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变o后我和宿敌he了 作者:糜陛 文案: 【怀孕&生子情节在番外】 男频和纯爱频联动,重生大礼包砸中《我在都市开局无敌》中兢兢业业的炮灰反派季离轩。 季大少一键重生到abo世界,一睁眼就是漆黑的仓库,满屋子都是alpha浓烈的麝香,而他,要死不死,正是个omega。 迷迷糊糊被人睡完,才发现对方是上辈子弄死他的男主戎靖。季大少裤子一提,冷酷无情地选择了跑路。 隔了一段时间,他找医生看病。 “我最近总是食欲不振,腰酸背痛还嗜睡。” 大夫一脸大喜:“小伙子,你这是喜脉啊!” 季离轩:? 你放P! . 全城都在疯传戎靖被一个omega始乱终弃。 心情糟糕的男主找上季离轩的麻烦,把对方掐着脖子抵在墙上,一脸阴鸷:“半个月时间给我找出那个omega,不然我让你小弟生不如死。” 小弟:你觉得你礼貌吗? 季离轩呵呵两声,刚要嘲讽,一开口,发出一声孕吐。 男主&小弟:? . 戎靖刚加上季离轩联系方式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有事没事别来找我,看见你就烦。” 后来 “轩哥轩哥,我让你把舔狗删了你怎么把我删了?呜呜删错了删错了快加回来” 前冷酷后护妻粘人哭包小狼狗攻x对攻爱答不理的顶级钓系高岭之花受 *平行世界设定 原著男主和本文攻不是同一个人 受是面冷心热的温柔大美人 迷弟迷妹众多 介意慎入! 传统AO 后期怀孕,番外生子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幻想空间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离轩,戎靖 ┃ 配角:季泱,梁绍,林柯一,祁寒,晏川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频反派穿越abo世界 立意:在遭受挫折时勇往直前 第1章 凶刀 季嘉安这辈子没这么担惊受怕过。 他刚从老头子手上接手季家的全部股权,马不停蹄地约上朋友去试了新车,刚把车开进别墅的地下车库,就被麻袋罩住了脑袋,一闷棍敲晕过去。等他被几欲作呕的颠簸晃醒时,发现自己双手被麻绳捆着,头上还蒙着麻袋,憋得他面色青紫,几乎快窒息过去。 “CNM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他重重一脚踹在前排椅子后背,恶狠狠地说,“识相点就快点放我下去,我话撂这儿,本少爷要是哪里磕着碰着,你小子一家老小都玩蛋,懂吗?” 绑架他的人倒是很沉得住气,一声也不吭。季嘉安仍是骂骂咧咧不停歇,绑匪不耐烦了,一记拳头挥过来,物理麻醉。 到了目的地,他又被一盆冷水泼醒,麻袋被粗鲁地扯下来,映入眼帘的是树林里昏黑的天空和一张熟悉又可恨的脸。 “季离轩,”他倒吸一口凉气,“你越狱了?!”再一看身后的绑架犯,不是林柯一那条狗又是谁? 季离轩本就高瘦,几个月的监狱生活折磨得他浑身没剩几两肉,薄薄的像一张能被风吹走的纸片,唯有嘴唇还是天生的艳色,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勾勒出长腿细腰。越狱犯还把自己捯饬得像个人样,季嘉安打小就看不惯他这装逼劲儿,狠狠啐了一口。 “季离轩,你敢对我下手?看来你是真他妈嫌命长了,戎靖也敢惹!” 林柯一点燃根烟,刚吸一口,被呛笑了:“老大,这傻逼玩意儿还怪有意思,被绑架了不找他爹他妈,却找一个外人来撑腰?”烟飘过去,他看见季离轩皱了下眉,下意识把烟在手心掐了。 季离轩提了下裤管,蹲下来:“我只有两个问题。一,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二,阿绍上次找过你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你们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季嘉安的大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处理的。” 话音刚落,林柯一一脚踩在他后脑勺,把他整张脸都死死踩进了潮湿松厚的泥地。季嘉安挣扎起来,像只脑袋被钉在案板上的黄鳝一样剧烈扭动,一身高定在泥地上挣成了脏兮兮的拖把条。 “够了。”数秒之后,季离轩才淡淡出声阻止。 林柯一挪开脚时,季嘉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气若游丝:“你母亲的死和我无关……她得的那种怪病,每天都要消耗天价的医疗费,也就是好运傍上了季家,不然像她这种贱民,早就该下黄泉了。 “你输给了我,还进了监狱,你彻底垮台了啊季离轩,季家已经是我的了,我凭什么帮你妈支付医疗费?” 林柯一又想踩人了,输给戎靖,他们认。但输给季嘉安?这逼又擅自往自己狗脸上贴金。 “至于梁绍……”越说越兴奋,季嘉安小人得志的笑容又浮现脸上,“不如你们去孔雀湾河底下找一找?噢,记得雇一辆拖拉机,普通的车可拉不上来水泥柱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离轩狠狠闭了下眼,虽然对这个结果早已有所预料,但当它被证实的当下,仍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寒彻入骨。 清明的视线染上一缕鲜红,他踉跄两步,险些站不住。 “老大!” 季离轩擦干净眼睛,鼻子和耳朵又开始流血,林柯一慌了神,双手不住地帮他擦脸,血却越擦越多。 季离轩知道自己身体里被埋了蛊。作为静安市冉冉升起的新贵,没有人不知道戎靖来自神秘的苗疆,他擅毒擅蛊,没有治不好的病,也没有杀不了的人。现在他应该已经猜到季嘉安消失是自己干的,不然他不会催动蛊虫。 “柯一,我没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哭什么。”他深吸口气,忍着全身快散架的剧痛,站稳。 饶是季嘉安被揍得不轻,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不由觉得快意万分:“哈哈,季离轩,你尽管嚣张,反正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是吗。”季离轩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他不会抽烟,但烟雾呛到喉管里的感觉能短暂麻痹痛觉。一根烟抽了半根,剩下半根他走过去,掐着季嘉安下巴,在歇斯底里的惨叫中把烟头按在他的眼皮上。 “赏你的,不用谢,你配。” 在河边清理了血迹,季离轩坐上轿车副驾驶,林柯一早已整装待发:“老大,去哪儿?” “山顶。” 海面吞噬了太阳,光线越发暗淡。轿车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飞驰,像在追逐余晖。季离轩听见耳边的抽噎,有点头疼:“林柯一小朋友,你怎么啦?” 林柯一哭得帅脸皱成一团,鼻涕眼泪糊在一起,还要拿袖子恶狠狠擦干净,免得看不清路。 “老大,季嘉安说你没多久可活了,是不是真的?” 季离轩不语,他不想骗小孩。从把林柯一从孤儿院领回来那天他就没对这孩子撒过谎,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沉默就是默认,林柯一双手捏紧方向盘,紧到泛白:“蒲姨走了,阿绍也走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下黄泉,我得跟着你。” 他表情十分决绝,大有一副你拒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的样子。 “那泱泱呢?” “泱妹长大了,她能照顾好自己。”林柯一纠结地说。 “好了,我不是还有半年好活吗?看你这模样,我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没命了。”季离轩调侃一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忽然脸色微变,“糟了。” “怎么了?” “我把枪忘在河边了。” “老大你怎么这么粗心?”林柯一抱怨一句,到没多想,把车靠路边停下后跑回去拿枪。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季离轩把自己换到驾驶位上,握着方向盘,油门踩到底。迈巴赫提速飞冲,奔向山顶。 半路上,季离轩听见了警笛的鸣叫,红蓝相间的光在山脚处的山路闪烁。迈巴赫尽头的山路断在临海的悬崖上,季离轩踩下刹车,车轮停在断崖前半米的位置。身后的警车也停下了,将迈巴赫围困在没有退路的逼仄角落。 啪嗒、啪嗒。鼻血又在流了。季离轩止也止不住,只能坐在车内,等它流得不是那么凶时才下了车。 刺目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对面停的警车快要挤不下,车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他,谈判专家拿着喇叭高声喊话:“季先生,请你不要干傻事,你并不是走投无路!现在放了季三少爷,主动自首,季家承诺会给你请最优秀的律师,争取宽大处理。” 季离轩站不住,顺势靠到了保险杠上。区区失踪一个季三少会引来警方这么大阵仗,他是不信的,抬眼目光逡巡,果然看见了一道意料之中的身影。男人坐在警车副驾驶上,歪了下脑袋看他,似乎好奇季离轩在蛊虫的折磨下还能支撑多久。在严阵以待的人群中,唯有他好整以暇,俊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硬生生把警车坐成了明星出行的私家车。 越靠近蛊主,蛊虫就越活跃。宛如五脏六腑都被撕咬的剧痛,在看见戎靖的一瞬间加剧了。 季离轩不恨他,人不会去恨一把刀。就像季嘉安挨过无数耳光,一半是梁绍扇的,一半是林柯一扇的,但他最恨的还是季离轩。但庸才握不住绝世的凶兵,所以季离轩一直觉得季嘉安迟早会被这把刀玩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得到了戎靖的偏爱。 谈判专家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季先生,想想你的家人,你唯一的妹妹。如果你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她该有多么伤心……” 话音刚落,一道暴躁的声音传来:“老子伤你妈的心!” 谈判专家被一脚踹翻,谁也不知道这女孩儿是怎么上来的,旁边的警察刚要去拉她,季泱反手卸了他的枪,一记正踢,一米八的壮汉被她踢出去老远。 “臭傻逼,都欺负我哥!你们怎么不去死啊?!戎靖,你他妈最该死!我哥进监狱都是你害的!狗杂种我杀了你!” 季离轩也惊了。季泱在他面前就是个粘人撒娇精,何时暴露过如此狂野的一面。 身后几个警察扑上来,抓住她手臂把人拽住,季泱还在挣扎:“放我去我哥那边!哥,你怎么流血了??你出来怎么不告诉我?你、你是不是很疼?呜呜呜呜哥我错了,你别抛下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她眼泪花狂飙,泣不成声。 季离轩把喉头的血沫咽下去,轻笑:“小傻子,你做错什么了?” “我熬夜打游戏,我逃课,我还和妈顶嘴,我老是气你,哥我错了,呜呜呜,哥哥,哥哥别丢下我……” 这么漂亮个小姑娘,哭得眼泪鼻涕皱成一团,季离轩心软得一塌糊涂。 车门打开,有人走了下来。皮鞋敲在海岩地面,声音很轻,但就这么一瞬间,全场都静了。 一只手拍上了季泱的肩膀,就像被毒蛇爬过脊背,她浑身鸡皮疙瘩顿起。 “好感人的兄妹情深,我家里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真羡慕。”说着羡慕,他的笑意却很冷,五指收紧,捏得季泱痛叫起来。 “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哥哥也会很难过的吧?” 季离轩深吸一口气:“季嘉安没事。” 戎靖无动于衷,双眼微眯,眼里盛着漠然的冷光。 “季家我以后不会再争。”季离轩举起手,缓慢倒退。当他离开了迈巴赫的范围,警察少了对季嘉安的顾忌,子弹立马如雨齐发,季离轩心口中了一枪,在季泱的哭叫中,他坠下山崖。 呼呼的风声带走了一切声音,冰冷的海水铺天涌地将人包围,意识终于消散,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无尽黑暗深处,忽然“叮”的一声,眼前出现一抹亮光,一道欢快的声音随之在耳畔响起。 “季离轩!恭喜你,你被我们的重生大礼包砸中啦!”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攻不喜欢季嘉安也没和他doi过(品味没这么差哈),对他好只是为了报恩(但报恩也搞错了人) 攻性格很凶残 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关于这种人居然会变成恋爱脑哭包的事作者也很震惊 顺带一提信息素气味是雪松麝香x玫瑰柑橘 第2章 雪松 “季离轩!恭喜你,你被我们的重生大礼包砸中啦!” “……什么鬼?”季离轩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道声音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滔滔不绝地说道:“别担心呢亲亲,虽然你已经死透了,但这里不是地狱也不是亲亲的幻觉噢。而是你,季离轩,确实被幸运礼包砸中,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所以,我是真的死了吗……? 季离轩闭了下眼,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从躺着的椭圆形白色平台上下来,在这个未知空间中自如地行动起来。空间大概一百平大小,满目纯白,六面等大,是个规规矩矩的正方形。除了他刚才躺的地方,还有一面由不同画面组成的悬空巨屏。 好歹是生活在现代网络世界的年轻人,季离轩不至于连重生是什么都不懂。但他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为什么是我?” 自称为位面小助手的声音回答:“随着近年来ACG文化迅速兴起,位面不断扩张,就像你们人类一样,位面之神也是需要举行联谊的。而你,就是这场活动的幸运观众啦。至于为什么选你不选别人——” 小助手叹气一声,抹了抹眼泪:“还不是现在这个时代,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什么穿书者、重生者层出不穷,破坏位面规则,改变剧情走向,言情频蹿纯爱频,男频蹿女频,恐怖频都能蹿成恋爱频,你就说离谱不离谱?” 它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季离轩一句也没听懂。但他脑子聪明,擅于抓关键词,诱导对方提出更多信息。 “按你这么说,我也是个重生者,你不怕我破坏位面规则吗?” 小助手欢快地回答:“当然不会,你的人设注定了你的行为,你不会出格,不管重来多少次,你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时,季离轩也走到了屏幕前,看见了荧幕上的内容。 角色:季离轩 出处:终点网都市类霸榜年度作品《我在都市开局无敌》 人设:季家四少,女二白茹晓的未婚夫,作品前期的反派boss,性格冷静,头脑聪明,是一条睚眦必报的毒蛇。想方设法想得到季家,最后败于男主之手,跳崖而死 “……” 季离轩由衷地感到荒唐:“我只是个小说人物?” 除了正中央显眼的简介外,还记载着他在作品中的出场时刻。和和戎靖起的无数次冲突,因未婚妻爱上男主而恼羞成怒,在和男主的对抗中一步步失去优势,最终因公司的巨额账目漏洞而声名尽毁,锒铛入狱。短短几行字,囊括了他不算长的一生。 季离轩看完后沉默了。位面小助手贴心地送上一杯热茶,安慰道:“其实你还是蛮厉害的,在跟戎靖作对的人里,你是活得最长的一个。”位面小助手没说的是,在男频打脸文里少见你这么聪明的反派,有眼力劲儿也有手段,如果不是戎靖在背后帮托,小脑残季嘉安根本不是季离轩的对手,而季家也早就落在他手中了。 季离轩没说话,位面小助手渐渐有些忐忑起来:“你、你该不会不想重生吧?可别啊,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未卜先知,逆风翻盘吗?” 季离轩嗤笑一声。 “难怪我用尽手段也玩儿不过,原来人家才是主角。不过,我看你这信息也不怎么准啊。” “白茹晓的确背叛了我,但我没有恼羞成怒,我和她本来就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你自称位面之神的助手,却连我的想法也看不透,如果坐在你面前的是戎靖,你早就被他玩儿死了。” 位面小助手红了脸,不过它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金属球体,红了脸也看不出来。它理直气壮:“谁说小助手就一定要厉害了?我也不是废,是像你这样的怪物太多……” 季离轩打断它:“好了,你们打算把我重生回什么时候?” “从你死亡开始的两年之前。” “那开始吧。”季离轩没有废话,他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他在世上仍有放不下的心结,如果有机会重生,就算明知前方有陷阱,他也会紧紧抓住。 在位面小助手说了传送开始后,一阵阵的眩晕袭击了他,就在即将昏睡的意识中,位面小助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醒了一句:“噢噢,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啦,此次活动为男频与纯爱频的联动,所以你重生的世界会和你前世的世界略有差别,不过没大碍啦,本助手相信像你这样狡诈的坏家伙,肯定很快就能适应过来……” 略有差别?什么差别?说清楚先。 不靠谱。这是季离轩脑海里最后闪过的三个大字,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晕,好热…… 他就像被鬼压床了一样,身体沉重,意识混沌。用尽浑身力气,才挣扎着醒了过来,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季离轩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他的后脑勺接触着坚硬的地面,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来过了,水泥地上布满了灰尘。 眼前一点光线也看不见,黑暗浓稠,伸手不见五指。就算夜晚也不会黑成这样,只有一个解释——他正身处于一个封死了门窗的密闭空间。而依据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初步判断自己被下了迷药。不知主谋,不知目的,不知动机。只能先在脑子里筛选了一轮有过节的仇家,挑出可疑对象,挨个记上调查名单。 季离轩心理素质优良,到目前为止还算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照明的光源,他刚才好像摸到了手机,应该就掉在不远处,有了手机就能够和外界联系,事情就算解决了一大半。在意志力的作用下,他终于撑起了软面条似的身体,但要站起来时却失败了,他摔倒在地,闷哼一声。 站不起来也不要紧,他半跪着在地上摸索,摸着摸着,一阵掺杂着麝香的雪松气息飘入鼻端,他迟钝地意识到,似乎自从醒来,空间内就一直萦绕着这股气息,不仅没有随时间散去,反而越发浓郁起来。 味道非常舒缓,雪松的清凉凝神静气,本应该让人头脑清醒,但闻到这股气息的一瞬间,季离轩的意识却又混沌起来,像被拖入了粘腻的、玫瑰色的海洋,焦灼的渴望袭上心头,身体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好想被侵犯,被占有…… 啪! 季离轩抬手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真是疯了,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然而下一秒,一股热流从难以启齿的地方涌流出来,让他瞬间变了脸色,该不会不是迷药,而是春……? 冰凉触感入手,季离轩如遇救星,忙不迭摁下开机键。手机似乎摔坏了,闪烁了两下,屏幕刚刚亮起,忽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狠狠掐住了他的手腕。季离轩手腕很疼,五指一松,手机又掉了下去,摔出去老远。 一具沉重火热的男性身躯覆盖上来,修长劲瘦的手指钳住季离轩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瞬时就在雪白肌肤上留下了红印。 季离轩被迫转过头去,下一秒,唇齿被蛮横撬开,舌头粗暴地刮过上颚,男人肆意地攫取他口中的津液,上瘾般无法停止。 季离轩大为震惊,这年头连男的都有人下手? 他有心将人推开,但手软脚软,全靠背后的男人揽着腰才不至于滑到地上。意识朦胧中,他的一只手搭在了男人肩膀上,本想要推开,但情不自禁变成了搂抱,另一只手也攀上去,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满室雪松冷香中,又悄悄掺入了一分馥郁的玫瑰气息。撩拨勾人,旖旎无边。 季离轩被亲得差点窒息,对方才喘着粗气离开他的唇,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被人掐着腰掼进了软垫里。 衣物散乱一地。 …… 似乎是个记忆中久远的下雨天,城市上空笼罩着阴沉的乌云,天色黯淡,空气里都是潮湿泥土的气息。 “对不起啊,我临时和朋友有约,不能去你家吃饭了。”看不清面目的年轻女孩双手合十,用抱歉的语气在他面前小声说道。 季离轩刚收了伞,雨珠顺着透明的伞面滑落,在地面留下一圈氤氲的水痕。 他心中有股厌烦的情绪,说话语气也不如往常温和。 “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如果你有别的约,那就应该提前在电话里说清楚,而不是等我到你学校来接你时才想起来。” “我都道歉了,你凶什么?真无语。” 女孩翻了个白眼:“我会另外找时间拜访伯母的,请回吧,季少爷。” 说完,她冒着雨冲出了屋檐,细跟高跟鞋在雨洼中踩出一圈圈涟漪。季离轩看见她跑过街道,钻进了街对面的布加迪Chiron里,至始至终不曾回头。 倒是副驾驶座上的车主人回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那是个俊美非凡的青年,双眼沉冷如寒潭,顿了顿,朝他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 在回忆里,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唯独他的脸如此清晰。 “嘶……” 季离轩在浑身酸痛中醒过来时心想,梦见煞星,坏了兆头,今天得去庙里拜拜。 随着记忆回笼,他才回想起现在的处境,脸色变得铁青。季离轩当了二十五年的钢铁直男,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和一个男的睡了。而青年的手臂还搭在他腰上,就算看不见,仅凭触感,也能感受到这条手臂矫健流畅的肌肉线条。 季离轩皱着眉,抓住他手臂放到一边。因为这个不算温柔的动作,身旁传来一声低沉呻.吟,身旁的人正在悠悠转醒。 第3章 梁子 季离轩愣了一下,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脑子蒙圈半秒,他的手指下意识从男人柔软微凉的发丝中穿插过去,提起他脑袋,往地上一磕。 对方闷哼一声,昏迷过去。 就在这时,季离轩忽然捂住脑袋,迟来的记忆潮流涌入脑海,带来一阵剧痛。从这个世界的他的记忆中季离轩了解到,这是个人类被分为六个性别的世界。 在原本的男女两性基础上又进行细分,分别是占人口6%的alpha,4%的omega,以及数量庞大的、占据整个人口90%的beta。 在这之中,alpha被誉为精英人种。他们具有远超常人的智力,非凡的体力,卓绝的毅力和稳定的性格,是生来就位于金字塔上层的存在,普遍分布在各个行业的尖端领域中。 omega就像alpha的对照组,与之截然相反。他们生性柔软,敏感脆弱,同时受到信息素掣肘,在社会上生存环境较为恶劣。因此,omega通常选择依附alpha而生存,以繁衍为第一要务,相夫教子。而因为体质原因,他们的受孕率极高。尤其在发情期内,往往一发入魂。 主导着ao两性的性荷尔蒙被称为信息素,在不同的ao身上有不同的气味表现。 但优秀的alpha也存在缺点。他们无法忍受发情期omega信息素的诱惑,会沦为丧失理智的野兽,导致了古往今来无数悲剧事件的发生。除此以外,因为信息素,alpha本身也会有易感期的存在,易感期的alpha通常会情绪失控,格外渴求omega。 ……这是个对直男极不友好的糟糕世界。 最糟糕的来了,季离轩接收完记忆才发现,他,季离轩,性别为男取向为女的季四少爷——在这个世界是一个omega。 还是个装alpha的omega,装到他爸都毫不知情,还给他指了个omega未婚妻。 季离轩崩溃捂脸。 生无可恋了半分钟,他凭借自己优良的心理素质和超强适应能力接受了现实,开始关注起周边的动静。 手旁的alpha还在无知无觉昏睡着。根据时断时续残缺不全的记忆,季离轩推测这是一个发情o和易感a被迫关在一个密闭空间中发生的意外,对这孩子也没那么讨厌了。 之所以说是孩子,是因为从一系列激烈的负距离接触中,季离轩判断出来他非常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还是在上大学的年纪。被关进这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搞的恶作剧。 值得庆幸的是,在最后关头,季离轩凭借一丝本能的直觉察觉到了不对,及时推开了alpha,没有让他射进生殖腔,避免了怀孕危机。要不然,光是想想自己挺着个大肚子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季离轩终于摸到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他就想着,看一眼这孩子的脸,然后该解释的解释,该补偿的补偿,能和平分道扬镳最好。 下一刻,灯光扫到了年轻alpha的脸。 季离轩愣了一下,接着迅速地,面沉如水。 客观上来讲,这是一张格外赏心悦目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侧脸弧度近乎完美,嘴唇很薄,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但季离轩知道,这人全身上下最冷的是一双眼。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少有波澜,充满冷冰冰的机械感,就像别人在他眼里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死肉。 强烈的作呕感涌上心头,季离轩可以接受因为意外和一个alpha上了床,但不能接受这个人是戎靖。 紧闭双眼,他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再睁开眼,双眸已冷静如初,他迅速做出了决断。 瞒着戎靖他和一个omega上了床的事根本不现实,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绝对不能让戎靖知道和他上床的是他季离轩。否则事情会变得无比麻烦。 季离轩凭借电量无多的手机微弱的光亮,把自己穿戴整齐,又把他们xx时身下的软垫抽了出来,接着,把地上每一缕头发丝都捡得干干净净,打量四周,直到再无遗漏,这才找到仓库里的隐藏钥匙,打开门走了出去。 如果再给季离轩一点时间,等他更好地消化记忆,他就会知道装a的omega在出门时普遍会戴一个抑制信息素的项圈,原身的他也不例外。 而那只纤薄无比,呈禁欲纯黑的项圈,被暴力扯断后,安静地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直到它的主人离开,也没被发现。 . “绍哥,哥,爸,爷爷!我错了,再也不敢耍酒疯了,求您别打了!再打真的要死人了!” 阿克琉斯,全静安市最大的夜店,坐落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内。在这里,随便一个包间的价格都是普通人数年的工资,因此来者也都非富即贵,纸醉金迷是它的代名词,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窝。 昏暗包间内,音响震耳欲聋。梁绍最后的勾拳亲上对方的侧脸,面色浮肿的中年男子倒飞出去摔进了沙发里。茶几、沙发、地毯,到处都是血迹和散落的牙齿,不难想象这里刚经过怎样一场暴力殴打。 脸色酡红的清秀侍应生,满目羞赧地站在一边,臀部留着两个清晰的手印。 梁绍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感受到他体重在沙发上的深陷,中年男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规则就是规则,阿克琉斯的侍应不接客。老畜牲,别说我没照顾你,换做别人,现在已经进医院了。” 中年男子心想,若不是你在这里堵着,我现在也已经到医院了。 梁绍点了根烟,似乎还有些“亲近话”想跟他“摆谈摆谈”,忽然他手机响了,看见来电显示的下一秒,他的表情发生了突兀的转变,眼睛都亮了起来。非要说的话,就像在外面逞凶斗狠的恶犬忽然看见了主人。 “轩哥!找我有什么事吗?阿克琉斯?没有没有,没人闹事,我正闲得无聊呢。” 在场的人齐齐陷入沉默。 “嗯嗯,我马上过来。”挂断电话,梁绍拿起外套,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包间。中年男人因此逃过一劫,大松口气。 . 季离轩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酒店。虽然他很想见妈妈,但是带着一身alpha味儿去见同为omega的母亲,一定会第一时间就被察觉端倪。 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软垫已经在郊外烧了,一身汗涔涔皱巴巴的高定也被季离轩丢进垃圾桶。打开淋浴头,适度的温水喷洒在雪白肌肤上,他这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放松。 浴室对面的墙壁上贴着一面全身镜,季离轩偶然睁眼,被镜子中自己浑身的暧昧痕迹刺了下眼。 难怪感觉这么痛,除了两边腰侧留下的青紫手印外,圆润肩头、修长手臂、白皙手指、大腿内侧、小腿肚上,脚踝,全都是咬痕和吻痕。但最严重的咬痕在后颈上,是被他推开的前一秒戎靖留下的,咬得很深,他开车来酒店的路上血珠还在不断地渗,染红了衬衣后领,腺体酸酸麻麻地疼。 这臭混账是属狗的,他面无表情地下了这个结论。 季离轩推开得及时,而且他察觉得到,后期时对方恢复了部分理智,也有意识地与本能抗衡,没有留下标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浴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传来一道清冷略带沙哑的声音:“老大,你在洗澡吗?” 听到林柯一的声音,季离轩的脸色有所缓和。 “嗯,柯一,东西买回来了吗?” “创伤膏,抑制剂,绷带……买齐了。”顿了顿,林柯一的声音沉了一度,“老大,谁把你弄伤的?” 季离轩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门别关,等会儿阿绍要来。” 铁青着脸把戎靖射进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清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浴室。 林柯一坐在沙发上看正在播放的搞笑综艺,要笑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季离轩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奈何表现笑容的方式让人理解不了。 打开冰箱,拧开一瓶苏打水,刚喝一口,梁绍也到了。 随着他进屋,一股食物的香气也跟着飘了进来,梁绍一边关门一边说:“老大,我买了那家你最爱吃的肠粉。嗷,老林也在啊。不好意思,没你的份儿~” 林柯一专心致志地看电视,没理他。 季离轩可没心思吃肠粉,他擦着头发,在沙发上坐下:“阿绍,戎靖被关进北郊仓库里,是你干的吗?” 梁绍似乎很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谁让他和嫂子走那么近?老大,是你说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的。” “只是打了一顿吗?” “老大你也知道的,这小子跟怪物似的,正面上刚不过。”梁绍挠了下头,“所以提前在他茶里下了西班牙苍蝇。” 季离轩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暴起。 西班牙苍蝇,并不是真的指一种苍蝇。它能让人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同时也是一种烈性春.药。 浑身无力没见着,有多烈倒是见着了。能提前诱发戎靖的易感期,季离轩不敢想象这二百五到底下了多大的量。 重生一世,他是真的想远离男主,好好过平安日子。 到头来,对方不仅被打一顿,还被迫上了个不知道真面目的omega。 这梁子结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离轩:光是想想要挺着肚子为别的男人生孩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后来 同样是你轩哥(半蹲):宝宝学会走路啦,宝宝真厉害,宝宝到妈妈这里来,让妈妈亲亲 宝子们懂了吗,人永远不要给自己立flag 第4章 公道 “老大,你怎么……呃!” 季离轩走过去,一拳击中他的腹部。老大虽然是omega,但这拳头可不是omega的力度。梁绍弯腰呛咳一声,脸色憋得通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季离轩揍完他,站在原地看他咳嗽半晌。忽然又拉过他,把他狠狠抱紧在怀里。 看见活生生的梁绍站在他面前,季离轩这才有了真正的、重生的实感。 梁绍咳嗽没完,又被人紧紧抱住,原本红晕消退的脸,变得更红了。omega的身体,怎么说呢,软得像无害的食草动物,又像柔韧无骨的水蛇,信息素气息飘入鼻端,那是馥郁浓烈的玫瑰香气,其中又掺杂着一丝柑橘甜润的清香。 而老大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正散发着好闻的香甜气息。 梁绍双手举起不敢碰他,讷讷脸红:“老大,ao授受不亲……” 季离轩冷哼:“我抱不得?” 活脱脱像撞见你换衣服的妈,抱着手臂立在门口注视羞耻不已的你,没有应有的避讳意识。 梁绍哪敢说话,跟只委屈巴巴大狗似的被他抱住,动也不敢动。季离轩抱了一会儿松开他,皱着眉叮嘱:“我们和戎靖的纠葛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再去找他麻烦。”他的语气很认真,梁绍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模样。 似乎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不仅梁绍,连正专心看综艺的林柯一也把脑袋转了过来。 藏不住情绪的梁绍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不忿道:“为什么啊老大?那小子和季嘉安这脑残是一边的,他和我们作对的次数还算少吗?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照我说的做,难道我会害你吗?”季离轩冷冰冰道。 在卧室内涂好膏药后,已经是下午四点。今天是周六,季泱放周假的时间。 “阿绍呢?”出了卧室,客厅里只有林柯一,季离轩巡视一圈问道。 “气冲冲地走了。” “你多看着他点,别让这小子跑出去惹事。”季离轩把房卡给林柯一去退,拿着车钥匙和外套出了门。 开车到静安三中的时候,一条校门旁的小巷子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季离轩本不欲理会,直到听见两个兴奋的高中生叽叽喳喳的对话声。 “谁在巷子里面啊,居然围了这么多人看热闹。” “季泱和晏川齐约了架!” 季离轩一脚踩下刹车。 “你说三中那俩校霸?他俩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吗,为啥能打起来啊?” “两个alpha约架能为什么?多半是为了Omega呗。走,看热闹去。” 季离轩知道季泱调皮,但没想到她能皮到放学后直接约人干架。他当家早,很早就开始着手处理公司事务,不仅要周旋于庞大家族,更要忙于母亲病情,对妹妹的成长也就关照不足。连季离轩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走进过季泱的内心世界。 十八岁的少女,正是抽条时候,瘦瘦高高,四肢修长,有着与母亲和哥哥一脉相承的雪白肤色,五官漂亮得惹眼,如果不是那张扬的信息素气味,说是omega也有人信。这个年纪的alpha都叛逆得要死,校服是绝不肯好好穿的,外套捆在腰上,内搭是件黑T,两边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的手臂线条有着流畅漂亮的起伏。 一看就很会打架的亚子。 季泱蹲在路灯下的石墩子上,脚边还放了听可乐,啧了一声,很不耐烦:“说了没咬就是没咬,有完没完啊。” 对面的少年长得酷酷的,像只未成年豹子,奶里藏凶:“你没咬,那她怎么哭了?别人都说看见你咬的!”不知怎的,季离轩看着这alpha,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舔一下而已。她自己那么香,怪得了我吗?又不是你的o,少他妈多管闲事。” 晏川齐被她噎了一下:“那、那也我认的干妹妹!你欺负发情o,不要脸!全校alpha都看不起你。” 半大alpha,还是很在意被看不起的话,季泱被他惹炸了毛,把捏扁的可乐罐子甩了出去,人也跟着跳下来。都是在校内混得如鱼得水的富二代校霸,两方带的人马都不算少,引子一燃,混战立马展开。 季泱行动迅速,罐子未到,飞踢先至。一脚正中晏川齐心口,把他踢飞出去。但晏川齐也不是吃素的,一拳打在她肩膀上,季泱刚倒退一步,就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我用得着接? 季泱转过头刚要开骂,看清来人的脸,一下子懵了。 “哥、哥哥,你怎怎么来、来了?”季泱舌头都捋不直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哦豁,完蛋。 季泱被季离轩带大,她哥天生就是来克她的,季离轩皱下眉毛,季泱就打心底发憷。更别提他现在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季泱给他跪下的念头都有。 季离轩这边制服季泱,那边晏川齐却没有停手的架势,一记带着拳风的凶猛勾拳朝着季离轩侧脸挥过来,本以为能给他打个鼻青脸肿,下一秒却局势反转。季离轩接住他拳头,往他膝盖踢了一脚,晏川齐直接跪了,这还没完,前者反手一拧,晏川齐胳膊肘被他拧到了身后,滋儿哇怪叫起来。 “你不是季泱哥哥吗?”他疼得龇牙咧嘴,“你这个大人,居然好意思和小孩打架!” 季离轩挑眉,似笑非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主持公道的,我是来帮她出头的。” 季泱愣在原地。 有了季离轩加入,对方很快溃败逃跑。一来成年alpha加入战局大家未战先虚;二来,无他,这人实在太能打了!!一看就是练家子! 晏川齐临走前不忘放下狠话:“下次还约,我也把我哥叫来,咱们再公平打过。” 季泱虽然赢了,但毫无喜色,捡起书包,跟在她哥屁股后面灰头土脸地上了车。 车内一片寂静,连空气也陷入了沉默。 季泱忍不住嗫喏:“哥……” 刚起了个开头,直接被季离轩打断:“要不要去吃饭?” “嗯……要吃海鲜!” 一个小时后,兄妹俩坐在了静安市名气最高的海鲜餐厅内,俯瞰着临江河畔的斑斓夜景。花脸小猫已经洗漱干净,一脸满足地往嘴里塞刺身。 “哇塞,哥,你像变了个人一样。我还以为你会揍我一顿呢。”危机解除,季泱又回到了大大咧咧的状态,夹了块鱼肉很直白地说道。 季离轩眼里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我什么时候揍过你?” “你经常啊。” “……”季离轩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前世无论季泱怎么调皮,季离轩都舍不得揍她,软绵绵娇滴滴的小姑娘,季离轩摸一下都怕给她碰坏了。但这个世界的季泱是一个alpha,从小皮实抗揍,没少挨打。 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食不言,安静吃饭。” 吃到中途,季泱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喂了声,随后看向季离轩,用口型说“是嫂子。” 季泱的嫂子,也就是季离轩商业联姻的未婚妻,白茹晓。这个名字连带着糟糕的回忆涌上脑海,令季离轩精致的眉眼掠过一丝阴霾。 在前世,季离轩被人陷害,因为公司的违法金融活动而进了监狱。陷害他的是一份伪造出来的证据,那证据做得如此详尽逼真,其中内容中涉及到了寰宇的核心资料,连警方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季离轩是个极端谨慎之人,核心资料一直被他保存在硬盘当中,硬盘被放在书柜里,而安置书柜的书房平日里都上着锁,不太有被人偷走的可能。唯一的一次是有次回家时,保姆告诉季离轩,白茹晓来找过他。因为没找到人,很快就离开了,只是离开时的神色慌慌张张的。那之后,当他进到书房,发现桌上的盆栽有细微的挪动痕迹,好像被人不小心碰倒又扶了起来。 他当时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并未追究,也为之后的祸患发生埋下了伏笔。 挂断电话,季泱说:“嫂子明天有课,让你去接他。” “别叫她嫂子。”季离轩擦了下嘴,把餐巾纸放到一边,“我会和白茹晓解除婚约,以后她不再是你嫂子了。” 季泱拍手欢呼:“好耶,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成天对你颐指气使,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呸!” “但是,你这样解除婚约,爸爸会不会……”季泱又考虑到这件事引发的一连串恼人后果,替季离轩担忧起来。 季离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像季衡林那种冷酷的男人,从头到尾最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罢了。只要接下来季离轩为季家带来的好处能够抵消他擅自解除婚约带来的负面影响,就会被放任自流。 季家靠医药起家,是全省乃至全国的行业领头羊,后来虽然发展了食品、教育、房地产等多个副业,但最占大头的仍是医药生产。 季离轩眼眸闪了闪,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在这段时间,某欧洲国家公主将来到静安市游玩,在生日聚会上遭到绑架。而该国是全球最先进的医药产业大国,正在华夏寻求合作方。如果拿下这笔订单,无疑会为他获取更多股东的支持。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他揉了揉季泱脑袋,心中已有盘算。 作者有话要说: 再凶再拽的alpha,在你轩哥面前都是永远的dd。 我愿称之为训狗达人&永远的公主 第5章 蛊者 宋小溪是个在美妆界小有名气的网红o,他家境优渥,从事美妆只是兴趣使然,因此从不接广,测评也从不掺假,推荐的都是真实好用的东西。再加上性格活泼,长相可爱,甚至许多alpha也是他的粉丝,每次开直播,都有不少人送礼物和打赏。 榜一大哥叫w9,打赏最多,邮轮飞艇送得飞起,宋小溪从平台拿的分红都有小百万,朋友们都调侃他傍上了大款,宋小溪却不以为然。 w9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看他空间里的照片就知道,和那种装x的打卡有着本质区别。 除了打赏外,w9私下也爱给他发消息约他出来,只是宋小溪从未答应过。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那一天,w9告诉他,他受邀参加富二代聚会,地点定在一个马术俱乐部。 宋小溪从小就对骑马有着憧憬,学骑马是在他心愿单上排名前三。因此犹豫片刻后,他第一次答应了w9的邀请。 开车来到马术俱乐部,静立一旁的侍应生立马走上来,在确认了他的与会资格后很有礼貌地要过车钥匙,帮他泊车。看着自己平平无奇的奥迪滑进一系列千万级的豪车中,宋小溪心都在颤抖。为了缓解紧张,他打开了直播。 粉丝们一早就知道他要和w9面基,早就等待多时,现下直播一开,就一股脑地涌进了直播间。 “小溪放心飞,溪粉永相随!” “男孩子出门记得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你这么可爱的小o~” “嘻嘻,今晚榜一哥会不会就把我们小溪就地正法呢?” 弹幕刷了起来,是网友们惯常的插科打诨,宋小溪羞得要死,刚要让他们不要再说,弹幕却忽然密集了起来,像云般覆盖了屏幕,内容都是惊人的一致。 “艹!小溪小溪,九点钟方向,惊天大帅比!!!” 宋小溪看过去,一道挺括的黑色身影撞入眼帘,那双冷漠的眼睛让他心尖一颤,恍若一池静水凭空起了波澜。 那就是……w9? 青年骑在一匹白金色的马上,漫不经心地扯着缰绳,这马的毛色很浅,眼睛是淡红色,看人的时候居然有一股贵族般的气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宋小溪犹犹豫豫地走过去:“w9吗?我是溪溪。谢谢你邀请我来参加马术俱乐部的聚会……我很开心。” 奇怪,都是拒绝过w9这么多次的人了,可是当真的来到本人面前时,他竟有说不出的紧张。怪只怪w9真人太有气势了,和网络上死缠烂打的癞皮狗形象截然不同。 “万万没想到榜一哥这么帅,连巅峰时期的我也要暂避锋芒。” “啊啊啊啊啊老公别骑马了骑我吧!” “小溪多拍点,今晚就靠这个做梦了斯哈斯哈。” 马上的青年看着他,没说话,蹙了下眉。 宋小溪开始察觉不对劲了,眼前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个alpha,而宋小溪虽然没见过w9,但w9说过他是个beta。 戎靖的眉头蹙深几分:“你……谁?” 宋小溪这下确定自己认错人了,尴尬得头皮发麻,满脸通红。 他尴尬没多久,很快,一匹枣红色的马从后方走过来,马上坐了个大脸小眼、满脸阴鸷的胖子。 旁边的人安慰他:“不就输了场比赛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别耷拉个脸了魏酒。” 魏酒,w9,这才是榜一大哥。 直播间顿时:“突然感觉不是很想看了。” “散了散了啊,没有帅哥没有帅哥。” 魏酒恶狠狠地看了戎靖一眼,揽着认错人的omega走了,那omega不太舒服地挣了挣。 戎靖刚下马,祁寒就殷勤地捧着果汁凑了过来:“魏胖子从小开始练马术,这么多年都是俱乐部里的第一,这次约了omega来,不就是想出风头吗?你居然把他跑赢了,牛逼啊戎哥。” “不过这个omega还挺可爱的。” 没人理。祁寒就是贱嗖嗖的,戎靖不理人他就开始想犯贱。 “应该比睡了你的那个omega可爱吧?” 飞速瞥一眼戎靖脸色,果不其然已经开始阴云密布。不远处一直在观察他脸色的富二代们,纷纷忌惮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戎靖大概是一年前出现在静安市内的,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静安大学新生,尽管为人冷淡低调,但仍在大一开始就出尽了风头——因为他凭一己之力,吊住了季家老太爷的命。 老太爷罹患不治之症多年,全球最顶尖的专家都断言他活不过去年冬,那段时间整个季家风波诡谲,暗潮汹涌,不仅老太爷已经认命,连他的儿孙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丧事。 但戎靖出现在季家,令事情发生了巨大的转折。老太爷不仅平安渡过了隆冬,更是从今年春开始,身体显著好转,以前连起身都需要伺候的老人,现在都能下床锻炼,和儿孙们打高尔夫了。说是医学奇迹不为过。 戎靖来自神秘之地,边远苗疆,在当地人口中,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医术,被称为蛊术,是隐秘一脉流传千年的秘术,所赖之基为蛊虫。蛊虫本身并无好坏,可医人,也可杀人。具体怎么用,全看使用它们的蛊者。 此事一出,全市政商界高层跃跃欲试,其中不乏亲自出马请求他治疗自家病重亲属的,厚礼齐备者有之,豪车别墅omega,晓之以情者有之,声泪俱下,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在用礼貌请求无法得到他的帮助之后,有些人动了歪念头,动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在事后迎来的打击报复里,仕途坎坷都是轻的,更有甚者家破人亡。听说戎靖救季老太爷,是因为家族和季家有段渊源,否则根本懒得出手。 大家这才知道悬壶济世对他来说算个屁,这人的立场是随心所欲,是残忍冷酷,是天大地大老子高兴最大,你死他面前他都不一定眨个眼。祁家是静安市的老牌豪门,唯一的继承人祁寒舔着脸上赶着和人家当朋友,足见其背景神秘,深不可测。世家们默认这人是阎魔王,只能供着的那种。 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现在全市的富二代都知道你戎哥被一个omega睡了,睡完后对方还拍拍屁股毫不留念地跑了,全赖祁寒这大嘴巴。 “妥妥的始乱终弃啊!”大嘴巴本人浑然不觉,一拍桌子,义愤填膺。 戎靖冷酷道:“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祁寒赶紧喝口茶压压惊,他太了解戎靖这畜生东西了,他最讨厌被算计。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妥妥的偶像剧开端,但发生在戎靖身上,那就是恐怖故事拉开了序幕。 戎靖看向不远处的魏酒,他似乎和omega产生了一点争执。 事发当天,他喝的水里被下了药,而那天的局是魏酒攒的,说他不知情,鬼都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总结一下本章内容 ①静静:我很bad很niubility 轩哥:知道了,退下吧 ② 静静:我很高冷,惜字如金,你可以跟我说话,我看心情决定要不要理你 同样是静静(对着轩哥vx):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狂轰滥炸 季离轩:已阅 这章过渡,下一章见面~ 第6章 泪腺 宋小溪的手机被狠狠打掉,魏酒吼道:“老子请你来玩,你他妈尽顾着问戎靖是怎么回事?” 宋小溪愣了下:“是粉丝让我问的,你这么生气干嘛?” 此刻的魏酒很有些奇怪,双眼布满血丝,气喘如牛,宋小溪心脏狠狠跳了下,感觉到了危险。 “我要走了。”他捡起手机,急匆匆地说。魏酒听到他要走了,立马又换了张脸,和和气气地拉他坐下:“溪溪,别生气,我这也不是关心你才着急的吗,戎靖只有脸可以看,他可是个人渣啊。” 宋小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从你直播开始就关注你了,你就是我的理想型。但我这人比较沉闷,不会说什么好听话来讨omega开心,约你见面之前也纠结了很久,怕你因为我是beta看不上我……”前面的话还说得挺对劲,说着说着,一只手摸到了宋小溪背上,并逐渐下滑,“我是真的喜欢你……” 宋小溪反应激烈地将他推开,魏酒一下子没坐稳,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周围响起一片嗤笑声,富二代们投来了嘲讽的视线。 “艹,臭表子,你拽你妈呢?”魏酒丢不起这个人,浑身脏泥地从地上爬起,拽住宋小溪衣领就给了他一巴掌。宋小溪尖叫一声,魏酒还要上脚踹,被祁寒架住两只胳膊拖开了。 “好了好了,你和omega置什么气……哎呦!”他被魏酒一下子甩开,魏酒对戎靖有怨气,连带着看祁寒也不顺眼,正愁没地方撒气呢,捏紧的拳头一下子朝祁寒的脸闷过来。 富二代们一下子来了精神,没有一个人去拉架,都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 “戎哥救命啊戎哥!!”祁寒毫无尊严地扯着嗓子开叫,他比戎靖大四岁,但喊起哥来无半点心理压力。 戎靖无动于衷。 “靠,见死不救。”祁寒往地上一蹲,躲过拳头。魏酒一拳挥空,踉跄几步,忽然一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他似乎无法呼吸似的,死命地抠起喉咙,没抠几下就出了血,指甲里都是碎肉,饶是如此也没有得到任何缓解,脸色憋得紫红,白眼翻起,痛苦地狂蹬双腿。 “对、对不起,我、呃啊、我错了……”他从嗓子眼吐出一句嘶哑的求饶。 祁寒欣赏片刻,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慢悠悠开口:“戎哥,再玩儿人就死了。” 魏酒跪在地上狂呕起来,呕出来的都是血,而血液中还有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只米粒大小的虫子。 周围的人都露出嫌恶又惊恐的表情,宋小溪捂着嘴,倒退数步,直到后背撞到一个坚硬的肩膀。对方的眼神像掠过什么无机物似的从他身上扫过去,插兜走到魏酒面前。 “药是谁下的。” “什么药?”魏酒心中狠狠一跳,面上还是装傻。 下一秒,他就被人踩着后脑勺,狠狠踩进了地上的呕吐物中,米粒大小的虫豸开始挣扎着他口鼻眼里爬。 头顶沉默片刻,传来的冷淡的音调:“你知道它们钻进去,你会变成什么样吗?” 魏酒仿若听到了自己的丧钟敲响,对方话音未落,他就痛哭流涕地交代起来:“梁绍!是梁绍!我看见他下的药!” 祁寒吹了声口哨。 “季离轩的那条狗?精彩。” . 未名号码的短信发进来时,季离轩刚结束和母亲的通话。 电话里,蒲秀英的声音听起来惴惴不安:“宝宝,你爸爸说今晚要回家吃饭,你、你回不回家?” 季离轩皱了下眉,季衡林这么快就回国了?多半也是收到消息,知道欧罗巴公主要来静安市,所以提前回来了。 听出了母亲的紧张,他安抚道:“妈,没事儿,我正往家里赶呢。” “嗯,别担心,没事的。您让柳姨把饭先做着,我马上就到家。” 手机提示音响起,一张照片发送进来。季离轩随意看了一眼,浑身血都冷了。 梁绍浑身是血,生死不知地躺在角落,一个青年蹲在他旁边,脸上溅了点血沫,还在笑嘻嘻地合影,这人季离轩也认识,戎靖的狐朋狗友,祁家唯一继承人,祁寒。 照片角度有点歪,拍这张照的人应该是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随意散漫的姿态,随手拍的一张。 配文只有一句话:不来救你的狗? 地点虽未点明,但季离轩一眼就认出这是北郊。当时离开时虽然匆匆,但印象仍旧无比深刻。 季离轩赶到之时,天色已晚,他心中焦急得要死,面上却不显。照片中的小巷位于偏僻角落,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了,巷道口堆满了破旧的家具。 刚刚步入,一只冰冷有力的手伸过来,季离轩被人掐着脖子抵到了墙壁上,撞得他后背生疼。 夜幕降临,巷道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年轻alpha微微仰着头,光与影在立体的五官上组合成错落有致的起伏,有种接近雕塑的冷感与俊美。 “给我下药的事,是你指使的?” 戎靖的眼睛很澄澈,不是纯净的澄澈,是雪原上被凿开的冰湖,能冻住人的那种清透,纯澈而深,会不断吸引你往里看去,直到毙命时才发觉,那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随着戎靖冷淡开口,一股很淡的雪松气息蔓延开来,alpha在压迫人时,会无意识释放信息素。熟悉的信息素唤起糟糕的回忆,季离轩那股反胃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微启双唇,正要开口,戎靖又说:“机会只有一次,不要撒谎,不然你和你的狗一起死。” 季离轩没半点停顿:“是我指使的。”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瞬间收紧,季离轩感到一阵呼吸困难。奇了怪了,以前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似的,但重生成omega后,身体就脆弱许多。 比如说现在,戎靖只不过是稍微粗暴了点,他的泪水就开始分泌,化作一汪珍珠,被微红的眼睑兜住,晃晃悠悠的,像碎进水里的月亮。 戎靖下意识松了力道。季离轩一脚踹过去时,他顺势退开,让前者踹了个空。 季离轩被松开钳制,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擦拭了下眼角,看着手上的水痕,他一整个无语住。太无语了,omega的泪腺怎么能这么发达。 祁寒看得愣住,甚至下意识就掏出手帕要给他递过去,直到被戎靖一个似有若无的眼神制住,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要干什么。 “真有意思。”戎靖轻嗤一声,“你的狗也说是他自己干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离轩,手指却下意识捻了捻,指腹上似乎还停留着白玉般温润柔软的触感,勾连着脑海深处一时无法记起却相当难忘的美妙滋味。 季离轩没回话。他还没调整过来,正靠着墙壁微喘着气。嘴唇下意识张开,牙齿和一点舌尖若隐若现。他的嘴巴红红的,很好看,像涂上糖浆的樱桃。 戎靖无缘故地有点焦躁,他换了个姿势,倚在了路灯底下。 “既然是你指使的,目的是什么?” 季离轩直言不讳:“为了让你吃点苦头。毕竟你老是找我麻烦,很讨人厌。” 祁寒比了个大拇指:“拽。”上一个这么跟戎靖说话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戎靖眼神的温度明显地冷下来,虽说原本也没有多少温度,但这下就是从冷水直接降到了结冰。 季离轩抬头盯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但眼中没有半点笑意:“直白点,你想要什么?” 按照他对戎靖这人一贯的了解,今天不放点血,恐怕是难以带着完整的梁绍从这里离开了。戎靖现在给季嘉安撑腰,可能会要季家的项目或股份,但他脾气喜怒无常,为人捉摸不定,更有可能会要某人的一只手或一条腿,那只有……季离轩略微焦躁地咬了下下唇,戎靖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 季离轩的上唇略薄,下唇比上唇更饱满,牙齿咬完下唇松开后,唇上有浅浅的白印子,白印子消失后,那处的颜色更红了些。 意识到自己在观察什么后,戎靖心里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①*静静回看恋爱初期录像 看到轩哥被他掐着脖子抵在墙上 静静(咬着枕头呜呜):达咩达咩欺负老婆打咩哟 轩哥:……你现在不也天天欺负?(指晚上) ②静静:烦死了,嘴巴这么红,是故意想让我亲他?(恶人先告状) 第7章 家人 就在这时,梁绍咳嗽一声,醒了过来,声音嘶哑地喊道:“老大……” 季离轩心下一紧:“伤到哪儿了?感觉怎么样?” 他蹲下来,把梁绍架了起来。这小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壮实得像一只小牛犊,季离轩废了点力气才把他撑起来,顺势在他四肢捏了捏,很好,没有骨折。 戎靖忽然道:“要我放过他,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那个omega在哪儿?” 梁绍懵住:“什么omega?” 祁寒警告性地敲了下墙:“装傻?不就是下药当天,被你和戎靖关在一起的那个omega。” 梁绍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像狼一样凶狠:“我没有把你和omega关在一起,那间仓库里只有你一个人!”戎靖突然发什么疯,没做过的事栽赃给他?没门儿! 戎靖皱了下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季离轩心下一提,赶紧捂住了一脸血还很不服气地想争辩几句的梁绍的嘴,沉声说:“知道了……omega是吧,会给你找来的。” 戎靖淡淡道:“是男性omega,腰很细,腿很长,皮肤很光滑。长什么样不知道,太黑了没看清,但我记得他喘的声音,再听一次也认得出来。” 季离轩:“……”你是怎么做到用一本正经的脸说这种流氓话的啊? 梁绍贴在他耳边恨恨道:“老大,我根本没往仓库里塞omega,便宜这小子的事我会做吗?他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咱们可不能让他得逞!” 季离轩呵斥:“你给我闭嘴!” 戎靖又补充道:“是玫瑰味的信息素,很好找,对吧?” 很好找,你自己怎么不去找? 全市玫瑰味信息素的omega少说也有上百,还不包括在近日内经过静安市、符合特征的游人。戎靖多半是自己已经找了一次,没什么结果,才把这烂摊子推到他们身上来。 在说到“玫瑰味信息素”的时候,原本还在季离轩身旁骂骂咧咧的梁绍忽然沉默下来。 “给你半个月时间。要么你找到人,要么我找你麻烦。”戎靖冷冷丢下最后一句。 祁寒朝季离轩挤眉弄眼:“处A情节,难搞哦。”下一秒就被人扯着后衣领子,暴力拖出了巷道。 季离轩把梁绍扶进车里,又拿了张干净毛巾,轻轻托住他后颈:“累了就睡一觉,乖,睡醒我们就到医院了。” 梁绍一言不发,按照他闹腾的性子,平常早就骂开了,此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等汽车发动,离开巷道,驶入平缓的晚间车流时,他才闷声发问:“哥……是你吗?” 季离轩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告诉柯一。” “为什么?”梁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天你明明先走了啊,我还跟你通过电话,你说要去接泱妹……” 那天原身确实是提前离开了,但原身的性格和季离轩一样谨慎,害怕梁绍下重手真的搞出人命来,中途不太放心地回去看了一眼,这才导致了一系列的阴差阳错。 梁绍哇哇大哭:“呜呜,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混账,我王八蛋!”他啪啪往脸上抽了两记重重的耳光,“他居然敢!你放我下去,我要宰了戎靖!” 梁绍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现在如果能穿越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剁了自己下西班牙苍蝇的手。如果他没下药,那季离轩就算回去看一眼,也不会发生任何事。这事说到底,都怪他手贱! 听到他还要去找戎靖麻烦,季离轩忍不住冷了脸:“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多?” 梁绍不敢说话了,季离轩把他送进门诊部,这小子还在抽噎个没停,高高大大一alpha,哭得像个泪人,值班的护士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等处理完事回到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一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季父严肃略沉的脸色。 季家对三餐时间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这是从季老太爷那代流传下来的习惯。季老太爷白手起家,非常注重对后辈的教育,而最重要的教养就是守时。 满桌子的菜一口未动,显然都是为了等他。母亲坐在父亲的左手边,看向他的目光盛满了担忧。 季离轩微微朝她笑了一下,示意没事,安静走到桌边,微微颔首:“父亲。” “去干什么了?”季父的声音很冷,有种不近人情的寡淡。 “阿绍受伤了,我送他去医院。” “这小子怎么三天两头受伤,这次又是怎么弄的?”季父皱了下眉,没等季离轩回答,又继续说道,“多半又是打架弄的,我让你多管束他的话你都听到哪儿去了?他是你手下做事的,你代表的是季家的门面,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果哪天捅出篓子,损害的是家族声誉!” “这些道理你都懂,不需要我一遍遍重复,一个alpha做事这么不利索,再这样下去,我会质疑你作为继承人的资格。” “对不起,父亲,不会再有下次。”季离轩淡声道,背在身后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都深深陷入肉里,才维持住平和的语调。 气氛很沉重,季泱眨了两下眼睛,拉开旁边椅子:“哎呀,我都饿了,大家都别说话了,快吃饭吧。哥,快坐!” 季离轩警告地睇她一眼,直到季父发话,他才落座。 季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连季泱都没敢多说一句话。饭后,她跟屁股找了火似的,飞速站起来说:“爸,我去学习了!”一溜烟遁走,多半是奔着游戏机去了。 季离轩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拭去嘴上并不存在污渍。饭毕,季衡林跟他交代了欧洲公主要来静安市的事,让季离轩争取拿下项目。 “这件事在家族内部不是秘密,你二叔多半会让季嘉安也去争取。你堂弟最近表现非常好,虽然是戎靖在帮他。听说,你手上好几个项目都被他劫走了?再这样失败下去,我想不通能让你爷爷继续支持你的理由。” “我知道了,父亲。” 季衡林回来后,连保姆柳姨走动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那个男人就是这样会给人带来压抑的存在。 在书房和季父谈完事情出来,季离轩在走廊上遇到母亲。蒲秀英农村出身,天真娇憨胆小,生活也是围绕着老公孩子两点一线,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人。 但她非常美,美得虚幻,美得不真实,五官犹如上帝精心雕刻的杰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缺陷,娱乐圈以美貌吹嘘的女明星在她面前提鞋都不配,一个怯生生的眼神就能令无数alpha为她疯狂。 当一个omega有足够的美貌,却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自己时,就是一出悲剧的源泉。如果母亲不是这样的美貌,她的人生会幸福许多,不会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还以保姆身份被当时的少爷强占,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被禁锢一个冷酷冷血至极的男人身边。 她站在远处,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儿子说。 季离轩按着门把手,放轻声音:“妈妈,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疲倦,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蒲秀英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把一碗温热的莲子银耳粥塞进他手里,摸了摸他的额头:“轩儿,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妈妈看着你瘦了,心疼。” 季离轩心里苦笑一声,如果他不够努力,母亲就会在两年后,因为他争权失败而没有足够的医疗费死去。所以位面小助手说得没错,他的行为不会出格,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个季家,他一定会去争。 “吃完粥,再好好睡个觉,你房间里我给你放了安神香,陈太太跟我推荐的,说这个助眠效果很好。” “那就帮我谢谢陈太太了。”季离轩笑了笑,母亲能离开这个压抑的屋子,多出去跟富太太们走一走,他也很高兴。 蒲秀英左右看了两圈,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上前一步拉住季离轩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最近有好好打抑制剂吗?” 季离轩心里一跳,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打了。怎么了?” 母亲看起来松了口气:“打了就好,你今年都二十四了,换做一般的omega,早就有交往对象了,但你还从来没有找过alpha,甚至对你爸爸也隐瞒着真正的性别……妈妈担心,缺乏alpha信息素的调剂,你会生病,如果再不定时注射抑制剂的话,失控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alpha的调剂吗? 季离轩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想去摸一摸后颈,但最终还是没有。他沉默了一下,弯腰抱了抱蒲秀英,轻声道:“我没事的,妈妈。” 母亲拍了拍他的后背。 季离轩回到房间,喝完了莲子粥,把空碗放下,正要去洗澡时,手机却突然弹出条好友申请,是一个陌生账号,头像是一片空白,好友申请也什么都没写。 季离轩皱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阿绍:一失足成千古恨!(痛苦捶胸) 第8章 引蛊 季离轩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拿到的他的联系方式,但陌生人的好友申请,如果不备注来意的话,他一般是不加的。随手拒绝之后,他拿起干净衣物进了浴室。 脱下衣服,按照这几天养成的新习惯,他下意识站在浴室镜子前检查了下身上的痕迹,值得庆幸的是,吻痕、咬痕和掐痕都淡得差不多了,季离轩也不用强忍着羞耻,天天给大腿内侧的咬痕擦药,只是…… 他摸上了后颈的腺体,上面有一个极深的牙印,还没好全,一碰就有着轻微的灼烧痛感。所以他这几天一直穿高领子的衣服,就是不想让大家发现他脖颈上缠了绷带,但今晚上被戎靖掐住脖子的时候,对方肯定知道了。 想了片刻,季离轩又轻吁一口气。 不过,戎靖应该也不清楚自己脖子上受的什么伤,多半不会往那上面联想。 他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花洒,让温暖的水流纾解全身的疲惫。 绵密雪白的泡沫顺着流水而下,流过光滑细腻的肌肤,露出后腰上艳丽的山茶花图案。 季离轩抚摸着那块肌肤,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个花在他重生后也有。这并不是纹身,也不是胎记,而是小时候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的。 蒲秀英和雇主家少爷发生关系后,辞去了职务,回到家乡,偷偷生下了儿子。在十岁之前,季离轩一直跟着母亲在乡村生活。他还记得那个地方叫做白水村,村民都淳朴又善良,很照顾他们孤儿寡母。 白水村依山傍水,钟灵毓秀,物阜民丰。后山是一处未开发的深山,村民们经常上山打野兔来吃。季离轩也常去山中,不过他不是去打猎,而是去采摘药材,卖给镇子上的药铺来补贴家用。 那好像是深秋的某天吧,早上下了霜,上山的小路泥泞湿滑,穿林而过的冷风有些砭骨。季离轩背着背筐,打算去摘一株他前天就看好的药草,但当他上山的路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可后来,哭声越来越清晰。于是他寻着声音,找到了一个蜷缩在树洞里的孩子。那孩子虽然是个男孩,但长得非常精致可爱,雪白的脸上挂着泪珠,琼玉一样的鼻尖哭得红通通的,季离轩一下子就心软了。 孩子一开始还非常警惕,但可能是见季离轩长得不像个坏人,在他的温声哄劝下,慢悠悠爬出了树洞,扑进季离轩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呀?”季离轩抱着他掂了掂,看着小小一团,还挺重。 “靖靖。”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小孩慢慢凑过来,有些害羞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哦~叫静静呀,你爸爸妈妈呢?” 静静像被戳中了伤心事,又小声抽噎起来:“爸爸妈妈……哼,是坏蛋。他们把我给狮虎……狮虎天天逼我训虫子。虫子坏坏,不听我话,呜呜……” 季离轩听了老半天,才听明白他说的是“师父”。哪儿来的师父会教人训虫子啊?真是奇怪。 小孩子受了委屈,一闹脾气,就跑了出来,这才被他捡到。白白嫩嫩的小腿上,还有被树枝刮出的血痕。 当天恰好母亲带着妹妹去赶集,要在镇上亲戚家住一晚。虽然报了警,但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尤其是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小乡村里,警察少说也要第二天才来。季离轩自己也有妹妹,见不得小孩受这种苦,就把人带回去,给他处理了伤口,喂饱了肚肚,又温声哄着睡了觉。 过了几天,他上山捡柴火时,静静的师父来了,把小孩接走了。被接走的那天早上,静静可能预感到要分别,送了他一样东西。那是一只装在透明盒子里,季离轩前所未见,但非常漂亮、体态优雅的红虫。 “它是蛊虫之母,可以在哥哥遇到危险时保护你。”小孩很认真地说。 季离轩对此表示,每个字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小孩又扭捏起来,害羞地说:“狮虎说,虫母是要送给以后要结婚的人。” 这句季离轩听懂了,意思是这只小虫子,是静静师父留给他,以后要送给媳妇儿的。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季离轩也明白过来,静静大概出身自一个非常看重虫子的家族。他没收虫子,令小孩大受打击,那天他出门,都没有凑上来亲他脸蛋。 但回家时,季离轩发现,静静把虫母留在窗台上,根本没带走。 这么重要的东西,小孩子不懂事送了人,但可他不能要,等家长找上门时,得还给人家才行。 可惜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那只红色的小虫子已经不见了,而他后腰上却多了山茶花的图案,简直像某种标记一样。 后续没等到那孩子的家长找上门,他和妹妹的存在就被季老太爷发现,和母亲一道被接回了本家。 季离轩从回忆中抽离,伸手关掉了淋浴。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应该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 洗完澡出来,季离轩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了眼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他拨了回去:“柯一,阿绍怎么样了?” 林柯一沉静平稳的声音传来:“医生给他包扎止血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但今晚还要住院观察一晚。” “还有呢?” “一直在掉眼泪,问什么也不说,问多了就嚷嚷头痛。老大,我觉得他挺活蹦乱跳的,我能走吗?” “柯一。”季离轩声音带上了些许责备。 “知道了,开玩笑的。” 季离轩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头疼吗,看个屁?”那边啧了一声,“这小子偷听我们讲话呢,老大,挂了啊。” 挂断电话,季离轩看了会儿金融杂志,正要睡觉,之前被他拒绝的那条好友申请又弹了出来。这次不是空白了,多了两个字的备注:戎靖。 季离轩瞳孔收了一下。 他握着手机,僵硬片刻,还是点了同意。戎靖能弄到他的联系方式,这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人竟然会主动来加他,季离轩看着那验证通过的好友申请,心里感觉怪极了。 等了一会儿,季离轩心里也琢磨明白了,估计是为了督促他找人吧。