野猫的账号,认购橘心草莓苗预热活动的定时微博发送成功,评论区一如既往地热闹: “橘色的心形草莓?!活久见系列【期待】” “第一次见这么新奇的活动,资深草莓爱好者必须无条件支持!” “一百块钱=种植的各项成本+新品草莓至少两年的产量+云体验种植的快乐+快递费用,搞这活动得往里贴钱吧,请问仙女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只有一千棵会不会太少了?手慢党强烈要求增加数量!”点赞【688】 …… 看到大家的反馈,曲鸢就放心了,她编辑了新的内容,附上草莓盆栽的认购链接,将时间设置成八点,定时发布。 隐约听到屋顶传来异样响动,她走出院子,抬头望去,一只白鹰站在屋脊上,被清冷的月辉映照着,通身雪白的羽毛泛起冷光。 鹰生性桀骜不驯,是不会主动亲近人类的。 但这只无家可归的白鹰是例外。 曲鸢如逢故友,跳起来朝它挥挥手,白鹰仰着头发出类似“啊”的声音,似乎在回应她。 “徐墨凛,”曲鸢绽开笑颜,得意地跟他炫耀,“它一定记得我。” 徐墨凛将翻炒好的青菜装盘,上半身探出檐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从蜜蜂到山羊,再到这只白鹰,她好像挺讨小动物的喜欢? 白鹰在夜色中安静守护,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吃晚饭,曲鸢以为梅溪光还会来蹭饭的,可饭都吃完了,他还是不见人影,该不会已经离开小公鸡村了吧? 为免某人吃醋,曲鸢及时打住念头,决定聊些安全的话题,她划开照片给他看:“这是我投资的草莓大棚,怎么样,是不是有模有样的?没有意外的话,等到年底,就有吃不完的草莓了。” “今天下午隋珠跟我讲了好多草莓的种植知识,”曲鸢笑意盈盈地数着手指说,“要用什么土、定植的方向和深度、肥水管理、病害虫害……感觉我都快变成种草莓的高手了。” 以前她想吃草莓,只要打个招呼,就会有人把顶级的草莓洗干净送到跟前,得来太容易,往往不会珍惜。 像现在这样,亲自等待草莓苗的成长,从开花到结果,收获的又是另一番乐趣了。 徐墨凛单手撑着下颌,轻扯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笑看着她,意有所指道:“随时欢迎你来种。” 此种草莓,非彼种草莓。曲鸢下意识地摸向锁骨中间位置,不甘示弱地回击道:“跟徐先生的种草莓技巧比起来,我还是稍显逊色的。” 他促狭地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 曲鸢挑衅地对着他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比较喜欢留牙印,印记更深,保留时间更久。” “你觉得还不够深?时间不够持久?” 很明显,他们说的又不是同一件事了。 曲鸢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雷区,有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她在警戒线前刹住脚步,嘴上却不肯认输:“种草莓讲究深不埋心,浅不露根,不是越深就越好的。” “有道理,”徐墨凛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提议道,“那下次,深度由你来把握?” 曲鸢无力招架,败下阵来。 你赢了,徐先生。 徐墨凛见好就收,收了碗筷去洗,曲鸢擦干净桌子,摆好木椅,在院子里来回地走着消食。 夜空缀满了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月亮藏在薄薄的云层后,边缘晕染着,光泽淡而朦胧。 风有点大,曲鸢打了个哆嗦,回到屋内,手机屏幕亮起,是隋珠发来的语音消息。 “徐太太,三分钟不到,一千棵盆栽草莓就被抢光了!” 这惊人的速度吓到了隋珠,她激动得险些破音:“我还以为系统出bug了,结果真就一棵不剩!” 曲鸢回道:“第一桶金get~” 隋珠:“再接再厉【奋斗】” 徐墨凛用炉子烧好了热水,进来喊她洗澡,曲鸢应道:“来了。” 洗到一半,他提着另一桶热水走进卫生间,以节约时间的名义,行洗鸳鸯浴之实。 热水有限,着凉的风险很大,真正的云雨场是在床上,结束后,曲鸢几乎是小死了一回,以致给他抹药都有些潦草,还跟他约法三章,明天参加“旷野”建筑项目的动工仪式要爬山,得保存体力。 “不做,”徐墨凛哄着她,“就亲。” 他亲的方式也花样百出,且格外地持久,亲了大约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曲鸢撑不住,抱着他睡过去了。 动工仪式定在次日上午十点,两人提前半小时到达,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有负责结构、电气的工程师,施工单位的工人,还有村民代表们,空地上整齐划一地停了挂着喜庆大红花的施工机械。 天气晴好,阳光和煦,镇政府的领导在临时搭建的台上发表讲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表达了镇政府对该项目的重视,承诺不仅要把房子建起来,路也会修好,对接高速路,打破封闭,与外界接轨。村民们个个听得满脸喜色,掌声雷动。 领导讲话完毕,邀请徐墨凛、工程师和村民代表,四人分别站在东南西北的位置,同时用铁锹挖了一块土,村主任点燃一串炮仗:“破土大吉!” 噼里啪啦声中,红色碎屑纷飞,村民们跟着齐声大喊:“破土大吉!” 曲鸢用单反相机把整个过程记录了下来,最后镜头对向徐墨凛,手握成拳充当话筒:“采访一下,徐先生,作为‘旷野’项目的建筑设计师,你此刻是什么心情?” 实地考察,挨家挨户地走访,了解村民们对新房子的真实需求,在此基础上出设计图,并多次修改,他暗地里的付出曲鸢都看在眼里。 对徐墨凛来说,时隔五年重拾建筑设计,纯粹地回归到建筑本身,与其说是梦想的延续,更不如说是他想给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徐墨凛看着镜头,漂亮的桃花眼微弯,言简意赅道:“希望不负所托。” 男人眸底映着光,明亮似少年,万千情绪都藏在里面了,这是曲鸢曾经最喜欢的样子,比年少时又多出了几分沉稳内敛,她心念一动,上前亲了亲他唇角:“会的。” 镇领导和村主任在接受媒体记者们的采访,他们牵着手,低调地离开现场,下山,坐船回到对岸。 小公鸡村交通闭塞,还未实现机械化,收稻谷只能靠人工,男性青壮年劳动力绝大部分外出到大城市打工,村里由妇女们顶起了半边天。 她们包着白色头巾,在各家的田里忙碌,特地磨过的镰刀锃亮,使得飞快,“刷刷刷”就放倒了一片稻谷。 金风细细,空气里漂浮着好闻的植物清香,曲鸢和徐墨凛一前一后地在田垄上走着,她眼尖地发现前面有道熟悉身影,居然是梅溪光。 他戴着宽大的草帽,手里拿了竹筐,正在收割完的稻田里抓鱼。 “徐总徐太太,要一起来玩吗?” 徐墨凛兴致缺缺,倒是曲鸢跃跃欲试,他担心水凉会让她受寒,又不想扫她的兴:“先别下水,等我一会。” 徐墨凛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提着跟村民借的雨鞋,蹲`下身,脱掉她的运动鞋,换上雨鞋。 他在这些细节上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曲鸢心底暖意滋生,摸了摸他头发:“我会努力抓到鱼的,至少抓两条。” 第65章 取悦她 老公 梯田里的鱼是插秧后不久放入的, 靠吃水里的浮游生物和稻花为生,故又称稻花鱼,上个月稻子还没成熟时主人家就放水收过一波鱼了, 因而现在还留在田里的漏网之鱼数量不多。 梅溪光也只是凑个热闹,忙活了半天,抓到三条鱼, 结果水桶翻了,全跑没影了,把他给气的呀,跺了下脚, 水花溅起两米多高。 见曲鸢下来了,他非常绅士地把竹筐递给她:“徐太太,看你的了。” 曲鸢接过来,由于穿着雨鞋行动受限, 小心翼翼, 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着, 她集中注意力,目光随着变得浑浊的水流追踪到了一条鱼, 她迅速地落下竹筐,可还是慢了一步, 被它逃掉了。 能成为漏网之鱼,多少是有些小机灵和逃生技巧在身上的。 曲鸢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正要对准它下筐, 右脚却被泥土吸住了,等她把雨鞋拔`出来,鱼早就不见踪影了。 她并不气馁,继续往前搜寻。 很快, 又有一条鱼闯入她的视野中,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优哉游哉地游着,曲鸢屡屡下筐,屡屡落空,从田的中间追到了边上,正中场休息的梅溪光瞅准了,双手飞快一拢,浑水摸鱼,稳稳抓住,他举起战利品:“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 曲鸢鼓起面颊,故意叹气:“哎,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梅溪光把鱼丢进水桶:“徐太太,加油!” 曲鸢被激起了斗志,她不相信自己还真抓不到一条鱼了,采取就近原则,顺着田垄边找去,快走到尽头时,收到徐墨凛的示意,她转过身,好家伙,原来就跟在她身后。 曲鸢吸取前几次的教训,趁鱼不注意,眼疾手快地给它罩上箩筐,浊水翻涌,鱼已在筐内,无处可逃,她喜不自胜地喊道:“我抓到了!” 梅溪光捧场地给她鼓起了掌:“徐太太好样的!” 徐墨凛则是把桶提过来,曲鸢眉飞色舞,冲他飞去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白皙如瓷的脸因兴奋而染了薄红,颊边梨涡浅浅,明艳动人。 徐墨凛唇边噙笑,定定地看着她:“嗯,很厉害。” 要是长了小尾巴,曲鸢肯定就要摇起来了,她俯身抓住困在箩筐的鱼,准备放进桶里,谁知它奋力一挣,从她湿滑的手心溜走,还甩了她一脸水。 空欢喜一场了。 徐墨凛从外套口袋掏出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水,柔声安慰道:“没事,我帮你抓回来。” 他脱了鞋袜,卷起裤脚,踏入田里,表面的水被日光晒得升温,脚下踩的泥带着凉意,徐墨凛很快适应了温度差,一条鱼从脚边游过,他神色不急不躁,默默计算着距离,快狠准地落筐,鱼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为筐中物了。 “抓到了?”曲鸢惊喜地问。 徐墨凛有意逗她:“没有。” 曲鸢耸了耸肩,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闪着金光的抛物线,“咚”的一下,准确无误地砸入桶中,她定睛一看,里面多了条巴掌大的鱼。 “这么……”曲鸢特别有危机意识地把“快”抿在唇边,“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墨凛气定神闲地说了两个字:“预判。” 曲鸢略作琢磨,大概懂了,她看到鱼是直接对着它下箩筐,在实施这个动作的过程中,聪明的鱼儿已经察觉到危险,往四处逃窜,所以她的命中率才不高。 “我来试试。” 曲鸢现学现卖,前两次预判错了鱼的逃跑方向,第三次终于预判成功,顺利地抓住了第二条鱼。 梅溪光坐在水沟边,捡了根稻杆把玩,欣赏着夫妻俩在田里抓鱼,看到曲鸢兴高采烈地抱住了徐墨凛,水面清影亲密合一,狗粮铺天盖地撒来,他情不自禁地露出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 看来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 夫妻档配合无间,一共抓到了5条鱼。在田里劳作的人陆续收工回家了,梅溪光摸着空瘪的肚子,催他们:“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他已经想好了稻花鱼的各种吃法。 徐墨凛和曲鸢回到田垄上,在水沟里洗干净手脚和雨鞋,梅溪光帮忙提着水桶,走在最前面。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今天举行“旷野”项目的动工仪式,中午村里专门准备了宴席,徐墨凛还了雨鞋,回住处换好衣服后,就带着曲鸢去广场吃饭了。 落单的梅溪光暗自叹息之际,村主任急匆匆地找过来:“梅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他说明来意:“村里备了午饭,你一起来吃吧。” 梅溪光客气地婉拒了:“这不太合适吧。” “你是我们村的贵客,有什么不合适的?”村主任生了副直肠子,“粗茶淡饭的,你别嫌弃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梅溪光再拒绝就真不合适了。 梅溪光被邀请坐到主桌,旁边正好是徐墨凛曲鸢,他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曲鸢压低声打趣他:“蹭饭大师。” 梅溪光笑意更深:“过奖。” 几位镇领导没有架子,格外亲民,一顿饭吃下来氛围挺轻松的,饭后,某位领导提议,趁着人多热闹,下午来一场篮球友谊赛。 众人纷纷响应。 曲鸢在桌下轻扯徐墨凛的袖子:“你会打篮球吗?” 他握住她的手,裹进手心:“你想看?” 曲鸢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以前学校举办篮球比赛,男生们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女生们在旁边加油,她总是很羡慕那些拿着男生外套和水的女生,因为这是女朋友专属的权利,是隐秘又心照不宣的甜蜜。 缺席他最肆意的少年时光,是她的遗憾,能以这种方式弥补回来一些,也算不错。 学校里就有篮球场,下午四点准时开赛。 劳动力忙着到田里收稻谷,在村主任的动员下,每家出一个老人当观众,周末放假的学生们不想写作业,成群结队地来看热闹,吱吱喳喳,将现场气氛炒得火热。 徐墨凛和工程师们组成一队,梅溪光和老师们一队,除了高壮的体育老师穿着球服,其他人大多是休闲服,友谊赛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徐墨凛脱下风衣外套,曲鸢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心口小鹿乱撞着,反应却慢了半拍,她设想过的场景在现实中上演了,虽然没有意味深长的“哦哦哦”起哄声,但已足够回应她少女时期的怦然心动。 男人站姿挺拔,一身灰衫黑裤,玉树临风,丰神俊朗,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可他的眼里,分明只有她。 曲鸢红着脸,小声地说了句:“加油。” “赢了的话,”徐墨凛声线极低,带着蛊惑般,“有没有奖励?” 她的耳根开始发烫:“……赢了再说。” 做完热身运动,一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战况激烈,深藏不露的梅溪光,连着进了三个球,加上有体育老师从旁助攻,他们队牢牢地占据了比分优势,孩子们激动地拍手叫好,异口同声:“梅老师好棒!!!” 梅老师??? 曲鸢以为自己听错了,旁边的隋珠跟她科普,学校是梅氏集团旗下的基金会捐建的,前年建成时梅溪光作为代表出席了剪彩仪式,给学生们送了不少图书、文具和衣服,这次他来村里,刚好音乐老师去市里做手术,他便当上了临时的代课老师。 曲鸢想到梅溪光爸爸傅时谨不仅是古董收藏家,还有层隐藏身份音乐人Ansel,妈妈是歌手,他很大可能遗传了他们的音乐天赋,难道他从事和音乐有关的工作? 走神间,势头正猛的梅溪光又进了球,孩子们喊得越来越起劲了:“梅老师加油加油加油投三分球!” 输球不输阵,曲鸢忘了矜持,手舞足蹈,喊得比他们更大声:“老公加油!!!” 她本来是想喊徐墨凛的,不知怎么会脱口而出变成—— 老公。 曲鸢有些懊恼地咬住了唇,刚从队友手中接到球的徐墨凛朝她看了过来,视线相撞,深眸骤然亮起,如雨后纤尘不染的夜空,繁星乍现,汇成银河,熠熠生辉,那有所克制却依然灼热的眼神,让她不自觉地生出酥麻感,以及源源不断的蜜意。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离了婚,更不懂得,这声老公,意味着什么。 几个孩子见曲鸢人单力薄,小手圈在嘴巴前,帮她助势,也跟着喊:“老公加油!” 童言稚语,天真烂漫,引人发笑,村主任抽着旱烟,呛着了,直接笑出猪叫:“你们这帮墩娃子哟。” 曲鸢的“老公”两字横空炸场,梅溪光就有所预感了,不出所料,徐墨凛一改先前的打法,凶猛得跟吃了XX似的,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球无虚发,很快咬紧了比分。 最终,徐墨凛冲破重重防守,轻松投进一个三分球,以一分之差险胜,曲鸢忍不住跳起来欢呼:“赢了!” 她冲到场上,给他递外套和水。 矿泉水是拧开的,徐墨凛穿好外套,喝了大半瓶水,随着仰头的动作,下颌线拉长,喉结凸出,俊脸沾着薄汗,黑眸湿漉漉的,在暮色中显露出几分性感。 曲鸢抱住他手臂,杏眸漾着潋滟浅笑:“徐墨凛,你好厉害!” 徐墨凛对此颇为受用,呼吸还未平复,以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什么,她瞬间面上飞红,打了他一下。 曲鸢以为,在这么高强度的篮球运动之后,徐墨凛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可事实证明,她大错特错。 万籁俱寂时分,被他轻拢慢捻,亲着r着,反复怜爱,曲鸢浑身发热。 明明比赛那会儿他球球精准入篮,此时却故意打擦边球,就是不给个痛快。 徐墨凛看她眼尾泛红,贴到她耳畔,低笑了声:“叫老公。” 第66章 取悦她 他好像爱了她很久 徐墨凛车祸失忆后, 为了让他相信他们夫妻恩爱,曲鸢一声声老公喊得情真意切,如今冰释前嫌, 处于热恋期,她反倒羞于启齿了。 其实也不是喊不出口,而是被他用这样磨人的方式惑着, 三过门而不入,空虚蚀骨分心,游走在四肢百骸,要是被他尝到甜头, 日后只会得寸进尺。 曲鸢不打算助长他的气焰,回忆着在莲花镇骑马驰骋荒野的细节,化被动为主动,手握住了笔管, 墨汁早已研磨好, 泛滥成灾, 满得溢出砚台。 笔头沾了墨汁,在她的引领下, 力透纸面,寸寸没入。 耳边忽地传来男人的闷哼声, 似愉悦,似痛苦。 曲鸢掌握着笔锋的走向, 或横, 或竖,或退,或进,笔走龙蛇, 行云流水,写得不亦乐乎。 写了整整一页的大字,她就累得不行,潦草收了笔。 徐墨凛怎会由着她半途而废,接管了主动权,挥毫舞墨,纸上观澜,大开大合,来势汹汹地将剩余的纸张,一页页地写满,方才尽兴。 浓烈的墨香弥漫在室内,灯影黯淡,时不时地晃动一下,山风撞击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棉被里既热又潮,缱绻的吻落在曲鸢唇上,她已无力回应,男人的五官逆着光,看不明晰,等他亲完,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闭眼睡去。 意识在慢慢地涣散,曲鸢能感觉到两个回合下来,他明显地耗尽了体力,只用纸巾擦掉了他们练字剩下的墨汁,其他的善后工作并没有做,就抱着她睡了。 两人黏在一起,严丝合缝,亲密无间。 最打动曲鸢的细节是,每次结束之后,他总会抱住她,以前看过某项研究,大部分女性抱怨她们的配偶一do完就背过身去呼呼大睡,完全不顾及她们在这个时候心理脆弱,缺乏安全感,渴望得到拥抱的感受。 婚后两年因误会离了心,聚少离多,彼此表明心意,重新开始,相爱不过两个多月,可曲鸢有种错觉,他好像爱了她很久很久,比她知道的还要久。 他对她的喜好了若指掌,默契到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能迅速体会到其中深意,表面看着冷淡,实则对着她时柔情尽显,总是做得多,说得少。 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握着她的手入睡,好像怕她会消失似的。 脉脉暖流在曲鸢心底涌动,她覆到他耳边,轻声地说:“老公,晚安。” 徐墨凛并没有睡着,他知道她爱干净,原本打算等她睡后再清理狼藉,没想到等来了意外之喜。 他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晚安,徐太太。 不想打破此刻的温情,就这么黏着也不错。 夜深人静,冷风吹彻,有彼此的体温温暖着,慰藉着,便已足够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 月亮落了,繁星隐去,初升的太阳躲在云后,畏畏缩缩的,眼看云层转厚转黑,这可愁坏了一大早起来收稻的村民们,种地要看天时吃饭,要是下雨,田里的稻谷收不回来,家里晒的怕被淋,地处深山峡谷,按照往年的经验,一旦天空开了口子,连绵秋雨至少下一个星期,得耽误多少事。 好在黑云只是虚张声势,盘旋了两盏茶工夫就被风吹散了,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山林之上,家家的烟囱飘出白烟,赶着吃了早饭出门忙碌。 哈哈姐扛着一包稻谷回来时,曲鸢才刚睡醒,难得徐墨凛比她醒得晚,温热呼吸徐徐而下,他锁骨边的一枚草莓印映入她眼帘,左牙印,右草莓,双重盖章验证。 曲鸢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那只闯入院子的猪,当时他告诉她猪进来了,她误会是他的心上人朱静来了。 听隋珠说,生猪在变成市场售卖的猪肉前会盖上“检疫合格,准予屠宰”的章,徐墨凛过完年就三十了,人到中年,难逃发福、秃头和啤酒肚,不过他身材管理挺严格的,腹肌人鱼线都有,体力也……不错,曲鸢重点检查了头发,乌黑浓密,保守估计,五年内没有秃顶的危险。 曲鸢后知后觉地发现被子下两人未着寸缕,她稍微动了动,就被按住了,男人嗓音慵懒,带着几分磁性:“今天想下床的话,就别乱动。” 曲鸢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跟他对着干的,手探下去,抓住了主要矛盾,故作懵懂地问:“这,算乱动吗?” 毫无悬念,因为她的挑衅举动,小雨衣又阵亡了一个。 两人胡闹到中午才起,曲鸢洗了热水澡,犹如半干的花泡了清水,每片花瓣都舒展开,重获新生,吃完午饭,她想起昨天抓的6条稻花鱼还养在桶里:“鱼太多了,我们吃不完,不如叫上隋珠和梅溪光来吃晚饭?” 刘校长的老公久咳不愈,她陪他去县里看医生了,不然刚好一人一条鱼。 徐墨凛一向都是顺着她的,自然不会不同意:“嗯。” “那我待会跟他们说一声。” 曲鸢说着,余光里出现一道白色身影,是白鹰来了。 刚跨出门槛,它就飞远了,她留意到地上多了条褐色的蛇,顿时头皮发麻,跳回屋内。 徐墨凛拿了竹竿,戳了两下蛇头:“没事,死蛇。” 曲鸢躲在他身后,仍心有余悸:“它为什么要把死蛇丢在这里?” “也许,是它送你的礼物吧。” “礼物?” “鹰类喜吃老鼠、小鸟、蛇和野兔,白鹰把蛇送给你,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喜欢。” 听完他的解释,曲鸢就没那么害怕了,可这独出心裁的礼物,她只能心领,实在不敢收下。 徐墨凛用竹竿撩起蛇,丢进垃圾桶,他下午要去施工工地,顺便把垃圾带走了。 曲鸢闲着没事,趁天高云淡,秋光绚烂,层林尽染,她带着单反出去拍照,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草莓大棚,准备拍点素材。 隋珠处理完村委的事务,一逮着空就来大棚守着,最早定植的试验草莓苗开出了第一茬花,眼下的重中之重是养好根系,所以就得把花全掐了。 曲鸢也加入到掐花的行列中,隋珠跟她聊起微博的评论:“没赶上活动的粉丝们哭天抢地,万人血书请求再追加一千个认购名额,评论区都被血泪淹没了。” “这么夸张?” “嗯,大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觉得挺新奇有趣吧。”隋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梦见自己把地栽的草莓苗挖出来种盆里了。” 曲鸢扑哧笑道:“那不得累坏了。” 隋珠点头:“确实很累。” “今晚去我那儿吃鱼,补补身体。” 隋珠“啊”了声:“会不会太打扰了?”她这么大的一盏电灯泡。 曲鸢看出她的顾虑:“没事,梅溪光也一起来。” “好。”隋珠应下了。 掐完草莓花,曲鸢拍了小视频,发到微博上。 花脸小野猫:“没抢到草莓盆栽的小仙女们别急,年底将有大量的同款橘心草莓上市,到时会在网店预售,也欢迎大家前来采摘【视频】” “徐太太,”隋珠有所顾虑,“小公鸡村地处偏远,就算橘心很有吸引力,粉丝们千里迢迢跑来摘草莓的可能性不太大。” 她的计划是线上销售。 曲鸢分析道:“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首先要把橘心草莓这个品牌推广出去,再者,莲花镇的温泉山庄年底就会正式营业,隔壁镇也有3A级桃花源景区,我们可以蹭它们的游客啊,或者以合作的方式引流。” 看得更长远些,等将来“旷野”项目落成,肯定会成为小公鸡村的名片,她对徐墨凛的作品有绝对的信心。 隋珠醍醐灌顶,秒变迷妹:“徐太太你太厉害了!” 曲鸢但笑不语,回想她当年初入投资圈,一来没经验,二来受曲蓉蓉暗中使绊子,十投九亏,背地里还被名媛贵妇们编排,说什么干啥啥不行,破产第一名。 亏的钱多了,门道自然就懂了。 时间还早,曲鸢和隋珠离开草莓棚,在村里各处走,商量着民宿的选址。 经过学校附近,正好撞见梅溪光在摘柿子,曲鸢总结出了某条规律,好像有吃的地方,就会有他。 梅医生和傅先生这是生了个吃货吗? 梅溪光没看到她们,用袋子装了十几个柿子,来到曲鸢的住处,敲了敲门,没人应,听见笑声他回过头,莞尔一笑:“还以为要吃闭门羹呢。” 曲鸢上前推开木门:“我们就跟在你后面啊。” 梅溪光摇摇头:“我心思全在吃鱼上了,你们想好鱼怎么吃了吗?” “还没呢,”曲鸢问,“你想怎么吃?” “每人烤一条,剩下的煮汤清蒸红烧都行。” 曲鸢算是看出来了,他最想吃的是烤鱼。 隋珠脱了外套,捋起袖子:“我先去把鱼杀了。” 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姑娘,是杀鱼的一把好手,手起刀落,动作麻利,梅溪光叹为观止,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曲鸢把梅溪光带来的柿子洗干净,轻轻一掰就开了,果肉橙红,汁水丰盈,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太阳变成了一颗红通通的柿子,悬挂在群山之上,周边晕染出油画般的晚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田间劳作的人们收工回到村里,饱经风霜日晒的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眼角皱纹浮动如风吹稻浪。 暮色四合,暗影重重,徐墨凛不疾不徐地行走在蜿蜒的青石板路上,手机接连震动,屏幕显示来电人:甄湘。 他眸色一凛,接通电话。 “徐总,”那端传来甄湘独有的烟嗓音,“我刚刚去看她了,情况不太好。她、她说……想见你一面。” 第67章 取悦她 痴迷 “她、她说……想见你一面。” “知道了。”徐墨凛淡淡地应着, 挂断了通话。 浓墨似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寒风呼啸着,横冲直撞, 吹得外套衣摆猎猎翻飞,村里的公共区域暂时没有安装路灯,村民们为了省点电费, 只要天不黑透,就不会开灯。 徐墨凛藏匿在黑暗中,神情冷峻,如覆冰霜, 轮廓线条刀琢般凌厉,下意识地去摸兜里的烟,摸了个空,她不喜欢闻烟味, 他已经很久没带烟在身上了, 并不是想抽烟, 而是想借着烟草味,压一压浮躁之气。 该来的, 总会来,逃不掉。 徐墨凛抬起头, 夜空不见月影,唯有几颗疏星, 若隐若现, 比他腕间清莹的小叶紫檀佛珠亮不了多少,但他还是找到了其中最亮的那颗,安静地凝视着,一点点消化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或者说,戾气,眸色恢复了无波无澜。 附近的屋子几乎同时亮起了灯,光泽淡而温暖,驱不散他周遭层层叠叠的寒意。 手机再次震动,徐墨凛回过神,看见屏幕跳动的“徐太太”三个字,眼神里有暖意在慢慢回归。 他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凛冬黑夜,而传入耳中的嗓音却明媚柔软如春日湖水:“天都黑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像被无形的手紧攥着的心脏奇迹般挣脱了束缚,跳得又重又急,他深深地调整呼吸,轻笑着,回答她:“就快到了。” 徐墨凛保持通话,沿着台阶拾级而上,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看见了木门边的纤细身影,女孩子站在明亮处,容颜娇俏,翘首以盼,一看到他,笑得眉眼弯弯,小跑着过来。 徐墨凛逆着寒风,加快脚步迎向她,张开双手把她抱进怀里。 村里民风淳朴,略显保守,比如刘校长夫妇夜里再怎么恩爱,在外面是不会有亲密举动的,曲鸢有些放不开,怕被人看见,又不舍得推开他。 他一路走回来,外套沾了寒意,但很快被两人的体温化掉,他的怀抱变得暖和起来,曲鸢在他胸口蹭了蹭:“回得这么晚,是工地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徐墨凛在她发间落下一吻,“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狂风席卷着枯叶吹过,尘土飞扬,曲鸢忍不住轻颤了下:“风好大,我们快进去吧。” 院子里灯火昏黄,白烟袅袅,梅溪光不仅会吃,还有着一手好厨艺,他临时搭了个烧烤架,四条腌制好的鱼摆在上面,“滋滋滋”地烤着,香气扑鼻。 隋珠坐在旁边的小板凳,负责照看烤玉米、烤土豆和烤韭菜。 看见夫妻俩走进来,梅溪光调侃道:“徐太太,接个人,要这么久啊?” 被他调侃得多了,曲鸢已经能淡定应对:“要不是怕鱼被你吃光了,还会更久呢。” 梅溪光“啧”了声:“有情饮水饱哪,还吃什么鱼。” 他真的只是字面意思,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曲鸢想起在榆城时,某人特意把车停在路边,亲得她要靠喝矿泉水来补充水分的事,面上一热,跑进了屋里。 徐墨凛眼风轻扫过去,带着不可忽略的深意,梅溪光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情何其无辜: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给烤鱼翻了面,刷上酱料:“徐太太,出来吃鱼啦!” 曲鸢扎好头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走出,准备去端炉子上的汤,徐墨凛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我来。” 晚餐陆续摆上木桌,除了烤鱼,梅溪光还煮了两种味道的鱼汤,一种原汁原味,另一种加了酸笋和辣椒,据说是本地村民爱吃的酸汤风味。 稻花鱼没有土腥味,肉质嫩滑,简单地下了姜丝、葱花和盐,熬出奶白浓郁的汤水,鲜美得眉毛都快掉下来了。 曲鸢觉得清炖汤就很好喝的了,没想到酸鱼汤更加惊艳,酸味夹杂着辣味,比例恰到好处,酸辣鲜香层次丰富地在味蕾炸开,快意直击眉心,汤水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部,全身都变得暖和起来。 在寒凉的秋夜,喝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酸辣鱼汤,无疑是极大的享受。 可惜鱼汤的分量不多,曲鸢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烤鱼上,火候掌握得好,外焦里嫩,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她光是喝汤吃鱼就饱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烤玉米、土豆和韭菜被他们三个人瓜分掉。 最后,意犹未尽的梅溪光还烤了柿子,当做饭后水果,曲鸢是第一次知道柿子还有这种吃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尝了尝,犹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心里有个主意成型:“梅先生,不如你和我们一起搭伙吧。” 