他看戎靖没有和他交流的打算,他也没有傻到主动发一个hi过去,于是关了手机睡觉了。 第二天,季离轩很早就起了床,来到医院。梁绍住的是单人间,一推开门,两人都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两眼。 梁绍问:“老大……你这是什么装备?” 季离轩一手拎了只保温瓶,另一只手拎着口袋,袋子里装了一只白瓷碗和烧尽的香灰。这时天还蒙蒙亮,白炽灯照在他脸上,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扇形阴影,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梁绍有点害怕。 尤其是他一开门就说:“柯一,把他按住。” 林柯一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按他命令去做了。 “老大……”阿绍不知所措。 季离轩打开保温杯盖,把还冒着热气的猩红狗血倒进碗里,又把香灰倒入搅拌均匀,接着抽出一把消毒后的小刀,走向梁绍。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不待梁绍反应,季离轩就捏着他食指,利索地在指腹上面划出一道血痕。 “诶?不是很痛啊……” 梁绍刚说完,季离轩又在他身上几个穴位按了一下,他下手十分快速而精准,梁绍先感到一阵酸麻,接着猛地抽直了身子,宛若万蚁噬身的剧痛从体内传来,让他一瞬间脸色剧变,在病床上挣扎起来。 “柯一,按住!” 林柯一依言加大了力度。季离轩表面冷静,但鼻尖已经冒出了细汗。他一手捏着梁绍食指,另一只手两指并拢,狠狠压在他手腕处。接着就见一些黑色的细密凸起沿着血管自上而下地滑动,顺着鲜血流出指尖,在血泊里翻滚几圈,摇摇晃晃地朝着加入香灰的碗中血爬过去。 待到蛊虫全部清理完毕,季离轩才为快要痛晕过去的梁绍止了血。后者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想起刚才那幕,胆大如他,也不由面色悚然。 “老大,刚刚那是什么鬼东西?” 季离轩充满嫌恶地看了那碗不断蠕动的血一眼,林柯一已经很有眼色地站起身,把它端出去处理掉。 “我想你记忆不至于这么差,昨晚惹了什么人没忘吧?”他擦着刀上血迹,淡淡道。 梁绍回想起富二代们之中流传的关于戎靖的传言,心下一寒。那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季离轩好笑地看他一眼:“这下吸取到教训了吧?不该惹的别惹。” 这种蛊虫叫做真言虫,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分辨别人说的是不是真话的虫子,实际上对人体的危害并不大,但如果被下蛊的人想对蛊主撒谎,那就另当别论。 戎靖这人心机深,按俗话说就是走一步看三步,说他一点保险措施都没留季离轩肯定不信,所以休息了一晚,就马不停蹄地来给梁绍处理蛊虫了。 梁绍一阵后怕,他跟只被吓坏的大型犬一样,趴在了老大修长的美腿上,嘤嘤嘤地拍起了马屁:“不过老大,你好厉害啊,蛊虫都能处理掉。” 季离轩顿了顿,说了句他不理解的话:“久病成良医。” 季离轩也是第一次处理别人身上的蛊虫,担心后续还有什么不良反应,又强制梁绍在医院呆了一天。所幸这段时间公司空闲,他便打电话让秘书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都送来医院处理。拿起手机时,季离轩才发现昨晚戎靖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为什么不同意?” 季离轩回想片刻,才意识到这大概是在说第一道好友申请被他拒绝了的事,指尖在打字键上悬停一会儿,他才谨慎地回道:“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 想了想,又追加一条:“我昨晚睡得早,今早才看见你发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东西,你叫什么?” “哥哥,我叫靖靖。” “哦,静静呀~” 轩哥,企业级误解(作者竖起大拇指) 轩哥信我,年下只会嘴上把你当哥哥,行事中只会往你身体里塞弟弟 第9章 宴会 这下,戎靖应该挑不出毛病来了,手机后续果然没了动静。 中午的午饭是在医院解决的,季母听说阿绍生了病,特地炖了猪脚汤来。酥软的猪脚裹着淳厚浓白的汤汁,黄豆吸足了汤汁,软糯香甜,唇齿留香。食盒里还有Q弹饱满的蟹黄汤包,颗粒分明的炒饭与软绵绵的舒芙蕾。梁绍在背后说蒲姨以前肯定是他们村的养猪冠军。 季离轩本来就胃口小,再加上犯胃病,午饭就喝了一碗汤,把他妈愁得要死。 季母隔三差五就要去给住校的季泱送吃的,饭后提起另一只食盒走了,林柯一开车送她。两人一走,病房就冷清下来,季离轩坐在椅子上处理文件,梁绍就杵着拐杖收拾碗筷。 手机响起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季离轩拿起来看了一眼,戎靖居然回他了。 “噢。” 季离轩盯着这个单音节,想研究它的深意,却硬是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但戎靖的消息留在手机里面他很不舒服,干脆删除了整个聊天框。 “老大……”梁绍收拾完碗筷进来,声音少见地有几分忧郁,“我们去哪儿找oemga啊?” 这事压在梁绍心头一晚上了,他也是没别人在场才敢问。戎靖不是傻子,相反,他很不好糊弄。但真要他把老大交出去,杀了他也不可能。 季离轩放下手机,想了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总会有办法的。” . “大少爷,和谁聊天呢?你一动不动看着屏幕的样子,我都怵得慌。”祁寒打游戏的间隙瞥了一眼,叼着吸管问道。 戎靖把手机放下,也没隐瞒:“是季离轩。” “季离轩算季家这一辈的翘楚了。”祁寒耸了下肩,“身为保姆的儿子,没有母家的保驾护航,还能爬到这一步,我还挺佩服他的,换我我就不行。相比之下,季嘉安就是个傻逼。” 戎靖没有表示。 祁寒继续说:“这傻逼昨天又问我借了两百万。” “等会儿转给你。”戎靖淡淡道。 祁寒浑身不得劲儿:“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啧,老哥见不得你这样,干嘛对季嘉安这么好?他又不是omega。” “还人情而已。” 祁寒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转移了话题:“对了,白茹晓把电话打我手机上了,你俩关系这么好,你没给他留联系方式?” 戎靖收拾起书包,把桌上几本书塞进去,废了十几秒才记起这么个人来:“同一个社团的学长而已,关系好?谈不上。” “你下午有课啊?” 祁寒看着他的动作,像在看稀有生物一样。富二代们很少有安安分分上学的,尤其是像戎靖这种顶级富二代。 “白茹晓挺漂亮的,你要把他搞到手也不错。”祁寒也懒得玩游戏了,丢了游戏手柄,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往沙发靠背上一仰,开始发表渣a言论,“不过他是季离轩未婚妻,季家可不好惹,对他下手的话有点麻烦。” “啊,不过是你的话就没问题,毕竟你是……太子爷嘛。”他刻意模糊了中间一段词,祁寒这么嘴上没门把的,也忌惮用他的背景跑火车。 戎靖收拾书的动作顿了下,季离轩是个alpha,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但好像很少有人闻到他信息素是什么味,或许是喷了抑制喷雾,也或许是他本身的信息素没有别的alpha那么冲鼻。 不像祁寒,每次他从自己公寓离开,戎靖都要请保洁阿姨来个大扫除,易感期也没少找o,成天味儿还那么冲,就像公狮子跑到别一头公狮子的地盘撒尿挑衅似的,戎靖都怕哪天忍不住了把他提起来打一顿。 不管怎么说,白茹晓是季离轩未婚妻这事确实有点出乎他意料,联想到这位白学长在学校里对他欲盖弥彰的小举止,戎靖觉得……这事越发有意思了起来。 “看你这小子的表情,又憋着什么坏呢?”祁寒捂住了衣领,“你别过来啊,我害怕。” 戎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提起背包出了门。 . 季离轩过了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如常处理着工作事务,但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表象而已—— 那位欧洲公主,已经抵达静安市了。 季二叔提前收到消息,安排了自己的儿子季嘉安去陪玩,想套个近乎近水楼台,但季嘉安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气,从不来不懂得迁就,恰好那位公主也是直性子,听说两人差点在茶水间打起来。季离轩隔岸观火,不亦乐乎。 时间很快来到公主生日宴会当天。 季离轩开车去静安大接白茹晓。虽然他已经有了与白茹晓解除婚约的打算,但提起这事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在明面上,他和白茹晓仍旧要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他把车停在了大学门对面的人行道上。等季离轩停完了车,抬头一看,才发现前面是一辆柯尼塞格,多半是哪个富二代停在这儿的。这万一哪个熊孩子不小心刮蹭一下,能把一个小康家庭赔得倾家荡产,就这么停这儿了,也太没公德心。 静安大临近人民公园,环境优美,下午六点,人流穿梭不息,年轻的情侣,散步的老人,玩耍的母子,无一不散发着浓烈的生活气息。 看着熟悉的校园门口,求学时的点滴泛上心头,令季离轩眼中闪过一抹怀念。 人群起了一些骚动,有几个年轻学生拿起手机对着大门口拍了起来。 季离轩的回忆被打断,抬眼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修长挺括的身影。他穿了件白色的运动外套,背了只黑色背包,额前刘海略长,细碎的黑发有些挡眼,他皱着眉,手指拨着碎发弄到了一边,露出深邃英气的眉眼。 “这alpha好帅呀!” “他的肩线比我的前途还要平坦……” 戎靖走出来,季离轩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体格瘦弱,被他挡住了一大半,是一个男性omega,肌肤细白,俊秀标志。季离轩看了两眼,觉得非常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像谁。 男omega朝戎靖羞嗒嗒地微笑着,说了句什么,戎靖随意点了下头,有种肉眼可见的敷衍。说完后,他朝着季离轩这边走过来,开走了前面车位的柯尼塞格。季离轩放松下来,他还以为戎靖是朝他走过来,手都下意识捏紧了方向盘。 omega停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柯尼塞格,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会儿,他收敛了神色,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季离轩的手机响了。 季离轩接起来,对面响起一个清甜的男声:“季离轩,我在校门口,怎么没看见你?” 季离轩:……这谁啊?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校门口的omega,终于发现了他长得像谁,这人简直就是男版的白茹晓! 虽然没有感情,但这狗屎世界竟然把他的未婚妻直接变了性,季离轩感受到了对直男的深深恶意,脸色变化了好几番,才艰难地维持住平常表情,按了一下喇叭。 白茹晓挎着自己的小包走了过来,季离轩看他一眼,淡淡问:“刚才那alpha是谁啊?” 白茹晓捋头发的动作僵了僵:“呵呵,没什么啦,是我同一个社团的学弟,交流一下而已。” 季离轩应了一声,看他不再深究,白茹晓松了一口气。白家也在宴会邀请名单上,季离轩接他只是顺路,中途白茹晓又说要去成衣店,季离轩把他送到,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宴会在市中心的凯旋酒店举行,季离轩到达时,酒店前方的草地上已经停满了一水溜的豪车,侍应生们端着香槟托盘在西装长裙中穿梭,靡靡之音轻缓奏响,夹杂着宾客们的低笑交谈。 “陈总,孔雀湾那项目也能拿下来,真有你的,赚了不少吧?” “哪里哪里,还是比不上李总年轻有为。” 老牌世家,豪门新贵,觥筹交错间映照出兽类般的机警与野心,静安市有权有势的大部分都在这儿了,当之无愧的名门盛宴。 季离轩踏进酒店时,忽然闻到一股甜腻的玫瑰香气,他脚下一晃,差点没站稳。 幸好身后刚好有人上来,他腰上一紧,被对方稳稳地托住了。 季离轩晕乎乎的脑子反应了半秒,才想起出门前抑制剂忘了打。他不是一个粗心的人,只是难以适应这个世界omega出门一系列繁琐的准备工作,以为戴上项圈就万事大吉。 身后,温热的鼻息扑到耳尖,握在他腰上的手越发收紧。 “不好意思……”季离轩想起来道谢,一转过头,笑意直接僵住。 戎靖眼睑微垂,纤长的睫毛下是冷冷的浅色眼珠,没有情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戎靖发现,在季离轩看见他的下一秒,那张永远明艳生动的脸上,神色出现了两秒钟的空白,像季离轩这样滴水不漏的人,这实在是非常稀奇。 而且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理学上说,这是受到惊吓的表现。 戎靖都情不自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长得很可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轩哥长得很像妈妈哦,是超级大美人诶,之前赶剧情,对他外貌这块的着墨比较少,但轩哥是那种“当代妲己”,“突然有了世俗的欲望”,以及“当他的舔狗并不丢人” 宝子们,留言评论整起来,好凉啊呜呜 第10章 绑架 戎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长得很可怕吗? 但回过神来,季离轩还是朝他道了谢。 他的情绪恢复得如此之快,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失控都是戎靖的错觉。 戎靖心里啧了一声,顺势放开了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鬼迷心窍了似的凑上去接住季离轩。毕竟,两人争锋相对过多次,关系绝对说不上友善。 季离轩转身走开。晚风吹拂,扬起他耳边鬓发,隐约的玫瑰香气随风传来。似曾相识的气息令戎靖蓦然抬头看向了离去的身影,却见侍应生推着一只餐车经过,上面插了上百朵用来装饰会厅的香水玫瑰,季离轩怀中也有一束,不知道是要去带给谁。而馥郁的玫瑰香气,正是从它们身上传来。 戎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真是失心疯了,季离轩可是个alpha。 余光瞥见戎靖被一个相熟的富二代叫走,季离轩这才松了口气。他面带微笑地把顺过来的玫瑰给了一位迎面而来的女士,微微一笑,漂亮的笑容令这位夫人愣了一下,会心地接过玫瑰。 他在宴会上逮到了先来一步的季泱,把她拽进了一间没人的房间。季泱咽下最后一口甜点,大拇指拭去嘴角污渍,疑惑地歪了歪头:“哥?” 季离轩喘了口气:“……给我做个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只能发生在非常亲密的人之间,才会不令omega感到应激和威胁,一是恋人,二则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 他一打开项圈,季泱便察觉到不妙。炽热浓烈的玫瑰夹杂着甜润的柑橘气息在狭小的黑暗空间中犹如实质地弥漫开来,空气潮湿,似乎能掐出一把玫瑰水。 季泱的脸色一言难尽:“哥,你发情期都快到了,怎么连抑制剂也不打就出门啊?你好没公德心。” “……少废话。” 季泱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季离轩刚要叫她别磨蹭,下一刻,锋利的犬齿就陷入了他的腺体,一阵酸麻从尾椎骨窜上来。 季离轩扶着桌沿,闭了闭眼,这样的感受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季泱的信息素已经算很有攻击性的了,但比起戎靖的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临时标记做完,季离轩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都减轻了许多,他重新戴好项圈,走出了门。 “哟,这不是我亲爱的堂弟吗?自从上次分给寰宇的那单子被我截下,嘶,咱们都有两个月没见了吧?” 刚出门就撞上傻逼,谁看了不直呼晦气。季离轩转身,季嘉安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出现在他身后。 季家毕竟基因好,他长得也算还成,捯饬一下是个能令人眼前一亮的帅哥,只是佝偻着肩,两手插兜,面色虚浮,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一副让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蠢样。 季离轩回以虚伪的笑容:“是啊,毕竟你肇事撞残路人,被爷爷关了那么久禁闭,咱们遇不上也很正常。” 季嘉安勃然色变。季离轩这条狡诈的毒蛇,总是一出手就精准踩中他痛脚,下嘴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忌兄弟情面。 “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年纪轻轻就截肢了,真可怜。”季离轩悠哉地摇晃着手中香槟,轻轻一叹,“说不定午夜梦回,也会瞪大血红的眼睛,对罪魁祸首恨得要死吧?” “你!!”季嘉安心虚又害怕,凶狠地呵斥他闭嘴,“截肢了又怎么样?我他妈赔了三千万!他这一辈子能挣得了这么多钱吗?被本少爷撞上,是这讨债玩意儿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多么熟悉的台词。在前世质问他母亲死因的时候,对方也说过类似的话。 季离轩的眼神冷了下来。 季嘉安又急忙转头寻找认同:“戎靖,你说对吧?” 戎靖从他后方走上来,然后目不斜视地经过了。 “戎靖!” 季嘉安咬着嘴唇,喂了一声,没见回应,狠狠一跺脚,忽地后背心一凉,被人泼了一杯红酒上去,白西装立刻留下了显眼的痕迹。 “草,哪个不长眼的?!”季嘉安正要发火,回头对上一张嬉笑着的脸。 “臭丫头,你故意的?”他咬牙切齿,盯着季泱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季泱举起双手投降:“冤枉呀三哥,我真的是不小心。” 季嘉安双拳紧握,正要揍她,下一秒眼前一黑,被蛋糕糊了满脸,奶油挤进了鼻孔,一阵窒息。季泱按着盘子在他脸上来回碾,笑嘻嘻道:“这下才是故意的。” 季离轩抱手旁观,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季嘉安狼狈逃跑,躲进了客房。狠狠摘下西装,把它当做季离轩兄妹俩,恶狠狠地塞进了垃圾桶里,气冲冲地进了淋浴间。经过淋浴间内的镜子时,他看见了后腰处的纹身,忽然惊醒似的,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那是一簇红色山茶花纹身。 最开始他十分抗拒这个纹身,是被他爸逼着纹上的,还被迫改了口,对外宣称这是从小就有的。自从有一次故意让戎靖看见这个纹身后,对方对他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 他不知道戎靖与红色山茶花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自己只是冒牌货,如果让戎靖发现这纹身真正的主人是谁,他和他爸就完蛋了。 . 厅堂正中央的台上,奥利维亚公主的致辞已经开始。 她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beta,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湖水蓝的眼睛,五官精致得像个人偶,光看外表,符合人们心中关于公主的一切幻想。 她说的是中文,除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口音外,语句组词都流畅得令人瞠目结舌:“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很高兴大家隆重地汇聚在这里,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这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 季离轩看了眼手表,时针慢慢地爬到九点,至今为止,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在十分钟内,会堂的灯就会熄灭,这是恐怖分子制造出来的□□,为了趁着混乱在重重护卫中绑架公主。 在前世,虽然季离轩手下的黑产业不少,但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电影似的惊险场面,他谨慎地选择了围观。 最后是季嘉安救下了公主,凭着这份人情,签下了那份人人垂涎的项目,为自己的履历增添了光辉一笔。虽然季离轩清楚地知道,他瑟瑟发抖地缩在会堂角落,根本没跨出过酒店,但无所谓,反正戎靖的人情最后也是记在他头上的。 绑架公主的人是边境一带的跨境恐怖组织——九曜会。这个组织的成分十分复杂,既有本国人员,也有境外人员,但无一例外,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贩毒走私,杀伤抢掠,没有风险大不大,只有利益够不够,利欲熏心,刀尖舔血,尽管被围剿多次,仍旧春风吹又生,在国际上凶名远播。 九曜会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奥利维亚来了静安市,为了勒索巨额赎金,针对公主策划了一起绑架案。 他一把捉住身后正要开溜的季泱,低声嘱咐:“别乱跑,哥哥怕找不到你。”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突兀的枪响,哗啦!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应声而熄,酒店陷入一片混乱的黑暗。 一声尖叫穿透夜空,惊恐的呼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公主被绑走了!” 季离轩把季泱塞进桌子底下,冷静地叮嘱:“泱泱,在这里藏好,等灯亮了再出来,知道吗?” “哥哥!”季泱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有点无措,“你要去哪儿?” 再怎么顽劣嚣张,她毕竟是个还差两个月才成年的alpha,遇上这种情况仍旧难免慌乱。 “乖,哥哥一会儿就回来。”季离轩亲了亲她的额头,狠心把袖子从季泱手中抽离。 季离轩从餐桌上顺了把切水果的小刀,逆着人潮逃跑的方向从后门摸了出去。根据前世公主脱困后的新闻报道,绑匪将公主带上了后门伪装成运输冷冻食品的货车,悄无声息地避开了警方的视线。 季离轩刚追出来,就刚好看见一辆货车拐入了前方巷道,冒着尾烟的车屁股消失在他眼前。视线逡巡几圈,锁定吓傻了的泊车小哥,季离轩说了声“借用一下”,夺过他手上的车钥匙,开走了不知道哪个富二代的阿斯顿马丁。 阿斯顿马丁踩死油门,撞开一路上数辆豪车,险之又险地追着货车屁股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视线锁定前方货车,它果然有古怪,一路上避着监控,不断拐弯,渐渐开向车流越来越稀疏的偏僻道路。 “柯一,追踪得到我身上的定位吗?”季离轩肩膀夹着手机,一边通话,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货车。 而电话那头的林柯一,守着电脑坐在警察局对面的茶馆中,身边是一堆精密的追踪仪器。 “追踪得到。老大,信号很稳定。” 梁绍急吼吼的声音传来:“老大,你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先保护自己,别的什么都是次的!” 季离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缓缓道:“等我停下来,你们就报警。” 在一个十字路口,货车遇上红灯,司机心中急迫,本来想硬闯过去,但看了一眼路口的交警,还是忌惮地停了下来。 货车隔着半米距离,在阿斯顿马丁前方慢慢刹停,季离轩忽然发现,它的后门是开的。想了想,他心底冒出个大胆疯狂的主意,踩下刹车,借着旁边车辆的掩护,身手矫健地从半掩的门钻进了车厢。 车厢内黑漆漆的,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黑暗,一道厉风倏忽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不要担心哈,修罗场和火葬场都大大滴有 第11章 货箱 借着刚才开门一瞬间的光,季离轩初步看清了车内的布局,空间长九宽六高两米多,可能是刚卸了海鲜,车内温度比车外低很多,两边杂乱地堆着货箱,伴有一股子鱼腥味。 那道厉风,就是从季离轩左边传来。他凭借灵敏直觉,闪身一避,凛冽的拳锋几乎就擦着他颊边而过,一击不成,对方顺势改道,手臂横扫过来,季离轩双臂交叉挡在面前,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差点碎了,他顺着力道后退,趁机拉开了距离。 黑暗中的交锋,凭借的就是直觉和胆量,任何差错都会导致败北! 通过眨眼间的交锋,季离轩迅速明白了这辆货车上没有公主,否则这么大的打斗声,无论是受惊还是呼救,公主不可能一声不吭,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她被打晕,但这车上的货箱大小无法装下一个成年人,当时开走的货车好几辆,他多半是错跟在了一辆混淆视听的后面。但无所谓,绑匪需要汇合,只要继续跟下去,总能达到目的地。目前唯一的麻烦,就是解决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这人一身怪力,出手流畅迅捷,明显是个练家子,正面对抗季离轩不是对手。想到这里,他放缓了心率,将呼吸声压到最低,从衣袖中抖出小刀拿在手上,寻着直觉悄悄靠近。 唰拉! 一刀挥出,却丝毫没有接触到人体的触感,锋利的刀刃寂寥地割开了空气,落了个空。季离轩顿时感到不妙,迅速后退,但已经晚了一步,他的手腕被人制住,整只手痛到发麻,刀刃应声而落,被大力一拽,撞上了对方坚硬的胸膛,接着被一只冰冷的手掐着脖子掼到了货箱地板上。 戎靖掐着歹徒脖子把他压在地上时,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不对劲。 撞进他怀里的触感像一只毛绒绒的狐狸,不知名的香气萦绕着温软身体扑入鼻端,太软又太香,不像穷凶极恶的匪徒,反而像……像刚被人从软绵绵的被褥里拽出来的omega,散发着好闻的天然体香。 被他凶狠掼到地上的时候,对方忍不住嘶了一声。 戎靖摸出手机,照亮了黑暗的货箱。忽然亮起的光线令双方都不适地眯了眯眼,待适应过来,看见熟悉面容的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怎么在这儿?”季离轩扫他一眼,明知故问。他双手握住戎靖掐住他脖子的手,不动声色拨了拨,拨不动。 上辈子奥利维亚就是被戎靖救出来的,所以戎靖出现在这里,他丝毫不奇怪,就是觉得有点晦气,这么多货车,偏偏跟了一辆戎靖也在跟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过转念一想,戎靖出现在这里,不就侧面证明了他的方向是正确的吗? 戎靖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恢复了平常冷淡的表情,虽然他的惊讶,也仅仅是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已。 “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你的。”他冷淡道。 “我看见有人带着公主从后门走了,担心她的安危才跟了上来。”季离轩深吸一口气,“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戎靖打量他片刻,久到季离轩都忍不住要动粗时,终于松开了手。仅有的几次接触季离轩也发现了,戎靖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一度,每每接触到肌肤上,都会令他起一层鸡皮疙瘩。当然,这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作用,根源在他对于这个人的感官。 季离轩站起来,手掌在脖子上被掐过的地方揉了一下,想把那种不舒服的触感揉走。 “季离轩,你有没有发现,”戎靖顿了一下,继续道,“货车已经停了?” 季离轩心下一惊:“什么时候?” 戎靖瞥他一眼,淡淡道:“我按住你的时候。” 车子停了,一共有两种可能。一是已经到达目的地,二是到了掩人耳目的地方,要带上藏匿在这里的同伙。 考虑到驾驶时间太短,他们的藏身之所不可能设置得离作案场所这么近,那么极有可能是后者。 在这个空间内迅速扫视着可供藏匿的地方,左侧靠墙处,有一条被堆叠的货箱砌起来的隐蔽缝隙。 “快啊!” 季离轩钻进缝隙,一转头看见戎靖还慢悠悠地在原地晃悠,季离轩心下着急,也顾不上和这人的私人恩怨了,直接拽了他一把,强势地把人拉进空隙。 戎靖打量了一下藏身空间,这缝隙容纳季离轩非常足够,甚至还能有多余的空间留给他转身,但容纳他就有点窄了。偏偏季离轩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一个劲儿把他往里拽。 “季离轩。”他无语道,“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强人所难?” 季离轩狠狠啧了一声:“你真麻烦!” 这时候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伴随着窸窣低语朝门口靠近,门上的锁链因为被拽拉发出了刺耳的哗哗声。 季离轩推开他,自己也钻了出来。见他放弃,戎靖不知怎的,下意识松了口气:“没有必要藏起来,就算……” 下一秒,站在外侧的季离轩抓着他往里一rua,用肩膀抵着他,把人硬生生地挤进了缝隙。戎靖仿佛听到了自己骨骼错位的咔嚓,痛得他脸色都扭曲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声国粹:“我草!” 偏偏季离轩也跟着挤了进来,还一脸严肃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了。” 他这黑暗中胡乱一捂,根本没发现自己连带着戎靖挺拔的鼻子也一块儿捂上了,还按得死死地,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戎靖会怀疑他是想捂死自己。 他拽了拽季离轩手腕,想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失误。 季离轩:“嘘!” 戎靖:“……” 他懂了,季离轩就是一个白痴。 一柱光线从货箱外面扫了过来,这个绑匪没发现什么端倪,钻进货箱后招呼外面的同伴:“上来吧。” 他有浓重的边陲口音,嗓音嘶哑难听,这人发言后,季离轩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涌入了货箱内。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加上之前进来的边陲口音,一共足足有六个人。季离轩心下一沉,进来这么多人,难对付指数上升就不说了,这还仅仅是一个分队的人数,这次绑架,九曜会出动的规模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这些人开始谈话了,杂七杂八,什么口音都有,夹杂着越南语、老挝语,有人开起了关于omega的荤腥玩笑,在满堂哄然大笑里,咳嗽、吐痰、骂脏,炖成一锅大杂烩。 “这回绑了这么有钱的肥羊,还怕没钱搞omega?” “听堀中君说,这次的人质——还是个公主呢!” “嘿嘿,咱们干完这一票,赚他个盆满钵满。” 在混乱的嘈杂里,季离轩灵敏地捕捉到了枪托磕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 这些人有枪,危险系数又要提升一个档次。 而陷入沉思的季离轩并未发现,被他堵在里面的戎靖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戎靖憋气憋了好久,终于放弃指望他能自己发现了,但强拉开季离轩的手,发出的动静势必会引起外面一干人等的注意。 季离轩这一捂,外界所有气味都被隔开了。他闻不到匪徒浑身的酸臭汗味,闻不到货箱里的鱼腥味,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季离轩在流汗,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打斗,也可能是因为高度凝神的紧张,柔软的掌心汗涔涔,那股好闻的香气似乎正是从他手心传来的。 鬼使神差地,戎靖在他手心舔了一下。 季离轩闪电般收回了手,脸色难看。他收手的动作太快,手肘撞在货箱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引起了警惕的匪徒们的注意。 “你去看看什么声音。”过了许久,那个有着边陲口音的人开口了。 接着,一个脚步声朝这边接近,灯光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投射拖长,他握着一把枪。 小刀在季离轩指间灵活翻转了一圈,刀刃朝外,森冷凛冽,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而戎靖……戎靖和两只货箱中间夹缝里的老鼠兄大眼对小眼片刻,伸手把它抠了出来。 “吱吱!”老鼠被他扔了出去,惊慌失措地低叫两声,迅速冲向不远处的杂物堆藏身,却被绑匪一脚跺死,提起它的尾巴走了回去。 “没什么,一只老鼠而已。” 季离轩后腰上按了一只手,被迫和戎靖身体紧贴。等绑匪走到远处,交流声重新响起,他才冷静问道:“你什么意思?”语调还算平静,却掩藏着压抑的怒意。 “你刚才衣角露在外面了。”戎靖冷冷地松开手,却对最该解释的舔手心一事避而不谈。 alpha宽大的手掌贴着柔软的西装布料擦过瘦韧的腰身,那只不听话的衣角果然又倔强地荡了出去。季离轩没话说了,默默地把它扯进来,塞进身体与墙壁紧贴处压住。 忽然有人道:“能不能让司机停下车,我想撒尿。” 有人呵斥他:“没看见时间紧吗?憋着,等会儿尿!” 第一个的声音虚弱响起:“可是我快憋不住了……” “啧,真烦,你去那边角落里撒吧。” 这人哦了一声,提着裤子晃荡到了角落,他解开皮带,正要放水,不知怎的浑身一凉,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渗人感,下意识看向了这种渗人感的来源。 正对上了黑暗里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两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证爱情的工具鼠老兄: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静静:香香老婆,贴贴,亲亲,抱抱,啪啪 第12章 暴雨 “啊!!” 在对方尖叫出声的同一时刻,季离轩手上的水果刀甩出,刺穿了照明的灯泡,货箱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有人在这里!”这个绑匪惊恐地大叫起来,季离轩抬腿屈膝,狠狠地击中他小腹,把他剩下的呼救顶回了肚子里。 绑匪们慌乱不已,纷纷大叫着:“谁?!”咔咔拉开保险,却没人敢开枪,因为周围全是同伙,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人。 相比之下,季离轩就方便许多,在黑暗中逮到人就揍,反正都是敌人,他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于是一连串的惨叫在货箱中此起彼伏。 奇怪的事发生了,他反锁住一个人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怎么着他,这人直接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季离轩正在疑惑,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过来,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心下一凛,抓住肩膀上的手就要反拧,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抬起手,用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季离轩顿时停下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接着灯光亮起,刺眼的白炽灯令季离轩下意识眯了下眼,等他适应光线,却看见黑色的蜘蛛正如退潮般隐匿到各个角落里去,而匪徒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整个货箱里,只剩下他和戎靖两个人还站着。 而戎靖正拿枪指着他。 季离轩举起双手,不知道他这是几个意思,浑身微僵。 “我们现在算是一边的吧?还是不要内讧比较好。”他真诚地看着对方,苦口婆心地劝道。 戎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季离轩又在撒谎了,他心想。 换作是季离轩拿到枪,他也一定会把枪口对准自己,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他们都信不过对方。 可季离轩看起来是诚心要与他握手言和的。他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出了点汗,濡湿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美丽的眼睛盛着一丝雾蒙蒙的水汽,衬衫的第三颗扣子掉了,胸口处的肌肤若隐若现地露出来,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枪口在戎靖手中一点点、一点点地下移,从额头、鼻尖、人中,在嘴唇处无意般磕了一下,沿着修长的天鹅颈下滑,最后隔着白衬衣薄薄的布料,抵在了心口处。 季离轩舔了舔被弄疼的下唇,心头恼怒,嘴上还得求饶:“你不要冲动,好吗?” 而戎靖只是专注地看着季离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露出了轻视的神色:“我说过用不着藏起来,这些人我一个就能解决……” 季离轩忽然说:“你的虫子爬到我身上来了。” 戎靖皱了下眉:“怎么可能?我没让它们这么做。” “是真的……”季离轩声音很轻,接近呢喃,修长的十指放在锁骨下方一点,缓慢地拉开衣领,他的纽扣掉了,衣物本来就只是虚虚地半掩着,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雪白的肌肤渐渐暴露,甚至两点粉红…… 从戎靖的角度看下去,风光无限大好。他晃了一下神,季离轩眼神一凝,以极快的速度欺身上前,握住了戎靖拿枪的手,按着他的手指朝身后扣下了扳机。 戎靖蓦然转头,只见身后的持枪绑匪脸上带着不甘,缓缓倒了下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不是季离轩反应及时,现在倒下的就是他了。 季离轩拿着枪冲他扬了扬手:“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看来功夫修炼还不到家啊,小狗崽子。” 戎靖好像是脸红了,装逼失败,臊的,但是灯光太暗,季离轩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不过对方质问的语气的确称得上羞恼:“你看见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季离轩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有点常识吧,我要提醒你不就露馅了?他会提前开枪的。” 戎靖又瞥了那人一眼,口吻笃定中透露出心虚:“这个不是我解决的,是你解决的。” “如果想表达感激呢,直接说‘谢谢’就行了。” 季离轩顺手拿走了枪,推开车厢门,跳下了货箱。这司机倒是个机灵的,刚才一声枪响让他意识到不对劲,把车子停在一个偏僻小巷里,人已经跑路了。 季离轩往后一看,发现人没跟上来,看着站在原地陷入沉默的戎靖,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得意过头了,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悔恨万分:让你嘴欠,男主也是你能招惹的吗? 完了,旧恨未完,新仇又添一笔,这小子肯定记恨上他了。 他余光看见戎靖走过来,后背发麻,一骨碌攀进了货车驾驶位,装模作样地翻找起来。不过这一番,倒还真翻到了有用线索,一张标有红圈的路线图落在了刹车旁边,被季离轩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这上面什么也没有。”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却不小心摁到了什么键,打开了车载广播。 “静安气象台为您报道,今晚七点到十二点伴有大到暴雨黄色预警,交通部呼吁市民减少出行,外出的市民记得备好雨伞。” “为避免内涝,城市规划局计划于晚八点打开地下排水系统。” 季离轩听得非常专注。静安市地处沿海,每年雨季的降水量都称得上骇人,它的地下被修建成一个类似巨型蜂巢的排水结构,是不少流浪汉的家。每次排水开始前,有关部门都会组织专门人员把流浪汉带到地上的救助中心暂住,否则他们不是被冲走,就是被淹死。 戎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季离轩没有听清,扭头疑惑道:“你说什么?” 戎靖:“……” 他跺了一下脚,破釜沉舟似的:“谢谢!” 季离轩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而戎靖已经从羞耻过渡到恼怒,看起来快发火了。 季离轩:“不用谢。” 他离开驾驶位,找了个借口和戎靖分开行动,离开后,他把藏起来的路线图拿出来,发现标记的红圈就在附近。用手机导航到了目的地,季离轩发现,尽头只有一口井。 他蹲下来,手指蹭了蹭井口边缘,沾在指腹上的泥土很新鲜,和周边的泥土不是同一种颜色,说明井盖最近被撬开过。这些人……该不会把公主藏到了下水道吧? 沉吟片刻,季离轩掀开了井盖,顺着生锈的梯子爬了下去。现在的时间是晚七点整,离排水系统开启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内,无论找没找到公主,他都必须要离开。 这口井似乎已经被废弃多时,没什么异味,只在他落地时激起了一阵灰尘。 “咳咳。” 季离轩掩着鼻子挥了挥灰尘,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当看见地上无数凌乱的脚印时,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绑匪太过匆忙,竟然没顾得上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 季离轩顺着脚印稳步前进,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脚印断在了一处通风管道里。他关闭手电筒,挽起西装袖子,顺着管道爬了进去。管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只能容纳成年人匍匐前进。不时有老鼠从身边窜过,好奇地打量这个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季离轩尽量避开它们,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渐渐地,前方出现了微光,季离轩动作更轻,行动更加谨慎。他听到隐约的谈话声从前方传来,声音经过空旷的地下管道传播,变得格外清晰。 “堀中君,我们不能再等了。” 堀中君?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季离轩在货车上就听到绑匪们说起过,应该就是这次绑架行动的策划者和领头羊。 他悄悄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下方情景。最开始发话的是一个扎着头巾的黝黑汉子,短小精悍。穿着一身破烂的迷彩服,端着一把枪。而他的对面就是堀中君,三十岁上下,长着一张坚毅的脸,从右眉到左脸眼下有一道贯穿的伤疤,身上有股亡命之徒的气息。 堀中君的真名叫做堀中樾,是个声名狼藉的国际通缉犯,手段狠辣为人多疑。他的脚边就是被捆成一团的公主,身上的礼裙在地上滚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刚哭过一场,糊湿的眼线把眼圈晕成了黑眼圈,眼中都是惊恐。 而从公主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藏在通风管道里的季离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见这个漂亮青年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堀中樾看了一眼手表,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再等了,这里八点钟就要开始排水,咱们先转移吧。”他操着一口非常流畅的中文,一边说,一边抓住捆缚公主双手的绳结,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快走吧,我们从另一边的出口离开。” 在中年男子转身的一瞬间,堀中樾从身后摸出了雪亮的匕首,没有半点迟疑地插进了他的心口。 “堀中君,你……”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他,堀中樾拔出匕首,冒着热气的腥血溅到公主身上,令她魂飞九天地尖叫起来。 “抱歉,我并不信任你。”堀中樾笑容凶狠,眼神阴鸷,抬脚把他踹进了旁边的暗河中。季离轩眼尖地发现,暗河水位比刚才上涨了不少,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岸上——储水系统已经慢慢开闸了。 他心下一沉,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比想象中更少。 第13章 急援 奥利维亚被堀中樾一路拽着被迫疾走,趁他不注意,猛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在男人惨叫时,又发狠地拼尽全力把他撞入了暗河中,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水位已经又上涨了半尺,人在水中跑伴随有跋涉的哗哗声。奥利维亚听见了身后暴怒的狂吼,她浑身一个激灵,跑得更快了。 “公主殿下,您最好乖乖回来,如果让我逮到,我发誓,我会让您吃尽苦头……” 如同厉鬼般阴恻恻的声音如影随形,不断逼近。 正心生绝望之际,一双手从暗处伸出来,她被人猛地捂住了嘴,拖进了旁边的岔道。季离轩对上她惊恐的双眼,轻声道:“我是……”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不用解释,我在宴会上见过你,我知道你是谁,请你救救我!” 季离轩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她贴墙站着,耐心嘱咐道:“站得离我远一点,但也不要太远。我先把他解决了。” 奥利维亚捂住嘴,死命点头。 岔道外,粗哑的低喘逐步靠近,在接近两人藏身的洞口时却消失了。季离轩预感到什么,猛一矮身,下一秒,雪亮的刀锋横扫过来,恰好划在之前是他脖子的高度。在黑暗中,双方迅速过了几招,季离轩一脚踹上他的手臂,堀中手一麻,匕首摔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对视一眼,季离轩看见了一双雪亮的眼,充斥着亡命之徒的彻骨杀机。千钧一发!他往地上一滚,提前半秒捉住了匕首,在堀中樾扑上来的一刹那,他反手握刀,刀锋朝外,凭直觉一划拉。 “啊啊啊啊!!” 鲜血噗呲溅射,堀中樾捂着左眼,哀嚎着倒退了数步。他既痛且恨地看了季离轩一眼,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果断地转身选择了逃跑。季离轩站起身,右手甩出匕首,刀刃直直地没入了堀中樾的后背,后者浑身一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季离轩还想上前检查一下,但奥利维亚这时却在洞口内尖叫了一声,他顾不得检查跑了回去,女孩指着脚下,颤巍巍道:“有、有老鼠。” 季离轩:“……” 算了,人没事就好。他回头看了一眼,暴涨的地下河水已经淹没了堀中樾的尸首,这时候回去已经不合适了。看了一眼时间,他弯腰摸了摸奥利维亚乱糟糟的头发:“再有十五分钟,洪水就会淹没这里,咱们要加快速度了,好吗?” “嗯!”奥利维亚用汗涔涔的手牵住了他,季离轩也将她握紧,两人趿拉着深水,在地下管道里狂奔起来。 砰! 一声枪响在漆黑空间内响起,奥利维亚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季离轩蓦然回头,身后一道恐怖的影子不知何时追随了上来,堀中樾竟然还没有死,他因着左眼剧痛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单手握枪,对准季离轩,脸上露出了恶魔般的狰狞笑容。 “杀了你……呃!” 他忽然表情一滞,手上的枪在落进水里的前一刻,被一只苍白的手从后面接住了。季离轩这才发现通道尽头还有第二道人影,这人眯了下眼打量着枪,从后方慢条斯理地走上来。 堀中樾像呼吸不上来似的,双手死命掐住了自己脖子,双眼暴突,密集的红血丝爬上眼白,他朝着天花板张大了嘴,无数蛊虫从他喉咙里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季离轩收回视线蹲下来,检查起奥利维亚的伤势。幸好那颗子弹只射中了手臂,子弹穿肉而过,除了失血过多,并没有性命危险。他从衬衣上撕下一条白布,简单地包扎了奥利维亚的伤口,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戎靖淌水从对面走过来,神色仍旧是惯常的冷淡,看了一眼奥利维亚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她怎么样?” 季离轩把她搀扶起来:“需要尽快送往医院。”中枪,失血,感染,受惊,一系列冲击下来,如果不及时处理,会给这个女孩留下严重的心理和生理后遗症。 水越来越深,涨势也越来越快,原本只有小腿肚高,现在已经漫到了腰线。离开闸放水,只剩下不到八分钟。 三人离开通道,来到一处宽阔地,出现在面前的是两只梯子,梯子上端分别连通一个封闭的圆形铁门。季离轩迅速扫了一眼,结合半路上查阅的资料判断出来:“这是当年建造地下排水工程时供给工人们进出的通道,在设施完工后就被废弃了,一个是出口,一个是入口。出口只能从里面打开,入口只能从外面打开。” 戎靖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声音沉静:“但是从外表上看来,分辨不出哪个是出口。” 季离轩语气急促:“没时间挨个试了!分头行动,我右你左!” 戎靖没意见。 季离轩让奥利维亚抱住建筑物的凸起,避免被水流冲走,自己则松开手来到爬梯前方,手脚麻利地攀爬上去。他扣住铁门上的浮雕,用力一掰,随着嘶哑难听的生锈金属摩擦声——门开了。 季离轩松了口气,看来幸运女神是站在他这边的。既然右边的门是出口,那么左边的门就是入口,只能从外面单向打开。他刚要告诉戎靖这件事,一转头,发现对方随手把整个铁门拆了下来,扔进了下方湍急的水流中。 季离轩:“……” 就算是幸运女神也不得不承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并没有多少存在的意义。 “来这里。” “奥利维亚,从这边走。” 同时发声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竞争。奥利维亚没有犹豫半秒,果断地选择了右边。季离轩听见旁边啧了一声。 她手臂有伤,爬梯子显得格外艰难,但梯子狭小的容量注定了季离轩无法下去接应她,只能在上方给她鼓劲。时间还有最后半分钟,水的涨势越发骇人,她爬一阶水也跟着涨一阶,而旁边的戎靖早已不见了身影。 奥利维亚“呜!”了一声,狂灌的污水涌入了她的伤口,令她的手指失了力,整个人往下坠去。 “小心!” 季离轩一手抓门,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她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奥利维亚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季离轩也笑了一下,脸色却称不上好,他这个姿势很难保持平衡,而拉住的又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如果是前世,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但omega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而他又该死地处在发情前的虚弱期。 他鼻尖都是汗珠:“你试试另一只手能动吗?能动就好,拉住你头顶那根斜杠……” 偏在这时,手机设置的提示音催命般响起:八点钟到了。 眼看奥利维亚的手就要够住斜杠,一阵迅猛洪流庞然来袭,瞬间将她卷离原地,而季离轩也因为紧抓着她的手,被巨大的牵扯力带得大半个身子都离开了出口。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腰,用力把他拽了回来。从腰上传来巨大的怪力,不仅把他带了回来,连他手上抓着的奥利维亚也不在话下,女孩一袭湿漉漉的白裙,狼狈地扑上了岸。 季离轩看向身后,戎靖因为刚才没被选择,现在还臭着一张脸。他的手还放在季离轩腰上,他又一身怪力,掐得季离轩多少有些痛了。 季离轩一转头,双方的面孔忽然间贴得极近,似乎没料到这个意外,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怔然。 季离轩闻到alpha雪松味的信息素,在空间中淡淡地弥漫着,同样黑暗的空间,与那晚混乱的仓库似乎重合起来。他有些头晕,略带反感地微微一挣。 戎靖顺势松开了放在他腰上的手。 季离轩顿了顿才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戎靖哼了一声:“如果想表达感激,直接说‘谢谢’就行了。” ……这记仇的狗崽子。 暴雨终于降临了这个城市,密集的雨水铺天盖地冲刷着树叶和道路,巷道口挤满了身着雨披的警察,红蓝交错的警灯伴与救护车的呜叫让画面甚至显出了几分热闹。 季离轩刚出井口,梁绍就忙不迭地跑过来,把雨伞移到他头顶,挡住了细密的急雨,林柯一则抖开了干燥的毛毯将他整个人裹住,顺手把一杯热咖啡塞到了他手上。 “老大?” 季离轩手晃了一下,险些没握住咖啡杯,林柯一捧着他的手,关切地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发情期进行剧烈的危险运动,身心持续高度紧绷,加上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季离轩不负众望地发烧了。 “老大,去医院吗?趁救护车还没走。”梁绍摸了下他额头,烫得一哆嗦。 刚一问出口,就被季离轩狠狠攥住了手腕,语气格外坚决:“不行!” 他这不是单纯的发烧,是发情加发烧,一送医院就暴露了。 救护车载着奥利维亚离开了巷道,季离轩不太放心,拍了拍林柯一的肩膀,让他跟上去注意点情况。季家来接他的车也到了,只是被警车和救护车挡在外围没法进来,只能从旁边小路绕过去。 没想到的是在半路上遇见了戎靖。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灌溉~ 第14章 孽缘 戎靖刚拉开车门,正要进去,抬头看见季离轩,动作就停住了,抿了抿唇忽然说道:“你这个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差劲。” 季离轩回报以虚假的微笑。 梁绍恶狠狠地瞪过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的眼神已经把自己杀了几百遍了。 季离轩要去路对面,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戎靖又说:“警方让我们明早去录口供,别忘了。” 季离轩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戎靖没由来生出一点委屈,心里想,这人怎么这样啊?仿佛刚才一起死里逃生的不是他似的,季离轩看向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 “什么意思?” 季离轩停下脚步,皱着眉问道。戎靖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腕。季离轩对他烦透了,他看出来了,烦到连表面上的客套也不愿意做。 季离轩现在状态也委实不太正常,脸色苍白,双颊却有一抹红晕,嘴唇很干,有点起皮了,双眸看似冰冷,但细细看去,他的眼神其实没有焦距,整个人仿佛在溃散的边缘。 “你看起来不太对,生病了?”戎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就见季离轩笑了一下,笑眼微弯,一点滚烫的泪水无意识渗了出来,双眸水光潋滟,让戎靖无端想起昏暗货箱内,他一点点拉开自己衬衣领口的画面,喉结下意识滑动。 却见这人红唇轻启,带了点鼻音,声音沙哑而娇软。 “关你屁事。” 戎靖松开了他的手,脸色恢复冷漠。是啊,他和季离轩本来就不是这种应该互相关心的关系。他坐进车里,用力地拍上了车门。 季离轩还是那个季离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季老太爷病重,季氏子弟或真心或假意,哭哭啼啼地围了一圈。寂静的走廊蓦地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惨叫,众人追出门去,就见一个高挑漂亮的青年站在楼梯口,一脸冷漠地把季嘉安踹下了楼梯。 像只优雅高傲的雪豹,美丽而难以接近,空有一副好看皮囊,肚子里装的全是害人的坏水。 他怎么忘了季离轩本来就是这种人呢。 司机小心翼翼地觑一眼他的脸色,试探道:“少爷,咱们现在走吗?” “季家的车子挡着,怎么走?等他们先走。”戎靖脸色沉冷,视线追随着前方。 季离轩没走到车前,就忽然倒了下去。季家的车唰拉一声打开了,冲出来好几个黑衣保镖,打伞的,测体温的,敷湿毛巾的,梁绍把人打横抱起,万分小心地护进了车里。 戎靖看着前方。 漫天的大雨,在车灯也照不亮的浓郁黑暗里,一只苍白优美的手垂落在一群挺括的黑西装中,雨水顺着修长手指滑下,在泛红的指尖酝酿成一颗饱满的雨珠,在慢镜头中坠落,构成了一幅他记了很多年的画面。 “少爷?” 司机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 “我们要走吗?” 他沉默片刻:“嗯,出发吧。” 公主在生日宴会上被绑架一事震惊了整个静安市,也令高层震怒,被视为建市以来恐怖分子对当局的最大挑衅。上层采取了雷霆手段,将九曜会的势力连根拔起,一时间不清楚内情的犯罪团伙人人自危,不论是偷窃的抢劫的还是拐卖儿童的都收敛了不少,静安市的治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些都是后话,季离轩最在意的是警方没有找到堀中樾的尸体,只找到了被泡得发胀的中年男子。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还有生还的可能。警方给的说法是,静安市地下排水通道连接大江大海,堀中樾的尸体有可能在放水时被冲入了海中,虽然有些牵强,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释。 三日后,静安郊区某栋花园别墅中。 “小七,别生气啦。不是不选你,是真的没认出你来,咱们都好多年没见了嘛~”奥利维亚手臂被包成了白色的粽子,用单只手艰难地剥着橘子,坐在沙发上乱晃着小腿。 戎靖呵呵两声,不为所动。他专注地盯着屏幕,修长手指在手柄上运转如飞,某生化游戏重置版,女主视角,身材火辣的alpha女性面对张着血盆大口扑来的丧尸砰砰直射,弹无虚发,大显神威。 “虽然你说讨厌他,但季离轩人真的蛮好的,我叔叔已经决定和他合作新项目啦。”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会去救你。”戎靖淡淡道。 “小七,你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奥利维亚噘嘴道,“反正我很喜欢他,唉,我怎么就不是alpha呢?如果我是alpha,我一定会娶他。” 戎靖的注意力在游戏上,直到打爆丧尸,打通关卡,进入平静的剧情线,才咂摸出一点不对劲来:“你在乱说什么,两个alpha怎么结婚?” 奥利维亚正往嘴里送的橘子都停下了,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他:“你不知道?他是o啊。” 戎靖哈了一声,觉得她八成是脑子秀逗了:“Omega?季离轩?你在搞笑吗?” “呵,愚蠢的直A。”奥利维亚翻了个白眼,“他脖子上戴着项圈呢,防标记项圈,还能是给alpha戴的吗?” 啪嗒。手柄从他手上掉了下去。失去操纵的角色被小boss一舌穿透,倒在地上,屏幕上弹出大大的血红色的FAIL。 奥利维亚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戎靖垂下眼睫,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没什么。” 季离轩……居然是omega? . 季离轩在家里挂了两天点滴才退的烧,身体刚好,就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被邀去聚餐。 邢宁是他高中同窗,也是将近十年的朋友,在他人生低谷期那段时间帮了他不少,他的约季离轩不能不赴。电话那头,邢宁贼兮兮地笑道:“别说兄弟不照顾你,这次聚会,漂亮omega大大滴有。你虽然是个孤家寡人的事业狂,但现在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反正我是已经老婆儿子热炕头,就端看你了。” 季离轩笑了两声:“我前段时间刚退婚,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不太好吧。”聚会可以,相亲大会就免了吧。 “这有什么?你俩退婚,肯定是他不对啊。再说了,你自己不找,按你爸那德行,也迟早塞个新的给你。”邢宁话音一转,“对了,你记得霍婷吗?我们读书那会儿那胖妞,哇,她现在长得可漂亮了,也一直没谈恋爱,你说,是不是在等你啊?” 季离轩对他说的这个人没什么印象,自然又以为是邢宁的胡诌,把手机开了免提,处理起工作来。 “你在我面前嚼嚼舌根就算了,聚会上可别当着人家面胡说。”季离轩转着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 “嘿,我这怎么能叫胡说?”邢宁一万个不服气,“高中那会儿,她是校文艺晚会的主持人,主持得还蛮好的,就是穿了条不合身的裙子,结果上台的时候裙子绷裂了,关键是她自己还没发现,一转身那是春光乍泄啊,大家都在笑,只有你一个人冲到台上去,把露出来那块儿用校服给她围上了。” 他活灵活现地这么一描述,季离轩就有点记忆了,高中时期,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说到最后,邢宁啧啧有声:“季离轩,换我我都得爱上你。” “滚吧,我看不上你。” 又插科打诨一阵,双方挂断了电话。因着有聚餐,季离轩加速处理好工作,提前离开了公司,刚给他泡完咖啡从茶水间出来的助手小张一脸见鬼似的表情:“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季总居然不加班了。” 虽然他是小声嘀咕,但季离轩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小张同志,你觉得你礼貌吗?” 小张啪一下鞋跟并拢站直了:“季总慢走!” 在小张心里,其实是对季总非常感激的。寰宇原本只是季氏旗下一个经营不善,负债累累的分公司,公司内的所有员工领着微薄的薪水,还成天面临着被裁员的风险,原本小张也是要走的,但在他刚毕业,一筹莫展的时候,是公司收留了他,他对公司有雏鸟般的归巢之情。 在寰宇濒临倒闭之际,是季离轩让它起死回生。当时没人看好他,走马上任的富家公子,多半是来混日子的。可季离轩一上任,就以雷霆手段解决了公司多年的积弊,开除了不服管的刺儿头和贪污受贿的蛀虫,大力嘉奖尽职尽责的老员工,令整个公司的面貌焕然一新,业绩蒸蒸日上。不到三年,不仅还清负债还成功上市。在小张看来,季总简直就是天神般的存在,他等凡人只有膜拜的份儿。 天神被堵在晚高峰已经半个小时了。 好不容易挤出车流,驶入一条顺畅的马路,季离轩接到了邢宁的电话。 “老季,还没到啊?顺路帮我接下学弟呗,没多远,静安大学,你拐个弯就到了。”邢宁那边应该是酒局已经开了,劝酒喧哗笑闹声,吵得几乎听不清邢宁的说话声。 季离轩手指敲着方向盘:“我又不认识人,怎么找?” “没事没事,我告诉他你车牌号了,你在静安大对面那条林荫路上等着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想看的关于前世戎靖知道真相后的番外会有的 第15章 送礼 季离轩把车子停在对面,打电话告诉母亲今晚不回家吃饭。季离轩是个娱乐活动非常少的人,不泡吧、不恋爱、不攒局,不打游戏不追剧,有空的时候他会独自去旅行,但他有空的时间也非常少。 又等了一会儿,学弟还没到,季离轩有点无聊,打开手机玩起了消消乐。正在他专注地玩消消乐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了,有人一边打电话一边坐了进来:“嗯,我上他车了。半小时后到。” 应该是学弟来了,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季离轩一转头,看清副驾驶上的人,悬在屏幕上的手指直接僵在半空。 “不继续打吗?”戎靖看了一眼他手机,“你进度条快没了。” 季离轩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滚下去。” “你答应了来接人的,不会想出尔反尔吧?”戎靖丝毫不见外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一边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还没挂断,对面的邢宁也听见了他们的争执,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的恩怨,但已经自觉劝起架来:“老季,脾气别那么暴,照顾下人家弟弟。快点儿来啊,就差你俩了。”说完就挂断电话,完全没给季离轩拒绝的机会。 车内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凝固。 季离轩就想不通了,他和戎靖应该是相看两厌才对,戎靖看见来接他的人是自己,难道就不会掉头走吗?作为静安市冉冉升起的新贵,谁又会拒绝让戎公子搭个顺风车? 如果换作自己,是万万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坐上来的。 季离轩关掉消消乐,把手机反扣下来,面无表情地问:“你自己走或者我赶你下去,选一个吧。” 戎靖抿了抿唇,拽住安全带:“我不。你答应了邢宁哥要接我的,我就坐这儿,哪儿也不去。” 一根青筋从季离轩额角冒出:“找打?” 戎靖淡定反问:“你打赢过我吗?” 季离轩被噎了一下,更可气的是,他发现戎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打不过。 戎靖顿了顿又道:“这圈子就这么大,你不在这儿碰见我,也会在别的地方碰见我,除非你现在就放弃富二代的身份去找个餐馆端盘子,我发誓我们不会再遇见。” 季离轩呵呵冷笑:“比起和你呆在一辆车上,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戎靖往椅背上一靠,冷淡说道:“而且你还欠我人情。” 季离轩觉得荒谬:“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了?” 是说地下戎靖救了他一次?但也是他先救的戎靖,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两次。”戎靖语气平淡,和他现在咄咄逼人的态度有种撕裂的违和感,“你被枪指着,我救你一次,你拉着奥利维亚差点掉下去,又是一次。” 语气稍停,他又笃定地重复了一遍:“两次。” ……好像还真是? 戎靖:“你还答应给我找玫瑰味信息素的omega,现在半个月时间快到了,好像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啊?别误会,我不是在催你,我只是稍做‘善意的提醒’。” 季离轩:“……” 他面无表情地踩着油门转起方向盘。 窗外的景色飞速而逝,接下来的车程,谁也没有说话。 其实,玫瑰味信息素的omega已经找到了。 两人毕竟有过一夜露水情缘,戎靖对他的身体摸得很清。所以满足玫瑰味信息素只是最低的标准,除此以外,身高和三围也不能差太多,条件近乎苛刻,找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筛选到最后,符合条件的只有零星二三人。还要对好口径,给足封口费,甚至季离轩不清楚戎靖是否会用上蛊虫来验证真伪,如果他真要那样做,真言虫也是一个麻烦。 有的人人品差,季离轩不觉得他能保守秘密。 有的人太胆小,一吓就会露出马脚。 目前最符合条件的是一个叫宋小溪的网红博主,可惜双方并未达成一致。季离轩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听要让自己扮演陌生人的一夜情对象撒谎骗人,立马就拒绝了。季离轩又不能拿刀子比在他脖子上让他干,又得花时间接触下一个对象,烦不胜烦。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聚会地点。入目的是竹林苍翠,竹影幽幽,这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家常菜馆,环境隐蔽,服务周到,是不少明星外出就餐的首选。 季离轩甩上车门,率先走进去,身后跟着戎靖,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在侍应生的接引下,穿过曲折回廊,进入包间。包间里有不少熟人,邢宁家里虽然是暴发户,但他情商很高,蛮会做人,像季离轩这样愿意给他面子的大有人在。 来得晚了,邢宁请的人又多,餐桌上只剩下最后两个空位,还是邻座。邢宁热情地迎上来,满嘴酒气,红晕从脑门连到法令纹,一手揽着季离轩,一手揽着戎靖,把他俩塞进了最后两个位子。 “季离轩……” 季离轩刚坐下,旁边有个声音糯声糯气地跟他打招呼。他转头,发现是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omega,巴掌大的小脸,圆乎乎的眼睛显得非常清纯动人。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对方的眼睛略微睁大,随后非常失落地笑了一下,“不过,这也很正常。你好,我是霍婷。” 季离轩眼皮跳了一下,想起邢宁那些乱七八糟跑火车的话来。这该不会是特意排在他旁边的吧?抬眼一看,果然见邢宁在对他挤眉弄眼。 霍婷伸出手来,和他轻轻一握。她的信息素是好闻的栀子花香,像她的人一样令人感到宁静和舒缓。 季离轩收回了手,又感觉旁边的戎靖看了过来,他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感觉这聚会不该来。 也是都到了季离轩才知道,今天是邢宁生日。这傻逼也不提前跟他说清楚,到了生日蛋糕端上来的时候,人家纷纷拿出礼物,只剩下季离轩坐那儿,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脚趾都已经抓地了。 余光瞥了眼戎靖,这小子端端正正坐着,在一群已经步入社会的老油条里,这张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面孔显得格格不入。他没背包,身上口袋容量也有限,应该也是没带,季离轩稍微放心了一点,反正到时候也不是他一个人丢人。而只要戎靖丢人,他就丢人也无所谓。 霍婷凑过来低声说:“我包里有只百达翡丽,是给我爸爸的,可以先给你应急。” 刚好邢越走到这边,听到了这句话。 “轩哥,咱俩谁谁啊?客套什么。”邢宁已经喝得半醉,不拘小节地揽着季离轩肩膀,这小子以前就是个酒疯子,他老婆把酒瓶子抢下来,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朝季离轩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礼物按顺时针拿出,已经轮到了季离轩旁边的座位。戎靖让服务员拿了纸笔进来,咔咔按了两下笔帽,在纸上面写了一行字。他的字很好看,遒劲有力的楷体,运笔时有种行云流水的逍遥。 “想看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戎靖转头对他道。 “……” 季离轩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张白纸上只写了一个地址,孔雀湾1407号。 “明天带上嫂子去办个过户,它是你的了,师兄。” 有人按照地址一搜,搜出来的是三层独栋带草坪的海景别墅。孔雀湾是全国闻名的老牌海景区,人流如织,商业发达,景色殊丽,寸土寸金,新建的别墅群已经炒到了天价,而且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住进来的都是达官显贵。 而这样一栋别墅,眼前穿着低调卫衣的青年说送人就送人,其财权势可想而知。 “嘶——” 聚会上响起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有人已经悄悄打听起来,问邢宁这个年轻人是谁,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邢宁毕竟不是圈子里人,好多富二代他都不认识,不知道戎靖也正常,他摸了下脑袋犯难道:“是我导师新收的小徒弟,我也第一次知道他这么有钱。” 季离轩长见识了,同为富二代,论起炫富手段来,他还是比戎少爷差了一截。 轮到他,季离轩摸出车钥匙,不慌不忙地往桌上一拍。 “不是馋我那车吗,你的了。” 邢宁摸着车钥匙流口水,双眼放光:“我馋的有好多辆,你说哪辆啊?” 不等季离轩回答,他就看见了车钥匙上的标志,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手直哆嗦:“真、真送我啦?” 季离轩矜贵地一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邢宁看起来想把钥匙含进嘴里去,他得到别墅时都没这么高兴,这可能就是男人的天性。 酒过三巡,气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众人越嗨越上头,有人已经光着膀子跳到了椅子上。季离轩感到有些头晕,出了包间去透气。 竹林小筑的环境清幽,季离轩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下方的翠池红鲤,荷叶掩映,晚风拂面,凉爽无比。过了一会儿,身后一个脚步声追了上来,季离轩转头一看,是霍婷。 她双眼泛着水光,脸颊微红,绞着手指,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第16章 芯片 栀子花的香味飘来,霍婷隔着半米距离,趴到了他旁边的栏杆上,轻轻笑了下:“他们真的太能闹了。”她笑起来唇角有两个梨涡,温温柔柔的。 “毕竟大家都很多年没见了。”季离轩稍微站直了身体,“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他在为之前没认出人来的事道歉。 霍婷表示并不介意:“哈哈,没事,因为我变化很大嘛。上高中的时候,我可足足有一百六十斤。”她似乎并不介意提起曾经黯淡的时刻,笑起来时眼睛甚至微微发亮。 “明明连最大号的裙子都塞不进去,还非要穿,结果在台上出了那么大的洋相。如果不是你,那可能会成为我这辈子的阴影吧。你的校服我本来想还给你来着,但没多久就毕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季离轩抓了把放在围栏旁边的饲料洒向鱼池,淡淡道:“换做别人也会这样做的。” 霍婷没有反驳,却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你在一个女孩儿最无助的时候站出来做了唯一帮助她的那个人,完蛋了呀,她心中永远会都为你留有一席之地。 而季离轩却无法回应这种期待,他开始隐隐觉得,自己或许干了一件坏事。 果然,霍婷又道:“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这话可不好回答,季离轩几乎可以想象到实话实说的后果了。 他眼神微凝,义正言辞道:“其实我是个同性恋,我只喜欢alpha。” 霍婷含羞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脸上,大概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艰难地问道:“是、是今天和你一起来的那孩子吗?” 季离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吗? 季离轩差点裂开,也不知道这位姐是几百度的近视,居然把他和戎靖看成那种关系?!他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霍婷疑惑又担忧地来替他拍背。 “是的,他叫戎靖。”做戏就要做全,拉别人下水,季离轩可能还会心怀愧疚,但利用起戎靖,呵呵只有解气的感觉呢。 霍婷犹犹豫豫:“但是你们好像并不亲近……” 季离轩淡定无比:“发生了一点小事,我们正在冷战。” 霍婷羡慕地看着他的身后:“你们感情真好,你才离开一小会儿,他就来找你和好了。” 季离轩:“……” 他手上的鱼饲料一下没抓稳,尽数洒进了鱼池。池子里的肥锦鲤争先恐后地抢食起来,肥硕的鱼尾狂拍,拍得水花哗啦啦飞溅。 季离轩呼吸都停顿了,僵硬地转过头去,戎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的蓝光自上而下照亮了他的面容,呆滞中显出两分冷漠,抗拒中露出几分嘲讽。 手机那头传来祁寒大咧咧的嗓门儿:“少爷,你又咋啦?说话啊你,留我说单口相声很有意思?” 季离轩以为他会拆穿自己,没想到戎靖收了手机,如无其事地竟然走上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季离轩鸡皮疙瘩顺着脊椎往上跑,手拐子下意识抬了起来,要给他一记肘击。 戎靖揽在他腰上的手臂瞬间收紧,他一个踉跄,手拐子被压了下去,被迫和霍婷口中的“小孩子”相当亲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微凉的雪松气息扑了满面。霍婷双手捂嘴,低低“啊”了一声,小脸通红。 “宝宝,原来你们认识,怎么之前没给我介绍呢?”戎靖虎口卡着手机,朝霍婷挥了挥手指,脸上笑容灿烂,暗地里揽住季离轩侧腰的手臂却越收越紧,谋杀似的力道。 演就演,谁还不是个影帝来着? “这是霍婷,我高中同学,现在也是个大主持人了吧?看你太忙了就忘了给你说,亲爱的不要生气噢,呵呵。”季离轩生了张明艳漂亮的脸,笑起来艳光四射,以前却从来没这么对他笑过,虽然知道是假笑,戎靖还是愣了一下。随即被掐住后腰的肉,狠狠一拧,季离轩不仅拧他,还绞着拧,旋转着拧,怎么痛怎么来。 戎靖脸色都变了,亲密地俯下|身,贴到他耳边,似乎是在耳语,语气咬牙切齿却得像要杀人:“等着,你完了。” 季离轩顺势和他分开了,看似和平恩爱,其实是从后面搡了他一把,让戎少爷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当工具人是什么感觉。 霍婷看起来被他们的亲密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顿了顿道:“那个,我先回家了……” 季离轩:“开车吗?” 霍婷摆了摆手:“我不会开车,坐公交来的。” 竹林小筑坐落于郊区,要走到最近的公交站需要穿过一段少有人烟的待开发区,这里一直不太安全,前段时间附近刚出了一起抢劫案。 季离轩叫住霍婷:“我回去拿个外套,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到公交站。” 霍婷愣了一下,看向戎靖,并不知道他刚才被一顿狠拧,还以为他脸色这么差是吃醋的缘故,正要拒绝,季离轩已经把戎靖推开了:“亲爱的,快去旁边打你的电话吧。”一句亲爱的出口,不仅戎靖脸上没控制住露出恶寒的表情,连季离轩自己也被恶心得够呛。可能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季离轩,没等他催,戎靖直接转身走了,装都装不下去了。 离开竹林小筑,直到抵达公交站之前,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等到了公交站,霍婷再次向他道谢:“不好意思啊,实在是麻烦你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季离轩想起抢劫案的传闻,说:“我再陪你等一会儿吧。”况且他刚把自己的车送出去,刚给林柯一发了消息让他来接,现在除了呆在公交站,他也走不了。 霍婷蓦然沉默下来,良久,她轻声道:“如果你对一个人没有那种意思,你就不应该对她这么好,这会给人带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季离轩莫名其妙地,这就算对人好吗?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一抬头顿觉不妙,因为霍婷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带着不明显的哭腔,细声细气地说:“上个月我爸要给我安排相亲,我本来都想去的,但是邢宁忽然打电话过来,说要组织一场老同学的聚会,你知道我拒绝相亲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我居然想着,下个月就能见到你,我现在变漂亮了,说不定我能有机会。” “我太天真了,因为季离轩从以前读书就很受欢迎呀,怎么会和我一样打这么多年光棍呢?”她擦了擦眼泪,笑出一个鼻涕泡,“失态了,不好意思。” 季离轩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得沉默。 探照灯照亮被昏黄灯光笼罩的路面,乘客寥寥的末班车缓缓驶来。霍婷擦干净眼泪,除了眼眶微红,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看着季离轩,小心翼翼地请求道:“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季离轩轻轻一叹,霍婷顿时紧张起来。说出这话,她也觉得自己很可悲可耻,无理取闹。 季离轩走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 戎靖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着这一幕。原本只是觉得聚会无聊想早点离开,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霍婷眼眶又红了,这么多年的单恋,终于画上一个句号,也算了却心愿。她趁着自己再度丢人地哭出来之前,迅速跑上了公交车,坐在靠窗位置,在渐渐驶离的车上缓缓朝季离轩挥手靠着别。 等公交车离开,季离轩就坐在长椅上一边刷手机,一边等林柯一,西装搭在交叠的长腿上,非常随性。但那张脸实在过分艳丽了,红唇轻抿着,专注的神色仿佛在思考人生大事,让人根本想不到他在专心致志地玩消消乐,还差八百积分就升级了。 搁在古代,夜行的人要是在路边遇见这么个人物,多半会吓得夺路而逃——人间无此殊丽,非狐即妖也。 戎靖心想,霍婷怎么会喜欢上他呢,这人一看就是个omega。自从知道季离轩是omega后,以前一切觉得怪异的地方都合理了起来。 alpha怎么会有那么软的身体,alpha怎么会有那么好闻的体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少爷的脸色:“您是想要接上那位先生吗?” 戎靖薄唇轻启,缓缓否定:“不。”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只被暴力扯断的omega防标记项圈,呈禁欲的纯黑,和之前季离轩拉开衣领让他看时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奥利维亚告诉他,这种项圈就和身份证一样,每只项圈里都有登记着主人信息的芯片。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对面的公交站台前,季离轩抬头看了一眼,收起了手机,但是没动。很快驾驶座的门开了,林柯一小跑着下来帮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季离轩抬腿坐进去。娇气包一个,连门都懒得自己拉。 戎靖看着驶离的宾利,目光沉沉,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帮我办件事。” “你那里能破解芯片吗?对,是omega项圈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固定在晚上九点钟噢,如果没有就是没有啦,基本上是日更,如果没有就是在压字数排榜单,么么啾~ 求灌溉,求评论噫呜呜噫 第17章 遗嘱 九月下旬,中秋节伴随着最后的酷热来临。 季老爷子是个很重视家族团聚的人,每年这一天,除了在外留学无法赶回来的小辈外,所有季家人就算住院了也要打着吊水瓶出现在本家。 本家老宅坐落在紫檀山半山腰处,既可往下俯瞰市区风景,也看往上眺望巍峨群峰,叆叇云雾。整个紫檀山都是季氏的地盘。 季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季离轩的大姑和二伯。大姑有一双儿女,二伯膝下独子季嘉安,幺子季衡林也是两个孩子,相对于其他豪门世家来说,虽然子嗣算不上非常多,但各家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仍旧使饭桌上呈现相当热闹的场景。 “我可能没多少日子了。”季老太爷放下碗筷,一脸平静地讲述了这个把整个饭厅都炸到无声的惊人事实。 大姑最先反应过来:“爸,您忽然说这干嘛!不是还有戎靖在吗?您以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的是呢!” 季老爷子对生死看得很开:“不过从阎魔王手下多捡一年时间而已,已经足够了。这么多年来,我季戍国穷过也富过,打拼过也享受过,林林总总,也算够本。自欺欺人的话也不用再说,我已经预感到,或许就是这几天了。” 大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每个人都放下了碗筷,除了季泱还在啃鸡腿,被季离轩撞了一拐子,也跟着舔干净手指正襟危坐起来。 他们真的关心老太爷的死活?恐怕不一定。但对老太爷手上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那肯定是绝对上心。季家二辈的三个孩子每个人手中都有家族百分之十五的产业股份,剩下这股份无论落到谁手上,一相加都超过了百分之五十,相当于在整个季氏大权独揽。 大厅中,有些人的眼珠子已经活络地转起圈来。直到首座上的老太爷重重一哼,才压住了这些人的心思各异。 季离轩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对季老太爷没什么感情,相处时间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季老太爷当时给季老三定下的是另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对蒲秀英多少有些看不上,自然也对他和季泱喜欢不起来。若不是老爷子为人传统好面子,当时事情又闹得太大,他不可能同意把季离轩兄妹接回来。 老太爷冷笑道:“我还没死呢,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他的视线从这些血脉相连的后辈上一一扫过,那目光,不怒自威,虽行将就木,却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辛苦大半辈子,打下季氏的偌大家业,如今半截身子埋入土,这些子孙后辈眼里却只有家产,不免令老人寒了心。 争、争、争!就让你们争个痛快! “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已经和律师交流过,下定了决心——全部转给戎靖。” 在场众人脸色勃变,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除了意外之外,更多的是愤怒。一份家产大家都争得头破血流,你一转头全给了一个外人是怎么回事?! 哗啦一声,大姑爷忍不住站了起来:“爸,您疯了?就算您不为我们这些当子女的考虑,也要为您的孙儿孙女考虑啊!这季家是您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怎么能让给外人?” 大姑爷是典型的凤凰男,学历高,年轻时走狗屎运傍上了季离轩的白富美大姑,熬了多少年终于熬到了今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这老塞子竟然把巨额财富拱手让给别人?他怎么能忍! 大姑在一旁扯他,急声道:“老公,别说了!” 季老太爷最不喜他身上的这股市侩气,皱着眉脸色一沉:“老子的钱,老子愿意给谁就给谁。谁准你这泼皮野狗在我家里大呼小叫?” 他拐杖重重一杵,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沉默着走了上来,按住大姑爷肩膀,硬生生把他按回了座位上。从他那扭曲的脸色上来看,保镖的力道估计不会轻。传言老太爷创业初期走南闯北,涉及过不少非法生意,只不过后期洗得较白,如今一看,大概……传言非虚。 季老太爷的视线不动声色扫了眼老三一家,季衡林面无表情地翘着腿,坐在座位上,给他老婆夹了一筷子西蓝花,蒲秀英有点诚惶诚恐的,赶紧回他一只鸡翅。 父母最爱幺儿,季老太爷也不例外。季衡林是他最看重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当年娶亲的事闹得不愉快…… 至于季离轩,他察觉到了老太爷的视线,微微点头致意,从外表上看不出端倪,另一只手却在桌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缕缕血迹。 季老太爷知道三代里就属他野心最强,听到他宣布这个消息,季离轩心中肯定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面上却能做到丝毫不显,这份沉着,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最养不熟的是老三一家,但最有本事的也是这一脉。 可惜就可惜在老三的两个孩子都是alpha,对于他接下来要宣布的这件事来说,这一先天条件已经让他们被排出了局…… 等到大家都艰难地消化完这个噩耗,安静下来后,季老太爷才慢慢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不允许你们动歪脑筋。” “在协议中,我要求这份财产,戎靖必须与他未来的妻子共享。”锐利的视线环视一圈,“也就是说,嫁给戎靖的人,能最终得到季家。” “您要把我们家的omega……!”大姑闻言失色。 说直白点,就是联姻。 “财产转移手续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会交接到戎靖手上。不要以为是人家赚了,也不要去打什么歪主意,关于他的背景我了解一点,我只说一点——这点钱对人家来说真不算什么,我们搭上这条线,算是高攀。” “那戎靖这孩子知情吗?”大姑又问道。她担心霸道的父亲不经过人家同意就一意孤行,到时候闹出笑话不好收场。 “我多次恳求他,可能是看在我这糟老头子时日无多的份上,他同意了。”季老太爷嘲讽一笑,“你们也别太自作多情,他看起来并不像对我们家任何omega有意思的样子,说实话,你们成功的可能不大,就看谁狠得下心,把孩子卖到哪一步了。” 中秋节老宅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但最终没动几口,聚会匆匆结束,每个人走出去时都心事重重。 季二伯拉着妻儿走在最后,还没离开老宅,便迫不及待对儿子说道:“安安,你得把握机会,季家这群小辈里,就属你和戎靖关系最好了,你最有优势!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的家族在霞京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搭上他,不仅能得到季家,更有可能接触到霞京那边的大人物,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小小的静安市吧?”他神色亢奋,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走上巅峰的人生。 季嘉安不耐烦道:“我算有什么优势?我是个beta,哪有omega对他的吸引力大?你别忘了,大姑家我两个表哥表姐都是omega。” 季二伯啧了一声,似乎又忌惮着什么,连自己的老婆也不允许她听,拉着儿子走到一边:“你傻呀,你忘了你身上还有……吗!” 季嘉安听懂他的暗示,下意识伸手按住后腰,这里的衣料下面,有鲜艳的红色山茶花——当然,不过是赝品。 他神色晦暗不明,喊了声爸:“这图案不是我身上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一旦真相暴露,我们承受不起报复。” 季二伯呵呵冷笑两声:“这纹身的真正主人和他关系那么差,他又怎么能发现?放心,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所以您当时总让我去抢季离轩的东西,就是为了把他们关系搞砸?”季嘉安恍然大悟。 “没错,你和季离轩起冲突,戎靖肯定帮你。离轩这孩子我知道,他心高气傲,不存在任何求饶可能,所以他们的关系只会越来差,不可能和解!” 季嘉安终于放下了心:“您就等着吧,我有差不多八成把握拿下戎靖,毕竟我也算挺有魅力的,死老头子手上的股份,最后一定会是我们的。” 宾利开回家中,季离轩正要进去,被季衡林叫住:“我们谈谈?” 季衡林不是个会让人有商量余地的人,语气用的问句,其实就是在下命令。 季离轩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了玫瑰园。他家后院的玫瑰园,只种一种玫瑰——红玫瑰。正值玫瑰花季,满园玫瑰开得如火如荼,入目灿烂瑰丽,头顶繁星璀璨,空气清新怡人,在宁静的夜晚漫步在这样一个玫瑰园中,无疑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据说,这片玫瑰园在他出生之前就存在,是某人在思念恋人的时候,一朵一朵亲自种下的。 季离轩的信息素遗传自母亲,而他母亲的信息素——是玫瑰。 但季离轩从来把这当做编给小孩的故事来听,至于为什么种的玫瑰,大概只是巧合吧。 良久,季父终于开口:“对于你爷爷今天宣布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季家这点钱,我们静静是顶级富二代,真不一定瞧得上哈。 静静:不要你钱,我老婆能给我不。 第18章 玫瑰 季离轩沉默片刻:“事在人为,还有转机。” “是吗。”季父淡淡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季离轩看不懂他。对于他来说,“父亲”是严厉冷漠、不近人情的象征。他永远记得被接回季家那天,天空下着小雨,他刚从山上捡完冬天烧火要用的柴,沿着山路回来时,却看见家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豪车。 白水村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都磕着瓜子在不远处围观,有相熟的伙伴凑上前来,挤眉弄眼地:“季离轩,你爸爸来了!” 季离轩很茫然,他一直以为他和村庄里许多小孩一样,是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的。然后他进了屋,看见母亲在哭。站在旁边的男人并不算陌生,从有记忆开始,每年过年,他都会来他们家里呆一段时间,他不太爱说话,但会把季离轩抱在膝上,给他雕小兔子木偶。他问过母亲,但母亲只含糊不清地说,你就叫叔叔吧。 他无数次暗中期待过,如果叔叔能当他爸爸就好了,这样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被村里的长舌妇们说三道四。 可是当梦想成真的那天,他只感到了荒谬。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呢?为什么把母亲扔在白水村,只有过年才来探望呢?他们……很见不得人吗? 从男人冷漠的叙述中他了解到,爷爷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讲究认祖归宗,虽然对小孩子的母亲看不顺眼,但仍要把两个小孩接回季家。 在最后一次离开白水村的路上,他抱着睡着的妹妹坐在后座,突然觉得自己很笨,泱泱的眉眼和男人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却一直没有怀疑过。母亲一直低声抽泣着,但所谓的父亲却没对妻儿说任何安慰的话,从这个男人身上季离轩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 所以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戎靖看不顺眼,他目中无人的冷漠态度有一种熟悉到讨厌的既视感。 对季衡林来说,亲情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他曾经亲口对季离轩说过,如果你做出的业绩不如季嘉安,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表哥。 后来他出意外,躺在床上成为了植物人,苏醒可能寥寥。季离轩站在他病床前沉默时感到非常困惑,他冷酷无情的父亲明明是站在季嘉安一派的啊,为什么戎靖还会对他下手? 重来一世,前世的许多事情都没有了追究的意义。 父子俩告别的时候,季父摘了一束玫瑰,让季离轩带给他母亲。季离轩摸了一把,没感受到扎手,上面的刺已经被细心剔除了。 . 季家发生惊天剧变,暗流涌动的时候,漩涡中的主人公却对着茶几上的被扯断的黑色项圈陷入了沉默。 这只项圈,是他和陌生omega发生关系时,在现场捡到的。那天他喝了杯水,感觉很不对劲, 破解的速度很快,三天之内,戎靖已经拿到了芯片主人的信息。 这个项圈的主人,与他猜想中的那个人不谋而合。 祁寒啧啧咂舌:“真没想到,季离轩居然是omega。”季离轩和戎靖这两人的关系一直水火不容,现在却阴差阳错发生了身体关系,谁看了不说一声孽缘。 “现在已经确定你要找的人就是季离轩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戎靖冷笑一声,狠狠闭了下眼。他想起季离轩被他抵在昏暗巷道的墙壁上,因为疼痛而泛出一点泪珠,却格外真诚地说:“我会帮你找到这个omega的。” 越漂亮的omega,越会骗人,戎靖以前是不信的。 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 “带我一个啊!”看他一幅要找茬的样子,祁寒连忙跟上,看热闹这事他可最喜欢了。 季离轩在公司附近有处自己的公寓,有时他工作太晚,懒得开车穿越大半个市区回家里,就会在公寓里住一晚。 刚回到公寓,他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梁绍,他夹着电话,扶着鞋柜脱鞋,喂了声:“阿绍,什么事?” 阿绍急促的声音传来:“老大,戎靖要来找你!” “这个时间?”季离轩看了眼挂钟,皱起了眉,“太晚了,你别把他往我住的地方带,让他在阿克琉斯等我吧。” 阿绍支支吾吾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问,我就跟中邪一样把什么都招了,太玄乎了!” 季离轩:“没事的。” 这不能怪梁绍,苗疆蛊术玄之又玄,别说问个地址,戎靖想的话,从小学暗恋过的女生到今天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问出来。 季离轩沉默片刻:“让戎靖接电话。” 对面顿了两秒,一阵轻微的嘈杂,完成了交接,一个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在?” 季离轩诧异:“真在啊?”他嗤笑一声,“一下就诈出来了,真笨。” 戎靖:“……” 下一秒,季离轩就听得梁绍一声闷哼,像是肚子上挨了一拳。 “……没、没有!老大,我没事!” 季离轩深吸一口气,他怎么就忘了,戎靖不是吃亏的性格。 他皱着眉冷淡道:“不是要来找我吗?地址你已经知道了,门禁卡梁绍有,直接进来吧。” 电话被挂断,戎靖听出来了,他不是很高兴。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季离轩一向护短,见不得手底下的人吃瘪。 戎靖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痛得弯腰,神色扭曲,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的梁绍,顿了顿道:“我有事问你。” 梁绍咬着牙冷笑:“你觉得我会乖乖回答?” 然而下一秒,他的双眼就变得空洞起来。 “给我下药的事是季离轩指示你做的吗?” “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戎靖稍顿:“那他知情吗?” “不,他不知道,老大会返回仓库完全是一个意外。”说到此处,梁绍脸上流露出极度懊恼的神色,两行热泪汩汩流下,“都是我的错,让戎靖这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开车的祁寒没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会说话就多说点。” 戎靖:“你闭嘴。” 被他冷冷一瞥,祁寒堪堪止住笑声,咳嗽两声,转而劝慰起来:“我早跟你说过,人季离轩没那么下贱,费尽心思想跟你上床,他真想找炮|友也不会看上你这没技术的处a,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意外,罪魁祸首现在已经后悔死了。” “有一件事很奇怪。”戎靖忽然说。 “怎么?” “在上一次见梁绍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放了蛊,但是今天检查的时候,它们不见了。” 祁寒沉吟片刻:“你觉得是季离轩?”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没道理吧,他又不是蛊者,怎么会破你的蛊术?” 戎靖看着窗外,车窗上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从他又黑又深的眼底一一掠过。 “谁知道呢。” 小区的安保级别很高,独层公寓,电梯上下,门卡只能刷开相应的楼层。戎靖一行进入季离轩家中时,入目的是装潢典雅不失格调的客厅,客厅的灯开着,但有点意外的是,并未看见人。 祁寒怀疑地看了两圈:“人呢?” 他踢了一脚梁绍,“问你呢,小子。” 为了防止梁绍闹事,他们拿了根塑料条捆着他双手。梁绍被他踢了一脚,但一声不吭,只用一双凶狠的眼睛瞪着人看。 戎靖直接挨个推开房门查看了起来,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梁绍急得吼他:“你小子别乱推,讲点礼貌!” 祁寒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刚到阿克琉斯的时候,正看见梁绍把一个闹事的客人吊起来打,从来没想过还能在这种人的嘴里听到“讲礼貌”三个字。 季离轩刚洗完澡,天气太热,他浑身是汗很不舒服,但没想到戎靖一行来得这么快,卧室的门被推开时他还在换衣服,听到响动转头,和门口的三双眼睛对视。 一瞬间,空气都陷入了静止。 季离轩的肩颈曲线是标准的直角,非常漂亮,背很薄腰很瘦,皮带没系,但裤子也没坠,全靠臀肉挂着。他个子很高,骨架却纤细,整个人高挑又轻盈,像从中土世界走出来的精灵,随时可以被云托起。 雪白的后腰处,有一处鲜艳的纹身,戎靖隐隐觉得眼熟,但没来得及看清,季离轩已经把衣服放下了。 季离轩问道:“我可以先换好衣服吗?” 梁绍一下子反应过来,用肩膀把另外两个人狠狠撞开:“滚,都给我滚!” 戎靖以为季离轩会生气的,任何omega在换衣服时被人堵在门口围观半分钟,生气都是理所应当。但季离轩没有,他神态自若地走了出来,甚至还给他们泡了茶。 戎靖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季家是怎么教他的,季离轩的防备意识过于缺失,而他本人对此毫无所觉。 梁绍跟条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的大狗似的,季离轩一坐下,就委屈地往他腿上趴:“轩哥,你瞅他们给我打的。” 季离轩揉了下他的头发,拇指顺手揩去他的鼻血,抬眼看向戎靖。 “戎少爷,这么晚找我有何贵干呢?” 看着他双腿交叠,好整以暇的模样,戎靖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想揭穿他了。 既然都在编,那就看谁编的故事更能骗过对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想取出虫母,但虫母在季嘉安身上毫无反应,静静感到非常困惑,打电话给师父。 师父在斗地主,脸上画满了王八,甩出一对王炸:“可能是死机了,你多试试。” and宝子们,作者这周没榜单,压字数,隔日更哈,更新时间还是在晚九点 第19章 小狗 在季离轩的梦里,静安市似乎总是下着雨。 这一次,他梦见了很久之前的往事。天色很暗,暴雨滂沱,雨刷拨开密集的雨帘,当时他正驱车回家,暴雨天最容易出车祸,所以他把车开得很慢。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把车停了。如果不是刚好遇见红灯,他根本察觉不到路对面蹲着一个影子。天色漆黑,那人也穿了一件黑色衣服,扣着连帽衫,似乎正在拨弄草地里的什么东西。 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着一小片区域,下着暴雨的深夜其实非常寂静,只能听见雨滴不断落在水洼里的声音。就在这寂静的天地中,季离轩忽然捕捉到微弱的小动物呜咽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蹲在路边那个人的位置。 他想了想,拿起雨伞推开车门,踩着雨水走到对方身后。 “你好,我刚好经过这边,请问需要帮助吗?” 正常人都不会在下着大雨的夜晚蹲在路边,多半是遇见了什么困难。这个点了,连出租都很难打到,整个十字路口只停了季离轩一辆车,如果他开走了,这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一眼没看清人,先看见了那人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一只三四个月左右的小狗,左前肢似乎被什么利器划伤,正在流血,而从它脚上简易的包扎来看,这人已经尽量帮它做了处理,但这样严重的伤势,仍需要送到宠物医院得到专业医生的看护。 “这是你的狗狗吗?它好可怜,这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我带你去吧。”他顿了两秒,对方依旧一言不发,这就有点奇怪了,季离轩正要伸手拍下他的肩,那人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来。 “你真要帮我吗?” 雨水顺着青年饱满的额头,从高挺的鼻梁滑落至嘴唇,他的肌肤有点苍白。说是青年并不恰当,应该是正从少年向青年过度的年纪,半分青年的稳重锋锐,半分少年的神采飞扬,属于会让上到八十下到八岁的女性都春兴萌动的长相。 认出来戎靖的一瞬间,他心中已经骂了声倒霉,想掉头就走又觉得太刻意。沉默片刻,忍了又忍,直到小狗在戎靖怀里呜呜咽起来,他才回过神。 他皱着眉说:“走吧,载你一程。” 戎靖不见外地坐进了副驾驶座上,他浑身滴水,身上还有小狗的血迹,把座位弄得湿漉漉的。 “你摸下座位旁边,里面有干毛巾。”季离轩边开车边说。 戎靖抽出两根干净毛巾,一根搭在头上吸水,一根包着小狗,给它搓着湿漉漉的毛。 季离轩又问:“这是你的狗吗?” 戎靖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向自己搭话,顿了顿才道:“不是我的狗,我路过的时候发现的。” 季离轩:“哦。” 宠物医院只有一位值班的医生,从睡梦中被叫醒。 小狗被处理了伤口,上了药,烘干了湿透的毛发。它看起来有点像金毛,但两只耳朵却是立起来的,眼睛也没有金毛那么温润。 季离轩看戎靖不在,抓了一小把饲料喂它,小狗很亲人,吃之前先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的手。 “医生,这是什么品种啊?”季离轩自己看不出来,决定向见多识广的医生求助。 医生扒拉了下狗耳朵说:“是金毛和德牧的串儿。这狗是你们捡来的吧?如果不方便养的话,可以放在医院里,小家伙挺可爱的,会有合眼缘的客人把它带走的。” 季离轩抽回了手,没说话,这不是他捡的狗,该怎么做是戎靖说了算。 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戎靖和医生的谈话,说家里正好缺条看门狗,言外之意已经决定收留这条小混血。 季离轩当时心里是比较诧异,他还从来没想过,戎靖居然也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 “那该给它起个名字了。” 医生这么说了后,戎靖却转过头来,看向正准备离去的他:“你说呢,季离轩?” 他捡到的狗,为什么要我来起名字?多半是在耍他,反正他取了,戎靖也不会用的。 值班的柜台前,放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就叫面包吧。”他随意说道。 梦是不讲逻辑的。他记得的是正要开车回家,但推开门后,宠物医院的门外,却是海浪拍打的悬崖绝壁。 他转过身去,对面是密集的警车,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齐齐发射。 视线被鲜血染红之时,他看见警车内,戎靖冷漠而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季离轩被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惊醒,入目是邮轮房间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他浑身都是汗,一阵心悸,甚至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直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痛感令他清醒过来。 季离轩从床上坐起来,才回想起自己置身何地。 他在巨型奢华邮轮“缪斯女神”上,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在这里举行,邮轮上汇聚的都是顶级富豪,而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买下宝石界的皇帝,一只被称作“月神之泪”的深蓝宝石。 这颗宝石是季离轩奶奶的所有物,当时季老爷子生意上遇到困难,妻子变卖了嫁妆助他度过难关。这么多年过去,大多数变卖的财物已经寻回,只差这颗月神之泪。 老爷子时间并不多了,这么多年过去,它也应该结束流浪生涯,物归原主。 季离轩洗完澡出来,喝了半杯冰水,还是感觉心口滞闷。他给季泱打电话,季泱没接,估计又是玩疯了忘记给手机充电。他只好一个人下楼,去甲板上吹风。 天朗气清,头顶星辰历历可数,海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湿润的咸腥味道,非常提神醒脑。很快,他想起前天戎靖来他家里说的那些话,又心烦起来。 戎靖当时看着他的眼睛,非常真诚地说道:“因为和陌生omega发生关系,给我带来了严重的身心伤害,最近我易感期紊乱,医生说如果我一直找不到那个omega,我可能会患上严重的躁郁症,精神分裂,并且有可能发生自残行为。” 季离轩惊疑不定:“这么严重?” 他不是容易被骗过去的人,但是季离轩知道一件事,在前世,戎靖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健康。他时不时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时满眼血丝,浑身被虫子啃噬的伤口,而且每一次出现,他的眼神就会更冷一点,似乎人类所具有的感情在他身上正在逐步消失。 就在季离轩刚入狱那段时间,林柯一带来的消息说,戎靖陷入了昏迷,而且昏迷具体的原因依靠现代医学手段完全无法诊断出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季嘉安忽然来监狱抽他的血。当时监狱完全被季家买通,而且季父陷入昏迷,重病的季母也在二伯父子手上,季离轩没有不配合的权利。他们抽血的量很多,而且频率很高,在监狱里他时常是半醒半昏迷的状态,那段时间季离轩甚至怀疑自己会就这样死在监狱里。 季离轩问过季嘉安,要他的血去做什么,但季嘉安只是恨恨地看他一眼,嘴巴闭紧一个字也不说,似乎早就得到了季二伯的叮嘱。只有一次,被季离轩偶然诈了出来,这些抽走的血,似乎要拿去救戎靖。 季离轩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救戎靖为什么要用他的血?就算医院里缺血型,也不应该来他个监狱犯身上抽吧。 不过最后一次见到戎靖,对方的精神状态倒是很好,似乎已经全然恢复了。 海风吹得有些冷了,拍卖会开始的通知短信也发到了他手机上,季离轩正要离开,忽然见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他眯着眼看了下,是戎靖和季嘉安。 季嘉安撒娇:“戎靖戎靖,我好想要月神之泪,你帮我搞到手吧。爷爷已经念着这颗石头好久了,如果我能在他临终前把月神之泪赎回来,他老人家高兴,我也高兴。” 他拽着戎靖手臂摇晃,戎靖啧了一声:“放手。” 季嘉安看他不耐烦,不太敢缠着他了,但又觉得被戎靖这样一吓唬就放了手,太没面子。他又不是别人,戎靖就不能对他温柔一点吗? 戎靖面无表情:“你口红粘牙上了。” 季嘉安惊呼着松手,连忙去照镜子,戎靖趁机走掉了。季嘉安一边忙着擦口红,一边追了上去。季离轩没兴趣看下去了,转身走向拍卖会场,自然也没听见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季嘉安很慌乱:“戎靖,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真的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但是虫母就是不出来。” 在苗疆一脉,蛊者在年幼时,体内就会被种下王虫用以操控万蛊,随着蛊者年龄的增长,蛊者与王虫的契合度越来越高,对蛊虫的操纵性也更强。 但这种办法并不是没有弊端,王虫与虫母相伴而生,每一只王虫都有自己配对的虫母,失去虫母后的王虫会陷入狂乱,给宿主身心带来极大的影响,轻则狂躁失去神智,重则自残导致毁灭。 但是戎靖的虫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他送给了别人,如果不是为了找虫母,他或许根本不会来静安市。 在以前,送出去的虫母对王虫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戎靖也一直不太管它,但自从他十八岁之后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失去虫母带来的影响正日益加重着——他成年了,王虫也成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养崽番外会有的,静静给宝宝讲的睡前故事是老爸吹牛逼系列之当年是怎么把你妈搞到手的,然而知道真相的宝宝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学会了翻白眼。 第20章 毒蛇 在戎靖跟季离轩编的谎里,有一条不是假的:他最近确实易感期紊乱。alpha在易感期时会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但在戎靖的身上,这种表现还要更加严重一些,祁寒特地录过视频来笑他,戎靖看完视频,差点对他进行人道毁灭。 他讨厌易感期的自己,他甚至根本不认为视频中缩在被子里哭着要虫母的人是他。 “你弄不出虫母来,我就会死,但我死之前,一定先把你弄死,知道吗?”他的耐心已经告罄,冰冷的双眸让人丝毫不怀疑威胁的真实性。 季嘉安是真的要吓哭了,他知道他不是不能,他是根本有都没有这个东西!真正的虫母在季离轩身上,但季离轩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目前还没有不引起他怀疑就得到虫母的办法,而且他和他爸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戎靖!戎靖知道他们撒的谎,他们下场会比现在还要凄惨一百倍。 拍卖会一共两千个席,季离轩到的时候,座位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他的位置靠前,属于贵宾席,视野极好,有专人举牌叫价。 季离轩落座之时,忽然听见邻座传来一声不太正经的娇喘,寻声看去,他的座位旁边是个五六十岁的秃顶男人,大腹便便,一身暴发户的打扮,他的腿上坐了一个年轻的omega小男孩,穿着吊带短裙,而秃顶男的手已经从男孩的裙子底下摸了进去。 季离轩:“……” 他叫来侍应生:“你好,我想换个座位。” 侍应生为难道:“先生,贵宾席已经满座,如果您想换,只有帮您与后排对调 。” 季离轩挥退侍应生,正打算站起来亲自让秃顶男收敛一点,没想到的是秃顶男动作太大,竟意外撞到了一个经过的侍应生,刷啦一下,侍应生端着的红酒全洒在了他和小男o的衣服上。 “混账,没长眼睛吗!”秃顶男大为光火,抬手就要扇他,却被那侍应生截住了,从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出奇,秃顶男瞬间变了表情,脸色涨成了猪肝。 就在他要惨叫出声的前一刻,对方却忽然松了手,似乎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在秃顶男颤抖的手指指责下,道了声抱歉,转身掉头就走。 尽管话语流畅,但口音却很奇怪,像是东瀛口音。秃顶男还注意到,他瞎了一只眼。 此时拍卖会开场,灯光骤然亮起,季离轩正要转过头,却忽然瞥见了那侍应生的脸,他蓦然站了起来。 “堀中樾?!” 堀中也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阴冷的笑,眨眼闪出门口。季离轩顾不上其他,也跟着追了出去。身后侍应生高呼:“先生,拍卖已经开始了!” 季离轩没有回头,月神之泪宝石属于这场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品,不会这么早出现,再等等也不迟。而堀中如果不捉到,放任这样危险的一个国际通缉犯在这里,还不知道会给游轮带来怎样的危机! 他一边往外走,正打算拨通报警电话,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一是刚刚匆匆一瞥,他并不非常确定,如果是乌龙反而会惊扰到游轮上的乘客;二是游轮已经远离海岸,离得最近的海警赶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如果真是堀中樾,这段时间已经够他把该做的都做了。 从奥利维亚绑架案后,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堀中的尸体,事后,季离轩不太放心地去查了这个东瀛人。堀中樾虽然是个东瀛人,但他的国籍并不在东瀛,他出生在某战争频繁的中东国家,父亲是个雇佣兵,母亲是当地的性服务者。 堀中樾八岁时就会用枪,经过专业训练,成为了当地最有名的杀手。他最出名的记录,是在一个月内连续杀死两任该国新上任的总统,狠狠震撼了国际社会,遭到国际反恐组织的A级通缉。然而堀中樾精通不仅仅只是暗杀,他擅长多国语言,精通黑客技术,拥有当杀手时期积攒下来的庞大关系网,他无数次在犯罪后逃过追捕,在边境一带混得如鱼得水。 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小心得罪了他,再不小心让他逃跑,那么等待你的绝对是猛烈的报复。而恰好,季离轩又两样都占全了。 季离轩先逮住游轮上的保安队长,咨询了他船上是否有独眼的侍应生,对方给予了否定的回答。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堀中樾穿的衣服可能是某个受害者的。他对保安队长详细描述了堀中樾的外貌特征,并告诉他们这个人持刀抢走了他的一块名牌表。 保安队长相当重视,季离轩一句话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游轮上有歹徒,二是歹徒身上带了危险刀具。船上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非富即贵的乘客,伤了死了任何一个,他这油水丰厚的保安队长都当不下去。 找到一半,保安队长忽然领着一个头花发白的老头过来。这老头是厨房里处理厨余垃圾的服务人员,据他所说,今日后厨负责摘菜的人生了病,他从附近招聘公司找的临时工只有一只眼。本来考虑到过于恐怖的外貌不想录用,但对方太会来事,而且后厨也不需要露脸,这才任用了他。 信息确定下来,季离轩拨通报警电话,找到主办方希望让拍卖会暂时中止。他可以百分百确定,堀中樾是为了报复而来,像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主办方的代理人匆匆赶来,是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小经理。他认得季离轩的脸,季四少爷在静安市可以凭刷脸出入任何高层,而能记得这些不能得罪的脸,是一个代理人最基本的素养,这让季离轩省去了很多麻烦。 代理人流着油汗道:“季少爷,中止缪斯的拍卖会是从第一届开始就没有过的事。这件事太大了,不是我能擅作主张的,请让我先打电话向股东们。” 季离轩皱着眉催促:“快点。” 他们这一堆人围得热闹,而且个个神色焦急,侍应生们则是大气都不敢喘,引起了不少路过的人的好奇心。 戎靖拿着一个红丝绒盒子走出拍卖会场,价值两亿的月神之泪就像玩具似的被他在手上抛来抛去,季嘉安自认自己算是混的,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混,他心惊胆战地盯着那盒子,生怕戎靖一个没拿住丢到了海里去。 “戎靖,要不、要不我帮你拿吧?” 戎靖瞥他一眼:“想要?” 季嘉安傻眼了,傻眼中带着疑惑,疑惑中显出忐忑:“呃,你不是给我买的吗?” “给你买的?”看得出来,戎靖是真心实意在困惑,“你觉得你这个人能值两亿吗?” 季嘉安脸色一白。 戎靖路过时看见他们聚起来的一幕,本来是不想理的,但他看见了“有趣”的熟人也在场。 于是走过去凑热闹:“怎么了?” 季离轩正紧绷着神经,他突然一出声,季离轩轻微受惊。看见是戎靖,他忽然一把抓住戎靖手臂,戎靖有点诧异,以为这人转了性子,直到季离轩告诉他:“我看见堀中樾了,他在船上!” 戎靖皱了下眉:“他不是死了吗?” 他放出的蛊虽然不是能杀人的毒蛊,但却能麻痹人的神经。当时地下疏水系统排洪,连奥利维亚都差点被卷走,堀中樾身受重伤,他被季离轩弄瞎了一只眼睛,后面又被戎靖的蛊虫寄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生还可能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季离轩很急:“那不是没找到尸体吗?!” 戎靖顿了下:“你冷静,我没说不信你。” 季离轩气笑了:“你信我?我稀罕吗?” 就在两人差点吵起来的前夕,一个小保安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半路被绊了一跤,直接摔进了人堆。 他顾不得痛,还没爬起来就已经惊声高呼:“不好了,有、有定时炸弹!”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季离轩跟着他冲到烧水房,在最上层的烧水管上面,显眼地绑着一个黑色小方盒,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炸弹,才知道它的样子和电视里的道具的确差不多,但没人敢怀疑它是个玩具。众人赶到时,看见的就是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正在不断减少,血红的数字宛如是一道道死神的催命符。 季离轩宛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这种感受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在面对戎靖之外的情况——手指尖都冷得发麻。 代理人腿都软了,沿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季离轩蹲下来在他面前说话,但人在过分紧张的情况下,其实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的,直到季离轩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唤回了代理人的理智。 “船上有救生艇吗?” “有、有的。” 季离轩深吸一口气:“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组织撤离。” 代理人噢噢应了两声,急忙跑了出去,其余人也跟着他一窝蜂往外涌去,场面十分混乱,还差点把代理人撞倒。代理人骂了两句也没用,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谁还在乎工作不工作啊,有命挣还怕没命花呢。 人群一哄而散,烧水房就剩下季离轩和戎靖两个人。季离轩转头问他:“你怎么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买月神之泪,季嘉安想要,静静很诧异:“你觉得你能值两亿吗?” 静静把月神之泪送给轩哥,轩哥不要,他硬送,被轩哥丢水池子里去了。季嘉安看见这一幕,委屈:“我不值,他丢进水里就值了吗?” 静静淡淡地:“他乐意听这响,那这响就值两亿。” 第21章 荒岛 刚问出口季离轩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就算所有人都逃命去了,男主也要踩着倒计时在最后一秒从容离开爆炸现场。 烧水房里温度奇高,雾白的水蒸汽氤氲缭绕,不到片刻,季离轩的衣服已经被水汽浸湿了。他仔细观察定时器,小黑盒子后方连接着无数颜色的丝线,让人完全无从下手,而收到的海警连线让他尽快撤离。 刚挂断,季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哥,你快点出来,船上的救生艇根本不够,他们都抢疯了!” 季离轩机敏地问:“你在哪儿?好好呆着,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尖叫骤然爆发,哭叫呼救声混合在一起,嘈杂至极。 “泱泱?泱泱?” 季离轩接连喊了两声,那头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都凉了。 戎靖看他一眼:“去找你妹妹吧。”说完,他在定时器前面蹲了下来,季离轩有点犹豫地看着他:“你会处理这个吗?” 计时器上的倒计时,还剩十九分钟时间。 戎靖点点头:“会。” “什么时候会的?”季离轩怀疑地问,所谓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作为戎靖前世宿敌,他怎么不知道戎靖还有拆炸弹这么个技能? 戎靖神态自若,理所应当地回答:“刚刚。” 季离轩:“……” 不过男主这么说,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季离轩自欺欺人完,转身离开去找季泱。人群聚集在船首处,这一段很空,季离轩跑过去没遇到什么阻碍,只是半路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啊,又见面了。” 号码是季泱的号码,但传来的声音却是堀中樾的。季离轩脚步一顿,眼中闪过冰冷杀机。 “堀中樾,我妹妹呢?” “我不知道哦。”顿了顿,对方忽然笑了一下,“不如你来二楼的酒吧见见我?说不定我就知道了呢。” “她在你手上?” “嗯哼~” 季离轩没那么傻,警惕地说:“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这可没办法,她昏过去了。不过如果你赶来得及时,说不定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呵呵。”冷笑两声后,堀中樾挂断了电话。对方相当精明,不给他留下任何试探的机会。 现在摆在季离轩面前的是两个可能,一是堀中樾在撒谎,季泱根本没在他手上,他只是捡到了季泱手机,设置了陷阱想让季离轩自投罗网;二是,堀中樾真的抓到了季泱。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小,但季离轩不敢拿季泱的命去赌。他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深吸口气,朝二楼走去。 刚走到二楼楼梯,忽然一道人影从旁边扑过来,抱着他在地上翻滚数圈,避开了一颗从二楼顶端射下来的子弹。 “泱泱?” “哥,快跑!他骗你的!”季泱拽着他一路狂奔,身后子弹声夺命般响起,笃笃笃沿着他们的脚步射出一条直线。直到一声空响,似乎是子弹耗尽,对方气急败坏地骂了声,身影从二楼消失。 季离轩和季泱跑到了船头,这里人挤着人,跟下饺子似的往海里下。救生艇数量有限,人们为了抢占位置而面露狰狞,更有丈夫把妻子推出救生艇,妻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死死扒着救生艇不放。 季离轩四下扫视,捡了件救生衣,正要往季泱身上套,忽然一道声音从海中传来:“季四少爷,这边!” 季离轩循声看去,原来是代理人与保安队长一行人,他们独自占了一个救生艇,船上还有空位,正朝着季离轩招手。 季离轩看了一眼下方,心下一沉:救生艇上最多再挤下一个人,如果再多,就会大大拖慢救生艇的逃生速度。 “泱泱,你先。” 季泱一眼就看穿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肯听话:“你先上!” 她说:“哥,我是alpha啊?你别把我当成豌豆公主行不行?我可以穿着救生衣,跟在你们后面游,别的alpha也是这么干的。” 别的alpha能这么干,不代表季泱就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干。季离轩懒得和她废话,一记手刀把人敲晕,慢慢从绳索上放了下去。 代理人刚把季泱接住,游轮忽然一阵巨颤,庞然的船身带动的海水也大幅度摇晃起来,不少挤满了的救生艇又晃下去几个。不过这下却没人有闲心抱怨了,只见冲天的火光伴随砰然巨响从船尾一路炸开,燃起朵朵火浪。 炸弹爆炸了! 戎靖不是说他会拆吗?!真不靠谱! 爆炸的烧水房离这里非常近,季离轩根本没有时间再靠着绳索滑下去,喊了一声“快跑!”后,一边往身上套救生衣,一边往远离爆炸的方向跑去。 熊熊烈火在他身后追逐,在热浪冲击的前一秒,他奋力一跃,脱离了船体,落入海中。深蓝色的海水包围了他,炸弹的威力仍旧不减,隐藏在海下的船体也开始寸寸爆裂,碎裂物溅射开来,如果被它们沾上,轻则受伤,重则致命! 顾不上其他,季离轩埋头往前狂游,不知道游了多久,等反应过来,周围不仅没了船的踪影,也没了其他救生艇的踪影。 也就是说,他迷失在茫茫大海上了,浑身上下的装备只有一件救生衣。 季离轩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理素质不在话下,他寻着一个方向继续游,又游了半天,终于赶在精疲力竭前夕登上了一座海中小岛。 躺在白色沙丘上时,他感觉自己累得像又死了一回。 他从午夜游到了日头高照,眼前出现日晕的重重光影,光影中有宽大的椰树叶子在摇晃,阴影不断从他脸上扫过。 季离轩又躺了一会儿,费力地爬了起来,脱掉救生衣。他口渴得要死,打算去找点水喝,一个人能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支撑三天,但没有淡水就不行。途径椰树时,季离轩渴望地看了一眼树上悬挂的椰子,捡了块石头去砸,不过他准头一向很差,这次也不例外,没把椰子砸下来,他悻悻然地走开了。 这座岛屿很大,季离轩走了许久也没看见尽头。岛上地势较为平坦,岛屿边缘是一圈直径二百米的白沙滩,围绕着中间一片茂密的树林,落叶积了很厚,走在上面软绵绵的。 季离轩运气比较好,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一个小池子,池是活池,水源自上流小溪。季离轩走到溪边掬了捧水喝,清凉又解暑。他站起来时才发现,身上的海水在日晒之下板结成块,以至于皮肤上都起了白色的盐粒结晶,非常不舒服。 周围又没其他人,季离轩一件件脱下衣服,西装外套,领带,衬衫,裤子,袜子,鞋。就像一条蜕皮的蛇,蜕到最后只剩雪白的肌肤,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从堆叠的衣物里抬了出来,情|色得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季离轩泡入水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他洗了把脸,从脸上滑下来的水都是咸的。季离轩一睁开眼,发现对面一块石头上背对着他坐着个人,那人把外套系在腰上,漫不经心地晃着腿,身上的衣服是湿的,贴着背勾勒出流畅的腰腹线条,显然也是刚上岸没多久。 季离轩把湿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语气沉静:“我以为你被炸死在船上了。” “不好意思,没如你意。”戎靖淡淡道。 “为什么不转过来?”季离轩很疑惑,戎靖背着他说话,难道就不怕自己捅他一刀吗。 他问得很直白,甚至还有点无辜,不带一点点颜色,要不是这人是季离轩,戎靖都要怀疑对方是在邀请自己。 他这下确定了,季离轩是真的没什么防备意识。 顿了顿,戎靖道:“你想被我看?” 季离轩没说话了,但他也不着急起来,继续洗漱着。一边洗去手臂的盐晶,他一边道:“你不是说你会拆炸弹吗,会拆还爆炸了?” 戎靖听见窸窣的声音,季离轩抬起手臂,他的皮肤那么白,手指也修长,戎靖注意过,他的指尖都是藕粉色。 一滴透明的水珠,被那漂亮的手指带出了水池,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得像一颗钻石,顺着指尖,淌过手臂,坠入池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闭了闭眼,虽然没有回头,但似乎能在脑海中想象这个光景。思绪忽然拐了弯,想起那天在仓库的晚上。 客观地评价一句,季离轩尝起来……味道非常好。 戎靖下意识蜷了下手指,手心似乎仍旧停留着握着那纤瘦腰肢驰骋时细腻柔软的触感。黑暗的仓库里,满室馥郁的玫瑰花香。 季离轩被他按在软垫上肆意欺负的时候,是不是出了很多汗,是不是哭着流了泪,他的眼泪也像水滴一样透明饱满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戎靖猝然睁开了眼。腰侧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喘了口气,感觉呼吸的每一口都是热气。 王虫在暴动。 而依据前几次的经验,每次暴动之后,他的易感期就要来了。 妈的,他易感期那个鬼样,还要当着季离轩的面……戎靖觉得很不行 第22章 险遇 身后又传来季离轩的声音:“不过我挺好奇的,你离炸弹那么近,爆炸的时候是怎么来得及跑的?” 戎靖摸了摸腰侧,摸了一手血,他顺手在石头上擦干净了,顿了顿道:“我没说是我去拆的。” 季离轩反应过来,对啊,他有蛊虫,指哪儿打哪儿,一些危险场合,确实用不着自己亲身去涉足。 季离轩穿好了衣服走向他,戎靖转头看了他一眼,季离轩就停下了。 他很警惕,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试探着说:“我知道你讨厌我……” 他还没说完,被戎靖打断了,对方皱着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季离轩心想,咱俩这关系,明眼人都知道不对付,互相讨厌还用得着说出来吗。 “好,讨不讨厌都不要紧。我想说,现在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必须合作,就不要剑拔弩张了,好好相处吧。” 戎靖从石头上跳下来,淡淡说:“是你在不好好相处。” “我怎么了?” “你对我爱答不理。” 戎靖说完这话,自己也皱了皱眉,这话听起来像撒娇也像抱怨,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对季离轩这么说话?难道是易感期? 季离轩显然也愣了一下。戎靖脸有点烧,不过面上不显,为了转移话题,他迅速和季离轩分配好了各自负责的内容。 首先,毕竟谁也不确定会在这里呆多少天,食物和用水都要保证。其次,他们身上手机都进水了,需要找一些能联系外界的工具。如果能在岛上找到原住民就最好了,既能解决食物和饮水,也能联系外界。 两人分头行动,戎靖去找食物与饮水,季离轩去找联系工具。他往树林的深处出发,之前在白沙滩上打椰子的时候似乎隐约有看到,树林中央有一个灯塔。 最开始看到的时候,灯塔在太阳的东南方向,但太阳是在不断移动的,季离轩也只能不断校正着方位,在偏了几次位置后,灯塔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灯塔并不很高,大概小楼三四层的高度,塔身被漆成了白色,不过时间已久,遭风化比较严重,有些地方的白色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水泥建筑体来。 灯塔的门是半开的,一阵穿林风过,吹得破烂的木门嘎吱摇晃,季离轩正要进去,视线落在进门处,忽然脚步一顿——地上有一路未干的脚印。 是戎靖吗? 季离轩将信将疑,却不敢大意,他放轻脚步,从后腰上抽出匕首——戎靖给的,不知道男主为什么总是随身携带这些危险物品——慢慢走上楼梯。去过灯塔内部的人都知道,这种圆柱形建筑里面的楼梯很窄,逃跑都不好跑。 走到顶楼时,季离轩面前出现了一间半掩的房门,从他这个角度看进去,房间非常空旷,正中央有一张桌子,桌上铺了一张地图。有了地图,虽然仍旧不能联系外界,但至少能知道他们在哪个位置了。 季离轩松了口气,正要走进去,忽然一阵微风,窗外树摇叶移,阳光照射进来,室内的地板忽然出现了一道深黑色的影子—— 有人正躲在门后,举着一把刀。 季离轩瞳孔微缩,心下一寒。如果没有这刚好的阳光,让躲在门后的人暴露踪迹,他现在已经毫无防备地走进去,死在了这人刀下。 他悄无声息而迅速地脱下外套,卷成一团,朝门内扔了进去。对方果然上当了,挥着刀冲了出来,对着衣服一阵狂刺,竟是堀中樾!他也登上了这座海岛! 季离轩趁机夺身上前,想将危险的堀中樾迅速制服,但堀中也不是吃素的,他是专业的格斗杀手,之前输在季离轩手下只是意外。两人过了几招,季离轩被拧着手腕打掉了匕首,反制双手,重重抵在了墙壁上。 “嗯?” 堀中樾凑近他脖颈嗅了嗅,诧异道:“你是omega?” omega项圈能防标记,但对信息素的限制有限,凑近了就能闻到。而且项圈防标记也不是百分之百,上次他的就被戎靖扯裂了。 季离轩不答,尝试挣脱,却换来更加狠戾的压制。 “玫瑰的气息,真好闻啊……”男人低声喃喃着,慢慢凑近,忽然伸出舌头,隔着防标记的项圈,从脖根舔了上去。黏腻湿滑的触感让季离轩感到非常恶心,鸡皮疙瘩迅速从脖颈处蹿到天灵盖。 有病吗?男人为什么要舔男人? 心里骂完这句,他忽然记起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alpha的“可狩猎对象”。 季离轩嘶了一声:“戎靖,你他妈快上来!” 像是手下的omega忽然烫手了,堀中樾警惕起来,撒开他迅速后退,匆匆地看了两眼,竟然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要知道这里可相当于三楼高度。 季离轩捡起匕首,揉了揉被拧疼的手腕,丝毫没有狐假虎威的心虚。看来堀中樾也被那神秘的蛊虫弄怕了,早知道戎靖名字这么好使,他早喊了。季离轩并非土著,没有被冒犯的羞耻,就觉得有点恶心而已,也不知道堀中樾今早刷牙了没。他嫌恶地用衣袖狠狠蹭干净后颈的唾沫,揣上地图走了出去。 也是担心堀中樾在暗处偷窥并未离开,季离轩一路加快了脚步,回到他和戎靖约好的碰面地点。戎靖已经早就到了,这让季离轩松了口气,不和男主站在敌对阵营的时候,这杀神还真能带来几分安全感。 戎靖看他一眼,略显诧异:“你被鬼追了?” 也差不多。 季离轩喘了口气说道:“堀中樾也登录这座岛了,我刚才在灯塔遇见他了。” 对此,戎靖却并不惊讶:“看来树林外边的那些尸体是他干的了。” 这下轮到季离轩开始震惊:“尸体?!” “嗯,一家三口,坐着救生艇被冲到这里了。不用去看了,我已经检查过了,刀刀毙喉,凉透了。” 季离轩愣住,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冷静,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三条人命,真真实实地死在了一个国际通缉犯手上,而他们和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可有着势不两立之仇。 戎靖打量了他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什么明显外伤,于是问了一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季离轩又下意识摸了下脖子后面,嘴上道:“没事。” 戎靖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脸色略沉:“他舔你了?还是咬你了?” 戎靖口中的咬,是“标记”的意思。但季离轩不知道戎靖已经知道他是omega,所以他把这个“咬”,当做了普通的咬人。 “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戎靖话语中出现了不明显的停顿:“我猜的。” 季离轩直白道:“那就别乱猜。” 戎靖负责找食物,他带回来的是两条海鱼,还有一些扇贝和乱弹乱跳的龙虾,已经在靠树林荫蔽处升起一个火堆。他看起来很有野外求生的经验,升火堆前还特意处理了周围的杂草,以免引起林火。他们身上的也没有升火设备,所以这些火也是戎靖凭自己弄出来的。 季离轩坐下来,有点惊叹:“你还会处理这些啊。” 戎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子说道:“我以前小时候在山里走丢过一次,找回来以后,我师父逼我学了这些。” 他第一次提起师父,并不着痕迹地看了季离轩一眼,孤a寡o,流落荒岛,患难与共,虽然他并没有期待什么,但正常来说这不是交流自身增进感情的最佳时机吗? 季离轩:“哦。” 戎靖:“……” 季离轩从他打回来的一堆海鲜里挑出了两条海鱼,每一条都看了看,在鱼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没有伤口,鱼却死了。所以是鱼是…… “虫子弄死的,怎么了?”戎靖是理不直,气也壮,“它们蹿太快,我抓不住。” 季离轩:“……那我不吃这个。” 吃鱼的话一怕中毒,二是他自己上辈子也是死在这东西手里,对这鱼有种同病相怜的悯然。 戎靖想骂人了,不吃就饿死吧。但他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季离轩,看他优雅的手指把衣服叠整齐放在腿上,看他把略长的碎发捋到耳后,看他轻抿的红唇,看他眉眼明艳,垂眸多情。 “怎么?”被他注视着的人抬起头来,眼眸静静的,含着一潭静池秋水,“你生气了吗?” 戎靖心里一啧。 这娇气,倒确实是有娇气的资本。 龙虾是埋在火堆下面的炭里烤好的,季离轩接过来,用树叶包着,慢吞吞地剥开虾壳,抽出虾线。 戎靖站起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在路边看见几棵果树,应该能吃,我去摘点。” 说完就转身走了。季离轩目送他离开,等戎靖离开了一会儿后,他把龙虾肉剔下来,一口没吃,含在嘴里的也吐了出来,全用树叶包了,挖了个坑直接埋进去。 季离轩不吃鱼,也不会吃从戎靖手上经手的任何东西。合作归合作,该有的防备意识还是要有。 作者有话要说: 嘴硬着对人家毫无兴趣的静静,?并不知道以后手机的开机密码都是老婆的三围hhhh 求评论,求灌溉~ 第23章 狼袭 椰子他看了看,没看见虫子钻进去的痕迹,应该能吃。用匕首在顶端削了一块,端起来喝。椰汁清甜解渴,缓解了炽烈高阳带来的炎热暑意。 戎靖其实并未离开。他就是看出季离轩吃点东西磨磨蹭蹭的,似乎有意拖延,就想看看自己离开后他会怎么做。 戎靖抱臂靠在树身上,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季离轩喝完椰汁,又用刀子把里面的椰肉挖来吃了,这才勉强饱腹。他正要起身去海边洗个手,戎靖回来了,两手空空。 季离轩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摘果子去了吗?” 戎靖面无表情地回答:“走累了,不想去了。”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生气,季离轩也不知道为什么,哦了一声没再追究。吃完饭,季离轩想和他商讨一下要怎么处理堀中樾的事,毕竟这样危险的一个杀人犯停在岛上,谁也不放心。 他提了几个办法,戎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不时回他个嗯字。说了半天,只有季离轩一个人在口干舌燥,他有点冒火了:“你能不能认真点,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事吗?别忘了我们俩都是他要复仇的对象。” 戎靖抬起眼,他的瞳色很浅,在日光泛出琉璃一样的冷色。 “连互相信任都做不到的人,就别谈合作了吧。” 季离轩愣了下:“什么?” “被虫子弄死的鱼你不吃,我理解,但龙虾被捉回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吧?你不也没吃。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戎靖嗤笑一声,“我以为你有所改变,看来是我想错了,你是这种伪善的人,一直如此。” 季离轩没想到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是,他不信任戎靖,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会信任一个在前世逼死自己的人吗?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们连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和平讨论的机会都根本不会有。 戎靖以为他会惊慌、会愧疚,再不济一个道歉也应该有吧,但季离轩只在刚开始的时候闪过了稍微惊诧的表情,随即便平静下来。 道歉是有,但听得出来一点也不真心实意,季离轩道:“不好意思,提出合作的观点是我莽撞了,我确实不信任你。” 戎靖:“……”好直白。 季离轩道:“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还是分开行动吧。我走这边,匕首我就带走了,回去后还你,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他起身就走,毫不留念,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以至于戎靖都愣住了,略微睁大了眼,神色茫然,就像小狗走在路边,被突然踹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踹他的人已经走了。 说走……就走? 等他反应过来,季离轩的背影都已经消失了。戎靖一个人坐在原地,心里有股没法形容的感觉。 按照设想,“分开行动”这句话应该是他理直气壮地说给季离轩听的。按照设想,季离轩在被他揭穿后,会非常后悔地抱着他手请求说“请让我呆在你身边”——具体对话可以有偏差,但理应顺着这条线索发展。 但季离轩走了,走得干脆利落直截了当,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在乎合作的对象是谁,如果不是和堀中樾有仇,他甚至更愿意去找堀中樾合作。 戎靖狠狠踢了一脚树,树叶哗啦摇落,他低声骂了句操。 季离轩和戎靖分开后,其实也没走多远,他不愿意冒着遇见堀中樾的风险涉入树林太深,就在一条河流附近驻扎了下来。在路上他遇见戎靖之前说过的结着红果子的那种果树,好在季离轩小时候也经常往山里跑,他认识这种果子,不仅能吃,还挺酸甜可口。果树稀稀落落一小片,但每一棵树上都缀着沉甸甸的果实,看起来就鲜美诱人。 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仅仅依靠这些果子,他都能支撑半个月。更别提溪水中也有鱼,浅水鱼类,手指长,宽两指,虽然他不会生火,但这种鱼看起来生吃也没事。 季离轩感慨万千,换做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是绝对无法忍受这种没有保障的生活的,不过进过监狱,经历过饿极了抠草皮吃的日子,他现在的吃苦能力已经大有提升。 季离轩用外套做兜,花费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网住了十来条小鱼,把它们依次剖开清除内脏,清洗干净。他又去海边弄了点海水,用树叶做成过容器,晒出了一层盐分。虽然是未经提取的杂盐,但也已经够用了。把这些盐抹在清理好的鱼上,放在石头上面暴晒。万里无云,阳光充足,再经过一下午的暴晒,简易版盐鱼干就这样做成功了。 至此,生存所必用的水分,盐分,食物,他都准备充足,只要小心对付堀中樾,等到季家的救援不是难题。虽然他讨厌季衡林,总觉得是残酷的父亲束缚了他,束缚了母亲,但真的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处境,他却发现,他下意识在心中求助的人,仍旧是父亲。 因为担心着暗处的堀中樾偷袭,季离轩一直暗暗警惕,但可能是因为忌惮戎靖,对方一直未出现在附近。海岛上的日落非常美,橙金色的太阳一点点陷入柔软的海水中去,晚霞漫天,余晖下的蔚蓝色海面波涛汹涌却又带着一股淡然出尘的宁静,波光粼粼的水波像美女蛇的蛇鳞。看着这样宽阔的日落,你会觉得,世间的一切烦心事都变得无关紧要。 日落过后,海岛上下了一场雨。季离轩本以为是小雨,没怎么重视,却没想到顷刻之间,雨就下大了,简直是天盆倾漏,暴雨如狂。 天色昏暗无比,灌木丛中,却有绿色的眼睛像一盏盏幽暗的灯泡般亮起,密集地包围了他。 是狼群! 这座海岛上竟然有狼群,也是,在晚上看见野猪出没时他就该明白,野生动物那么多,催生出猎食者也并不奇怪。 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有群体捕猎的习惯,听从指挥,也懂得围抄。