梅溪光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煽风点火:“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嫌弃徐总做菜不好吃吗?” 曲鸢和徐墨凛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挑眉笑道:“梅先生这么好的厨艺,不用的话太浪费了。” 唉,挑拨离间失败了。 梅溪光也吃腻了学校食堂的饭菜,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把之前蹭的饭还了:“我收费很贵的。” “没关系,”曲鸢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碰了碰徐墨凛的肩膀,“我们徐总很有钱的,再贵都付得起。” 徐墨凛没说话,俊颜含笑,看着她被辣得红艳艳的嘴唇,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纵容的态度尤为明显。 梅溪光爽快地答应了:“行吧,成交。” 目的达成,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曲鸢笑意嫣然:“搭伙愉快。” 就这样,梅溪光开启了一日三次准时过来做饭的日子,和他一样每天到访的还有入夜后守在屋顶,白天送来死的小鸟、老鼠等礼物的白鹰,以及某只贪吃的小羊儿。 小家伙能力菜瘾头大,总喜欢找村里最凶的狗打架,次次打输都会委屈巴巴地找曲鸢,黑色大眼睛滴溜溜转,一副可怜又期待的样子,她除了给好吃的,温言安慰它,别的无能为力,她也打不过狗啊。 安抚好小羊儿受伤的心灵,曲鸢拿了望远镜,对准金沧江畔的山腰,在一群戴着安全帽的男人中,第一眼就认出了那道颀长笔挺的身影。 徐墨凛对“旷野”建筑项目格外重视,亲自到现场盯进度,曲鸢看到他正和项目负责人说话,侧脸认真而专注,清朗似雪后的松间明月。 曲鸢与有荣焉,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她也有自己的事做,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草莓大棚,有时会帮村民们收晾晒好的稻谷,摘南瓜,挖番薯,到教室旁听梅老师的音乐课,并用相机把过程记录下来,分享给粉丝们。 他们白天各自忙碌,晚上裹着棉被,做尽有情人间的快乐事。 徐墨凛从不掩饰对她的痴迷,他的Y纯粹而炽烈,极尽所能地取悦她,而曲鸢本就喜欢和他这样亲密,两情相悦后,更是琴瑟和鸣,晚晚厮磨到半夜。 不到一周时间,两盒小雨衣就用完了,远离外界纷扰,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宣告结束,曲鸢恋恋不舍地和徐墨凛离开小公鸡村,回到榆城,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 两人在公司是上下级,回到家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保持着除童佳外不为其他人知的亲密关系,直到月底的部门聚餐—— 聚餐接近尾声,按照惯例,一般是由在场职位最高的领导买单,要是换了平易近人的桥姐,大家早就嘻嘻哈哈地起哄了。 可这次在场的是他们那位清冷疏离的徐总,气势压人,不可接近,众人悄悄交换眼神,谁都不敢做那只提出让老板买单的炮灰出头鸟。 酒量不好的曲鸢微醺,晕乎乎只想早点回家睡觉,她红着脸看向旁边的男人,一手揪住他衬衫领子,拉近,另一手理直气壮地捏他脸:“老公,买单!” 包厢里的空气突然安静,半晌后,一片死寂中出现倒吸气声。 老老老……公??? 卧槽,这是能乱叫的?! 完了完了,曲鸢完了。 同事们小心翼翼打量徐墨凛的脸色,只见他侧眸看着浑然不觉闯下祸端的曲鸢,眉心微蹙,其余人顿时替曲鸢捏了一把汗,苟秘书连忙打圆场:“徐总,小曲喝醉了说胡话呢,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徐墨凛目光锁着趴在桌上醉过去的人,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掏出手机,扫码买单。 第二天,大家打赌曲鸢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还是右脚先踏进公司而被老板开除。 因私事缺席昨晚聚餐的童佳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懊悔错过了名场面,一边笑得整张桌子发颤:“我出十根黄瓜赌鸢鸢一定不会被开除!” 开什么玩笑,谁敢炒准老板娘的鱿鱼?! 苟秘书听她语气笃定,问道:“为什么?” 童佳是口头应下保密条款的:“我就这么掐指一算。” “你不在现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苟秘书强调道,“小曲不仅喊徐总老公,还掐他脸了!唉,喝酒就是容易误事,我看她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糊涂了呢?” 童佳嘀咕:“谁糊涂还不好说呢。”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群里爆出一段停车场的偷拍视频,画面里,曲鸢下车后挽着徐总的手臂,将身体大部分重量靠到他身上,一副软绵绵站不稳的柔弱模样。 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唇角微扬,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说了什么,曲鸢恼羞成怒地锤了他一下,然后,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打赌群众们:“???!!!” 第68章 取悦她 想看 苟秘书看完视频, 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上,脑瓜子嗡嗡的,虽然一时之间还没理清事情是什么走向, 但他深受震撼! 童佳对这段地下恋情的曝光并不感到太大的意外,榆城这么大,还不是被她撞见他们一起看电影?即使在公司里保持距离, 连进办公室都要一前一后,可他们是坐同辆车往返公司和家里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 想起之前自己以为曲鸢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闹出的乌龙, 童佳非常想知道苟秘书此时作何感想:“老苟,你怎么看?” 苟秘书作为男性,深知某方面的劣根性,家花不如野花香, 家里放着貌美如花的老婆, 还要在外面乱搞, 说实话,他当初听说徐太太是个醋坛子, 对徐总管得很严,连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允许, 如果属实,他就觉得他们的婚姻长久不了, 倒不是马后炮, 像徐总这种位居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人困住? 真正让他感到震惊且意外的是曲鸢,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清高劲儿,并非不合群, 难以相处,她给他的感觉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有着不容侵犯的美。 他甚至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有男人配得起她,她就该美得遗世独立,不会成为任何男人的附属品。 谁知她竟也会自甘堕落,陷入污泥,和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浮华世界,物欲横流,男人逃不过美色,女人摆脱不了名利。 苟秘书喝了两口水压惊,幽幽叹气:“你说徐太太要是知道她被戴了绿帽子,会不会千里迢迢从S市杀过来?” 果然!!! 他们的第一反应一模一样,都认定徐总搞婚外情,童佳有过前车之鉴,坚决捍卫曲鸢的名誉:“老苟,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 “什么?” 童佳左右张望,放低了声音:“曲鸢就是徐太太。” 苟秘书露出“你没在逗我吧”的表情,他清楚地记得入职当天的欢迎仪式上,得知曲鸢是S市人,又姓曲,他开玩笑地问她和徐太太是不是本家?她说纯属巧合,还表示从没见过徐太太。 他有点儿蒙:“佳佳,你不说徐太太是曲氏地产董事长的外孙女吗?” 童佳:“是啊,她跟妈妈姓嘛。” 苟秘书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回想着蛛丝马迹,得出结论:“灯下黑啊灯下黑。” 他是真没想到,徐太太居然会隐藏身份跑到分公司来当一个小助理,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曲鸢的误导,苟秘书倒不觉得生气,徐太太只是想和老公一起上班,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其实还得感谢徐太太,自从她来了秘书部后,大家都不用再加班了。 苟秘书灵机一动:“佳佳,咱们就当做没看到视频,也别戳破徐太太的身份,平时该怎样就怎样。她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事,我们也让她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近距离地围观徐氏夫妇装不熟,想想就很有意思不是?” 他还打着另一套如意算盘,饭局上为曲鸢打圆场说了不少好话,在徐总面前刷足好感度,年底估计有望加奖金了。 童佳眯了眯眼:“要说狗,还是得属你老苟。” 苟秘书得意地笑道:“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曲鸢走进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童佳看她脸色略显苍白,想到她昨晚聚餐喝醉了,担忧地问:“鸢鸢,你还好吗?” 曲鸢摇头笑笑:“我没事。” 昨晚她偷偷喝了半杯酒,结果被某人从沙发惩罚到床上,还解锁了新姿势,折腾到半夜,腰都快被他折断了。 “曲助理,”苟秘书余光留意到徐墨凛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秒速影帝上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记得昨晚喝醉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曲鸢将散在颊边的几缕发丝夹到耳后,淡然自若地说:“不太记得了。” 苟秘书绘声绘色地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划出重点:“你叫徐总老公,捏他脸,还让他去埋单。” “真的吗?”曲鸢面露惊讶之色,杏眸睁大,不可思议地问,“苟秘书,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嗐!”苟秘书说,“珍珠都没这么真,大家都可以作证。” 童佳手捧菊花人参茶,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地过招PK演技,别提多过瘾了。 曲鸢却不再接招,开了电脑准备工作。 苟秘书占了上风,步步紧逼,故作疑惑道:“曲助理,你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先前在电影院被童佳无意中撞破恋情,曲鸢是不想引起同事们过多的关注,所以才要童佳保密,但她昨晚借着酒后吐真言自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何况某位徐先生想要名分很久了。 她原计划是找一天以男朋友请吃饭的名义公开关系,然后吓他们一跳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曲鸢笑吟吟地反问:“徐总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是我在婚礼上帮他戴的,有什么问题吗?” 童佳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笑得不能自已,山路十八弯的,你干脆说你是徐太太得了呗。 曲鸢一点都不按照套路出牌,打乱了苟秘书的全盘计划,他当场表演了什么叫目瞪口呆,抱拳以示甘拜下风:“完全没问题,徐太太。” 曲鸢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表情,又下了一剂猛药:“改天让徐总请你们吃饭。” 童佳对着苟秘书做了个“绝杀”的手势。 既然都“官宣”恋情了,作为当事人之一,曲鸢肯定要有所表示的,下午,她订了抒季的手工甜品和奶茶,外卖一到,童佳就嚷开了:“徐太太请吃下午茶啦!” 苟秘书满血复活,和她一唱一和:“谢谢徐太太!谢谢徐总!” 曲鸢微微失笑,徐墨凛不喜欢吃甜品,她拿了杯热美式和一块红丝绒蛋糕,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徐墨凛合上签好字的文件,姿态闲散地靠向椅背:“终于愿意给我名分了?” 曲鸢将热美式放到他手边:“不知道是谁睡前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名分。” 徐墨凛低笑:“我这不是想着趁你喝醉了,试着争取一下。” 曲鸢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打趣道:“忘了徐总最擅长的就是趁火打劫。” 她嘴角沾的白色奶油,看得徐墨凛眼热,他轻拉住她手臂,等人近了,站起身,低头吻走了奶油:“我不能白担了罪名。” 曲鸢正要说什么,他就是在等这个时机,舌尖不费吹灰之力地越过齿关,勾缠着,搅弄着,把奶油还给了她。 也许是心情愉悦到了极点,男人吻得偏重,曲鸢推了推他胸口,提醒这是在办公室,要注意影响。 “没事,我有分寸。”徐墨凛长睫低垂,不由分说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力度上有所克制,柔情似水,曲鸢沉浸其中,主动搂住他脖子回应,一点点地品尝彼此唇齿间的甜蜜。 落地窗外映入的阳光,释放出暖意,轻轻地裹住了他们。 许久后,深吻终了。 徐墨凛抱着她不放,低低地喘着:“明天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回S市?” “你是回总部开会的,我去干嘛?”曲鸢轻声嘟囔,“而且坐飞机很累的。”晚上还要被他翻来覆去地……她又没有他的好体力。 “如果你夜里太想我,睡不着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他是她的特效安眠药,曲鸢认真权衡了下,口是心非道:“我不会想你的。” 徐墨凛换了种问法:“那我要是想你想得睡不着怎么办?” 曲鸢眨了眨眼,轻拍他手背:“你不是还有五指姑娘陪着吗?” 他的语气也变得不正经起来:“它更喜欢待在你的……温柔乡里。” “……流氓。” 曲鸢嘴上说着不想,可离别时刻真正到来,下班回到住处,漫无目的地从里到外走了一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站在阳台看西子江中来来往往的轮船,看得出了神,依稀间听到他喊:“洗手吃饭了。” 她软声应道:“来了。” 转过身,迎接她的是浸在黑暗中,冷冷清清的厨房。 曲鸢缓缓地蹲下,双手抱住膝盖,思念无所遁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此时,徐墨凛正在S市郊区疗养院的vip病房,里面气氛压抑,不到十分钟,他的耐心已然告罄:“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女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面向落地窗,满头乌发用白色绢纱束着,背影优雅而得体,映在玻璃窗的面容,却是苍白消瘦:“徐墨凛,你这样对我,一定会有报应的。” 徐墨凛眉间染上讥诮,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拜你所赐,我连地狱都去过了,还怕什么报应?” “对。”女人抓着轮椅边缘的手青筋毕露,咬牙切齿地冷笑着,“她就该下地狱!” “下地狱。”她语无伦次,脸上显露出异于常人的癫狂,夹杂着惊恐,“不!我不能下地狱,不能……” 徐墨凛按了呼叫铃,立刻就有护士进来给她注射镇静剂。 他半秒都没有多停留,离开了病房。 回到市中心的公寓已是九点多,徐墨凛点开微信置顶,发送视频申请。 手机铃声响起,曲鸢接通,屏幕出现那张熟悉的俊脸,听到他问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她不受控制地眼眶微热:“吃了面条。你呢?” 徐墨凛没有食欲,并未用餐,他不想让她担心:“陪外公吃了养生餐。” “好吃吗?” “一般。” 两人聊着家常,思念藏在暗面,藏在话语里,藏在眼神里。 浴室传来提示音,是浴缸的水放好了,没有恒温功能,水会变冷,曲鸢红唇微抿:“我先去洗澡,待会再聊。” “别关。”男人喊住她。 他单手解开两粒衬衫扣子,哑声补充:“想看。” 第69章 取悦她 我也只想和你共度余生 男人单手解开两粒衬衫扣子, 哑声补充:“想看。” 曲鸢红了耳朵,眼神飘来飘去,支支吾吾的:“又不是没看过。” 鸳鸯浴都不知洗了多少回, 虽然每次洗着洗着,总会偏离重点…… 徐墨凛侧着躺在沙发上,露出平直的锁骨, 还有小片的胸膛,衣衫下看不见的地方,紧实的肌理线条若隐若现,并不显得那么刻意, 却充满了诱惑。 他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不一样。” 从疗养院带出来的糟糕情绪,堆积在心间,只有她才能化解。 曲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拿了睡衣进浴室, 屏幕的画面变成了浴室的天花板, 很快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徐墨凛抬手轻揉眉心, 自行发挥想象力。 谁知镜头一转,对向了淋浴间, 比想象中更美的画面,铺天盖地地袭来, 极具视觉冲击力, 徐墨凛眸色幽深,有Y在翻涌,无法言说的燥热迅速地汇集到某处。 从花洒倾泻而下的水流细密,浇出氤氲的水雾, 朦朦胧胧似仙境,女孩子有着芭蕾舞者的出挑身形,蝴蝶骨优美,纤细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线条匀称,纤秾有度,柔软如上等丝绸。 眉眼精致如画,白皙的雪肤蒸出了薄薄的红晕,纯真中带着几分妩媚。 徐墨凛喉结滚动,呼吸渐渐粗重,远在千里之外,看得见,抱不到,他这是在自寻折磨。 曲鸢简单淋浴完,关了花洒,坐进浴缸,提前加了玫瑰精油,清香和着热气弥漫开,全身的细胞跟着舒展,她惬意地哼起了调子。 她泡澡的时间里,徐墨凛也去冲了澡,顺带解决麻烦,吃饱餍足过的人,清粥小菜难以满足,等曲鸢穿好睡衣,拿起洗手台上的手机一看,咦,人哪儿去了? 直到她吹干头发,做完睡前护肤,躺到床上,他才慢悠悠地裹着浴巾出现了。 宽肩窄腰,漂亮的人鱼线,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 徐墨凛举高了手机,画面回到他的脸,曲鸢不满地控诉:“小气。” 他笑:“等回去让你看个够。” 谁想看他了?曲鸢清了清嗓子,正色问:“外公身体怎么样?” 徐墨凛下了飞机,回孟家老宅陪外公吃了午饭:“精神还不错。” 他一并告知老爷子透露年后会把他调回总部,正式交付重担的事。 这么快?曲鸢问出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被降职调任到停云地产?” 徐墨凛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曲鸢略作思考,结合以前的传闻,条分缕析道:“其一,可能是你实权在握,锋芒太盛,遭到了四个舅舅的针对,老爷子有意将你调离总部核心,韬光养晦,等时机合适再委以重任。” 毕竟是异姓外孙,如果选择和有实力的家族联姻,如虎添翼,实现利益最大化,必然所向披靡,无所顾忌,可他最终却选择了她。 他说过的,不会为了利益出卖婚姻。 而且,他完全有实力接管兴阳集团。 “其二,停云地产是外公一手创立的,近年来为追求短期利益,失去大部分市场,险些动摇了根基,外公是想让你进行内部改革,将公司拉回正轨。” “其三,你为小公鸡村‘旷野’的建筑项目而来。” 曲鸢见他沉默不语:“我分析得不对吗?” “你说的多少有点沾边,”徐墨凛笑道,“但不是关键原因。” 她追问:“那是什么?” 他言简意赅:“我想换个新的环境。” 就这??? “是为了逃离我吗?”曲鸢忍不住翻起旧账,“你收到调任通知,当天就飞去了榆城,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我还是从甄湘那儿知道的。” “在那场怀孕误会后,我承认我是心乱了。” 徐墨凛眼底情绪复杂,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我需要不受你影响,冷静地,理智地重新审视和你的关系。” “但我没想到,你会追过来,还追到了小公鸡村。” 既然要算旧账,那么就一次性算个清楚。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吗?”曲鸢同样向他敞开心扉,“有两个原因,一是你走后我天天失眠,做噩梦,定时在5点14分醒来,可之前和你一起睡觉,就不会这样。” “第二,我是去抓奸的。” 闻言,徐墨凛再也维持不了淡定的表情:“抓奸?” “还记得外公八十寿宴的前夜,你做噩梦了,抱着我说‘别离开我’吗?我以为你婚内出轨,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所以,这就是你离家出走,以及和我冷战的原因。” 曲鸢长长地“哦”道:“原来你知道我在跟你冷战啊?” “对不起,”徐墨凛向她道歉,“我那时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都过去了。”曲鸢的心结已解,不再耿耿于怀,但她还是要强调一点,“要是将来你真出轨了,我……” 她说不下去了,没有设想过这个可能性,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应对。 相比之前干净利落地和他离婚,在尝到爱情的甜蜜后,能那么轻易地割舍吗? 但这是她的底线。 “现在给你任何承诺,都无法彻底地打消你的疑虑。”徐墨凛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证明我的忠诚,我只知道,在婚后相互折磨的两年里,我从没想过去找别的女人。” 他拍了拍心口处:“这里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语气轻而笃定地问:“你的心和我的心,是一样的,对吗?” 这是比“不会出轨”更打动曲鸢的回答,她有想过和他离婚后,去找另一个爱她的男人,但当误会澄清,藏在时光里的爱意浮出水面,关于他们的未来,她看到了清晰的轮廓:“我也只想和你共度余生。” 徐墨凛心底柔情四溢,凑近,隔着屏幕亲她:“我的荣幸。” 聊得太投入,不知不觉临近午夜,困意涌来,曲鸢掩口打了个呵欠,明天是周五还要上班,她打算睡觉了:“可以等我睡着了再挂断吗?” 徐墨凛应了声“好”:“晚安。” 曲鸢隔空飞吻,将手机放到床头桌的支架上,镜头对准床头位置,又把他的枕头拿过来,抱在怀里:“晚安。” 也许是有他间接的陪伴,曲鸢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意识慢慢地消失,陷入沉睡。 徐墨凛并没有结束视频通话,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久久不动,犹如一座木雕。 曲鸢一夜好眠醒来,根据阳光照进来的高度判断,上班肯定要迟到了,奇怪的是,闹钟居然没响,她按了按手机,也没反应。 没电了? 不可能吧,昨晚在床上是边充电边聊的,睡前拔掉充电器,她记得电量还有百分之八十。 曲鸢匆匆起床洗漱,赶到公司,等手机充上电开了机,她才知道原来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是因为从晚上近10点到凌晨4点40持续了6个多小时的通话。 是忘记挂断,还是一直在看她睡觉? 曲鸢顺手发了个“?”过去。 徐先生:“本来想跟你说早安的。” 曲鸢禁不住地心花怒放:“你不是还要去开会吗?” 徐先生发了张咖啡的照片。 曲鸢:“认真开会!” 徐先生:“遵命,徐太太。” 曲鸢弯起唇角,专注到工作中,有一份文件的资料要跟他核对,发了微信许久没回,她直接拨了电话,却被机械女声告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的手机对她24小时保持畅通,一般来说不会无缘无故关机的。 要么没电,要么是……开了飞行模式。 曲鸢放大咖啡照片,从中发现了端倪,桌子看起来很像S市机场VIP休息室的,她查了飞榆城的航班,果然时间能对得上。 徐先生这是提前回来给她惊喜? 她要不要给他一个反惊喜? 曲鸢请了下午的假,提前半小时来到机场,航班准时抵达,接机的人纷纷伸长脖子望着出口处,她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第一次接机,生怕错过他,望眼欲穿。 一道挺拔的身影撞入视野,男人穿着深色外套,剪裁得宜,肩线挺括,黑色长裤勾勒出比例极好的长腿,他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有两个年轻女孩子兴奋地你推我,我推你,示意对方去看,跃跃欲试着上前搭讪。 男人对招惹来的注视浑然不察,或者说习以为常,他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强大而无形的气场萦绕在四周,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女孩子们交换眼神,互相鼓励,但还是退缩了。 将这幕收入眼中的曲鸢粲然一笑,绕到柱子后,悄悄跟在他后面,加快脚步靠近,她设想的是站在左边,拍他右肩,等他回头扑了个空,她再跳出来:“surprise!” 没想到她的手刚伸出去,男人就丢掉了行李箱,反手搂住她的腰,往上一个用力,曲鸢就趴到他后背了,她环住他脖子,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脸:“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第70章 取悦她 断线的风筝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徐墨凛偏过头, 笑着啄了下她唇角:“心灵感应。” 曲鸢不相信,她明明没透露任何要来接机的消息,刚才也藏得好好的, 除非他后面长了眼睛,她不依不饶地问:“到底怎么发现的?” 徐墨凛改口说:“闻出了你身上的香味。” 曲鸢闻了闻,香气很淡, 他嗅觉有这么灵敏? “其他人的脚步踏在地面,”他一本正经地说,“只有你的踏在我心上。” 曲鸢埋在他颈边笑得不行:“你从哪儿学来的土味情话?” 她抬眼看去,前面的柱子是镜面设计, 正倒映出他们的影子,破案了。 怪不得他会出其不意地反手来了一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曲鸢期待着向他炫耀,她是如何地冰雪聪明, 凭着手机关机和一张咖啡照片就识破了他提前回来给她惊喜的计划。 然而, 他给出的答案是:“因为你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 略过细枝末节, 直抵核心,曲鸢的心尖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 微痒,她嘴唇贴上他耳畔, 嗓音清软:“答对了。” 大批来自天南地北的旅客涌出,面上带着疲态, 风尘仆仆的, 同前来接机的人或拥抱,或勾肩搭背,或客气地握手,人来人往, 赶着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清隽的男人背着清丽娇俏的女孩子,亲密地耳语,俊男美女,赏心悦目,俨然天作之合,频频引人侧目。 原来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前一秒他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此刻唇角微扬,低眉浅笑的模样,感觉像瞬间从寒冬过渡到了暖春,两个打退堂鼓的女生对视笑笑,暗暗庆幸没有一时冲动,不然就得尴尬收场了。 看他的样貌、气质和穿着,必然不是出自寻常人家,他女朋友倒和他挺配的。 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曲鸢赧然地拍他肩膀:“放我下来。” 软玉温香在背,暖意隔着布料相融,徐墨凛往上颠了颠她的身子,单手推着被遗忘的行李箱,越过人群,把她背到了停车场。 曲鸢双脚落地,看他眼下印着淡青色,倦意难掩,想到他昨晚没睡几个小时,又要赶航班,再好的体力也撑不住。 徐墨凛放好行李箱,见她坐在主驾,他弯腰敲了敲车窗:“嗯?” 车窗缓缓降下,曲鸢迎上他的视线:“你别疲劳驾驶,还是我来开吧。” 离婚后的那段时间,她有请专业的教练带练,车技肯定没有老司机的娴熟,但开市区绰绰有余。 徐墨凛看着她,桃花眼下压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欲言又止:“要不叫代驾?” “怎么,你信不过我的车技?” 徐墨凛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领教过几次,徐太太车技了得。” 曲鸢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了,她启动引擎,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过减速带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是第一次坐她车吗? 哪来的领教几次? 领会到他的话中深意,曲鸢眼风斜扫过去。 徐墨凛抵唇轻咳:“专心开车。” 由于不是早、晚高峰,一路畅通,曲鸢高度集中注意力,顺利地开回了星河苑,倒库遇到了点小问题,试了三遍才进去,她下巴微抬:“怎么样?” 徐墨凛解开安全带,捧着她的脸,奖励了个火辣辣的法式热吻。 他在机场那会儿,看到她跟在身后,就想这么做了。 想做的,还有更多。 恰好对面有车经过,车灯照来,从挡风玻璃上一跃而过,曲鸢做贼心虚地捂住了脸,舌尖被他绞得发麻,她咬了下,他才停止动作,退出去。 要不是这个小插曲,徐墨凛不敢保证,不会在车里就要了她。 两人回到住处,门刚关上,他就低头,沿着她眉心、鼻尖吻下来,曲鸢靠着墙,感受到了他的起伏变化:“你、你不先吃点东西吗?” 徐墨凛含住她的唇:“正在吃。” 曲鸢被亲得晕头转向,他居然能一边亲她,一边脱掉外套,解开衬衫扣子…… 徐墨凛在这件事上是有洁癖的,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多少沾了点味道,倒不难闻,就是怕唐突了她,自己心理的那关也难过。 洗澡的时间都等不及,他将人拦腰抱起,抱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夹轻吟,疏枝花影颤颤摇。 从浴室到床上,花了一个多小时,他还要再来,被曲鸢阻止了,她满脸红透:“我累了。” 不就两天没有……他是打算一次性补上缺失的量吗? 方才确实是没收住,有点过火了,徐墨凛抱住她,十指相扣:“睡吧。” 