被它们看上的猎物很少有能逃掉的。 似乎有意围捕他这只新鲜的猎物,灌木丛中的狼群正有计划地朝他逼近,依照这些绿灯笼的数量来看,少说也有二十多只,算是一个中型的狼家族了。季离轩拿着匕首慢慢后退,趁着它们还没有包抄上来断绝后路之前,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在宽阔的平原人类是跑不过狼群的,百分百会被追上,只有往遮蔽物多的地方跑,雨水虽然阻碍视线,却能影响狼群鼻子的灵敏度,一旦从它们视线中消失,逃生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狼群也很少雨天出来狩猎,一旦到了这个时候,说明它们已经饿到了极点,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临界状态。 大雨冲刷着泥土,地面泥泞不堪,湿滑无比,跋涉困难。他几乎看不清面前的路,就凭着直觉乱跑,能不撞树就行。 季离轩边跑边纳闷儿,万万没想到他季四少能落魄这个地步,有朝一日竟然被畜生东西逼着逃跑。 就这么发神的一刹那,一头双眼冒着绿光的恶狼从他旁边的灌木丛中忽然扑出,季离轩侧身一闪,同时手中寒光一闪,刀尖朝上向着狼的腹部,借着冲势将它开膛破肚。热血洒了他一头一脸,他借着雨水抹了一把,短短的刹那,又有另一只狼从后方偷袭上来,躲避已经晚了,他只来得及半侧身子护住脆弱的颈部,左手抬起挡住扑面而来的血盆大口,已经打算牺牲这只手来保全性命。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长腿一记利落的飞踢,将狼踹飞出去。狼身撞在树干之上,脊椎骨断,咔擦一声脆响在哗啦雨声中也格外清晰。 季离轩没看清来人,但不知怎的,凭直觉就知道这人不是堀中。所以对方拽着他跑起来的时候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反抗。 “戎靖?”季离轩有点迟疑,他和戎靖不是已经终止合作了吗,戎靖为什么还来救他?就算两人没吵下午那一场架,两人也积怨已久,季离轩并不觉得他会对自己出手相救。 但戎靖偏偏来了,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戎靖被他问着也一言不发,只是拽着他的手力道加重了,几乎快在那雪白的腕子上留下指印。季离轩这才发现他手心的温度极高,箍着他手腕的五指像烙铁,烫得季离轩下意识轻颤。 伴随轰隆雷声,天空滑过一道巨大的炽白闪电,几乎划破夜幕,燃亮了整个夜空。季离轩忽然心有灵犀地一抬眼,两人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对视,戎靖的脸上都是雨水,黑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前,这一幕和梦境或者应该说是前世的记忆有着玄妙的重叠,当时的雨夜中戎靖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狗,也是这样和他对视着。 戎靖的眼睛很像一汪澄澈的池水,但看进去却深不见底。 闪电落幕,视线又恢复了朦胧与漆黑。 打斗消耗了太多时间,狼群已呈包抄之势,在雨夜中以急驰之势将两人围困在正中,不断缩小包围圈。 狼群的第三波袭击转瞬即至,经过前两次的试探,似乎已经知道单只的袭击无法干掉他们,这次出动的足足有六只!前后左右四个方位被包抄得死死的,没有任何一丝逃避的缝隙。 戎靖忽然一拽他的手腕,季离轩下意识往前踉跄了一下,被人稳稳接住抱进怀中。戎靖抱着他往旁边一滚,虽然避开了其余六只,却又有一只狼出现在眼前。狼群这次出动的数量,是足足七只! 最后这只的体积比前面六只都大,眼中闪烁着人性化的凶残和狡诈,猛地张口,狠狠咬住了戎靖的肩膀,雪亮的獠牙深深陷入肉中。 季离轩被人压着,感觉到有什么液体在冰冷的雨夜中溅到他的脸上,热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崽崽上幼儿园,幼儿园老师说,每个宝宝都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是小珍珠,小太阳。? 崽崽跑回家,一把抱住在厨房忙碌的爸比的长腿:“爸爸,我是你和妈妈的什么呀?” 静静忙着把焦黑的鸡蛋从锅底抠出来,头也没回:“电灯泡。” 惹哭小兔崽子(今日成就1/1) 第24章 伤势 狼属犬类,咬住猎物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撕扯,季离轩和他凑得极近,隐约间听见了皮肉与骨头分离的撕拉声,戎靖却一声不吭。 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季离轩艰难地摸到掉在一旁的匕首,趁着头狼毫无防备之际,蓦地将刀尖插进它眼珠,狠狠旋转一圈。 头狼松开了戎靖的肩膀,不断甩头想甩走眼上的匕首,一边哀嚎一边后退。头狼的哀嚎声震撼住了其他狼,竟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一时片刻不敢冲上前来。 季离轩趁机扒拉开戎靖,抬着他没受伤的那只肩膀把人扶了起来。戎靖脸上血涔涔的,雨水混杂着血水沿着锋利的眉骨滑落,但他竟然还是清醒的状态,虽然双眼有些失焦。 “你没事吧?”季离轩看着他问道。 戎靖睫毛微垂,轻轻颤了一下,没说话。 “你的虫子呢?”季离轩又道,“现在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戎靖也没解释,只简单说了句:“没法用。” 是对狼没法用,还是他本身出了问题,无法操控蛊虫了? 季离轩看他状态,估计是后者,也就没再强求,拖着他往前走。他们一动,狼群也动,以一种缓慢却瘆人的姿态接近过来,季离轩没看见受伤的头狼,往后一瞥,发现其他的狼已经在吃它的尸体,叫人毛骨悚然。 雨停了,暴雨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这对他们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雨一停,狼群的围攻将更加肆无忌惮。乌云倏忽散去,澄亮如银水的月光洒了下来。 两人经过一颗树时,戎靖忽然停了下来:“别往前了,摆脱不了它们的,往上。” 季离轩也跟着停下来,抬头往上看,这棵树比其他的树都要高大繁茂,树干约莫是三人合抱粗,树身上参差出长短不一的树枝。之前暴雨时不能上树,因为有被闪电劈中的风险,但现在雨停雷止,上树才是最好躲避狼群的办法。 但怎么上去却是一个问题。季离轩估摸了一下高度,他自己是能爬上去的,戎靖……戎靖在肩膀没受伤之前,应该也能。 不论怎么说,戎靖刚才救了他,两次。季离轩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足够的狠心能把人丢下不管。 他转头正要问你怎么办,戎靖已经挣开他的搀扶,季离轩眨了下眼,就看到他已经身手利索地攀了上去。 ……强还是男主强。 狼群的躁动不安在戎靖动作发出的一刹那达到了顶峰,它们低声咆哮着,龇着雪亮獠牙猛然冲了上来。戎靖向下伸出一只手,声音少见的有点焦灼:“搞快!” 季离轩借着他的手在群攻抵达的前一秒也爬了上去,狼群扑了个空,却仍旧不死心,围绕在树下不肯离开。 季离轩没找到受力点,脚下又滑了一下,不小心坐到了戎靖腿上。他听见戎靖闷哼一声,有点紧张:“不好意思,我有点重。” 戎靖半天没说话,季离轩扶着树干小心地挪动了一下,承载了两个人重量的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戎靖忍耐着什么似的,一把把他拽回来:“你坐我伤口上了,不是你重,别乱动。” 可能确实是怕这树枝断掉,季离轩没再乱动。 狼群在树底幽呜盘旋走动,虎视眈眈地盯着树上,双眼发出垂涎的绿光,虽然它们没办法上到树上,但处境依旧是危险的,比的是哪方更能耗。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戎靖看着那在眼前低垂的纤白细颈,黑色的项圈严丝合缝地保护着后颈的腺体,却能闻到渗透出来的、玫瑰馥郁的甜香,其中又掺杂了一丝丝柑橘青涩的果香,十分好闻。 戎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听到狼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季离轩会有危险?难道睡过一次的omega就真的对alpha影响这么大吗? 是肩膀上的刺痛唤回他的思维,这伤口太深,如果无法及时止血,可能会导致昏厥。这又让戎靖想起落魄至此的根本原因——他的易感期快到了,在他状态正常的情况下,做到让狼群在两分钟之内暴毙易如反掌,但易感期影响了王虫与他之间的联系,断断续续起来,季离轩问到为什么不动用蛊虫,他不是不想,是没法。 现在只是前奏,到了真正易感期来临的时刻,王虫恐怕会彻底陷入沉睡,那时候才是在这座岛屿上最危险的时刻。 季离轩压低了声音:“你的伤口在渗血,要不要处理一下?” 戎靖看他一眼,没说话,就在季离轩以为他是拒绝的时候,他突然拉开了外套拉链,他穿着一件连帽衫,外套底下是惨烈的伤口,T恤已经被鲜血染得乱七八糟。季离轩发现,他除了肩膀上可怖的咬伤之外,腰侧也有一处很深的伤口。 季离轩有点诧异,目光凝视着他的这处伤口问:“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被炸开的甲板碎片溅到了。”戎靖把T恤撩起来,露出来的伤口更显狰狞,差不多小半块肉都没了。这伤既然是爆炸的时候弄的,那说明他俩在海岛上碰面时,戎靖身上已经带着伤,说不定伤口还正在渗血,可这人竟然一点也不提,也没有想过为自己处理一下,难怪他体温这么高,多半是感染导致的发烧。 季离轩皱了下眉:“你怎么没包扎一下?”他带着伤还泡了那么久的海水,两人碰面时居然还面不改色的,不愧是男主——等待,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戎靖的脸色好像确实有些苍白。 “我受伤从来不包扎。”戎靖闭上眼睛,靠在树干上,有些恹恹的样子,“虫子会帮我处理好。” 季离轩快被他气笑了,念着这坏狗才刚救了他,忍着脾气耐心哄:“是,您的虫子最厉害,可现在不是不管用吗?” 他帮着戎靖把T恤脱了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处理伤口。既然戎靖救了他,那他就默认戎靖同意了暂时达成同盟的约定,帮助盟友是正常的,只有这样,两人才能以最大概率在这座岛屿上生存下来。 脱T恤时戎靖不大配合,身下的树枝又摇摇欲坠,季离轩动作不敢太大,折腾到帮他把T恤脱下来后,他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借着朦胧的月光,季离轩看清戎靖的脸,原来这人不是不配合,而已已经接近半昏迷状态。眼睑半耷拉着,眼睛虽然还是睁开的,但瞳孔已经是无神状态了。 季离轩把T恤撕成条,接了点干净雨水,先把伤口附近的血迹和烂肉清理干净。腰侧的伤口虽然看着恐怖,但幸好并未伤及骨头,但肩膀上的伤口太深了,那畜生的牙太厉害,甚至可以透过一排汩汩流血的血洞看见白色的骨,用惨不忍睹都已经不足以形容。 前世两人争锋相对,戎靖巴不得弄死他,季离轩在他手上吃过许多苦头,当然,他也没让戎靖讨着好就是了。而在重生的这一世,戎靖却不假思索地从狼口中救他脱险,看着眼前可怖的伤口,一想到这是戎靖为了救他弄的,季离轩心中就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戎靖半阖眼帘,抬起头看他:“为什么用这种表情看我?” 季离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下意识摸了下脸,这个动作令手指上沾着的戎靖的血蹭到了他明艳的侧脸上,在瓷白上留下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戎靖呵了一声,低声问:“你在可怜我吗?” 季离轩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他的一只腿在另一只腿下压麻了,于是扶着树干极为小心地换了个姿势,生怕这根脆弱的树枝因为撑不住他俩断掉,那可真是哭都来不及。 戎靖道:“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做这个表情。” “什么?” “无辜的表情……很危险。” 季离轩感到一阵莫名,但戎靖已经重新闭上双眼,陷入了小眠。季离轩想追问,却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追问并没有什么意义,便收敛情绪,重新给他处理起伤口来。 两人距离太近,处理起伤口来有些动作难免亲密过头,季离轩在尽量避免,没过一会儿就双手酸软,腿也颤巍巍快撑不住了。 简单处理完伤处,他低声说:“你伤得太严重了,发炎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这岛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药,如果找不到……”他顿了顿,“你最多撑一周时间。” 戎靖“嗯”了一声,没睁开眼,只道:“把我的衣服扔下去。” 季离轩看了眼手上已经被他撕得破破烂烂的T恤,确认了一遍:“丢下去吗?” 没得到回应,他把T恤丢到树下。饿疯了的狼群瞬间扑了上来,对着T恤撕咬起来。季离轩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戎靖倏然睁眼,双眸闪过清醒的亮光:“你干什么?” 季离轩道:“这个树枝承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我去上面那。” 戎靖爬树时就已经观察过,这根树枝是在安全高度上唯一能承受人重量的树枝,再高一点的树枝就太细了,不可能承人。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季离轩已经直起身,伸长了手臂去够斜上方的树枝。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追求轩哥的时候,被拒绝多次,丧失信心,非常沮丧。 祁寒安慰他:“怕什么,大胆追,既然被你看上了,说明他命中有此一劫。” 静静:? 第25章 易感 袖子下滑,露出两条雪白手臂。他是先用手臂勾着,然后卷腹翻了上去,一套动作极度轻盈流畅,连树叶也没带动。而在戎靖看来过于纤细的树枝,却稳稳地将他托起,戎靖心里想,omega确实没什么重量。 季离轩在树上坐了一会儿,便感到阵阵倦意袭来,竟抱着双臂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又冷又湿,十分不好受,直到后来才感受到了半分暖意。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稍稍一偏,没找着靠处,反而因着空落感惊醒过来,季离轩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清晨。 温暖的金色阳光从叶缝中照射下来,有几分刺眼,季离轩眨眨眼,适应了半晌,才恢复视线。 他下意识往下看了眼戎靖,却发现原本的树枝上已经没有人影,而树下一群狼尸,戎靖则倒在狼尸堆叠的中央,他T恤扔了,只穿着件连帽衫外套,半开的拉链露出苍白有力胸膛,碎发盖住了眼,死生不知。 季离轩惊了一下,赶紧下了树。幸好经过检查,让他松了口气的是,戎靖只是烧得太厉害晕厥了过去,身上并没有新添的伤口。季离轩浅眠,如果戎靖半夜杀狼,再轻微的打斗声他也会被惊醒,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狼是悄无声息死的。 季离轩的视线投向狼尸,横死的尸体口中还叼着一块染血的布料。回想起来,好像昨天咬中戎靖的那只狼也是转眼间暴毙而亡,戎靖的血里应该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个不难,季离轩昨天下午就在小溪附近找到了一个由山岩形成的天然避雨石洞,只是被狼群追赶,无法躲进去而已。困难的是解决戎靖现在的状况,季离轩拍了他好几下,他都没有反应,嘴唇干燥得起了皮,体温高得吓人。 面对彻底失去意识的人,无论是抱是扶都不方便,季离轩只好把他背着去石洞。这小子看上去精瘦,其实还蛮重,背着怪吃力的。季离轩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弄到石洞,一路上闻见雪松气息,渐渐渗透浓郁,季离轩皱了皱眉,有点奇怪。 把戎靖放在地上时,他轻轻喘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在地上,思考现在该怎么办。他之前到灯塔时发现里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大抵是棉布酒精和油灯之类,姑且不论戎靖,他也急需。如果能得到那些物资,现在窘迫的处境就可以缓解许多。 可回到灯塔就意味着有可能再次面对堀中樾,季离轩思考半晌,下意识咬着指尖。遇见了又怎么样?一股戾气缓缓涌上心头,他从来不是怕事的人,如果被逼到无路可走,宁愿选择鱼死网破。 不过眼下还是保住戎靖的命最要紧,季离轩正打算去找点草药,刚一起身,感觉自己袖子被拽住了。他一低头,看见戎靖苍白着脸,双眸紧闭,眉头紧锁,干涸的嘴唇翕动,似乎在轻声念着什么东西。季离轩听不清楚,只得低头凑近:“你说什么?” “口渴……”声带嘶哑严重,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人还没醒,简单两个字牵扯出一连串的咳嗽,脸色憋得通红,慢慢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怜。 季离轩弄了点干净的水来,手上垫了片叶子,捧着喂给他。戎靖喝得很急,眼睛半睁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睫毛和眼睛都蒙着一层雾似的,湿漉漉的。 季离轩说:“好了,喝完了,没有了。” 但戎靖舔了舔嘴唇,犹嫌不够似的,扒拉着他的手,叶子早就被蹭掉了,戎靖大半张脸都埋在他手里。 戎靖比他要高上半头,季离轩平时看他都是自下而上,这下戎靖低着头埋在他手心,季离轩突兀地发现他头顶正中有个发旋,头发有点乱,但光泽且茂密,毛绒绒的。 忽然间,有什么滑溜的东西从他手心里舔过去了,季离轩十指一蜷,头皮发麻,浑身过电似的激灵,人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踹了出去,一记强有力的正踢把戎靖踢到了石洞壁窟上,后者闷哼一声,捂着被踹的心口,略显痛苦地滑到地上。 季离轩手心在衣服上使劲儿蹭着,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怒上心头骂道:“你有病啊?!戎靖,你他妈脑子烧坏了?!” 戎靖一声不吭,低着脑袋,季离轩疑心自己一脚又把重伤的男主踹晕过去了,迟疑片刻,慢慢凑近。 啪嗒。 一滴透明水珠掉在了戎靖身前的地上。因着石洞寂静,连掉落时的啪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季离轩诧异地扬起了眉梢,本来都凑近了,又稍微退后了一点,伸长手臂用手指去戳他肩膀:“你死没死?” 然后,几乎让季离轩怀疑自己幻听的事发生了——他听见了一声抽噎。 紧接着更多透明的水滴砸在了地面上,季离轩让他抬头,戎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季离轩蹲下来,掐着他下巴抬起他的脸,入手是一片冰凉的湿滑,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季离轩跟被定住似的,浑身一僵。 哭、哭了? 戎靖不仅哭了,还哭得相当可怜,眼眶红红的,大颗的泪珠不断沿着眼尾往外渗。 季离轩下意识后退一步,结巴起来:“哭、哭什么?” 那张他所熟悉甚至忌惮的面容,一边拿手背擦眼泪,一边打了个哭嗝,脸上的神色就像被人一脚踹开的小狗一样委屈:“你踹得我好疼,你怎么这么凶啊?” 季离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戎靖绝对不正常。 发烧?还是说是……易感期? 他之前在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些alpha会在易感期的时候性格大变,平时平易近人的人,会变得寡言高冷;平时彬彬有礼的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总而言之,会和平时自己的性格形成极大的反差。 只是发烧,恐怕是不能把人烧成人格都改变的情况。 联合之前闻到的比平常要浓郁许多的雪松气息,季离轩便能肯定了,戎靖多半是受到易感期影响。 他看着戎靖很痛的模样,捂着心口的样子委屈极了,心下微微一动,或许不该那么用力踢他。 季离轩安慰自己不要和脑子不正常的人计较,于是顿了顿,用不太熟练的语气安慰道:“不要哭了。” 戎靖只是口渴而已,按照他现在的心智,也不可能有其他想法,现在回想起来,他刚才的反应确实是有点过头了。 季离轩转念又心想,这也不能全怪他,记忆中的漆黑仓库里,火热高温的男性躯体压制着他的挣扎,覆盖在他身体上方,在略显亲昵地舔舐了他后颈后,冷不丁地残暴一咬。他对被戎靖舔这件事有心理阴影,总觉得舔完的下一秒,他就该咬人了。 尴尬加上一丢丢懊恼,导致季离轩安慰起人来的表情比平常还要冷硬,戎靖的眼泪本来已经有要止住的趋势,看他一眼,与他称不上友善的视线对视,随即眼眶一红,嘴角一撇,又要哭了。 季离轩心下一急,声音不由稍提高了点,轻喝一声:“不准哭!” 戎靖被他吼得一愣,本来已经在努力憋住的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长腿蜷起,抵在胸前,脑袋埋在膝盖上,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嘴里哼哼唧唧的,怪伤心。 季离轩:“……” 僵持许久,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揉了揉戎靖的脑袋。 触感很软,很像在摸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反复默念一百遍不要跟傻子计较,季离轩才得以放柔了声音,拿出哄小时候哭鼻子的季泱的语气:“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踹你的,弄疼你了吗?” 抽噎声止住了,戎靖抬起眼,从碎发和手臂的缝隙中偷偷看他。他哼哼唧唧的:“你别跟我说话,我要讨厌你一会儿……” 季离轩估摸着,他现在的心智也就相当于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他注视着闹别扭的戎靖,戎靖想看他,但对视了一眼后,又迅速转过头去。 季离轩耐着性子,一边说一边把他的两只手扒拉开,戎靖手上一半是血一半是灰,还要去揉眼睛,真是生怕不被感染:“那你讨厌我,还不让我跟你说话,你不就更要讨厌我了?” “可是听见你的声音这么好听,我就讨厌不起来了……”戎靖语气很认真,季离轩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发现这小子一脸专注地在研究手指,仿佛刚才那句调情一般的话语不是由他口中说出。 他把这当做童言无忌,没放在心上,只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别生我的气了?” 戎靖低头摸了下肚子,突然说:“肚子饿了。” 季离轩:“……” 这脾气还真是和小孩子一样,阴晴变幻没个定数。昨天做的盐干小鱼早就被雨水泡得不能吃了,他没办法,只好带着戎靖去摘果子。路上经过椰子树,季离轩停下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又想喝椰汁了。 可他找不到办法把椰子弄下来。想到这里,他瞥了眼戎靖,昨天白天戎靖摘了俩椰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下来的。 “你能弄下来吗?”季离轩指了下椰子对他说。 第26章 潜鲨 戎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歪了歪脑袋,眼神中透出茫然而无辜的神色。季离轩放弃问他了,自己捡了块石头,不死心地想再试一试。 果不其然,又失败了,石头在半空中抛出一条弧线,还没够着就坠了地,季离轩只得放弃,心里报复似的在想,等回家后一定要买百八十个椰子屯着吃。 他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戎靖没有跟上来,转头一看,戎靖若有所思地捡起了他之前扔出去的石块。 季离轩道:“走啦,打不下来的。” 话音刚落,石块儿像闪电般弹射飞出,以强悍的力道和精确的准度射开了椰杆,一击串俩,两只椰子砰砰落地。 季离轩双眼微微睁大,没先捡起滚到脚边的椰子,反倒回过头看了戎靖一眼。这个高度,这个准度,这个力度……戎靖抛出去的时候甚至没怎么瞄准,比小孩儿扔水漂还要随意,季离轩反应过来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就是男主配置,天道亲生儿子的待遇吧。 天道亲儿子跑过来,捡起两个椰子捧在怀里,往前一递。他说:“哥哥,都给你。” 季离轩重复了一遍:“哥哥?” 戎靖看他神色莫名,眨巴了下眼,又换了个称呼,有点试探的意味:“离轩哥哥?” 季离轩何曾见过男主这么软绵绵好欺负的样儿,可谓当场暴击,脑子都麻了,过了半晌才麻木道:“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戎靖摸了下鼻子,看起来怪开心地,很不见外地往他身边凑。季离轩觉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一条粘人的小狗,给点阳光就灿烂得不行,冷脸他就哭,缓脸他就跟,凶不走骂不开,还不能不要,日子过得遭罪极了。 海岛的日照炽烈非常,半点看不出昨夜大雨倾盆的架势。两人寻了个阴凉处把椰子吃了,季离轩喝到一半的时候,戎靖已经把椰汁喝完,从椰子上方开的洞口朝椰子内部张望。 他望了一眼,又看向季离轩,季离轩心里猜出来他想干什么,但是没理会。易感期时的小孩子心性按捺不住,戎靖眨巴了两下眼:“我想吃椰肉。” 他的眼型狭长,还有点下三白,冰冷且不说,更有几分戾气,当这样一双眼睛装满无辜看人的时候,竟会让人有种不忍心欺负他的感觉。 季离轩反问:“你不会自己挖来吃吗?” “我没有勺子……” “那就用手。” 戎靖愣了一下,他扁扁嘴,有点要哭的架势,被季离轩一眼瞪了回去,眼泪收又没完全收回去,晃悠悠地被下眼睑兜着。 “你刚才还说要和我和好呢,你说话不算话。”他嘀咕了一句什么,多半是抱怨的话,季离轩没听清,问他时他又不肯说了。 同床共枕过不就是夫妻了吗?他是哥哥的alpha,哥哥是他老婆。他都给老婆打椰子了,老婆却不肯给他挖椰肉吃,以戎靖只有八岁的简单心智来看,这不一点也不公平。 季离轩真是服气,万万没想到他重生一回还能体会到无痛当妈,当的还是戎靖的妈。把没必要和傻子计较在心底默念三遍,他接过戎靖的椰子,用匕首把里面的椰肉挖出来放在椰盖上,堆着给他吃。 吃了一口戎靖的眉毛就皱起来了,椰肉又涩又柴,半点没有汁水饱满的清甜,但季离轩还在给他挖,挖完了他的椰子,还把自己的椰肉也堆给他了。戎靖想说不好吃,嘴巴刚张开就接收到季离轩半眯着眼投射过来的略带威胁的视线,戎靖觉得他凶,椰肉难吃也不敢说出来了,一点点把剩下的椰肉全吃完了,委屈俩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椰子壳可以用来当盛水的容器,也可以适当加热消灭饮用水内的细菌,季离轩在半路上把两只空椰壳洗干净了,摘来的果子也全部放进里面,鲜艳的红果洗去表面的果霜,沾着剔透晶莹的溪水,圆圆胖胖地挤在椰壳里,看起来令人很有食欲。 回来时发现,他们所暂居的石洞后方竟然是一片草木繁盛的小山丘,季离轩小时是靠采摘采药补贴家用,在山丘上细细寻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几种止血消肿的草药,虽然对戎靖的伤势来说远远不够,但也聊胜于无。 戎靖一身伤,还处于易感期,竟然跟他出去逛了半圈也屁事没有,连季离轩都开始感叹男主生命力之顽强。正这么想着,趁着煎草药的空隙他回头看了一眼,戎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季离轩惊得手下动作都停了。他还记得刚才戎靖吵着要帮他煎药,被季离轩嫌烦赶到一边去了,哼哼唧唧了几声没了动静。他不是蹲在墙边玩蚂蚁吗,怎么会突然不见?! 现在的戎靖可不是以前无所不能的男主,如果他惹上麻烦,是真的会遇见危险的!季离轩几乎一瞬间就有点焦灼起来。 他为了通风,是守在石洞门口煎药,戎靖如果是从洞口离开的,肯定逃不过他的视线,那么只能是…… 季离轩的视线投向石洞深处,那里一处绵延不断的黑暗。他找到这个石洞的时候便发现了,这里很深,似乎贯穿了整座山丘,走势由宽到窄渐渐缩小,深处又黑又低,仿佛潜藏着什么危险的未知似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季离轩回身从椰壳底下抽了一支火把出来,一边缓慢前进,一边试探着问:“戎靖,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回应,但细细倾听,却有气泡浮上水面的破碎声与浪花泼溅的水声混合在一起,组合成一种奇异的旋律。季离轩停下来,用火把往前照了照,只能看见湿软腐烂的黑色泥土,他声音沉了一度,用上吓唬的语气:“你到底在不在里面?不要再开玩笑了,再不出来,我就要生气了!” 里面依旧没有一点回应,季离轩深吸口气,忍受着脚下湿滑黏腻的触感往里走去。火焰将漆黑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之上,火光晦明不定,照射得洞影幽幽晃晃,宛如误入鬼魅世界。 空气不太流通,空气中有股凝滞的灰尘味道,随着越往里走,手上的火把有减弱的趋势,这说明里面的氧气是稀缺的,在火把熄灭之前,他必须要找到戎靖,否则自己也会陷入险境。 好在,石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深,前行三四分钟后,他见到了一处在火光下反射着凛凛波光的水池,池水纯澈而浅显,深度呈斜坡式向下加深,后方不再有陆地通道,而是一条绵延不见尽头的暗河。这种暗河直通外海,混进来什么东西都有可能。 季离轩心下一提:“戎靖?!” 戎靖要是不知深浅,下了池中去玩,那就糟糕了! 话语刚落,视线掠过澄澈溪水,却见一缕触目惊心的红色从水中飘了上来,紧接着锋利的背鳍幽幽划开水面,一只鲨鱼脑袋在水中浮现,季离轩震骇中后退几步,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的一股水浪从池中泼来,浇灭了火把,黑暗池水中传来一股巨力,紧紧攥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入池中。 猝不及防之下他狠呛了好几口带着咸腥味的池水,手指似乎还从某种光滑冰冷的生物上滑过了,季离轩头皮发麻,挣扎不止。黑暗中,有人掐住他的腰侧,将他提出水面,挣扎拉扯中他打到对方肩膀,那人嘶了一声,忙按住他手:“哥,听话!” 季离轩动作一僵,迟疑问:“你是戎靖?” 戎靖轻轻喘了口气,语气带着抱怨与倒抽凉气的痛楚:“你打在我伤口上了,疼死我了。” 季离轩原本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缩了一下,改为攥着他的手臂,声音略显焦急:“你没事吧?” 戎靖疑惑道:“我好好的呀。” 季离轩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快上去,水里面很危险。”他没说有鲨鱼的事,怕戎靖听了慌张,更加打草惊蛇。 戎靖不解地歪了下头:“我一直在水里玩都没问题呀,没事的。” 季离轩鼻尖汗珠都冒出来了,不明白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任性还不听话。 “我不想说第二遍,赶紧的,快上岸!” 他开口催促,下一瞬间,忽地感觉小腿一凉,有什么冰冷的水生动物贴着他的腿侧滑过了。他原本就是被戎靖掐着腰按在池边基岩上坐着的姿势,只有小腿浸在水中,蓦的被这么蹭了一下,说是全身紧绷也不为过。 “快上岸啊,有鲨鱼!!” 他没忍住急声喊道,喊完的下一秒,他便感到戎靖与他紧贴着胸腔因憋笑发出闷闷的震动,季离轩愣了一下:“笑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戎靖直接趴在他腿上笑得不能自已。 季离轩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伸手去摸水下的“鲨鱼”。摸是摸到了,鲨鱼也确实是鲨鱼,只不过是咽了气的鲨鱼。身体还是完整的,但鱼鳃却被人强行扯了出来,季离轩之前看见水面漂浮着血迹,想当然就以为是戎靖的,其实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可能下一章就入v了,v后会保证质量,坚持日更,入v当天万字更新奉上,谢谢大家一路上的支持,顺便求个收藏!么么么~ 第27章 逗弄 鲨鱼死了,人还活着,谁才是真正的捕食者不言而喻。 戎靖乖巧又带一点炫耀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活生生一只翘尾巴的小狼:“我本来只是想在池边玩一下的,哥说我身上有伤口不能沾水,我很听话的,是这只大鱼不好,它突然冒出来,差点把我咬到了。” “然后呢?”季离轩不咸不淡地问道。 “然后我就……”戎靖在水底下把那具漂浮的鲨鱼尸体推远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季离轩不同寻常的态度,咂摸出一点儿秋后问斩的味儿,不敢吭声了。 季离轩续上他的话头:“然后你就拿来吓我。” 亏他还那么担心戎靖,却不知道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季离轩在心里自哂一笑,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贱得慌,什么时候轮到他担心起戎靖来了?看吧,担心男主就是这个下场,无论是平常的戎靖还是易感期的戎靖,本质上都是同样的喜怒无常捉摸不定,都能不废吹灰之力将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戎靖轻声问:“哥,你生气了吗?” 他放轻的声音比老是哭唧唧的模样要成熟许多,有点像戎靖平时的模样了。如果不是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浓度有天然的感知能力,传入鼻端的雪松味道还是像以前一样浓郁,季离轩差点以为是戎靖清醒回来了。 季离轩说:“没有生气。”声音却冷冷的,起身就想从池水中离开,却又一下子被戎靖按了回来。 季离轩恼了,抬起小腿朝他心口正中踢去,虽然力度不小,但到底还顾念着戎靖身上的伤口,下意识避开了伤处踢。 没踢中倒也算了,戎靖又故技重施,一下子攥住了他脚踝。之前被拽着脚脖子拉进池子里时他就该明白了,鲨鱼怎么可能拽人下水,一看就是有人捣鬼。 季离轩轻喝一声:“放开!” 戎靖却不肯松手,他不仅没松手,还整个人更加挤近一步。 瞧瞧给他能的,季离轩黑了脸,直截了当地开骂:“滚。” 潮湿黑暗中,唯一能判断的动静是轻微动作所带动的哗哗水花,他们双方凑得极近。 揽在他腰上的双手忽然收紧了,季离轩被迫前贴,戎靖埋首在他脖颈处,低声呢喃:“哥,你好香……” 绵密的吻,带着亲昵的吐息与啃咬的力度,从脖颈亲吻到耳后。季离轩伸手按住他肩膀,意识没清醒半秒,忽而陷入铺天盖地的雪松气息中,冰雪的气味掺杂着一丝麝香,恍若走进了冰天雪地里一间燃烧着松木的小房间,冰凉而柔软的唇贴上来,他竟没有丝毫的反抗。 脑子昏昏沉沉的,接吻时间长得有点过分,季离轩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双手撑着地往后仰,想避开接吻,但凶戾的吻追逐上来,带着把人拆吃入腹的力道在他的双唇之上流连碾磨。 洞中有昏暗的光线,适应黑暗后的双眼已经可以看清事物,池面荡漾着粼粼波光。 戎靖微微垂眼,看见被他亲得神色迷茫的季离轩。 季离轩双眼里都是水光,因着缺氧而雪腮泛红,像给羊脂玉上了一层薄胭脂,夕阳照雪,秋池映枫;他的唇上薄下厚,唇形姣好,有点肉嘟嘟的,很软很甜,甜得像夏日树上汁水饱满的蜜桃。季离轩原本的唇色是浅红色,被他强硬又咬又舔地折磨了一番后变成了深红,又美又欲,艳得要命,像一朵花开到了极致,有种将倾未倾的颓势。 “哥哥好甜啊。”他低笑一声,捧着季离轩后颈,去亲他纤长眼睫。 “哥比椰汁好喝。” “想一直亲你。” “想得心口发疼。” “嗯?不信你摸摸。” 季离轩双腿盘上了他的腰,脑海里模模糊糊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在漆黑仓库的记忆里,他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着了道,明明是很抗拒的,但一闻到雪松的气息,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没有理智和廉耻,只想往雪松气息的来源上缠绕。 不可以,停下来。 季离轩的理智和本能在艰难抗衡,就在理智即将消失的前一秒,有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季离轩,你坚持住啊!清醒一点!” 很奇怪,在这道声音响起的下一秒,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消失了。等季离轩反应过来时,他和戎靖的姿势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他的手臂已经挂在了戎靖脖子上,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衣服半挂在肘弯处,锁骨上有个牙印,从脖子到胸口都是水渍渍的。 他现在回过味儿来了,刚才戎靖是拿信息素在压他。 但戎靖现在是易感期,信息素不受控,拿信息素压制或许并非故意,而是发自alpha狩猎本能的行为。 就像仓库里那一晚,他也是身不由己一样。 想到这里季离轩不禁有点头皮发麻,如果他没有及时清醒过来,他就要在无人海岛上的浅水池子里和戎靖再上一次床。 位面小助手忙不迭邀功:“这都是我的功劳!” 戎靖拱在他胸口处,季离轩拽着他后脑勺处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抬手就给了戎靖一记响亮的耳光。 戎靖被打得侧过头去,舌头在口腔里顶了顶被扇的那边脸,这个动作又野又冷,季离轩都以为他要发火了,结果戎靖转过头来,眼泪汪汪,委委屈屈地问:“为什么打我?” 季离轩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放下了点,不想承认的是,他面对真正的戎靖,就算是完全占理的情况,也有一点忌惮和紧张。 他冷哼一声,起身跋涉出池中。戎靖连忙跟上来,却见季离轩收拾东西,一幅要离开的架势。 “哥!”他从背后抱住季离轩,有点慌张,“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哥你别走行吗?” 季离轩冷声:“立正!” “不要~!”戎靖不肯,他道歉很快,问就是下次还敢。犯错的时候缠着人撒娇,妄图用撒泼手段令对方服气。 季离轩不吃这套,抓住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掰开。他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要趁着天黑前去灯塔取走那些物资而已。装出要离开的样子,就是要让戎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然屡教不改。 季离轩用烧尽的火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把他圈在里面。 “在这个圈里从一数到十万,我就回来了。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季离轩观察了下戎靖的表情,觉得他这表情格外眼熟,好像在网上冲浪是见过,顿了顿才想起来,原来很像那只流泪猫猫头,委屈的神色都一模一样。 戎靖一只脚还没跨出来,就被季离轩一棍子抽回去,他嗷了一声:“那我想尿尿怎么办噢?” “憋着。” 想了想,季离轩又指着不远处的岩石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坐在石头上面休息,但是不可以出来。” 交代完之后,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行头,抬脚朝外面走去。走到洞口,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折返回去把戎靖捏晕了。也幸好戎靖现在是易感期,对他是依赖状态,没有什么防备,如果平常的戎靖,捏晕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在戎靖身边布置了有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药草,野兽灵敏的鼻子无法忍受这种味道,会下意识避开走,这也是为戎靖的安全多上一层保险。 离开石洞后,他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靠在树下,看似在休息,其实却在心中默默和位面小助手对话:“你还在吗?” 位面小助手的声音像七八岁的小孩,偏向男孩一点,但因着太稚气,其实并不太能区分男女,他情绪一激动,语气高昂起来,语调就有点尖,更加雌雄莫辨。 “太危险了!季离轩,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差点就又和男主滚上床单了!” 一个“又”字季离轩判断出来,他对自己和戎靖意外有过一腿的事情是知情的。季离轩不禁狐疑起来,从刚才位面小助手出声提醒时的表现来看,他是有能力阻止这种事的,为什么在黑暗仓库里那次却没有出现? “嗐,别说了。”位面小助手在他脑海中叹了口气,稚嫩的声音配上老气横秋的腔调,有种小鬼当家的违和感,“宿主刚进入这个世界,我们是需要消耗一点时间才能对接上的。但万万没想到,也就是不在我们监控下的那短短一段时间,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内容:吓完人家趁着人懵就亲,怎么会有这么有心机的人啊 and友友们,计划有变,编辑放假,入v时间要往后延一下 第28章 蝴蝶 “我比你们更不想发生这种事。”季离轩给气笑了,对这个小东西的不靠谱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质问:“现在我要是不想把自己交代出去,就必须给他找个信息素一模一样的omega,你知道男主有有多难糊弄吗?” 位面小助手似乎也自知理亏,开口时有一点点不明显的心虚:“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两年前的重生节点,谁叫这个世界的你是一个omega,还恰恰和失去理智的男主关在一起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小的概率都能被你碰上,你的运气真叫人叹为观止。” 季离轩呵呵两声:“知道我倒霉了,谢谢你啊,还特地强调一遍。”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他一双杏核眼漂亮得过分,眸子里的波光像秋天的枫池,瞥过来的眼尾迤逦出一抹明媚的多情,连个白眼都翻的风情万种。连位面小助手都愣了一下。 “你知道蝴蝶效应吗?”位面小助手冷不丁问道,“一只南太平洋上的蝴蝶煽动翅膀带起的微风可能引起北半球一场风暴。” 他顿了顿,道:“你就是这只蝴蝶。” 季离轩心说还蝴蝶呢,我不是蝴蝶是你爹,嘴上还是道:“怎么说?” “你不觉得自从你重生以来,很多事都改变了吗?在你上一世,有沦落海岛的经历吗?” 季离轩皱起眉:“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大可小,可好可坏,全看当事人怎么选择。”位面小助手败退道,“就求你一件事,千万别和男主再发生关系了。我们频道归类在爽文流点家,不是十八禁海棠。” 虽然作为一名合格的点家反派,季离轩的长相还蛮海棠的。 “什么是海棠?” 季离轩没捕捉到重点,他的提问让位面小助手沉默了一瞬,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干脆自暴自弃地转移了话题:“你和男主发生关系也没事,别沦落到给他生孩子就成。” 季离轩觉得怪荒谬的,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就跟位面小助手断了联系,处理起当前的要紧事来。 白塔的尖顶在一片浓绿葱翠中还是比较明显的,站在石洞处也能够一眼望见,季离轩进入树林,朝着灯塔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没遇见意外,顺利地抵达了灯塔处。说实话他没抱什么期望,需要灯塔里的物资的并不只有他和戎靖,而他能想到的,堀中也能想到。季离轩进去摸了一圈,果不其然,能用的好东西基本上已经被淘走了,气得他直冒火,但体现在嘴上也只有一句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晦气。 他拿出鬼子进村的扫荡架势,把犄角旮旯都搜索了一遍,勉强收集了点能用的东西。拿床上积灰的床单做成一个简单包袱,带着这些东西出了门。这一趟出门好运得有些超乎寻常了,连季离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渐变暗起来,风雨欲来的架势,似乎又有一场狂乱的暴雨即将来临。季离轩望了眼天色,脚步加快起来。 他经过之前沐浴过的小溪时,发现溪边的草地上躺了只肥硕的灰色兔子,他思索片刻,没有贸然地接近,而是绕到兔子正面看情况。 待他走近,却见一滩血从兔子腹部缓缓洇出,慢慢染透了身前一片绿草地,兔子的小腿忽然抽搐一下,眼中甚至还有未逝的神采,看起来刚被开膛不久。 这种手法不像野兽的做法,野兽捕捉到猎物,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食物晾在草地上,只有可能是人为。那么问题就出现了,在他和戎靖都没有杀死兔子的情况下,出手的会是谁呢? 就在季离轩心头警铃大作的下一秒,身后忽然刮来一阵厉风,他凭借直觉一蹲,一只健硕的手臂从他头顶横扫而过,擦得发丝飞扬,甚至连头皮都感受到了一丝疼。季离轩就地一闪避开攻击,半跪在不远处的柔软草地上,警惕地看着这个人。 “堀中樾。” 堀中樾看起来没比他和戎靖的处境好到哪儿去,下巴上冒出了黑硬的胡茬,双眼里都是红血丝,他看着季离轩,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笑,那笑容说不上来什么意味,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们又见面了,omega。”他四下扫视一圈,故作夸张的语气,“你的alpha居然放你一个人出来,他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季离轩很想反驳他不是我的alpha,话语涌动喉咙,硬生生止住了,在敌人面前挑破他和戎靖的关系没有丝毫意义,既然堀中樾愿意这样认为,就随他去好了。 “让你失望了,我的alpha好得很。噢对,我们还约了在这里碰面呢。” 从之前几次就看得出来,堀中樾很忌惮戎靖,这很合理,变幻无常又致命危险的蛊毒之术,换谁来都要忌惮。季离轩以前也对这东西忌惮得要命,只不过现在和戎靖关系有所缓和,这虫子的滋味轮不上他了而已。招不在多,有用就行,上次搬出戎靖把这东瀛人吓得不顾求证,就跳窗而逃,这次季离轩决定故技重施,先炸他一炸。 堀中樾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笑容邪妄:“你觉得这种当我会上第二次?” 他脖颈粗红,神情有种失去理智的兴奋,粗喘一声:“只会躲在自己的alpha身后,真是坏兔子,漂亮的omega都像你这样狡诈吗?” 他语气暧昧,注视着季离轩的双眼泛出淫邪的光,目光极度垂涎,盯得季离轩浑身不适,就像冷血动物黏腻冰冷的舌头把他全身裸露出来的肌肤都舔了个遍。 这下,季离轩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一股反胃感从胃部蹿上喉咙,堀中樾的视线令他几欲作呕,除了愤怒外竟还有一丝难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要花尽心思抵御别的男人对自己的觊觎。 这个荒谬的世界。 堀中樾的声音越来越近,季离轩回过神来,发现就在他和自己谈话的同时,竟一直在不知不觉地逼近着。 季离轩不打算和他打,他的确是练家子,身手也不错,但对上刺杀连续两任总理的国际通缉杀手,经验老道刀口舔血的雇佣兵,他自认不是对手。在发现堀中樾逼近的一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离开树林的路已经被堀中樾堵住了,季离轩只有往树林深处跑。没跑几步,身后一阵急风逼近,季离轩直接倒地一滚,避开第一下攻击,没来得及爬起,他脚踝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季离轩不是没有过被alpha攥紧脚踝的经历,但戎靖却明显柔和得多,他抓住他后,不会往死里钳,堀中樾的力道让季离轩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脚踝被他直接捏碎了。 季离轩从来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抬起另一只腿往他头上踹,堀中樾偏了一下头,没正中踹中他的脸,却踹中了他的肩膀,只听咔擦一声骨骼错位的声响,堀中樾瞎掉一只眼的狰狞面孔上明显露出痛色。 感受到他握在脚踝上的力道略有松弛,季离轩挣着往外爬,但没爬几步,又被人握着小腿拖了回来。十指抠在草地上,抓出十条长长的泥痕。他被堀中樾拖到身下,仰面就是堀中樾的独眼。 啪! 一记狠辣的耳光扇过来,季离轩被扇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堀中樾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来,恶狠狠骂道:“婊//子,老子落到这种地步,全拜你所赐!!” 他的手再次扬起,巴掌似乎又要落下,不知怎的却停下来,骂骂咧咧地诅咒:“该死的,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 季离轩口中尝到咸腥,骂了声艹,心中的戾气也涌上来,趁着堀中樾不知为何犹疑的这一刹那,猛地伸手卡住他的脖子。 堀中樾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如果他记得自己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就不该对外表楚楚动人的omega放松警惕。 季离轩没留手,奔着把人弄死去的。他感到堀中樾凸出的喉结在他掌心富有生机的颤动,双眸涌现狠戾,下手越发凶残。 堀中樾的脸色因缺氧而涨成紫红,两人缠斗着翻滚起来,沿着斜坡滚入草地下的浅溪,炸开剧烈的浪花。 季离轩眼前一暗,溪流汹涌,没顶的水流淹没了他,残酷的窒息感接踵而至。缺氧让他浑身失去力气,堀中樾一只手按着他脖子,另一只手则从他腰际摸了上去。 水波泛起剧烈的涟漪,透过水面能看见天空之上乌云汇聚,骤雨降落,季离轩的视线模糊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朦胧的视线里,堀中樾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砰! 他忽然浑身一僵,掐住自己的手也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崽崽吃甜筒,静静凑过来:“乖宝,给爸喂一口。” 崽崽天真地甜甜笑着递上去:“爸爸,你吃~” 果然只吃了一口,这一口从奶油尖含到甜筒底,只给崽留了半点蛋筒角。 崽崽:…… 崽崽(眼眶含泪,大声召唤):妈妈! 静静:?是不是玩不起 #戎总危# 第29章 逞凶 堀中樾一倒,季离轩顿时感受到窒息感稍减,他用手肘支撑起身体,挣扎着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翻身爬起,趴在岸边狂咳不止。 眼角余光一闪,袭击堀中樾的人影翻身把他按在溪水中,一拳一拳砸得凶狠,就像他拔出鱼鳃那样,很快溪水中就浮现出了醒目的血迹。 或许是他离开的时间太长,又或许他的力道远远不够让戎靖昏迷那么长时间。不管怎么说,戎靖赶来了,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命。 雨势加大,溪水涨势迅猛,很快就淹没到了趴在岸边的季离轩的心口,他却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季离轩握着脖子,艰难地翕动嘴唇,却发现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脖颈上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瓷白的肌肤上浮现触目惊心的淤红指痕。 身后的打斗还在继续,剧烈的浪花飞溅,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蔓延上绿茵草地的急水也令他感到窒息。 蓦的,一双手从他膝弯和腰后穿过,像捞出一尾搁浅的人鱼,将他从狂暴水流中捞出。 两人的目光在昏沉天光下对视,戎靖垂下来的视线情绪是多样化的,从冷酷到怔然,最后定格在委屈上。他把季离轩轻柔地放下来,脸上都是担忧:“哥哥你没事吧?” 季离轩闻到雨水中一股浓郁的雪松香,知道他易感期还没结束,仍旧是心智不成熟的状态。他指着自己喉咙,摇了下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了。 “呜呜呜呜,你都说不了话了……”戎靖的眼泪跟着暴雨往外滚,季离轩一时失语。 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他猛地抓住了戎靖的胳膊,“小心”都到了嘴边,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喑哑。堀中樾顶着满头血水,用脱下的外套拧成了一道绳索,猛地套住了戎靖的脖子,用力绞紧。 季离轩眼看着戎靖重新和堀中樾扭打在一起,脖子上无法挣开的勒缚让他感到很痛苦。不过他心智虽然幼稚,但身体格斗的本能却还残留着,一个膝顶击中堀中樾毫无防备的腹部,趁着对方吃痛解开了脖子上的束缚。 他又痛又委屈,一瞬不瞬地盯着季离轩,就像受伤的幼崽下意识寻找母兽,还有更多的委屈没法说出来似的,哭得更凶了。 季离轩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竟泛出些细密的疼。 堀中樾背在身后的手中,紧攥着不知不觉摸到的一块石头,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戎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堀中樾心中恨意达到顶端,丢了石头,改为抓着半失去意识戎靖的头发往岩石上撞。一下、两下、三下…… 戎靖偏了下头,锋利的石头蹭着他眉骨划了过去,他徒劳地在地上撑了一下,喊道:“哥……快逃!!” 汩汩的鲜血掺杂在雨水中汇入河流,戎靖的声音透过雾蒙蒙的雨帘传来,却是让他抛下自己逃跑。 季离轩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感觉浑身仿佛被摄了魂般僵住了。 他甩了下脑袋,甩掉缺氧所致的晕头转向,往戎靖的方向爬了几步,用尽全身气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捡起沾血的石块,对准堀中樾后脑勺砸了下去。 堀中樾侧翻在地,季离轩骑在他腰上,抬起石头往下砸。 季离轩输在太轻,omega仅凭体重显然无法压住一个成年alpha,后者把他掀开,季离轩却死死揪住他的衣领不松手,连带着两个人一起滚进暴涨的溪水中。他又被堀中樾压进去水中,窒息感再次灭顶。 这次堀中樾没有留手,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失去了色心,只想将季离轩置于死地。 季离轩听见一声低哑的嘶吼,压在他身上的力道一松,戎靖掐着堀中樾的脖子,将他猛然按进水中。季离轩从水中爬起,惊悸急喘,却顾不上任何,直接上前帮忙按住了堀中樾扑腾的双手。 炽白闪电划破夜幕,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季离轩在溪水中看见自己倒映出来的脸,苍白而湿漉,双眸却冷得泛出凶光。 堀中樾的挣扎停止了。 季离轩也想从梦魇中回神般惊醒过来,他喘了口气,拽了戎靖一把。戎靖不肯松手,季离轩捧着他的脸。 “没事了,没事了,他已经昏迷了,不能再害人了。” 戎靖松开手,转头盯了他片刻,脸上冷酷而残暴的神色有所松动,他忽然张开手狠狠把季离轩揽入怀中,季离轩愣了一下,感受到他的肩膀在抽动,可怜孩子,肯定被吓坏了。犹豫片刻,他回搂住了戎靖。 直到后来雨越发下大,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季离轩估计再这样在雨里呆下去会感冒,于是把昏迷呛水的堀中拖上岸,绑在了离石洞不远处的树上。绑人的绳子是从堀中樾的背包里拿的,他的背包里好东西很多,基本上灯塔的物资都在里面了。为了防止他挣脱,季离轩拧碎了他两只手腕。 他和戎靖回到石洞,简单摘了些树枝挡在洞口,又往石洞内部挪了挪,勉强能避免沾上瓢泼大雨。石洞里的火堆升了起来,哔哔啵啵照亮两人面容。季离轩浑身都淋湿透了,虽然他遭受两次堀中樾的性骚扰后,已经有了基本的ao有别意识,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避嫌,把衣服都脱了下来。 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感冒生病的概率很高。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生病,那就全完了。至少他和戎靖,得有一个有行为能力的健全人吧。 抬眼就见戎靖直勾勾地盯着他,有点困惑,有点高兴,但怔愣的模样更像是傻了一般。季离轩脱得只剩底裤后,就迅速拿从堀中樾那里搜集来的毛毯裹住了自己,戎靖没来得及看全,却捕捉到雪白腰肢上一抹鲜艳的红。 戎靖皱了下眉毛,问:“哥,你腰上那是什么呀?” 季离轩知道他是在问山茶花的事,但这东西其实他自己也没弄懂是怎么来的,就随口敷衍了过去。 戎靖却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虽然他现在易感期心智幼稚,还有点神志不清,但是却凭借隐隐约约的直觉知道,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似乎和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某物有关。 还没来得及再追问,季离轩已经催促起他脱衣服来,被这么一打断,他思维里那条路径就断了,因为季离轩只有一条毯子,掀开一角让他也钻进来,戎靖脑子只剩下可以和漂亮omega哥哥贴贴的喜悦。 他一骨碌钻进去,像只毛绒绒的大猫。幸好毯子够大,两人挤一挤也可以装下。戎靖进来后,虽然空间狭小起来,但alpha体温极高,本有点漏风的毯子里也变得温暖起来,像塞进了个小火炉。 季离轩把从灯塔带出来的那条落灰的被子又搭在了毛毯上方,这下更加暖和起来。石头堆成了个建议的火炉,炉上放着翻出来的小水壶,正咕噜噜烧着水。季离轩把处理的鱼丢了两条进去,又给戎靖塞了两只红果,alpha从中午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加上经过了剧烈的打斗,中途还被他捏晕过去,肯定非常需要食物。 果然,拿着果子的戎靖就没有什么东看西看的心思了,抱着一脸专注地啃,嘴角沾了点果汁,模样有点像啃松果的小松鼠,还怪可爱的。 怪可爱? 季离轩原本在支着腮借着火光在看他,这个念头掠过脑海时,他后知后觉愣了一下。 他居然会觉得戎靖可爱? 疯了吧,这可是男主啊。 戎靖似乎对他一直看着自己有些疑惑,歪了下头。这个模样和他刚才自己都差点要死在别人手下,还让季离轩快走的情态重合起来,季离轩心下微微一动。 说实话,易感期的戎靖确实挺可爱的。虽然清醒时的戎靖更强大凶悍,能把所有危险都杜绝在摇篮之中,如果不是戎靖易感期,可能就没堀中樾什么事了。但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季离轩还是看眼前这个戎靖更加顺眼。 季离轩说:“低头,我给你处理伤口。” 他自己身上没什么伤,就是脖子上多出几处掐痕,养养就好了。倒是戎靖,这来海岛一趟,又是易感期,又是被狼咬,又是被人抓着脑袋撞石头,简直像历劫来了。小倒霉,怪可怜的。 戎靖脑袋上的伤口有点触目惊心,尤其是那一道从眉骨到太阳穴的伤痕,非常深,现在还浅浅地渗着血。这么深的伤痕,恢复得再好也会留疤,虽然留疤也不无损男主这张俊美的脸,但如果他心仪的omega比较胆小,会不会吓到别人? 季离轩不着边际地想着,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反正只要从海岛离开,两人就彻底分道扬镳了,以后估摸着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季离轩用药酒沾一下,戎靖就嘶一声。季离轩放下沾药酒的棉签,有点无奈:“真有这么疼吗?” 戎靖虽然没说话,但眼睛里充满了控诉。季离轩很少给别人处理伤口,下手没轻重,他想了想:“那要不你自己来吧?” 戎靖撇了下嘴,不太高兴:“我自己看不见……” 倒也是这么个理。季离轩把问题抛回去:“那怎么办?” 戎靖似乎就等着他问呢:“你涂一下,然后给我吹吹。” 季离轩有点怀疑:“真的管用吗?” 他想了想,季泱小时候摔了,好像也是缠着他要吹吹。甭管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这种招式,对小孩真的挺管用的。戎靖现在不是小孩,胜似小孩。 “好吧。”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况且戎靖这受的伤,大多半还是因为他,季离轩也没有再拒绝。 他把酒精和棉签放到干净地方,手掌撑起身体,慢慢朝着戎靖凑近。季离轩也并未脱得全光,他单穿了件干净柔软的白衬衫,两条长腿光着,但穿了四角裤。只不过衬衫不合尺寸,太大了点,直接遮到了腿根处。 戎靖和他不一样,戎靖是只穿了裤子,但赤着上身。他上身伤势太重,还有发炎趋势,穿衣服反倒不方便。 季离轩凑过去,领口有点大,因为弯腰的姿势,胸前雪白的风景一览无遗。戎靖喉结滚动,是一个下意识吞咽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我不信你不喜欢我,除非你亲口承认。” 轩哥:“我不喜欢你。” 静静:“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撒谎,我不信。” 第30章 牵扯 季离轩的眼眸微微垂下,凝视他深邃的眉眼。他心中有点别扭,顿了顿,在戎靖的催促下,才朝着涂了药酒的伤口处轻轻吹了一下。omega的身上总是香的,石洞内燃烧着哔哔啵啵的篝火,洞口雨雾湿冷,季离轩身上的气息却仿若让他置身于冬日暖阳照射下的玫瑰花田。 到了后半夜,戎靖熬不住了,头一点一点地就要昏睡过去,季离轩扶住他的头,慢慢放下来,让他枕在了自己大腿上。 次日清晨,天气放晴,而烘烤在火堆旁边的衣物也干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几天,堀中樾中途醒过几次,看向季离轩的眼神满是恨意。季离轩冷眼以待,给他喂了水和少量食物吊着他的命。这人虽然可恨,但不该死在他手上,而是应该交给警方,接受法律的制裁。 海岛的落日非常美,雪白的沙滩、葱翠的树林、翻滚的海浪,都笼罩在灿金色的余晖之中,遥远的天幕呈现雾蒙蒙的烟紫,金乌西坠,烙印在视网膜上一片红,万物都栖息在柔和的橙色里。 季离轩坐在海边的大石头上,没穿鞋袜,任由凉爽的浪花拍打在赤足上。他双足雪白,脚背上青色的经络蔓延,指甲盖都是粉色的,沾着晶莹水滴,像精雕细琢的瓷器。 戎靖坐在他身边,睡眼惺忪的模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等易感期结束,你就会忘记这段时间的经历了吧。”季离轩开口说道,比起诉说,更接近喃喃自语。戎靖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听见他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在困倦中提了提神,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 季离轩摸了摸他的脑袋。 “虽然你很讨人厌,但这个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在温柔万物的落日中,那些重生以来、缭绕于心的郁结,蓦的就消散在广袤在天地之间,无论爱恨。 人生广阔,何必拘泥于过往,只顾往前看,自然又是一番新光景。 戎靖看着他淡漠的神色,下意识有点不安,手指攀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 季离轩很轻地笑了一下,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戎靖,我不恨你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吐息温热,甜美的玫瑰香气让戎靖头晕眼热,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他遵循本能,伸手把季离轩揽入怀中,用鼻尖去蹭他后颈腺体。季离轩由他抱着,没有太过抵触,脸上神色却淡漠无比。 “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牵扯了。” . 戎靖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醒来,私人医院VIP病房,护士二十四小时全面贴身照看,他眼皮颤动的第一秒,消息就传到了医院内一众主治医师和院长耳中。 小护士激动地贴上前来,语气是极力压制的温柔克制:“戎少爷,您终于醒了,身体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脑子足足空白了半分钟,戎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皱了皱眉,看这架势,估摸着是他在受伤的消息传到了家里,不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他喉咙钝刀子割似的,艰涩且疼,应该是长时间的缺水所致。 被护士扶着喂了点水,润了润喉咙,能开口后第一句话是问:“季离轩呢?” “您是说季四少爷吧?”护士对答如流,“救援队抵达海岛的时候您已经陷入昏迷,他送您去了市医院,后来您姓祁的朋友联系到了戎先生和戎太太,把您转来了这里。” 戎靖放下水杯,动作带动浑身肌肉传来迟钝的痛感,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伤口。记忆慢慢回笼,他最后的印象是季离轩帮他包扎完伤口离开,而他看着树下群狼撕咬染血T恤的一幕。 后来?后来就失去了记忆。戎靖慢慢皱起眉头,能让他王虫失灵又失去记忆的只有易感期。想起自己易感期的模样,他有点难以接受,他真的在季离轩面前进入了易感期吗?不过季离轩看起来还挺仗义,至少没把他丢在海岛上自生自灭。 易感期期间的记忆,说是完全没有印象吧,好像也不是如此。戎靖蹙眉思索,零星的片段闪过脑海,似乎是好闻的玫瑰香,光滑柔软的肌肤,omega水光粼粼的眼眸,湿润的红唇。 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哭喘,半羞半恼:“戎靖,停下来!你又不听话了?” ……他在易感期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触碰着肩膀上的绷带,戎靖面露古怪。这处伤口是他为了季离轩挡下的,当时看见季离轩被狼群追逐,几乎没有多一秒的考虑,他就直接扑过去将人护住了。那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连他都怀疑自己被鬼附身了。 但想起隐约的片段中,季离轩在篝火旁凝望他,宽大衬衫下露出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他又放下了,咬就咬吧,总比咬在omega身上强。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堀中樾被捉到了吗,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危险分子。 护士退出去了,一个面生的秘书走进来,轻声道:“您别担心,当救援队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移交给警方了,目前人在监狱,等待国际法处理。” 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院长和一众主治医生。院长是个怂眉耷眼的秃顶小老头,一上来就对戎靖表达了亲切的慰问,八成的热情源自对董事会少东家的拉拢。 戎靖被他们吵得心烦,眉头一皱,大少爷脾气上来,刚想让所有人都滚出去,院长的电话忽然响了。 院长摸出电话,脸色一变,恭敬甚至谄媚地双手将手机递上:“戎少爷,是您父亲的电话。” 戎靖撇了下嘴,不怎么情愿地接了过来:“爸。” 戎父的声音传来:“小没良心的,从师门出来,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你妈前段时间还跟我念你,结果你这臭小子,居然一声不吭跑静安市去了?如果不是这次受伤,人小祁跟我们打电话,我们还不知道你离开了林曲。” 戎靖淡淡道:“哦。” “哦?你居然哦我!我可是你老子,嘶——”他嘶呼一声,“这茶烫嘴。” 戎靖道:“你不能喝完再说话吗?” 那边磕了一下,似是把茶杯放下了,戎靖以为他还要教训几句,结果他爸八卦兮兮道:“我听小祁说,跟你一起被困在海岛上的人,可是个omega?” 戎靖心下警铃大作:“干什么?” 戎爸啧了一声:“干什么?我关心关心不行?” 一边说,一边唏嘘地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被你爷爷送到了谷先生那儿,荒郊野岭的,没见识过花花世界迷人眼。小祁说,人家omega长得跟天仙似的。爸爸呢,就是想提醒一下,越漂亮的omega越会骗人……哎不对,”戎爸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哄人,“宝宝,我没说你。” 戎靖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我妈是不是在旁边?” “老婆,你在吗?噢噢,她说她不在。” 电话里传出夫人娇滴滴的怒骂:“你笨蛋呀?” 戎靖:“……” 戎爸咳嗽一声,转移起话题:“这样,下个月你爷爷定在静安市过七十大寿,如果真喜欢,你就把人家带来,我和你妈帮你掌掌眼。” 院长和主任医师们自知不该偷听少东家的家务事,这时已自觉地退出了病房,房间里清净了不少。戎靖从旁边果篮里摸了只桃子,一边咬一边往枕头上靠,懒洋洋道:“谁说我喜欢季离轩的?” 桃肉果香四溢,汁水甜美饱满,吃得好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没季离轩尝起来甜。 戎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蹭地坐起。 见鬼了,他怎么知道季离轩尝起来什么味儿? 戎爸还在那头喋喋不休:“不喜欢吗?那我倒是猜错了,原来是人家omega单相思啊。” 他说着就要挂断电话,戎靖没忍住,让他等一下:“什么叫单相思?季离轩单相思谁?我?” 他觉得荒谬,又因着alpha骨子里的劣根性,心中升腾起一股虚荣感:“你骗我呢吧?” 戎爸很不满:“人家小祁说的,omega可关心你了,救援队赶到的时候你就枕在人家大腿上睡着。要是对你没意思,omega能让你这么枕?我当年追你妈的时候,她都不让我这么枕。” “你说真的?”戎靖别别扭扭地问。 “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人家也可担心了,自己都站不稳了,还强撑着跟了一路,直到你进ICU。” 经过戎爸爸一通行云流水的分析,戎靖挂断电话时,竟真琢磨出几分季离轩对自己的情意。 也是,孤岛荒屿,孤a寡o,还一起化敌为友摈弃前嫌共渡难关,这不就是标准的偶像剧剧情吗?不磨蹭出一点火花都不正常。 到后来,他自己都说服了自己:季离轩可能对他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不是依靠祁寒和老爸不靠谱的转述,而是依靠脑子里时不时闪现的回忆。那些亲密无比的交流,水潭上的拥吻,篝火旁的上药,落日下的膝枕,一切都缭绕着暧昧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季嘉安的电话:季老太爷可能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看轩哥:老婆,我命运般的老婆,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小岳岳追车.gif) 轩哥看静静:是你在做多情种(唱) 戎爸是妻管严活宝,虽然戎夫人并不凶,但老婆娇滴滴地生起气来是个男人就没辙,静静从某方面来讲继承了爸爸的性格呢 最近写戎小乖狗写得有点飘飘乎不知所以然,赶紧倒回第一章 看了眼大猪蹄子版找手感 第31章 遗产 时隔半月,他又见到了季离轩。 对方来得说早不早,说迟也不迟,恰好赶在季老太爷少有的清醒时刻。当时季家人满满当当在病房内围了一圈,还有数不清的旁家亲戚,血缘不够亲的,都被挡在了医院外围,连门都不得近。 戎靖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外姓人,子孙们挨个上前捧着老爷子的手,泪眼婆娑聊表忠心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打游戏,但也没人敢说他。季嘉安甚至还讨好地凑上来,问他要不要喝水。 戎靖在烦恼季离轩怎么还不来,头也不抬地让他滚。 一轮推心置腹完毕,季离轩姗姗来迟。老三家就来了他一个,他独身一人,坦坦荡荡面对着病房里众多投射过来的视线,面不改色地进了病房,向老太爷问好。 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和白色的西装长裤,袖子挽起,露出的手臂线条优美而流畅,手腕处是一只黑色手表,衬得皮肤白如脂玉,恰似春末夏初的一阵和风。 戎靖又想起祁寒给他爸怎么描述的季离轩,精准而概要的两个字:天仙。 他进屋时先扫往病房里扫了一眼,戎靖坐的位置恰好在门对面,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对上了。戎靖双眸沉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和自己说些什么,但季离轩的视线就像掠过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半点停顿。 戎靖挑了下眉。 季嘉安瞪大双眼,怒视着他指责道:“爷爷都病得这么重了,全家就你敢迟到,是不是根本没把爷爷的安危放在心上!” 老爷子皱起眉头,旁边的季二伯看见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老人最不喜身旁有人大声喧哗,季嘉安为了指责季离轩,音调高得几乎刺耳。 季离轩笑了一下,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到了病床旁边,弯腰替老爷子掖了下被角:“你吵到爷爷了。” 季老太爷沉着声音道:“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点礼数,你是嫌我这糟老头子死得不够快?” 季嘉安脸色大变,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他妈在后面拉了一下,及时闭嘴了,不过憋得够呛,脸都绿了。 发了一通脾气,季老太爷有点呼吸不上来似的,急喘起来,大姑慌乱不已,忙又要张罗着叫护士。戎靖走上来,往老太爷肩胛下方两寸和心口各按一下,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颤抖的身体和缓下来。 季离轩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易感期是过去了,蛊虫呢?恢复得也还行吗? 他本是站在病床边,戎靖凑过来时,季离轩往里退了半步给他让出位置。 戎靖抽手离开,掌心从他按在被褥上的手背似有若无地蹭过,一触即分。他的体温很高,掌心也热,烫得季离轩蜷了下手指,抬头看了他一眼,戎靖却没有察觉到这轻微的碰触似的,淡淡收回了手。 又缓了好一会儿,季老太爷睁开眼,双眼尽是冷漠的倦怠,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进入正题。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是没几天好活了。临走前最让我撒不了手的,不是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而是我和你们妈打下来的这季氏偌大江山。” 此话一出,旁的几个嫡系子辈脸色有青有白,大姑的入赘丈夫倒是贯会来事,立马扬起眉毛忧心道:“爸,别这么说,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季老太爷淡淡瞥了他一眼:“别跟我在这儿装腔,在场这么多盼着我死的人里,你算得上头一份。” 此话一出,不仅是大姑父,连姑母而他们的一双omega儿女都紧张得捏紧了手指,大气不敢喘。 大姑父勃然色变,强笑道:“怎么会呢?” 季老太爷怼完人后,不再理会他,招了招手把角落里一个年轻人叫了过来。季离轩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年轻人浓眉大眼,看起来憨厚老实,眼镜片下的眼睛却闪着睿智精明的光,走近过来,很礼貌地朝季离轩点头致意。 季离轩愣了一下,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单朝自己致意。 年轻律师姓顾,小顾律师假笑着朝周围自我介绍了一圈,按着老太爷的意思,翻开一份遗产继承手续,清了清嗓子,声朗气清地念道:“这是一份遗产过继书,签署人季戍国,决定将手下季氏集团百分之六十股份移交到戎靖名下,生效日期:即刻。”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消息降临的这一刻,大家还是觉得荒谬至极。争了大半辈子的家产,竟然被自己亲生父亲全数交付给了别人,让一个陌生人继承了去,换谁谁能接受? 又是大姑父,豪门出身的千金少爷小姐们身上多少有点体面的成分,但大姑父是出身贫困,一步步凭借自己入赘豪门的凤凰男,在他的字典里,想要得到什么,只有一个争字。 “爸!”他忍不了似的提高了音量,“您怎么能把家产交给一个外姓人,是,我们是让您失望了,但你怎么不也得为嘉安和离轩考虑考虑?” 他心里想的全是自己一双儿女,嘴上却说得漂亮,把老二和老三家的孩子拉出来挡枪。在场的除了季嘉安,个个都是人精,当谁看不出来他这点小心思似的? 季离轩笑了一下,当即表态:“爷爷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的考虑,我与父亲当然是尊重爷爷的意见。” 季嘉安被他妈拧了一下,立马跟上表忠心:“我也这样觉得,爷爷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只不过这衷心表得慢了半拍,又有珠玉在前,倒显得不伦不类格外跟风。尤其是他没忍住,一边说一边恨恨看了季离轩一眼,多半是觉得这人狡诈投机,看不顺眼。 季老太爷重新闭上眼,已经不想再多看满堂儿孙一眼,一个老人混到这个地步,多少也有点悲凉。 小顾律师一直带着标准的职业假笑,笑眯眯地看这些纨绔们吵了几圈,才出声道:“当然,这份遗嘱还有一个附加条件,相信大家也都听老爷子说过了。” 不知不觉,众人的呼吸声都屏住了——那份附加条件,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决定着偌大季氏终于落于谁手。 “若季氏子弟中,有嫁入戎家者,则这份遗产,由戎靖与其妻子共享。” 一时谁都没再说话,现场很安静,落针可闻。 听了这话,季嘉安又放心下来。虽然以戎靖那傲慢冷淡的性格,多半谁也看不上,但如果非要让他在季家选择一个人结婚的话,不就是他季嘉安了吗?就算他只是个beta又怎么样?他仍旧是赢面最大的。 心思各异。 事情交代完毕后,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病房,季离轩缀在最后,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被老太爷出声叫住了。 戎靖本来都出了房间,留心着后方,见季离轩没有跟上来,脚步顿了下,竟然就抱着手靠在门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了起来。 季离轩走到老太爷旁边,拿起旁边水壶,倒了杯温开水,扶着老太爷起来,喂他喝了半杯。在这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 老太爷面无表情地沉着脸,季离轩百无聊赖地想,他似乎总是这个表情,像老港片里行将就木的僵尸。 这么想自己爷爷好像不太妥当,他收起心思,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爷爷,您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脸上枯树皮般的褶子颤动了下,从起伏的弧度来判断,是终于把喝进嘴里的水分几口咽下了。沉默了片刻,他问:“你爸爸怎么没来?” 季离轩淡淡道:“他来了,在楼下,在病房里陪母亲。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他等会儿会上来看您的。”他放平软榻,扶着老人的背让他躺下。这种身体状况,一直坐着也是种负担。 老人眼皮颤了颤:“你母亲怎么了?” “老毛病了,查不出什么问题,但不见好,靠药水吊着。” 季离轩却知道,母亲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下周他打算出个国,以前的学长在多伦多担任主治医师,针对国际上的疑难杂症广有研究。实在是没办法,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母亲会在两年后陷入长时间的昏睡,他的时间不多了。 “您不必担忧,照顾好自己。”季离轩握了下老人的手。 他的皮肤柔软洁白,就像被人盘久了的羊脂玉手串,泛着一层包浆似的细腻柔光,覆盖在老人布满老年斑的粗糙手背上,对比极为鲜明。 一个枯朽腐败,一个木上新芽。 “老三他……”季老太爷闭了下眼,声音有微不可察的轻颤,“还在恨我吗?恨我当年阻拦他的婚事,恨我把你母亲逼走?” “您说什么呢,父亲一直敬爱您。”季离轩的声音很轻,神色也淡淡。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季老太爷犟了一辈子没想过对谁低头,临到头来还是牵挂冷战了这么多年的小儿子。 “是吗。”老爷子虽是闭着眼,眼角却濡湿了,很久没有再说话。季离轩站了一会儿,替他掖了下被角也离开了。 刚踏出病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把房间门关好,斜侧里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拽住了他的手腕,转瞬间把他按在了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omega发情期时伴侣不在身边,就会产生筑巢行为。戎靖出差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发现衣柜空了,漱口杯、洗脸巾、钢笔、袖扣,不起眼的小东西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了主屋,发现消失的衣物堆叠在绵软白胖的被子上,被子中间躺着季离轩,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姿势却是蜷缩的,玉白的手腕和小腿蹭了出来,怀里抱着他的西装。 “哥?” 戎靖凑上去,omega就睡眼惺忪地凑上来索吻,他腿间夹着的领带都是湿的,房间里玫瑰香气馥郁。 “怎么才回来?” ——番外《筑巢期》 第32章 月神 季离轩后脑勺在墙壁上磕了一下,疼得他心头火气,他抬眼看向戎靖,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季离轩轻喝道:“放手!” 戎靖却双眸微眯盯着他,语气有点不满:“装不熟?” 他一边说一边逼近,季离轩想要挣开他,但戎靖攥得很紧,他根本挣不脱。 季离轩仅有的半分好脾气也宣之告罄,抬眼盯着对方,神色像只弓背龇牙的猫:“你发什么狗疯?” 在季离轩的认识里,从海岛回来后,两个人的同盟关系就应该结束了,应该顺其自然地回到以前互不关心的模式,但糟糕的是,另一个人好像并不这样想。 戎靖凑近后,忽地低下头,在他脖子处轻轻嗅了一下,刹那间,一种被捕食者盯上的恐惧感自心底腾升而起,似一股冷电,让人浑身战栗。 戎靖闻到淡淡的玫瑰柑橘信息素,很香也很纯,没掺杂任何其他信息素,比如说雪松的气息。 戎靖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都怪闪回的记忆太误会人,他差点以为自己在易感期没意识的情况下把季离轩标记了,那就麻烦大了。 等他撑着身子慢慢移开,却见季离轩的表情像僵住了似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他好奇地伸手在季离轩面前挥了挥,却换来对方抬眼一瞪,眼底有水光晃悠,眼尾泛粉,是三月的含苞桃花,有多情的春色待放。 戎靖呼吸一窒,心头涌上一股近乎心悸的躁动,抓住他手腕的十指下意识收紧了,疼得季离轩轻轻嘶了一声,雪白的肌肤立马浮现出了淤痕,戎靖蓦的松了手,双手背在身后还退了一步,像不小心弄脏了名贵瓷器的小孩。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嗅腺体的举动对不是伴侣的omega来说,是一种轻浮的冒犯。 季离轩却心想,易感期的戎靖和平常的戎靖果然不一样。易感期的戎靖,无论他怎么挨挨蹭蹭搂搂抱抱,季离轩都感受不到威胁,就是一个哭包小鬼而已。但易感期一过,再次碰面,自前世累积下来的刻在骨子里的忌讳立马警铃大作,戎靖一凑近,他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幸好我不是omega,不然看戎少爷这态度,还以为您对我有意思。”季离轩冷冷嘲讽了一句,自觉羞辱意味十足,抬头却见戎靖面色古怪地盯着他,似是有些话在嘴里转桓。 戎靖心想,你不就是omega吗? 随即他反应过来,季离轩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omega身份已经曝光,而且还多半以为在易感期内他是完全没有记忆的。 戎靖也没拆穿他,反倒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丝绒盒子塞进他手里。 季离轩捏着盒子,没着急打开,掂了掂分量问:“这是什么?” 戎靖啧了声:“你不打开看看?” 季离轩心想,总不至于在里面装个暗器吧,便稍放下心来,打开了盒子。漂亮的蓝色入眼,里面确实没装暗器—— 装着月神之泪。 上次拍卖会,季离轩还没等到看见这枚举世无双的宝石之王,就因意外而提前离席,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月神之泪。它的颜色接近普鲁士蓝,但要更清澈一些,像柔和的月光照射在夜色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摄人心魂,紧紧地攥住人们的目光。看见它的第一眼季离轩就明白,为什么这是奶奶最喜欢的嫁妆,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omega能拒绝得了它。 月神之泪落在戎靖手中,季离轩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戎靖买月神之泪应该是为了让季嘉安讨得老爷子的欢心,现在却把这塞给了自己。 戎靖问:“喜欢吗?” “挺漂亮的。”承认了好看,却没说喜欢不喜欢,季离轩看了两眼,把盒子合起来递还给他,“爷爷还没睡着,你现在进去告诉他季嘉安把月神之泪带回来了,他应该会很高兴。” 戎靖没接,脸色看起来不太高兴:“可这是我买下来的。” 他视线下移,看见季离轩握着红丝绒盒子的五指细腻雪白,好看得惊人,反倒像他才是该装在盒子里的藏品。 季离轩没察觉出他话中的端倪,略显诧异:“这不是一样的吗?” “怎么就一样了?”戎靖觉得他就是个漂亮的白痴,指不定对他和季嘉安的关系有什么臆测上的误会。 “你是站在季嘉安一边的吧?爷爷支持你就是支持他,并没有什么区别。”季离轩看他有点生气,反倒他安慰起他来,“没事,你放心,就算你和季嘉安结了婚,遗嘱的主要继承人还是你,他不敢违抗你的。” 不知为何,这安慰一点也没起到作用,戎靖看起来更生气了:“你觉得我会和他结婚?” 季离轩心里有点犯嘀咕,也不知道自己踩了他哪个雷点,戎靖看起来像只炸毛的小豹子。 兴许是没看上季嘉安? 这也有可能,毕竟季嘉安在季家第三代里属实算磕碜,大姑家的一双儿女更加温柔体己,还都是omega。 戎靖想不想结婚,想和谁结婚,他都管不着。季离轩无意过多掺和男主的感情生活,牵起戎靖的手。男主的手修长有劲,指节分明,青筋凸出,顺着手背往小臂蜿蜒,和他的手不一样,看着很有力,季离轩挺羡慕的,拔开他的手指,把盒子放进去。 “喏,还你。” 戎靖脸色更难看了:“你不要?” 季离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戎靖把他留下来,是想把月神之泪送给自己? 几乎是一瞬间,季离轩心中就升起了一股警觉,就像兔子看见狼一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不知道戎靖的目的,但这不妨碍他拒绝,心中有警惕的成分,季离轩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戎靖瞪着他,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季离轩有点错愕,怎么自己不收这昂贵的宝石,反倒像触了这祖宗的霉头似的? 戎靖的脸色沉得像能拧出水来,就在季离轩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戎靖抿了抿唇,又气又委屈地跺了下脚。 “不要就算了,当我求着给你吗?” 季离轩:“……” 那,谢谢您? 就在这时,电梯上来了,这一层都是SVIP病房,住的人少也非常安静,电梯门打开的叮咚声非常明显,季泱玩着手机走了出来,无形中缓解了僵持的气氛。 “哥,你怎么这么慢啊?爸爸说带我们去蜀香斋吃山药鸡……”话音未落,季泱停顿了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视线停留在距离过近的两人身上。 她收了手机,走过去撞开戎靖,把季离轩挡在身后。 戎靖本来怒气就即将攀顶,无缘无故被人撞了,少爷脾气正要发作,看了眼这小鬼,认出是季离轩的妹妹。 心里骂着小鬼,其实他也不比人家大几岁。 季泱大眼圆脸,奶白圆乎,犬牙尖尖的,发威的时候像只捍卫领地的小老虎:“你的信息素太张扬了,我哥身体不好,麻烦你讲点A德。” 戎靖扫她两眼:“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季泱皱眉:“什么?” 季离轩心里咯噔一下,季泱身体出问题了吗?不然男主不会这样问。 戎靖退了一步,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已经成年的alpha还爱粘着异性直系亲属,可能是病。你恋兄?” 季泱勃然大怒,看起来想冲上去给这缺德小王八蛋两脚,被季离轩及时拽住。 季离轩朝妹妹轻轻摇了下头,拉着季泱走掉了。戎靖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砸了下墙。小顾律师走出来,为难地看着他:“少爷,他不肯收?” 小顾律师是戎靖从家族公司调来的律师,经验丰富,能力极强,职业素养极高。当时戎靖从海岛脱险后,在医院醒来,本来想把月神之泪还给季老太爷,却被老爷子拒绝了,当时老人家是这样说的。 “我时日无多,月神之泪让我这个老头子带到地下去也没有意义,你收着吧,这本来也是你买下来的东西。” 戎靖本来要拒绝的,如果不是季家需要这东西,月神之泪对他没有半点意义。 季老太爷挥了挥手阻止他,继续道:“……如果你在我们季家有看上的人,就把月神之泪交给他,爷爷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但季离轩却没收,小顾律师仿佛看见少东家的狗耳朵耷拉了下来,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小顾律师接了一个电话,捂着听筒向戎靖示意:“您向监狱申请的见面许可被通过了。” 戎靖收回心思,转了转车钥匙,面无表情道:“走吧。” 戎大少爷因为这东瀛瘪三吃的亏,今天就要一次补齐。 母亲住院两天,情况稍有好转,一家四口去法喜寺吃药膳。下车时,季泱把季离轩偷偷拽住了,神色别扭,季离轩很少见妹妹这个模样,略显诧异地停下步子:“怎么了?” 季泱磨磨蹭蹭地从兜里掏出一坨纸团,强调道:“不要告诉爸妈。” 季离轩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成绩单,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还沾着手汗,不仅外表惨不忍睹,分数更是不忍直视,他看了很久忍不住道:“泱泱同志,这个分数你去搬砖人家都不一定要你。” 季泱讨好地抱住他胳膊,熟门熟路地开始撒娇:“哥,明天要开家长会了……” 季母在前方催促:“宝宝,你们怎么不走了?快跟上呀。” 季离轩应了一声,拉着季泱往前走,期间又看了一眼成绩单:“上个月的考试,明天的家长会,你今天才告诉我?” 季泱嘿嘿装傻,估计如果不是要开家长会,这张成绩单会直接被这小妮子毁尸灭迹。 “下不为例。”季离轩警告了一句,收起成绩单,“我找时间把明天空出来,现在先吃饭。” . 镣铐的声音在水泥地面拖出了沉重的声响,会客室的门打开,堀中樾顶着寸头,一脸阴沉地出现在了戎靖面前。 戎靖坐在椅子上,撩了撩眼皮,嘴角冷冷勾了一下。 第33章 同类 堀中樾进来前,他刚把眉骨上的白色纱布揭下来。半指长的一道疤,斜穿眉峰,断得突兀。戎靖的眉眼深邃干净,眼神冷性格差,全靠一幅好皮相撑出点碎末的温和,如今一道新增的疤痕却凭添一分戾气,凶是凶了点,但倒是更加符合大少爷本来的脾性了。 堀中樾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懒懒掀了下眼皮子:“我以为你的omega会来。” 你的omega。 戎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想反驳他可不是我的omega,但不知为何又没有反驳。 堀中樾忽然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他不想见我?也对,也正常,毕竟你的omega……尝起来可真不错。” 戎靖没有被激怒,他又不是傻子,就算只凭借零星的闪回,也能猜出来堀中樾并未得手,毕竟季离轩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对象。虽然如此,他也还是蛮不爽的,双眼微敛看着他。 堀中樾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皮肤忽然出现了一路诡异的凸起,像滑珠般沿着血管滚动,一股灼热的痛苦袭上心口,他脑门充血,痛得发狂,竟不顾手上镣铐,伸手想拽戎靖衣领子。 戎靖反拧他手腕,把他直接按在了桌子上,滚烫的咖啡泼了出来,烫在堀中樾脸上,他却没有痛觉似的,只顾狂挣不止。 “该死的,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本应该捞完这票就收手,带着巨额赎金在西西里隐退,你是毁了别人人生的凶手!”他怒骂着指责戎靖。 戎靖呵呵笑了两下:“杀人犯也配有人生吗?” 旁边两个狱警想冲上来将堀中樾制服,戎靖摇了下头,小顾律师立马很有眼色地站出来,将两名警官拦下了。 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痛脚,堀中樾声音嘶哑道:“大少爷,不是什么人都有像你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那个omega也是一样,我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走投无路过的人。他和我是同类,和你不是。” 他竟然说季离轩和他是同一类人,戎靖觉得很荒谬:“监狱里没有镜子也有尿吧?自己撒泡照照吧你。” 堀中樾嘶哑地冷笑一声:“我在六岁时杀了第一个人,一个饿极了的老头想把我煮了。我打赌,你从来没有饿得只能吃草皮的日子,对吗?” 戎靖不为所动,甚至还嗤笑一声,觉得十分可笑:“你现在在干什么?为自己找补吗,在杀了这么多人之后?我是不太懂啊,但你下地狱后可以跟被你连续刺杀的两任总统交流交流。” 堀中樾恨恨道:“像你们这种大人物,从来不会去想能被自己轻易捏死的蚂蚁的死活,更别提关心他们在想什么了。你觉得omega真的会喜欢你吗?别自作多情了,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的。” “关你屁事。”戎靖冷静的神色有点崩不住了,垮着脸骂了一句。一脚把堀中樾踹跪,接过小顾律师递过来的纸巾,一边嫌弃地擦拭着溅到袖子上的咖啡和血,一边走出了茶水间。堀中樾倒在地上的身体开始痉挛,这种蛊虫能让他体验极致的痛觉但不会致死,在死刑到来前,他会先体验到什么叫人间地狱。 坐进车里时,戎靖接到个电话,他瞥了眼来电人,懒洋洋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出少年十万火急的声音:“江湖救急啊表哥!!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晏川齐,你有屁就快放,少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 “学校明天开家长会……” 戎靖皱着眉把车钥匙插进去:“让小姨去呗,找我干什么。” 晏川齐大惊失色:“你想我死?” 说得这么严重,戎靖难免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多少分?” “全班第二。”晏川齐羞涩一笑,“倒数的。” 戎靖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合着找我去丢人现眼呢?” “又怎么丢人现眼了嘛!”小晏同学蹬腿撒娇,“那人家季泱考倒数第一,她哥都答应来家长会呢,你就帮我一次,算我求你了成吗?你知道我们这种猛A不轻易求人的。” 还没说完就被戎靖突兀地出声打断:“你说季泱?哪个季,哪个泱?” “季节的季,三点水那个泱,怎么了?” 戎靖语气稍顿,又问:“她哥长得是不是挺好看的?” 晏川齐回想了一下上次打群架遇见的季泱她哥:“是挺漂亮,跟个omega似的,不过没闻到信息素味儿,打架贼厉害,膝弯给我踢得疼了好几天……”他蓦地反应过来,十分吃惊,“哥你神了啊,人家长什么样你都能猜到?” 戎靖没接话茬,只道:“行啊,我去家长会,明天是吗?” 晏川齐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也没察觉表哥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欧耶一声,兴高采烈地挂断了电话。 戎靖看着手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孽缘这种东西存在的。 三中21班的家长会预定于下午两点在多媒体厅举办,季离轩赶在上午把公司事务处理完毕,又因着天气太热,回家给季泱熬了点绿豆粥。 绿豆泡水一小时,砂锅里的水放进冰糖和莲子慢炖,绿豆泡发后加进去一起煮,熬到浓稠状态,加点金银花进去,等到自然放凉,再放进冰箱里冷藏一会儿,等出门的时候装进保温桶里,口感和温度都恰到好处。绿豆粥煮得多,季离轩多带了两只碗,在路过甜品店的时候,又顺手买了些和果子,季泱可以和朋友一起吃。 到学校的时候,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家长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下午学校允许学生们自由活动,便有学生带着家长参观起来。三中是全市最负盛名的学校,虽然这“盛名”是毁誉参半。一方面,它师资力量极好,教学条件极佳,包揽各年的省市状元;另一方面,这里也是富二代们镀金的温床。要进三中非富即贵,要么你成绩好得非人,要么你家里给学校捐栋楼。所以也造成了学渣和学霸对半分的盛况。 季泱毫无疑问是被划分在学渣一类的。季离轩到的时候,这妮子站在门口兴奋招手,身后还跟着几个个高腿长的跟班,有男有女,都是alpha,有些季离轩也认识,都是家族之间有生意往来的相熟小辈,他妹妹算是这帮不学无术富二代的领头羊。 季离轩走过去,小朋友们一哄而上,帮他拿餐盒的有,帮他拿袋子的有,问好的也有。 “哇,是和果子!” 看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热闹模样,季离轩笑了下,把绿豆汤递过去:“快吃吧。” “哥哥真好!” 季泱凶巴巴地龇奶牙:“不准叫哥哥,这是我的哥哥,不准你们这么叫。” 季泱陪着季离轩逛了一阵校园,中途两人遇见一个漂亮女孩,长长的黑发,笑起来像春风拂面。季泱给人家打招呼,女孩看向她的目光隐有愠怒,却朝着季离轩礼貌地点头致意。omega女孩走后,季泱很快也找了个借口要离开,季离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季泱心虚地赶紧跑了。 季泱走后,季离轩一个人逛起三中来。静安三中占地接近万亩,碧湖飞白鸟,霜晚照晴空,环境养眼也养人,校内设施一应俱全,教学二区楼下是一条装潢讲究的长廊,挂着各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季离轩在长廊上逛了一会儿,不小心撞到个人。对方宽肩窄腰,个高腿长,估摸着是个alpha,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季离轩没看清人,道了声歉就走开了。 他走过长廊,来到学校的湖边,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鲤鱼,无意间回头,却看见那个戴鸭舌帽的人也跟着,抱着双手倚靠在不远处的绿荫下。季离轩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走过去一把把他帽子摘了。 “戎靖。”他没好气,“你跟踪我?” 戎靖从他手里把帽子抢回来:“少自作多情,谁跟踪你了?又不是你家,只准你出现,别人不能来吗?” alpha挑起一边眉毛,季离轩注意到他的眉骨上有一道疤痕,斜穿眉峰,又野又痞气。季离轩觉得眼熟,蹙着眉头想了想,这好像是海岛那次和堀中樾打架弄的,不禁哑然。 “好吧。”他退后一步,“请问静安大在读大学生来高中学校干什么?” 戎靖拍了拍帽子,看他一眼,不答反问:“那你又来干什么?” 季离轩耐心道:“我是来开家长会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 戎靖唇角似乎勾了下:“好巧,我也是。” 季离轩叹气一声,摇了下头,觉得他胡搅蛮缠。他不打算理会戎靖,正要转身走掉,校园广播里响起通告,家长会即将开始,请各班家长到各班场地入座。季离轩为难起来,他现在面对一个难题:季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他不知道班级开会地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校服、有几分眼熟的男生从走廊尽头跑过来,急乎乎的:“表哥,你在磨蹭什么啊,没听到广播里说家长会都开始了吗?” 表哥? 季离轩诧异地扬了扬眉,就见身后的戎靖迈出一步,点了点头:“嗯,走吧。” 还真是来开家长会的? “走吧”是对晏川齐说的,视线却落在季离轩身上,神色不显,却有点耀武扬威的意味,仿佛在说,看,我是真的来开家长会的,没有骗你吧。 ……幼不幼稚啊,幼稚鬼。 戎靖表弟看着季离轩,似乎是觉得眼熟:“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晏:这个人有点眼熟 静静:是你嫂嫂 第34章 紊乱 他看季离轩眼熟,季离轩看他也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和季泱约群架的那小子吗?没想到他居然是戎靖的表弟,想通之后,季离轩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孽缘。 恰在这时,戎靖表弟也想起他来了,看了眼他周围,发现季泱没在,便好心道:“你应该找不到我们班开家长会的地方吧?我带你去好了。”上次还被季离轩打得痛叫,这次却半点不计较,也是个心大脾气好的。 季离轩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晏川齐带着他们走到多媒体厅,季离轩先进去了,戎靖正要跟上,被表弟拉了一把拦在门外。晏川齐一脸的一言难尽:“你看上季泱的哥哥了?” “不。”戎靖下意识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 “真当我是小孩?你眼睛都快粘在人家身上了。”晏川齐朝他比了个倒拇指,“季泱说她哥哥是alpha来着,哥,好久不见,您这口味是越来越清奇了。” “闭嘴吧臭小子,再说一句我把你成绩单发给你妈。”戎靖用手臂勒住他脖子,把人拽进了多媒体厅。 进了多媒体厅,有个挺漂亮的长发女孩走上来,戎靖听晏川齐喊了句班长,这才知道位置不能随便坐,是按照学号排的。 家长会学生不参与,晏川齐没多久也走了。戎靖按照学号找了位置,走过去时,人还未至,先闻到了浅浅的、混杂着柑橘气息的玫瑰花香,抬眼果然就见季离轩也诧异地盯着他。 “嗯……挺巧的,坐吧。”这回换了季离轩先打招呼。 戎靖心下微微一动,其实季离轩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并不明显,防标记项圈是日常出门都戴着的,应该是不太放心它的效果,所以出门是会额外喷信息素抑制喷雾,袖口处则有冷调的木质香感,闻起来像Byredo无人区玫瑰。两种气息缭绕混合,像蛛丝与蚕茧那样纠缠在一起,他却能抽丝剥茧地闻出掩藏得极深的omega本身自带的香味。戎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的鼻子明明不算灵敏,但一遇上季离轩就有了特殊的辨识技巧。季离轩要是知道了,多半会觉得他变态。 但眼下季离轩并不知情,甚至还友好地邀请他共享爆米花。戎靖听说季泱的成绩惨不忍睹,她哥哥看起来有种破罐破摔的释然。 家长会已经开始,班主任调了张PPT出来,这次的家长会主题是备战高三,冲刺高考。季离轩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投影屏。多媒体厅内关了灯,荧幕的光照射在他脸上,微微泛着蓝,他手上拿着的爆米花是奶油味的,是季泱中途摸进来给他塞的零嘴。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他倒是非常喜欢。 戎靖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自从上次海岛事件后,虽然口头上没有明说,但他和季离轩的关系明显改善了很多。换做以前,季离轩要看见座位旁边是他,早就黑脸走人了。 难道真是他易感期做了什么好事,讨得了omega的欢心? 幽蓝的光线映亮室内,前方是一排黑压压的人头。后排一整排都是空位,只有他们俩坐着,位置还是挨着的。此情此景,就好像在电影院约会的情侣一样,戎靖差点去抓他的手。季离轩吃完了爆米花,把包装袋揉起来攥在手上,揉袋子的声音让戎靖回到现实,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稍稍抬起,差一点就要覆在季离轩手背上了。真要捉上去了,按季离轩的脾气,应该不至于骂人,但是惊讶和困惑是一定的。 季离轩的侧脸也是好看的,他这个人没有死亡角度,简直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杰作,每一个细节都诉说着上帝的偏爱。嘴角有点残渣,他用指腹蹭了下,顺手舔去了。不知怎的,因着这个小动作,戎靖心跳加快了一瞬。 可能是注视时间久了,季离轩也察觉到了一点端倪,转过头盯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凑近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全场都安静下来,倒不是他俩说话声有多大,而是正在讲台上激情飞扬地打着鸡血的班主任停了下来,咳嗽一声:“请最后一排的两位家长注意影响,不要说悄悄话。” 戎靖淡然地收回视线,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膝头,没有一点点被点名的窘态,其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倒是季离轩愣了一下,没想到都工作这么久了,还要像上学时一样被老师点名批评。不对!他上学时一直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上课说悄悄话的。上学时都没被点名过,现在来参加家长会,还要体会一遍从未有过的体验。季离轩手心发烫,脸都红了。 都怪戎靖! 罪魁祸首倒是半点不受影响,甚至玩起了手机,似乎在给什么人发消息。没过多久,季离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心生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放在右边的手肘就被戎靖撞了一下,转过头去时,戎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看手机。 ……所以是不能讲话,就改成用手机交流了? 见他不回应,戎靖又用手拐子捅了他一下,催促他快点。 班会进行到发成绩单的阶段,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尽量柔和了声音:“我不会因为成绩就对某些同学区别对待,但是我认为,进入高三,学生和家长应该齐心协力、齐头并进,为自己博取一个理想的未来。” “大家也知道我们21班是重点班,可谓担负了全校校长、校董和老师们的期望,孩子们的成绩需要家长督促,大部分学生呢,也确实很争气。只是我们班有两位同学,和其他同学出现了断层的差异,希望这两位同学的家长在散会后不要急着走,我还有话要与你们交流。”一边说着,班主任锐利的视线直射后排,虽然没有点名,但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季离轩:“……” 戎靖:“……” 戎靖凑过来,低声道:“等会儿咱俩一起跑吧。” 他以为季离轩不会同意,没想到他抿了抿唇,轻声说:“好。” 看来也是觉得丢人。 后来的内容季离轩也没怎么听了,他拿出手机看戎靖发的内容。戎靖是有他联系方式的,虽然两个人从来没在上面交流过,上一次的谈话内容还被季离轩删除了,那时候他们是死敌关系。 戎靖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的是一张医院化验单。 “信息素紊乱?” 客观来说,化验单上显示的结果十分糟糕。alpha信息素紊乱的后果伴随着躁郁倾向以及随时爆发的易感期。季离轩看了都感觉棘手:“你怎么会……” 戎靖刚要说话,忽的感觉一道带有杀气的视线直射过来,看了眼讲台上的班主任,挥了挥手示意季离轩靠近过来。 季离轩顿了一下,撩了下耳边碎发,柔软的身体偏向他,听他讲话。 戎靖低声说:“因为睡了我的omega对我始乱终弃。” 他说话的热气喷洒在季离轩白玉似的耳廓,后者却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愣看了他一眼。 季离轩身上,似乎有一种和他精明外表截然不同的迟钝。这种反差让戎靖手指蜷了下,生出一种捏他脸的冲动。 家长会结束,两人相伴走到校门口。季离轩朝他道别,抿了抿唇说道:“那个omega,我会尽快帮你找到的。” 戎靖心里觉得好笑,你怎么找?把你自己供出来? 但季离轩说这话时很平静,一点端倪也不显。 玛莎拉蒂开到校门口,林柯一从车窗里探头喊了声老大,季离轩朝他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戎靖手插在兜里,站在原地没动。林柯一开出一段距离后看了一眼后视镜,却和他的视线对上了。戎靖眼中的笑意收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柯一,刹车。”季离轩道,“红灯了。” 林柯一回过神来,急忙踩下刹车。等红灯的间隙,他瞥了眼季离轩,忍不住道:“老大,你和戎靖的关系好像变好了?” 季离轩有点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从鼻音里发出个“嗯”,懒洋洋道:“就那样吧。” 他睁开眼睛,双眸冷淡而清醒:“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这个人我们惹不起。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少去招惹他。” 林柯一放心下来,老大还是那个老大。虽然他很敬重老大,但老大毕竟是omega,这个物种的天性注定如此,有了喜欢的alpha是不会有理智可言的,有时候林柯一和梁绍都难免担心。 他们和季泱一样,对出现在季离轩身边的alpha很警惕,就是怕他被alpha的花言巧语骗去。但值得庆幸的是,季离轩非常清醒。 季离轩又问:“我让你找omega,找得怎么样了?” 林柯一说还在找,自从上次宋小溪拒绝后,他们不得不把寻找范围扩大到了市外。 开完家长会时间还早,季离轩又回公司上了半天班。到了晚上六点左右,他在公司解决完晚饭,回到市中心的公寓休息。 刚到公寓楼下,便看见前方一阵吵嚷。保安和业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人在驱赶alpha。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季离轩也不例外,脚步稍顿,问了旁边一个学生妹妹:“里面发生什么了?” 学生女孩看了他一眼:“有个omega发情了,附近没人带抑制剂,保安刚去买。你是alpha吗?alpha不能凑近这里的。” “哦,我是beta。”季离轩的性别随时因需求而改,他个子高,可以看见被人群围在中心的那个人影。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卫衣,很年轻很时髦的打扮,侧脸看着也隐有几分眼熟。 这好像是……宋小溪? 在季离轩记忆中,宋小溪是一个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o。他的信息素气息和季离轩的非常像,都是带点柑橘味的玫瑰花香。因为这个原因,梁绍还特地找过他。 为了对戎靖蒙混过关,他们这方开出了高额报酬,希望宋小溪能够站出来承认他就是在仓库中与戎靖发生关系的omega。但宋小溪并不缺钱,而且为人也很有原则,斩钉截铁地将他们拒绝了。别无他法,他们只得另觅人选。 已经拒绝了他们提议的宋小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季离轩隐隐觉得,这并非是巧合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打篮球不小心伤了手,坐在篮球架下一声不吭,本来无事发生,坏就坏在哥去看他了。 哥来之前,静静:我是坚强男子汉 看见哥之后:老婆!!你看我手手,划拉得痛痛,都流血血了! 第35章 误会 空气中到处是玫瑰柑橘的信息素,味道之浓郁,几乎凝固成宛如实质的雾气。闻到和自己气味差不多的信息素这样大规模爆发,季离轩有种自己在发情的错觉。 发情期的omega,可能会诱导其他安全期的omega发情,他退后一步,以免被卷入。 保安终于买来了抑制剂,正要打进宋小溪身体里,忽然之间,人群被粗鲁撞开,一个双目赤红的alpha冲了进来,推开了宋小溪身边的beta们,一下子把发情期的omega压在了身下。 “alpha怎么会进来?!” 人群惊慌失措,但beta的体能比起alpha来还是有着本质的差别,更何况是被omega信息素刺激得发狂的alpha。 宋小溪被按住了腺体,嘤咛一声,眼角逼出了泪。那个alpha短寸头,染着金发,重金属外套,一幅来自千禧年初的混混模样。 他明显还有意识,但却并未对自己行为做出任何限制,眼睛盯着身下的omega,绽放出下流垂涎的光。 季离轩看不下去了,拉起聊胜于无的衣领遮住鼻子,尽量减少信息素干扰,迈步进入人群,揪住alpha的后脖子,一把将人提了起来。 alpha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找死?!” 他捏紧拳头猛地击向季离轩面门,后者偏头一避,拉着他小臂用力一扯。小混混控制不住地往前冲去,季离轩逼近一步,反手卡住他腋下,一个背摔像拍沙包似的他拍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灰尘,居高临下斜了一眼:“清醒了吗?” 小混混狼狈爬起,狠狠瞪他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围观群众啪啪鼓掌:“为民除害,帅哥好样的!” 季离轩从呆傻了的保安手中把抑制剂抽出来,按着宋小溪手臂给他注射进去。效果立竿见影,那浓郁得仿若实质的信息素立马削弱下去,只要源头止住,剩下的味道很快就会被风吹散。 他用手轻拍了下宋小溪的脸,对方双眼失神,虽然发情已经止住,但意识仍旧是模糊的。 宋小溪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楼下,还是发情期的状态?季离轩想不通,但总觉得不能放任不管,便和保安商量:“他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先带他回我的公寓,我们是熟人。” 却惹来保安怀疑的一瞥,虽然他刚刚救了宋小溪,但把发清热的omega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中,保安还是不太放心。季离轩也没办法了,只能把他留在这里。没曾想刚一起身,衣角就被抓住了,宋小溪的意识回笼,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对保安说:“您让我和他走吧,我们确实是熟人。” 保安这才放下心,毕竟小区里如果出了恶性事件的话,他是有责任的。得知发情期omega和眼前的业主确实认识,他道歉:“不好意思,误会您了,您带他走吧。” 季离轩知道保安只是尽自己的指责,也没责怪,带着面色还泛着潮红的宋小溪回到了自己公寓。omega坐在沙发上时,身体还有着轻微的颤抖,季离轩敏锐地察觉到了:“你要换件衣服吗?” 他原本鹅黄色的卫衣在被alpha扑住时就脏了,还沾了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味,看得出来他穿得很难受。 宋小溪红着脸,小声说:“那麻烦您了。” 季离轩给他找了一身自己没穿过的新衣服,打开客房门:“可以去里面换。”他看了一眼拘谨的宋小溪,“我不会偷看的。” 宋小溪吓了一跳似的:“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脸越发红了,低下头,声如蚊蚋:“不是,这衣服太贵了,我、我还不起……” 季离轩愣了一下。他记得宋小溪也是个小少爷,家里至少是不差钱的,如今却连一套衣服的钱也要犹豫再三。季离轩心里跟明镜似的,心想这恐怕就是他来找自己的原因了。 “没事的,不用你还给我,换吧。”他安慰道,“你穿现在的衣服,我闻着也难受。” 那件鹅黄色卫衣沾着之前发狂alpha的信息素味道,季离轩很受不了这味儿。梁绍找宋小溪商谈过,宋小溪对他是omega的情况心知肚明,季离轩也没必要在他面前装。 宋小溪眼眶红红的,嗯了一声,关上客房门换衣服了。季离轩走到饮水机边,帮他泡了杯能宁神的茶。 . 公寓楼下,保安拦住了一位面生的alpha:“您好,请问您是来拜访小区业主的吗?这里刚发生了特殊情况,请来这边登记一下。” alpha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身形暴露在路灯之下,眉眼深邃干净,眼神冷漠,气质似一柄出鞘的匕首,寒气刺骨。他的眉上上有一道疤痕,斜穿眉峰,又冷又痞。 alpha问:“这里之前有omega发情?” 保安声势不由就弱了点,竟然被他牵着走:“你怎么知道的……”问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这是alpha啊,闻到omega就跟闻到肉骨头的狗似的,他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闻到的。 戎靖的表情顿时就不太好。他会路过这个小区是因为刚和祁寒在附近吃完饭,用餐中祁寒遇到老情人,吃到一半就跟人家跑了。戎靖本来想直接回学校,开车的时候路过这个小区,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人就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夏日的晚风中隐隐掺杂了柑橘味的玫瑰花香,这种浓郁程度,只有发情的omega才能发出。戎靖当时脸色就变了变,而身旁路人的议论纷纷也证明了确有其事。 保安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看这脸色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情的是他的omega呢。 “别催,我打个电话。”这时候戎靖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公寓楼下的信息素气味要更加浓郁和直观一些,怎么说呢,虽然都是玫瑰柑橘的气味,但仍旧有着细微的不同。换做别人可能区分不出来,但是戎靖能分得出来。他对季离轩的信息素熟悉至极,可以称为人形自走的季离轩雷达。 季离轩把泡好的茶放在对面桌前。 宋小溪已经换上了他的衣服,接过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季离轩没有催他,耐心等待他自己说出来这里的原因。 喝完半杯热茶后,宋小溪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稳定下来,他犹豫片刻,开口道:“我……” 刚吐出一个字,季离轩电话响了,他看了眼电话现实,对宋小溪点了下头致意:“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阳台上,顺手推开了窗户通气:“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戎靖顿了顿:“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找你,你在家吗?” 季离轩道:“我今天没空哦,我在公司加班。” 在公司。加班。 戎靖抬头看了眼三楼那道影子,今晚的月亮格外圆亮,水银色的月光照在季离轩身上,戎靖甚至能看清,他一边面不改色跟他扯谎的时候,一边在百无聊赖地玩头发。 戎靖冷笑了下,声音维持着平和:“那我去你公司找你?” 嘟、嘟。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季离轩走回客厅,宋小溪小心翼翼地问:“是客人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事,你继续说吧。”季离轩转移了话题。 “好的……”宋小溪低下头,两只膝头局促地摩了摩,“那个,我想请问一下,您上次找我说的,只要我愿意撒谎,告诉合约里的alpha,我是仓库那晚和他睡在一起的omega,您就会支付我两千万元,是真的吗?” “可以是可以。”季离轩交叠双腿,淡淡道,“不过,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是什么让你忽然改变了主意吗?” 宋小溪听说合约仍旧有效时,神色出现了明显的激动和放松,听到季离轩的问题,不禁苦笑了一下:“我爸爸公司负债破产了,我现在很急着用钱,如果还不上欠款的话,我和我妈妈就要被卖到乡下去……” 透明的泪滴砸在少年单薄的膝盖上,人生总是那么变化无常,上一刻可能风雨无忧,下一秒便跌落泥地。昨天众星捧月,今朝避之不及。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 季离轩放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轻轻笑了一下:“你是我们最好的人选,当前合约仍旧有效。” 宋小溪抬头感激地看向他。 季离轩顿了片刻道:“不过,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次合约的对象……怎么说呢,不是容易被骗过的人。他敏锐而且脾气不好,所以我希望你至少胆子足够大一点,不要被吓哭哦。”他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一点也没有夸张成分在,弄得宋小溪心头惴惴不安。 说实话,宋小溪一直有点怵季离轩,虽然季离轩没对他甩过脸子也没说过重话,但人们看见云端的月亮,也会惧怕被皎洁的光芒照伤。他像被爱浇灌大的白玫瑰,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自然有人会觉得难以接近。 连他都觉得不好对付的人,是有多不好相处? 季离轩进了卧室,拿出一张纸质的合约,连同钢笔一起放在了他面前:“如果确定没问题,那就签字吧。我会按照合约先将金额的百分之三十打到你的账户上,我想这笔钱足够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宋小溪深吸一口气,捏着合约。 他是真的不喜欢撒谎骗人,而且也不知道合约里的alpha是个怎么样的alpha,看季离轩那副不愿多沾的模样,多半是很丑、很不入流的一个alpha吧。他会猥亵他吗?会追问仓库的细节吗?又该怎么应对呀。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之前在马术俱乐部遇见的那个alpha。虽然他不知道alpha的名字,两人的相逢也是偶遇,但毫无疑问,当被那双冷漠的浅色眼睛注视着时,他心跳加快,脸颊升温——怦然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强行贴贴 夏天,带着宝宝去老家玩,崽崽被外公外婆带去捉泥鳅了,家里只剩静静和哥。 老房子,没空调,一盏吊扇呼啦啦地吹,季离轩躺在凉席上午睡被热醒。醒来发现静静贴过来了。死热的天非要抱着,坏狗狗,黏人。 第36章 避讳 后来他还许多次在梦中见过他,看见那双寒潭似的眼睛只对自己柔和下来,每次梦醒,他都能回味好久。 他不是没想过主动出击,毕竟他也算个不小不大的富二代,但是后来了解了一下那个马术俱乐部和注册成员的背景,就放弃了。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吧。 他又看向手上的协议,内容条款认真谨慎,照顾到了方方面面,像季离轩的为人一样缜密,报酬还颇为丰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宋小溪不会同意这个协议,但……为了两千万,为了妈妈和他自己。 他颇感心酸地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约签完之后,他不欲多留,季离轩提出要送他,但被宋小溪摆手拒绝:“没事的,这里离大门口很近,我找得到路。” 季离轩也没有坚持,只送他到了玄关。 合约分作两份,一份在季离轩手里,一份在他手中。宋小溪下了楼,一边走一边将合约好好叠起,放入口袋。没曾想,就在他刚刚路过花坛边时,一个埋伏的人影蓦然冲了出来,从背后将他死死抱住。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信息素传来,是之前发情时袭击他的alpha! 宋小溪大惊失色,刚想要高呼,就被寸头一把捂住了嘴,他奋力挣扎,但是力气太小,身不由己地被寸头拖着往小树林拽去。 如果真的被拖进去,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他极度惊恐,害怕得大脑发麻,浑身跟瘫痪似的使不出半点气力,只能绝望地被寸头拖行着离黑暗小树林越来越近,眼中涌出恐惧的泪水。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不知为何,被拖行的趋势忽然止住了。寸头爆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两只胳膊像没有骨头般绵软地垂了下来,被迫松开了宋小溪。 寸头被人捏着肩膀,他身后的人是个alpha,背着路灯看不清脸,动作懒洋洋的,但抬腿的膝击透出一股练家子的利落。 只一下,寸头立马遭受暴击似的弯下了腰,吐出一堆稀里哗啦的呕吐物。寸头还想要反抗,但出手的alpha似乎觉得有些烦了,直接爆发了信息素。 就像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一样,alpha和alpha之间也是有差距的。alpha的习性接近于狼群,本身就是种阶级性极强的物种,高阶级alpha的信息素对其他alpha有着威慑作用。那是犹如深冬雪山般凛冽的寒松气息,混杂着一缕松木燃烧的麝香,形成了一种绝对压制。寸头双腿一软,跪进呕吐物中。 “散个步都能遇见人渣骚扰omega……我这是什么运气?”他自言自语似的叹了口气,走进路灯照耀之下。 宋小溪心跳加速起来。 梦中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季离轩正打算沐浴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客房里响起了手机铃声。他走进客房,发现是宋小溪的手机在响。估计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换完又忘记放回兜里了。 他拿起手机,上面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号码。他接起了:“你好,不是,我不是宋小溪,号码主人把手机落我这儿了,你要找他的话……” 对方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解释,恶毒地咒骂起来。季离轩听了会儿,听出来是讨债的,就把电话挂了。 他估计着宋小溪还没走远,披了件外套,趿拉着拖鞋下楼找人。没走多远,却刚好看见宋小溪、两个保安还有……戎靖? 看见戎靖的一瞬间,季离轩脑子里闪过麻烦两个字。 果不其然,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戎靖挑起了一边眉毛,眼神半是恼怒,半是控诉,还有一点撞见他被戳破的幸灾乐祸。 意思是:不是说在加班吗?哼,被我逮到了吧。 季离轩咳嗽两声,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见他咳嗽,戎靖皱了皱眉,正要走过去,宋小溪满脸眼泪地抬起头来,忽然往他怀中扑去。 戎靖心下警铃大作,脚步一转,凭借自己过人的敏锐和身法,避开了他这一扑。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o占了便宜。 扑到保安大叔身上的宋小溪:? 季离轩简单了解了下情况,才知道之前被发情期宋小溪吸引的alpha埋伏在了花坛附近,欲行不轨。保安已经报了警,寸头混混被戎靖踩着脑袋趴在地上,被按在自己的一堆呕吐物里,看起来就快晕过去了。 警察来了,把寸头混混带走了,为了omega的身心安全,要把宋小溪带去心理辅导一番再送回家。 保安大叔看着警车远去,松了口气,对季离轩说:“幸好您的朋友在这里,不然今天这事真的麻烦了。” 噢,对,戎靖为什么会来他的小区呢?季离轩疑惑地看向他。 接收到季离轩怀疑的目光,戎靖却坦坦荡荡,没有解释的意愿。 “戎少今天来这小区,也是路过?”季离轩不咸不淡地追问。 戎靖就看不惯他这不冷不热的样,我是你仇人怎的?于是冷哼一声,脸色不太好:“你跟我说你在公司加班。” 他看了眼季离轩打扮,穿了套卡其色条纹的浅色睡衣,肩上披着针织外套,趿着拖鞋,明显一幅准备入睡的打扮。 季离轩噢了一声,磕了下鞋跟,弄掉里面的小石子:“在家加班也是加班,我刚回来。” 戎靖感受到一波不走心的敷衍。 再看季离轩,他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搭在额角眉梢,与平时的打扮不同,确实是居家模样,这样的他不仅温和,还有一份湿润的柔软。让人看了打心底就生出一股想贴近他的感觉。 戎靖发现他袖口处粘着一簇白色的绒毛,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拈起来。 却没想到,他伸手的一瞬间,季离轩下意识躲了一下,是一个不太明显的回避动作,但感受得到抗拒。 戎靖愣了一下。 季离轩:“啊……” “是阿绍把他的狗狗放在我这里寄养了两天。”他拈起那簇绒毛,对戎靖笑了一下,“我都没发现呢,谢谢你呀。” 漂亮的杏核眼微弯,眼中盛了一汪柔和的月光,是他惯常的笑容,迷人而无害,能令人放下戒备。但细细看去,那笑容里少了真诚,更像一幅客套的假面。 季离轩好像一直是对他这样笑的。 无论海岛前,还是海岛后。 冷风一吹,戎靖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到头来是他自讨了个没趣,他不确定是不是季离轩信息素爆发,打电话给季离轩,对方也不说实话。戎靖站在小区里挨了两个小时蚊子咬,如果不是这出意外,他可能会等到明天早上。 他小时候在师门中练习蛊毒之术,能在林曲的墓里呆上三天三夜不睡觉,墓里一点光也没有,耳畔只有蛊虫窸窸窣窣的爬动声。他习惯了等待,也并不觉得等待是一件难熬的事。 但季离轩好像不这样想,甚至抵触他的接近,回想起来在医院那次,他握着omega手腕时,也感觉他浑身僵硬。 简直就像……恐惧着他一样。 为什么?他自认没有对季离轩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他们之前的确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那也仅限于几句口角。 季离轩礼貌地邀请他上去喝茶,不怪戎靖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他实在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对着不喜欢的人,也能做到彬彬有礼。 戎靖回绝了喝茶邀请。 对季离轩的态度,他初时是愤怒,后来回去思考了一段时间,只剩下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之后大概过了一周时间,两人没有再碰过面。戎靖找季嘉安取虫母,他尝试了很多办法,但虫母在季嘉安体内毫无反应,搞得戎靖很烦躁。王虫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在又一次消失一整天的记忆后,戎靖把季嘉安在树上倒吊了一天。 “把我吊起来,虫母就能出来吗?”季嘉安哭丧着脸问,倒吊让他浑身血液往脑子涌,整个人面红耳赤,颇为狼狈。 如果虫母能吊出来,戎靖恐怕把他吊死也得不到想要的。 戎靖:“不能。” 他摆着臭脸:“但我乐意,你有意见吗?” 季嘉安哪里敢有意见,一句屁不敢放,被吊在太阳底下晾晒了六个小时,最后因为中暑和大脑缺氧晕厥,被送进了医院急救。 不久后,戎靖接到了季离轩电话。他有点诧异,这还是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季离轩第一次主动来电。他下意识就要划开接听,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又顿了顿。他接的这么快,会不会让季离轩觉得自己就是守在手机前等着接他电话? 这一定不能够。 他盯着桌子上不停震动的手机,直到快要挂断的前一秒才接了起来,语气懒洋洋的:“什么事?” “仓库里的那个omega找到了。” 季离轩的声音像他人一样,温柔和煦,通过电话传出来略显失真。 戎靖的身体下意识坐直了,仓库里和他发生关系的omega,不就是季离轩自己吗? 季离轩说找到了是什么意思,是要向他承认,自己就是那个omega了吗? 不知怎的,戎靖有点口干舌燥,偶然从镜子里瞥了眼自己的脸,靠,他居然脸红了!什么情况啊?这就要坦诚相对了吗?消息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一样把他刮得满脑子混沌,戎靖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季离轩会要他负责吗?一个负责任的alpha,该怎么对和自己发生过关系的omega负责? 结、结婚吗? 季离轩:“不如先从约会开始吧?” 戎靖:“嗯……什么?” “明早九点,寰宇影城,他在那里等你。” 看电影的前一天,宋小溪再次出现在季离轩家中,他们在重复无数遍演练过的细节和口供。 季离轩拿着笔在客厅踱步:“七月二十八日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郊仓库?” 宋小溪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工工整整地背诵着:“我在附近散步,看见有人被关进了仓库里,我担心他的安危就进去看了眼。”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仓库?临走前为什么不告诉alpha一声?” “我是次日凌晨五点醒来的,能记得这个时间是因为我特地看了一眼手机。我在门缝里摸到的钥匙,本来想报警,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名誉所以没有。” “我是第一次和alpha发生关系,还是一个陌生alpha,醒来后我感到非常害羞和害怕,没有叫醒他就匆匆走了。” 季离轩嗯了一声,对他背诵的结果表示满意,看了眼宋小溪,有点好笑:“你看起来挺高兴的。” 不久之前宋小溪刚来找他签合约时还如丧考妣,现在已经看不出一点抗拒。 上次戎靖从寸头手下救过他之后,季离轩就告诉了宋小溪,戎靖就是合约中的alpha,也是他此次的人物对象。宋小溪先是十分吃惊,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脸颊飞红,变成了一个水汪汪的怀春少年。 宋小溪跟季离轩说起了马术俱乐部的事,季离轩初听觉得新奇,从来没想到戎靖居然在他人眼里还能落个正面形象。后来细想了一下,又觉得宋小溪这孩子怪可怜,他喜欢上的不是什么善茬,戎靖只会让他伤心的。 但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季离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或许人家就是能和男主相处得来呢? 季离轩停下来去拿水喝,余光察觉宋小溪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他抬眼和他对视,视线淡淡,却弄得宋小溪略显惊慌地移开视线。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宋小溪看起来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道:“您当时为什么想拟定这个合约呢?” 大大方方告诉戎靖,只是意外而导致的一场结合,那不是直接许多?何必费尽心思找替身,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了雇主的隐私,问出来之后,宋小溪自己也觉出几分冒犯之意。 “他知道的话。” 季离轩放下水杯:“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宋小溪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追问什么,季离轩忽地朝他笑了一下:“如果遇见什么难对付的情况,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哇……真是大美人呀。宋小溪常年做美妆博主,对外貌这块可谓十分敏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程度的美人,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是连身为omega的自己,看见他也会心情变好的程度。世界上想逗他开心的alpha肯定数不胜数吧。 季离轩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后,自认已经万无一失。就算戎靖不确定宋小溪是否为他要找的omega,但至少也要花上一段时间去验证,这段时间他没有理由再来找他麻烦。 然而愿望总与现实背道而驰。约会的日子到来那天,刚在公司处理了半个小时的文件,季离轩就接到了宋小溪电话。 这么快?季离轩有点诧异,他推测可能是他俩碰面后,宋小溪发现这个alpha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又或者戎靖太凶,把他吓哭了。 万万没想到,刚刚接起电话,那边就冲出一句哭喊:“我被绑架了!!” 季离轩:? 确实是宋小溪的声音没错,声泪俱下,季离轩几乎想象得出那头他抽泣的模样,定了定安慰道:“别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就语无伦次地开始复述,说是他去了寰宇影城,也见到了戎靖。对方看见是他,初时十分迷惑,听到宋小溪的解释后,脸色一下子差得要命,影厅根本没进去,直接转身走人了。 宋小溪当时十分疑惑又慌张,按照他们的推测,事情完全不是这样发展的啊? 看见戎靖走人,他就有点急了,捏着两张电影票追了上去,却在一个拐角处被人打晕,再醒来时头上蒙着一只纸袋子,双手被紧缚,身处一个非常狭小、隐约嘈杂的空间。 套头的袋子还是个快餐袋,他在里面闻到了新鲜汉堡和油汪汪炸鸡的气味。 “他们伤害你了吗?”季离轩问问题时,用了个讨巧的问法。是“他们”不是“他”,如果宋小溪没有反驳的话,那就说明绑匪不止一个,可能是团伙作案。 宋小溪果然没有反驳,而是抽噎着说:“我脖子后面有点痛,而且我坐的地方好凉,呜呜呜我好害怕……” 季离轩一边留神关注他说的话,一边凝声听电话那头传来的细微动静,他听见了隐约而杂乱的脚步声……两个?还是三个?有鸣笛和喇叭声,是闹市吗?还是商业街? 如果宋小溪是刚出电影院就被打晕,那距离现在也根本没过去多久,绑匪不可能把他搬运太长距离。听得到鸣笛声就说明楼层不会太高,大概是三楼到六楼的高度。 影城附近,商业街,三层到六层的建筑物内,非单人作案。 “没事的,别怕。”季离轩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记下信息,把纸条给助理,助理看见下方的报警两字,愣了一下,无声点头中,面色凝重地退了出去。 季离轩安慰完之后,又问宋小溪,“你问问他们,想要什么?” 绑匪绑架人质,目的无非有二,一财产,二胁迫。考虑到宋小溪是个omega,或许还有图色。但无论怎么说,对方绑架了宋小溪,没有第一时间施暴或者撕票,而是让他给自己打了电话,就说明他们有所求。 人只要有所求,就好办。最害怕的是无欲无求,只想报复社会的那类。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似乎是绑匪在手机上打字,过了一会儿,宋小溪吸着鼻子念道:“他们说,说让你半个小时内到寰宇影城来,位置就在……就在二十号影厅。” 季离轩怔愣住。寰宇影城是他手下的产业,季离轩最清楚不过,二十号影厅是一个情侣包间,最重要的是,这个影厅是他订给宋小溪,让他约人见面的。 . 一道突发紧急命令从顶头公司下达到了寰宇影业,要求今日影城,立即修场调停。已经订票的观众可以随意改签时间,并附赠影城SVIP卡终生卡,正在看电影的顾客则被礼貌邀请出来,票价十倍返还,要求在最短时间内,做到全面清场,员工在清场后,也要立即下班。 季离轩独自步入了空荡荡的六层。 清场得太快,许多人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桌上一杯橙汁还冒着热气,季离轩不小心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草莓熊。被人踩了几脚,显得脏兮兮的,还掉了一只耳朵。季离轩把它捡起来,拍了拍灰,抱在怀里。 他走进20号影厅,影厅面积不大但装潢精致,头顶上吊着水晶灯,打开后整个影厅都是金碧辉煌,但此时灯是关着的。季离轩下意识把灯打开,就见戎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季离轩:“……呃,你好?” 男主坐在黑暗里一声不吭的模样真有点骇人。开灯时匆匆一眼,让季离轩心中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戎靖情绪不太对。 作为前世长时间的对手,季离轩知道,男主生气时,如果不高兴的情绪外露还好,如果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反倒很危险。 戎靖冷漠道:“把灯关了。” 季离轩按照他的话来做,啪地把灯关了。现在这种情况,最好顺着他来。 似乎对他言听计从的态度感到满意,戎靖语气稍缓:“过来。” 季离轩在走过去的时候心想,幸好取消了报警,不然就浪费了警力资源,闹出个多大的乌龙。 他和戎靖的距离并不算远,季离轩心下有忌惮,慢慢地磨蹭过去,把草莓熊放在一个木圆桌上,正要坐下,戎靖又道:“我让你坐那了吗?坐过来。” 正对银幕的是一张沙发,戎靖说坐过去,就是坐在他旁边。但问题就来了,情侣影厅的沙发自然是情侣沙发,虽然奢华舒适,但却只刚好够两个人坐,设计的是非社交亲密距离,两个人坐在一起,就难以避免挨挨碰碰。 戎靖几次三番的命令式语气也让他心中有点冒火,季离轩压着那点怒气不显,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刚要坐下的一瞬间,戎靖忽然变化了下姿势,一条腿伸了出来,影厅里又没灯,光线模糊,季离轩没有注意到,不小心就踩到了他的脚,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退后却失去平衡,一个不稳坐到了戎靖腿上。 这一下可给他尴尬的,戎靖膝盖好硬,硌得他腿疼。 “对不起,我没注意。”一边说着,他撑着沙发就想起身,刚支棱起来一点点,被戎靖掐着腰结结实实地按回腿上了。 季离轩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反应,耳畔忽然一痒,有什么毛绒绒凑上来了,反应了半秒他才意识到那是戎靖的头发。戎靖的头发他揉过,看起来刺刺的,其实很软。 “我等了两个月的时间,你却给我找来了一个假货。”温热的吐息洒在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让季离轩心底发寒。 戎靖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季离轩身体僵了一下,等等—— 戎靖不可能这么快判断出来,或许是诈他的。 季离轩定了定心神:“我可以跟你保证,就是他。” 戎靖似乎冷笑了下:“那我也可以跟你保证,不是他。” 季离轩心神紧绷,反倒没有察觉到戎靖的手从他腰上下滑,落在他的腿上,虚虚握住。季离轩的身体软得像水蛇,他的腿戎靖枕过,记得触感,大腿雪白修长,光滑紧致,透着一股烈日下玫瑰花炽热馥郁的香。 戎靖声音低下去:“嗯……你猜猜,我为什么知道?” 季离轩垂着头,从衣领里探出一截瓷白优美的天鹅颈,箍着一只显眼的黑色项圈,柑橘玫瑰信息素丝丝隐隐地渗透出来。 戎靖有点痴迷这香味,他的头埋下去,从后面枕着季离轩肩膀蹭了两下,高挺的鼻梁从他颈侧的肌肤蹭过去,季离轩下意识蜷了下,这距离太近,一股近似于被捕猎的危机感似冷电般沿着脊背窜上来,令他头皮发麻。 戎靖埋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很轻:“我问他, 第37章 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还有一章。上一章断得有点突兀,机智的宝子已经点开了36章话题楼 “我问他,我弄在里面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姿势,他答不上来。” 季离轩:“……” 戎靖偏了偏头,似是很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哈哈。”季离轩勉强笑了两下,“是吗。” 他手指抓在沙发扶手上,下意识抠得极紧。像被豹子盯上的瞪羚,有一种极端紧迫感。 “但你也不应该开这种玩笑吓唬他。”季离轩说,“我差点报警了。” “怕什么,又没有危险。”戎靖淡淡道,“看我心情,先陪我看完这部电影。” 季离轩这才注意到,原来影厅一直在运转着,屏幕上播放着一部最新上映的电影,刚好就是他给宋小溪的那两张电影票。 季离轩现在还是坐在戎靖腿上的姿势,他沉默了一下:“我能坐在沙发上看吗?” 同样的影厅,同样的电影,就是一起看电影的对象换了。 这部电影隶属于美国知名超级英雄漫画公司,主角是一位女英雄,居住在桃源仙境般的岛屿上,一位一战士兵在躲避追捕时意外闯入,与女主相逢。 季离轩看了一会儿,云里雾里的,戎靖还跟他解释里面的人物和背景设定。这个系列的电影他似乎很喜欢,就算季离轩没安排这场约会,他也本来就打算去看的。 戎靖顺手开了听橙汁,先递给他。季离轩也不好拒绝,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 情节进展到岛民们怀疑男主的身份,在大厅中庭审男主,在这个神话背景的电影中,岛上有一条神奇的绳索,这条绳索能够检测谎言,被这条绳索绑住的人在神力的作用下无法撒谎。看到这里,戎靖忽然道:“啊,这个我也能。” 他的手肘支在腿上,边看电影边玩一个魔方,不知道是谁落在这里的,扭得乱七八糟,还是个10x10的方格,六种颜色一千只色块乌烟瘴气地分布着,除了拆卸下来重新组装,没有再能还原回去的可能。 季离轩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指那条绳索。能够让人无法撒谎的办法,他也有。 季离轩当然知道他也会,他有真言蛊。这不就巧了吗,他上辈子刚好尝过这种虫子的滋味,具体细节不愿多回忆,只记得一旦发作,宛如万蚁噬身,毒焰燎心,痛不欲生。 戎靖语气缓缓:“你知道吗,我手上有一种虫子,叫真言蛊。它没什么攻击性,但是被它寄宿的人,一旦撒谎就会痛不欲生。” 季离轩思考了一下,假模假样地奉承:“真的吗?好厉害,真神奇。” 戎靖:“刚才下在给你的橙汁里了。” 季离轩:“……”草。 电影播放到女主离家出走,和男主坐上了一艘前往人类世界的小船。夜已深,男女主在夜空下裹着同一条毯子静谧无言,气氛安静美好。影厅里也很安静,静得异乎寻常,落针可闻。 有什么东西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季离轩抬头看去,原来是那只魔方,已经被还原了。 戎靖放下魔方,淡淡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撒谎。” 季离轩低下头,才发现手心里都是冷汗。他不是一个会怕痛的人,但那种折磨让人印象深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痛出了惯性后,他现在应该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撑完戎靖的问题,而不至于被察觉端倪。 戎靖想问的问题,无非就是关于仓库,关于宋小溪,以及关于季离轩本人到底对这件事知情与否。 戎靖道:“啊,对了,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游戏。你玩过游戏吗?游戏是可以有漏洞的,如果你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可以跳过,但是跳过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想好。” 季离轩双手放在腿上,虽然他本来就仪态很好,没有驼背,但还是下意识坐直了腰,笑了一下,是那种熟悉的、很漂亮、很标准,但不太真诚的笑容:“好呀,你问吧。” 戎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看到季离轩都快挂不住笑时,他很认真地提问:“你喜欢甜粽子还是咸粽子?” 