曲鸢只是累,并不困,闭眼眯了会,男人的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缓,没多久就睡着了,他本不必这么着急赶回来,是为了她。 如果不是亲自体验,曲鸢难以置信,徐墨凛会和沉迷美色沾边,他向来沉稳自持,不受外界事物影响,可最近她发现,他格外地黏她,恨不得24小时都待在一起。 他已不再神秘莫测,遥不可及。 即使偶尔远离,也如同风筝,线在她手里,由她掌控。 曲鸢以视线描摹着他的面部轮廓,听说桃花眼和薄唇都是薄情的象征,他这算是负负得正了? 屋外寒潮肆虐,曲鸢被传染了睡意,像只慵懒的猫儿,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跌入梦乡。 天黑得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卧室里不见一丝光亮,曲鸢醒来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处的惶惑,直到关于他的一切在复苏的意识里清晰,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独自面对黑暗。 只要有他在身边,这世间她无所畏惧。 “醒了?”男人手指轻摩挲她的脸,指腹略显粗糙,有着磨砂般的质感。 曲鸢摸着黑去亲他,亲到了喉结,这里是禁区,经不起撩拨,在火还没烧起来前,她抱紧了他:“今晚想吃面条。” 他离开那晚,她煮的面条不好吃。 徐墨凛音色低哑,调侃她:“怎么办,好像没力气了。” 曲鸢在他后腰捏了下:“活该。” 徐墨凛抱了她好一会儿,遮住她眼睛,按亮了壁灯,等她适应后,松开手,到衣帽间换上家居服,折返,将她的衣服放在床边,这才出去煮面条了。 曲鸢拥着棉被坐起身,发现他没拿她的bra,摆明了是故意的,她穿好衣服,进了浴室。 镜子上的水雾散干净了。 几个小时前,他们就是在这里,他眉心的汗滴到她后背,划过他留下的层层叠叠的吻。 她能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 曲鸢等面上的热度散去,估摸时间差不多,走出客厅,饭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小碗是她的,除了爱吃的配菜,还多了小撮油鸡枞。 两人都急需通过进食补充体力。 徐墨凛比她先吃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月底房子是不是到租期了?” 曲鸢:“嗯。” “要不要搬回银月湾住?” 这套房子是过渡期用的,曲鸢本就没想过长住,各方面条件跟银月湾比起来毫不逊色,只有一个缺点,离公司远,以前还不觉得,自从某人住进来后,夜夜笙歌什么的,害她早上起得晚,几乎天天踩点打卡。 曲鸢全方位地考虑了一番:“搬吧。” 徐墨凛藏在眼角的笑意,全溢了出来。 半晌后,他又说:“还有一件事,沈总受伤住院了,我们抽空去看看他。” 曲鸢惊讶:“沈总受伤了?” “嗯,他前两天参加攀岩活动,不小心摔断腿了。” 上次徐墨凛被吊灯砸伤,当晚沈暮就等在急救室外,后面他也有来探病,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望他的。 不过说起来,她好像很久没见过沈暮了。 沈暮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大范围扩散开,躲了不少纷扰,沈父在外地出差,沈母每天都守在床前,哀哀凄凄,以泪洗面:“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攀岩那么危险,以后都不要去了。” 沈暮再三强调只是意外,沈母哪里听得进去?他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家去了。 徐墨凛曲鸢到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沈暮,以及比他们先一步来探病,正削着苹果的梅溪光:“老沈,你这次也算是命大,从那么高摔下来,只断了一条腿。” 沈暮回想起当时的惊险,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都说人游离在生死边缘,会遇见自己最真实的欲望,或者说执念,在那个瞬间,闪过他脑中的,是…… “哟,”梅溪光笑道,“徐总徐太太来了。” 徐墨凛放下水果篮,曲鸢将一束鲜花摆在桌上,看向躺在病床的沈暮,他右腿打了石膏,用支架垫高,面色憔悴,朝她微笑着,她回以一笑:“沈总,你感觉怎么样?” 沈暮眼里有隐约的光在移动,克制着心中的澎湃激流:“还行。” 梅溪光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暗自叹息。 徐墨凛走到曲鸢旁边,外套衣摆刮擦过她的,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总得好好将养。” 沈暮仍是笑着,光泽消失了:“多谢徐总关心。” 待了十分钟左右,医生过来查房,曲鸢考虑到沈暮要多休息,就没再打扰,和徐墨凛离开了。 在电梯里,曲鸢想起他车祸住院那次,她送的雪梨,还有附赠的即兴rap,挽住他手臂,决定坦白从宽:“徐先生,你还记得那位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的曲小姐吗?” 第71章 取悦她 一笔勾销 徐墨凛眉峰微挑, 沉吟道:“印象深刻。” 不止是“不孕不育,儿孙满堂”这八个字,他至今记得那首rap的每一句歌词旋律, 临时充当rapper的高壮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历历在目。 任何男人受到这种侮辱性极强,挑衅男性自尊心的对待,都不会轻易忘记。 电梯缓缓下行, 曲鸢快刀斩乱麻,连珠炮似的,语速飞快:“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当时我原本是去医院找你离婚的, 去之前在网上水果店下单了88个雪梨,店家额外赠送了真人现场送祝福福利,可我临时改了主意,祝福语来不及改, 为了让你相信我们夫妻恩爱, 我就顺水推舟地引导你误会是我表姐曲蓉蓉所为。” “其实, ”曲鸢闭上眼,“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曲小姐, 是我。”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身侧的男人全无反应,曲鸢偷偷将眼皮睁开一条细缝, 只见他表情淡淡的,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徐墨凛牵着她走出来,薄唇边噙着浅笑:“我知道是你。” 曲鸢懵了两秒:“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跟我提出离婚。”徐墨凛气定神闲地说,“我去温泉会所接你。你喝醉了,坐在我腿上, 逼我听你唱歌。” 他促狭地问:“你应该猜到是哪首歌了?” 曲鸢:“……”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唱完歌,你趁我不注意,重重地,”徐墨凛刻意强调,“咬住了我下唇,还咬出血了。” 曲鸢对此同样印象深刻,她还纳闷自己怎么会咬破他的唇,原来不仅是醉后吐真言,还逞醉行凶了,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那位曲小姐啊。” “唔。”徐墨凛勾了勾唇,“你改歌词了,点着我的鼻尖唱,我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曲小姐祝福你。” 这算是当着他的面把底兜得干干净净了,难怪她后来再怎么卖力地演夫妻情深戏码,他都无动于衷。 曲鸢心底漫上微微的涩意,放缓了语调:“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诅咒你的。” 她是想着好聚好散,终究不甘不平,所以才借着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 “不必跟我道歉,”徐墨凛握紧了她的手,“是我的错,婚后两年的冷落,让你误会我在玩弄你的感情,从而对我,对我们的婚姻彻底失望。” 一个性情柔软,心肠良善的女孩子,成为他的妻子后,受尽委屈,她的满腹怨懑,最终却只以“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八字和他清算。 她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如果不是他失忆,她是真打算跟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了。 走到拐角处,徐墨凛将她拉入怀中:“徐太太,谢谢你。” 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曲鸢回抱他,脸藏进他的外套里,贴着毛衣蹭了蹭,轻轻吐出一口气:“该坦白的都坦白了,那我们算真正一笔勾销咯。” 说好的重新开始,并非推翻、隐没过去,当作发生的事情没发生过,彼此受过的伤害还潜伏着,所幸的是,他们将来有很长的时间去治愈它。 “嗯。”徐墨凛的吻小心翼翼地,怜惜地落在她额上,“一笔勾销了。” 医院停车场的气味并不好闻,安静地抱了片刻,曲鸢轻扯他衣摆:“我们回去吧,还要收拾东西呢。” 她已经和房东夫妇协商了退租事宜,得趁着周末有空,把东西搬到银月湾。 回到星河苑,两人就开始分工合作,住了三个多月,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一时兴起买的餐具、杯具,大部分还没用过,太重了,曲鸢不想带走,挑出颇得她欢心的情侣水杯,其他的准备送给保洁阿姨。 一天收拾,半天搬家。 离开前,曲鸢拉着徐墨凛去湿地公园走了一圈,沿着西子江边散步,前面是她总喜欢把手搭在上面,遥看日落,近看大爷垂钓的护栏,不远处的玉兰树,她捡到过它很多朵芬芳的花,在某盏路灯下,他曾问她愿不愿意给一次重新追求她的机会,那是他们爱情的新起点。 带不走风景,只能带走回忆。 又是黄昏来临时,曲鸢推开银月湾公寓的门,窗明几净,满室盛着淡橘色的光,性冷淡风的黑白灰被涂抹了温柔的色泽,徐墨凛将行李箱里的物品一一归置,她取出情侣杯摆到桌面,转动杯身,两只金色小麋鹿成功亲上了嘴。 环顾四周,曲鸢抱起隋珠特地从地里挖出来种到盆里的第一千零一株橘心草莓和熊童子,放到向阳的阳台,让它们尽情沐浴夕阳的余晖。 她从隋珠那儿学习了不少种植知识,草莓盆栽养得很好,肥水充足,光照适宜,植株强壮,叶子青绿有光泽,这个月中旬就可以允许它开花了。 昨晚聊天,隋珠说起小公鸡村大棚里的部分草莓苗因受天气影响,生了白`粉病,幸好在省农科院专家的帮助下,成功地控制住了病情,将损失降到最小。 一千盆橘心草莓被它们的主人取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名字,用防水笔写在盆上,棚里安装了摄像头,隋珠开了速成班,教哈哈姐蓝嬢嬢们学会使用智能手机,拍视频,上传到群里,并且定时开直播分享草莓的生长动态,带着浓浓方言口音的速成普通话,往往把网友们逗得哈哈大笑。 曲鸢有时间也会去直播间,第一次不懂门道,直接用花脸小野猫的号,一进去就被大家逮住,还带歪了直播主题,第二次她学聪明用了小号,低调围观。 徐墨凛走出客厅,就看到她在阳台,亭亭而立,裙摆飘摇,天边晚霞绚烂,乌黑长发上晕染了柔光,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她回眸浅笑,梨涡闪闪,顾盼生辉,美如画中人。 徐墨凛从身后拥住她。 曲鸢靠到他坚实的胸膛,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静谧而甜蜜的时刻。 也许是回到了他的领地,今晚的睡前运动,曲鸢觉得他表现异常狂肆,不管是前面的铺垫,过程中的进退速度,还是整体时长,都在挑战她的极限。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她用尽仅剩的力气,按住他的手:“不、不要了。” 徐墨凛轻咬她耳朵:“从这一秒起,忘记Led去掉L。” 原来还是在意的啊。怪不得刚刚跟吃了X药一样,曲鸢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提起,我早就忘了。” 话音刚落,危险再临,存在感强烈。 她连忙说:“忘了忘了。” 顺带转移话题:“18号有个好像叫网络红人大会的活动在C市金叶酒店举行,主办方邀请我参加,我想去。” 花脸小野猫的账号因为帮助村民卖草鞋,被官方打上了益农、助农的标签,据说到时会有不少优质三农视频的博主出席,她想跟他们学习直播带货的经验,为卖草莓做准备,也可以拓展一下二次元的交际圈。 徐墨凛在她耳边啄吻:“要去几天?” “加上来回的时间,”曲鸢想了想,“预计两天。” “我陪你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曲鸢顿时乐不可支,打趣道:“徐先生,你现在是不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开我了?” “是。”徐墨凛承认了,同时往前挺身进入。 “……你搞偷袭!” 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窗外,一轮明月害羞地藏进了云后,夜还很漫长。 *** 时光如白马过隙,网络红人大会如期举行,曲鸢因睡觉踢掉被子着凉感冒了,还有点咳嗽,她只好戴上口罩。 有些不愿意露脸的博主,别出心裁地戴了蝴蝶面具,搞怪口罩或者面纱,有个以毒舌出名的男博主还戴了卡通头套,遮得严严实实,估计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曲鸢首次参加这种大会,来之前试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太隆重了,她不想过于引人注目,问徐墨凛穿哪套合适,他答非所问,说她穿哪套都好看。 最后,曲鸢挑了条浅蓝色的长裙,优雅端方,又不会显得太正式,可来到现场,她才发现自己的穿着算很低调的了,不少女生盛装打扮,甚至穿了礼服,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有明星走红毯的架势了。 曲鸢找到位置坐下,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前来透露内部消息,有个奖项会颁给她,如果方便的话,领奖时能不能摘掉口罩? 对方显然是误会了,以为她不想露脸,曲鸢礼貌告知戴口罩的原因。 “没关系的,”小姑娘双手合十拜托她,“就上台领奖时摘掉。” 曲鸢不想让她难做,就答应了。 “谢谢,你好好准备一下获奖感言哦。”小姑娘说着,又掏出个小本子,“小姐姐,我很喜欢你,能签个名吗?” 曲鸢接过本子,第一笔下意识写了曲的“丨”,反应过来后加了一横,行云流水地签下花脸小野猫五个字。 小姑娘再次道谢,喜滋滋地走开了。 曲鸢只化了淡妆,偷懒没涂口红,她起身准备去洗手间补个妆。 她前脚刚走,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生就跟了上去。 女生是柠檬酱的好朋友,也是知名美妆博主咖咖,她对花脸小野猫“慕名已久”。 在偏远小山村,无意中闯入千万粉丝旅行博主的直播镜头,凭借着惊鸿一舞走红网络,成为无数人追捧的仙女,各种限量款化妆品不要钱似的送,却接地气地帮助农民卖草鞋,赚足了噱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另类包装的网红。 呵呵,粉丝知道她们的小仙女参加活动都不敢露脸吗? 是不是长得太寒碜了?只能在网红滤镜里美美地当小仙女? 之前爆出来的视频,舞姿美则美矣,可脸是虚化失真的,再者说了,如果花脸小野猫真长得美,那么多粉丝要求她发自拍,她又怎会从来不发? 说不定是人如其名,花了脸呢? 柠檬酱锒铛入狱,凭什么她毫发无伤,还粉丝暴涨,风光无限? 咖咖打开直播,故作激动地说:“宝宝们,你们猜我刚刚在洗手间遇到谁了?!” “谁谁谁??” 等吊足了粉丝们的胃口,她才公布答案:“花脸小野猫!” 弹幕刷遍:“啊啊啊想看神秘的仙女姐姐!” “请把宠粉博主咖咖打在公屏上!” “哎,谁让我这么宠粉,有求必应呢?”咖咖藏好眼底的嘲讽和冷意,做了个“嘘”的动作,“下面就由我带大家去看一看仙女姐姐的庐山真面目。” 她转换摄像头,关掉滤镜,推开洗手间的外门,对准了洗手台前补妆的纤细身影。 第72章 取悦她 花脸小野猫 蹲守直播间的粉丝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刷弹幕, 确保画面的清爽度。 咖咖抱着看好戏,撕掉所谓仙女标签的心态,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从她的角度,镜头最先捕捉到的是半边侧影,黑发如瀑, 垂至腰间,浅蓝色长裙勾勒出婀娜有致的身形,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 该翘的地方翘,比例几近完美。 有粉丝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瘦,还有胸的啊?!” “姐姐的腰在线鲨我,阿伟死了!” 常年跳舞的人拥有一副好身材并不出奇, 这并不是咖咖想让大家看的重点, 她慢慢靠近洗手台, 打算借着镜面先窥一眼花脸小野猫的真容。 曲鸢已经补完妆,旋好口红, 丢进包包里,若有所察般, 她回过头。 洗手间里的橘色灯光,说不上明亮, 映入画面中的女孩子, 芙蓉面,点绛唇,每一分线条都像是用上等美玉精心雕琢出来的,不见瑕疵, 雪肤白得晃眼,尤其是那双杏眸,仿佛藏着漫天星光,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真。 这张脸美得惊艳,让人过目不忘,却不带任何攻击性,柔而不弱,舞者气质锦上添花,相得益彰,一颦一笑,不自觉地勾人,轻易就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受到如此美貌暴击,谁都没发现是在无滤镜下呈现出来的效果,弹幕已然杀疯了: “救命命我好像真的看见了传说中的仙女!!!” “感受到了何谓世界的参差。” “我已经被美到说不出话,只顾着擦口水了。” “自诩大美女的我震惊发现当年女娲麻麻并没有用心捏我!” “老铁们关注走一波啊!” “hahaha画面一动不动,咖咖是看呆了嘛?” “要是换了我,当场被掰弯好吗?!” 咖咖目眦欲裂,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严重怀疑,她只是穿了和花脸小野猫一模一样的裙子,也许下一秒,其貌不扬的正主就会从隔间里出来。 咖咖隐隐地期盼着,用余光去扫隔间门,个个是开着的,她不得不接受事实。 这怎么可能会是……花脸小野猫呢?! 同为女人,近距离地面对面,咖咖试图从她身上找出哪怕一丝人工的痕迹,完全没有,无论脸蛋、身材,还是气质,都是自然而无可挑剔。 而且,真人比画面里的还要美。 咖咖无法理解,既然是靠包装,炒作起来的网红,长了这样的脸,难道不是最好的营销资本?随便发张自拍,就能吸引舔狗无数,何必藏这么深? 这是先前咖咖笃定她长相平平无奇的依据。 咖咖本意是要揭穿花脸小野猫的真面目,让她当众出丑,跌落仙女的神坛,好帮柠檬酱出一口恶气,可现在犹如一记重锤出击,打到了铁板,又像隔空挨了一耳光,面上火辣辣地疼,偏偏还不能发作出来。 曲鸢见她举着手机,没发现摄像头是对着自己,更对在直播间掀起的波澜一无所知,猜测她也是来参加红人大会的博主,礼貌点头致意,重新戴好口罩,走出洗手间。 弹幕纷纷嚷着仙女点头杀,要路转粉,顺便感谢咖咖带我们见识什么是世间绝色,咖咖宠粉石锤了! 想到黑人没黑成,反而免费帮忙引流了,咖咖怒关直播,心梗得不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曲鸢回到座位,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她刚落座,就受到了众人的关注,隔壁的年轻女孩子好心提醒她是不是坐错了:“我们这边是三农版块的。” “没坐错。”曲鸢朝她笑道,“你好,我是花脸小野猫,曲鸢,纸鸢的鸢。” “你好,”女孩子眼睛一亮,笑容格外友善,“我是卖茶的小姑娘,也是你今晚的……室友,黎莉莉。” 黎莉莉性子热情爽朗,嘴皮利索,能说会道,喜好交际,同板块的其他博主们大多是她相熟的,有些还面过基,在她的牵线搭桥下,曲鸢很顺利地融入其中,互相添加联系方式,成为了聊天群的一员。 载歌载舞开场后,网络红人大会正式开始,网络同步直播,方便不能到现场的网友们一览盛况,直播间被呼声最高的花脸小野猫刷屏,摄像师接到导播指示,镜头频频对向曲鸢。 流程走到颁奖仪式,主持人宣布最具商业价值奖的获得者,追光圈住了咖咖,她笑容满面地冲镜头挥手,上台领奖。 咖咖是有备而来,获奖感言的小作文倒背如流,然而当镜头拉近给她特写,面部的瑕疵就盖不住了,卡粉,T区油光,痘印,直播间甚至出现了质疑的声音—— “美妆博主,就这???”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她的脸和自拍不一样吗?笑起来好僵硬。” “盆友,请问你对网红精修照和本人有什么误解?” “鼻子肯定整了,透光了都。” 也有咖咖的真爱粉们力排众议,强调是滤镜问题:“女神美美哒~” 咖咖领完含金量最高的奖下台,特意往曲鸢的方向扫了一眼,充满了炫耀意味,却见她低头看手机,似乎一屑不顾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咬紧了牙根。 曲鸢收到了徐先生的信息:“结束后记得上来吃药。” 她回道:“【ok】我今晚打算和新认识的室友彻夜畅聊,委屈徐先生独守空房了。” 没等到他的回复,主持人的声音传来:“下面要颁发的是最受欢迎人气奖,恭喜花脸小野猫!” 富有趣味的昵称响彻全场,笑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个从未公开露面,凭借出色舞技封神的新人博主,大家还是有所好奇的,视线追踪到了一抹浅蓝色身影,步伐轻盈,摇曳生姿,她的面容精致,清丽出尘,像是原本养在天池的一朵睡莲,眠风善舞,却因动了凡心,被罚落人间,眸底还含着清晨的露珠,清澈见底。 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曲鸢走到了台上,手拿着奖杯,站在立麦前,笑意盈盈地说:“大家好,我是花脸小野猫。非常感谢主办方给我颁这个奖。这份荣誉,不仅属于我,还属于每一位支持我的粉丝。” 她微微弯腰鞠躬:“此外,我还要感谢小公鸡村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轮回,生生不息,感谢绵延群山,蓝天白云,阳光清风,梯田瀑布,悬崖花谷成为我的拍摄素材……今后我将继续从这片广阔而充满诗意的土地上汲取养分,尽绵薄之力,帮助村民们脱贫致富,过上更好的生活。” 台下掌声雷动。 直播间弹幕密密麻麻:“镜头快怼人脸上了,360°全方位无死角的美,完全经得住考验,说是滤镜问题的咖咖粉出来聊两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堂堂美妆博主在颜值上被一个三农博主碾压得这么稀巴碎我还是第一次见。” “谈颜值多肤浅,气质都被人甩出银河系了好吗?!” “仙女下凡辛苦了,赶紧C位出道吧!” “我以前只知道网红和明星有壁,没想到网红和网红也……” “谁规定美妆博主就一定要颜值高?三农博主?你看她的手,细皮嫩肉的,哪里像干过农活的样子,为了名气炒作罢了。” “跪求口红色号!” “一分钟之类我要知道她穿的裙子和高跟鞋的链接,这双鞋好漂亮,简直是我的梦中情鞋!” “裙子是C家秋冬定制,几万块而已,高跟鞋就别想了,巴黎Vn家的花神之吻,国内只有一双。” …… 网友们热议之际,主办方悄悄把#花脸小野猫颜值#买上热搜。 颁奖仪式结束已是十点多,黎莉莉不好意思地跟曲鸢说:“我男朋友白天说要给我送惊喜,没想到他突然来C市了,今晚可能……” 曲鸢哪里还有不懂的:“没关系,你快去吧,别让他久等了。” 黎莉莉面染羞红:“那我们保持微信联系哦。” “好啊。”曲鸢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回到主办方为她们安排的双人套间。 临时室友要和男友共度良宵,曲鸢收拾好行李箱,也准备上楼找男朋友过夜了。 房号2828,是她喜欢的数字。 曲鸢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柔和灯光和暖气齐齐扑了她一身,她单手撑在门框上,笑得风情万种:“先生,请问你方便收留一只流浪的花脸小野猫吗?” 徐墨凛穿着蓝灰色的睡袍,V领,松散地敞开,春光微露,他站在光影的分界处,语调懒散:“不是很方便,我老婆在里面。” 曲鸢作势转身要走,手腕被扣住,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提了行李箱,走进房内。 “咦?”曲鸢四处张望,“你老婆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徐墨凛无奈地揉她头发,“不是说让我独守空房?” 曲鸢脱掉羽绒外套,搭在沙发边缘,嗓子有些痒,她干咳了两声:“我哪舍得啊。” 徐墨凛从盒子里取出一小支川贝枇杷糖浆,拧开瓶口,送到她唇边,曲鸢含住,一口吸干净,拿起他的水杯喝了两口温水,散去浓郁的甜味。 “对了,”她黑眸亮晶晶的,“猜猜我拿了什么奖?” 徐墨凛把她抱坐在腿上:“我看了直播。” 现场那些男人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让他挺不悦的,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曲鸢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抿唇笑了:“我上镜吗?” 他亲她的额角,哑着声说:“美得让我神魂颠倒。” 因为她感冒,怕传染给他,他们已经将近一周没有过了,连睡觉都分盖两条被子。 徐墨凛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研究着她这条裙子要怎么解开,还有丝袜,是脱掉,还是直接撕开? 第73章 取悦她 白头到老 裙子的拉链设计得很隐蔽, 链头藏进了蝴蝶结里,徐墨凛所有的耐心都用来亲她了,直接掀起裙摆。 曲鸢回应着他的吻, 察觉到他的意图,推了推,想说我还没洗澡, 可他看她的眼神,Y色毫不遮掩,炽烈得把她整个人都融化了。 只好由着他去。 她也想他了。 窗外寒风逡巡,啄吻声响在安静而偌大的室内, 也许是空了几天,等徐墨凛清除掉障碍物,她已为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眸色骤然幽沉, 挺腰如鱼入水, 搅出圈圈涟漪。 曲鸢十指在他后背作画, 毫无章法地。 她猛地仰起头,脑中一片空白, 灯光四分五裂,犹如一簇簇星光, 坠落朦胧的眼眸。 她渐渐地消了力。 徐墨凛咬紧了牙,闷哼出声, 额间渗出细密的汗, 差点就交待了。 他抱起她,往浴室的方向走。 他每走一步,曲鸢就能感觉到灵魂的颤动剧烈一分,前所未有的新体验, 她没有力气去抱他,只想着,交给他就行了。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是如何地为她神魂颠倒。 泡完精油澡,曲鸢被抱回床上,趁着他去浴室收拾残局,她摸到手机,想看看红人大会的直播网络上是什么评价,在热搜中段刷到的第一条就是#花脸小野猫颜值#,点进去,置顶的是晚会结束后她转发获奖感言视频,跟粉丝们分享、道谢的微博。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看到视频,今晚以后就会将曲鸢和花脸小野猫画上等号。 马甲算是脱得干干净净了,和她现在一样。 曲鸢从行李箱里找出睡衣穿上,瞥见沙发边的黑色布料,是她的丝袜,不仅被撕裂,还弄脏了,她捡起来揉成团,打好结,丢进垃圾桶。 曲鸢用湿巾擦干净手,重回大床,认真地看了评论,粉丝们都与有荣焉,花式夸赞她美美美,也有眼生的ID留言称她自费买热搜,不要脸地拉踩大V博主咖咖,想红想疯了。 咖咖是谁? 曲鸢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可就是对不上号,云里雾里的,正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始终冲在八卦吃瓜第一线,为她解疑答惑的人就发信息过来了。 甄湘:“鸢儿鸢儿,笑死我了哈哈哈!有个名叫咖咖的美妆博主,大会开始前,她在直播里说,在洗手间遇见了花脸小野猫,粉丝们就起哄着想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曲鸢若有所思,咖咖是那个举着手机的女生?她当时在直播? 甄湘发了张热搜截图,#咖咖的小心思#紧跟在#花脸小野猫颜值# 后面。 甄湘:“咖咖可是柠檬酱的朋友,她能有什么好心思呢?当然是关掉滤镜,偷拍小野猫最真实的模样,打破仙女的传说呗,万万没想到,就算没有滤镜加持,美若天仙的小野猫颜值照样能打,她的一大波粉丝立刻屁颠屁颠跑去加关注了,啧啧,咖咖这波骚操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得气炸了吧。” “然后,眼尖的路人根据直播画面的差异,扒出她故意关掉滤镜,咖咖粉强行挽尊,狡辩是洗手间的光线不行,被技术帝狠狠打脸。” “重点来了,咖咖的整容脸在特写镜头前暴露无疑,咖咖粉再次护主,说是滤镜问题,有人把你们上台领奖的视频抠出来放到了一块作对比,给咖咖来了场公开处刑,咖咖粉被疯狂打脸,无话可说,乖乖闭麦了。” “好多宅男粉失望取关,她直播间打赏榜前排的大哥自闭到直接宣布退网了。” 曲鸢没想到参加一场二次元的晚会,居然会引出这样的纠葛,素不相识的咖咖,因柠檬酱的关系,弯弯绕绕地牵扯上了,隔着网络尚且如此,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甄湘得出结论:“所以啊,人真的不能存一丝恶念,更不能付诸行动,冥冥之中会有孽力回馈的。” 曲鸢:“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呢?” 在咖咖心里,她的所作所为是为朋友出头,是出于仗义。 甄湘:“这么复杂的问题得交给哲学家去思考。” “看你朋友圈,徐总也跟着去了,黏妻狂魔吗他这是?你们的小日子过得挺甜蜜滋润啊。” 曲鸢:“这种乐趣,单身狗是不会懂的【害羞】” 甄湘:“哼哼,我认识的小鲜肉从米兰花园一直排到南海边,全等着我翻牌呢。” 曲鸢:“你真决定放弃沈总了?” 甄湘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沈总是谁:“我想当的是海王,他只有三点水,满足不了我的啦。” 曲鸢刚要回复,手机就被人抽走了,徐墨凛的目光从屏幕一扫而过,刚好就看到了沈总两个字,他危险地压低声音:“还有力气?” 曲鸢闻到了熟悉的酸味,伸手搂住他脖子:“想看夜景。” 总之,先离开床再说。 徐墨凛看破她的心思,拦腰抱起,走到落地窗边。 曲鸢坐到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他从后面搂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侧。 城市的灯火五彩缤纷,橙黄,鲜红,深绿,交织着,在凛冬里相互温暖着,并不显得寂寥,跨江大桥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天气晴好的缘故,夜空缀满了星星,明月高悬,散发着清冷的光泽。 曲鸢有感而发:“今晚月色真美。” 顿了两秒,他果然没听出这含蓄又文艺的告白。 她接着说:“因为是和你一起看。” 其实,以她的个人经验,每座城市的夜色大同小异,差别在于,是谁陪伴在侧。 徐墨凛轻抚她脸颊,近乎耳语:“没有你美。” 他的甜言蜜语取悦了曲鸢,她望向窗外,从记忆长河里捞起一缕美好的回忆:“我小时候,和爸爸来过一次C市。” 火车出现重大故障,爸爸背着她,沿着铁路走了两公里,迎接他们父女俩的,是凌晨四点半的灯火,当年的C市远没有现在繁华,但很温暖,雪也下得温柔。 爸爸的大衣和帽子用来保护她了,雪花落在他的发间,眉梢,爸爸好像在那个瞬间就变老了。 “人都会变老的。”爸爸摸着她的头说。 “我也会吗?” “会啊,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白发苍苍,佝偻着腰,拄着拐杖走路。” “为什么呀?”她趴在爸爸说不上宽厚的肩膀,天真地问,“到那时爸爸你背不动我了吗?” 爸爸开怀大笑,团团白气从他口中喷出,棉絮般散了:“背得动的。” 回想当初的童言稚语,曲鸢仍觉得好笑,等她老了,爸爸肯定更老,怎么可能背得动她呢?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远在Y市,一个近在咫尺,曲鸢无法给他们排先后顺序,爸爸给她的是父爱和亲情,徐墨凛给的是爱情,他是要和她共度余生的人,也是她亲自选的家人。 温热的指腹覆上她心口位置,他开始写字。 第一个字是:我。 曲鸢有所预感,他是在回应她的“今晚月色很美”,再来是一撇,三点……她的思绪比他笔画更快,拼出了“爱”字。 最后一字写完。 曲鸢心尖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扳过她的脸,吻了上来。 她的“我也爱你”,被他细碎地搅进唇齿间,一点点地吮尝。 他们全情投入地亲吻对方,配合默契,无关情`欲,只为爱。 亲着亲着,曲鸢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男人呼吸绵长均匀,她的手被握在他手心里,曲鸢一颗心被满满的幸福占据,她按亮手机,夜已过了大半,以爸爸的作息,应该起床工作了。 曲鸢给他发信息:“爸爸,我和徐墨凛重新在一起了,目前算是热恋?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我很享受这种状态,之前结婚得太仓促了。” “我跟他说,两年内不会考虑结婚的事,他说愿意陪我谈一辈子的恋爱。不管结婚与否,我都想和他生一个孩子。” 她太想要属于自己的家了。 “爸爸您春节有假回来吗?” “爸爸,我想您了。” 曲鸢等到天色微明,手机还是没动静,爸爸专注工作,手机应该是锁小黑屋里了,等他看到信息肯定会回的。 倒是很久前她单方面断绝母女关系的曲听芙女士,至今还没回复,也许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曲女士一生爱的,在意的只有爸爸和芭蕾舞。 曲鸢已经不会为此而感到难过了。 她侧过身,窝进男人的臂弯里,他把她抱得更紧,没醒,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 两人睡到中午才起床。 返程没有搭乘航班,而是选择了坐高铁,重温曲鸢儿时的记忆,纵然物非人非,不变的是陪伴与守候。 一路上,他们始终十指相扣。 窗外青山默默相送,从午后过渡到了黄昏,列车准时抵达榆城站。 华灯初上时分,曲鸢和徐墨凛回到银月湾小区,忽觉眉心一凉,她摸了摸,喃喃道:“下雪了。” 这是榆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听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就会长长久久地幸福。 曲鸢看向旁边的男人,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到他密长而卷翘的睫毛上,静止不动了,白雪衬着眼角的泪痣,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她忽然好奇:“你往上看时,睫毛不会挡住视线吗?” “不会。”徐墨凛眨眨眼,雪花落了。 他的神情,在昏黄灯光下,在飞舞的小雪中,格外地温和。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曲鸢轻轻地颤了下,跳到他后背,双腿夹紧他的腰:“背我。” 她的重量对徐墨凛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他走得很慢,很稳,仿佛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雪下得越来越密集,前面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曲鸢悄悄弯起了唇角,拂去他肩上的雪花,覆到他耳边,轻声说:“徐先生你看,走着走着,我们就白头了。” 徐墨凛心脏微微一紧,许久后,他才应了声:“嗯。” 可我想要的,是和你白头到老的白头。 第74章 取悦她 极致沉迷 公寓里安装了恒温系统, 曲鸢一和暖气打上照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赶紧脱掉湿冷的外套,进浴室洗澡, 没一会儿门开了,徐墨凛拿着两人的睡衣进来,当着她的面, 一件件地脱衣服。 随着束缚解除,……朝她点头致意。 曲鸢难免想到他车祸住院的第二天,她不小心冲进洗手间,当时撞入眼帘的正是它受到惊吓的样子, 而某人的反应是迅速转过身去,好像怕她玷污了他的清白似的。 此刻,他大大方方地任她欣赏,走到花洒下, 侧身站着。 曲鸢趴在浴缸边, 目光随着水流移动, 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一丝赘肉,宽肩窄腰长腿, 处处暗藏着男性的力量美,所以即便他长着张漂亮的脸, 也不会有人把他同阴柔联系起来。 他关掉了花洒,光脚朝她走来。 浴缸足够容纳两人, 多了一个他, 部分热水溢了出去,汪在地面,映出他们重叠的身影。 在落雪的夜晚,和心爱的人共浴, 实在很难做到心无杂念。 正值年轻体盛,有的是纵情的资本,情到深处,恨不得就这样合为一体,永远不要分开。 很快,阿晋不允许描述的声音便交汇在一起。 玻璃窗外,雪花一片片地飘落,室内却是春意融融,地面的积水已宽如明镜。 高强度的运动后,曲鸢浑身出了汗,脸上红晕遍染,过电般的酥麻感唤醒了每个细胞,她懒洋洋的不想动,被他喂下半碗热姜汤,再多的寒意也驱散了。 旅途劳累,体力耗尽,曲鸢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徐墨凛给外公打完电话,来到书房,打开电脑,中途加入视频会议,屏幕弹出消息提醒,他点进去,深眸微敛,眸色浓稠如墨,黑得纯粹,透不出一丝光亮。 “徐总。” “徐总?” 数声轻唤后,徐墨凛终于回过神,薄唇抿成了直线:“这次的会议就到这里。” 他关掉了视频。 久久地静坐着,暗掉的屏幕照出一张稍显冷峻的面容。 凌晨三点半了,徐墨凛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进去,等温度上来,再把她抱进怀中,闻着幽香的气息,和她一起入梦。 初阳代替月亮星辰掌管了天空,躲得老高,吝啬地发出柔光,地面铺着薄薄的莹白,脚印稀稀疏疏的,因为这场初雪,大家的节奏似乎慢了下来,和懒觉相比,全勤奖的诱惑就不那么大了。 曲鸢慢悠悠吃完早餐,惊喜地发现离开两天,橘心草莓已经开出了花,五片白色花瓣簇拥着雌蕊和雄蕊,小巧可爱,由于气温低,没有蝴蝶蜜蜂等小昆虫来授粉,她照着教程,用小刷子进行人工授粉。 顺便拍照上传到朋友圈,分享喜悦。 钱太太曾女士不太关注网络,留的评论如出一辙:徐太太好有闲情逸致。 童佳和苟秘书则是紧抓着花脸小野猫的梗不放,极尽调侃,不过,等曲鸢来到办公室,有徐墨凛在旁边保驾护航,他们就收敛多了。 临近年底,工作量肉眼可见地增加,各种开不完的总结、汇报会议,连徐墨凛的办公桌都不能幸免,文件堆积如山,除了处理停云地产的事务,还有兴阳集团总部的,他忙得分`身乏术。 当然了,人情往来,饭局也是赴不完的,沈暮出院请他们吃饭,蹭饭大师梅溪光作陪,徐墨凛年后要回总部任职,公司高层特意设了践行宴,加上宴请办公室的同事,一顿顿丰盛的大餐吃下来,曲鸢的体重并没有增加,这有赖于某人加班加点的辛勤耕耘。 她几乎成了他的挂件,只要是回到家两人独处,他就会习惯性地把她抱过来,边查阅邮件,边这里亲亲,那里摸摸,有时亲得起火了,索性电脑一丢,直接把她按在沙发,提刀法办。 肯定也不会有人能想到,一本正经开着视频会议的徐总,在镜头范围外,一根根地捏着她手指,或者缠着她头发玩。 曲鸢多次提醒他:“认真工作,不要沉迷美色。” 他反问道:“我沉迷的是什么,你不知道?” 这句情话杀伤力巨大,曲鸢拿他没办法了。 好在几番观察下来,他一心两用,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工作上的,保持了高效率,高水平的决断。 另一方面,自从参加网络红人大会,上了热搜后,花脸小野猫的微博粉丝涨到了三百万,私信快被各种商务合作邀约塞爆了,有的邀请她去商演,五花八门,包括但不限于跳舞、唱歌、走秀、当车模,有的想请她当女主播,有的想找她去参加综艺节目,还有的更夸张,问她有没有兴趣做演员,进军娱乐圈。 曲鸢好笑地截图发给甄湘。 职业理财师甄湘嗅到了商机,虽说好友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呢:“鸢儿,你有兴趣去玩玩吗?咱可以从长计议。” 十几年时间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舞技,不用的话太可惜了,但得做长远打算,而不是着急把流量变现。 曲鸢:“我只想卖草莓。” 甄湘:“懂懂懂。对了,草莓我先预定一千盒【花心】”她有好多客户要送。 曲鸢:“安排。” 今年的除夕在1月31日,小公鸡村位置偏远,快递停得早,隋珠带领村民们辗转各个大棚摘够了一千盒草莓的量,赶在快递停运前,按照甄湘给的地址寄出去。 橘心草莓成熟较晚,得等到年后才能上市了。 曲鸢也收到了一箱草莓,给办公室的同事们每人分了一盒,再送上纪念礼物,童佳早就知道她要离职的消息,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鸢鸢,我好舍不得你啊。” 曲鸢眼眶微热,抚着她后背,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一样的,”童佳沉浸在伤感中,抽噎着说,“以后就不能每天看到你了。” 苟秘书摘掉眼镜:“佳佳,要不你跟总部打个申请调过去得了。” 童佳生在榆城,长在榆城,她才不想离乡背井跑去S市呢,被这么一打岔,眼泪止住了,破涕为笑:“哎呀,我好矫情。” 大学四年朝夕相处的室友,吃散伙饭时信誓旦旦约好每年一聚,抱着哭成一团,然而毕业后各奔东西,至今都没有再见过面了。 正如歌里唱的: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谁的这一生,不是在不断地告别呢? 人来人往,皆是过客罢了。 因为感性真挚的童佳,以及爸爸回复的信息,抱歉告知他春节期间要参加秘密试验任务,无法回家和她团圆,年二十九那天,曲鸢带着比想象中更深几分的离愁别绪,离开了这座接纳她五个多月的城市,回到S市,当晚她就失眠了。 徐墨凛好像也睡不着,但并没有想通过某种运动帮助彼此入眠的意思,尽管床头柜里小雨衣存量充足,曲鸢趴在他身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失忆那阵子,我有几次这样压着你睡,你为什么不推开?” 她的满头乌发散乱着铺在他胸口,清香淡淡,徐墨凛长指从发根轻轻梳到发梢,发出一声无奈低笑:“推不开。” “我有那么大的力气?” “一碰你,你就会哭。” 曲鸢满脸狐疑:“真的?” 徐墨凛的眼神给了她肯定答案。 曲鸢沉默了,寄人篱下的那几年,她确实经常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睡着了也哭,醒来枕头总是湿的,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很晚了,”徐墨凛给了她个晚安吻,柔声低哄,“睡吧。” “晚安。”曲鸢闭上眼,酝酿睡意。 凛冬深夜,时间一分一秒静悄悄地流逝,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温暖的吐息徐徐落在心口,徐墨凛望着天花板,思绪清明,等窗外寒月渐落,他收回搂着她腰的手,到衣帽间换了一身黑衣黑裤,轻掩上门,下楼了。 徐墨凛走到院子里,面向小花园,从外套口袋摸出一盒烟,敲出一根,微弱的“咔嚓”声后,打火机跃出幽蓝火焰,他虚拢着手,咬着烟低头凑近,陌生而久违的气味直冲肺腑,他偏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烟夹在指尖,猩红的光忽明忽灭,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被风一吹,就断了。 徐墨凛按灭烟头,丢入垃圾桶,转身进了不远处的车库。 黑色车子缓缓驶离宿鹤公馆,开往郊区的方向,没入山林深处,此处人迹罕至,独立于城市之外,唯有寒风呼啸,孤鸟悲鸣,林木高大茂盛,遮天蔽日,两旁不设路灯,山林中仿佛蛰伏着无数猛兽,歇斯底里地吼叫。 车灯推开浓稠的黑暗,在路上疾驰,窗外景色飞快倒退,徐墨凛目视前方,面沉如水,仪表盘的灯光映入他眸底,如同遥远的灯塔。 前方出现零星的灯火,是一幢低矮的房子,在房子后面,是无数灵魂的安歇地。 徐墨凛下了车,沿着台阶缓步而上,安静穿行于石板小路,他在某座墓碑前停下,熹光乍现,照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照片里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眼神温柔。 徐墨凛把一束白菊放下,倒了三杯清酒,一一洒在墓碑前。 他也陪着喝了杯酒,胃部受到刺激,骤然紧缩生疼,他浑不在意,在寒风里,说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话。 太阳出来了,黑暗无所遁形,四处仓皇逃窜,天地间一片亮堂堂,寂静的山林仍在沉睡,徐墨凛再次对上照片中那双慈和的眼睛,眸色沉暗,嗓音嘶哑:“爸,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风吹动着白菊,花瓣摇曳,像是某种应答。 徐墨凛算着时间回到别墅,换回睡衣,床上的人还在睡,他重新锁她入怀,含住了她睡得微干的红唇。 曲鸢迷迷糊糊地回应他。 舌尖搅弄了会儿,她反应过来什么:“唔,我没刷牙。” “没关系,”他低声说,“我不嫌弃你。” 第75章 取悦她 允许放纵 徐墨凛吻得又重又急, 舌尖搅进去,重重压着她的,勾住, 用力地绞,在他熟悉的领地里,横扫过每个角落, 是深抵入喉,不给双方任何呼吸余地的吻法。 为了消除烟味和酒味,他细致地洗漱了三遍,气息干净清冽。 曲鸢被他亲得浑身发软, 如同坠落深海,鼻翼翕动,努力去寻找新鲜空气,心脏疯狂撞着胸腔, 快得要跳出来了, 脸颊、耳朵, 连同脖子,全是红的。 这个早安吻一改他往日的风格, 说不上粗暴,更多的是抵死缠绵的意味, 又像是在证明些什么,结束后,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徐墨凛埋在她颈边, 呼出的热气反复晕染肌肤上的红晕,他的唇同样红得不可思议,涂抹了胭脂似的。 曲鸢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今天是除夕团圆夜, 而他双亲都不在了,给了他幸福和庇护的港湾也不复存在,虽有外公,但意义始终不同。 相比起来,她算是幸运的了,至少还有个疼爱她的爸爸,即使聚少离多,幸好思念有所寄托。 他对家的渴望,并不比她少。 他们都是彼此亲自挑选的家人。 平时他的情绪在外人面前藏得滴水不漏,并不意味着无坚不摧,他深藏的脆弱,只对她展露,曲鸢的心酸涩而柔软,轻抚着他的短发:“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们会有家,会有孩子。 “嗯。”徐墨凛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又亲,无法宣之于口的千言万语,全揉在里面了。 他勾起她的尾指,拇指盖章:“说话算数。” 也许在男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吧?哪怕徐墨凛也不例外,他的幼稚举动逗笑了曲鸢:“好好好,拉了钩,一百年都不会变。” 徐墨凛一夜没睡,抱着她,体温隔着布料相融,熨帖至极,世上再没有比这儿更温暖的所在,他眼皮渐沉,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阳光在窗台跳跃,被窗帘阻挡在外,曲鸢掩口打了个呵欠,陪他睡回笼觉。 阿姨们回家过年了,别墅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客厅桌上摆着外公让人送来的春联和红灯笼,说是按照本地习俗,得由主人家亲自贴挂,所以她们就没动。 去年今日徐墨凛整天不见人影,是爸爸过来帮忙的。 两人简单地吃了午餐,便开始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地忙碌,给他们的家装点上应节的喜庆气氛。 徐墨凛到小花园剪了一束花,插进花瓶,摆到桌面,香气借着暖风浮动,四处弥漫。 老爷子亲自打电话,催他们回孟家老宅吃团圆饭。 老宅装扮得隆重多了,雕花大门左右两边各挂了个巨大的灯笼,庄园里的树落光了叶子,枝丫上的小红灯笼随风摇摆。 人老了就喜欢儿孙绕膝,孟老爷子也不能免俗,哪怕平时再怎么不待见,到了除夕,总要叫回家热闹热闹的,徐墨凛的四个舅舅们都到齐了,表兄弟姐妹们齐聚一堂,而那些并未出现在户口本里的私生子女们,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受到一旦发现出轨,财产自动分配偶一半家规的影响,年轻一代们对婚姻尤其慎重,轻易不肯踏入这座坟墓,除了二舅的长子孟耀庭结了婚,生了个小名叫团团的儿子外,其余人皆是未婚,或者单身。 由于父母间关系疏远,从小没长在一块,长大后又有了家族利益纠葛,他们和徐墨凛关系都不亲近,甚至有些怵他,过来打招呼明显是拘谨着的,连带着对曲鸢也略显客气疏离。 徐墨凛也应得很淡,大家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小孩子心思纯粹,哪里懂得大人们间的弯弯绕绕?按照S市的习俗,只有已婚夫妻过年才会派发红包,客厅里人这么多,孟团团讨了一圈,最后只得了五个红包,嘴巴嘟得都能挂酒瓶子了。 他看到曲鸢出现,扑过来就抱住她:“表婶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他说了一大串吉利话:“恭喜发财。” 潜台词是:红包拿来。 小家伙说完,黑色大眼睛眨啊眨的,期待地看着她,等着收红包。 曲鸢有些疑惑,她和这个孩子是初次见面,怎么感觉他一点都不怕生,表婶婶叫得自然而亲热?她事先不知道会有孩子来,而且已经不是徐太太的身份了,就没准备红包。 孟团团妈妈方怡尴尬地对曲鸢笑笑,拉住儿子的手:“团团,妈妈带你出去玩,你不是想看太公养的狗狗吗?” “可是,”孟团团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我想先拿了红包再去看耶。” 徐墨凛抬手碰了碰曲鸢的外套帽子,变戏法似的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红包,由她转交给孟团团:“祝你平安喜乐,快高长大。” 孟团团兴高采烈地接过红包:“谢谢表婶婶。”他还可可爱爱地比了个心,“爱你哦~” 曲鸢摸摸他脑袋:“不客气。” 方怡和她聊了两句,就把儿子带走了。 曲鸢轻扯身侧男人的袖子:“你居然提前准备了红包?” “没有。”徐墨凛压低声线,微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口的金桔树,为了讨好意头,上面挂满了空红包,“我是从那儿拿的,临时塞了现金进去。” 不愧是徐总,临场反应够快的。 曲鸢抿紧唇,“快”这个字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等待她的将是无休无止的慢动作。 临近开宴,孟老爷子才露面,看起来清瘦了些,满头白发,不见一根黑丝,但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晚辈们按长幼顺序向他问好,他一一笑着点头回应,朝徐墨凛曲鸢招了招手:“过来坐。” 餐桌是由三张长桌拼凑而成的,26个人围桌而坐,孟老爷子坐在主位,徐墨凛和曲鸢坐在他右边下方的位置,对面是他的长子和次子。 佣人陆续送上菜肴,道道色香味俱全,摆满了长桌,等老爷子先动了筷,众人才举筷去夹菜,这顿团圆饭吃的不是饭菜,而是气氛。 摆在曲鸢面前的全是她爱吃的菜,这个隐晦的细节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徐墨凛频频往她碗里夹菜,自己吃得倒是不多。 曲鸢在桌下碰他的皮鞋:吃不下了。 他以眼神回应:没事,有我。 大家各怀心思,没有人起哄敬酒,或者聊天说笑,分享近况,偌大的饭厅,偶尔响起瓷勺碰到碗碟的声音,连咀嚼声都轻得听不见。 等吃完饭,孟老爷子就把四个儿子、孙子们和外孙叫到了楼上书房,全部男人一走,楼下的气氛就变得轻快起来了。 暂时只能称作男孩子的孟团团,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见曲鸢看过来,他害羞地捂嘴笑了笑。 舅妈们凑成一堆搓麻将,女孩子们把曲鸢围在中间,找话题跟她聊,实在是不熟,聊着聊着,就各自玩起了手机。 曲鸢收到不少拜年信息,隋珠给她发了视频,村民们穿戴一新,围成了圈,齐声祝她新年好,中间燃着火堆,烤全羊滋滋作响,贪吃的小羊儿入了镜,望着烤得香喷喷的同类不停流口水。 “表婶婶,”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搭上了曲鸢肩膀,“我们一起去玩烟花,好不好?” 曲鸢收起手机:“好啊。” S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孟团团小朋友口中的烟花,其实就是仙女棒,小孩子真的特别容易感到满足,开开心心地举着小烟花满院子跑,脸蛋红扑扑的。 曲鸢也点燃了仙女棒,在半空挥舞着,追在他后面跑,玩得不亦乐乎。 等他们玩尽兴了,守在一边的方怡走过来,拿纸巾擦掉儿子脑门的汗:“小心着凉感冒了。” 冷风扑面,孟团团喷嚏不止,方怡抱起他,对曲鸢说:“我先带他进去。” 母子俩前脚刚进屋,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曲鸢余光里,她站在原地,等他走到近前,打量他的神情:“好了?” 徐墨凛牵起她的手,塞进外套口袋捂暖:“定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实则暗地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阻挠,才顺利接管下兴阳集团,总算尘埃落定了,曲鸢笑吟吟地看着他:“恭喜徐总。” 徐墨凛惯来沉稳自持,再大的喜悦荣耀也只化作唇边一丝淡笑:“想回去吗?” “不用留下来守夜?” 他低下来,鼻尖蹭了蹭她鼻尖:“回我们家守。” 我、们、家。 曲鸢心底甜意泛滥,踮起脚尖,轻啄一下他唇心:“快走快走。” 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悄悄地离开了孟家老宅,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团圆夜,路上,曲鸢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和他共度这个美妙的夜晚。 徐先生晚饭没吃什么东西,补一顿烛光晚餐?玫瑰花有了,再来点红酒。 不过,他更想吃的,应该是……她。 之前甄湘送的猫耳情趣内衣,被她藏在了衣柜深处,要不要拿出来? 或者,尝试一下车z?如此良辰美景,是允许放纵的。 俗话说,人生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四舍五入,他算是双喜临门了。 曲鸢解开安全带,跨坐到他腿上,后背抵着方向盘,她身子往前倾,贴得更紧了。 她搂住他脖子,对准他的唇,吻上去。 徐墨凛配合地往后调了座椅,闭着眼,享受她的亲吻。 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 丢在一边的手机,因为在老宅书房开会时设置了静音,屏幕无声地跳动着甄湘的来电,一通接一通,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最后弹出两条信息。 “她自杀了” “在中心医院抢救” 第76章 取悦她 新年快乐,徐太太 曲鸢不否认, 当年对他一见钟情,确实也有见色起意的成分,严格来说, 不是他处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而是他一出现,就直接框定了她的审美范围, 并且抬到最高标准。 他不讲道理地闯入、驻扎在她心底,根深蒂固,从此她便再看不到别的男人。 曲鸢最喜欢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平时安安静静地看人, 就足够勾人的了,此时被她亲得染上欲色,半睁着,眸光迷离, 衬衫衣领微敞着, 锁骨若隐若现, 一副柔弱美人的模样,看得她更想欺负了。 曲鸢正打算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忽然想到,车里没套, 总不能让他直接在里面……虽然她现在是安全期,但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她不想这么早闹出人命。 曲鸢重新趴回去, 从他的喉结往上亲,亲到了眼角的泪痣:“什么时候长的?” 泪痣寓意要饱受情爱之苦,他如今算是度过情劫,苦尽甘来了? 徐墨凛扶住她的细腰, 喉结滚动:“不记得了,突然长出来的。”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曲鸢故作轻佻地点着他的唇,“你长得很美?” 徐墨凛轻笑道:“略有耳闻。” 但从来没人在他跟前说,她是第一个。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徐墨凛不经意地瞥去一眼,眸色骤变,瞳孔上意乱情迷时产生的水汽,迅速凝结成了冰霜,寒意蔓延,唇边的弧度紧跟着消失了。 曲鸢感觉到了他身体线条不同寻常地绷紧:“怎么了?” 徐墨凛长睫低垂,覆盖住眼底的所有情绪,他捞过手机,按灭屏幕,坐直了身,艰难地在他们之间拉开距离:“有位长辈……出事了,我得过去一趟。” 曲鸢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外公?” 能让他亲自前去的长辈,她想不到有谁了。 “不是。”事发突然,徐墨凛还没想好理由,任何理由都不具有说服力,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在除夕夜,在答应陪她守夜之后,却因为别人,弃她而去。 “你先回屋,好不好?”徐墨凛拿过外套,帮她穿上,“我尽量早点回来。” 曲鸢分得清轻重缓急,心知他这么急着走,事情必然很严重,她有太多的疑问,可眼下不是深究的时机,她整理好他的衣领,叮嘱道:“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嗯。”徐墨凛推开车门,抱她下车,滚烫的吻印在她眉心。 对不起。 曲鸢孤零零地站在风雪中,目送黑色车子融入夜色,渐行渐远,车轮溅起一簇簇雪花,最后开出了她的视野。 曲鸢摸了摸眉心,上面犹存他的温度。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凉意融化在掌心,心脏莫名其妙地揪疼了下,胸口发堵,有种难以喘气的滞闷感。 是太冷了吧。 曲鸢转过身,踏着雪小跑进屋。 整座城市张灯结彩,道路上行驶的车辆,零零星星,行人更是不见,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不想待在家人身边,共享团圆时刻? 市中心医院灯火通明,门口的垃圾桶旁,两只流浪狗因争夺残羹冷炙而撕咬在一起,势要拼个你死我活,值班的保安搓着手,出来瞅了眼,摇头叹气,又回去了。 徐墨凛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向她交待? 徐墨凛对S市中心医院的急救室并不陌生,9岁那年,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陪着父亲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后来外公也在这儿,被两次从鬼门关前拉回。 一看到他出现,甄湘像找到了主心骨,她双眼都哭肿了,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我、我没想到她会……会自杀,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我好害怕……” “上午我陪她去墓园祭拜方叔叔,她在墓前待了三个多小时,没说半句话,除了哭得眼睛微红,情绪相对稳定,中午我送她回疗养院,临走前,她还笑着祝我新年快乐。谁知晚上,她就吞药自杀了。” “曲阿姨是有预谋地自杀,每次吃药前,她趁护工不注意,偷偷把安定片挑出来藏好,积少成多,达到了致死量。” “护工发现曲阿姨自杀,第一时间打了120,她联系不上你,电话就打给了我。” 那时甄湘正陪着爸爸妈妈看春晚,接到电话时,吓得手脚发软,火急火燎地边赶来医院,边拨徐墨凛的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 从小到大,她顺风顺水,遭遇的最大挫折是漂泊异乡,守在急救室外,等着生死未卜的消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分秒煎熬,每根神经都在受着凌迟。 “我真的好怕曲阿姨出事,鸢儿已经没有爸爸了,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如果她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甄湘说不下去了,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压抑痛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盘死棋,无论怎么解,最终都只会两败俱伤。 徐墨凛望向急救室,冷峻面容被苍白灯光半笼着,模糊不清,眼神中有着无法遮掩的晦暗:“你先冷静一下。” 甄湘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回来看到他站在座椅前,背影透着落寞,她心间漫上酸楚,一直以来,他才是承受了最大、最多压力的那个人。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咬紧牙,极力地把不争气的眼泪逼退回去。 泪眼朦胧中,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甄湘连忙迎上去,一开口就是哭腔:“医生,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语气温和,“还需留院观察几天。” 甄湘如闻天籁,悬着的心“咚”地砸回胸腔:“谢谢医生!” 她整个人快虚脱了,双腿支撑不住,好在身后的护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徐墨凛也松了口气,手心里潮潮的,浸满了汗,他扶着椅背,手背青筋毕露,骨节更显分明,深深地呼吸,后知后觉空气里有着很重的消毒水味,肆无忌惮地闯入鼻腔,呛得轻咳了几声。 医生走后,曲听芙被送到了病房,徐墨凛进去看她,人没醒,面上全无血色,两颊凹陷,呼吸轻不可闻。 某项报告表明,实施过自杀行为的人,一般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更加惜命,要么,会有第二次自杀。 徐墨凛笃定,她是后者。 她对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所以才会选择在丈夫忌日这天,追随他而去。 “徐总,”甄湘轻声喊他,“快零点了,你先回去陪鸢儿吧,别让她起疑心。