季离轩:“……” 他疯了还是男主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戎靖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见季离轩不说话,他又催促:“快说啊,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甜粽子还是咸粽子,这是什么新型陷阱吗?季离轩犹犹豫豫,迟疑片刻:“咸的……吧?” 戎靖看起来有点高兴,一下子凑近他:“你说真的?太好了,我也喜欢咸粽子。” 距离太近了,戎靖的手不小心按在了他手背上,季离轩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戎靖却丝毫未觉。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太好了?” 戎靖很不满,很严肃:“现在是我问问题时间,不准反问。第二个问题——谈没谈过恋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季离轩满脸的一言难尽:“这算什么问题?和你有关系吗?”他顿了顿,“我没必要告诉你。” 戎靖:“那我不放你走。” 开始耍赖皮了,季离轩差点气笑。他咬了咬嘴唇,他为难的时候就喜欢咬下唇,洁白的贝齿,艳色的红唇,对比出一股鲜明的视觉冲击。 “没谈过恋爱。”最终他还是实话实话,季离轩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撒谎的必要。他确实没谈过恋爱,虽然从学生时代就收到过很多情书,走到哪里都是一堆烂桃花,但一来没什么看得上的,二来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把季家搞到自己手里。白茹晓虽然是他未婚妻,但两人说过的话加上重生前都不超过一百句,连手都没拉过,更别提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戎靖有点惊讶挑了挑眉梢,有着断眉的那边,他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连电影也不看了,侧着身子面对他,有点兴味盎然似的:“没人追你吗?不可能吧。” 所有知道他没谈过恋爱的人都和戎靖是一样的表情,好像这是一件前所未闻的稀罕事一样。 “有个未婚妻。” 戎靖的脸色沉了点。 “现在已经分手了。” 戎靖神色稍缓,他低着头,揪着沙发上的流苏:“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我在林曲长大,你知道林曲吗?在很北的北边,有八个月的冬天,我的师兄师弟全是alpha,下雪的时候我们就凿开冰,跳进河里洗澡。” 季离轩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明显已经属于男主的私人情感范畴,他冒然回答说不定会被以为想攀关系,就只嗯了一下。 接下来连续几个问题,都是这种风格,虽然千奇百怪、匪夷所思,但还是让季离轩情不自禁松了口气。如果戎靖的问题都是这种的,那他应该不用撒谎就能够应付,这是最好的情况。 就在他刚卸下防备的时候,戎靖冷不丁问:“为什么害怕我?” 第38章 邀请 季离轩僵硬了一下,他对戎靖是有忌惮,但这忌惮藏得很深,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男主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我没有害怕你。”季离轩回道。 “这不算回答,你只是在反驳我。”戎靖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要跳过吗?” 就在要点头的前一秒,季离轩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戎靖的问话中有陷阱。他一旦跳过了,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他确实在害怕戎靖吗? 难怪游戏一开始之前就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当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可以跳过,但这跳过同样也是一种验证问题是与否的手段。 季离轩没点头,也没回答,他在想对策。 戎靖这时候仿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他的手压着了,说了句不好意思,却没收回来,手掌只是堪堪抬起,又放在了季离轩手的位置的旁边,食指和他的拇指若即若离地挨着。 “回答不上来的话,那就下一个问题,你给我找来的是个假货,这件事你是知道呢,还是毫不知情?” 季离轩仍旧没说话,气氛沉默,又在沉默中焦灼,终于,他放弃似的轻轻叹了口气:“跳过。” 戎靖毫不意外他会跳过,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选择。 他紧追不舍:“那就回答上一个,你为什么害怕我?” 季离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说,跳过上一个问题。我回答你这个问题。” 戎靖明显愣住,似乎完全没有猜到他的这个选择。 “是的,我毫不知情。我现在也坚持我的观点,他就是仓库里的omega。”季离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戎靖,你狂妄自大又理所当然,实在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说完,趁着戎靖愣住的功夫,他转身离开了影厅。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短短一段距离迈得有多难。他不仅要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要提防蛊虫随时发作,以及在蛊虫发作时保持面不改色的模样。 但他提防了很久,直到走出影厅,身体也没有异样。他站在原地,有点疑惑,这不应该。因为他在戎靖的问题上,是撒了谎的。 除非戎靖说在橙汁里下了真言蛊,是骗他的。 他什么目的?好玩吗?季离轩刚松了口气又觉得生气,气提到一半,想到自己找了个替身结果刚照面就被识破的事,突然觉得以戎靖的坏脾气,只是吓唬吓唬他都还算好了。 季离轩拿出手机给宋小溪打电话,电话铃声在一个卫生间隔间响起。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祁寒正在手忙脚乱地关电话,门一开,两人四目相对,祁寒尴尬地笑了下:“好巧哦。” 宋小溪被绑着手坐在洗漱台上,台子上都是水,难怪他说坐着凉。应该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头上套着KFC油纸袋的宋小溪激动地挣扎起来:“季先生,救我!” 季离轩没急着动,微笑着看了一眼祁寒:“我可以带他出去吗?” 当然,祁寒不同意他也是要这么做的。不过就是文商和武议的区别。 祁寒哪敢有意见,季离轩能出来,说明戎靖已经被他搞定了。戎靖都被人家拿下了,他个为虎作伥的敢说些什么。到时候弄伤了那小子看上的omega,少不得来找他算账。 他恭敬地让出道来,彬彬有礼地弯腰:“您请。” 然后趁着季离轩走过去解开绳索的功夫,迅速跑了。他跑到影厅,发现戎靖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连他喜欢的电影也没看,低着头摆弄魔方,面无表情的,隐约可见尾巴耷拉着。 这明显是出师不利,需要好兄弟安慰啊。 祁寒走过去,摸了个苹果咬了一口,还没待他开始安慰,戎靖忽然问:“你说的,他喜欢我,是真的吗?” 祁寒咔擦咔擦咬着苹果:“当然是真的啊。”他看着戎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有点犯嘀咕,这是受挫了?不应该呀。当时戎靖在海岛上,以昏迷状态被送上船的时候,omega眼睛的担忧和关心不似作伪。他祁寒风流多年,情人无数,可以说把ao那点弯弯绕绕摸得明明白白,还很少看错眼过。 “不知道。”戎靖气场低沉,慢慢蜷到沙发里去,“我觉得他不太喜欢我。” 祁寒在黑暗中瞥了眼他神色,差点被噎着,把苹果拍在桌上赶紧凑了过去:“大少爷,这可不兴哭啊。” 他要去掰戎靖肩膀,戎靖甩开他手,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声音嗡嗡的:“我没哭。”说完的下一秒,没忍住抽了下鼻子。 还死鸭子嘴硬呢。祁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苦口婆心:“我的皇太子,这就是你钻牛角尖了不是?就算他不喜欢你,至少,你喜欢他呀。你喜欢就大胆追,被你看上,说明人家命中有此一、呸,说明你们有缘有分。” 戎靖坐起来,眼眶红红的,语气很凶,像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在凶巴巴乱吠,丢了里子不能丢了面子,装也要装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谁说我喜欢他?” 祁寒诧异地扬了扬眉梢:“真不喜欢?”他声音低下来,眼中闪过幽暗的光,“既然不喜欢,你们家不是刚好要往南发展吗?静安是南方的省市都会,季家又是静安市名门上流。不如先把季家搞垮,镇一镇当地的地头蛇,到时候还怕一个omega得不到手?” “季离轩落在你手里,你可以随便玩。想如何,就如何。” “囚禁在屋子里,生个孩子也不错。不用结婚,也用不着给名分,全看你高兴怎么着。” 戎靖:“……” “闭嘴吧。”他指腹蹭了下鼻子,淡淡道,“你手段好下作。” 祁寒大惊小怪:“现在轮到大少爷骂我下作了?” 戎靖出生的家族,用顶尖名门来形容都是玷污。他爷爷是战功赫赫的开国功臣,奶奶是被记载在历史教科书上的欧罗巴皇室名媛公主,他的眼睛颜色浅,是因为四分之一是高加索人种。这个古老的家族经过多年潜心经营、韬光养晦,随着时光推移,不知不觉中已经发展成堪称可怕的庞然大物,盘根错节的树根盘踞在整个华夏大地,只要有人迹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脉络。 戎靖是这个人丁单薄的显贵家族唯一的嫡子嫡孙,他的存在关乎着这个百岁帝国的兴盛忧衰。祁寒叫他大少爷,皇太子,一点也不夸张。他那么小就被送到苗疆,学习蛊毒之术,就是因为戎家一致认为,最好的保护是把自己变成天下最锋利的刀。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有的是权和势,无的是法和天,可想而知,戎靖的道德底线生来薄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位教他蛊毒之术的师父,是一位正直而有三观的人。戎靖小时没少被收拾,每次都是动真格,他还没出师就差点夭折在自己师父手上,是血的教训和死亡的威胁在他心中树立起一道岌岌可危的道德城墙,约束着他不做出太过突破人伦底线的行为。 想到这里,祁寒不禁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更多时候,戎靖在他心中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对omega产生情感波动,在祁寒这里排得上人生十大奇事前三。 戎靖明显是很喜欢这个omega,祁寒一奇他竟然能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二奇他竟然没有不管不顾把人搞到手。尽管戎靖自己本身没有发觉,但他非常尊重omega的感受,他对季离轩的那种克制,恐怕是认识这么多年来,祁寒在这位皇太子身上看见的少有的人性一面。 . 经此一遭,宋小溪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季离轩在原本合约金额上又给他补偿了两百万精神损失费。临走前,宋小溪泪眼汪汪地问他:“还需要我继续履行合约内容吗?” 季离轩问:“你不害怕吗?” “这个……”他犹豫了一下,“但合约的内容,还是应该履行完毕才比较好。” 考虑到触怒戎靖后宋小溪的生命安危,季离轩想了想:“再说吧。” 没等他着手处理这件事,很快另一件事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周四晚,季离轩开车到了市立博展馆门前。静安市博展馆是全省规模最大、藏品最多、等级最高、也是最古老的博展馆,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季离轩小学郊游、初中活动课、大学社团活动都来过这里。这栋公馆成立于上个世纪初,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雨飘摇,见证了诸多历史,黛瓦青墙透露着一股旧时代特有的氛围与风情,保持着百分之九十原貌,连墙角的弹孔都历历如新。而要做到这一点,每年所消耗的修葺费用接近天价。 按照常理,这样一栋有着非凡意义,崇高典雅的建筑不应该也不被允许租赁给个人来举办生日宴。但偏偏有人就做到了。 这次宴会的老人正是这栋公馆的主人,他的家族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时局最为动荡时将这个公馆盘了下来,并负责维修费用至今,展馆内百分之七十的展品属于他的私人藏品,这栋赫赫有名的展馆只不过是这个家族的后花园。之一。 季离轩在等着排队停车,成千上百的豪车如过江之鲫鱼贯而入,在展馆停车场前造成了短暂的堵塞。他的副驾驶座上放着金箔包装的礼物盒,里面装的是一尊缅甸请回来的翡翠佛。老挝盛产翡翠,而玻璃种紫罗兰更被誉为翡翠之王,一小块便能让人一辈子挥金如土,做成翡翠佛的这块大概有九百克,寻常的礼物已经很难打动这种家族,这是季家献上的最虔诚的致意。 在草原上,狮子和瞪羚各有领地。在瞪羚眼里,虽然这块鲜草肥美的绿地属于自己,但狮子路过的时候,它们只有逃窜的份儿。恐怕没有那只瞪羚敢凑上去跟狮子说,你闯入我家,打扰到我的生活了,请你走开。识时务的瞪羚才能存活繁衍,没眼力见的只能沦为狮口底下的一顿大餐,还不够塞牙缝的。 这个家族来静安市,就相当于狮子闯入了瞪羚的领地。季家虽然是静安市豪门中的上流,但在这个家族面前,也不过是一只新生的、孱弱的瞪羚罢了。 季离轩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静安市的名门绝没有这么多,大部分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季氏手下一个渔场被征用当了临时机场,停了许多私家飞机。在本地豪门世家中,季家也只得到了一张邀请函而已,而那张邀请函也没有在季离轩手上,本来是发给季老太爷的,但老太爷重病在床没法去,季嘉安又成天去他病床前软磨硬泡,硬生生把那张邀请函磨到了手。 没有邀请函无法进入会场,季离轩只是来送个礼物,所以也没带别人,这件事他本来想交给林柯一去做,但这种场面,就算人家根本不认得你是谁,也必须亲自送到才能表达敬重。 漂亮润泽的浅藕色指尖点着方向盘,在心中默数到一千的时候,季离轩提着礼盒下了车。他突然意识到,反正他也不用进入会场,车停不停进去都没关系,于是把车开到一处僻静地以免挡住他人,提着金箔盒进了展馆正大门。 展馆外厅的一间耳室被当做了存放礼物的地方,季离轩刚登上台阶,忽听下方一阵喧闹,循声看去,竟然还是两个熟人。 季二伯和季嘉安被门口的接待人员拦了下来。季嘉安很不服气,跟人家争得面红耳赤:“我这有邀请函的,怎么就不能进了呢?” 接应并不因他们的无理取闹而失去风度,面带着微笑说道:“这位客人,一张邀请函只能带一个人,您二位要想进去,需要两张邀请函。” 季嘉安眼尖,又看见了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带着omega女伴进场了,当即指着他们大声道:“那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能进去?他也只有一张请柬!” 这么大的嗓门儿,把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有嗤笑声从人群中响起,纷纷驻足看热闹。季离轩看到一半就丧失兴趣进了耳室,把礼物送完后出来,这场闹剧还在僵持不下,干脆也躲在人群后面看起热闹来。虽然严格说来,季嘉安在这里闹事,丢的是季家的脸,但他在外面丢的脸不算少,而且还有个季二伯在,怎么也轮不到季离轩上去指点乾坤。 被季嘉安指着的那位男客不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接应虽然仍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阳光笑容,但嘴角貌似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这位客人是紫色的邀请函,您是白色的邀请函,白色的邀请函,只能带一个人。” 季离轩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肩膀上一沉,有人的手肘不见外地搭了上来。扭头一看,正是戎靖。 他今天打扮得竟然还挺人模狗样,西装挺括,平时随意散在额前的碎发也用发蜡抓了几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季离轩下意识转头时,两人的面容离得极近,季离轩很少有机会这么近地观察他的脸,他发现,戎靖的长相很贵气,是那种就算上街乞讨,人家也以为皇太子来体验的生活的。 季离轩由他手肘压着,没什么特别抗拒的反应,只淡淡问道:“不发脾气了?” 戎靖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可以吗?” 还可以生气,还可以发脾气啊? 戎靖不算是脾气多么好的人,但是在季离轩面前,不知缘由,这个选项就下意识被他排除了。 季离轩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嗯,那就不可以吧。” 戎靖:“……你逗我。”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刚把手肘放下,季离轩忽然掐了下他的脸。季离轩捏过来那一瞬,戎靖第一个念头是,他的手指也好香好软,直到触感传来的三秒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捏脸了。 季离轩,那个季离轩噢! ——捏了他的脸。 戎靖一下子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富二代聚会,主人家有养狗狗。轩哥很喜欢狗狗。静静看见哥抱着狗又揉又rua,还亲了下狗狗耳朵。 静静(喃喃):好想当狗 祁寒:? 祁寒:你清醒一点! 第39章 夫妇 掐脸颊是个很亲昵的行为,只会发生在关系很特别的人之间,亲人、朋友或者恋人。季离轩本来也没想的,这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做完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看戎靖愣住的模样有点好玩。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这么做的,别说掐脸了,恐怕戎靖靠近的一瞬间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仔细回想了下,这种安心感,大概来自于他觉得,现在他和戎靖已经算是朋友了。他从海岛上就做了一个决定,放下前世,把前世的戎靖和现在的戎靖分开来看。很遗憾的是,他其实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对戎靖有种天然的抵触情绪,真正的改观是在上次影厅过后。 戎靖说,橙汁里面下了真言蛊。他当时掌心捏得很紧,神经紧绷到麻木,但心中却很神奇地、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大抵是觉得这个戎靖就算被捏了脸也不会怎么样。 后来事实证明,这个戎靖果然不会这样做。在以前他面对戎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没有底线的、深渊般的怪物,但现在的戎靖,他能切身感受到男主身上的温度甚至是人性,他做事是有底线的,他不会赶尽杀绝。 季离轩觉得,戎靖做朋友应该算是很不错的。 “戎靖,你脸怎么红了?”季离轩有点惊讶,很疑惑地在心里犯嘀咕,我捏得也不重呀。 戎靖急中生智,转移话题:“你也要进去吗?” 季离轩看了他一眼:“你有邀请函吗?” 戎靖说:“没有啊。”他理所当然且毫无所谓的样子震惊了季离轩,男主就是男主,没有邀请函也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没有邀请函是进不去的。”季离轩好心提醒。 戎靖哦了一声,没当回事,他的视线在下方的人群中逡巡,似乎在寻找着谁。季离轩以为他在找季嘉安,提醒了一句:“你不上去替季嘉安解围吗?他看起来快和接应打起来了。” “不想,他怎么样关我屁事,真丢人现眼。”戎靖鼻间皱出厌恶的浅褶,就像闻到了讨厌味道的小狗。 他对季嘉安那种不愿多沾甚至嫌恶的态度有点出乎季离轩意料。有一个疑惑自前世就伴随着他,为什么戎靖会帮助季嘉安呢? 他以前认为,因为两个人是朋友,可接触戎靖之后就会发现,这两个人绝对成不了朋友,性格地位都是天壤之别。戎靖现在的反应,也不像是对待朋友的反应。 “可你之前常帮他,还为此和我作对。”他说着,有点嗔怪的语气,腮帮子鼓了下,撒娇似的。 戎靖有点眼热,喉结滑动,声音哑了一度:“你在撒娇吗?” 季离轩愣住,想了想刚才的举动还真有点埋怨的意思,他有点臊:“对不起……” 戎靖疑惑歪头:“为什么道歉。” 季离轩不接话了,他发现戎靖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每当他像只小狗一样歪着脑袋、貌似很疑惑地盯着他看的时候,多半就是要使坏了。 就像上次,在他耳边问,弄在里面…… 他冷哼一声:“所以你和我作对,就是看我不顺眼,是吗?” 戎靖没想到他脾气说来就来,怔了一下,语气有点急:“那是以前。如果我知道现在会跟你关系这么好,我会帮他吗?” 季离轩心中有个疑惑,既然不是朋友,戎靖到底是为什么会帮季嘉安呢? 在最开始认识戎靖的时候,季离轩就有这个想法,戎靖是柄绝世的凶兵,但季嘉安是个庸才,良禽择木而栖,凶兵必然噬主——当时他还以为,两人是雇佣关系,甚至还想过收买戎靖,但对方只是冷笑了声,无果。 戎靖到底为什么会帮季嘉安?这个疑惑他困扰很久了,时至今日,季离轩忽然意识到,就在他和戎靖关系缓和甚至不错的当下,这是个问问题的最好时机。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帮助他?”季离轩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竟有种解脱的感觉。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就在今天会得到一个答案。事情发展到现在,或许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想得到一个回答,更多是为了了却一个心结。 戎靖摸了下鼻子:“啊,这个是因为,我小时候被他救过。” “噢,原来是这样。”季离轩觉得挺合理,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季嘉安纠缠接应太久,后者的礼貌已经宣告终结,喊了旁边保安过来“请”人。 两个保安个子都直逼两米,像两座巍峨的铁塔,面沉且凶,走过来的一瞬间季嘉安就开始发憷。季二伯毕竟人老要脸树要皮,旁边还有许多熟人围观,已经开始觉得丢脸,想让儿子别再继续争论了。 就在这时,两个保安面色一变,直勾勾看向他们身后,一辆加长版宾利驶入正门。厉害的不是这车,是车牌,少说也是千万起步,钱权势缺一不可,不是有钱就买得到。 别的车子都是老老实实排队在停车,唯独它从门口正大光明地驶进来,还没人拦,说明这户人家的雇佣都是认得这车牌的,不是过生日宴的老人本人就是老人的近亲。但传闻说老寿星早两天就到了,已经在公馆里住了两天,所以这辆车上的来宾,是后者的可能更大。 宾利在门口缓缓停靠下来,刚一停稳,接应连忙撇下季嘉安和季二伯,迅速小跑下台阶,毕恭毕敬地把后车门打开。先是下来一个男性alpha,雕塑般的眼鼻,眼睛颜色很浅,有种冷冷的气质,很年轻的模样,但眼角的细纹仍旧浸透着岁月,说明他已经不再年轻。 很奇怪的,季离轩明明没有见过这位位高权重的中年alpha,但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季离轩仔细想了下,才发现,这位是上期国内顶尖金融杂志的封面,近几年华夏和灯塔国无形的商战硝烟弥漫,他却用一手漂亮的偷天换日从大洋彼岸敛财几千亿,新闻都报道了好几期。 很厉害的是,这几千亿本是属于他私人财产,他完全可以肆意挥洒享用,但这人却捐了六成给官方慈善工程,用于救助小孩和弱势残疾群体。他说自己也有孩子,完全可以感同身受这些父母的心情。 不仅商业手段高明,人品也崇高。商人的重利看不出,反而义在利前,人人称道,是个道德和口碑上都挑不出什么瑕疵的人,还是个老婆奴。这么说吧,你想说他坏话,第一个跳出来骂你的不是政客商客,而是人民群众老百姓。可能脏话还没来得及被递到他面前,你就会先被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没在拔舌地狱。 名字好像是…… 刚要想起来这个名字,戎靖忽然凑近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吗?” 说话时的气流吹动他季离轩耳畔的碎发,有点痒痒的。 季离轩现在就跟古代平民见到皇帝似的,看热闹的心态,甚至有心情和戎靖开玩笑:“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我知道网上喊他爸爸。” “为什么?”戎靖有点纳闷地问了一句,季离轩扭头看他,戎靖看起来是真的有点困惑。 季离轩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脱离潮流的人了,没想到戎靖比他还要跟不上网络新趋势,多半男主不上网。 季离轩就好心地给他解释道:“是开玩笑的啦,并不说他真的有那么多儿子,而是因为他很有钱,大家都想要个有钱爸爸。” 戎靖似有所悟地点了下头。 这位有钱爸爸下了车,并不急着立马走开,而是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最先伸出来的一只盈盈玉手,随后是一只踩着红底黑面华伦天奴的纤细小腿,这是一位能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美妇人。 她年纪已不轻,但保养得当的肌肤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眉眼明艳动人,身上价值不菲的红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袅袅娜娜,大概是这么多年来都是被丈夫捧在手心里温存呵护的,脸上神色,仍是刚出嫁少女的生动和天真。上一个季离轩见到有这种神色的女性,还是自己母亲。 这二位一出来,旁的显贵立马堆着殷勤上来打招呼,一下子就把季嘉安季二伯父子挤到了一边。男人礼貌不失气度地点头回应,他说话时手臂下意识半揽着夫人,估计是怕她被挤上来的人群撞到,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姿态。所幸后来上来的接应把周围的客人们都圆滑地隔开了,男人带着夫人脱离人群,步上台阶。 戎靖忽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在季离轩疑惑回头时在他耳边道:“你说,我喊他爸爸,他能带我进去吗?” 戎靖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季离轩以为他在开玩笑,好笑道:“你没有邀请函,喊爷爷都没用。” “那倒也不必。”戎靖摸了下鼻子,低声嘀咕了一句。 恰在此时,这对夫妇来到正门,正走过他们旁边,距离不过几米。季离轩感觉自己肩膀被带了一下,眼前景物变换,等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这对夫妇面前,而且还正正堵在人家进门的路上。 戎靖道:“爸爸,我没有邀请函,带我们一下?” 那一瞬间,季离轩脑子一片空白,一句卧槽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贴段备忘录里的人物设定 轩哥其实很喜欢撒娇。 喜欢跟狗勾撒娇。坐在沙发上累了,想去卧室睡午觉,就会喊老公抱我。然后正在吭哧瘪肚拖地的狗勾就会放下手上的事来抱他。 不喜欢吃的菜,挑到了又不好放回去,会直接夹到狗勾碗里“老公这个很好吃噢” 狗勾虽然是大少爷,但是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打滚长大的,他不挑食,而且老婆筷子夹过的菜格外香 哦对,轩哥很喜欢喊老公,床下喊,床上喊,高兴喊,委屈喊,生气不喊,生气喊戎靖你要死啊 我也喜欢狗勾的老婆。 作者有话说之作者有话对鹅子说: 狗勾,你的老婆我喜欢,你的房门记得关。 第40章 皇位 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季离轩就捏住了戎靖手腕,他怕等会儿保安过来赶人,打算在季家的脸面被他和季嘉安丢尽之前,拉着戎靖先跑。 没想到的是,男人看了他们一眼,他那种本来是冷冰冰的神色,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季离轩以为他要干什么,这位显贵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伸手——敲了戎靖一个暴栗。 “臭小子!还知道来!让你早两天来看爷爷,你就我拖,就给我找借口,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我滚进来!” 他揪着戎靖后脖子,就跟狼叼狼崽似的,戎靖不太服气地挣了下,男人把他按着,骂骂咧咧地进了大门:“你跟我叫冤,你跟你爷爷叫去,你看他不收拾你,小兔崽子……” 季离轩:??? 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想象,以至于季离轩愕然的同时,还有点迷茫。他脑子里有点转不过弯来,还在想,原来真的叫声爸爸就能进去吗?这有钱爹居然这么好认? 还在困惑,就感觉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原是那位美艳夫人贴近过来,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这父子俩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幼稚死了,让你见笑了。” 季离轩不知怎么回话,牵动嘴角笑了两下:“不好意思,挡住您的路了,您请进……” 他刚要退开,这妇人却一把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你是靖靖的朋友吧?来都来了,跟阿姨进去吧。” 她手臂太软,令人舒适的omega香气随之传来,季离轩不好不给面子地甩开,但挣的幅度太低,又被妇人搀携得紧紧地,带入会场。 于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这孩子长得相当好看,眉眼轮廓美得像艺术展品,身上有股不卑不亢的气度,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果然儿子的眼光继承了他,一点也不差。以及作为生育过的omega,她第一眼注意外貌,第二眼注意气度,第三眼就注意到了骨盆。 嗯,这骨盆也很漂亮,生孩子不会难产…… 虽然看起来要比儿子大个四五岁,但这半点也不妨碍,她也比老公大了三岁,但两人的婚后生活还是很幸福。戎家的alpha疼老婆,这是祖传的。要不然,认识的戎靖爸爸的时候这人冷冰冰的,她还不愿意嫁呢。 “祁寒这小子没撒谎骗我,果然是非常漂亮的omega……”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季离轩没有听清,有心想问,但戎夫人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怎么说呢,慈祥中带着满意,高兴中带着得意。 总之怪怪的。 走过高筑的墩台,宽阔的门道,宏伟的楼角像巨鸟腾飞的翅膀。在金碧辉煌的宴会灯光照下来的一瞬,季离轩终于想起那位显贵的名字——戎时及。他觉得眼熟,不是因为在报纸、杂志或者新闻报道上见过,是因为戎靖和他长得很像。 季离轩就这么猝不及防进入了原本没想过会进来的生日宴。谁能想到,连一张邀请函也没有,居然还进入了这场顶尖豪门盛会呢? 这算是沾了戎靖的光。季离轩心态也很好,他原本没想着能进来,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正好见识见识这全华夏首屈一指的家族。 大厅内彩灯华章,觥筹交错,人群如织,络绎不绝。戎靖不见人影,估摸着是被他爸爸提去挨训,还没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出来。季离轩最后看到他的一眼,这人一脸痛苦面具。 戎夫人温和地看着他:“不用太拘谨哦,今天是靖靖爷爷的生日,你是个乖孩子,他也会喜欢你的。”她用了一个也字,季离轩没注意,季离轩注意的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戎靖的爷爷喜不喜欢他都无所谓吧……还是戎家人都这么热情? “你救了奥利维亚,这孩子是我和她叔父看着长大的,你说说,在自己国家好好的,怎么一到我们这儿就出事了呢?可把我和她姑父担心死了。” 她轻轻嗅了下自己的手指,闻到玫瑰花的香气,相较于alpha,其实omega对同类的信息素要更迟钝一点。听说笨蛋儿子以前还把人家当做alpha,怎么会出这种荒谬的错误呀?真是笨蛋儿子。 侍应生从旁边经过,戎夫人端了两杯香槟,一杯给自己,一杯递了过来。 季离轩接过香槟,刚抿一口,后知后觉从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巨大的信息量。戎靖的爸爸,是奥利维亚的叔父?戎靖和奥利维亚,是有血缘关系的吗? 戎夫人看他愕然的表情,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着指了下自己眼睛:“你没发现吗,那孩子眼睛颜色很浅,他爸爸也是这样,这个家族有高加索血统。”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奥利维亚拼命朝他招着手,蹦蹦跳跳地挤开人群走过来:“季!好久不见!” 季离轩扬起一个浅笑:“奥利维亚,你好呀,你的伤好了吗?” 奥利维亚先给他了一个拥抱,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很高兴的样子:“已经三个月了,早就好了。季,我跟你打电话,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她有点委屈,不满地嘟着嘴。 季离轩很歉意地笑了下:“最近比较忙,对不起哦。” 主要是,他救奥利维亚是为了和那笔和她国家的商业订单,他觉得自己救人的目的挺不单纯的,也不太好意思接受人家的感激。 戎夫人见完了儿媳妇,觉得非常满意,见奥利维亚和他相处得来,就把空间留给他们年轻人交流。 奥利维亚打趣:“我看您是想去找姑父吧,您真是一刻也离不开老公。” 戎夫人捏了下她的脸颊,嗔怪道:“就你贫嘴。” 戎夫人刚走开,就立马拿出手机给奥利维亚发送短信:“这是靖靖相中的omega,他是个笨蛋,没追过omega的,记得帮你表弟说点好话!!” 季离轩听见奥利维亚手机响了,她摸出来看了一眼,面露古怪,季离轩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奥利维亚说了句没什么啦,把手机收起来,再看季离轩时,那眼神完全变了。 怎么说呢,就像上一秒奥利维亚看他还是看朋友的眼神,但下一秒那眼神已经变成了笃定志坚,似乎身负着使命,下定了决心,燃起了斗志。 她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了,小七怎么没在呢?” 季离轩礼貌询问:“小七是?”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把我救出来的alpha啊。”奥利维亚很疑惑,“你们不是认识吗?” 季离轩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戎靖。 “为什么要叫小七呢?” 奥利维亚插了只奶油虾进嘴里,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嗯……” 皇室的礼仪令她咀嚼几口,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下嘴,才回答道:“……小七的奶奶,和我奶奶是亲姐妹,按照血统来论,小七是我们国家的第七顺位继承人。” 季离轩:…… 戎靖,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对了,我的几位哥哥姐姐生性较为豪放,前十几年,飙车死的有,受情伤自杀的有,酗酒过度死的有,因为塔可太好吃把自己噎死的也有。” 季离轩无语凝噎,这已经不是较为豪放就能形容的吧? “我在家族排行第六,如果我死了,皇位就是小七的。本来我这里生了病。”奥利维亚指着自己心脏,“但小七一直在帮我治病,我当然很感谢啦,但是我总觉得他不想我死,是因为他不想继承皇位。小七很讨厌麻烦事。而且总是说我们国家的食物很难吃。” 因为食物难吃所以不愿意继承一个国家吗?季离轩想了想,却惊奇地发现,以他对戎靖的了解,这就是戎靖做得出来的事。 第41章 吞并 忽然间,宴会厅的喧哗提高了一个音调。季离轩寻声看去,原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出现了。那是一个满头银发,杵着紫檀木龙头拐杖,仪态威严的老者。戎靖跟在他身后,他发胶抓的头发有些碎发撇下来了,他拿手拨了一下。季离轩看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戎靖忽然抬头,隔着人群和他对视了一眼。 季离轩朝他浅浅一笑,挥了挥手。 戎靖蓦地扭过头去,耳根子泛红,等季离轩放下手,他却又看过来。 大家面面相觑,都在好奇这个跟在戎老身边的年轻alpha是谁。 “该不会是小太子吧?听说戎时及有个独生子,不过出于保护的目的,一直没有公之于众。” 众人细看他眉眼,确实和戎时及六七分相似,与戎老也是一脉相承。 戎老走到会场正中,抬手稍稍一压,嘈杂的厅堂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向他行注目礼。这就是最顶尖家族前掌权者的威望,盛极荣极,寿极昌极。 “今日各位能抵达会场,都是为我戎某庆生而来,如此盛大场面,让老头子十分荣幸、也为之汗颜。戎某人何德何能,能有今天,都是大家的抬爱。” 当即便有人高声附和道:“戎老先生,您言重了,我们能有今天,还不是沾了您的光。” 这话说得可不合理,在场无数人,戎老其实认也不认识。能站在这里的人,大都是自己努力往上爬,才能勉强触碰到顶尖豪门的门槛,有了对这个家族献殷勤的机会。不过这人说的话,没人敢反驳,倒是应和声四起,这些人恨只恨嘴不够快,让人家先拍了马屁。 戎老沉肃的面色稍缓,露出几分和颜悦色之态:“各位的心意我收到了,戎某人记在心中,感激不言。” “这次生日宴举办得如此隆重,并不只是庆祝我这糟老头子进棺材又快一步。”他节奏抑扬有度,神色虽然淡漠,话语却幽默讨巧,引得厅堂阵阵低笑。 待大家笑过,他才继续道:“我左思右想也到了时间,趁此良时,我想正式向大家介绍我戎氏的继承人,吾孙戎靖。” “我们戎氏向来子孙单薄,望大家理解我们对独子的重视。整整十九年的时间,我们将这孩子隐藏在公众视线之外,为的是让他摆脱聚光灯的监控、媒体的狂轰滥炸,和居心叵测之人的威胁。” “戎靖,我戎某人的独孙,年关一过,就要迈入二十岁的年纪。经过家族商议,认为他已经有足够的意志力和自控力,坚守本心,不受外界的纷乱干扰,遂一致同意,公布我戎氏继承人之身份,让戎氏的后代,得到本就早该属于他的一切。” 话音落地的刹那,全场寂静得落针可闻。 虽然大家都已有所猜测,但还是被这重磅消息轰炸了头脑。要知道,戎家可是把继承人宝贝似的整整藏了十九年。今天一公布,恐怕宴会一结束,媒体立马就会炸开了锅,全网动荡。 大家都想去看一眼这位帝国继承人,尊贵少东家,皇太子少爷。个高腿长,气质冷淡,眉眼深邃干净,表情漫不经心。他就差在脸上写,你们完事没,完事了我好走。 在这位老人面前,还敢一脸心不在焉的,恐怕只有身边站着的这位独孙。 被母亲从背后揪了一下,他才从走神中回来,稍稍点头,朝众人致意。 非一般的年轻俊美,非一般的有钱有势,不说他的身份,光是这份顶级alpha的气质,已经足够让在场不少人家的omega少爷小姐们心猿意马起来。况且还是戎氏的继承人,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嫁入戎家,就相当于把这顶尖豪门的后继家产都装入了肚皮。 在场众人,只有奥利维亚注意到身旁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问道:“季,你怎么了?” 季离轩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双眼盯着戎老。 他看见那个老人的一瞬间就想起来了,他早就接触过这个家族的——在上一世。 上一辈子,寰宇就是被这个家族收购的。季离轩因为账目问题忙得焦头烂额,顾此失彼,这时候R企忽然提出要将寰宇收购。当时寰宇已经负债累累,公司大部分不动产以及项目是落在当地税务局手里,任何人都可以用合法手段买走。 当得知R企要收购寰宇时,季离轩找到他们的负责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开出了高价报酬,寰宇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不肯就这样交付出去。况且以当时寰宇入不敷出的情况,买下来也实在没什么好处。 但对方却不肯。季离轩诚恳地商谈多次,却没有人愿意出来给他一个答复,走投无路之下,他带着梁绍和林柯一找上了门。前台说负责人在和客人谈事情,暂时不方便接待。季离轩当然是强行闯了进去。 会客室内确实有客人,一位是大腹便便的负责人,正对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谄媚献笑。他毫无疑问已经是个老人,但西装笔挺,皮鞋光亮而一尘不染,双手交叠握在拐杖扶手上,背挺得笔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魄。 以季离轩的眼光,当然是一瞬间就明白,这个杵着龙头紫檀木拐杖、气度不凡的老者才是这个公司真正的掌控者。 他想了许多办法,诚恳请求,耗尽口舌,但老者永远都是不咸不淡的表情,并不接受他的任何妥协。 后来,寰宇也到了季嘉安的手中。 他千算万算,千想万想,也想不通这个家族为什么唯独对他的公司,对他这个人,如此针对。花了很多手段,也查不出丝毫端倪。最后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因于自己太倒霉,怨不得别人。 想不到的是,这是戎靖的家族。 对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狮子怎么会和瞪羚过不去呢?那必然是因为有另一只狮子在推波助澜。 宠爱幼崽的老狮子会把瞪羚的腿咬断,送给小狮子当训练捕猎技巧的工具。而他季离轩,就是那只被牺牲的瞪羚。 “季!”奥利维亚担心的面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季离轩伸手抹了把脸,声音淡淡的,双眸神色厌倦:“不好意思,我去个卫生间。” 在卫生间洗完脸后,他看着镜子中滴水的面容,反复安慰自己,没事了,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这一辈子不会再发生了。 忽地,心底又有个声音冒出来:真的吗? 真的不会再次发生了吗? 你相信他吗?相信这个与前世不同的戎靖? 季离轩无法回答这个声音的问题,因为这个声音就源自于他自己,源自于内心深处摇摇欲坠的信任深渊。 他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在宴会上呆了一个小时。会场里除了一个奥利维亚,其实并没有几个熟人,大抵是静安市本土地头蛇够格进来的没几个,他和这些外地名门也没有什么交流的空间。会场的空气也让他觉得窒息、沉闷。 季离轩出了卫生间,向奥利维亚道了个别,正打算离开时,转身却遇见戎靖正往这边走来。他似乎正在被爸爸念叨,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看见季离轩的身影,眼前一亮,撇下爸爸径直往季离轩走过来。 戎父:你还真是大孝子呢。 “季离轩,这里太吵了,我不喜欢。”是有点告状、有点委屈的语气。 季离轩嗯了一声。 戎靖又问:“你喜欢看画展吗?公馆二楼收集了很多画,都是真迹,你想上去看一看吗?” 公馆二楼是不会对游客开放的领域,季离轩恰好也对画展非常感兴趣。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拒绝。 季离轩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本来也不该来的。” 他语气冷淡,搞得戎靖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的脸色:“……你不高兴了吗?为什么啊?” 季离轩说他没有不高兴,正要转身走的时候,衣服袖子被戎靖拽住了。戎靖迷惑中带点愤怒,委屈中又有点心伤,他指责:“你这脾气怎么说来就来啊,我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你别什么都不吭声,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里惹到你了?” 季离轩反问:“我说了你就会改吗?” 戎靖刚想点头,又觉得答应得太快没面子,斟酌了下语句,迟疑着说:“我们把事情摊开来,讲讲道理,如果是我的不对,我自然会改,但如果是你没有原因地发脾气,你也应该好好反思下你自己。” 说这话的语气,是一开始理直气壮,后至中途,又稍弱下去,到了末尾,想着不能这样毫无底线地被压制,又鼓起勇气支棱了起来。 季离轩却轻轻一哂,心里想的是,恐怕就算我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吧。 那毕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他们这边争执的动静有点大,把戎老招惹过来。季离轩想走,戎靖放了他袖子,直接把他手腕拽着,还被拽进,被一根拐杖啪地敲了一下,手背都红了。 戎老严肃警告:“不要对客人失礼。” 说着,他转身面对季离轩,微微颔首:“上次多谢在海岛救了戎某的不孝孙。” 季离轩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没事,见义勇为,举手之劳。”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对这老人发脾气。戎老家主一副对孙子管教森严的模样,其实有多溺爱,只有他自己知道。R企会收购寰宇,关键还是因为他和戎靖作对。而戎靖和他不对盘,是因为他要帮季嘉安,季嘉安又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最后他谁也不好怪、不能怪。 但他不怪罪别人,这个家族前世把他逼得那么惨,他生生气是没有关系的吧。可惜家庭教养在前,让季离轩就是没办法像季嘉安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公共场合发脾气。很丢人也很难看。 戎老又看向他,张了张嘴唇,似是有话要说。 季离轩指了指手机:“我妹妹弟弟生病了在医院,我现在得马上离开。冒昧进入您的寿宴,非常抱歉,祝您福寿安康。” 他搬出这个借口,心想这家人总不能再拦了吧。没想到戎夫人此时走过来,刚好听见他的托词,这位夫人信以为真,关切道:“是什么病?严不严重呢?这里的医院不太行的,这样,你带上戎靖,他跟着他师父学了这么多年,诊断、治病方面都是很厉害的。” 戎靖却疑惑地看着他,多半是想问,你哪儿来的弟弟。 季离轩:“……” 烦死了,到底还让不让人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社死 宝宝上小学了,在老师的组织下和同班同学去博展馆上历史活动课,人家小朋友是排在门口乖乖等待检票,轮到他了,馆长笑眯眯地小跑出来:“少爷回家啦?来来,馆长爷爷请你吃点心。” 崽崽:……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写到前半段,我:哦哦,让我们恭喜静静同学,看起来要抱得美人归了! 写到后半段,我:啊,出师未捷身先死,坚强狗勾,不怕困难! 第42章 醉酒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得以脱身。 离开宴会的季离轩开着车,漫无边际地游荡在城市里。他心情糟糕,所以不能就这样回家,以免被母亲察觉端倪。开车经过一家酒馆时,季离轩下意识停了下来。 他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大,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排解郁闷的好办法。酒馆是韩式的,主打烤肉和烧酒。烧酒入喉,第一口辛辣,后劲却绵长。灌进去第一口时,他的手机收到了戎靖的短信。 “你在哪儿?” 季离轩看了一眼,没回。电话很快追了过来,他挂断,那电话就继续锲而不舍地响,季离轩索性调了静音。大概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后,界面歇了,电话得来了片刻的清闲。 季离轩估计他放弃了,心底有些空落落的,摇了下头甩去这莫名其妙的心绪,没再当回事。没想到半个钟头后,电话再次响起。 他接起来,语气有点不耐烦:“到底要干什么?” 真是怪了,在以前那个世界,男主是这种粘人的性格吗?季离轩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问题无从回答。毕竟他和男主不熟,除了针锋相对的时刻,私下里的交流非常少。以前男主是个什么性格,他把握不准。所以也无从和现在比较。或许戎靖本来就是粘人的人,只不过粘的不是他而已。 电话那头,戎靖顿了顿,他没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只道:“你在干什么?” 季离轩瞥一眼已经空了的酒瓶:“我在洗漱。” “在家洗漱?” “对呀,马上就要睡了。”他屈指,弹了一下空酒瓶,酒瓶沿着桌沿,咕噜噜地滚了一圈。 戎靖:“回头。” 季离轩转头,就见戎靖站在门口,脸色稍沉,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他迈步走了进来。 他双手把在季离轩的椅子扶手上,弯下腰在他脖颈边轻轻嗅了一下,酒味不浅,夹杂在玫瑰柑橘的气息里,像某种花香味的百利甜酒。 “在家睡觉?嗯?” 戎靖一手按在椅背上,就着这个姿势,伸手拿过他的手机,把二十多个未接来电的显示消除了。他微微倾身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非常接近,戎靖的手臂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颊,季离轩感受到了薄薄衣料底下、年轻alpha滚烫的体温。 他没说话,轻轻偏了一下头。 戎靖划掉未接显示,抽出旁边的椅子坐下,不见外地让老板重新拿了只杯子,拿起季离轩喝到一半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 季离轩气得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不准喝,这是我的!” 那瓶子,他是对口喝的…… 戎靖被他踢了一脚,也没在意,他数了下酒桌上的空瓶,一、二、三……季离轩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喝酒的速度这么快,戎靖再不来,第四瓶都要喝完了。戎靖看出他情绪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能从现有的条件去推测一下。 “是我妈……”他思考了一下,“为难你了吗?” 季离轩摇了摇头:“和阿姨没关系,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又止住话头,慢慢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静静地看着戎靖。酒劲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忽然思维飘忽,连话也忘记说完,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吸饱水的棉花,沉甸甸、晕乎乎。 他的眼睛在薄金色的灯光下蒙着一层水雾,戎靖总觉得他眼神里沉淀着某种很复杂的情绪,像是在看他,却又像在透过他……看着某人。这种既视感让他觉得很不爽。 年轻alpha的眉梢往下压了一压,不太高兴:“你在看谁?” 季离轩盯了他一会儿,做出个出乎戎靖意料的举动。他伸手摸了一下戎靖的脸。 这是季离轩今天之内第二次捏他的脸了,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捏完脸颊,手指轻缓地顺着戎靖的轮廓游走,洁白的指腹落在他眉骨上,摩挲着眉峰上那道疤痕。 他压在手臂上的脸颊压出来点软软的腮肉,雪腮泛红,眼中的水光晃悠悠地倒映着酒馆里的灯光,戎靖几乎快陷入他的眼睛里。 “你今年,才十九岁呀……” 戎靖捉住他的手:“你嫌小?” 季离轩竟然点了点头。 十九岁,也就比季泱大了一岁而已。也就是说,上辈子戎靖在悬崖边上逼他自尽时,不过二十一岁,但他运筹帷幄,缜密多疑,不留余地的性格,季离轩是体会得淋漓尽致,只有一个感受:令人胆寒。 这是真正的位面之子,他从身份到性格,从行为到选择,甚至人生中每一次相逢,每一步都是天道的精心设计,是为了让阅读这本书的每一个普通人,能感受到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唯我独尊,纵享权利之巅的为所欲为。 这个世界的戎靖却和天道的意志背道而驰。运筹帷幄,随心所欲没见着,倒是挺容易撩拨。哦对,还爱哭。全天下最容易受委屈的就是他了。 如果两个戎靖同时站在他面前,季离轩也能一眼分辨出来。因为这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手腕被戎靖攥住,指尖又在他眉梢轻扫了一下。 戎靖喉结滚动,声音微沉:“又和我调情。” 季离轩喝得醉醺醺的,肯定是没法开车回去。戎靖叫了辆出租,把他送到公寓楼下。坐在车上时,季离轩就无意识地往他肩膀上倒,等到的时候,人已经靠着窗户睡熟了。 戎靖垂眸看了眼他的睡颜,这可不是他自己要上omega家里的,他只是好人做到底而已。 被他打横抱起的时候,季离轩短暂清醒了一瞬,见到是他,抬起手臂抱住他脖子,蹭了下,又睡过去。戎靖因为他这个举动愣了一下,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躁,就像匍匐在草丛里的豹子,看着羚羊慢慢走近。 到了门口,他问季离轩门卡在哪儿。喊了几声,没醒,戎靖只得换了个姿势,单手抱着,让omega坐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掐着他脸颊,轻轻晃了一下。 “门卡在哪儿?” “……兜里。” 季离轩声音很轻,就像从梦里挤出来的清醒。戎靖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抱紧了,等会儿你摔下去。” 季离轩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熟了。 他翻了一下季离轩的口袋,果然摸到门卡,用门卡刷开电梯。这种一层一户设计为了保护住户隐私,每一张门卡只能刷开一层电梯,门打开就是季离轩的公寓。自动感应灯在他踏入的一瞬亮起,整个客厅亮如白昼,很刺眼。季离轩不太舒服,转了个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戎靖把灯关上,客厅里顿时陷入黑暗,所幸因为王虫,他在黑暗里看东西是和光线下一样清晰的。他把季离轩抱进卧室,就是上次带着梁绍来,不小心撞见季离轩换衣服的那间房间。戎靖把他放在床上,床垫很软,因着omega的体重微微陷下去,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床,半蜷起来,捉了个枕头抱在怀里。 戎靖替他打开床头灯,调暗光线,坐在床边默默盯了他一会儿。季离轩一半抱着,一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戎靖怕他把自己闷死,就把他枕头抽走。季离轩不肯,他真是喜欢极了这个软枕,但力气敌不过戎靖,被抢走了。 “你怎么这么坏呀?”他气出哭腔。 完了,开始发酒疯了。 戎靖:“我怕你把自己闷死,讲讲理行吗?别挠我。” 季离轩啪一下打在他脸上,摸了摸他的脸,戎靖以为他是心怀愧疚,有心安慰,没想到季离轩捏紧他的脸颊肉,又使劲掐了一下。 “靠……” 戎靖抓住他手腕,季离轩连手也生得非常美,手指莹白,指尖泛粉,娇娇柔柔的,戎靖泄愤地咬了下他指尖,怕给他咬破皮,没敢真用力。犬齿咬在指甲盖上,轻轻磨了几下。季离轩的肌肤有股浅浅的、熨帖的玫瑰气息,玉骨生香。要命的是,戎靖在他指尖尝到了丝丝缕缕的甜味。 怎么会有人指尖都是甜的啊?这合理吗? 戎靖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把季离轩的手反按在枕头上,俯低身体,安静地凝视着他。是捕猎前夕的狼凝视猎物那样的凝视。季离轩的脖颈纤细脆弱,在暗黄灯光下散发着玉珠般肌莹骨润的柔光,他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动,alpha暴虐求偶因子在血液里沸腾。 他的气息拂在面上时,季离轩安安静静地由他压着,水光泠泠的眸子与他对视,忽地笑了一下。 理智勉强回笼,他直起身子,为之前那着魔般的状态而渗出几滴冷汗。 “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他走出房间。 在客厅里的饮水机里倒了杯热水,戎靖把它放在茶几上,等着水凉,也借此时机,等着脑子冷静下来……往下盯了一眼,也等着某些让人不便的尴尬平静下来。 喝完水后,季离轩似乎是有点清醒了。他嗅了下自己身上,漂亮的鼻尖像小狐狸似的皱了皱:“好难闻,我要洗澡。” 戎靖也凑过去闻了下,只闻到一股甜酒香:“不难闻啊。” 季离轩唔一声,跪坐在床上,柔软的床单像丝绸一样,盛着它的绝世宝物。 他脑子大抵是不清醒的,歪着脑袋看了戎靖片刻,很疑惑:“你怎么在我家?” 戎靖:“……” 他无语道:“你还是去洗澡吧。” 他的回答和季离轩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季离轩察觉不出来,哦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 戎靖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季离轩现在是不清醒的,他可以就坐在他床上,光明正大地看,看完了季离轩还不会记得。 季离轩的手指慢慢解着纽扣,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但由他做起来,却自带一股青色。 纽扣已经解到第四颗,胸口大部分已经露出来,莹白色的,还有粉色的…… 戎靖把他衣服合上。 季离轩:? alpha声音嘶哑低沉:“去浴室再脱。” 季离轩进了浴室,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一举一动有种雾中看花感,充满隐秘的刺激。 季离轩脱衣服的动作很慢,十来分钟才把衣服都脱下来,戎靖看着他扶着盥洗台,把长腿从堆叠的衣物中抬出,简直像一条美人蛇在蜕皮。 花洒打开了,他是不是该庆幸季离轩还知道花洒该怎么开? 水花洒下来的瞬间,热气腾腾的雾气随之升起。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在水汽中显得朦胧。 戎靖移开视线,使自己的注意力尽量转移。喜欢的、漂亮美艳的omega在浴室里洗澡,但你们还没有挑破关系,所以什么都不能干。你还因为担心喝醉的omega在浴室里把自己淹死,还不能先离开。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煎熬的状况吗? 浴室里忽然传出尖叫,戎靖猛地睁开眼,箭步冲到门前。 “季离轩,你怎么了?!” 没回应,他按了几下门把手,没开。季离轩已经意识模糊到在他面前脱衣服了,进浴室竟然还记得反锁门,戎靖差点被气笑。一脚踹在门锁上,门锁瞬间坏掉,浴室的门弹开,重重撞在墙上。他闯进去时,季离轩长腿蜷着,缩在浴缸角落。见戎靖进来,他脸上露出得救的表情,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领,瑟瑟发抖:“有虫子!” 在通风窗前,果然倒挂着一只黑色的蜘蛛。南方潮湿闷热,连蜘蛛也长得格外硕大。 原来只是虫子,戎靖松了口气:“别怕,只是蜘蛛而已。” 季离轩,居然怕虫子吗? 季离轩埋在他怀里,声音发颤:“快、快赶它走啊!” 戎靖是想赶它走,无奈道:“那你把衣服松开。” 季离轩不吭声,却也不松开他衣服。被他问得急了就发脾气:“你就站在这里,不能赶它走吗?” 他半跪的姿势,蹲在浴缸旁边,离通风窗至少有三米的距离。戎少爷没遇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只能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别跟酒鬼计较。 他视线扫了几眼,到处寻着花洒,最后才发现花洒在季离轩的腿边,而季离轩应该是澡洗到一半就发现了那只蜘蛛,戎靖冲进来的时候,他身上泡沫还没冲干净。 “那,不是我故意要乱摸的,你清醒了别骂我流氓。” 话是这么说,他摸花洒的时候,却也没把视线往下看。难免地接触到了光滑柔软的肌肤,他的手温度太高,季离轩洗到一半,门被撞开了,卧室里的空调冷风灌进来,他又有点冷,被戎靖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在他怀里轻颤。 戎靖摸到了花洒,对着通风窗冲过去。蛛丝被冲断了,黑色的蜘蛛沿着窗口爬了出去,戎靖在身上摸了一下,拆了昂贵的袖扣,弹出去射中窗撑,窗撑一下子落下来,砰的一声。 “好了,它被关在外面了。”戎靖拍了拍他的背,本意是想安慰,却摸了一手湿滑。沐浴露的香味和季离轩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在水雾蒸腾的浴室里缭绕。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自制力:“松手,我去外面等你。” 季离轩抓着他,不说话,也不松手。 戎靖掐着他的下巴抬头:“你知不知道我是alpha?” 季离轩愣愣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来真是醉糊涂了,怎么说季离轩也是个omega,对alpha的防备意识稀缺到这种地步,让他忍不住怀疑他所接受的性别教育。他不知道的是,在季离轩原来的世界,原本就是没有alpha这物种的。 戎靖的手从他下巴滑到脖子,又按了下后颈:“不怕我咬你?” “你别动不动就咬人。”这下有反应了,他娇气地颐指气使,伸出莹白泛粉的五指,给戎靖看展示他之前咬出来的牙印,“坏狗,你都咬疼我了。” 戎靖眼眸的颜色越来越深,光线照射进去,都被卷入无底深渊:“怕还不松手?”坏狗?坏狗可不止会咬疼你,还会让你哭的。 季离轩垂下眼眸,鼻音浅浅:“……但我也怕你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43章 高烧 他攀着alpha衣物,困惑地看着他,发出一个鼻音:“嗯?” “戎靖,你怎么不说话了?” 戎靖:“……” 就像有个小人在脑子里撒欢,他现在心如擂鼓,血液流动的声音鼓噪着耳膜,肾上腺素飙升,就像刚跑完一千米。当然,只跑一千米不足以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这只是一种形容——怦然心动的形容。 他看着季离轩醉醺醺的脸,喃喃自语:“以后可不能让你在别人面前喝醉。” 他拿起花洒,本是想要冲洗季离轩身上的泡沫,却无意间一瞥,在他后腰出看见一抹殊色,似是某种花的形态,还隐隐有几分眼熟,糜艳迤逦地绽放着。 没等他看清,季离轩说了句冷。他身上的泡沫被冲干净了,露出的肌肤却跟泡沫一样洁白。戎靖扯了条浴巾,把人裹着抱出了浴室。季离轩很轻,像抱着只猫,这只猫还不太安分,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扯他的头发揪他脸,浴巾都快掉了。 戎靖双手一松,季离轩摔进绵软的被子里,他又开始发脾气:“你弄疼我了!” 戎靖:“娇气包。” 季离轩的浴巾快要滑下来,白蟒似的长腿在被单上拖了一下,拖出了一道显目的血痕。戎靖的目光凝住了。 似是被他的目光吓到,季离轩蜷了一下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拽着脚踝拖了过去。床单上的血迹来自膝盖,圆润的雪粉膝头,有一道半指长的划伤。 戎靖看了看,所幸不是什么大伤,松了口气问道:“你家医药箱在哪儿?” 季离轩用盛着水雾的眼睛看着他,毫无反应。戎靖先在床头柜里找了下,掉出来omega的抑制针剂和贴身衣物,戎靖手抖了一下,那些洁白柔软的棉织品顺势滚到了地上,戎靖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受,明明臊得慌,舌底下却又压着一股凶猛的躁,他把这些贴身衣服捡起来,本要放进抽屉中,却鬼使神差地,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好闻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玫瑰花香气。 他一抬眼,季离轩趴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戎靖咳嗽一声,把贴身衣物丢给他,理直气壮:“看什么看,你明天醒过来也不记得。穿上。” 季离轩慢吞吞地穿上。 戎靖从衣柜里找到一件T恤,给季离轩套上去,结果太大了,直接遮到了大腿根,估计就是因为不合身,才被主人冷落在衣柜角落。套上去之后,戎靖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把浴巾扯出来,扔在了毛毯旁边的椅子靠背上。 他在客厅液晶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医药箱,纱布、棉签和消毒酒精一应俱全。他进卧室的时候,季离轩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戎靖把被子拨开一点,让他红扑扑的醉脸露出来,把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几个意思?” 季离轩蹭了下被子,不情不愿:“擦药……疼。” “不上药会感染的。”戎靖把他从被子里剥出来,“别躲,你把血蹭得到处都是。” 他把从茶几上摸来的橘子剥了,递给季离轩。橘子是整个儿的,季离轩也不知道一瓣一瓣拆开来吃,他抱着啃,就是小孩子那种吃法,咬一口还要低头看他一眼,汁水顺着他洁白修长的手指留了满手。 ……妈的,怎么有人吃个橘子都能吃成这样啊。 偏偏他神色纯真,拇指擦拭着脸上沾着的果汁果肉,目光流连在戎靖的脸上,目不转睛。 戎靖本是屈膝半跪在他面前的姿势,后来察觉这个动作挡住了光线,索性盘腿坐了下来。他握着季离轩的腿,没急着上药。人总是有自己癖好的,比如戎靖,遇见季离轩之后才知道自己是个腿控。虽然季离轩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看,但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个最喜欢的部分,那一定是他的腿。 季离轩的腿很瘦,但又不是没有肉,纤细和丰腴两个极端结合得淋漓尽致,这源于他骨架长得好,骨细肉多,整体呈现纤盈的视觉,但摸起来又不会硌人,曲线玲珑,手感滑腻。 他的脚踝骨也精致,像精雕细琢的白瓷,泛着一层釉光,戎靖觉得自己一手就能圈住,试了一下,果真是这样。 少年修长遒劲的手指顺着脚踝上滑,捏了捏软软的小腿肚:“伤口是怎么弄的?” 季离轩被他捏得瑟缩了一下:“被蜘蛛吓到的时候,摔倒了……” “呀!”他轻叫一声,原因是戎靖忽然在他膝头亲了一下。少年掌心炽热,吻也炽热,裹着势在必得的鼓噪和来势汹汹的野望。 “别动。”戎靖按住他的腿,先用棉签沾了湿水,把伤口边缘的血迹擦拭干净,接下来就是消毒了。季离轩看起来不太情愿,想把腿往回缩,戎靖哄着他把人稳住,碘酒擦上去的一瞬间,季离轩就疼出了哭腔:“不要了,疼!” 感受到他的挣扎,戎靖把他受伤这条腿握牢,却没防备另一只腿,直接被踹中肩膀,差点仰倒下去。 季离轩又把被子扯到身上,像珍珠缩进蚌肉里。 “季离轩,腿伸出来。”戎靖把碘酒放在床头柜上,心头有点火起,刚要强迫他下来,膝盖压在床上的一瞬间,却发现季离轩……哭了。 人家哭是面红脖子粗,季离轩的哭法不一样,是下眼睑包住蓄积的泪珠,直到装不住了,才溢出来,掉个没停。戎靖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哭起来是断了线的珍珠,哭得他手忙脚乱,心中那半点火气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一只腿压在床单上,拿手指轻轻擦拭他的脸。他以前看omega掉眼泪只会觉得麻烦,这还是第一次有手足无措的感觉。 “哥,你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放柔声音,“我错了,我不该凶你,别哭好不好?” 换他以前的师兄弟们或者戎家长辈在这里,一定会怀疑他被鬼附身。唯我独尊,我行我素,从来不和别人讲道理的坏脾□□太子,居然有一天也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哄人? 认识他的人大概只有祁寒不会被震惊,因为祁寒早已经见识过他因为被omega冷落而哭鼻子的丢人样了。 他接不住季离轩的眼泪,omega水都这么多吗?还是只有季离轩水这么多?可他也没有机会去验证了。这一刻他诡异地共情了他爸,难怪每次戎夫人一哭,本来还很有原则的alpha立马毫无立场,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也摘得。 季离轩哭得好厉害,不一会儿他接眼泪的手都被打湿透了。 是上药疼了吗?可只是疼的话,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呢? “哥,别哭了……”他声音低低,“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季离轩揪着床单,他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戎靖上次见到这种神色,是在巴伐利亚的一头母羊身上。它的羊羔即将被送去屠宰场。只有拥有某种深沉的、几乎要把人压垮的绝望的人,才会这样哭。 “你弄得我疼了……”季离轩哭着说,“你怎么这么坏啊?” 他一直说戎靖把他弄疼,戎靖立马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不上药了,好不好?” “不是上药!”季离轩的声音提高了点,明明是在娇蛮地发脾气,眼泪却流得更凶,“你的虫子!它们把我弄疼了!” 戎靖微微蹙眉,难道是上次说橙汁里下了真言蛊,吓到他了?可追根溯源,联系以往,事情似乎又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季离轩一直反感他的蛊虫,由来已久。 在海岛上他用虫子弄死的鱼季离轩也不吃。他不仅不吃鱼,只要是被戎靖经手的东西他都不吃。那时他刚对季离轩产生朦朦胧胧的好感,大少爷主动献上殷勤却被冷落,他还气了半天。 戎靖见他哭得凶,本来是不敢怎么还嘴的,但是心中的疑惑都快满溢出来了,他安静片刻,小心翼翼地反驳:“我没在你身上下虫子……” “就是你!”季离轩又踢他一脚,娇蛮得很。有人喝醉之后脾气大变,季离轩平常是骄矜自持的性格,像这样肆无忌惮发脾气的模样,戎靖是第一次见。但比起脾气大变的说法,他更倾向于是这人性格里本来就有这娇蛮一面,不过平时用理智和教养压住了,不显而已,醉酒之后,性格中的这方面就放大了。 “好好,就是我,别生气了。”他握住季离轩踢他的那只脚,“踢疼没?我给你揉揉。” 所幸季离轩还算好哄,接受了他献的殷勤,嘟嘟囔囔:“你别让它们咬我了……” 戎靖给他上药的力度,轻得像在抚摸一只蓝闪蝶。季离轩醉得不轻,大半宿一直胡言乱语,戎靖没敢离开。 他一会儿说“对不起,不该和你发脾气”,一会儿说“戎靖,你离我远点。” 整个人都是意识不清醒的状态。 洗澡时着了凉,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体温很高,空气中缭绕着浓郁的玫瑰柑橘香。不是简单的发烧,是发烧加上发情。 戎少爷盘腿坐在omega床边的地毯上,经历着十九年来最考验他意志力的一晚。他以前犯错时会被师父关进墓穴,里面有被蛊虫操控的行尸,身体硬如钢铁还打不死,尸潮前仆后继如决堤,最长一次是被关了七天七夜,都没像现在这么难熬过。 幸好抑制针剂就在床头柜抽屉里,不难够到,戎靖鼻尖冒着汗珠,握着季离轩手臂给他注射了进去。 等松开手的时候,才发现季离轩皮下蜿蜒着青筋的雪白手臂已经被他握出了深红的淤痕。 发情期的omega没法贸然送医院,戎靖先给他喂了几粒退烧药,又去浴室接了盆凉水,打算给他擦拭一下身子,降降温。 手掌把宽松的棉质T恤下摆撩了上去,徐徐展现在眼前的,除了雪白的腰腹,以及—— 后腰处,鲜艳的红山茶糜艳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今天有事,只有挤出点空闲码,码完就会发上来的 第44章 童话 季离轩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他的睡眠质量一向是不怎么好的,这次更可怕,竟然梦到了戎靖给他处理腿上的伤口,完了还往膝头亲了一下。 他低吟一声,睁开了眼。这一醒过来头晕脑胀,喉咙还渴得厉害。下意识伸手去床头柜上够水杯,没够到,反倒被人扶了起来,喂了口温度恰好的水。 “戎靖?”他手指按了下太阳穴,“你还没走啊?” 嘴巴抿了一下,咬住一点茶梗,慢慢地品出些茶叶特有的苦香。季离轩埋首下去,想在床边找一找垃圾桶,戎靖的手先伸出来,季离轩没多想,下意识就把茶梗吐在了他手心里。 等吐完了才反应过来,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做得这么自然?瞥一眼戎靖脸色,男主神色淡淡,从椅子上走了几步,把茶梗丢进垃圾桶,去浴室洗了下手,又出来了。 ……应该就是让他吐在手心里的意思吧,他没理解错吧? 季离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戎靖把他带上出租的时刻,后来的就一概不清。 “小心一点,你昨晚膝盖磕破皮了。”戎靖看他要动,就嘱咐了一句。 季离轩动了一下腿,才后知后觉察觉膝盖真有点疼。被单也换了,估计是沾了血,戎靖给换的。男主这人做朋友真挺不错啊,照顾起人来面面俱到的。 季离轩心里唏嘘一声,掀开被子来一看—— 季离轩:“……” 他为什么穿得这么……不羁?心里有点犯嘀咕,戎靖怎么也不知道给他套条裤子。 或许别的omega看见自己只穿了件T恤躺在床上,还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会感到羞愤不安,并且质问alpha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季离轩不会这样,他不是为了隐藏omega的身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他是真的不介意这点,有时候戎靖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同性。 戎靖:“我煮了粥,出来吃一点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卧室,给季离轩留下了私人空间。等季离轩洗漱穿戴好,皮蛋瘦肉粥已经被摆放在了客厅的饭桌上,鲜甜的咸香弥漫在空气中。皮蛋软滑,瘦肉嫩白,口感稠浓,还有切得碎碎的姜丝提鲜,鲜绿的小葱点缀似的洒在粥面上,看起来分外养眼又可口。除了皮蛋瘦肉粥外,还用小碟放了一碟切好的泡菜,还有热气腾腾的茶叶蛋。 季离轩昨天晚上在宴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的酒也半点不顶饱,闻到这味道已经是食指大动。 “哇,好香。”他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瘦肉粥,把葱花搅进白粥里,试探性发问,“你做的吗?” 戎靖拿起茶叶蛋给他剥:“尝尝怎么样。” 季离轩小口抿了下粥,浅浅的水光沾在他的嘴唇上,形成一层薄膜,衬得唇色娇艳欲滴。刚喝一口,他的眼睛就亮了下:“你手艺真好。” 戎靖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以前在师门里练出来的。” 季离轩喝了小半碗粥,垫了下肚子,开始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对了,我昨晚喝醉,没有胡言乱语什么吧?” 季离轩看起来骄矜自持,其实是个喝醉了不怎么能管住自己嘴巴的人。他还记得上次喝醉,告诉林柯一说他是自己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在那之前他一直给柯一撒谎自己是他的远方表哥,受到他去世父母的委托照顾他。好在林柯一已经成年,对这个事实其实早有猜测,也接受良好。要不然季离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那之后,他就发誓少喝酒,连平常应酬,也是由小张律师代劳。却没想到昨晚,大抵是想起了前世一些往事,心情郁闷,喝起来就失了节制。 戎靖抬眼看着他,季离轩觉得这眼中有某种很深沉的情绪,像不见底的深潭,看着有几分叫人害怕。 戎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什么算是胡言乱语?” 他看见季离轩眨了下眼,轻缓的,纤长的睫毛像在他心里搔刮了两下,有种酥麻的痒。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把他的瞳仁的纹路也照得分毫毕现。是一双能让人打心底涌上无数爱意的一双眼。 戎靖顿了顿:“你昨晚喝醉说,喜欢我已经很久了,想和我结婚。” 季离轩哈哈笑了两声,不见外地拍了下桌子:“对,对,这就算胡言乱语!对了,你也喝粥呀,你不饿吗?” 喜欢他就算胡言乱语吗?季离轩看起来对他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戎靖差点没控制住把茶叶蛋捏成两半,一阵心塞。 他心塞着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戎靖这态度如常,季离轩也没琢磨出不对味来,那他昨晚喝醉应该还算比较老实,没有暴露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粥都快喝完了,戎靖那颗茶叶蛋才剥好放进他碗里。季离轩食量小,喝完一碗粥就已经差不多饱了。但他是个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好意的人,而且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赶去公司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旷班一天,休息休息,慢慢吃也无所谓。 戎靖剥好茶叶蛋,擦了擦手,道:“我可以向你咨询一个问题吗?” 季离轩用小勺子把蛋白挖下来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等咽下了才开口点头:“嗯,你问吧。” 戎靖思考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从前的森林里,生活着一只大黑狼,一只小白兔,和一只灰老鼠。” 季离轩心中感受有点微妙,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还能和戎靖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讲着童话故事。 “这就是故事背景吧?”他点了点头,“嗯嗯,你继续。” 戎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点着,看他一眼,复又垂眸:“在大黑狼还是只小黑狼的时候,他在森林里迷了路,非常害怕,是小白兔捡到了他。小白兔是只很善良的兔子,他把迷路的小黑狼带回家,给他吃的和喝的,为他治疗伤势,晚上还讲故事哄他睡觉。” 季离轩笑着说:“小黑狼还要人家哄睡觉呀?还是个狼宝宝呢。” 戎靖:“……” 他咳嗽一声:“别打岔。” 季离轩心中好笑,他吐槽的是小黑狼宝宝,怎么戎靖的表情反倒有点害臊的意思。 戎靖继续道:“后来小黑狼的家人找来,要把他接走。小黑狼很喜欢小白兔,就把一朵印花送给了他,并说‘拿着这朵印花,以后我还会来找你,我会报答你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季离轩的反应,季离轩察觉到了,立马适时发表点评,当一个合格的捧哏:“小黑狼还知道知恩图报的,是一只善良的狼宝宝。” “但这件事却被灰老鼠和他的爸爸知道了。”说到灰老鼠和他爸爸,戎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和晦暗的光,“灰老鼠就做了一朵同样的印花。在小黑狼变成大黑狼,重返森林的时候,灰老鼠穿上一层兔子皮,拿着这朵印花找到他,告诉他,我就是你当年的救命恩人。” 昨晚看到季离轩后腰上的山茶花的一瞬间,戎靖是极度惊愕的。红色山茶花是虫母在身体中寄生后的外显,每一只虫母外显的团案都不一样,绝不可能有两份。季离轩也有这个图案的话,那季嘉安身上的图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个图案,只有一个是真的。在季离轩毫无所知在卧室中睡熟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当时迷路的深山,是季离轩母亲的老家。而季嘉安根本没有在那个地方呆过。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不言而喻。季嘉安一家他已经派人处理,最多明天就会有结果。戎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最讨厌被别人骗,处理起人的手段只可谓血腥。 “小黑狼信了吗?”季离轩被这个故事吸引,关心地问道。被他这么一问,戎靖才从暴虐而糟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信了。”戎靖臊得慌。 季离轩想了一想,客观点评:“那小黑狼是挺笨的。狼的鼻子不是很灵吗?小白兔和灰老鼠气味也不一样呀。不过它当时还是只小狼,我觉得可以理解。” 戎靖无言以对,沉默了很久,直到季离轩催促,他才继续道:“小黑狼回来的时候,灰老鼠和小白兔正在争夺萝卜花园的归属权,把灰老鼠认成恩人的小黑狼,答应为他取得萝卜花园。” “然后呢?”季离轩追问。 这次戎靖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然后……小黑狼为了帮助灰老鼠,就捣毁了小白兔的兔窝,威胁小白兔的兔爸兔妈,把小白兔一家赶出了森林。” 季离轩一边听故事一边吃茶叶蛋,听到这里他也终于把茶叶蛋吃完了,撑得有点想吐。 “小黑狼好坏啊。”季离轩一边说,一边擦了下并不存在任何食物残渣的嘴角,一举一动极尽优雅。 擦拭过后,季离轩放下纸巾:“所以,你想问我什么呢?” 这次与以往不同,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戎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你觉得小白兔有可能原谅小黑狼吗?” 他补充了一句:“后来他们和解了,小白兔和小黑狼现在算是朋友。不过小白兔并不知道当时小黑狼那样对待他,是因为认错了恩人。小白兔才是小黑狼真正的救命恩人。” 其实这件事早有端倪,他来到静安市后就时常饱受王虫失控之苦,在北郊仓库事件前达到最盛,要不然怎么可能中了梁绍的招。在北郊仓库后,具体来说,是在他和季离轩结合后,王虫失控的情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当时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是在omega身上纵情发泄后带来的好处之一。 第二次王虫失控,是在海岛。他下意识想和季离轩待在一起,因为只有在季离轩身边,他才能自从失去虫母后,灵魂深处就一直在追寻的、仅此一份的安宁。 易感期的alpha是极具攻击性的,只有在季离轩身边,他才温顺得像只被驯服的野兽。 “怎么说呢……”季离轩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他的故事,最后回答道,“最好别让小白兔知道这个误会吧。” “为什么?”戎靖困惑、伤心又不解,小心翼翼地征询,“你觉得小白兔不该知道这件事?” “小白兔被捣毁兔窝、赶出森林,却还愿意和小黑狼做朋友,说明它已经放下这件事了。但如果小黑狼忽然告诉他,其实我这样对你,都是因为认错了人,其实你才是我的恩人!小白兔不仅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很荒谬、很荒唐。”季离轩以设身处地的角度想了一下,轻轻摇头。 “如果我是小白兔,我会选择永不原谅。” 第45章 白水 醉酒事件后,戎靖好像突然忙了起来,以前随便怎么样都会偶遇,现在季离轩参加富二代聚会,也很少见到他了,似乎一直有事要忙。 与此相对的是,季二伯一家却忽然发生了大事。季嘉安素来好赌,他以前每次赌红了眼欠下巨额债务后,都有戎靖给他兜着。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有。他消失了将近一周,等被人发现时是在城南的乞丐窝里。被乞丐捡到后带着上街乞讨,双手双脚都被打断,而且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治不治得好另说,就算能治好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废人了。而他爸爸季家二伯,没有及时找到儿子的原因就是自己也陷入了麻烦。他早年一庄金融诈骗案子被人翻了出来,被逮到了就要进监狱。 季离轩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向家族求助,但季老爷子不知道是大限将至,精力有限还是怎的,对自己儿子孙子遭遇这种惨事,最后的决定却是不管不顾。但他们不向家族求助,季离轩却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上一辈子季嘉安做的一桩桩恶心事儿他记得门清,不落井下石都是因为这仅剩的一层血缘维系。 却没想到的是,他不去找季二伯和他儿子麻烦,季二伯一家却找上他了。出面的不是那对父子,而是季二伯母。二伯母在嫁入季家之前是个暴发户的女儿,平常喜欢逛逛美容院、买买奢侈品,除了碎嘴一点,八卦一点,没什么别的大毛病,是个贪婪有余坏心不足的普通女人。季离轩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下着雨的陋巷,季二伯还在被通缉中,他坐在小张车上正要回公司,就看见下着雨的街道边二伯母在给他招手。 他让小张秘书停了车,这往日里眼中总是闪烁着精明光亮的精致女人憔悴得活像老了十岁。二伯母来问他讨要的,是一笔钱款,有了这笔钱,他们可以乘坐蛇人船前往东南亚,那里秩序混乱,人员混杂,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我这辈子,没给季家生出alpha继承人。我的嘉安,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身上毛病多,不管理迟早要出大事,但我就是觉得,季家那么大个家族,出什么事也都能给他兜着,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最后居然落个这么个下场。他四肢粉碎性骨折,就算治好了也一辈子是个废人了。”说到这里,一半是想一博同情,一半是真心酸,这个憔悴的女人开始抽抽搭搭地抹泪。 “我已经变卖了我所有奢侈品,但钱还是不够,现在我娘家也跟我断绝了关系,我是一分钱也拿不到,如果去找大姐,她那遭瘟老公一定会把我们都供出去的。离轩,二伯母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如果她真的变卖了所有奢侈品,以这么多年的积蓄来看,钱是不可能不够的,她能找谁卖?无非就是她那些小姐妹,小姐妹们看她落魄成这样,东山再起也没可能了,就往死里压价。这样卖出来的东西,自然钱不够。 季离轩看着她这幅惨样,心中是半点同情也没有,在他心里,季二伯一家都是自作自受。 但看见二伯母掉眼泪,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母亲。上一辈子他进监狱时,在医院的母亲还是清醒状态,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居然进了监狱,一定会很难过、很伤心吧。母亲一辈子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离这些东西很远。她是不是也尝试过来看自己呢?却病情严重得下不了床,只能在病房默默垂泪,为他牵肠挂肚,心都要碎了。 “我记得上次过年,您说我母亲是农村里飞出来的山鸡,空有一张脸,要脑子脑子没有,要学历学历没有。”他淡淡道。 二伯母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强笑着讷讷道:“离轩,你听错了吧,我哪有说过这话呢?” “我只想告诉您,就算我母亲是个没什么文化和背景的人,但她温柔、善良,也能明辨是非。我从我母亲身上学到了很多足够受益一辈子的事,但很可惜,季嘉安却没有这个福分。” 二伯母脸上浮现出愧疚又难堪的神色。 “您问我要钱,这钱我不能给,是犯法的。不过如果您真的曾把季家放在心上,把爷爷放在心上,就会知道爷爷给他的每一个儿媳都准备了彩礼。给我母亲的是南郊庄园,给您的,我记得是东区牧场。” 老爷子虽然不喜季离轩母亲,但这方面一直是端得很平。 二伯母惊愕一瞬,脸上露出激动惊喜的神色。东区牧场虽然不知名,但多年来营业额只增不减,卖出去之后的钱怎么也够他们下半辈子生活了。季离轩以为出事的第一瞬间,二伯母就会和季二伯断绝关系,却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她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承担起来超出她负荷的重担,这点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这些都和季离轩没关系了,他下个月月初就要和母亲回白水村,一来是季泱放寒假了,二来是外公外婆的忌日也在这一段时间。 时间进入十二月末,天寒地冻,冷霜降落。 林柯一在开车,这孩子是被他收养的,每次过节都是跟着季家一起过。车内母亲在后座小憩,季泱玩了半路手机,被崎岖的山路晃吐过一次,吐完后就病恹恹地窝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季父没来。一是他一般不参与家庭聚会,二是爷爷需要人照顾,三是也没人通知他。 大家热热闹闹地把行李搬进车子里,都走到一半了,季泱忽然问了句爸爸呢。季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季离轩也愣了下,最后想了想道:“等到了再打个电话吧。他也不一定来。” 车途漫漫,季离轩被车内暖气吹得晕乎乎的,正要睡着,车身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把他震醒了。 “哥,醒了吗?”林柯一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不好意思,刚才路过个大坑,没看见。” “没事。你也开很久的车了,累了吧。”季离轩坐直了点歪过去的身子,“等会儿让我来开吧。” “不行,你还在发情期。”林柯一在这方面很坚持,虽然季离轩觉得打了抑制针剂就没什么了,但林柯一不这么认为。 “哥,你发现了吗?你以前打一针就能挺一个月,但现在越来越频繁了,今天已经是这个月第三针了。你的信息素味,不带抑制项圈的时候,泱妹和我在三米外就能闻到。”林柯一怕吵醒后座的季夫人,令她担心,故而声音压得很低,“这样下去不行的,可以考虑找一个alpha,这没什么,钱财两清的交易。实在嫌脏的话,找我和梁绍也行。” “梁绍我不知道,但我是处a。”他补充了一句。 季离轩:“……” 那戎靖也是处a,招惹了过后,麻烦也不见少啊。 处a最麻烦了,此生不愿再招惹处a。 林柯一继续劝说:“你别有心理压力,alpha都是狗,你把他们当工具人就行了。” 季离轩心说,这不是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吗。林柯一是他一手带大的小孩,梁绍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就算真走到那一步,必须要找个alpha,也不会对自己带大的小孩下手的。最近他在考虑把腺体摘了,但这种手术似乎对身体危害非常之大,他要是想做这个手术,他妈肯定不乐意。 白水村就在思索中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当他脚踏在十多年未曾涉足的白水村的泥地上时,呼出的第一口空热气,在半空中凝成了白茫茫的雾。 白水村,很多年都没回来了。 他记得白水村口有一株很大的槐花树,如今一看,这老树竟然还健在,挂着冰凌和雾凇,还有几只喜庆的红灯笼,比印象中又粗壮了不少。很多景观都和记忆里相差不大,令人感慨万千。 车子开不进去,索性就停在槐树旁边。四箱行李,林柯一两箱,季泱自告奋勇提了两箱:“哥你发情期呢,我来吧。” 季离轩也没有坚持。凭借记忆,他找到了小时居住的院落。外面有一圈围墙,木门上的老锁落了厚厚一层灰,年画已经斑驳褪色,这对年画季离轩有记忆,还是小时候最后一个在白水村过的年里,村长送来的。 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对面那户人家了。季离轩记得对面住了个鳏夫,早在妻子去世那年就带着孩子搬去县城了,现在却见那门户如新,门锁那些都换了新的,里面好像也是重新翻修过的样子,挺新的,装修的风格也很特别。 近年来经济发展,也有不少人回老家盖新房,盖小别墅,但对门的翻修风格却有种仿古韵味,是霞京家底深厚的家族最喜欢的那种风格,低调不失格调,内蕴深敛,含而不露,在这个小村庄里显得格格不入。 季泱提着两只行李箱追在后面,屁颠屁颠地凑上来,跟哥哥打小报告:“刚才我和老林去停车,你猜我们看见什么了?” 季离轩:“我猜猜,不会是豪车吧?” “对,就是豪车,比我们的车还贵!哥哥,你怎么猜到的?” “喏。”季离轩的下巴朝对面点了点,示意她看过去,“多半是这户的。” 季母走在前面,正在开锁。许多年不曾动过的锁,开起来有点费劲。季离轩刚要说我来吧,迎面走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定在不远处。 “是秀英吗?”老人隔着一段距离,打了个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欠账还钱,拖更还债,呜呜呜我终于码完了,无债一身轻(?) and温馨的白水村日常就要来了(也可以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日小剧场】 把崽子甜筒吃光的静静,被老婆狠狠收拾了一顿。 静静:史上最恐怖人物排行榜,一我儿子妈妈,二我老婆,三季离轩。 第46章 巧合 季离轩看他有几分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母亲却高兴地挥了挥手:“周叔,这么多年不见,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季离轩想起他来了,这是以前在白水村居住时,对他们一家很照顾的村长,于是礼貌地点头致意:“周爷爷。” 周村长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季泱身上,脸上的皱纹都乐呵呵地笑开了:“这是泱泱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只有我膝盖这么高的小糯米团子呢。” 季泱离开白水村的时候只有四五岁,对他毫无记忆,牵起嘴角哈哈两声,不过倒也机灵,跟着季离轩喊了声周爷爷。 周村长走上前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秀英啊,别费尽了,你那钥匙捅不开的。几年前村里遭贼,你这门锁被撬开了,联系不上你,后来村里就给你换了个新的。” 季母有点羞赧,退后两步道:“您请,您请。” 村长替他们开了门,院里破败萧条,落叶积了很多年,厚厚一层,踩上去鞋底松软。周爷爷以前和季离轩外公是拜把子兄弟,两人关系很好,在季离轩外公外婆去世后,对他们留下来的女儿外孙也颇为照顾。 空闲十来年的屋子,必须打扫了才能住人,周爷爷就去自己家叫上自己家里的儿孙来帮忙。季离轩正扫着院子,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走了进来,单眼皮,皮肤黝黑,面相颇凶,但神色憨厚,看起来是个不太爱讲话的人。 双方一个照面,都是愣了一下。季离轩去看周爷爷,但周爷爷绕到院子中那棵树的后面去看屋檐了,他迟疑了一下,打招呼:“你好?” 这个alpha却直勾勾地看着他,呆住了似的,久久没有回答。 周爷爷从树后绕出来,高声喊了一句:“周柏!这屋檐上坏了个洞,你过来补补。” 周村长的孙儿是一个当过兵的alpha,比季离轩大了半个月,被爷爷喊去补洞。他补完了,季离轩的地还没扫完,落叶太多太厚,还夹杂着融化的霜雪,又湿又冷又脏。垃圾桶里的叶子堆冒了尖,有些滑了出来,那alpha看见了,走过去把叶子往里踩实了,又帮季离轩把簸箕里的叶子都倒了进去。 “谢谢你。你衣服都弄脏了,不好意思啊,没事吧?”季离轩给他递过去一杯热茶。 周柏摇了摇头,一声不吭,没等季离轩开口叮嘱,就接过茶水呼噜呼噜灌了一大口。 季离轩有点震惊,这可是滚烫的开水啊?嘴巴没事吗? 但看周柏模样,好像确实是没事的。如果是戎靖的话,早就皱着眉把茶杯放下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戎靖,季离轩心下惊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他来,可能是好久没见面了,难免在心底念一念。也不是牵挂之类的情绪,就像上班路上遇见一只小狗,可热情,成天围着你面前转,忽然消失一段时间,你也会忍不住去想他现在在干嘛。 季离轩看周柏把水杯放下,这时人家活也帮忙干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冷落客人总是不好,他就想着找点话题来热场:“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你记得吗?” 周柏就点点头,却还是不说话。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如果不是突然看见,他在季离轩的记忆里其实是查无此人。不过在模糊的印象里,也记得这人小时候就是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的性格,便也没有介怀,只问:“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这下是无论点头还是摇头都避不过去的问题了,周柏沉默了一会儿,极尽简短地回答:“没有。”没有脏东西。 看他说话的模样,季离轩总有种自己是在逼迫他的感觉,他挺莫名其妙的,摸了一下脸说:“你之前一直盯着我看。” 周柏:“……”他脸烧得快要红透了,不过一点不显,这也是人太黑的好处之一。 周村长在屋里窗边看见这一幕,转头问在抖擞被子的季母:“我记得,离轩好像是个中庸来着?” 老一辈人还是习惯用以前流传下来的叫法。天乾对alpha,中庸对beta,地坤对omega。季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爷爷口中的中庸就是beta的意思,迟疑片刻,含糊点头:“是这样的。” 季离轩从小跟着村里孩子上山摘药砍柴,身手利索,脑筋活泛,没有omega娇气,却也没有alpha鲁莽,再加上小孩子小时候没张开,不像现在这样明艳,大家就以为是长得漂亮可爱一点的beta而已,季母和他自己也都没有特意去解释过。所以一直到现在,村庄里的人都还以为老蒲家的长孙是beta。 周爷爷摸了摸胡子,调侃道:“可比地坤漂亮,你看看我这孙儿,眼睛都挪不开了。以前他俩也经常在一起玩的,你们搬走后,周柏还经常问小轩去哪儿了。” “周柏是个老实的,以前找了个地坤,人家嫌他不爱说话,不懂得讨人开心,就跑去和一个外村的结婚了。过了几年又跑回来,说看上我家孙子了,想和周柏结婚。婚宴都定好了,就等着扯证,结果人家丈夫找上来,原来这人不仅在外面结了婚,还把孩子都生了。把我们全家气得一宿没睡。” “挺过分的。”季母把被子铺好,用手按了一按,还是觉得硬,估摸着还得上镇里买一些厚棉被回来。她家两个小孩都是娇生惯养的,这种床肯定睡不惯。换做她自己,以前是能睡的,现在睡惯了家里的软床,再睡恐怕也会腰酸背痛。 “周叔,后来你们怎么处理了呢?”她给周叔抓了把糖。农村惯例,回家要买糖买瓜子,但她记性不好给忘了,这些糖都是季泱的,怕小妮子闹腾,也没多抓。 周叔回道:“我们就问周柏啊,你知道这事吗。周柏就说知道,但地坤说丈夫打他,实在没办法,只能重新找个人结婚,周柏心软,就同意了。唉,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实。本来都要结婚了,民政局有个他兄弟,帮忙办理结婚证的时候就发现,这地坤和丈夫没离掉婚。在我国重婚犯法,他是当兵的,对这方面特别忌讳。” “后来地坤丈夫找上门,要闹事打人,反被周柏打了一顿,牙齿和着血掉一地,那地坤心疼老公,反过来指责我家孙子的不对。” 季母皱着眉:“怎么能这样呢?” “复合之后你猜怎着?地坤的老公又打他了,这次他算是看清了,铁了心和他老公离了婚。如果不是周柏揍得狠,他老公也不能那么轻易答应离婚。他现在是对周柏感恩戴德的,带着孩子住我们村东头,逢年过节什么的,还来我们家吃饭呢。” 季母听完了别人家的八卦,唏嘘不已。周村长复又说道:“地坤现在还想和他结婚,不过他不喜欢那地坤,我是看出来的。他看那地坤,从来没有像今天看离轩这样呆住过。我看整个人都要傻咯。”摇摇头叹气。 季母听出他语气中的试探,心中好笑。轩儿懂事,他如果喜欢谁,自己会去把握,她这当母亲的一向不多插手,附和了两句把周叔糊弄过去,又转移了话题。 唠嗑小半天,老房间初步收拾出来个能住人的样,村长和他孙儿也打算告辞了。 临走前,周村长忽然一拍脑袋说道:“噢对,瞧我都糊涂了,蒋家小子也说今天回来来着。这不是凑巧了吗,个赶个的,我得去他家看看了,免得到时候说我这老头子偏心。大侄女儿,我就先走了啊。” 季离轩在旁边听见了这话,看见母亲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蒋家?他记得,母亲以前的未婚夫,就是村南蒋叔。他和母亲刚回白水村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艰难,蒋叔帮衬了不少。后来季爸找来了,母亲和父亲复合,蒋叔说是外出打拼,后来就没见过了。没想到过了十多年,就在他们决定回来过年的这天,蒋叔也回来了,不能不让人感慨神奇的命运。 “周叔,您慢走。真是谢谢了,不是您的话,我们今天还进不了这个门呢。”季母客气地出门相送。 季泱抱着一袋子薯片在季离轩旁边咔擦咔擦啃,不以为然道:“进门还是能进门的,这么旧的锁,我一下就能劈开。” “可给你牛的。”季离轩扬起扫帚作势要打她,“清洁半点不做,回家就知道捧着你的电脑打游戏,这地我刚扫干净,全是你掉的薯片渣,你嘴巴是漏的吗?去,去找你林哥玩。” “老林在搬东西,全是灰,他让我出来玩。”季泱嘀咕了一句,“而且这老房子网都没有,我怎么打游戏啊?” 季离轩揉了她脑袋:“等会儿要去镇上买年货,应该有网卡卖。你不是要给爸爸打电话吗?快去吧。” 爷孙俩走出蒲家,周村长感慨一声:“蒋小子也回来了,今天村里可真热闹。要说这两人啊,以前也算是村里公认的一对天作之合。可惜啊,可惜。” “蒋叔为什么没和蒲姨在一起啊?”周柏少见地搭了话,他平常对这种八卦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惹得周村长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俩约定去城里打工攒盖婚房的钱,你蒲姨长得太美,被城里大少爷看上了。人家大少爷是什么人,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拼得过吗?哦豁,就这样有缘无分咯。” “蒲姨确实长得很美,以前没搬走的时候,隔壁村还有特地赶很远的山路,就为过来看一眼她长什么样的。”周柏想了想说道,“小的那个长得应该像那位少爷吧,季离轩倒是长相随她。” 周村长一听,乐得嘴都要合不拢,知孙莫过爷,这不就是对人家有意思吗。 当长辈的就是爱为后辈的终身大事操心,周村长道:“虽然离轩只是个中庸,但人家长得也好,性格也好。你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岁数,喜欢的就要主动出击,你闷着不说,谁知道你心思呀?” 周柏忽然打断:“不是。” “不是什么?”周村长一头雾水。 不是中庸。凑得近时,他分明闻到了料峭寒风也压不住的甜美的信息素气息。 是玫瑰吗?好像不是这样简单,馥郁的香气中夹杂着柑橘青涩的苦香,令人着魔般上瘾。 灶房清理干净了,先吃过午饭,季母又把从家中带回来的甜点热了一热,让小辈们把这些吃的给邻里送一些过去。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是该叙叙旧、通通气,季离轩也没能逃过挨个上门打招呼的命运。 走过十来米宽的土路,迈上台阶,他站定在与农村气氛格格不入的金丝楠木大门前,抬手敲了敲。 一下、两下、三下。 是出门了吗?季离轩又等了片刻,没等到人应答,正打算离开,刚一转身,门忽然在背后打开。 一张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容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季离轩诧异地睁大眼眸。 晏川齐见是他来,也并没有多吃惊,揉了揉睡成鸡窝的乱发,打了个哈欠:“你是来找我表哥吗?” 第47章 市集 季离轩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面也拾掇得有模有样,地上铺着鹅卵石路,两旁则是移植的如茵绿地,不过遭霜打过,主人家又没有精心护理,显得颇有几分凄凉。 对面人家一直比他家要宽,总面积有两百多平,后来又加盖了两层。走至玄关,一开门,暖气扑面。季离轩换了鞋子,穿着拖鞋进了屋。南方冬季多阴天,今天也是。下午两点,本应该是光线最亮的时候,天空却暗沉沉的,加上气温湿冷,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情。 这屋子暖和就不说了,光线也柔和明亮,像春日的薄暮,季离轩的第一感受,就是非常喜欢。 电视开着,播放着打了一半的游戏画面,两只手柄扔在沙发上的地毯上。沙发上躺了个人,姿势闲散,个高腿长,沙发快要兜不住他的腿,脸上盖着本漫画书,懒洋洋问:“晏川齐,谁敲的门啊。” 没人吭声,晏川齐拿着PS4和桌上的水果上了楼,临走前给季离轩打了个手势,是你看着办的意思。 戎靖就听到脚步声往楼上去了,骂了句艹,正要掀开书,一只手按上来,把漫画书按回他脸上了。 季离轩的脚步声很轻,踩在地毯上像猫一样没有声音,当他坐在沙发边上时,才能从那下陷感受到他的到来。 晏川齐上了楼,那这个人是谁? 按在漫画书上的手掌,不可避免地接触了他的肌肤。细腻,柔软,戎靖吸了吸鼻子,闻到暖融融的玫瑰花香。他心下微微一动。 这人按着漫画书,挡着他视线,也不说话,指尖在他心口轻轻划了几笔,“猜”。 戎靖道:“嗯……我猜猜,季离轩?” 季离轩把书从他脸上拿开,笑意中略有诧异:“怎么猜出来的?” 戎靖又不能说是闻到的,脑袋枕在手臂上,懒洋洋地把问题原封不动抛给他:“你猜?” 季离轩猜不出来,也不介意,默认男主神通广大。他从戎靖身边离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屋子内的装潢。装潢精致,还要通风散味,少说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你这大半个月不见人影,就是在忙这个?”季离轩好奇地发问。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身旁沙发上的下陷,馥郁的玫瑰甜香,以及omega本身柔软温暖的触感,都在那一瞬间远去,使戎靖心中产生了一种空旷的失落感。那一瞬间,他很想掐住季离轩的腰,把他死死禁锢在怀中。 “嗯,也不算是,还有一些其他的。”他又把漫画书盖到脸上,不欲多说。 季离轩想了想:“你听说了吗?季嘉安出事了。” 戎靖漫不经心:“知道啊。” 季离轩看他态度,似乎不怎么想开启这个话题,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没把戎靖往幕后推手上面想,只觉得可能是季嘉安贪得无厌,招他厌烦,才被舍弃了。 季离轩站在玻璃柜前,欣赏起里面的变形金刚和高达手办:“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啊?你说巧不巧,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我家就在对面。” 戎靖心说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大费周章来这儿还倒腾这座房子。当然是不能说实话的,他随口道:“来度假的。” “度假?”季离轩想了想,记起来附近好像是有座很有名的道教圣山,山上设坛,坛中有观,无论冬夏,游客都络绎不绝。哦了一声,他便以为戎靖是来附近道观度假了。 戎靖这时才注意到桌上多了只食盒,他猛地从沙发上跃下:“做什么好吃的了?” “我家阿姨做的,桃花酥和芒果班戟,刚热好,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季离轩绕到桌子旁边,给他揭开了食盒盖子。他这才注意到桌上有许多吃剩下的快餐盒子。饭不会做,白水村这穷乡僻壤的,外卖也点不进来,可苦了这两位少爷了。他顺手把这些餐盒打包收拾了,塞进垃圾桶里。 “小晏也来度假吗?”他走到楼梯,喊晏川齐下来吃点心。 “成绩单造假被他爸妈发现了,在我这里避风头。”戎靖把剩下的桃花酥塞进嘴里,上来帮他一道收拾。 季离轩忍俊不禁:“我妹妹也回来了,他俩遇见,指不定又要吵架呢。” 吃完了一盒子甜点,听说季离轩要上镇上采购,戎靖就说要一起去,他也要买点食材什么的。本来晏川齐也想跟着,听说季泱也在,撇了下嘴,拿起手柄又缩回沙发上:“那我不去了。” 于是只有季离轩和戎靖两个人,一路踩着细碎的雪往村口的大槐树下走。季离轩想起之前季泱说在停车时看见的豪车,估计就是戎靖的。到了村口,林柯一开着车,季泱坐在副驾驶上等他。两人都看见了戎靖,惊讶过后,齐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他也在啊?” 季离轩就简单解释了一下戎靖在这里的原因,林柯一狐疑道:“对面的屋子都空了十多年了,这么凑巧吗?” 季泱就更直白了,趴在车窗上对戎靖道:“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哥哥吧?哇,真恶心。” 戎靖朝她龇牙,恐吓的表情。季泱瞪大眼睛,指着戎靖:“哥,他凶我!” 季离轩转头,戎靖无辜而茫然地对他对视。季离轩回过头去,训斥季泱:“不要乱说。” 见证了戎靖表情秒变的林柯一&季泱:“……” 季泱恨得牙痒痒。戎靖说她兄控,没说错,她对任何出现在她哥身边的alpha抱有天然敌意。在这个世界上,能配得上她哥的alpha还没出生呢。 林柯一打断道:“哥,快上来吧。再耽误会儿,从市集回来就要天黑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季离轩应了一声,刚拉开车门,发现自己袖子被拽住了。戎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像只路边流浪的、湿漉漉的小狗:“你要跟他们走吗?那我只能一个人了,我又不是本地人,他们讲话我也听不懂,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人家欺负了……” 季离轩心想,谁敢欺负你啊。转念一想,把戎靖一个人单独撇下确实不太好。于是关上车门,对季泱和林柯一说:“你们先走吧,在前面带路,我去戎靖车上。” 林柯一脸色一变,手拐子一撞季泱,季泱也反应过来,给她哥猛使眼色。 发情期呢,还敢上人家alpha的车? 季离轩觉得他们大惊小怪,有点好笑,用手比了个注射的动作,意思是他已经补过抑制针剂才出的门:“放心吧,没事的。” 山路颠簸,一路晃得人头晕脑胀,大抵半小时车程,终于到了县城。说是县城,其实是城乡结合部,刚好逢场,又是过年,街上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没走到中心区,已经和季泱两人失散了。通了电话,约定各自采购,买完东西到固定地点汇合。 挂断电话,转身见戎靖停好车从后面走上来,脸色略显苍白。季离轩问:“你怎么了?” 戎靖不好说是这破山路给他颠的,觉得丢人,便只道:“饿了。” 季离轩好笑:“来吧,今天你算是到了我的地盘,走,哥请你吃好吃的去。”他走过去,一揽戎靖的脖子,带他往城乡结合部中心走。 随着近年发展,县城已经改变很多,但大致轮廓未变,走在街道上,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以前他常常摘药草卖给镇上的中医店铺,这店现在还开着,季离轩进去逛了一圈,才知道看病的老医生已经去世了,现在是他孙女在管理店铺。 “时间过得好快。”季离轩唏嘘不已,“也不知道那家卖虾仁面的还在不在。” 寻着记忆走到店门前,季离轩竟有点认不出来了。以前店铺很小,十来个平方,他在县城一直上到小学五年级。季母是一个仪式感很强的人,每周五时,她都会特地提早半个小时叫他起床,在这里吃一顿丰盛的早饭来迎接周末。 在送完他上学后回去的路上,母亲还会在这家带一份用猪骨汤熬制、炖得烂熟的鸡蛋碎肉小馄饨给泱泱,那时泱泱刚断奶,粥不爱喝,却特别喜欢这家的小馄饨。他们的虾仁面是季离轩的心头好,独特醇香的口感是多年不曾忘却的,所以小时候,他一直比期待放假还期待周五。 老板人好,吃过几次后就眼熟了这对长相惊艳的母子,因着从来没见这家的男主人来过问过一次情况,后来每次来吃,给他们的分量足够别人的一分半。 店门面积翻了番,进门之后,装潢却还是记忆中的干净、朴素。正对门的墙壁上贴着老板最爱的邓丽君的海报,隔了一扇玻璃橱门,头发花白的老板戴着眼镜在捏一份蛋饺。这么多年过去了,季离轩不期待人家还记得自己,只走上前,按照以前和母亲吃饭的口味习惯点了一份餐。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女儿一边笑,一边把打印的点菜单递上来:“您别介意,我爸爸就是这样。” 季离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戎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有人进城赶集,挑着扁担,扁担两头的竹篮里挤满了毛绒绒的小鸭。他看得很新奇。季离轩点完餐在他对面坐下,好笑道:“大少爷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没想到的是,戎靖沉吟片刻,回他:“来过。” 他来过这里,但季离轩理解成他去过类似这里的地方,没有多想。聊了一会儿天,季离轩问戎靖要买什么,戎靖列了一堆菜,天气冷,不会坏,他打算直接买够能吃到过年后的分量。季离轩问他怎么不回家过年。戎靖想了想:“奶奶回欧罗巴了,爷爷跟着她一起,我不想去,那里的东西比猪糠还难以下咽。” “叔叔阿姨呢?” “新婚二十周年,上个月就乘游轮从琼州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到夏威夷了。” “怎么没带你呀?” “嫌我碍事。”戎靖不太在意,聊到这里,他们点的虾仁面已经做好了。戎靖娴熟地拆开筷子,挑起来嗦了一大口。 季离轩:……看这倒霉孩子,难怪要来白水村过冬。 季离轩看着端上来的面条,心下微微一动,这份虾仁面,是标准分量的一分半。他看向玻璃橱门里面,老板头也没抬,还是在絮絮叨叨地捏饺子。季离轩唇角微勾,心下有阵阵暖流淌过。 “不是这么吃的。”他把戎靖的碗端过来,把单装的虾仁赶进里面,用筷子搅拌均匀,使每一根劲道有嚼劲的面条都拌上均匀的汤汁和鲜虾,香味四溢。 “这下好了,吃吧。”季离轩把拌好的面递过去,才开始拌自己的。很小的细节,但戎靖心里忽然跟被猫爪子轻飘飘、软绵绵地挠了一下,从心底发痒。 这么说吧,无论谁第一眼看到季离轩,都会觉得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气又矜贵,傲慢难接近,像一只不可亵玩的、漂亮的、凶残的雪豹。但相熟后才知道,他本人温和细心还接地气,接地气到带你一起下馆子时,一边帮你拌匀虾仁面,一边说这样才好吃。 这种反差,最是撩拨心弦。 戎靖看他一眼,挑着面默默地吃,一时没再讲话。 这家的虾仁面味道真的很特别,吃第一口时戎靖就记起来了。他小时呆在白水村的那段时间,季离轩就给他带过这种面。热乎的,很新鲜。县城到白水村开车就要半个小时,他是怎么把面条保着温,给他带回来的呢? 季离轩食量不大,没吃多少就饱了,剩下的都进了戎靖肚子。临走时季离轩又给季泱他们订了一些吃食,打算回村的时候来取。两人走出食馆,先去采购。鸡鸭鱼肉,蔬菜水果,一样不落。有些是季离轩买的,有些是戎靖买的。买到一半戎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家厨房好像坏了,到时候能借你家厨房吗?” 季离轩略有诧异,很快点了点头:“你可以来我们家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小狗,去老婆家蹭饭饭! 第48章 多多 这时,前方一只电线杆处似乎发生了一起争执。城管推搡着一个裹着破棉袄的中年汉子,不断驱赶他。两人走近了才发现,中年汉子手上拿着一堆传单,在各个角落张贴着。城管觉得他污染市容,让他把黏上去的传单都清理干净。 中年汉子有点激动,手拍着传单,辩解了几句什么,被棍子狠狠抽了一下腿。他口音严重,戎靖没能听懂,问季离轩他说什么。 季离轩道:“他说,他在给他的狗狗找领养。”他看着城管面露凶光,棍子高高扬起,紧蹙双眉,赶在棍子挥下前挡在那中年汉子面前。 棍子还是挥下了,被戎靖拦了下来。城管见是个alpha,神色打扮都透出股显贵气质,气势一下子弱下去,没有了面对中年汉子的豪横。 季离轩把中年汉子带到一边,给他耐心解释,说在电线杆上贴传单,是不可以的。中年汉子胡子拉渣,身上的棉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又脏又破,从漏洞里挤出来的棉絮都是黑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发酵似的酸臭味,被寒风一吹,在空气中浅浅弥散。 他大抵是不懂为什么不能在电线杆子上贴传单的,解释也解释不通,他拉着季离轩,用一口夹杂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叽里呱啦说了半晌,指着传单上的小狗。 季离轩听明白了,这人要外出打工,家里有只小狗,送不出去,也没人照顾。他怕留在村子里,被人家打死吃狗肉。就想在临走前给小狗找户好人家。 中年汉子忽然道:“侬要不要俺的修勾呀?” 不知道戎靖用什么办法解决了两个城管,往这边走了过来。看见中年汉子那黑黝黝的手抓着季离轩手腕,浅蹙眉头。 “什么小狗?”他一边问,一边把中年男子的手从季离轩手上拉开了。这手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直接在季离轩雪白的手腕上留下了五只黑漆漆的手指印,戎靖眉头皱得更深了,皱着眉给季离轩擦干净。 没注意到戎靖的小动作,季离轩接过传单,上面是画质很模糊的照片,看见一只三四个月的阿拉斯加歪着脑袋,盯着镜头。季离轩的心被击中了。好像还真、真有点可爱? 季离轩的神色是很想养的,但是不知为何又有点犹豫。戎靖把他神色收进眼底,轻声鼓励:“挺可爱的,养吧。” 季离轩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季泱有鼻炎,家里不能有毛绒绒的东西。” 戎靖道:“你平时不是住在公寓吗?养你公寓里也可以的吧。” 是可以养在公寓,但接狗回来之前,还得现在家里过一段时间的年。季离轩看了一眼面前的汉子,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中年汉子说最多这两天就要走,小狗如果送不出去,他只能骑着摩托带着一起去省外了。长途火车是不允许带宠物的,有专门托运毛孩子的航班,但他也出不起这笔钱。 季离轩茫然地看向他。戎靖被他那种下意识带点求助的神色看得心中暗爽,恐怕被这样漂亮的omega如此盯着的时候,没有哪个alpha还能保持头脑清醒。 “可以先养在我家。”他道。 戎靖对小动物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机和季离轩拉近关系。 便就这样定了下来。那男人收回传单,说要回家牵狗,又走了回来,干燥的黑面皮上难得露出一抹羞色:“俺没有钱回家了,能不能借俺点钱当路费。” 季离轩很少用现金,戎靖也是,两人把身上零钱加起来,凑够两百块给他。两方交换了联系方式,中年汉子转头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林柯一和季泱采买完毕,找他回家。季离轩说了要养小狗的事,中年汉子离去前也没说自己家在哪里,接小狗需要多久,他又什么时候能回来。季泱和林柯一陪着等了一会儿,季离轩见天色晚了,就让他们把打包的蛋饺和小馄饨拿上先回去。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指向下午五点。 戎靖和季离轩两人寻了个路边茶摊坐着。季离轩有点显而易见的高兴,他平时情绪是不太外显的,总是骄矜地端着,戎靖少见他这样溢于言表的外露。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狗狗。还和他商量给狗狗取什么名字。戎靖嘴角微勾,觉得这次算是怂恿对了。 又过去两个小时。冬天本就天色黑得早,赶集早就结束了,连茶摊的老板都吆喝着儿女吃饭去了。初时得知自己即将收养一只小狗的兴奋劲过去,现在季离轩头脑冷静下来,看了一眼手表:“他不会是骗我们的吧?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呢。” 戎靖打电话过去,那头说还在赶路,很快就到。 季离轩说:“不会是骗人的吧?” 戎靖安慰他:“骗人的话把钱拿到手就完事了,不会后续再接电话的。” 季离轩一想,也有道理。时间又过去两个小时,季母催促回家的电话已经是第三通,这通电话里她说,季父赶到了。 季离轩惊讶:“这么快?” 按照静安市和白水村的距离,季父要在这个时间赶到,一定得是在刚接到季泱电话最多半个小时内,就从公司出发往村里赶了。现在听季泱说,这男人正因为全家都回了白水村,却没有一个人通知他而感到很不高兴。 他收了手机,茶摊摊主也早就打烊了,两人是坐在佛龛下的台阶吹了两个小时冷风。季离轩站起来,也把戎靖拉起来,笑了两声:“看来是骗人的,家里没有小狗呢。” 戎靖说:“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季离轩摇了摇头:“很晚了,我们走吧。” 他率先离开,戎靖站在原地往后看了一眼,往手心哈了口热气,双手插在兜里,也跟着走了。回家的山路本就颠簸,加上天色已晚,光线昏暗,回去的路大概花了一个小时的车程。等季离轩回家时,季父和季母已经睡下了,是林柯一来开的门。 赶集半天,又在寒风中等待半天。季离轩早已困乏,和戎靖道了晚安,回屋洗漱完毕就睡下了。还是他以前住的房间,他甚至发现了小时候贴在墙上的小人画,站在窗边时,能看见村口的槐树树影摇曳。 睡得很沉,梦见了一些往事。一会儿是在白水村的后山摘药草,一会儿是在溪水里钓鱼,还有去附近那座道教圣山游玩的场景。零零碎碎,不一而足。只有最后一个场景持续了很长,似乎是一个秋天,脚下堆积了厚厚的落叶,他背着竹篓,踩着满山枫红上山,却听到了从树林里传出的哭声。 他寻着那哭声,来到了一处树洞,里面有个精雕玉琢的小孩子,哭得很伤心。很小的孩子,约莫四五岁。也不知道哪家的大人这么粗心,竟把孩子在这里弄丢了。 “你怎么啦?”季离轩听见自己蹲下来,朝着他柔声发问。 那小娃娃抹了下眼泪,湿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迷路了。” 他好说歹说,千哄万哄,终于把小孩哄出了树洞。他发现这孩子受了伤,刚想抱着他下山寻医,小孩嫩乎乎、藕节似的手臂搂在他脖子上的那一秒钟,季离轩被突兀的电话铃声震醒了。 他睡眼朦胧地摸出手机,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钟,来电人是戎靖。季离轩是有点起床气的,心头火冒,接起电话:“你最好找个合理的在凌晨四点把我吵醒的理由,不然臭小子,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戎靖语气急促,似是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快出来!” 季离轩没挂电话,下床趿拉着棉拖,走到大门口。戎靖就站在门外,他听得见他冷得抽气的声音,还有另外一种、什么东西呼哧呼哧的喘声。 季离轩推开门,一团黑白相间的、毛绒绒、暖呼呼的柔软东西被一骨碌塞进了他怀里。他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怀里的东西,诧异万分:“小狗?” 是只三个月左右的阿拉斯加,憨头憨脑的,葡萄似的眼睛黑溜溜又圆乎乎,赫然就是传单上那只。 季离轩一半惊一半喜,还以为仍在梦中。他对领养到这只小狗原本已经没抱希望了,怎么会——? 季离轩抬眸看向戎靖,白水村的昏暗路灯立在木门前,天朗气清,头顶的夜空镶嵌着盘踞万古的璀璨繁星。在他仰头看过来的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星光,都落进了这双多情明亮的眼眸里。戎靖呼吸都漏了一拍。 “这只小狗,你怎么接到的?”季离轩一问,他回过神来。撇了撇嘴抱怨似的说道:“你就只关心它,没看见我都快冻僵了吗?” 季离轩以为他是说笑,但借着路灯细细一瞅,戎靖眉毛上都沾了一层白霜,冷过了头,脸色反倒泛出一层低烧似的薄红。 季离轩惊了一下,戎靖推搡着他进了门,说:“去你房间。” 季离轩就这么稀里糊涂放他进了门,把他带到自己房间。老房间没安空调和地暖,只有角落里一只电子烤火炉暖融融地散发着热光。季离轩把烤火炉给他提过来,说:“你等一下,我给你去倒点热水。” 他本都要出门了,怀里的阿拉斯加幼崽叫唤了两声,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把狗狗抱着没有放下来,于是赶紧放进屋内,揉了两把狗头,才带上门去给戎靖倒热水。 季离轩一走,戎靖全身的轻颤止住,那副冷得不得了的伪装也卸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在季离轩房间里随意走动起来,看墙壁上的画报,桌面上摆设的水杯和平板电脑。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但真的……好香啊。 满室都是发情期omega不设防的玫瑰信息素。门开了,季离轩端着水进来,戎靖立马坐下,做出稍微暖和了一点,但还是冷得发颤的模样。 季离轩试探了下他手背的温度,被冰得一个寒颤,让戎靖抱着杯子捂一捂手。他自己蹲下来,爱不释手地逗弄着阿拉斯加。阿拉斯加饿了,小肉球子没力气地坐在原地,焉嗒嗒的。季离轩又趿拉着拖鞋去外面给他顺了点腊肠和温水进来。条件只能这样,又是临时决定养狗,狗粮最快也要开早集才能买到了。 戎靖看他对狗比对自己还上心,哼了一声,在阿拉斯加凑过来蹭他裤脚的时候,长腿嫌弃地把小狗拨开了。 季离轩抽了把椅子坐下,趁着阿拉斯加埋头吃东西的时候,揉它毛绒绒的圆脑袋,这才想起问戎靖之前那个问题:“你是怎么接到他的?” 戎靖开车送他回来之后,又给那中年汉子打了电话。那汉子还在赶路,呼啸的寒风几乎能从电话听筒里吹进来。戎靖问清楚了才知道,他家住在浅溪寨,离市集有八十多公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找狗狗的领养。季离轩都洗漱睡下了,那汉子才从家里把小狗接上。戎靖想了想,没多歇息,又披上外套,回县城里等。等了差不多七个钟头,脸都被吹僵了,那汉子才姗姗来迟。 二人交接结束,戎靖抱着小狗,等不急天明,一回村就站在他家门口打电话了。 季离轩这下才知道,戎靖为了给他接一只小狗,在朔风凛凛的寒冬深夜里,等了七个钟头。他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同时,或许是愧疚,一股浅浅的暖流,从心脏涌入四肢百骸。 人总是难以相信和自己以往认知不同的东西。就像他以为送狗的汉子是在骗人,就像他也曾经笃定这个戎靖和从前世界的无所差别。 但呈现在他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轩哥除了绿豆汤外,不会别的吃的,他做过一回饭,不能说难吃,也就是倒在垃圾桶里,苍蝇都yue了的地步。轩哥笑眯眯娇声问:“老公我做的饭好吃吗?”狗勾含泪吃完,当晚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第49章 标记 小狗不能养在家里,戎靖在他家呆了一会儿,就抱着阿拉斯加走了。走之前戎靖见季离轩没有主意,就顺便给它起了名字,叫做多多。一只才三个月的阿拉斯加足足吃了两截香肠才吃饱。吃得太多了。 等他走了,季离轩打扫干净屋内的狗毛,欲盖弥彰地躺回床上。第二日清晨他起床吃早饭时,只有季父一个人在餐桌上。季泱是还没起床,林柯一在后院砍柴,季母则在厨房做饭。季离轩又不好见着他便转身就走,和父亲隔着一个位置坐下来。 “你昨晚留omega过夜了?” 季离轩愣了一下:“没有啊。” 季父埋头搅了一些稀粥:“有玫瑰花的气息。” 季离轩沉默不语,季父却又淡淡道:“早晨四点,你起来开了门。不止我听到了,你妈也听到了。季泱离大门更近,你说她听没听见?” 季离轩搅拌着白粥,斟酌片刻回答道:“隔壁邻居找我有事而已。” 他没否认对方是omega,心里道戎靖就辛苦你一下。季父不至于分辨不出信息素到底是属于alpha还是omega。如果说实话,早晨来找他的是个alpha,那么除了季母,家里的第二个omega会是谁呢?这个世界的季离轩也和他一样,与父亲关系生疏,一直没把自己是omega的真实身份告诉给季父。 吃饭的时候,季泱坐在季离轩身边,问是不是接到狗了。季离轩点头,她就说要去隔壁找狗玩。季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季父一个眼刀杀过来,两人都噤声了。 吃完饭,季离轩确实也很想见多多。戎靖离开后他躺在床上的时间又小小地睡熟过去,梦里都是毛绒绒的小狗、吃东西小狗、喝水的小狗。 趁着季父进屋的空档,二人找了个借口溜出门去。季离轩忘记跟季泱说晏川齐也在,两人一打照面就吵了起来,最后决定用游戏一决胜负。季离轩去逗多多,多多一点也不怕人,性格和长相一样傻憨傻憨的。季泱开始一直打喷嚏。季离轩就把狗带出去遛。 戎靖早市的时候去买了狗粮和狗绳,把新狗绳给多多套上,两人打算带着狗去山上逛逛。 季离轩问他:“这狗算是我养的还是你养的啊?” 戎靖反问:“不能算是一起养的吗?” 季离轩想了一下,笑起来:“说得有道理。” 南方的冬日冷且潮,多多跑得很快,去追白水村人家在后山放养的跑山鸡。季离轩牵着狗绳,力气不够,被它带着跑,一路下来,竟是觉得热了起来。 “多多!”多多追着一只山鸡,竟趁着季离轩一下子不注意,猛地向前挣去。阿拉斯加本就体积大,力气大,就算是幼崽也不可小觑。狗绳一下子脱手,季离轩叫了一声,身边的戎靖追了上去,季离轩刚想跟上,猛地一股心悸袭上心头,他追赶的脚步停下来。 季离轩捂住口鼻,连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浑身热潮上涌,雪白的面庞染上情.欲的绯红。他支撑不住,踉跄几步,倚在不远处的树身上,死死抠着树干以免自己滑倒。 发情期来势汹汹。他以为一次三针抑制剂怎么也是够的,季离轩苦笑一声,现在只后悔没有听进林柯一的话。 “季离轩?” 一声惊讶的呼唤从前方传来,季离轩勉力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周柏背着只竹篓,诧异地站定在不远处。 如今的情况不用多说,光是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信息,就足够揭示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发情了。”笃定的语气,周柏放下背上的竹篓朝他走来。 季离轩手软脚软,脑子发昏,闻到淡淡的竹柏木香。他嗓子嘶哑,咬着牙挤出一声制止:“你别过来!” 不熟alpha的靠近令他浑身都接近本能地轻轻战栗着,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危机感。周柏脚步稍顿,却又继续朝他走过来:“你现在这个状况,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两句对话的时间,他已经来到季离轩面前,握住了季离轩的手腕:“……我给你一个临时标记吧。”他声音嘶哑。 临时标记,就是在后颈腺体咬上一口,或者通过接吻等方式交换体.液。临时标记只有发生在和自己的alpha,或者至亲之间,才不会令发情中的omega感到害怕或者应激,很显然,周柏两者都不是。 季离轩厌恶地皱起眉:“滚!” 他想一脚把周柏踹翻,但周柏是个当兵的,体格强壮。而且还是个alpha,对上omega占有天然的优势。以季离轩发情期手软脚软的情况,别说把他踹飞,恐怕真踢在身上,人家也觉得不痛不痒。 感受到季离轩强烈的抗拒意愿,周柏顿了顿,转而伸手向他后颈探去。 “不用担心,临时标记不算什么。信息素没抵达深层,散得很快,你以后如果结婚的话,alpha是不会察觉端倪的。如果、如果他介意……你可以跟我结婚……” 他的手已经拨开了季离轩所穿高领毛衣的领子,皮肤上的寒意激得季离轩起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想,戎靖怎么还不回来?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与其被眼前的alpha标记——不如戎靖来。 那即将触碰到他腺体的手,被另外一只牢牢钳制住,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令周柏脸色勃变。雪松麝香慢主人一步,充盈鼻端,季离轩被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戎靖的体温一向很高,大冬天也暖得像个火炉,季离轩闭上眼,轻轻在他肩膀上蹭了下,安心下来。不知道他脑子里哪儿来的这种坚定信念。只要戎靖来了,就会没事的。 “据我所知,性骚扰omega对军人来说是很严重的罪名,捅到部队里,一个大过没得跑吧。”戎靖双眸微眯,浅色的瞳孔在天光之下 “随便你,但我只是想帮助他。”周柏紧皱着眉头,感觉被握住的腕骨似乎断了两根。这个年轻人握力强到恐怖,上次感受到这种压力,还是在西北雪狼部队拜访时,周柏被挑出来和他们最出色的特种兵进行友谊切磋,那次他们败得一败涂地,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没有在村里见过你,你是他什么人?”他忍着痛,却也不放心把季离轩交给一个从未在村庄看见过的陌生面孔,双眼怒瞪着戎靖。 戎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季离轩忽地攀住了他胸口处的衣服抬头。他受发情期困扰,眼眶红红,眼中水光粼粼,像摇摇欲坠的珍珠,就要滚落下来,却被下眼睑险险兜住,更显得美丽易碎。 他声音也很轻,却语带着嘲讽:“说要给我临时标记,问过我男朋友的意愿了吗?”他微微一哂,“真是自作多情。” “你有男朋友了?”周柏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去看季离轩的男朋友,却发现对方也是愕然的模样。察觉到他的视线,戎靖立刻转换表情,把omega更往怀中揽了揽。 周柏哑口无言,退后两步,点头道歉:“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似是也觉得尴尬,他背起竹篓快步下了山。 从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季离轩双腿一软,直接倒在戎靖怀里。他之前能说得出话,全靠戎靖的信息素,实际上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戎靖脱了外套铺在地上,把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外套上。 戎靖揉了把多多的狗头:“看你闯的祸,你妈差点被别人占便宜。”多多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耷拉着小狗脑袋沮丧地坐在原地。 说实话,被季离轩影响,他现在也不好受。全靠自制力克制下来。但季离轩没说他能标记,他也不敢擅作主张,怕惹人讨厌。 “季离轩。”他轻轻拍了下季离轩的脸,把他半昏半醒的状态唤醒过来,思考片刻,斟酌着问,“你要我咬你吗?” 季离轩意识回笼,花了一段时间理解他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临时标记过后,不受控制的感觉减缓了很多。季离轩闭了闭眼,坐起身来。戎靖靠在树上,背对着他玩手机,等季离轩整理自己。两人一时无话。 “你早就知道我是omega了?什么时候?”季离轩按了下后颈腺体,有点酸痛。 “海岛。”戎靖盯着手机,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他随口编造,其实早在海岛之前他就知道季离轩是omega了。 季离轩哦了一声,多多扑过来,被他接住。湿乎乎的舌头舔在脸上,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在讨好道歉。 歇息了一会儿,等身体状况稍缓,两人就结伴下了山。冬天暗得早,此时已经四野炊烟,夜幕低垂。季离轩一身信息素味,为了不被爸妈发现端倪,在戎靖家里呆到晚上。 两人回来的时候,季泱已经走了,晏川齐脸上挂了彩,说是两人打游戏起了争执,又打了一架,季泱也没落着好。 戎靖做饭的手艺非常好,季离轩早有领教。吃完晚饭,一直呆到晚上九点,身上的信息素味散得差不多了才回的家。 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都歇得早,季离轩悄悄打开门,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蓦的,客厅灯光大亮,季离轩惊了一下,差点被水呛到,转头就见季父站在卧室门口,脸上神色不动声色,喜怒莫辨。 “现在才回来,去omega家里鬼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偷情被家长逮住(不是)! 第50章 心意 “不是,对面是我朋友,我去玩了一下,忘记时间了。”他放下水杯,镇定自若地撒谎。 季父盯了他一会儿,说:“别搞出孩子来。”就拿着水杯,回了房间。自从和白茹晓解除婚约了,季父就很少再在他的婚恋方面插手。 随着春节临近,归家的白水村人也越来越多,常年只有老幼所住的村庄之内也变得热闹起来。除夕夜,家家户户放烟花。灿烂的烟花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他们这边放完,对面又放。季母忽然问道:“对面那房子住人了吧?” “是季泱的同学。”季离轩回答。 季泱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半点不给面子:“还住着我哥的相好。” 季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季离轩把手上报纸卷成桶状抽季泱:“季泱,你又皮痒了。” 季母生性热情好客:“那你请人家过来一起吃饭呀。” 季离轩敷衍道:“再说吧。” 他原本以为母亲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直到第二天早上。大年初一,按村里的老规矩,凌晨四点全家就要起来吃汤圆。季泱怕起不来,拉着季离轩和林柯一斗了一晚上地主,吃汤圆的时候头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季父冷哼一声,她又蓦地惊醒,三下五除二把汤圆吃了,赶回房间补觉。 季离轩食量不大,母亲却又盛得很多,他吃到天边蒙蒙亮才解决完碗里的食物,刚要去睡觉,母亲忽然把他叫住。 “锅里我多煮了汤圆,给对面端过去吧。” 季离轩看了眼父亲不动声色的脸,推脱道:“时间太早了,人家不一定起了。” “哎呀,吃点东西,肚子饱饱才好睡觉。快去,快去。” 季离轩没有办法,提着食盒,套上外套出了门。待他走后,季父问季母:“对门住着什么人啊?” 季母收拾了碗筷去灶房洗碗,一想到宝贝儿子脱单有望,心里轻快了不少,喜滋滋道:“是轩儿的相好。” 丈夫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季离轩敲响对面的大门,出乎意料的是,没等多久门就开了。戎靖似是刚洗漱过,额发沾染的水迹未干,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开门见是季离轩,稍显惊讶。 “怎么了?” 季离轩提起手上食盒,无奈道:“我妈让我过来给你送汤圆。” 戎靖替他提起食盒,两人一道进了庭院。家里的落地灯开着,客厅餐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播放着摇摇晃晃的视频画面。 “小七,你刚才去哪儿了?”奥利维亚在视频的那头问道。那边是下午两点左右,天光敞亮,地点是塞纳河畔的街边咖啡店,奥利维亚拿着自拍杆,一会儿拍自己,一会儿拍一对相拥的老人在河边看凫鸭。其中一位老人家季离轩是熟悉的,赫然是戎靖的爷爷。 他现在知道戎靖为什么没睡觉了,还把自己捯饬了一下。原来是要和国外的爷爷奶奶倒时差通视频电话。 “你先坐一下,我去喊晏川齐下来。”戎靖把食盒放在餐桌上,这么说了一句后,径直往楼上走去。季离轩挑了个摄像头拍不到的位置坐下了,电脑里不断传来奥利维亚的呼唤。 “小七?小七?你去哪儿了?” 季离轩看了眼楼上,戎靖没有要下来的趋势。他只得伸手把电脑端到自己面前来,和奥利维亚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睁大了碧蓝色的眼眸,掩嘴低呼:“季!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是一起过年的吗?” 她惊呼的声音太大,把不远处两个看凫鸭的老人也招惹了过来,奥利维亚的肩膀被揽了一下,镜头一转,下一秒,一位气质优雅的白人女性出现在了视频之中。 她有着浅金色的头发,眼眸颜色是和奥利维亚如出一辙的碧绿,从眼角的皱纹可以看出她已经不再年轻,但身上古典、优雅、从容的气魄,自有一股随性而尊贵的皇室风度。 “让我看看,嗯,靖靖的屋子里,出现了一位我没见过漂亮青年。”她态度非常随和,笑容也令人感到如沐春风,问了和奥利维亚一样的问题,“你和戎靖一起过年吗?” “不是、不是这样。”季离轩略显尴尬,“我在我自己老家过年。” 奥利维亚面露古怪:“他还追到你老家去了?可真有毅力。” 季离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幸好这时戎靖下了楼来,季离轩道了个别,起身把温热的汤圆盛出来,借机离开了原地。 戎靖坐在椅子上和奥利维亚继续聊了一会儿天,在汤圆快凉掉时过来吃的早饭。季离轩说我要不再给你热一下,戎靖说不用。季离轩又待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在沙发上打起盹来。等他醒过来时,屋子内黑漆漆的一片。戎靖在角落里开了一扇落地灯,灯光很温和,不会吵人睡眠,他戴了眼镜在看电脑。 季离轩撑着沙发半坐起身来,一条毛毯从肩膀处滑落,屋里有地暖,横竖不觉得冷。他睡意朦胧,没想到自己会在人家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过去,揉了下眼睛,含糊地问:“什么时间了?” “醒了?”戎靖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推了一下有点下滑的眼镜,“十点钟了。” “下午十点?” “早上十点。” 季离轩松了口气,接过水喝了,喉咙干渴的情况有所缓解。南方人家里很少有地暖,南方又湿润多雨,即便冬天寒冷,也是一种湿冷,不太能适应开着地暖的干燥环境。他醒来时下意识摸了下喉咙,就是觉得渴。季离轩只是没想到戎靖连这样的小细节也注意到了,觉得很吃惊。但他不知道戎靖办公的四小时内,其中花了三个半小时在看他。 季离轩喝完水,把水杯放回桌上,抬眸看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戎靖戴眼镜的模样。黑色的镜框,很稳重的款式,险险压住了深邃眉眼间那股飞扬的邪气与痞气,使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居家,像刚出社会的年轻学生,面嫩白净,适合被富婆包养,吃干抹净。 “你近视吗?”季离轩有点诧异,他一直觉得男主是毫无瑕疵、无所不能的一个人。虽然近视是个很常见的毛病,但出现在戎靖身上,他就是觉得稀奇。 戎靖点了下头:“左眼是平光镜,右眼有点,一百多度。” 他看戎靖给他倒完水,又回到桌前,好奇道:“你在做什么?”问完之后,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太妥当,这毕竟是男主的私事。他不能因为和戎靖关系稍微好了一点,就探听一些别人的隐私。 但戎靖却没什么避讳的,直言回答:“在处理一些公司里的事。” “可你还在上学呢?”季离轩略有诧异,大学本应该是一个人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本应该拿来放纵和玩乐,戎靖却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家族企业事务。戎氏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不比他季家小打小闹,仅仅冰山一角也够得人遭罪,这是不是太早了点? 打印机里传送过来一份文件,戎靖走过去接收,顺便坐到他旁边,咬开笔帽在上面勾画:“嗯……但我爸已经迫不及待想退休了。” 季离轩想了一想,觉得也对。毕竟是独子,他家除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帮忙处理这些东西了。 戎靖坐在他旁边,季离轩的视线难免往他文件上看。为了避免看到戎家的商业机密,他蹲到角落里去撸睡觉的多多,多多醒过来,季离轩又给它喂了点狗粮和清水,这才回的家。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已经结束,季离轩回家睡回笼觉,这一觉睡到大年初一下午,被庭院中的喧哗吵醒,隐隐闻到滋滋冒油的烤肉的飘香。 他起身出了门,但见庭院中热热闹闹,庭院正中摆放着一台烧烤架,两只桌子,季泱追着晏川齐打,柯一在串烤肉串,他一串好,戎靖就熟门熟路地架在炭火上烤,乍看之下,这配合竟然还有几分默契。旁边的桌上已经拜访了好几堆烤好的肉串,还有青椒、西蓝花之类的蔬菜。 季离轩因为睡太久,有点头晕脑胀,看到这一幕,脑神经突突跳了两下,问一旁的季母:“这是怎么回事?戎靖怎么在我们家呀?” 季母正在切水果,都是不应季的。这些水果季离轩昨天回来就看见摆在桌上,一问是本家温棚里结的,饱满多汁,甜如蜜饯,管家为了三公子在过年时吃上新鲜水果,连夜差的人送过来。 季母见他醒来,解释道:“之前来家里还食盒的时候,我和靖靖聊了几句。靖靖说只有他和他表弟在家过年。我就在想啊,两个孩子单独在家怪可怜的,就邀请他来我们家烤肉。” 季离轩:“……”您可真会引狼入室。 季母切好了水果,季泱来拿,被她拍开狗爪子。她对这方面特别执念,一定要把切好的水果摆成漂亮的拼盘,一边摆一边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之前你周爷爷的孙子找来过,说是要给你道歉。我说你在睡觉,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做了什么坏事?” “没什么大事。”季离轩道,“他这个人比较较真而已。”心里却知道,周柏前来的目的,多半是因为昨日在山中撞见他发情一事。 忽然见,季离轩看见季父朝着戎靖走了过去,心中蓦地一提。他爸爸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同理戎靖也是,而且季父一直怀疑对门住着的是和季离轩幽会的omega。季离轩下意识紧张起来。 季父站在戎靖面前,戎靖礼貌地和他问了好。态度不卑不亢,但说话很有技巧,属于很讨长辈喜欢的那类。两人交流了几句,季父将话题引入正轨,问:“你们家就你们两个吗?” 戎靖点了点头:“只有我和我表弟在家。” 季父疑虑更深:“没有别的、别的什么,omega之类的人?” 戎靖茫然:“没有啊?” 季父哦了一声,不再追问,皱着眉向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听见他嘴里犯嘀咕:“奇了怪了,怎么是个alpha?” 季离轩听他嘀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赶紧转身溜进了灶房。 老家的灶房比较传统,灶上架着一口大锅,下面是不温不火烧着的火堆。灶房前后门都开着,免得烧炭时中毒,前门正对庭院,后面出去是一个竹林,此时都落了霜雪,却别有一番意境。季离轩记得小时候,学校放周末的时候,他会花掉每一个春天的周末时间在竹林里摘春笋。春笋好吃,怎么做都好吃。可以加点盐素炒,可以做成酸辣口味的泡菜,下饭一绝,还可以炒牛筋,春笋脆嫩,牛筋劲道,令人回味无穷,口齿生香。 夏天的时候却格外苍翠,蚊虫多,他和妈妈妹妹,就点着驱蚊的熏香在后屋檐下乘凉,竹风穿林拂面,凉意浸心。 季离轩本来在灶台旁边烤火取暖,突然有点想吃烤红薯了,就去后屋檐下的竹篓里拿了两只红薯来。 刚把红薯埋进火堆里,戎靖就进来了。季离轩刚扒拉完红薯回来,雪白的脸上沾了点灰,不仅无损他的美丽,还多了一份叫人心痒的娇憨。 季离轩见戎靖看着他,一声不吭,自以为懂了他的意思:“你也想吃烤红薯?好了,我再去给你拿一个。” 说着,他站起身来,但刚一转身,就被人从后背抵着,压到了灶台上。 房间门是半掩的,从外面看不见屋里的动静,戎靖从他身后压着他,修长遒劲的手指顺势插入季离轩按在灶台上的指缝。 “哎呀。”季离轩轻轻叫了一声。季离轩是个脖子和耳朵都特别敏感的人,戎靖的呼吸喷到他颈窝,他就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更不用说,下一秒,温热的舌头含住了他的耳垂。 季离轩怕闹出动静,忍着没揍他:“放手。” “你发情期我都帮你了,要点报酬不过分吧。”戎靖却得寸进尺,带点委屈,讨糖吃的语气。 “戎靖。”季离轩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主人们可不可以少洒点狗粮,宝宝已经吃撑了(可怜.jpg) 第51章 逼婚 作者有话要说: 戎靖或许喜欢他,季离轩隐有所觉。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那天,季离轩觉得是自己疯了。后来的种种迹象却越发向他印证这个事实。甚至戎靖的心思并不藏得如何深,或者说他其实没想过隐藏。 但当季离轩问出口时,对方第一时间却是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你觉得呢?”戎靖的手指从他的指缝掠到手背,顿了片刻,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季离轩冷哼一声,抽出手来,推门走了出去。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他察觉到戎靖心思,想的是戎靖怎么还不向他坦白呢,这样他就好直白地拒绝了。可真到了这关头,戎靖不肯直白承认,他却又心里不舒服了。 年关刚过,公司假期放完,员工们陆陆续续回来上班。