这里有我和护工照看,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跟你联系。” 徐墨凛微微颌首:“辛苦你们了。” 窗外的雪下得越发大,落地时无声无息的,被车碾过,也只是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车子开过门口减速带,保安亭里传出悠扬的歌声。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这是徐墨凛有生以来,第二个刻骨铭心的除夕夜。 凌晨两点半,万籁俱寂,他回到别墅,在楼下浴室洗了澡,洗净身上的消毒水味,这才上楼,推开主卧的门,壁灯柔和地亮着,床上的人正面仰躺,被面隆起柔软的一团。 徐墨凛知道她在装睡,真睡着了绝对不是这种规矩的睡姿,他掀起被子躺进去,抱住她,贴着她耳畔说:“徐太太,我回来了。” 曲鸢充耳不闻,努力忽略他的存在感。 “生气了?”徐墨凛寻到她的手,握住,“对不起,我回晚了。” 他还知道晚啊?明明说好要一起在家里守夜的,他却丢下她离开,虽是为了急事,但他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失约,久等不归,让她想起了婚后独守空房的日子,心里还是有一丢丢委屈的。 “不晚,”曲鸢闷哼道,“天还没亮呢。” 徐墨凛在回来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不等她问,主动交代:“是我爸爸那边的一位长辈,患有老年痴呆,她儿子儿媳本是接她来S市团聚的,吃完饭后,夫妻俩一个没留意,老人家就走丢了。” 曲鸢立时睁开眼,关切地问:“找回来了吧。” 徐墨凛“嗯”了声:“她是在吃团圆饭时,发现她丈夫不在,跑出去找他了。” 曲鸢猜到了什么:“她丈夫是不是……” 他以吻封掉了她的声音。 缱绻一吻结束,徐墨凛跟她确认:“消气了?” “还没。”曲鸢清楚内情后,到底还是心软了,“除非,你明天给我堆个雪人。” 她实在困到了极点,没等来他的回答,闻着熟悉的冷杉气息,沉沉地睡去。 徐墨凛没有半点睡意,在昏黄的灯光下,深深地凝视着她恬美的睡颜,以他自己都想象不出来的温柔。 雪下到半夜就停了,新年初始之日的阳光,刺破云层跃出,清晨的天空明澈敞亮,美如幻梦。曲鸢从好眠中醒来,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她摸了摸床单,根据温度判断,他起床很久了。 曲鸢遍寻屋内,还是没找到人,去哪儿了? 正要打他电话,想起睡前要他堆雪人的事,她裹紧外套,打开门,被眼前的一幕锁住了脚步。 只见院子里跟开小课堂似的,排排坐了一片小雪人,个个高矮胖瘦不一,有的脑袋圆,有的脑袋尖,最开始堆的那个雪人因手艺生疏,长得略显潦草,后面几排的,倒是堆得有模有样。 这么多的雪人,他堆了多久? 想到他半夜不睡觉,冒着寒风在院子里为她堆雪人,曲鸢心底如有暖流过境,将为数不多的委屈冲散,融化,她只想要一朵花,他却给了她一个花园。 他总是能以他的方式,打动她。 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男人穿着深色大衣黑色长裤,半蹲在雪地中,鲜明耀目,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侧脸轮廓立体,俊美如刻,眼尾勾出好看的弧度:“新年快乐,徐太太。” 第77章 取悦她 桃花醋 这个画面太美好了, 曲鸢用眼睛细致地记录,妥善放入心里珍藏,她绽开笑颜, 姣好的鹅蛋脸在日光、雪光共同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白皙清透。 “新年快乐,徐先生。”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年, 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曲鸢缓缓地走近他,弯着腰,长发从他肩侧滑落到胸前:“你打算堆多少个雪人啊?” 徐墨凛闻到了淡淡的柑橘清香, 手上的动作没停,熟练地拢雪成团,在她唇角亲了一口:“这是第99个。” “我喜欢这个数字。” 黄历上说,今日吉星位东南方, 刚好就是曲鸢面对的方向, 她默默许下新年愿望:“希望爸爸身体健康, 工作顺利,多点假期, 多多休息,不要太劳累。希望外公长命百岁, 安享晚年,希望甄湘心想事成, 早日找到意中人, 还有童佳、隋珠……” “也希望曲女士,一切安好。” “最后,希望我和徐先生甜甜蜜蜜,同看山水迢, 共渡日月长,白头到老。” 曲鸢许完愿,徐墨凛也把99号小雪人堆好了,和同伴相比,它袖珍、精致多了,只有巴掌大小,眉清目秀的,像婚礼用的娃娃,惹人怜爱。 徐墨凛将小雪人递给她:“长长久久。” 这是他的新年礼物,送出的,是他的往后余生。 太会了,徐先生。 曲鸢从口袋里找出手套穿上,虔诚地双手接过:“谢谢徐先生。” 她爱不释手地捧着欣赏了好一会儿,然后照着它的模样,捏出了另一个稍微大点的雪人,回赠给他:“百年好合。” 两个小雪人摆在一块,颇有夫妻相,天生一对,这回礼简直太棒了,怪不得小时候爸爸总夸她冰雪聪明。 其实还可以堆第一百零一个雪人,命名为“早生贵子”的,一家三口就齐了。 算了,这个礼物还是留到明年再送吧。 徐墨凛眼神宠溺地看着她,薄唇微扬,捉了她的手按在心口处:“谢谢徐太太,我很喜欢。” 掌心下,是他有力跳动着的心脏,节奏越来越快,眼前人是心上人,他同样地对她动了心。 曲鸢像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面颊发热,和他四目相对,彼此眼里都有笑意,深深浅浅,如光跳跃。 院子里坐得尤为壮观的一百个小雪人,既是围观者,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 曲鸢用手机一个个地去拍照留念,最后挑出两张照片,一张是雪人大合照,一张是“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的婚纱照,上传到朋友圈:“我的新年礼物。” 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即使它们有一天会融化,那也是消失在炽烈的爱意中。 童佳最先点赞,留言:“感谢徐总徐太太新年第一天不远千里地给我投喂狗粮【嘻嘻】” 曲鸢回道:“不客气~” 接着是甄湘:“雪人好可爱,想偷。” 曲鸢回的是:“自己去堆一个。” 病床上的人还在昏睡,甄湘站在窗边,透过玻璃望出去,雪地里脚印凌乱,混杂着落叶污泥,她慢慢地打字:“缩在被窝里睡懒觉呢,不约。” 曲鸢:“懒虫儿。” 甄湘没有再回复,她把两个袖珍雪人摆到台阶上,拉着徐墨凛拍合照发给爸爸。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大年初一是不走亲戚的,不然曲鸢想去看看他那位昨晚走丢的姑婆,初二回娘家,鉴于爸爸没回来,她的娘家算是名存实亡,这天也可以空出来了。 徐墨凛拂掉她膝盖上沾的雪,提议道:“想不想去郊区的农庄玩?” 曲鸢是想出去玩的,可看到他眼底的倦色,心疼了:“你昨晚都没怎么睡,还是去补觉吧。” 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先去睡三个小时,”徐墨凛计算好路程和时间,“没醒的话,记得叫我。” 曲鸢比了个“ok”的手势,扶着他后腰往屋里推:“快去睡。” 徐墨凛跟她讨要了早安吻,就上楼去了,曲鸢窝在客厅沙发,补看昨晚没看完的春晚,节目保持了往年的水准,小品相声都很精彩,她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难忘今宵》的歌曲已经唱响,熟悉的旋律,催人泪下。 “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 屏幕弹出消息提醒,曲鸢欢喜地点开。 爸爸:“鸢鸢,照片照得很好,知道你和墨凛重修于好,我就放心了。Y市没有下雪,天气不错。今天放假,我和同事准备去爬山,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爬到山顶。” 曲鸢很自然地切换到撒娇模式:“谁说的,爸爸哪里老了呀?爸爸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 他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守护天使,也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 爸爸:“好,有鸢鸢这句话,我一定努力,争取爬到山顶。” 曲鸢:“爸爸也不用太努力啦,量力而行就可以了。” 聊了十几分钟后。 爸爸:“同事在催了,鸢鸢,咱有空再聊。” 曲鸢:“好的爸爸,爬山注意安全哦。” 时间差不多了,她放下手机,来到二楼主卧,男人还在床上睡着,棉被一角垂在床沿,她屈指轻刮他高挺的鼻梁:“睡美人,快醒醒。” 他毫无反应。 看来是累坏了,还是让他继续睡吧。曲鸢掖好被子,转身正要走开,他双手搂上来,天旋地转,她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是不是缺了什么环节?” 曲鸢装作听不懂:“……嗯?” 徐墨凛换了个问法:“想去农庄,还是待在床上?” 她只好按照童话里唤醒睡美人的方式去亲他,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没能离得太远,徐墨凛压着她后颈,勾回来,吮住她的唇,并不急着深入,慢慢地描摹出形状,润湿了,再突破齿关,去掠夺她的甜美。 因为临行前的小插曲,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小时到达农庄,此处远离城市,山环水绕,风景优美,亭台楼阁,白雪软铺,假山飞瀑,红纱宫灯,颇为古色古香,连门口迎宾的服务员,都是古装打扮,像穿越了时空一样。 小溪结了冰,有渔夫装扮的工作人员,凿开冰层捞鱼,左边是农庄的菜园,露天种植着应季蔬菜,客人想吃什么菜,可以亲自去挑,保证纯天然无污染。 徐墨凛提前定了包间,点好四菜一汤,简单的家常菜,食材新鲜,不需添加太多调味料,入口的是原汁原味,曲鸢喝完半碗鲜美的鱼汤,饭只吃了两口,专挑着菜来吃。 美人美景美食,视觉的盛宴,味蕾的极致享受。 吃完午饭,休息片刻,两人沿着林间小径慢悠悠地散步,前方有棵桃树,粉色桃花有的怒放,有的仅是花骨朵,羞羞答答,挨挨挤挤,一朵接一朵。 风吹过,漫天花瓣,飘飞如粉雪。 一小片落到了曲鸢发间,她走到树下,杏眸染上喜色,人面桃花相映红。 徐墨凛抬手揉了揉她头发,顺便捡走那片桃花花瓣。 曲鸢疑惑眨眼。 “你已经有我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不许再随便招惹别的桃花。” 曲鸢:“……”居然连桃花的醋都吃。 “咳!”不知何时出现的梅溪光重重地咳了声,“打扰一下两位?” 哥哥傅衡光回岳父岳母家过年了,小妹在国外没回来,梅溪光陪爸妈来农庄吃饭,饭后夫妻俩嫌弃他这盏电灯泡太亮,花前树下,谈情说爱去了,他只能独自欣赏风景,偏偏到哪儿都能撞见你侬我侬的情侣。 而且他认识的那对,还挡在他返回的必经之路上。 招谁惹谁了这是? “梅先生,新年好。”曲鸢笑着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梅溪光也回了新年好:“路过路过。” 深谙三人行,必有一人是多余的道理,聊了两句,他就自觉地走开了。 曲鸢挽着徐墨凛的手,继续往前走。 同一时间。 有人向八卦菌爆料:“坐标S市某农庄,遇见了新晋网红花脸小野猫,就是特别豪的那位,她和一个男的在约会,疑似背后的金主爸爸?有图有真相!” 第78章 取悦她 姐夫 爆料者是无意间发现他们的, 没有经验,偷拍时不敢离得太近,提供的照片只拍到了徐墨凛的背影, 当时曲鸢正偏过头和他说话,辨识度极高的侧脸入镜,直接将花脸小野猫的身份锤实。 早前她便因出手阔绰, 礼物随便一送就是限量款而遭人猜忌,前段时间在网络红人大会艳压美妆博主咖咖,在热搜上出尽风头,又因真情实感的获奖感言, 收割了一大波路人的好感度。 作为初出茅庐的网红,又没签公司,没团队,花脸小野猫的发展未免太顺利了。 即使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也一点都不妨碍营销号们自行发挥想象力, 力求最大可能性地制造爆点,博取关注度, 为在团圆宴上吃多了荤食的网友们,奉上一盘清新解腻的甜瓜。 此类通稿写得多了, 随手拈来:爆!!!新晋网红花脸小野猫,背后金主浮出水面! 附上照片, 再围绕主题, 东拼西凑一些料凑齐九宫格,真假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有噱头,才能让热度发酵。 评论区分为几大阵营—— 愤世嫉俗的:“现在的世道怎么了, 网红圈都内卷了?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败坏风气【吐】” 马后炮的:“早就觉得她有问题了,整个儿虚荣拜金女,偏打着仙女的旗号营销炒作,抽奖名额肯定是内定的,也就只能骗骗她那帮无知的粉丝了。” 这条评论下有几个中奖的粉丝出来澄清,她们确实收到了奖品,抽奖活动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被马后炮发言者阴阳怪气地怼:“你们的小野猫主子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呵呵】” 中奖粉们据理力争,深感无奈,永远别想用事实说服睁眼说瞎话的人。 有争议就意味着有热度,和花脸小野猫结下梁子的咖咖循味而来,带着小号们在评论区兴风作浪,有路人看不下去了:“现在的人眼睛脏,看什么都脏,一男一女走得稍微近了点,就能联想到包养和金主爸爸,怎么,就不允许别人有正常的男女关系,或者亲戚关系?” “就是啊,什么年代了,别对女性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好吗?!” “看小姐姐的穿着打扮气质,妥妥的白富美,抓着一张照片就能黑,果然验证了什么叫人红是非多。” “不负责任地猜测,有没有可能小姐姐才是真正的金主爸爸,小哥哥是她口口的小鲜肉?” “哈哈哈这个可以有!!!” 花脸小野猫的粉丝们自动屏蔽不友好的质疑声,画风迥异地冲到前排磕糖: “姐夫看起来好帅!跟仙女猫配一脸的感觉有木有?!” “这个身高差,爱了爱了!” “作为娘家人,这门婚事我准了!” “民政局已经搬过来了,就问什么时候结婚入洞房生小猫猫???” “你们的滤镜太夸张了吧,一个背影就能看出来帅???【黑人问号脸】” “万一你们的姐夫转过来,满脸麻子,丑得不能直视?” 猫粉们一致表示,一脚踢飞这杯毒奶。 网上议论纷纷,两位当事人牵着手漫步桃花林,在尽头遇见了梅苒和她先生傅时谨,并受他们邀请,和半路捡到的梅溪光一起来到棋牌室打麻将。 作为国粹,也是S市人春节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 身为在场唯一的单身人士,梅溪光想着情场得意,赌场失意的玄学守则,信心倍增,捋起袖子,准备大杀四方。 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傅氏夫妇,也就是他爸妈,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在牌桌上可谓是所向披靡。 而徐墨凛虽然十多年没摸过麻将,但功底还在,且精通概率论、逻辑学、运筹学等,加上曲鸢作为完全的新手,有运气加成,两人联手,哪有玄学发挥的余地? 梅溪光第一把被他爸无情截胡,功败垂成,痛失赢局,第二把领到了一副特别好的牌,谁知没打两个牌,他妈妈就宣布胡了。 古人诚不欺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三把后梅溪光就没拿过好牌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三家轮流坐庄,他一把把地陪打,最后被徐墨凛曲鸢的清一色收光了筹码。 “赢了!”曲鸢喜上眉梢,和徐墨凛击掌庆祝,瞥见梅溪光幽怨地看着他们,毫不收敛笑容,清了清嗓子,谦虚道,“承让承让。” 梅溪光逆向推理,赌场失意,情场得意,莫非……他的桃花运要来了? 傅时谨轻敲桌面:“输的人请吃晚饭。” 梅溪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妈:“妈,我真是你们亲生的吗?” 梅苒喝了口保温杯里的参茶,唇边漾开温婉浅笑:“时谨,我们当年是在哪个垃圾桶捡的溪光来着?” 傅时谨凝眉略作思索:“不记得了。” 梅溪光:“……”他今晚打算离家出走了。 曲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说笑的画面,心里不禁生出羡慕,徐墨凛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是无言的抚慰,她轻轻回握,表示自己没事。 晚饭是梅溪光请的,农庄老板娘曾是梅苒的病人,过来寒暄了几句,提出免单,被梅苒婉拒了,只好送了自家酿的糯米酒过来。 米酒甜甜的,酒精浓度低,曲鸢喝了小半杯,热意上涌,脸就红了,浑身暖和,倒是没醉。 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临别前,梅苒给了曲鸢两个红包,曲鸢的眼眶一下热了,上前抱住她:“谢谢梅姨。” 梅苒拍着她肩膀,温柔地说:“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回程路上,曲鸢一直在想,为什么只相识半年多的梅医生对她这么好,而给了她一半生命,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妈妈,却一点都不爱她呢? 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次日是年初二,曲鸢不用回娘家,她和徐墨凛待在家里,从客厅沙发,做到浴室,落地窗边,最后是主卧的大床,他们对彼此的渴望,真诚而热烈,尽情享受身体合一,灵魂齐齐颤动的极致欢愉。 主卧的床单被弄得一塌糊涂,他们转移到客卧,相拥着睡了个昏天暗地。 三十岁的老男人,照样如狼似虎。 过于纵情的后果是,曲鸢的腰都快断了,休息了两天才恢复体力,年初五,她提出想去看望他姑婆,略尽晚辈的心意。 徐墨凛告诉她,姑婆不适应城里的环境,已经被儿子送回老家了,她只能遗憾作罢。 年初六,曲鸢登录微博,看到评论区满屏的姐夫,顺藤摸瓜,摸到八卦菌的爆料微博,理清了来龙去脉,又是金主,又是包养,内容不堪入目,她从不以恶意去揣测别人,但遭到冒犯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曲鸢保存好照片,通稿截图发给徐墨凛的律师,由他负责后续处理。 鉴于粉丝们对姐夫的长相非常好奇,曲鸢回复了问“姐夫是不是很帅”的热评第一:“有点帅。” “啊啊啊真是姐夫!” “只是有点帅的话,感觉颜值配不上你耶【心碎】” “没图没真相,求爆照!” 爆照是不可能的,曲鸢恨不得把她的徐先生藏起来,独占他的全部,不让任何人觊觎。 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年初八,兴阳集团发布了一则任免通知,董事会决定:即日起,徐墨凛任兴阳集团董事长,免去分公司停云地产的总经理职务。 处理完上任的重要事宜,当天下午,徐墨凛抽空去了一趟中心医院。 曲听芙自杀未遂,捡回了一条命,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意志消沉,不和别人说话,偶尔会自言自语,大部分时间都是望着窗外出神。 她人还在病房里,心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从窗户看到徐墨凛走进来,她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转动轮椅面向他,出言讽刺道:“你不是很爱曲鸢吗?怎么如今和甄湘勾搭上了?” 因为拒绝进食,只靠输液补充营养,她看起来更瘦了,眼眶深陷,颧骨突出,下巴尖利,面相越发地显得薄情刻薄:“曲鸢呢?!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个不孝女,她怎么不来看我?” 徐墨凛语气淡淡:“你不会有和她见面的机会了。” 曲听芙忽然就沉默下去了,静静地对着落地窗,泪流满面。 徐墨凛轻掩上门离开。 路过花店,他下车买了一束玫瑰,在黄昏时分回到家。 曲鸢正在厨房准备庆祝的晚餐,边切着青菜,边跟甄湘视频聊天。 “《枫桥小院》栏目组不是邀请你去录制节目吗?有个叫王佑晨的常驻嘉宾,曾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参加选秀节目出道,转型当了演员,在圈内算是三线吧。她在某次采访中透露,启蒙老师是世界知名钢琴大师帕维尔,而且她非常幸运地成了他在中国收的唯一学生。” 曲鸢认真想了想:“我怎么不记得老师还收过别的学生?” 小时候她住在澳门路环岛,隔壁搬来了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鲜少露面,家里经常传出钢琴声,她听一遍就记住了曲子,某天在院子里玩,拿筷子敲击玻璃瓶,敲出轻快悦耳的乐音,他欣喜若狂地冲进来,问她要不要跟他学钢琴。 那时除了照顾她的菲佣和花脸小野猫外,曲鸢几乎不与外界交往,也没有人教她要对陌生男人保持警惕心,好在她遇到的是心思纯粹的琴痴。 从此,钢琴成了她灰扑扑童年里的一抹亮色。 很久以后,曲鸢才知道,这位毫无保留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的男人,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帕维尔,他在澳门待了两个月,便回莫斯科了,此后再没来过中国。 “鸢儿,”甄湘出声打断她的沉思,“你要不要去会会王小姐?” 曲鸢闻到了玫瑰花香,还未回头,男人从后面抱了上来,亲昵地贴着她的脸。 甄湘非常识趣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第79章 取悦她 交杯酒 红玫瑰娇艳欲滴, 用藤圈架构出心的形状,周围以满天星点缀,是曲鸢抵制不了的专属浪漫, 她接过花,往后仰,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交给他:“回得这么早, 徐总……徐董事长是翘班了吗?” 徐墨凛环在她腰间的手收拢,低声道:“是啊,想你了。” 曲鸢指尖抚着花瓣,红唇弯起, 开玩笑道:“你的秘书还有空缺吗,要不我去应聘?” “不用应聘,”男人濡湿的呼吸侵入她耳中,“直接录用。” 曲鸢没想真去当他秘书, 兴阳集团内部关系繁杂, 他刚接过重任, 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尤其是四个舅舅, 稍微行差踏错就会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尽管她有信心以他的能力会应对得游刃有余, 但她不想给他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我有很多事要忙的。” 小公鸡村的草莓要大批上市了,她得做好宣传工作, 私人小岛买好了, 要抽空飞去实地看看,巴黎的春季高跟鞋展是不能错过的,还有芭蕾舞和钢琴,她也想重新捡起来了。 “你不在家, 我怎么办?” “徐先生,”曲鸢好笑地点点他手臂,“你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说这种话臊不臊?” 徐墨凛轻笑出声,不做评价。 橙红余晖柔情万丈地铺在厨房,炉灶上炖着的汤热气“嘟嘟嘟”地推开锅盖,曲鸢刚伸出手,就被他阻止了:“我来弄,你出去玩。” 他关小了火,将衬衫卷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接手了她未完成的做菜任务。 曲鸢出来客厅,把玫瑰花放到桌上,走到阳台,她精心培养的橘心草莓盆栽,经过疏花疏果后,一共留了6个草莓,最早膨大的那个已经成熟了,个头比普通草莓大,标准心形,表皮是漂亮的橘色,凑近了闻,甜香扑鼻。 曲鸢非常有仪式感地录了初果采摘视频,发到微博和粉丝们分享,然后宝贝地捧着草莓返回厨房,洗干净,送到他唇边,美其名曰:“给徐董事长的晋升礼物。” 徐墨凛就着她的手,咬住了草莓,低头对准她的唇,邀请她一起品尝。 果肉辗转被咬碎,清甜的汁液在彼此唇齿间蔓延开,最后被他一点点地吮净。 曲鸢被亲得晕乎乎的,完全忘了草莓是什么味,问他:“好吃吗?” “嗯。”徐墨凛盯着她红滟滟的唇,意犹未尽地亲了又亲,“很甜。” 根据他眸底的旖旎之色判断,说的不是草莓。 窗外天色已擦黑,徐墨凛关掉了抽油烟机,将她抵在料理台前,刻意用磁性的声线诱惑她:“徐太太,想先吃晚餐,还是……我?” 曲鸢面染绯色:“……先吃饭吧。”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 徐墨凛正有此意:“也好。” 玫瑰花有了,恰好可以弥补除夕夜没吃上烛光晚餐的遗憾,曲鸢到地下室挑了支红酒,醒好,倒入杯中,隔着玻璃杯看坐在光影里的俊美男人,酒还没喝就要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曲鸢举起酒杯,凑过去,勾住他的手:“我们来喝交杯酒。” 如果他此时向她求婚的话,她要不要答应? 大概是心有灵犀,徐墨凛唇角扬起:“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曲鸢一字一顿:“想得美。” 她装作要收回手:“不喝就算了。” 他仰着头,下颌线拉长,喉结耸动,饮尽了杯中红酒,唇上还染着酒液,无端端透着性感,不自觉地勾人。 尤其是他漫不经心地扫向她,眼神深邃热烈,曲鸢只觉得有股酥麻感从腰间蹿起,直击心脏,心跳加速,失去了节奏,她浅酌两口红酒,浑身都烧着了。 表面是烛光晚餐,实则她才是他的正餐。 玫瑰花浴后,缠缠绵绵,共赴巫山,翻云覆雨。 直到第二天徐墨凛去上班,曲鸢才有时间去想甄湘的提议,帕维尔老师离开澳门后,他们就断了联系,而王佑晨小姐自称是他在中国的唯一学生,无风不起浪,她应该和老师有过交集,或者,确实是他的学生。 也许可以通过她,得到老师的音讯。 考虑到这点,曲鸢决定去参加《枫桥小院》的录制。 这档节目是生活向的真人秀,有4个常驻嘉宾,每期都会邀请新的朋友来做客,刚好录制地点就在S市下面县城的海边小镇,曲鸢自己开车,带着一个行李箱和作为见面礼的橘心草莓就出发了。 曲鸢和王佑晨素不相识,但被节目组安排成她的朋友,按照台本,她们还会进行合作,一个弹琴,一个跳舞,各显所长。 曲鸢抵达的时候,王佑晨亲自到门口接她,后面跟着摄像老师,王佑晨扎着丸子头,露出饱满的额头,气质偏甜美,笑起来有两个大大的酒窝,少女感十足。 “鸢鸢,”王佑晨在镜头前发挥了绝佳演技,亲热地上前抱了抱曲鸢,“好久不见啦!” 曲鸢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好在很快就恢复自然了:“佑晨,好久不见。” 王佑晨帮忙推着行李箱走入小院:“走,我带你去看房间,我亲自布置的哦。” 房间里有摄像头,摄像老师就没再跟拍了,王佑晨热情地拉着曲鸢聊天,仿佛她们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天南地北,各种话题都能聊。 曲鸢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和帕维尔老师还有联系吗?” 王佑晨笑意微僵,反应略慢了半拍:“……当然,有啊。” 她猜不透曲鸢突然问起帕维尔是什么意图,又补充道:“不过老师为人很低调,目前已经是隐退状态了。” 曲鸢若有所思:“他还在莫斯科吗?” 王佑晨点点头:“嗯嗯。” “其实,我也是……” 王佑晨突然站起身,“好像又有新朋友来了,我下楼看看。鸢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哦。” 王佑晨走到门外,在摄像头的盲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要她搭网红已经是很掉逼格的了,偏偏对方还长得这副模样,存心要她难堪吗?节目组到底是几个意思?! 曲鸢直觉王佑晨似乎在有意地回避和帕维尔老师有关的问题,她想起甄湘言之凿凿的话:“帕维尔,业内有名的琴痴,性情古怪,多少人踏破门槛想拜他为师都被拒之千里之外,他收的学生寥寥无几,但全部是天赋型的,我敢打赌,王小姐肯定不是他学生,立人设,往脸上贴金而已。” “她不怕被拆穿吗?” “帕维尔都神隐多少年了?谁能联系到他跟他求证?就算被他知道了,以他的身份,他会屑于站出来公开撕一个异国小女生?” 曲鸢想,以帕维尔老师的较真性格,他会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节目组竟然联系上了帕维尔老师,还现场视频连线,为的是给今天生日的王佑晨一个巨大惊喜。 王佑晨并没有感到惊喜,而是受到了惊吓,脸色煞白,手脚冰冷。 9岁那年,她到莫斯科参加钢琴比赛,当时的主评委就是帕维尔,得知她来自中国,他高兴地提起自己曾在中国澳门收过一个学生,那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女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乐感和领悟力,他甚至直言不讳:“事实上,不是我教她,而是她教我,以纯真的方式,回归音乐的本质。” “非常遗憾,离开澳门后,我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惋惜中透着引以为傲的眼神给王佑晨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由衷地羡慕起那个女孩子,同时耿耿于怀,对于艺术,天赋实在太重要了,也许穷其一生的后天努力都难以企及。 多年过去,帕维尔在中国的唯一学生,传说中的钢琴天才,淹没于人海,始终寂寂无名。 王佑晨便是这样趁机钻了空子,移花接木,取而代之,她在采访中透露是帕维尔的学生,尝到了甜头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万万想不到,在生日当天,她的谎言会以这样荒唐的方式被拆穿。 当帕维尔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王佑晨坐立不安,有种想夺门而出逃离现场的冲动,镜头给了特写,坐在她旁边的曲鸢也跟着入了镜。 同为常驻嘉宾的虎哥笑道:“哈哈哈看把我们晨晨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佑晨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声:“帕维尔老师。” 帕维尔望过来,时隔近二十年,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她长大了,出落得风致亭亭,但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干净,纤尘不染。 多年后再见到启蒙恩师,曲鸢心潮起伏,眼含热意,也在打量他,细数岁月带来的变化,须发全白,比以前胖了,穿着正式的西装三件套,像是要登台演出。 帕维尔朝她点点头,面向钢琴,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泉水般流出。 工作人员适时地送上蛋糕,不明内情的众人拍着手,对着王佑晨唱:“祝你生日快乐……” 王佑晨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后背渗出密汗,强颜欢笑:“谢谢大家。” 一曲终了,帕维尔再次看向曲鸢,笑容温和慈爱:“生日快乐。” 他的普通话是曲鸢教的,如今进步很大,字正腔圆的,可她有些迷茫,今天不是她生日啊。 “我走后,你还有继续练琴吗?” 有的。曲鸢心生涩意,她喜欢钢琴,想成为像他一样的钢琴家,然而妈妈不同意,硬是要她去学芭蕾舞。 曲鸢清楚地记得,有位阿姨来做客,听到她在弹钢琴,随口说了句,你女儿弹琴很有天赋,是遗传了她爸爸吧。 妈妈反应很大,勒令她不准再碰琴,还把家里的钢琴丢掉了。 曲鸢委婉而如实地告知:“我去跳芭蕾舞了。” 帕维尔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芭蕾……也挺好。”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天,原本的主角王佑晨却被衬托成了空气,存在感为0,帕维尔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大家不约而同地懵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帕维尔大师,冒昧地打断一下,您可能认错人了。”性子耿直的虎哥仗义地把王佑晨推到屏幕前,“这才是我们今天的寿星小姐。” 第80章 取悦她 雪夜温情 看到帕维尔和曲鸢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王佑晨目瞪口呆,正懵着呢,猝不及防就被虎哥推到风口浪尖, 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虎哥看来,帕维尔早年旅居中国,机缘巧合之下, 成为了王佑晨的钢琴启蒙老师,相处时间不算长,之后两人数年没见,女大十八变, 加上帕维尔年事已高,所以才认错了人。 还有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王佑晨和网红花脸小野猫坐在一块,确实后者的气质更像是钢琴家。 难怪帕维尔会认错。 这就很让王佑晨下不来台了,虎哥是个护短的人, 遂挺身而出, 为她出头。 帕维尔皱眉看着王佑晨, 不解地问:“她是谁?” 他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除了曲鸢外的人面面相觑,摄像老师都不淡定了, 镜头抖了下,谁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佑晨已是生无可恋, 虎哥一句话将她送入漩涡中心:“她是王佑晨, 是您在中国的唯一学生。” 这下轮到帕维尔茫然了,他取下老花镜,重新戴上,端详了王佑晨一番, 摇摇头:“我不认识她。” 王佑晨有生以来首次面临这种社死场合,终究还是太年轻,脸皮薄,臊得慌,进退两难,无论怎样今晚都注定沦为笑话了,她深深地低着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猪队友虎哥坚持己见:“怎么会呢?您再仔细看看?” 帕维尔大致猜到其中缘由了,表情严肃地指了指曲鸢:“这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老师,在中国,唯一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王佑晨假冒人家学生,打着大师的旗号招摇撞骗,被当面拆穿罢了。不过,这也太巧了,他们看向曲鸢,怎么正主儿刚好就在现场,而且还是以王佑晨朋友的名义? 节目组玩的哪出?撕X大战? 只有虎哥还是没转过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晨晨?” 王佑晨颜面尽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将近窒息,听着同伴们的窃窃私语,半秒都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往外跑,慌不择路,撞倒了小推车上的蛋糕,蜡烛倒塌,奶油撒了满地。 她的跟拍摄像老师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反射弧比香飘飘奶茶销量还长的虎哥总算反应过来,溜得倒是飞快,其他人见风向不对,也陆续地离开了。 最后屋里只剩下曲鸢和屏幕里的帕维尔,以及一位摄像老师。 “小朋友,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曲鸢一听这个久违的称呼眼圈就红了,两人坐在琴凳上四手连弹的画面历历在目,盛夏的阳光和着植物气息涌入,明亮清新,他不仅是良师,更是益友,是成长的引路人。 “挺好的。”曲鸢笑颜清浅,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您呢?” 帕维尔回到莫斯科没几年,和朋友去滑雪,遭遇了罕见的雪灾,双腿严重冻伤,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这也是他鲜少在外界露面的原因。 他腿上搭着毯子,镜头只能拍到腰部以上的位置,同样报喜不报忧:“我也很好。” “老师,我打算重新学钢琴了。” 闻言,帕维尔那双苍老的眼睛迸射出光彩,洗净了岁月蒙上的尘埃,骤然清亮:“真的?!” “嗯。”曲鸢重重点头,她现在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想要的人生。 “好!”帕维尔大笑着,按出一连串轻快的琴音:“让我检查一下,你还有多少功底。” 屋里就有为王佑晨准备的钢琴,曲鸢礼貌地问摄像师:“请问我可以用吗?” 摄像师耳麦中收到指示,回复她:“当然可以。” “谢谢。”曲鸢很多年没碰过钢琴了,神奇的是,当她双手放到琴键上,它们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每个音符,都刻入了她的记忆里,一旦唤醒,无可阻挡。 帕维尔闭上眼,被琴声带回了那个炎热夏日,暂住路环岛期间,他正处于瓶颈期,整天闭门不出,偶然间听到熟悉旋律,意外发现竟是隔壁小女孩用筷子敲玻璃瓶敲出来的,他的风格在业内独树一帜,技法复杂,而她听一遍就记住了,还反问他:“这有什么难的?” 童言稚语,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他改变创作思路,返璞归真,成功突破了瓶颈期。 帕维尔跟上她的节奏,隔着遥远的国度,跨越千山万水和荏苒光阴,完成了一场合奏。 整个过程都被摄像师记录了下来。 另一边,王佑晨回到房间,反锁上门,遮掉摄像头,自觉没脸见人,扑在床上痛哭,哭着哭着意识到不对劲,邀请网红花脸小野猫当飞行嘉宾,所谓生日惊喜,和帕维尔现场连线,环环相扣,一切都过于巧合,像刻意安排好的,为的是戳穿她的谎言,让她当众出丑。 王佑晨又想到,最近经纪人和节目组磨下一季的合同,双方在酬劳上产生了分歧,多次洽谈不欢而散,节目组估计是想卸磨杀驴,所以背地里耍阴招搞了这出戏。 她从小到大被父母宠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王佑晨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收拾行李,不顾任何人劝阻,连夜离开了小镇。 半路,她登录微博,发了两个字:呵呵。 这两年王佑晨演技有待提高,倒是靠上综艺节目,凭着甜美外形和天才钢琴少女的人设吸了不少死忠粉,看到她发的微博,简单两字就让粉丝们心疼得不行,断定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晨晨宝贝怎么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们永远是你最强大的后盾!” 王佑晨的突然离开给节目组带来了不小困扰,连夜开会紧急商讨应对方案,找了个档期合适的小花,勉强顺利地录完了节目。 曲鸢和帕维尔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在节目上给橘心草莓打了一波广告,目的圆满达成,收拾行李回家。 由于她比预期晚回了两天,当晚就被某位据说思念成灾的徐先生这样那样,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狠狠地惩罚了。 第二天毫无疑问腰酸腿软,下不了床。 床头桌上的手机震动,曲鸢拿过来,解锁屏幕,是甄湘发来的信息。 “你们重新录了节目,那王佑晨被打脸的part岂不是放不出来?” 曲鸢:“你觉得节目组有可能会放吗?” 毕竟是攸关明星名誉的事,多少要留几分情面的。 甄湘:“可惜可惜,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曲鸢:“好困,我再睡会儿。” 甄湘:“昨晚徐总火力这么猛啊?” 曲鸢:“。。。” 她睡到中午才醒,下午看了场电影,甄湘的消息又轰炸过来了:“快看热搜!哈哈哈我这可爱的小嘴巴是开过光吧!” 曲鸢还没登录微博,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截图甩过来了。 #王佑晨人设崩塌#高居热搜第一。 原来昨晚有营销号爆料称王佑晨退出《枫桥小院》的录制,疑似在录制节目时受了委屈,经过深扒,单方面盖章定论,是节目组包庇一个名叫花脸小野猫的网红,联手欺负她。 这下可引起了王佑晨粉丝的强烈不满,区区小网红也敢骑在我们晨晨头上撒野,是L小姐给她的勇气吗?!还有辣鸡节目组,狗`屎蒙了眼,胳膊肘往外拐得这么厉害。 她们兵分两路,直接屠了节目组官博和花脸小野猫的微博评论区,誓要为女神讨还公道。 王佑晨生日当天,节目组确实是想给她惊喜,谁能想到她居然冒充帕维尔的学生,自己打自己脸不说,还中途撂担子跑了,甚至把锅推到他们头上,引导粉丝攻击,给节目带来了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仗着有点人气,经纪人漫天要价,种种行为,罄竹难书,既然要撕,那就干脆撕个明明白白。 节目组不打算惯着她了,加急剪出王佑晨的生日惊喜视频,Po到微博,买上了热搜。 重锤出击之下,王佑晨的天才钢琴少女人设彻底崩塌,还被扣上了假冒伪劣的帽子,她的团队焦头烂额,急忙和节目组联系,奈何为时已晚,徒劳无功,只能躺平任嘲。 为逞一时意气,落得如此下场的王佑晨深感无力,肠子都悔青了。 她的死忠粉们则是杀红了眼,见节目组头铁硬杠不过,柿子挑软的捏,集中火力攻击花脸小野猫。 她们倒打一耙的行为引发众怒。 “用你们为数不多的智商先搞清楚一点,是你们家女神不要脸地冒充人家在先,现在被戳破了不该安静如鸡?狗急跳墙得这么欢,是怕她凉得不够快?” “笑死,建议@花脸小野猫追讨名誉损失费。” 有知情人士出来透露:“冷知识,这个小姐姐不仅是钢琴大师帕维尔的学生,还曾是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芭蕾舞演员,而且是里面唯一的华人女性。” “众所周知,芭蕾是西方的艺术,东方人想要占据一席之地,难如登天,何况是首席?反正牛逼二字不足以形容。” “之前就觉得她的舞很好看,没想到这么厉害,还这么低调,反观某人,偷了别人的身份,居然跳得这么高,唯恐全世界不知道。” 王佑晨的粉丝视而不见,一致咬定,她仗着有金主爸爸撑腰,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又有知情人士po出福布斯女性富豪榜的截图:“前排名字两个字的那位=花脸小野猫,金主霸霸本霸,了解一下?” “卧槽十一位数的身家,手里的瓜顿时不甜了,富婆小姐姐求包养!!!” “就问王佑晨的粉丝脸肿了没?别再到处乱吠了,这位可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小心孽力回馈到你们正主身上哦。” “她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吗?” “还真有,她老公是兴阳集团的现任董事长XML。” “别搞缩写啊喂,有没有她老公照片?炒鸡好奇!” 徐墨凛为人低调,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网上关于他的资料更是寥寥无几,可网友们是万能的,齐心协力地把他在上海参加国际建筑设计研讨会的照片扒了出来。 “虽然高糊,但仍看得出是位绝世大帅哥。” “不得不说,气质真绝了,光风霁月,遗世独立。” “万人血书求正面高清照!!!” 没多久,就有粉丝贴了张照片:“前年平安夜在C市金叶酒店外面拍的,当时觉得男的好帅好帅好帅,画面又太美了,随手就拍下来了,没想到竟是姐姐和姐夫!” 照片里,男人的深色大衣披在女生身上,她戴着帽子,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无名指戴的婚戒清晰可见。 雪花飘落,他低头去吻她,侧脸温柔又深情。 粉丝们都嚷着徐先生徐太太好甜! 曲鸢紧紧地盯着照片,仿佛一刹那间天塌下来了,两行眼泪“刷”地滑落。 上面的男人确实是徐墨凛,被他亲吻的女人,却不是她…… 第81章 取悦她 我无话可说 大批的猫粉们被这张浪漫的平安夜kiss照吸引过来, 齐齐对花脸小野猫发出质问:“姐夫这颜值,叫有点帅???!” 请问你对“有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尽管只有侧脸,但轮廓立体, 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灰色毛衣搭配黑色长裤, 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形,无论是上次在农庄被偷拍到的背影,还是这次爆出来的高糊正面照,以及侧面照, 都指向了某个事实,姐夫颜值巨高。 “大冬天的怕老婆冻着,大衣脱下来给她穿,保护得滴水不漏, 还在雪地里玩亲亲, 嘻嘻嘻姐夫很会嘛。” “一个是兴阳集团董事长, 一个是巴黎歌剧院的前首席芭蕾舞演员,还在福布斯女性富豪榜位列前排, 男帅女美,天造地设, 门当户对,是我等凡人羡慕不来的爱情了。” “今天又是为别人的爱情吃柠檬的一天。” “唱衰姐夫满脸麻子, 丑得不能直视的赶紧出来挨打!” “好奇, 他们有孩子了吗?有的话颜值得逆天吧?” “怎么回事?亲亲照无法显示了,大家还能看得到吗?” “肯定是侵犯隐私,被要求删了呗。”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保存了【得意】” 照片消失并不能影响猫粉们的热情,她们手脚麻利地搜罗出曲鸢在巴黎时的跳舞视频, 剪成cut,放到字母站上,命名为仙女跳舞合集。 曲鸢的手机屏幕仍是那张照片,她眼里泡着泪水,视野朦胧,像有沉甸甸的铁块压在心口,让她透不过气。 看到照片时,她的第一念头是,会不会认错人了? 下一秒就被推翻,她太熟悉他面部的每一寸轮廓,即使化成灰,也不可能错认。 他戴着他们的婚戒,去亲吻另一个女人。 曲鸢从没见过,他那么温柔的表情,被他亲的女人是谁?完全没露脸,长度及脚踝的大衣掩盖下,身形也看不出来。 曲鸢只能肯定,绝对不是她。 前年的平安夜,她发烧了,在家里孤枕难眠,而他却在C市酒店和别的女人开房,共度春宵。 曲鸢想到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抱着她,跟她讨要早安吻,让她乖乖地在家里等他回来。 胃部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感,她趴着床沿干呕了几声,泪珠晃出来,一颗颗地砸落地板,碎得晶莹剔透。 她咬疼了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凭着一张照片就去定他的罪,也许,照片是伪造的呢?她不相信他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与其说是信任,更准确来说,是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在和他的第一段爱情里,她投入全部的真心和爱意,最后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好不容易误会澄清,她从阴影中走出来,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两情相悦,双向奔赴,她再次深深地爱上了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如果他以前真的婚内出轨了,背叛属实,那对现在的她来说,将是沉重的,甚至是摧毁性的打击。 她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曲鸢蜷缩着身体,藏进被子里,一遍遍地默念,不要哭,不能哭。 暮色不懂人间事,时间一到就从四面八方围裹挟而来,徐墨凛回到别墅,整栋楼沉浸在诡异的安静中,他抬头看了眼二楼主卧,眸色幽暗。 他走进被黑暗占领的客厅,没开灯,脱掉外套,搭在沙发边缘,解开衬衫袖扣,捏着腕间的小叶紫檀佛珠,一颗颗地数过去。 落地钟沉闷地悲鸣了七下。 匆匆赶来的甄湘站在门边,哽咽着,轻不可闻地喊道:“徐总。” 徐墨凛如梦初醒,起身,上楼。 清瘦的影子紧随其后,在楼梯上断成几截。 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踏在曲鸢的心尖上,密密麻麻地疼痛着,她揪紧了胸口的睡衣,能感觉到心脏像风干的花瓣,一片片地碎裂了,碎片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割裂着她的神经。 她突然害怕,希望时间静止,永远停留在这刻。 不,不该是这样的,做错事,等待审判的人是他。 曲鸢靠着床头,坐直了身,抬手按亮了灯,光刺入眼睛,她眼皮一动不动,目光定定地锁着缓缓走近的他。 几个小时没见,恍如隔世,他变得那么地陌生,他们之前所有的亲密,像是荒唐的幻梦一场。 徐墨凛在床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曲鸢眸底泛起层层叠叠的冷意,划开手机屏幕,给他看照片:“解释一下?” 他半张脸浸在灯光里,另外半边打上了很重的阴影,几乎没有表情,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压着无尽的、不为人知的酸楚,他视线始终对着她的,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到了极点,钝刀似的割人耳朵:“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她所有的愤怒、委屈、难过,他轻飘飘四个字就揭过去了。 曲鸢心痛如绞,笑得双肩轻颤,慢慢地笑出了泪,那么,是谁跟她说,在婚后相互折磨的两年里,从没想过去找别的女人?! 又是谁说,他的心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多么讽刺,曾经的甜言蜜语,浓情蜜意,如今变成了致命的砒`霜。 曲鸢啊曲鸢,你真是太傻太傻了,同个坑栽倒两次,被他伤了又伤,撞得头破血流。 能怨谁呢?是你活该,是你自作自受,是你主动把刀递给他的。 曲鸢万念俱灰,头疼欲裂,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一个问题,她到底输给了什么人。 “她是谁?” 徐墨凛的心口又被剜了三刀,用力地搅动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再不能维持挺直的坐姿,往前微弯着腰,背影颓唐,他从没有设想过今天的到来,更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的婚内出轨。 他无法自证清白。 也不知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他的人,他的心,从头到尾,只属于她。 他只知道,今晚以后,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他能跟她说的,只有三个字:“对不……” 回应他的是清脆响亮的“啪”声,这一巴掌曲鸢用尽了全力,徐墨凛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红痕立现,根根明晰。 他眼眶同样泛着红。 “你没有资格跟我道歉。”曲鸢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想吐,她说着她能想到的最重、最伤人的话,用极轻、极淡的语气,“徐墨凛,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她再也撑不住了,情绪突然崩溃,拿过他的枕头砸向他,歇斯底里地大吼:“滚!立刻从我家里滚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徐墨凛没有闪躲,心疼得已经麻木了,仅存的理智制止着他想抱她的冲动,生怕更加刺激到她,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去了。 甄湘就站在主卧门外,捂着嘴巴,满脸是泪,她不是第一次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但这次不一样,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出轨是鸢儿的底线,她恨透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甄湘不敢问他,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因为太清楚,和现状比起来,真相更残忍。 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如果那张照片不存在就好了,他们也许可以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院子里空旷冷清,春寒料峭,衣衫薄,徐墨凛停在小花园边,感觉不到一丝冷意,有几朵花开了,在风中彷徨地摇曳,他抬起头,晴朗夜空挂着一轮弦月,光泽清冷,棱角锋利。 千百年来,它独自经历了多少回阴晴圆缺,又见证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他还是失去她了。 一滴泪从他眼里坠落,快得像流星。 第82章 取悦她 秘密 全世界安静得好像万物都死去了一样。 曲鸢身体里某个最重要的部分也在一点点地死去, 它曾经千疮百孔,油尽灯枯过,被他用满腔爱意缝补, 复燃,在璀璨绽放的时刻,又被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躺在冷冰冰的深渊底下, 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陪伴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和绝望。 她好累。 真的好累了。 眼泪从左眼流入右眼,硫酸般腐蚀着她的意识, 沿着眼角流出,穿过发间,渗入枕头,时而感觉不到疼痛, 时而愈发剧烈, 她不止是眼睛在哭泣, 还有她的头发,全身的皮肤, 以及挣脱肉`体,支离破碎的灵魂, 茫茫无所归,哭得声嘶力竭。 有个埋伏心底深处的可怕念头, 见缝插针地怂恿她:既然活得这么痛苦,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了。 死……吗? 床边微微塌陷,曲鸢以为是他去而复返,瞬间竖起全部的戒备。 “鸢儿, ”甄湘隔着被子拥住她,极力忍着哭腔,“是我。” 曲鸢的泪汹涌而出,苍白的脸上淌了两条泪河,她抱紧这根永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都会出现的浮木,失控地哭出了声,一遍遍地喊着:“湘湘,湘湘……” 甄湘也哭:“我在,我在。” “湘湘,我好痛,”曲鸢靠在她肩膀,哭得浑身发颤,“心痛,头痛,肚子痛,哪里都痛,我感觉自己好像要死掉了。” 滚烫的液体顺着甄湘脖子流下,她的心焦灼得快要融化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鸢儿,你一定要坚强,看开点,好不好?” “徐墨凛那样的渣男,”她昧着良心说,“他不值得你为他哭,他根本不配!” “湘湘,我是不是很傻,傻到无可救药了。” “都是徐墨凛的错。”甄湘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鸢儿,你只是太渴望得到幸福。”太渴望拥有一个家了。 “所以才会轻易受他蒙骗。” “乖,别想太多了。”甄湘扶着她重新躺下,“你累了,先睡一觉。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 曲鸢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人的体内怎么会藏了那么多的泪,怎么都哭不完,加起来比她前半生流的还多,要是有个开关多好。 作为好友,甄湘无法帮忙分担,也不可能完全地感同身受,唯一能做的,是心疼地陪伴在侧,陪她哭泣。 甄湘深知她此时有多煎熬,岂止是心碎,是精神世界全然崩塌了,她有多爱徐墨凛,就会有多恨他。恨意化作利刃深深地绞着伤口,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治愈。 即便愈合,也是表面,内里在慢慢地溃烂。 每当想起,便会疼痛,直到这具躯壳化了灰,埋入一抔黄土。 疼就疼吧,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甄湘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哪怕恨着一个不该恨的,相反,深爱着她的男人,也要平安健康地走完这一生。 这肯定也是他的心愿。 曲鸢哭到半夜,体力不支,累到睡着了,睡得不安稳,眉心紧皱着,许久未曾造访的梦魇缠上了她。 还是那条阴森可怖的小巷,黑得不见五指,冷风如刀刮面,她往前不停地跑着,有流水声出现,毫无节奏,似乱珠撞玉盘,令人不寒而栗。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麻痹了她的嗅觉,入侵她的五脏六腑,像有双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小腹,将什么东西狠狠地撕碎了,扯出来,血肉与骨头分离,血流了满地。 黑影从身后扑来,她跌倒在地。 紧接着,一双手掐上了她脖子,丝毫不给反抗的余地,迅速收紧。 窒息感俘获了她,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拼命挣扎,拳打脚踢牙齿咬,竭尽所能地摆脱桎梏。 黑影死死地掐住她:“曲鸢,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曲鸢忽然就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黑影却消失了,她听到“叮”的一声,如同老旧时钟整点的声响,然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问她:“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对吗?” “你是谁?” “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能告诉我,你周围有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很黑,很黑。” “你再看一看,好吗?” 她四处张望,视野中出现了一道淡绿色的微光:“有萤火虫!” “好。”男人的语调始终柔和,“接下来你跟着萤火虫走。” 她照着他说的做:“我要去哪儿?” “在你前面,有一扇门,把它推开。” “推不开,锁住了。” “别担心,钥匙在你口袋里。” 她果然找到了钥匙,开了门:“然后呢?” “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海滩,还有小船。” “好,船上有张床,你可以去睡了。” 在梦外音的引领下,曲鸢摆脱了噩梦,睡颜渐渐地恢复平和,梅溪光细致地检查了一番,略松口气:“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 徐墨凛的手还被她握着,只不过力度减轻许多,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梅医生,”甄湘泪眼重重,轻之又轻地问,“鸢儿……” 梅溪光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出去说。 两人虚掩着门,走到外面,给他们留下独处空间。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徐墨凛缓缓地低头,亲了亲她手背,无声道歉: “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 让你这样为我难过。 “对不起。” 我爱你。 夜色浓重,橘色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对影成双。 门外,甄湘从门缝里收回视线,吸了吸鼻子,接过梅溪光递来的纸巾,擦掉眼泪:“谢谢。” “梅医生,你觉得鸢儿知道真相后,能承受得住吗?”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就这样一刀两断,不欢而散。 “说实话,”梅溪光眉间染上愁绪,若有似无地叹息,“我也不知道。” 他安抚性地拍拍她肩膀,补充道:“但我愿意相信,会有奇迹。” 甄湘用力点头:“嗯!” 时间一点点地烧成灰烬,窗外的弦月熬得憔悴了,梅溪光看看腕表,5点04分,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在十分钟后醒来,他走进房里,提醒木雕似的坐在床边的人:“我们该走了。” 徐墨凛的视线黏着她,定格住她的模样,烙印进心里,好一会儿后,他抹了抹眼角,哑着声说:“嗯。” 从床到门口这段路,他走得很慢很慢,强忍着没回头看她,直到门即将关上,他才红着眼,回首望去。 梅溪光狠着心撞上了门,斩断他回望的目光。 “我和她,没有以后了,是吗?”徐墨凛似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他。 梅溪光默然不语。 徐墨凛也不需要得到回答,越过他,下楼去了。 曲鸢并没有在5点14分醒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被甄湘逼着喝了半碗杂蔬瘦肉粥,又继续睡。 她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昏睡了三天,在晚霞如火的黄昏,清醒过来,泡完精油浴,换上白色的裙子,披散着长发,出现在甄湘面前。 甄湘心惊胆战,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冲过去,仔仔细细打量她,小心翼翼地问:“鸢儿,你要去哪儿?” 其实,甄湘真正想问的是:你还记得我吗? 曲鸢很浅地抿了下唇:“屋里太闷了,我去外面走走。” “我陪你啊。”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 甄湘怕她出什么事,悄悄地一路尾随。 曲鸢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一圈,坐在湖心凉亭的长椅上,对着落日出神。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神情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潮汹涌,是被她强行镇压的悲痛和哀伤。 甄湘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 曲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有条不紊地吩咐阿姨们把属于徐墨凛的私人物品清理出来,直到屋里再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连保存在冰箱里的两个小雪人“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都没有幸免。 甄湘实在舍不得,自告奋勇:“我来帮你处理。” 她偷偷把它们转交给了徐墨凛。 随着《枫桥小院》节目的播出,曲鸢凭借毫无台本痕迹的自然表现,赢得了无数综艺粉的好感,微博粉丝涨到四百万,在节目上软植入广告的橘心草莓一夜之间被抢售一空,连带着其他品种草莓的销量大爆,供不应求,隋珠开心地忙得团团转,整个小公鸡村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 王佑晨摸清曲鸢的背景后,真情实感地发表小论文在微博公开向她道歉,没得到丁点儿回应,王佑晨的粉丝们窝火又憋屈,终究不敢跑到花脸小野猫的微博评论区撒野。 曲鸢按照计划飞去巴黎看高跟鞋展,去米兰看秀,到私人小岛考察,甄湘全程陪同,每天事无巨细地向徐墨凛汇报和她有关的事,三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遇见什么人。 徐墨凛只能通过照片和文字描述去了解她的近况,她是笑着的,但笑意只在脸上,眼里没有,心里更不会有。 她过得并不开心。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半个月后,曲鸢结束度假回到家,阿姨支支吾吾地告诉她,打扫卫生时在书房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应该是徐先生的。 曲鸢恍了恍神,才想起来徐先生是谁。 她淡淡地说:“直接丢掉吧。” 隔了两秒:“我去看看。” 曲鸢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也许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当她用“520527”的密码打开保险箱后,它得到了验证。 第83章 取悦她 这世上不会有比徐墨凛更爱曲鸢…… 保险柜里只有一件毛衣, 银灰色的,针脚凌乱,织工粗糙, 胸口绣着松松垮垮的字母图案,上面是X,下面是竖杠l, 她曾经误以为它是徐墨凛的出轨证据,丢在浴室门前当脚垫,后来甄湘说,毛衣是她前男友织给她的, 并把它要了回去。 那么,甄湘前男友织的毛衣,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墨凛的保险柜里? 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曲鸢脑子“嗡”的一下, 像突然死机的电脑, 呆坐在地板上, 一时之间来不及调动情绪去做出反应,甄湘独有的烟嗓音从楼下喊到书房:“鸢儿, 今晚想吃什么?孙姨在湖里钓了条草鱼,吃酸菜鱼怎么样?还是你想吃得清淡点?” 曲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发现肺部似乎被水泥封住了,密不透风, 连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 双腿软绵绵的,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滚落,她若无其事地反手抹去。 徐墨凛给她带来的是暗礁触底, 她的世界被撞得四分五裂,没关系,接下来要迎接的,只是惊涛骇浪而已,她能挺得住的。 甄湘蹦蹦跳跳地进来,敏感地察觉到书房里气氛的异样,再一看桌上的毛衣,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笑容骤消,面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曲鸢的心沉落谷底,遍布寒意,看着她,轻声问:“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你吗?” 甄湘毫无防备,慌乱不已,声音是颤抖的:“鸢、鸢儿……” “你只需回答我,”曲鸢浅浅笑了下,“是,或者不是。” 甄湘拼命摇头,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 “事到如今,还有否认的必要吗?”曲鸢神色依然淡淡的,把毛衣丢到她脚下,“原来X代表的不是‘徐’,而是‘湘’,竖杠l,指的是‘凛’吧。” “怪不得之前我们联系咨询公司找徐墨凛的出轨证据,得到的结果都是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绝对不可能出轨,原来是你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甄湘哑口无言。 “何必这么麻烦呢?”曲鸢慢慢地走近她,“你想要徐太太这个位置,跟我说一声就行,以我们的交情,我还会不让吗?” “鸢儿,我没有!”甄湘的眼泪断珠似的掉,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又怕刺激到她,“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曲鸢极力隐忍着,眼圈不受控制地层层叠叠变红,她双手捏住甄湘瘦削的肩膀,力度透骨,吼出了泪:“甄湘!我把你当做闺蜜,当做姐妹,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将来是我孩子的干妈。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她字字含泪泣血,“你们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这段时间你日夜不离地陪着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如何地像个傻子,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我没有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生不如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我到底哪里欠你们了,你告诉我?” 无论爱情还是友情,她自认掏心掏肺,付出全部的真心,难道这也错了吗? 甄湘被她的话震得心都碎了,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找不出任何的语言来为自己辩驳,终于体会到徐墨凛“无话可说”的无奈与绝望,可她没有他的沉稳持重,只有紧咬牙关,才能锁死真相,不让它宣之于口。 甄湘多么想告诉她:平安夜的偷拍照里,徐墨凛亲的人是你。 毛衣是你亲手织的,“X”是徐墨凛,代表鸢的“Y”上半部分和“X”重叠了,取的是心心相印之意,所以只能看到小尾巴“l”。 从始至终,没有人插足过你们的感情和婚姻。 因为你生病了,忘记了这些事…… 可是,甄湘一个字都不能说。 曲鸢已是声嘶力竭,急剧地喘着气:“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算了。”她自嘲地笑笑,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走吧。” “鸢儿……” 曲鸢疲累地闭上眼睛,阻止软弱的泪水往外流,几乎是在用气音下驱逐令:“走。” 甄湘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无数的担忧和关切关在眸底,安抚的千言万语掩于齿间,可她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捡起地上的毛衣,拖着僵硬的腿下了楼。 孙姨听到脚步声,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小鸢想好鱼怎么吃了吗?” 撞见甄湘双眼红肿,她错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曲鸢和徐墨凛去榆城后,特地留下孙姨看家,其他负责清洁和花园打理的阿姨们则是定期上门,打扫阿姨是不知情的,否则会在发现保险箱的第一时间先跟甄湘说。 自从那晚被单方面决裂,徐墨凛回去后就发起恶性高烧,昏迷了三天才醒,他在别墅里的私人物品是甄湘盯着处理的,谁能想到不小心漏掉了藏在书房柜子里的保险箱,百密一疏,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甄湘懊悔不已,要是当初她没虚构出前男友,借机帮忙把毛衣要回来就好了 。 她言简意赅地跟孙姨说了来龙去脉,再三叮嘱:“孙姨,我得走了。拜托你多看着点鸢儿,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联系。” “你放心。”孙姨送她出门,“我会的。” 甄湘愁容满面地上车,驶离别墅,在路边停了下来,发语音到群里:“徐总,梅医生,鸢儿发现了那件毛衣,我被她赶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鸢儿来说,她遭受的是最爱的男人和最信任姐妹的双重背叛,甄湘不确定以她目前的心理状态,能否承受这样的重创,急得六神无主。 梅溪光秒回:“她情绪怎么样,稳定吗?” 甄湘:“不太好。” 梅溪光:“我待会儿过去看看她。” 他收了手机,坐对面的沈暮挑眉问:“这就走了?” “嗯,有点事。”梅溪光平白无故独自登门拜访,难免引人生疑,他索性拉上沈暮当烟`雾`弹,“你这次来S市出差,不是说有东西要还给徐太太?” “So?” 梅溪光歪了歪头:“一起去吧。” 两人来到别墅已是天色擦黑,在客厅坐着等了约十分钟,曲鸢就下来了,她化了淡妆掩饰过分苍白的脸色,但眼皮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如果来人不是梅溪光,即便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驱使,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见客。 梅溪光不动声色地观察她,通过轻松有趣的话题,试探她情绪的临界点,心里大概有数了。 沈暮在来的路上被他提醒,不要提起徐墨凛,也不要称呼她为徐太太,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猜到了一点,以前某次聊天,沈暮无意中听曲鸢说起她爸爸在Y市工作,是‘潜龙五号’全海深载人潜水器的总设计师,可据他所了解到的,方立清方总师已于去年除夕车祸身亡,举国哀悼。 沈暮向梅溪光求证,得到的却是答非所问: “老沈,你知道吗?这世上不会有比徐墨凛更爱曲鸢的男人了。” 就是这句话彻底地断了沈暮的奢念。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星月耳坠,微微笑着看向曲鸢:“我们第一次吃饭时,我在包间门外捡到的,一直忘了还。” 曲鸢接过耳坠,神思恍惚,没去探究“一直忘了还”背后的深意,回以淡笑:“谢谢。” 沈暮便确定,有些秘密只能永远成为秘密了。比如,她在伦敦站的巡回演出,黑天鹅的曼妙舞姿,惊鸿一现,他学着绅士的做派邀请她共进晚餐,没得到回应,高傲的自尊心受挫,愤而离场,却在往后的日夜,翻来覆去地想着那抹丽影。 不知不觉,她成了他的执念。 两年后再次见面,她已嫁作人`妻。 他时时遗憾着,要是当时将见鬼的男性自尊丢到一边,摆低姿态,他们是不是就有可能…… 等沈暮还完耳坠,梅溪光见曲鸢精神不济,没多做打扰,拉着他走了。 知道徐墨凛担心她的情况,一出门,梅溪光就给他打了电话,如实告知。 徐墨凛还是不放心,借着夜色遮掩,悄然来到别墅外,等主卧的灯亮起,她穿着睡衣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边,他迅速地藏进黑暗中。 纤细身影消失了,徐墨凛划开手机,点进监控。 之前甄湘在主卧安装的针孔摄像头,他也有登录查看的权限,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人侧躺在床上,形单影只,看起来比昨天照片里的又憔悴了几分。 曲鸢浑然不觉,静静地想着心事,越想越觉得心气难平,凭什么他们齐齐背叛了她,双宿双飞,而她要躲藏起来黯然神伤?窝囊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她可以输,但绝不能输得不明不白。 徐墨凛放大画面,隔着屏幕轻抚她的脸,试图接住她眼尾滑出的泪,仿佛有熔岩般的温度渗入掌心,灼烫得他心尖揪疼。 不能陪在她身边,不能抱她到怀里,只能这样看着,以慰相思。 他守到天色微明才离去,她同样一夜未眠。 只有花园里的花,和偶尔吹过的风知道。 一旦开了先河,便会上瘾,徐墨凛白天上班,深夜准时出现在楼下,连给他做心理疏导的梅溪光都看不下去了,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一语成谶。 在高强度的工作,巨大心理压力,不规律的作息三座大山的联合重压下,徐墨凛因胃出血住进医院,治疗了三天堪堪稳住病情。 而曲鸢也收到了咨询公司的反馈,不到1G的资料显示,他们相识于三年前她和徐墨凛的婚礼,私底下基本不往来,没有任何的酒店开房记录,甚至最近半个月,都没见过面。 柏拉图式的爱情? 曲鸢看得云里雾里,不由得怀疑,难道是自己弄错了?甄湘不是照片上的女人,毛衣也不是她织的,那么,她为什么不否认? 不对,她一开始是否认的,但后面就默认了。 为什么呢? 曲鸢回忆着各个细节,从徐墨凛的无话可说,再到甄湘的沉默,太不寻常了,她又从资料上发现了新的疑点,他们共同去过一个地方,S市郊区的疗养院,时间隔了两天。 他们错开去疗养院,是看望什么人吗? 如果他的出轨对象不是甄湘,那么,会是疗养院里的人?甄湘肯定是知情的,可为什么会选择帮他隐瞒? 曲鸢有太多的疑惑了,也许,她去了疗养院,就能找到答案。 她前脚刚开车离开,机警的孙姨后脚就通知了甄湘她出门的消息。 曲鸢跟着导航,离开市区,拐进了弯曲的山路,两边树木高大茂盛,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周围阴森森的,黑色树影鬼魅似的从挡风玻璃上一闪而过,像一只只招魂索命的手,树林深处,传来几声凄凉的鸟叫声,听得她头皮发麻。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栗感跟随她到了山腰处的疗养院,此处远离都市,风景秀美,有不少人在悠闲地散步,曲鸢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要找什么人。 曲鸢走到侧门,打算进去楼内看看,花香浓郁,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远处有棵树繁花盛开,湿润的地面散落着紫色花瓣,树下有个坐着轮椅的女人,闻声回头,竟是她无比熟悉的面孔。 曲鸢杏眸瞪大,难以置信地喊道:“……妈妈?!” 她怎么会在这儿? 曲听芙眯了眯眼,确认真的是她,转动着轮椅,朝她撞过来,咬牙切齿:“曲鸢!” 曲鸢伸手止住轮椅前进,曲听芙目眦欲裂,面容狰狞,发了疯一样不停地捶打着她:“你为什么还好好的?!你害死了我最爱的男人,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曲鸢脑中一片空白,任她打着,完全忘记了反抗,她听不懂,什么叫—— 你害死了我最爱的男人。 她……害死了谁? “你赔我!你把他赔回给我,听见没有?!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曲鸢从没见过她这副发狂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女人,真的是她妈妈吗? 曲听芙牙齿咬得咯咯响,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捏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曲鸢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被她拖着出了后门,保安亭的保安拿着保温杯出来,大喝一声:“站住!没有医生同意不准私自外出!” 曲听芙充耳不闻,逆风疾行。 暮色四合,脚下是长而直的阶梯,淹没于渐暗的光影之中,像通往地狱的不归路,又像极了曲鸢噩梦中的情景,感觉随时都会有黑影跳出来,掐住她脖子。 天边第一颗亮星出现,她们走完阶梯,进入了一座墓园。 青石板路听不见回音,一个个魂灵安息于此。 曲听芙终于停了下来,曲鸢被甩倒在地,额头撞上了冰凉的大理石墓碑,她抬眸看去。 漫山遍野的风同时静止了。 她迷茫的目光近在咫尺地撞入,照片上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第84章 取悦她 真相(上) 夕阳整个地坠落青山之外, 天边仅剩红透如血的霞光,星辰一粒粒就位,孤鸟鸣叫着振翅飞向巢中, 只余空枝颤动。 那双含笑的眼睛比星星更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映照得曲鸢的恐惧无所遁形,她头晕目眩,心神俱灭,视线缓缓下滑, 墓碑上竖刻着: 尊父方立清之墓 女儿曲鸢 女婿徐墨凛 敬立 每个字曲鸢都认识,可连起来不知道什么意思,脑中充斥着一个强烈的念头,这一定是梦, 一场噩梦, 从踏进疗养院后, 一切就变得特别不真实,她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不行, 她要立刻离开这儿。 身后有阴影袭来,曲鸢半起的身子又被按了下去, 重重地跪在墓碑前,震得发丝纷飞。 曲听芙冷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阴恻恻的, 带着透骨蚀心的寒意:“曲鸢,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立碑?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躺在这冷冰冰的地底下。如果不是你,我和他会白头偕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阴阳相隔,永生都无法再见!” 曲鸢心绪如乱麻,再次抬头看向照片里的人,不停地摇头,不可能的,爸爸明明还在Y市工作,过年时他们还聊天了,他怎么可能……不在了?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毫无记忆?! 有个声音告诉她,因为是在梦境之中。 她要怎么挣脱这噩梦? 曲鸢面色雪白,茫然四顾,山野苍苍,万物无声无息,月亮在厚厚的云层后,星星遥远黯淡,不知何时风又起了,分辨不出冷暖,她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扩散开,唇珠染了红,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一道道墓碑直指天际,肃穆而庄严,离她最近的“尊父方立清之墓”藏入黑暗中,彻底看不见了,曲鸢心间浮现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回头朝她笑了下:“妈妈,所以是假的,对不对?” 她异样的反应引起了曲听芙的注意:“你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曲听芙这一年多来被强制待在疗养院,几乎与世隔绝,根本收不到外界的消息,更无从得知曲鸢发生了什么事,徐墨凛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去年除夕,”曲听芙神情阴鸷,紧紧地盯住她眼睛,“他开车接你们回家吃团圆饭,路上出了车祸……” 尖锐的鸣笛声,车轮和地面的剧烈摩擦声猝不及防地骤然闯入曲鸢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混沌,撕碎乌云,她双手捂着快要裂开的头,好疼。 然而除了那些声音,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无休无止的疼痛。 曲鸢扶着墓碑站起身,转身冲入浓稠的夜色中,风推着她往后退,她用尽全力向前跑,墓碑就像迷魂阵,轻而易举就困住了她,出口在哪儿? 梦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曲鸢不知被什么绊到,失去重心,跌倒在陌生的墓碑前,撞倒了一束风干的花,她连忙扶正:“对不起,对不起。” 曲鸢继续往前跑,踉踉跄跄的,每跑几步就要摔一跤,对被她惊扰的魂灵说一遍对不起。 慢慢地,她感受不到身体和疼痛的存在,仿佛也化作了一缕幽魂,虚无缥缈,跌跌撞撞,不知来自何处,更不知该去向何方。 墓碑前,曲听芙颓然跪坐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以她全部的柔情与痴恋,抚摸着上面的照片:“立清,立清,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你离开后的456个日夜,我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中,睁眼醒来想的是你,闭眼睡去梦的是你,我恨不得早日追随你而去,可我上哪儿找你?” “想活不得活,想死不能死,为什么我的命会这么苦?” 曲听芙永远都不会忘记去年除夕,她满心欢喜地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结果等来的却是噩耗,赶到医院时,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上他的最后一面,他用他的血在玻璃车窗上留下两句遗言。 鸢,好好的 潜龙五号 “号”字只写了上面的“口”,底下是一片血污,那是他五十四岁的一生停顿的最后瞬间。 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她深爱的丈夫惦记的,是和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是他在危险来临时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儿,还有他热爱的事业。 没有只言片语属于她。 不,肯定是有的。 只是他来不及写。 曲听芙难以接受残忍的现实,握着他冰冷的手,趴在病床边放声痛哭:“不是说让我在家等你回来吃团圆饭?不是说等潜龙五号成功交付使用,你就申请退休,好好地陪我安享晚年?立清,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信守诺言的人,你别吓我,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当年要是听我的话把她丢掉,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她就是个讨债的孽障。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那一刻,曲听芙恨死了曲鸢。 恨意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少,曲听芙至今仍是对她恨之入骨:“我不知道徐墨凛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忘记以前的事,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休想好过!” 墓园入口处车灯斜照而来,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在靠近,曲听芙知道是谁来了,缓缓地靠向墓碑,试图用体温去温暖她长眠的爱人。 徐墨凛全然忘记了风度修养,更不记得什么长辈之尊,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人,濒临崩溃,理智全无的男人。 徐墨凛一把将曲听芙拉了起来,力度大得险些捏碎她的腕骨,他眸底覆着冰霜,凌厉薄唇吐出的字眼寒意森森:“她在哪儿?” 跟在后面跑来的甄湘弓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从未见过他这副失控的样子,三个小时前,她接到孙姨打来的电话,得知曲鸢出门的消息。 后来又被疗养院的护工告知,她帮曲阿姨上楼拿毯子,回来人就不见踪影了,据保安反馈的消息,曲阿姨拖着个年轻女孩闯出后门,好像往墓园的方向去了。 甄湘知道事态不妙,第一时间通知了徐墨凛。 他穿着病号服,身形清瘦,手背的伤口明显是扯掉输液针弄的,脚下没穿鞋,只穿了双袜子,她从住处出发,路程比他近,可还是比他晚到,可想而知他这一路是如何地风驰电掣。 别说甄湘,就连一心求死,无所畏惧的曲听芙都被吓得不轻,眼前这个男人,黑发凌乱,眼眶发红,浑身戾气,就像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她毫不怀疑,只要从她口中听到一丁点儿噩耗,他必定会掐断她脖子。 为了曲鸢,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曲听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她往那边走了。” 下一秒,她像破布一样被扔落地面。 甄湘顾不上管她,拔腿就跑,跟着徐墨凛疾行于墓碑间,他虽是病人,但速度极快,没一会儿身影便消失了。 甄湘边找人,边拨通了110:“对,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自杀,麻烦你们尽快赶过来,还、还需要救护车。” 徐墨凛找遍了墓园,还是没找到人,回首望去,群山静寂,只剩模糊的轮廓,风吹得他衣摆飘飞,如同一把无形利刃,剜出了他的心,丢到雪地里。 他喊出的“曲鸢”二字被吞没了,余音幽幽回荡。 月亮出来了,柔和的清辉洒落,徐墨凛沿着小径,进入山林,尖石划破他的袜子,树枝划伤他的脸,露水打湿他的头发,热意密布他双眼。 他毫无察觉,不管不顾地前行。 寄希望于他从不相信的神明,请他们保佑她安然无恙。 并一遍遍地恳求着:求求你,别再丢下我。 彻底失去她的痛苦,曾经要去了他大半条命,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曲鸢在山林里迷失了方向,被藤蔓绊倒,摔下了山坡,在滚落的过程中,她感到一阵阵的轻松,期盼着尽头是深渊,足够摔得粉身碎骨,给得起她想要的解脱。这样,噩梦就能结束了。 可惜,中途有棵树拦住了她。 那艘被迫离开港湾,无助地漂泊于茫茫深海的船,再次触礁。 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一块,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哪怕曲鸢死守着出口,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碎片,还是争先恐后,歇斯底里地涌现—— 除夕夜,跨江大桥,爸爸开着车,她和徐墨凛坐在后座,正有说有笑着,对向车道突然有部载着建筑材料的重型卡车疯狂加速,朝他们撞了过来。 爸爸反应极快地打方向盘,以主驾驶一侧去承受大部分的撞击,同一时间,旁边的徐墨凛解开安全带,向她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两个男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用他们的方式,保护她。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充斥在车厢,鲜血从徐墨凛的头上流下来,整张脸都蔓延上血色,余光里,一根钢筋穿透挡风玻璃,插`进了爸爸的胸口。 “爸爸,你怎么样?”她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抱着流血不止的徐墨凛,哭成了泪人,“爸爸!你回答我,好不好?” “徐墨凛,徐墨凛,怎么办?怎么办?” 他趴在她颈侧,全无反应,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已经…… 她没有勇气去探他的呼吸,小腹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后知后觉,自己的体内也在大量地流血。 救护车来得很快,主驾的车门被打开,泪眼朦胧间,她看到急救医生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妈妈告诉她,爸爸没了,徐墨凛也没了,他们是因她而死。 仅仅一夜之间,她失去了这世上最爱的,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以及一个还未满三个月的孩子。 这是她最后的认知。 从此以后,她被孤零零地囚禁在混沌、虚空、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心求死。 曲鸢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喃喃道:“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原来,人在真正难过,真正绝望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此刻她很想很想哭,但哭不出来。 今晚的月亮圆得很完美,像一张慈悲的脸,能接纳宽容世间所有的悲伤和歉意,曲鸢轻声地对它说:“对不起。” 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她在月亮旁边找到了最亮的星,又说了一遍:“爸爸,对不起。” 隐约听到救护车声,与记忆里的重叠,曲鸢眼神空洞,放任自己沉溺进去,屏蔽了所有的感官,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轻抚上她脸颊。 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曲鸢的泪夺眶而出,伸手抱住他,呜咽着喊他:“老公,老公,老公……” “呜呜呜我全都想起来了。” 黑暗里,传来男人低哑的,同样带着哽咽的回应:“别怕,我在。” 第85章 取悦她 真相(下) 徐墨凛是发现了藤蔓叶片上的损伤痕迹和地面不规则的脚印, 判断她从这儿摔了下去,他沿着山坡滑落,找到了躺在草地上的她。 她双目无神, 虚空,没有一丝光亮,和车祸后, 他从昏迷中醒来,在病房里见到的她,一模一样。 那个瞬间,徐墨凛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是疼得麻木了。 当时,曲鸢刚从护士口中得知流产的消息,她妈妈披头散发地从外面闯进来,把护士赶出去, 反锁上了门, 咬牙切齿地指着她, 一口一个杀人犯:“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从妈妈癫狂的质问中,曲鸢得知爸爸去世的噩耗, 本就濒临崩溃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我爸爸……” “你有什么资格叫他爸爸?”曲听芙冷笑着,向她道出藏了二十三年的秘密, 字字杀人诛心,“你就是个□□犯留下的孽种!你毁了我的一辈子还不够, 现在又害死了他!我们到底欠了你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曲鸢满脸是泪, 蜷起身子,缩到床的另一边,“我没有,我没有……” 从小到大对她那么好, 那么疼爱她的爸爸,她怎么会不是他的女儿呢? “老公。”曲鸢无助地四处张望,寻找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我老公呢?徐墨凛在哪儿?” 曲听芙将她从病床拖下来,居高临下,幸灾乐祸地说:“徐墨凛也死了。” 曲鸢刚流了产,身体非常虚弱,摔到地面时,小腹传来阵阵剧痛,连带着身上,没一处不疼的,她用尽全力往门外爬去。 她不相信,不相信爸爸和徐墨凛会丢下她。 她要去找他们。 “你想知道徐墨凛死得多惨吗?”曲听芙最清楚她的痛处了,一击就中,“头骨全碎了,面目全非,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死前都没合上眼……” “不要再说了,”曲鸢痛苦地悲泣着,捂住耳朵,“你不要再说了!” “他们都是为你而死的。”曲听芙私下给她定了罪,判了刑,“你就是杀人犯!” “杀人偿命,”冰凉的手掐上了曲鸢脖子,用力收紧,“天经地义。” “曲鸢,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这是你的报应。” 要不是门外的护士找人撞开了门,及时制止了曲听芙的恶行,曲鸢很大可能就被她掐死了,但事实上,对万念俱灰,丧失了求生意志的曲鸢来说,活着和死了没多大区别。 从小遭受妈妈的冷暴力,寄人篱下,患上幽闭恐惧症,在爸爸的爱与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曲鸢慢慢地走出了阴影,如今得知她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又为了保护她而死,还有她的丈夫,肚子里才三个月的宝宝,都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这世上只剩下痛恨她的母亲,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和意义吗? 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一下子被击溃,车祸现场的梦魇反复闯入脑海,在保护机制的运作下,曲鸢自我封闭,患上了严重的复杂性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徐墨凛昏迷清醒后,第一时间找到她,可她已经神志不清,不认得他了,甚至有轻生的念头,还付诸了行动。 徐墨凛联系上了归国不久的心理医生梅溪光,后者对曲鸢进行了催眠治疗,通过催眠暗示,封存了她的痛苦记忆。 封存并不代表删除,那些记忆始终存在她的脑中,只是暂时被屏蔽了。 催眠者要得到被催眠者的信任,加上曲鸢病情复杂,后续出现了无法预知、掌控的意外,前三次尝试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她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要是再失败,将面临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她的自杀倾向也更加严重。 如果不是徐墨凛,她应该自杀成功了。 第四次催眠治疗迫在眉睫,至关紧要,幸好在各方共同努力之下,终于取得成功,相对意义上的成功。 现在,也许一切都倒退回了原点。 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徐墨凛把亮着电筒的手机丢到一边,轻抚上她的脸,出乎意料,在短暂的怔愣后,她给了他回应,抱着他,喊他老公,告诉他,她全都想起来了。 他欣喜若狂,如同溺水之人得到救赎,轻声回应她:“别怕,我在。” 曲鸢百感交集,抱得更紧了,在会心疼她的人怀里,不再压抑悲伤,眼泪泄洪似的汹涌而出,徐墨凛的病号服很快就湿了大片。 她急切地吻上他的唇。 滚烫泪珠一颗颗地砸到他脸上,砸进他眼里,混着他的,一起从眼角流出。 月光照耀下,他们就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互相舔舐着伤口,彼此治愈,彼此救赎,彼此温暖,直至天荒地老。 等救援人员找过来,接完吻的两人已疲倦地相拥着睡了过去,男人单手搂着女人的腰,她安静地窝在他臂弯里,严丝合缝,连风都无法从中间穿过。 他们是这寂静荒山野岭之中,最为鲜明的暖色。 目睹这一幕的甄湘,双腿再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瘫软倒地,抱着一棵树又哭又笑。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来临,曲鸢率先醒来,目光还是涣散的,下意识就去寻他。 守在床边的甄湘轻拍她的手,示意她看隔壁病床:“那儿呢。” 知道他们分不开,干脆安排在同个病房。 曲鸢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还在,又转过来看甄湘,眼眶红了:“湘湘,对不起。” 银灰色毛衣是她织给徐墨凛的,他在平安夜吻的女人也是她,因为失去这部分的记忆,她误以为他们关系不纯,因此决裂。 “说什么傻话呢?”甄湘摸摸她头发,“搁那种情况,不误会才奇怪。” “只要你平安无事,其他的都无所谓啦。” 坐在沙发等待的梅溪光走过来,轻咳一声打断她们的谈话,笑眯眯地看向曲鸢:“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梅溪光。” 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曲鸢回以清浅一笑:“你好,梅医生。” 梅溪光换上了正色:“我需要对你进行一个全方位的心理评估。” 曲鸢接过他递来的评估表和钢笔,认真在框框处打勾,填完后,梅溪光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她一一作答。 目的达成,梅溪光不再做电灯泡,拉着甄湘离开了病房。 走出一段路后,甄湘问他:“梅医生,鸢儿怎么样?” 梅溪光没有正面回答,意味深长地答道:“徐先生才是她真正对症的良药。” 甄湘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颇为感慨地说:“如果当初不是曲阿姨故意刺激鸢儿,告诉她徐总不治身亡的消息,彻底断绝了她的希望,鸢儿不至于全盘崩溃。” 梅溪光不置可否。 甄湘望着蓝得没有杂质的天空,煦日朗照,和风拂面,她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春暖花开,雨过天晴了。” 她今晚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病房里,徐墨凛仍沉沉睡着,曲鸢躺到他旁边,近距离地看他,自从他搬离宿鹤公馆的别墅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有多久? 一个月零六天。 而她失去记忆前,关于他的最后记忆,是去年除夕,她在车里抱着不停流血,陷入昏迷的他,一遍遍地哀求医护人员:救救他。 竟恍如隔世。 男人清减了许多,脸色苍白,额头、鼻尖、下巴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划伤,平添了几分病弱感,曲鸢指尖沿着他眉心,划过高挺的鼻梁,描摹出他清俊的轮廓。 这一年多以来,他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 曲鸢又凑上去,亲他略显干燥的唇。 徐墨凛睫毛微动,睁开了眼,侧身揽住她,安置怀中,温柔地回应她的吻。 “老公,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曲鸢找到他的手,十指相扣,“我回来了。” 好半晌,徐墨凛才“嗯”了声,轻吮住她舌尖,勾缠,搅弄,像是急切地想证明些什么。 等深吻结束,曲鸢平复了呼吸:“老公,梅医生说我的心理状态很稳定,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徐墨凛知道她想问什么,略过煎熬的日日夜夜,直接从第四次成功的催眠治疗说起:“原计划是封住你那些痛苦的记忆,没想到你把我们婚后两年的记忆都忘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你还记得我给过你离婚补偿协议,跟你提出离婚。” 曲鸢斟酌着用词:“难怪我恢复‘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找你离婚。” “不对啊。” 事实是,在结婚的第二个月,他决定放她自由,去和日记里的所谓心上人修成正果,他们就这样捅破了窗户纸,澄清误会,开始了甜蜜恩爱的婚后生活。 他冷落了她,让她独守空房两年?还有,他忘记了她生日、结婚纪念日?夜里半路丢她下车,让她穿着高跟鞋走了两公里山路?……这些事明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徐墨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出现了记忆错乱,会把身边人经历的事,以你的逻辑去剪切、拼凑、缝合成新的记忆。” 曲鸢忽然想起来,她曾有意投资一部以追妻火葬场为主题的网剧,上面列出的细节,似乎是里面的情节。 “我们不能逆反你的认知,只能顺着,所以……” “所以,”曲鸢接上去说,“你就被迫成为了冷漠无情的渣男。” “等一下,你车祸失忆,是假的?” 徐墨凛轻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曲鸢在他领口蹭掉了眼泪,为了把她留在他身边,他不惜以失忆做局,联合所有人演戏,尤其是甄湘,扮演了特别重要的角色,极力怂恿她骗财骗色。 整个世界都是谎言构建起来的,唯有他的爱,是真实的。 真正失忆的人是她,假装失忆的是他。 她假装爱他,他假装不爱她。 “老公,”曲鸢轻点他心口,“你的演技比我好多了。” 徐墨凛失笑,低头轻啄她唇瓣。 曲鸢还有很多很多事想要问,可亲完说不到两句话,就又亲到了一块。 第86章 取悦她 我只爱你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 两人挤在不算宽敞的病床上,抱着,亲着, 时而是含着唇,浅尝辄止地吮尝,时而舌尖相绞, 共同起舞,在静谧室内,交换津液声清晰可闻。 他的吻技终究略胜一筹。 彼此的呼吸都乱套了,曲鸢像搁浅的鱼儿, 微张着嘴巴喘气,她清楚地记得,失忆后第一次和他亲吻,他反应青涩, 亲完脸和耳朵都红了, 跟纯情少年似的。还有初夜, 找不到入口,居然还问她是不是这儿, 现在想想,他真的太会演了, 亏她还天真地以为,身体的真实反应骗不了人。 他们那次吻得很突然, 当时新闻在播潜龙五号在海南三亚举行交付活动的消息, 提到了爸爸的名字,接着他就毫无预兆地扑过来吻了她。 曲鸢猜测新闻后面的内容应该是透露了爸爸的死讯。 虽然恢复了婚后两年的记忆,但从去年除夕到5月27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依然一片空白,曲鸢打算先略过这部分,以找他离婚为起点,把事情理清楚。 “陪床的首夜,我醒来就睡在你的病床上,肯定不是我梦游自己爬上去的吧?” 徐墨凛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那晚梅溪光对你进行了催眠治疗,是甄湘把你抱上床的。” “我就说,还以为是我占了床,把你赶下来了。”原来是他舍不得让她睡陪护床,特意为之。 “那你的泪痣是怎么回事?” 徐墨凛沉默了片刻,心潮有些起伏,轻声笑道:“可能是哭得太多了吧。” 曲鸢的心瞬间塌陷得一塌糊涂,那晚在他睡着后,她去偷看他,发现了他眼尾染的红晕,第一反应是他哭了,立时否决,因为觉得太荒唐了。 徐墨凛怎么可能会哭? 没想到竟是真的哭了。 还哭出泪痣,得哭了多少回? 曲鸢对着他眼角的淡红色泪痣,怜惜地亲了又亲:“对不起啊,老公。” 徐墨凛又一次吻住她,彼此的嘴唇如同磁铁的南北极,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怎么都分不开。 曲鸢边回应着他,边分心去想某些细节,出院后,他特别缺觉,白天在树下睡,傍晚在游泳池边睡,一天至少睡16个小时,比猪都能睡。 肯定是在照顾生病的她时,寝食难安,没睡过好觉,本来夜里是从不开灯睡觉的,后来为了迁就她,硬生生变成了他的习惯,抽烟也是那会儿学会的吧,毕竟心理压力太大了。 长久以来的为什么和他一起抱着睡,就不会失眠、做噩梦,不会准时在5点14分醒来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即使她失去记忆,但身体的记忆还记得他,还在依赖着他,甚至违背她的所谓理智,去亲近他。 难为徐先生了,催眠之后,她的记忆停留在他婚后因误会冷落她的两个月,并延长成两年,全然忘记了他们后面有多甜蜜,一门心思想着和他离婚,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为了符合她认知里的渣男形象,他只能把对她的爱和在意深藏心底,故意装出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连“你就算是脱光睡在我旁边,我都对你提不起半分性致”这种违心话都说了出来。 表面是把她推开、推远,实际上是想尽办法把她留下来。 从最开始甄湘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怂恿她骗财骗色,到后来外公寿宴前夜,他做噩梦抱着她说“别离开我”,她怀疑他有了婚外情,试图找他出轨证据,分走他一半家产。 甄湘可谓是不留余力。 “老公,”鉴于他出神入化的演技,曲鸢合理怀疑,“你做噩梦,也是假的?” “不是。”徐墨凛换了个能让她躺得更舒服的姿势,“我无法面面俱到,既然噩梦暴露了我的真实一面,我索性将计就计,让甄湘去引导你。” “因为,”他轻轻地笑了下,“我没有出轨,也不可能出轨,你是永远找不到证据的,所以只能留在我身边。” “那场怀孕乌龙,”曲鸢若有所思,“是你态度骤变的重要转折点。” 提起怀孕,她难免想起了在车祸中流掉的那个孩子,不禁悲从中来,要是他还活着,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岁了。 怪不得她会梦见有个小男孩来找她玩,还答应他,会等他回来。 曲鸢轻抚小腹,无声地问,宝宝,你还会回来找妈妈的,对吧? 徐墨凛握住了她的手,滑入她指间,声音透着几分落寞:“你流产后,伤了身体的根本,需要很长时间来调理,借着怀孕的误会,一来是顺理成章地让你去看医生,中药治月经不调,另外一瓶白色药片有助于缓解你的精神抑郁和焦虑。” 曲鸢心想,难怪她总觉得对梅医生有种说不清的天然好感,原来生病期间是梅医生在帮她调养,他们母子俩联手合作,治愈她的身体和心理。 “二来,我想趁机改变在你心里的恶劣形象,修补我们的关系,梅溪光确认你的精神状态渐趋稳定,就建议我可以着手进行了。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主动申请调去榆城,主要是想换个新环境,为了和你重新开始。” 曲鸢“嗯”了声。 “徐太太,我很害怕。”徐墨凛贴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薄唇覆在她耳边,“害怕你不会再爱上我,要是你爱上了别的男人,我该怎么办?” 曲鸢听得鼻尖微酸,笃定道:“我不会的,我只爱你。” “嗯,我知道。”他重重地亲她耳根,含在唇齿间,“在小公鸡村,我竭尽所能地对你好,你有所感化,但心里始终有个结解不开,紧闭心门,无法对我坦诚相待,你想玩弄我感情的初衷从未改变,于是我就故意安排你看到了我电脑里的离婚补偿协议。” “等等。”曲鸢忍不住打断他,“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徐墨凛笑着反问。 “地震那次,我被吊灯砸到,头部受伤,顺势‘恢复’了记忆,向你解释清楚当初的误会,让你相信我们是两情相悦,”他若有似无地叹息,“我以为我能哄好你,可你的反应远远出乎我意料,甚至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曲鸢轻哼道:“后面还不是被你追回来了。” 为了救她受伤住院,每晚守在楼下当望妻石,还卑微地问她是否愿意给他一次重新追求她的机会,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会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和付出? “我想可能是天意,”徐墨凛说,“我们还未向对方坦白心意,就仓促走进了婚姻,借着这个机会,我觉得是该把恋爱的过程补回给你了。” “承蒙上苍眷顾,我们放下过往,毫无芥蒂地重新在一起。就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时……”酸涩汹涌而来,他略作停顿。 曲鸢轻抚他的短发,软声接道:“那张平安夜的雪地亲吻照出现了。” 她没有相关的记忆,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婚内出轨了,而他根本无法解释,他戴着婚戒亲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他更不敢冒险,怕她恢复记忆后,受不住打击,再次陷入神志不清的虚空中,他唯一能做的是死守秘密,哪怕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也在所不惜。 从始至终,他都在保护她。 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最后,真相还是被妈妈捅破了。 事实上身处绝望境地,她比他想象得要坚强,因为知道,世上还有他,深爱着她的他。 她也知道,无论在哪里,他一定会找到她。 有他在,她无所畏惧。 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曲鸢悲喜交加,眼眶温热,埋在他颈边慢慢地平复了情绪,她理清了全过程后,又想到一个问题:“车祸和失忆是假的,那骨折怎么弄的?” 前两个可以串通作假,但骨折是实打实的。 徐墨凛垂落长睫,盖住眸底的异样之色,刻意地挺了挺腰,让她感受。 曲鸢瞪大眼,感受到了某物强烈的存在感,面红耳赤地提醒他:“这是在医院病房。” 第87章 取悦她(正文完结) 徐先生,你愿意嫁…… “这是在医院病房。”而且他还病着。 跟在哪儿没什么关系, 主要是人,失而复得,抱在怀里, 寸寸缕缕的温香软玉,久违又不真实,唤醒了身体的记忆, 像脱缰野马,再强大的自制力都控制不住。 何况在她面前,他没有丝毫的自制力可言。 “这样抱着,要是没点反应, ”徐墨凛唇边勾出不正经的笑,声线压得低之又低,“岂不是废了?” 曲鸢感到他气势汹汹地往前了下,心说徐先生你太谦虚了好吗, 明明龙精虎猛的, 不等他有别的动作, 她和它行了个握手礼:“好久不见。” 前两次她没有经验,总无法握住笔管, 要借助他的帮助,才能写出漂亮的字, 此时得益于恢复了婚后两年某些不可描述的经验,她倒是驾轻就熟, 行云流水地挥毫弄墨。 病房外传来护士的说话声, 曲鸢下意识地缩紧了手,随即听到他压抑的闷哼声,她连忙堵住他的嘴,敷衍地吻了起来。 一心两用, 真的是太难了。 由于环境刺激,男人的心跳格外有力,密如鼓点,曲鸢心脏也跟着加速,咚咚跳动,剧烈地撞击着胸腔,整个人像烧着了,脸热得不像话。 彼此都在这份熟悉的亲密中,一点点地找回了真实感。 只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还没好??? 念头刚起,他舌尖破齿而入,狠狠地亲着她,浑身肌肉紧绷,接着,掺杂了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墨香,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处散开。 曲鸢望着天花板松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徐墨凛从床头桌抽了几张纸巾,帮她一根根手指地擦干净,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曲鸢闻了闻,总觉得手心还有他的味道,要是医生来查房,发现他们…… 她终究脸皮薄,进洗手间用洗手液洗了手,本想躺回自己的病床,被他一拉,人就回到他怀中了。 在空气净化系统的运转下,某些异样气息已经消失了,徐墨凛面色依然苍白,但神情餍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头发:“累了就先睡会儿。” “如果醒来,发现是一场梦,怎么办?” 短短的二十四年,曲鸢像活了好几辈子,酸甜苦辣一一尝遍,得到过极致的宠爱和幸福,也尝过悲痛欲绝的苦楚,在人世中浮浮沉沉,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变幻莫测,不过朝夕而已。 而失去的爸爸和宝宝,永远不可挽回,她会用余生去铭记他们。 “我不睡,”徐墨凛亲了亲她眉心,柔声安抚道,“我帮你看着。” “好。”得了他的保证,曲鸢眼皮渐沉,趴在他胸口睡去。 徐墨凛闻着她发间的淡淡柑橘清香,注意力从未从她身上挪移,任由时间静悄悄流逝,发现她眉心微蹙,似乎在做噩梦,他轻晃她肩膀,唤她醒来。 曲鸢心有余悸地抱紧了他。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车祸现场,被锁在车子里,仿佛有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她,动弹不得,周围黑漆漆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主驾驶座的爸爸生死未卜,徐墨凛却不见踪影,她一遍遍喊着爸爸,得不到回应。 车子发出“砰砰砰”的巨响,有人把车窗敲开了,曲鸢怀着一丝希望探出头去:“求求你,救救我爸爸,他流了好多血……” 她突然噤声,来人赫然是她妈妈曲听芙。 妈妈满脸冰霜,冷冷地笑着跟她说:“曲鸢,他死了,是你害死的。” 熟悉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瞬间攫获了她。 下一秒,曲鸢听到梦外音,猛地挣脱了梦境。 曲鸢没说梦里的内容,但徐墨凛已经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所有,眸里掠过晦涩,昙花一现,同她十指紧扣着:“我一直在。” 你不是孤军奋战。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曲鸢晃了晃他的手,露出清浅笑意:“也许,梅医生会有办法的。” “嗯。”他附和着她,“会有的。” 落地窗外暮色一层深过一层,华灯初上时分,孙姨送了清淡的饭菜过来,两人吃完,休息片刻,曲鸢听到敲门声,意外地看到了提着水果篮站在门边的……曲蓉蓉。 表姐妹俩打上照面,双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还是曲蓉蓉先拘谨地挥了挥手:“嗨,我可以进去吗?” 早前,曲蓉蓉不小心搅黄了曲鸢的投资项目,仅此一次,还亲自上门澄清是无心之举,后来曲鸢记忆发生错乱,误以为曲蓉蓉屡次狙击了她项目。 曲蓉蓉只能默默地把锅背好。 小时候受了妈妈的影响,很不懂事,对曲鸢做了很多坏事,导致她患上幽闭恐惧症,长大后曲蓉蓉有心弥补她,可她什么都不缺。她嫁给徐墨凛一事,并非如外界传言是导致姐妹反目的导火线,实际上,曲蓉蓉乐见其成,并给予了真心祝福。 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惨烈的意外?大年初一,曲蓉蓉收到消息赶去医院,在病房看到缩在角落里,憔悴得不行,眼神空洞,认不清人的曲鸢,当下就绷不住了。 姨妈不仅残忍告知从小把她当掌上明珠疼爱的爸爸并非生父,还把他的死归咎到她头上,曲鸢以为所有爱她的人都离她而去了,心如死灰,所以选择自我封闭,甚至是自杀。 要是……要是她能得到更多点的爱,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所幸催眠治疗成功,曲鸢丧失记忆,变回了正常人,其他人都想尽办法取悦她,而曲蓉蓉在她认知的世界里,是唯一的反派角色。 为了不让她起疑心,曲蓉蓉私底下没少看《如何成为一个恶毒女配》、《恶毒女配的自我修养》等小说,恶补相关知识,并以激将法,反面巩固她和徐墨凛的婚姻。 那次慈善晚宴,曲蓉蓉之所以失态地倒地痛哭,除了痛失1.2亿的帝王绿翡翠,更多的是看见平安健康,活蹦乱跳的曲鸢,而不是毫无求生意志的行尸走肉。 曲鸢同样在脑内搜索失忆前关于曲蓉蓉的记忆,猜到她也是知情人,微抿红唇笑了下:“进来吧。” 曲蓉蓉放下水果篮,跟徐墨凛打了招呼,笑着看向曲鸢,眼眶红红的:“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曲鸢点点头,语气说不上亲近,并不显得冷淡,“谢谢你的关心。” 两人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还未彻底冰释前嫌,能聊的不多,曲蓉蓉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准备走了,她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曲鸢,如果你愿意的话,曲家永远是你的依靠和后路。” 曲蓉蓉没等到回应,掉了两滴泪,匆匆离去。 如果她回头,就会看到站在病床边,目送她的曲鸢,眸光微动。 “听到了吗?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曲鸢开玩笑道,“你可别欺负我啊。” “唔,”徐墨凛别有深意地回道,“要看是哪种欺负。” 曲鸢羞恼,曲肘想去撞他的腰,想到他是个病人,中途收了回来。 徐墨凛指腹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以后除了在床上,我不会再让你哭。” 曲鸢唇角翘着,娇嗔了句:“……流氓。” 住院的日子过出了别样的甜蜜,只是曲鸢仍受着梦魇的困扰,梅溪光决定为她进行第五次催眠治疗,只不过这次不是屏蔽记忆,而是让她重回车祸现场,彻底解开心结。 曲鸢跟着梅溪光的指引,回到了车子的后座,和梦境一模一样的情景:“怎么办?我动不了!” “别急,是安全带,”温柔的声音回答她,“在你左边。” 曲鸢摸到了卡扣,“哒”的一声:“解开了。” “好,现在推开车门。” 曲鸢下了车,没走两步,就被黑影扑倒在地:“她她她……她又来了。” “她是谁?” “不知道,我不知道,看不清。” “你认真看看,她是谁。” 曲鸢鼓起勇气睁开了眼:“是、是我妈妈。不要,不要……” 肺部的氧气急剧消失,曲鸢不停挣扎,怎么都挣不开,她用尽全力吼道:“不!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他是为了保护我!” 黑影被黑暗吞没,仿佛从没出现过,曲鸢顾不上脖子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来到主驾驶座,她看到一根钢`筋插进了爸爸的胸口,血流如注,他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手指,在车窗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鸢,好好的 曲鸢泪如雨下,爸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记挂的、最放心不下的人,是她。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有多么重情,难以接受事实的妻子又会怎样对待她,他怕她过不了这道坎,特意留下遗言,叮嘱她好好的。 一直以来,困住曲鸢的,是她对父亲的愧疚、歉意和遗憾,在生死之际,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以命相护,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他从未后悔,他只想她好好活着。 爸爸必然不愿意看到她消极地对待他给她的生命。 他没来得及写完遗言,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曲鸢哭得肝肠寸断:“爸爸,不要……” 他似乎听见了,眼睛流露出慈爱的笑意,成为永远的定格。 曲鸢再也哭不出一丝眼泪,穿透玻璃窗,手心轻轻地覆上他眼睛,帮他合上双眼:“爸爸,谢谢您。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黑暗消退,曙光乍现,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出现在天空。 曲鸢抬头望了望最亮的那颗星,挥手告别:“再见,爸爸。” 她打开旁边的木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世界,轰然倒塌。 曲鸢从沉睡中醒来,徐墨凛正握着她的手,满脸忧色,她绽开笑颜,伸手抱住他:“老公,我回来了。” 梅溪光暗暗松口气,把空间留给这对患难夫妻,他得回工作室写治疗报告了。 曲鸢和徐墨凛在医院住了一周,被批准出院,回家静养。 时光如白驹过隙,草长莺飞的四月走到了尾声,进入五月,气温渐暖,徐墨凛回公司上班去了,曲鸢清闲待在家里,约甄湘来喝下午茶。 主卧露台有着观景的最佳视野,孙姨送上甜品和花茶,两人坐在木椅上,惬意聊天,远处是青翠山林,近处是湖泊,湖光山色相映,湖畔有粉荷初开,随风摇曳。 曲鸢问起两个雪人和那件银灰色毛衣。 甄湘扑哧笑了:“你和徐总的‘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我哪里敢丢掉啊?早就交给他了。” “我猜到了。” 曲鸢又问:“我之前是不是……跳楼自杀过?” 客卧露台的黑色细窗框不会是无缘无故装上的。 甄湘笑意僵在嘴边:“你、你想起来了?” 曲鸢含糊其辞:“大致有个印象。” 甄湘不设防,很快就被她套了话:“是啊,当时你从二楼露台跳下,是徐总接的你,他也因此骨折了。” 曲鸢心尖猛地揪紧,他不可能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轻则骨折,重则重伤或死亡,伤到脊柱会高位截瘫,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在她追问时刻意转移话题,难怪外公会指责他色令智昏,平时多么沉稳理智的人…… “鸢儿,徐总是真的爱惨了你。” 甄湘至今记得去年5月5日的深夜,她无意间撞见他坐在床前,握着鸢儿的手,哑声低语: “徐太太,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想独活。” “可我还是想好好地和你过完这一生。” 甄湘走后,这几句话依然在曲鸢脑海回响,不知不觉,暮色四合,夕阳坠落青山外,天边红霞清透如洗,她擦掉眼泪,回房化了淡妆,换上裙子,来到楼下花园。 花团锦簇,香气馥郁,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曲鸢精挑细选了11朵玫瑰花,团成一束,在渐深的暮影里,等到了归家的人。 红霞一簇簇地落下去了,男人白衫黑裤,勾勒出颀长身形,他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丰神俊朗,清隽似山间月,一如当年的初见模样。 等他走到近前,曲鸢把怀里的花递过去。 徐墨凛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住了她送的,一生一世的爱。 曲鸢提着裙摆,微微俯身,朗朗月色中,她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美艳不可方物:“徐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徐墨凛眼神炽烈地锁着她,有深深浅浅的光在跃动,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向他……求婚。 曲鸢久久没等来他的回应,故作叹息:“不愿意就算……” 话音未落,她被揽入温暖的怀抱,男人轻笑着,在她耳畔低吟:“我愿意。” 又重复一遍:“我愿意。” 曲鸢清眸蒙了水光,心底有柔软万千,泛滥成灾,她回抱他,蹭了蹭他下巴:“徐先生,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可以吗?” 接着她被拦腰抱起:“哎——” 天色擦黑,两人身后有一朵羞答答的蔷薇花悄然绽放,空气中漂浮着好闻的植物气息,徐墨凛抱着她走向屋里,笑得温柔而宠溺:“好,现在就给你。” 天上明月高悬,清辉如洗,照不透人间悲喜,不知名的虫儿肆意吟唱,唱不尽离与合,但他们有彼此,风雨同舟,相依相伴,便足以抚慰余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