正是新年新气象,百废待兴之时,季离轩却被迫放下了手上所有计划,原因无他——季家老爷子病危了。 三月初,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下午五点钟,除了远逃东南亚的季二伯一家,季氏的嫡系子孙都到齐了,就连平时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季离轩兄妹的爸爸,季家三少爷,也少见地出现在医院里,站在抢救室前方,面色沉肃。 季离轩到的时候发现戎靖也在场,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一眼,他先移开了视线。戎靖皱了下眉,但什么也没说。 老人从ICU里抢救出来,昏迷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才有的自己意识。看见他手势示意,戎靖把他扶了起来,手掌在他额前轻轻一拂,另一只手顺着后背脊柱而下,点按了几个穴位,老爷子浑身的轻颤止住了,却伸手拿下了自己的氧气罩。 “爸……”蒲秀英稍惊,正要上前阻止,被丈夫拦了下来,轻轻摇头,当下她心中便了然,这已经是老爷子最后的回光返照,当下心中哀恸至极。 “离轩,过来这边。”老爷子双目清明,语气平和,开口将季离轩叫过去。 季离轩心下讶然,不知道老爷子单独叫自己上前是什么缘故,他迈步上前,在老爷子床沿边坐下:“爷爷,您叫我?” 老爷子拉住了他的手。季离轩看他模样,直到他是回光返照,时日无多。虽然对爷爷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是血缘至亲,难免感到鼻涩心酸,眼眶一红,泪珠如线坠落。 戎靖站在他身旁,见他落泪,蹙眉按捺心中的怜惜,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太多,真多半会忍不住把人揽在怀里,把季离轩的眼泪都舔干净。 他上次回避了季离轩的问题,知道他气恼,犹豫片刻,试探着伸手握住季离轩的肩头,对方沉浸在哀恸中,对他的触碰没有抵触的情绪。 站在一旁的大姑爷惊疑不定,岳父怎么光叫老三家的儿子上前,难道是遗嘱有所变动,要把遗产都过继给老三? 老爷子看向窗外绽绿的枝叶,缓缓道:“我还有一件心事未了。” 大姑爷为表忠心,抢前一步:“爸,您还有什么心事尽管说,我一准儿给您办妥当了。再怎么说,不能让您带着遗憾走啊!” 老爷子深深看了一眼季离轩,后者微愣,捉摸不透这一眼的深意。 “戎靖这孩子,是我故人之子。” 大家虽然不明白老爷子未了的遗愿和戎靖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耐心听着。 “一年半以前,戎靖初来乍到静安市,找到我,委托我帮他找一个人。” 说到这里,老爷子接不上气似的,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戎靖想了想:“我来说吧。” 季离轩有点茫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戎靖忍不住伸手轻拭他泛红的眼尾。季离轩偏了下头。 戎靖眼底掠过一丝暗色,不在意地收回手来,继续道:“我要找的人,是救过我命的人。我们于幼时相遇,分别之时,我送给他一只虫子。这种虫子能够保护宿主身体健康,百病不侵。寄宿人体之后的外显,是红色的山茶花图案。” 季离轩双眸微睁,愕然的模样。 “我认错过人,不幸之中的万幸是——现在已经找到了。我的救命恩人就在季家,而且是个omega。” 话已至此,加上他之前若有若无的暧.昧举动,这个救过戎靖命的人是谁,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季父脸色稍沉:“胡言乱语,我儿子是alpha!” “是吗?”戎靖好整以暇地笑了下,“您不如问问您的妻子?我想作为轩哥的生母,季夫人对自己孩子的真实性别,要知道得更加清楚。” 季父闻言回头,妻子面色惨白,嘴唇轻颤。看她这幅模样,哪里还需要确认。众人皆是哗然。毕竟在季家这样一个老派而传统的家族中,只有alpha才有资格成为企业的继承人。季离轩一直被认为是下任家主的有力竞选者,谁想到他却是一个隐藏身份的omega。 “我哥确实是omega,怎么了?”季泱抱着手臂沉着脸,“这和爷爷的心愿有什么关系,大家还是专注当下最重要的事,别被转移了视线。” 季离轩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季老爷子行将就木,他或许能够感受到,季离轩被他握住的手正在迅速失温,冷得吓人。 他把手从爷爷手中抽出来,那仅剩的半点温情在他心中迅速流逝,他定了定神,冷静道:“爷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他能感受到戎靖正在注视他,但季离轩权当没有察觉,并不与之对视。 季老爷子说:“离轩,你真不知道爷爷的心愿是什么吗?” 他坐着,戎靖在他身后站着,戎靖贴近他后背时,那种消失已久的、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 戎靖的手要比他大一圈,覆盖在季离轩玉脂凝白手背上,能够将他的手掌完全包拢,之前握着他手的是爷爷,现在是戎靖,像是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交接。 戎靖声音很低,带着浅笑,偏偏能让房间内所有人都听清。 “爷爷的心愿——是我们喜结连理。” 思绪的混沌乱麻中,忽然有那么片刻的灵台清明,电光石火之间,季离轩明白了为什么戎靖要在众人面前拆穿他omega的身份——为了堵死他所有的退路。 alpha与alpha结合,违背世俗伦理,而且这种婚姻在华夏尚未得到认可,遗嘱没法产生效果。但如果他季离轩本来就是个omega呢? 救命之恩,世家故交,误会解开,皆大欢喜。不知情的路人看了只怕也要举双手双脚赞成,好一份天赐的良缘。 “爷爷按照我的意思,修改了遗嘱。和我结婚之后,就能得到季家百分之百的股权。轩哥,你说呢?” 季离轩一言不发。 “太荒唐了!”最先爆发的是季泱,“爷爷,您这是乱点鸳鸯谱!救命恩人又如何?那也是他欠我哥,不是我哥欠他!凭什么我哥要嫁给他?!” 老爷子被气得脸上泛出一层灰白。 季父皱眉呵斥:“季泱!” 季母反应过来,急忙将女儿带出病房。护工冲进来,严厉阻止:“家属太过喧哗,已经打扰到病人休息!老人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一点折腾,现在所有人都离开病房,给老人一个安静空间!” 众人心思脸色各异,陆陆续续离开了房间。季离轩缀在最后出的病房,离开前他透过门窗,最后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爷爷。脑子里浑浑噩噩,心情说不上喜悲,只觉一片空茫。 戎靖追上来,把他堵在楼梯口。季离轩也不急着走了,轻哂一下:“让我猜猜,你故事里的白兔,是我吗?” 戎靖不自在了一瞬,转移话题,“关于结婚的事,我要到七月份才到法定结婚年纪,但是可以先订婚。” “结婚?” 戎靖注意到他的神色,敏锐地察觉他现在虽然表情自若,却处在一个危险的、摇摇欲坠的崩溃边缘。不由声音放软:“你不是想要季家吗?和我结婚,季家都是你的。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办婚前财产公证,先把股份转移到你名下。” 上一辈子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家业,现在却以一个接近荒诞的方式被送到了他手上。季离轩全然感受不到喜悦,他觉得荒谬、荒唐——就像戎靖故事里那只最终得知真相的白兔。 抛下季离轩这个身份,他还能是谁?男主对手?季家四少?被爷爷当做人情送出去的礼物?还是微不足道,只为衬托男主而存在的炮灰? 位面小助手说他只是一个小说人物,但季离轩不曾为此感到沮丧。因为他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他感受到的色彩、温情,是真实的,所以他也是真实的。直到今天,他才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天道的蛮横,它不顾任何人的意愿,把人当做棋子,玩弄于鼓掌,并称之为可敬可叹的宿命。 戎靖讨厌他,他就得被逼得在悬崖自尽。戎靖喜欢他,他就必须嫁给前世把自己逼到自尽的仇人。 季离轩摇了摇头,神色极为冷漠,哪怕是两人争锋相对的那段时间里,戎靖也没有见过他如此冷漠的模样。 “戎靖,我不会和你结婚的。太荒唐了。” 季离轩说完后,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视线一转,却是被人掐着腰抵在了医院雪白的墙壁上,后脑勺被磕得疼了,他启唇痛呼,却被人趁机撬开唇齿,肆意凶狠地掠夺口中津液。 像刚开荤腥的毛头小子,对着美艳可口的新婚妻子,贪婪、急躁、急不可耐。 第52章 西塘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内容52章-55章,看过的读者可以重新阅读一下 季离轩好甜,比他想象得还要甜。 他的唇好红,好软。他被吻得喘不上气的哽咽也如此动听。他的腰好细,他身上好香。 戎靖吻得痴迷,着了魔似的神思不属,疯狂地攫取着omega口中的甜蜜。 季离轩推他肩膀,没能推动,使劲捶打,却被alpha制住双手,反压到头顶上,更加进一步地掠夺。 他早被戎靖掐着腰提起,放在了走廊桌子上,药品镊子散落一地。 季离轩被亲得头晕脑胀,因为缺氧,眼角的生理泪水大滴大滴分泌。他手软脚软,被戎靖的信息素压着,浑身半点力气也无,alpha的手指已经探到后颈,轻重有度地揉弄腺体。季离轩被他揉得眼尾泛红,大半边身子都又酥又麻,趁着最后的力气,牙关狠狠咬下去。 戎靖两根手指钳着他的下颚,吃痛退出。他嘶了一声,蹭了下嘴角,果见一缕血迹。 耳畔一丝劲风,啪的一声,脸颊火辣辣地痛。季离轩抬手,直接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艹,搞什么……”大少爷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当众扇过耳光,戎靖心中窝火,转头却见季离轩轻喘一声,在擦去眼角正大滴落下的泪珠。 戎靖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反应,季离轩已经甩开他向楼梯走去。他的泪完全止不住,一半是被戎靖欺负的,一半是真的伤心。不断涌出的眼泪把整张面庞洇染得又湿又热,哭得太凶以至于喘不上气,他不断地擦眼泪,手湿得像洗了一遍。 他走得很快,戎靖跟在他身后,抓了他的手又被季离轩甩开,干脆一下子把人抱住:“哥!” 无人来往的楼梯间,戎靖双臂收紧,炽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间:“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有答案了。”他语气情深难抑,“我是真的喜欢你。” 季离轩沉默片刻,推开他,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季泱开着车停在医院大门前的广场上,季离轩打开车门上了车。戎靖刚想跟进去,车门啪的一关,差点把他手夹住。 戎靖头脑稍稍清醒一点,冷冷问:“什么意思?” 季泱靠在车门上,咧嘴一笑:“看来有些人对自己讨人厌是一点认知没有啊。” 戎靖脸色一沉:“让开,我要和他说话。” 季泱寸步不让,嘲讽道:“你看他像是想和你说话的样子吗?” 关上车门后隔绝了戎靖信息素的影响,季离轩觉得好受了许多,眼泪还没完全收干净,神色依旧恢复了冷漠。 “泱泱,还在聊什么,该走了。” 季泱撇了下嘴,最后警告地看了一眼戎靖:“不要以为爷爷支持你,我哥就非得跟你结婚不可了。我哥是我哥,不是季家联姻的工具。” 言罢开车离去。 戎靖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烦得季离轩直接关机。他请了一个长假,把所有的工作都不管不顾了。朋友看出他心情不好,约他出去旅游,也被季离轩推辞了。他感觉浑身精力就像被抽走似的,提不起半点力气。脑子里昏昏沉沉,在卧室里睡得昏天黑地。 有时候睡到绵沉,梦到往事,一会儿是前世的戎靖对他冷笑,一会儿是现世的戎靖紧抱着他,语气诚恳,“哥,我好喜欢你。” 一会儿又是坠崖的场景,他屡次被失重感惊醒,又昏沉入睡。 梦境中,肩膀处的弹痕不断洇血,戎靖坐在警车内,一脸残忍的戏谑,季离轩面对无数枪口的逼迫,慢慢后退,蓦地脚下一空,跌了下去。耳畔呼啸的冷风嗖嗖刮着脸颊,潮湿腥咸的气味如同在现实中一般,乃至于下坠时被海浪强势拥抱,海水争先恐后涌进鼻端的窒息感都异常真实。 他梦见自己随波逐流,身体随着海浪浮沉,最后被海浪拍到了一处海岸边。夜幕四合,四野寂静,林柯一寻找许久,终于在一处岩石后方看见他的踪迹,堵住他失血的伤口,将他带走。 …… 季离轩刷地睁开双眼,从床上惊醒。 窗外华灯初上,半掩的窗帘可以看见夜幕已经降临,楼下隐隐的喧嚣将他拉入人间,季离轩躺在床上,心脏砰砰直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梦。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梦里的柯一怎么会在探了他鼻息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柯一把他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如果没找到他的尸体,那边的那个戎靖会善罢甘休吗?最主要的是,他的灵魂来了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躯壳会怎么样?是会陷入植物人状态,还是被另外的灵魂所占据? 季离轩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才安慰自己,别多想,可能只是梦吧。 或许是噩梦消耗体力,他后知后觉察出腹中的饥饿感来,抹了一把额头,才发现都是冷汗。他打开冰箱,才发现这几日过得太过颓废,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剩几颗焉巴巴的青菜。 季离轩轻轻叹了口气。这几日真的过得太颓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出门的衣物,带了点现金,手机也没拿。关机的手机里是上百个未接来电,有家里打来的,但更多是戎靖打的。如果拉黑他手机号,他还会换另外的号码打来,让人烦不胜烦。 季离轩买了一些肉类和蔬菜,又提了一只蜜瓜回家。刚进小区,便见门前花坛旁蹲着道人影,季离轩脚步一顿,用不着靠近,已经能从熟悉的信息素气息中判断来者为何人。 戎靖毫不讲究地在花坛边蜷着,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似乎……睡着了?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季离轩看他就烦,不愿意惹麻烦,快步走向楼下,刚要摸出门卡,一道熟悉的气息蓦然逼近,那人从身后探出一只手来,握住他捏着门卡、探出衬衫袖口一截雪白的手腕,把他堵在了门口处。 季离轩微不可察地一僵,冷淡道:“放开我。” 戎靖的声音有点嘶哑:“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去公司?哥,你别让我担心成吗。” 他很疲倦似的低下头,把头埋在季离轩肩膀上,嘟囔道:“哥……你好香。” 他明明做了错事,却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还冠冕堂皇来质疑季离轩,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季离轩受不了了,用力一挣推开他,抵着alpha的肩膀阻止他靠近:“我问你,为什么要让爷爷改遗嘱?” 对于omega性别的曝光,季离轩其实并无所谓。自从爷爷执意将财产继承权让渡给外人后,隐瞒性别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季家的子嗣,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已经丧失了继承权。再者,季离轩虽然是平行世界穿越而来,但在他看来承认自己的性别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改遗嘱?你是说关于婚约的部分?”戎靖竟然笑了一声,“这样不好吗?哥得到了季家,我得到了哥。” 季离轩看着他,眼中的温度渐渐淡下去,失望地轻轻摇头:“戎靖,你还是个顽劣的孩子,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别纠缠我了,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戎靖被他拒接电话,被他避而不见,被他挣扎推开,都只是心焦烦躁。但看见季离轩泛着淡淡失望的眼神,他竟然破天荒产生一丝心慌。这种情绪在戎少爷十九年的人生经历里,算得上十分少见。 季离轩转身刷开门卡,戎靖下意识要跟上去,被他冷冷觑了一眼,便停下脚步。 季离轩从三楼窗户看下去,戎靖仍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很茫然的模样。察觉到他的目光,戎靖抬头看他,季离轩收回视线,一把拉上了米白色的窗帘。 季离轩努力忽略遗嘱的影响,将工作步入正轨。期间奥利维亚给他来过一次电话,话里话外替戎靖求情。季离轩什么都没说,只把戎靖做过的事复述了一遍,对方沉默片刻,挂了电话打给戎靖,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让他做了缺德事情自己扛,别把自己拉下水,她还想和季离轩继续维持关系,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被奥利维亚骂过之后,戎靖消停了一段时间。助理小张喜气洋洋,寰宇最近签成了好几单大生意,隐约有进军行业顶尖的趋势,季离轩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顺着客户链追查下去,果然在这几单生意的后面都发现了戎家的影子,把他气得够呛。但签好的合同必须要遵守契约精神,他也不能因为一个戎靖拒绝和戎家的往来。只是签单成功后的几次联谊会他都推了过去,实在不想见到戎靖,接收他给的东西季离轩总觉得是在卖自己。 不过和戎家签合同后,戎靖就有了光明正大进入寰宇的借口。有次季离轩在走廊上和小张说话,没注意到旁边,等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撞到了对方胸口上。 戎靖扶了他一把,仔细地看着他:“轩……总,没事吧?”他似乎想叫哥,脱口的前一秒意识到场合,改了措辞。 最近事情太多,加上戎靖的事,季离轩忍着压力工作了好一段时间,觉得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西塘是他大学时旅游过的地方,一处江南古镇,季离轩心烦时就爱去呆上一阵子。他跟小张正在说这件事,被来公司谈合同的戎靖听了去。 戎靖穿着一身挺括黑西装,歪了歪脑袋看他:“轩总,你要去西塘吗?” 第53章 湍流 季离轩心里骂:管好你自己。 季离轩面上微笑:“戎少爷,这边请。”接着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戎靖看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季离轩把工作集中在最近一个月内,疯狂加班,总算在月末的时候腾出半个月的时间休假。他心神一松,把工作用的电话卡从卡槽里取出来,立马订下飞去西塘的机票。 他抵达西塘时,正是江南春意阑珊的时节。春潮涨落,万物复苏,春雨绵如酥油,整个西塘漾着一股水润润的气息。 季离轩住的民宿临河,傍晚时他会坐在窗边,吹着晚风任由思绪漫游。楼下的古街在卖青纸灯笼,游客往来,穿汉服的女孩结伴而行。 春水涨落,溪边的渔舟随之晃动。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就会变得很宁静。 江南多雨,来了短短一周,其中五天都在下雨,剩下的两天里,还有一天是阴天。季离轩撑着伞去茶馆喝茶,雨前龙井入口微涩,品到深处,才能从舌尖绽出半点清甜。 他生了条娇贵舌头,却品不来这名茶。季离轩放下茶杯,蓦地想念起蟹黄拌面。 这个念头刚起,茶馆的服务人员就给他端了盘蟹黄拌面上来。季离轩愣了一下问:“你好,请等一下,是不是上错了?我没有点这个。” 服务人员指了指对面:“有人点了给您送过来的,我们店也没有这个。” 会给他点蟹黄拌面的人是谁呢?季离轩想起一个人,他迟疑片刻,拿出手机发消息:“你来西塘了?” 戎靖似乎有事在忙,过了好半天才回复,很困惑:“没有啊,怎么了?” 季离轩回了句没什么,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正要息屏时,手机界面弹出一条春汛预警。 江南的雨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加上逐渐回暖的天气,雪化冰融,汹涌的春潮冲垮了堤坝,进攻下游。 季离轩半夜被屋外的喧哗吵醒,他穿了拖鞋来到窗边一看,水涨了好深,溪里停的泊船被冲到了岸上,堵住了民宿的正大门。 季离轩趿拉着拖鞋下去帮忙推船,这时候大概是凌晨三点钟左右,大多数人都在熟睡,小部分人被惊醒了。当地官方发出强制撤离的紧急通知,说上游决堤,水位还要再涨,继续逗留在西塘会十分危险。 凌晨三点半,大部分人都被喧哗惊醒。西塘四面环山,街委办事处组织着人群涉水往高处走,水涨得异常速度,很快就从小腿肚蔓到了大腿。丈夫牵着妻子,孩童被父母抱在肩上走。 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前进的人群停步下来,围到了被淹没的河边围栏旁。季离轩定睛一眺望,发现是两个三四岁的孩童坐在木桶里,从上游漂浮了下来。 父母不知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两个孩子哇哇哭着,河水湍急,眼见着就要把木桶往水深处冲去。 “是两个小孩!谁去搭把手?!”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吵嚷片刻,犹豫着没动。毕竟雨越下越大,接近黎明却天光黯淡,上游的潮汛不知什么时候汹涌而下,为了素不相识的两个孩子冒巨大风险,多数人没那么伟大。 季离轩来不及多想,挽起袖子就要下去。正要下水的前一刻,他的手腕被人拉了一把,黑暗中有个模糊的青年影子,季离轩闻见雪松的气息,心下一动,怀里被塞进只背包。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踩着栏杆,以一个标准的下水姿势扑通没入湍急河流中,身形起伏像一尾矫健的鱼。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下去了!” 季离轩被身后的人群挤到岸边,看到那人游到湍急的水流中央,一把抓住了木桶边沿,恰好一个浪头汹涌打来,人群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但浪头过后,却见那人牢牢攀缘着街道正中一棵被淹一半的人行树,凫水游了过来。 临到岸边,人群便自发组织手拉着手下到水中接应。先是木桶,把里面两个小孩抱了出来,再是下水的年轻alpha。 戎靖被一只玉白的手拽到岸上,干净的毛巾兜头罩了上来。 那人把毛巾按在他头上擦了两下,反应过来似的止停了。戎靖从湿漉漉的碎发下抬眼看他,季离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问:“不是没有来西塘吗?” 戎靖沉默片刻:“对不起,我没有想打扰你。” 季离轩轻嗤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过了一会儿,负责人组织大家继续往前走,戎靖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水涨得很快,季离轩时不时就想回头看他一眼,怕他跟丢。最后自己受不了别扭,站定原地,朝戎靖招了招手:“你过来吧。” 戎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大概又涉水走了二十来分钟,一群人来到西塘入口,前路被车子堵满了。负责人张罗着说要从山路走,人群就此分为了两拨,一拨要从山路走,一拨想留下来。 “这么大的雨,那么长的山路,你们会被泥石流给埋了的!” “走山路还有走出去的可能,呆在这里就是等死,没听新闻里说吗,第二波放水就要来了。” 最后争执不下,时间流逝,只得兵分两路。负责人带了几个青壮年去山外找支援,老幼孱弱人群留在原地,尽量往高处走。 季离轩穿上防水的雨靴,用绳子扎紧裤脚,负责人看了他两眼:“你不能去。” 季离轩愣住,纳闷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自认体力好过在场大多数人,遇见危险也并不介意身先士卒。但负责人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年轻alpha:“他说你是omega,omega不该冒险。” 季离轩气笑了:“只有我的alpha才有资格管我,你问问他,他是吗?” 戎靖抬眼看过来,眼眸静如深潭。负责人左看看又右看看,不想卷入这对小情侣的矛盾里,摇摇头走开了。 戎靖忽地叹了口气:“哥的发情期就要到了,凑什么热闹?乖乖听话,呆在这里。我会尽快回来的。” 戎靖臭毛病又犯了。他实在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在面对季离轩时,总是难以克制某种焦灼,他无法忍受季离轩出事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季离轩根本不听他的,懒得理会他。 很快队伍编制完毕,准备出发。一行人稀稀拉拉十几个,本着轻便为主的原则,又让几个负伤的歇下了。负责人打头阵,抓紧时间出发了。雨下得又密又重,打得人睁不开眼,戎靖脱了外套罩在季离轩身上,揽着他往前走。季离轩挣了一挣没挣开,戎靖的动作很强势,语气却是低声下气的:“哥,别拒绝我好吗?这样你也会舒服点。” 戎靖雪松气息的信息素在暴雨中缭绕他的鼻端,对omega发情期即将来临的高热身体起着一定程度的舒缓作用,季离轩轻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有时候他会觉得连老天爷都愿意帮衬着戎靖,万事总随着他心意走。虽然遭遇春汛并非他的本意,但关系产生间隙的两人,确实因为这个缘故而再次紧紧地绑定在了一起。 众人加快脚步,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和连绵不断的阴雨,心情都十分焦灼。留在西塘中的老人说得没错,这样的天气是最容易遭遇泥石流的天气,气温升高,原本冰冻的土层开始松动,被雨水一冲刷,轻易就能把人淹没。 大抵是运气实在不好,约莫走到中途,远方天际似乎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负责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蓦的脸色大变。季离轩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拉着拔足狂奔。这时才听见负责人声嘶力竭的嘶吼:“快跑,泥石流!” 人真倒霉起来,是什么坏事都会降临头上的。泥石流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任何影视剧和视频中的可怖都不足它真实面目的万分之一。 首先是快,非常快。像轰然坍塌的天穹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时机,前一秒还是旱地,后一秒就被淹没。生死时速,稍微迟疑半秒钟都是死。 季离轩不断听到有人发出半声急促的呼救,还没脱口就已经没了动静。他根本不敢回头,也无法回头,戎靖的速度很快,拉着他的手像只焊死的钢铁,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跑还是在被戎靖拉着走。 “你……放手!” 一种强烈的、烧灼似的疼痛从喉管烧到鼻端,季离轩眼前阵阵发黑,他是真跑不动了,戎靖再带着他一定会被拖累速度。带着土腥气的湿冷气息似乎就在脚后跟处追逐,季离轩想甩开戎靖的手,一甩之下没甩动,戎靖捏住他手腕的力道接近于掐,如果不是事态危急,季离轩恐怕会疼得叫出声来。 “戎靖!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了。” 季离轩嗓音嘶哑道,话音刚落,便觉天地倒转,视线转换。两人前方是一个倾斜的河岸,戎靖矫健的小臂牢牢护住他的头颈,带着他滚下河岸。 不时有小石子磕在腰间腿腹处,引起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季离轩被护得牢牢的,倒是没痛到什么地方。两人扑通一声滚入湍急浑浊的水流中,窒息感紧随而来。 第54章 溶洞 携带着碎石的泥流滚进水中,被极大地削弱了冲击力。饶是如此,猝不及防的落水仍旧让季离轩憋不住地呛咳起来。 季离轩知道现在不能探出水面,泥石流还在倾泻,余波未过这很危险,但求生的本能之下他仍挣扎着往上游去,戎靖按住了他。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住了他的双唇,撬开唇舌,渡来一口救命的氧气。 不知过去多久,传到耳中的轰隆隆的坠石声才消停下来,季离轩被人掐着腰提出水面。面庞接触到清冷湿漉的空气的一瞬间,他立即深吸一口氧气。这条河流直通镇外,两人被河流冲下,竟被冲到了一处灾民临时驻扎处,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显眼的橙色帐篷驻扎在岸上,不断有救护车来往,送来一个又一个的伤者,现场喧哗而混乱,并没有人注意到从上流被冲下来的他们。 有个戴眼镜的平头站在椅子上拿着喇叭吼:“出西塘的山路发生大型泥石流冲刷事件!很可能影响到这里,大家组织一下,赶紧撤退!” 在水中的季离轩想呼救,但发现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蚋。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握住季离轩腰的手松了点力道,饶是以戎靖怪物般的体能,此刻也有点支撑不住。季离轩鼻尖捕捉到细微的铁锈气息,在冰冷浮沉的江潮中显得突兀又分明。他低头一看,被河水冲刷开来的浅红从他的脖颈染到胸口,身后的血还在不断坠落,啪嗒啪嗒滴落在季离轩苍白的手背上。 “戎靖……”季离轩诧异地瞪大眼眸,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下意识想去摸索alpha身上的伤处,但戎靖把他牢牢按住了。 河流湍急,河岸似乎近在眼前,但游却怎么也游不上岸。近岸处的河水不断把人冲回河心。戎靖沉着声道:“我数一二三,在后面推你,你用手攀着左前方那块岩石,一定要抓牢固,知道吗?” 季离轩问:“那你呢?” 戎靖说:“你别管,你先上去。” 季离轩道:“那好,我先上去,再把你拉上来。”他不愿意逞强,戎靖的体力确实比他好上很多,如果换做季离轩自己,没有自信能把他托上去。 戎靖在水下抱住他的大腿,他的手指极其有力,深深陷入柔软的腿肉中,季离轩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离了水,他在攀住岩石的同时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戎靖,戎靖流血的创口就在额角,一道被尖锐石子划出来的很长的痕迹,血肉模糊,分外狰狞。刚才戎靖抱着他滚下河岸时,季离轩的确听见了他一声闷哼,约莫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驻扎营地里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几个人影向这边奔跑过来。 季离轩扣住岩石拼尽全力爬了上去,没来得及歇一口气,赶紧转身去拉戎靖。 有人在他身后喊叫着阻止:“别靠近河岸!泄洪来了!” 季离轩指尖刚刚碰倒戎靖,汹涌浑浊的浪水赫然拍来,也幸好是他反应快,紧紧拉住戎靖的半只手掌,下一瞬间,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险些将他整个人重新带进河水中。 “快,抓住我的手臂!我要拉不住你了!”季离轩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水越来越急,一波接着一波,离救援人员赶到还有十多秒时间。季离轩死死抠住岩壁,指甲断裂,鲜血淋漓,但肾上腺激素的刺激下,他感受不到半点疼痛。戎靖本来已经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很快,下一波洪峰接踵而至,滔天浪头打来,戎靖松开了他的手。 被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季离轩瞳孔收缩,心中涌上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大脑一片空白,头皮发麻。汹涌的河流瞬间就将人带走,季离轩下意识就要跟着跳下去,身后的救援人员赶来拉住了他。 “不要……戎靖!戎靖!!”季离轩发了疯似的挣扎,但被身后的救援人员死死抓住,他毫无理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戎靖怎么就放手了呢? 一股心悸袭上胸口,眩晕感随之传来,意识陷入黑暗。季离轩再次醒来是在救援营地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能听见身旁的人在低声交流:“是……好像是alpha遇难了,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们刚刚给他注射了抑制剂,虽然舒缓了发情期,但身体仍旧在高烧状态,必须尽快得到专业治疗……” 脑海里闪过晕倒前发生的事,季离轩清醒过来,睁开双眼,费力地撑起身体,吐出一口滚烫的热气,拔下手上的输液管就要下床。站在床边和护士交谈的季泱发现了他的举动,叫了声哥,震惊地冲过来:“你在干嘛!你现在不能下床的!” 季泱一脸着急又气愤的神色,一半是担心,一半是埋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离轩问:“戎靖呢?” 他现在神色很不对劲,明明身体发着高热,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双眸却是极为冷静和清醒的。季泱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不敢瞒他,老实道:“阿绍和林哥在找了,哥你别担心,戎家的人已经接手这里了,戎靖不会有事的。” “柯一他们现在在哪儿?”季离轩在她说话的时间已经穿好了外套,显然是跟着一起去的打算。季泱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但也不敢劝说,只好牢牢跟在他身后。 雨停了,乡镇的路都是泥,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季离轩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差点没站稳,被季泱揽了一下才没摔倒。一开始他以为是发情和过度劳累所导致的心悸,但这次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心悸的同时,腰间的山茶花纹身也在隐隐发烫。他忽然想起,戎靖说自己身上存在虫母,王虫与虫母天生一对,死生同命,能够互相感应。心悸的感觉,是否也是王虫发出求救的一个信号呢? 两人走到坍塌的溶洞上方,探照灯在漆黑的洞穴中扫射,这是这一带所有河流入海的最终归宿,被河水冲下来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会卡在那些崎岖的暗洞中,河道繁多,暗洞更是成千上万,运气好会在一两条之内找到,运气不好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人。 一柱灯光从下而上扫过来,有个穿着黑色套装的人影在朝他招手,人影爬上来,露出梁绍那张英气又傻兮兮的脸。 “老大你来啦?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季离轩哑着声音问:“情况怎么样?” 梁绍被转移了注意力,立马道:“戎家派出了专业设备和搜救人员,我们的用处不大。但河道太多了,而且随时有涨水的风险,大家不敢太过深入,而戎靖……目前还没有线索。” 季离轩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拽下了梁绍脖子上五芒星图案的项链。项链的边角格外锐利,在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他拿着项链在手心狠狠一划。几乎是顷刻,细密的血液从伤口处争先恐后挤了出来,顺着修长手指坠落到地面。 “艹!”季泱骂了句脏,直接撕了衬衫替他把伤口按住,饶是如此,源源不断渗出的血液仍旧把布料浸透了,可见季离轩下手有多狠。梁绍看表情都知道被吓懵了,季离轩把项链还给他时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季泱按着他伤口,扭头喊医务组过来。季离轩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盯着落入地面,正在逐渐渗进泥土里的血液。 毫无反应。 季离轩浅浅蹙眉,难道——猜测错误了吗? 医务人员带着医药箱赶到,忽然有人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吧?” “会不会是涨水?” 在塌陷的溶洞中遇上涨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此言一出,人群中的杂音顿时沉静下来,声音一停,之前的异动便越发明显。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仿佛无数的虫翅在相互摩擦,令人头皮发麻。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倏忽一闪,众人定睛一看,一只体型庞大的蜘蛛出现在手电筒照耀之下。这么大的蜘蛛也只有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才能见到,用老人的话就是快要成精,当场就有人尖声惊叫起来,季泱把季离轩往身后一揽,眉间戾气浮现,她拎着医药箱就想砸下去,幸好被季离轩及时拦住。 “这只蜘蛛……是被我的血引过来的。” 能被他的血吸引,说明也能感知到王虫。果不其然,蜘蛛停滞片刻,挪动八条毛绒绒的腿,开始朝着某个方向前进。它速度适中,像在刻意等着某人似的,直到季离轩抬起长腿跟了上去,它才继续移动。 七拐八绕,众人跟着蜘蛛进了一个又一个的溶洞隧道,如果不是装备齐全,正常人早就迷路了。大约深入二十多分钟后,有人便受不住这洞中黑暗,嘀咕念道:“该不会是带我们走去死路吧?” 正这样说着,眼前忽然出现光晕朦胧,走出去面前是一条汩汩流淌的暗河,暗河上方的溶洞有一条罅隙,天光从罅隙中倾泄下来,将这一方朦朦胧胧的天地照得透亮。 “好像有人……真的是少爷!!” 救援队所用手电是功率最大的一款,十多个手电筒往河对岸的溶洞一照,那效果跟探照灯也没差。足以清晰地看见,一道修长高大的人影半蜷在岩石后面,意识全无。 众人激动万分,等到要救人时才被迫冷静下来。暗河水位太低,无法淌水过去,连通河对岸的只有一座天然石桥,看起来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有专业人士人拿着地质专用仪器上前捣弄了一番,一脸严肃地回来:“这石桥最大的承重是62kg,超过这个重量都会坍塌。” 救援装备也至少有两公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群人高马大的alpha,没有一个符合标准的。 第55章 坚冰 作者有话要说: 一筹莫展之际,一道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去。” 玫瑰味信息素的omega站在黑暗尽头处,电筒的光没有照在他身上,但他似乎本身就散发着圣洁而朦胧的光晕。 “你多重?” “59公斤,加上救援设备的重量,刚好。” 在场的能比他轻的只有季泱,但季泱刚离开溶洞找信号去了,就算她在这里,季离轩也不可能让她冒险。 负责人打量了他两眼,身旁的人附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人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嘀咕着什么:“忧心自己的alpha,这也是难免的……” 最后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季先生,我们可以让你去。但是石桥并不坚固,我们要在你腰上绑一截救援绳,为了能在危险时及时把你拉回来。” 季离轩嗯了一声,理解他们的用意。不多时,救援工作准备就绪。救援人员在他腰上系上绳索,递过来一截钩绳,只要将钩绳固定到河对岸牢固的基点上,尼龙材质的绳索就能承担两个人渡河的重量。 季离轩脱掉鞋子踩上石桥,随着他的前进,脚下不断有碎石滚落,颤巍巍的桥墩也让旁观者心头发颤,季离轩成功抵达河对岸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在心里松了口气,没人注意到季离轩不太明显地踉跄了一下。 在浓郁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的一瞬间,季离轩就猜到情况不太妙。好死不死,戎靖的易感期和他的发情期竟然同时撞上了。易感期戎靖的身体比之平时本来就来虚弱很多,更别提他在洪水中浸泡了那么久,落水之前还受了伤。 季离轩提着心走过去,半跪下来,指腹贴上对方颈侧的温热肌肤,直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才放下了心。 他托了把戎靖肩膀,把人翻过来,alpha浅浅低吟了一声,季离轩摸他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手上都是湿滑的冷汗,掺杂着血液染红了他洁白的指尖。 季离轩拍了拍他的脸颊:“戎靖?戎靖?” 戎靖半睁开眼,眼神湿润而模糊,倒映着他晃荡的影子:“哥哥……呜,哥……” 他的手指在地上蠕了一下,慢慢抓紧了季离轩的袖子,季离轩的心因为这个小动作变得酸酸胀胀,像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 “你乖一点啊,我带你回去。”季离轩的手指从额头滑到脸侧,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便挣开他的手起了身。 他把钩绳固定在一处坚固的岩石上,再三确保它的稳固后,返回溶洞中,本想给戎靖穿上装备,但发现对方已经清醒了过来。 戎靖撑起上身,一手按在季离轩给他止血的敷料贴上,头低低垂着,额前几缕黑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季离轩本来朝他走近的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中的雪松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如果不是进来前刚注射过抑制剂,他可能会被这信息素勾起第二波发情期。 “戎靖?”季离轩蹲下来,手指抬起他下巴,想看看他的情况,下一秒却被人钳制双手,瞬间压在了地上。alpha修长健硕的躯体像一片阴影覆盖在上方,戎靖屈膝顶开他的双腿。 季离轩双手被捏得死紧,挣扎不能,从唇缝间逸出一声闷哼。从下而上的角度,他与戎靖对视。对方的眼白上爬满了红血丝,胸口起伏,像超负荷运转的风箱,发出沉重的粗喘。 一看就是易感期的alpha毫无理智的模样。 戎靖一手掐住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从他衣服底下探了进去,手心温度极高,烫得季离轩轻轻一颤。 “你弄疼我了,轻一点好吗……”季离轩释放出柔和的信息素来安抚他,果然有效,戎靖掐住他的力度轻了少许。高烧加易感期,还是重伤状态,竟然还能有如此惊人的力气,可想而知这人的体能到底有多怪物。 “为什么要抓着我呢?我不会反抗的。”季离轩声音很轻,双眸潋滟如水地看着他,“我喜欢你,我乐意和你做这种事。” 他在戎靖的压制下,稍稍支起上半身,吻在他的嘴角。 见他姿态十分温顺,alpha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戎靖被欲望充斥却十分冰冷的双眸稍稍一眯,似乎在思考他话语的可信度。 “放开我好吗?……我想抱着你。” 空气似乎陷入了静止,大概过了数秒时间,掐住他手腕的力度终于慢慢松了,季离轩抽出手来,慢慢环上他的肩膀,摸索到他后颈的位置。对于类似野兽的易感期alpha来说,这个位置被触碰会令他们升起极端的危机感。 戎靖在他脖颈处吮吻的动作稍稍一顿,季离轩已经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手刀将他劈晕。 昏迷的戎靖离开溶洞后,很快就被私人飞机接走,接受专业治疗后,他的情况稳定下来。唯一有点棘手的是易感期。戎靖的易感期并不是正常的周期生理热,更大的诱因是王虫,是王虫对虫母日益加重的渴望在宿主身上的反馈,普通舒缓易感期的药物根本不起作用,这是季离轩和奥利维亚通完电话后才了解的情况。 戎靖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但戎家那边并没有任何怪罪他的意思,连一句问责也不曾有。反而是季离轩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来医院看望。 他从小就讨厌医院,讨厌死白的墙壁和消毒水的气味。来往的人群枯槁麻木的神色,总让他觉得见到了在阳间行走的鬼。 他去病房的时候刚好撞见从里面出来的戎母,这位纯真如少女的母亲温和地朝他笑了笑:“来看望我们阿靖的吗?他刚刚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真可惜,他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季离轩抿了抿唇:“对不起,伯母,戎靖受伤是因为我……” 戎母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救你是他自己的选择。” 季离轩进入病房,戎靖果然睡得正沉。他以前会睡得这么沉吗?记忆中这人是十分警惕的,应该在他开门的那一瞬就睁开眼。而不是一直到季离轩走到床前也毫无察觉。 季离轩的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蛋上。额头上的伤口经过了妥善的处理,选择已经不是那么狰狞,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戎靖为他留的两次疤痕都是在脸上,一次是在额角,一次是在眉峰。也不知道这次的伤以后会不会留疤。留疤之后omega还会像以前那样为他俊美的脸蛋尖叫吗? 不知不觉思绪飘得有点远,季离轩摇了摇头,收拢那些不着边际的心绪。他在戎靖床边坐下,避开他输液的手,探身用手背贴了下他的脸颊,尽管经过了降温处理,温度仍旧非常高。宽敞明亮的VIP病房内,排风扇在一刻不停地运转着。若非如此,房间内信息素会浓郁到让季离轩止步门口的地步。 被他手背的冰凉所唤醒,或者是自从虫母宿主玫瑰味的信息素在病房内飘散的第一瞬间就有所察觉。两条英气的眉毛浅蹙片刻,戎靖睁开了眼。 “哥……” 像软乎乎的小狗在哼唧,戎靖用脸颊蹭了蹭他还未来得及抽回的那只手掌掌心。他这个状态让季离轩想起了两人被困海岛的那段日子。戎靖也是这么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易感期的戎靖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来。 “哥,我好难受。”他哼唧道。 季离轩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喝点水吗?” 戎靖摇了摇头,睁着湿漉漉的无辜眼睛看他:“你可以亲我一下吗?感觉哥亲我一下我就会好一点。” 季离轩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戎靖盯了他一会儿,眼眶里的水越蓄越多。易感期的alpha简直要把这辈子都没流过的眼泪流完,季离轩是见识过他有多能哭的,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停不住。但他任由戎靖哭,不为所动。或许说来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但一想到前段时间戎靖干的逼婚这混账事,他刚软下的心肠又变得强硬起来。 “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戎靖忽然一把抱住他,把人死死揽在怀里,太突然了,季离轩下意识撑了一下,按在了他插着输液针的那只手上,戎靖闷哼一声,仍旧不放手,“你别生气了,我已经让爷爷改了遗嘱内容,你不用、不用和我结婚了……”最后几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得格外不舍和艰难。 戎靖闹了一会儿,又精力不支地睡了过去。季离轩在他床边沉默地坐了很久,他划破掌心,捏紧拳头,任由滴滴鲜血汇入戎靖半阖的唇中,有的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被季离轩及时揩去。 上一世在监狱中,他被抽了很多血来救戎靖。他据此推测,虫母宿主的鲜血应该对克制王虫暴躁有一定作用。 喝了血之后,戎靖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他在梦境中寻求本能地将季离轩手腕握住,自动吮吻着,直到伤口最后都流不出来血来才放开。 季离轩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赶在护士来之前离开了病房。 戎靖住院半月,他隔几天就去喂一次血,高烧不止的易感期终于有缓解的趋势,出院前几天,戎靖的精神气比受伤之前还要好,以至于季离轩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喂血,只能将血液混入给他带的汤中。戎靖对他手上的伤口很在意,但被季离轩找借口糊弄了过去。 戎靖出院前一天给季离轩打了电话,对方嗯嗯地敷衍着,并没有回应他的试探,要来接他的意思。 戎靖失魂落魄极了,这才明白过来,之前季离轩的每次探望不过是过意不去的人情,他对自己的抗拒根本没有丝毫的动摇。 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无形坚冰,再也回不去从前。 第56章 相亲 戎靖走出医院,不知为何,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竟然让他有一丝丝冷意。 站在医院门口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虽然没有备注,但看见那串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戎靖的目光微微一凝。 “师父?”他接起电话,表情略显困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他心中冒出点不妙的预感,这个独属师父他老人家的电话号码,显然不可能是在没有信号的林曲打出来的。 那边传来老头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老七,我现在在静安机场,快来接我!好多年没来了,这地方真是大变样了哈哈哈哈!” “……” 戎靖一瞬间就想把手机扔出去,在他心里谷雨子就是个搞事老头,一出现准没好事。 “知道了。你别乱跑,等会儿迷路了没人找你。”他不耐烦地应了声,车钥匙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正要去开车,忽然看见一辆救护车驶到医院急诊门口,季离轩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很少见季离轩那样着急的神色,担架床运送着一位妇人迅速进入急诊室内,他和季泱跟在旁边跑,很快就在急诊室入口消失不见了。 伯母出事了? 戎靖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据季泱说,季母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没有原因地发汗和心悸,今早正在给兄妹俩熬粥,却忽然陷入了晕厥。送来医院后,幸好就诊及时,身体并无大碍,但尽管已经抢救过来,人却至今未醒。 晚上十一点整,夜已经很深。 戎靖在茶水间内接了一通来自亲爱师父大人的暴跳如雷的电话,扯东扯西地敷衍完毕,静音手机走出茶水间。他给季离轩端了杯热水,被后者一脸疲倦地接了过去。这时他已经在病房外守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季母还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季父昨晚飞的巴西,现在还坐在第一辆转机回国的航班上,估计也心神不宁,焦虑不比在医院的人少。 季离轩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缓解被白炽灯长时间照射的眼睛的酸涩和刺痛。他在脑海中一直停不下来地在想,到底是哪一部出了问题,才会让母亲生病的时间提前了一年多? 又或许哪一步都没有出问题,只是他这只蝴蝶扇了扇翅膀,引起了重生世界的剧变。 “很累了吗?”戎靖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季离轩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叹了口气。 要说累人吗?是真的很累了。好像重生以来,就一直被一条鞭子赶着走,从来不曾停下脚步。现在驻足回望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曾经根本没有想过的道路上,包括和男主发生关系,成为朋友,又争吵决裂。 “可能是吧。”季离轩自嘲地笑了两声,仰头靠在椅背后面的墙壁上,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像濒死的天鹅仰起,挣出几根青筋,感觉能轻易掐断,有种能激发人凌虐欲望的美。 戎靖沉默片刻:“我可以看看伯母吗?” 季离轩一顿,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他,眼中闪着一点微弱的光亮,像熄灭的火堆当中的点星余烬,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谁都不忍心让他失望。 “医生说这种病例很罕见,目前还没有救治的办法,病人陷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变成植物人,维持着毫无知觉的状态停止呼吸。” “……”戎靖浅浅蹙了下眉,“我先看看。” 两人进入病房。季泱趴在季母床边睡得很沉,季离轩把她抱到了旁边床位上,细心盖上被子。都说月下看人好过灯下看人,季夫人的脸庞却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出一种白玉般的温润与柔美。 轩哥长得真的和妈妈很像,戎靖疑惑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季离轩是更冷漠,更带锋芒的季母。但气质深层次中温和娇柔却是一致的。 在听季家兄妹说过情况后他便有了一个推测,号脉切诊不过是更肯定了这种情况。 “寻木症。”戎靖低声说出一个名词,季离轩原本看着母亲的视线蓦然落在他身上,手也下意识抓紧了戎靖的衣袖。 “戎靖,你……知道这病吗?” 戎靖点了点头:“寻木症病例很少,这种病很罕见,全球只有不到一百个例子。但患病之后死亡概率极高,医学史上只有一位患者奇迹般痊愈。但他并不是如记载所言,仅仅依靠自身的抵抗力和意志力战胜寻木症的。”说到这里,戎靖顿了顿,“他是我师父的病人。” 戎靖的师父,季离轩在前世就已经有所耳闻。当今巫蛊之术第一人,谷雨子。因为行医方法和中西医都迥然不同,在传统医学界寂寂无名,但有心之人就会发现,在现当代多例疑难杂症的攻破中,这位伟人的名讳像神秘的字符隐现于字里行间。 在绝境中的人,即便是最微弱的希望也会抓住。 季离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你师父?” 说来也巧,谷雨子今天刚好来静安市。他这位师父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戎靖也很好奇他这次离开林曲是为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见他一面变得容易起来。 谷雨子有着隐士高人标配的阴晴不定的坏脾气,最讨厌别人走关系拿人情请他帮忙,在摸不准他对这事的态度前,戎靖打算自己先去摸摸底。 谷雨子约的见面地点在CBD商业街二楼的咖啡厅,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之前,戎靖还在心里吐槽过这老头年纪虽然大了,但爱好倒是越来越时髦。 咖啡厅装饰得温馨甜暖,以蓝白两色为主基调,门口有个风铃,每当有客人进门就会叮铃铃响,模样不错的alpha店员面带微笑地出来迎接。 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专门向omega开放的网红店。 谷雨子虽然老了,但也是个纯纯alpha,两个alpha约在这里见面合适吗? 风铃响动,店员见进来的是个alpha客人,表情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客人是来和omega约会的吗?” 戎靖刚想否认,就听到有人喊他。 “老七,这边!” 谷雨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他招了招手,戎靖循声看去,顿时愣了一下。谷雨子对面坐了两个omega,一老一少,老的是个保养得当的女性omega,年轻的似乎是她孙子,奶白色的肌肤,长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副老实乖巧的模样。 “……” 戎靖心里生出点不妙的预感来,这看起来怎么像个相亲局? 果然,他一坐过去,餐桌上的话题就往他和omega身上引。年老的女性omega看着他不住掩嘴低笑:“谷老头,这就是你最得意的门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戎靖抱着手臂往椅子上靠,嘴唇翕动,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你什么意思啊臭老头?” 谷雨子当做没听见,笑呵呵地对老太太道:“那是当然,以咱俩的交情,如果不是最好的,我能拿来祸害你的乖孙吗?” 根据聊天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谷雨子和这位老太很早就认识,是师父年轻时一位恩人的女儿,两家交情颇为深厚,为了维持这份情谊以至于定下了一个约定,让到了结婚年龄的两家后代进行联姻。 谷雨子年轻时有过深爱的女人,但因为一些误会,对方终究选择了离开,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是没有后代的。 不过他虽然没有后代,却有七个极为优秀的徒弟,老大老二四十多岁了,配人家如花似玉的孙子不合适。老三老四都结婚了,老五还没结婚,但早就把人家大小姐搞大了肚子孩子都两岁了。老六对omega过敏,一接触就会浑身起红疹。让他来相亲可能会羞得厥过去。 算来算去还是小老七最合适。外貌合适,家世合适,才能合适。虽然性格烂脾气臭,但是,咳咳,人无完人嘛。 omega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软绵绵地看了戎靖一眼:“你要喝点什么吗?” 戎靖冷淡道:“你谁?少管我喝不喝。” 瞧瞧,这臭脾气不就上来了,谷雨子猛地朝他后背拍了一巴掌。老太太看向他,一脸惊色。omega反应过来,有点难堪地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 谷雨子大概自觉被落了面儿,脸色铁青。想到之后还要托这老头帮忙,戎靖臭着脸被他叫去道歉。 转过拐角,却看见omega和这家店的店员抱在一起亲得啧啧有声,察觉他来也不停手,反而一边吻一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戎靖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的小绵羊模样装得很假。看来对方对这场相亲也并不如想象中的乐意。 戎靖无视了两个亲得啧啧有声的人,靠在墙壁上给季离轩回了个消息。 季离轩问:“谷先生同意了吗?” 戎靖直接问他见面时间。 “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谷先生什么时候方便。” 戎靖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对方vx界面上端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最后发送过来的文字却只有短短两字:“谢谢。” 戎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 “喂。”语气不善的呼唤从面前传来,记不住名字的omega沉着脸站在他面前,“这么忽视我的alpha你还是第一个,呵呵,真有意思,你是故意想引起我注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普且信 不会那么快完结,大概还有一个副本 第57章 目光 戎靖从来都是让别人无语的那一个,但今天,在这个小小的咖啡厅,面对一脸阴沉的陌生omega,他少有地感受到了一万句mmp堵在喉咙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骂出来的感受。 omega脸上挂着恶意盈盈的浅笑,又朝他走近一步,戎靖姿势不变,浅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感情地向下扫了他一眼,omega笑容僵住,停下脚步。 “原本我也不喜欢被安排结婚,但是戎靖,你真的挺有意思……我改变主意了。” . 黑色的迈巴赫驶入停车场,季离轩快走两步,将伞移到下车的老者上方。 也说不清是否为他的上道感到满意,谷雨子的视线淡淡斜睨过来。天空下着阴绵细雨,空气很潮,有一种压抑的沉闷。 诊断结果确实为寻木症,虽然病症罕见,但对于已经有了治疗经验的谷雨子来说,这病并不难治愈。中途母亲醒来一次,时间很短,季离轩在她身边说了些体己话,让她不用担心,自己已经找到了能治病的人。 母亲听完没说话,只是心疼地摸了摸季离轩削瘦许多的脸颊。等他睡去,季离轩离开房间打算去找谷先生商谈相关事宜,却在一个拐角无意撞见了谷先生和戎靖的谈话。 老人的声音压抑着怒:“我已经做了你要求的事,你也该乖乖回去相亲了。” 相亲? 季离轩脚步一顿,没有急着走出去。 戎靖淡淡道:“我不喜欢他,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您别逼我了。” 谷雨子声量不禁提高几分:“我逼你?你在我门下,就得听师门的规矩。那是上一代定下来的姻亲,是你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吗?” 戎靖皱眉,开始不耐烦了:“那你要我怎么做?继续守那些该带进棺材里去的习俗?不可能。” 谷雨子冷笑两声:“好,去不去是你的选择。救不救人,也是我的选择。” 听到这里,季离轩也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走了出来。谷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光并无半点波动,就像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一样。 戎靖看他出现,愣了一下,边走过来边说:“轩哥饿了吧?我们走吧,去吃点东西。”他不确定季离轩听到了多少,但显然不想继续跟师父掰扯下去让季离轩听到更多,找了个借口想把人支开。 但季离轩只是挡开了他的手,看向谷雨子:“谷先生,请问,撇开戎靖的因素,交换季家的一切,能否换您来救治我母亲的病呢?” 谷雨子微眯眼睛:“季少爷,我不缺钱。” 季离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走。戎靖追上去,季离轩越走越快,戎靖追了两条走廊才追上他,抓着季离轩肩膀掰正,低声道:“我会说服师父的。” “怎么说服?你去接受和不喜欢的人的相亲吗?”季离轩顿了顿,冷静道,“不用麻烦你师父他老人家了,我看他也不怎么愿意。我会自己另外想办法的。寻木症虽然难治,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对吧?” 戎靖眉眼间浮现一抹明显懊恼的神色:“我会解决这件事。” 季离轩沉静下来,就在戎靖几乎以为他要被说服时,omega忽然抬起眼来,目光犹如结冰的潭水,能把人的心脏都冻结。戎靖微微一怔,捏住他肩膀的手下意识松开了点,心中竟有一股浅浅的恐惧情绪。 “戎靖。”季离轩声音很轻,“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戎靖急匆匆地张口,但没来得及回答,却被对面冷冰冰的话语打断。 季离轩冷冷一笑:“让我猜猜,你付出这么多,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喜欢你吧?” 季离轩上前一步,冰凉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笑容微讽:“我的大少爷,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天真地信奉着付出就有回报那一套,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操持家事的妻子在人老珠黄后却被出轨的丈夫抛弃,努力取得优异成绩后才发现奖学金的人选早就被内定,世界上这种事多了去了。” “看看你,戎少爷,你以前可不是这副可怜模样,收起你湿漉漉的眼神,别向不会为你心软的人祈求。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被打动,你不知道吗?”季离轩垫起脚,在他耳边带笑轻声道,“我最讨厌你了。” “可恶,居然敢这么说这种话来伤我们老七的心!”茶水间的老头忽然狠狠拍了一记桌子,把进来泡咖啡的小护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个古怪的老头竟然在对着桌上一直金绿色翅膀的小虫喃喃自语,表情时而迷惑,时而狰狞。 小虫翅膀拍打的节奏很有韵律,仿佛某种密码,只有懂虫语的人才能破译。这种回声虫一公一母,公母振翅频率相同,并会根据身边的声音环境改变,是最适合用来偷听的虫。 谷雨子虽然称不上称职的师父,但在护犊子这一项上却是一流。他一边愤怒omega对自己爱徒心意的糟践和贬低,一边却忍不住啧啧称奇。 戎靖从六岁就被送来林曲学蛊,是谷雨子一路看着长大的,这小子的狗脾气他一清二楚,从小到大都唯我独尊说一不二,谁敢跟老七这么讲话,真是他这当师父的都回天乏术啊,何曾见过这小子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简直就跟个犯了错,眼巴巴盼着对方回头的小媳妇一样……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气氛近乎陷入凝滞,戎靖怕自己的心湖都被冻结,不敢继续跟季离轩继续对视下去,视线移向一边,喉结滚动,沉默片刻,嗓音微哑地反驳道:“我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才这么做,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为你做这件事。” 季离轩不耐烦道:“我不需要,知道吗,戎靖。你的帮助我不需要。”说完甩开戎靖的手,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戎靖跟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眼眶涩痛,抬头才在对面的玻璃里看见,自己眼眶通红,一副心碎难忍的狼狈样。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种感受,你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全心全意交给另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心情的好与坏全靠对方掌控。他一句话能让你上天堂,也能一个眼神让你下地狱。 季离轩走进母亲的病房,进了家属单独隔间,在没有人的安静环境下,卸下冷肃的表情,长舒一口气。 冷眼相对实属无奈之举。按照季离轩的性格,是不会对真心帮助的人恶语相向的。但情分这东西是没法估量的,有时候你救我一回,我帮你一次,纠葛就会越来越深,而他不想再跟戎靖牵扯太多了。 . 季离轩最近总有奇怪的感受,一种就像被某人在暗处偷觑着一般的不安感。有时是在病房,有时是在公司,有时是在路上。当他环顾四周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是某种错觉吗?季离轩不禁疑心。 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中,他锁了车后往电梯方向走,没走几步,忽然记起外套忘记拿,转身的一瞬间,旁边的车前镜中似乎映出了一道一闪即逝的鬼祟人影。 季离轩轻蹙眉头,拿了外套后,他加快速度离开,却没有走向电梯,而是走向了一个暗处的拐角。他贴墙站着,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放缓呼吸,像一片影子一样站着,无声无息。 余光看见一道黑影逼近。 季离轩双眸划过寒光,电光石火的一瞬,五指如钩,死死卡住对方的咽喉要处按倒在地。下一秒,待看清这人打扮,季离轩却愣了愣。 这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医生。被季离轩一手掼到地上的时候,他眼镜直接飞了出去,一边滋儿哇乱叫,一边双手挥舞着挣扎。 “救、救命,杀人了!杀人啊!!” 他的脸颊因着季离轩过分粗鲁的力道而憋得涨红,从喉咙里挤出费力的呼救。季离轩手上力道放松,松开了卡着他脖子的手。 “抱歉,衡医生。”季离轩把他拉起来。 医生姓衡,胸外科主治医师衡西,是最近才调来这家医院的,医院资源告急,他的办公室被安排在了季母病房旁的茶水间,季离轩去泡茶的时候遇见过几次,这才眼熟起来。 “季离轩,你想杀了我吗,你知不知道打人是违法的!”衡医生一手指着他,脸色通红,唾沫横飞。 “衡医生,你来这里干什么?”季离轩帮他拍了拍后背的灰尘,安抚着他的情绪把人带向电梯,反客为主地套着话。 “我来这里干什么?”衡医生十分激动,“我来这里上班!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好端端上着班就被人打呢,幸好这里就是医院,我等会儿要去挂个号,我腰好像扭了……” 被监视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 说他神经质也好,说他疑神疑鬼也罢,季离轩把母亲的治疗地点从医院换到了家中。季家本来就是做医疗器械的生意,家中有着比医院更顶尖的专业设备。在病情得不到彻底好转的情况下,转移到家中才是最好的主意。而且他也想试试用这种方法能不能避免暗处那诡异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 第58章 王虫 苦寻的转机于四月下旬乍现。一家曾经与季氏有过合作的奥地利私人药企公司联系上季离轩,他们治愈过的病人里,有一例与寻木症极为相似的例子。 这位病例或许会带来新的希望。季离轩坐上前去奥地利的飞机。 就在他身处在奥地利的某家科研机构与主治医师进行着反复的研究与探讨时,却接到了家中来电:母亲的病情已经得到了遏制,并且正以一个乐观的速度好转——谷雨子终究还是出手相助。 初时的喜悦后,传至内心的却是隐隐不安的情绪,迟疑片刻他问季泱:“谷先生他,有说为什么改变主意吗?” 季泱:“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奇怪,戎靖居然全程都没出现,哥,那小子和你联系了吗?” 没有。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戎靖都没有联系过他。 季离轩结束和季泱的通话,稍事犹豫,拨通了戎靖的号码。 犹豫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善于拒绝别人好意的人。但拨通之后,要说些什么,似乎也并没有想好。但不管怎么说,感谢是要表达的。 出乎意料的是,戎靖的电话并没有打通,发消息也没有人回。他和戎靖的消息页面还停留在上一次在西塘的对话。以往戎靖回他的消息,最迟不会超过半小时,但这次却一直没有动静。 季离轩又去联系奥利维亚,这次虽然联系上了,但奥利维亚不在静安市,对戎靖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她还是特地安慰了季离轩,还给姑妈打了电话,但是戎靖和家里也没有联系,也没有回家。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季离轩刚订完机票。然而药企所在的产业园爆发了大规模传染疾病,整个产业园都陷入了待工封锁的状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季离轩心焦如焚,却也别无他法。 产业园真正解封是在一个月后。助理订了最早的一班机票,季离轩回到静安市,站在机场出口,他神色恍惚了一下,明明才离开一个月,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来接机的是林柯一,看见季离轩的第一眼,他就说:“老大,你瘦了。” 美人就是美人,骨肉匀停有骨肉匀停的美,削瘦时却又是另一番滋味。瓷白的肌肤下嶙峋的骨骼支撑起材质上层的薄衣料,眼圈下有淡淡的乌青,头发也长了,蜿蜒下来的黑发细碎地贴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瘦得颓废而美艳。 季离轩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他当然是瘦了。要说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戎靖那一言不合就消失的二百五。 他一开始还顾念着不想和戎靖牵扯爱深,矜持地端着没有对他的电话狂轰滥炸。但一周过后,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和回电的季离轩就有点坐不住了,坐不住他也没法离开隔离区,只能让林柯一从旁打探了戎靖的情况。 谷雨子只冷笑地说了一声:“还没死。” 还没死。似乎不算个坏消息,但也不能算是好消息。还没死,那有受伤吗?没受伤的话为什么不保平安?为什么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受伤的话伤到哪里了呢?伤得严重不严重?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说? 什么矜持,什么不要牵扯太深,全都去他妈的。 归根结底,他在乎的是,戎靖为了说服谷雨子,到底是给出了什么样的筹码,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季离轩这个人最怕欠人情,更怕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永远还不清了。还不清要怎么办呢?他会一辈子,都念着的。 林柯一先载着他回了季家,季离轩换上居家衣物,就去看了母亲。 季母的状况已经好转许多,她现在每天的清醒时间甚至能达到五小时,气色很好,少女般的容颜比之前还红润了不少。 她依旧是不老而永生的玫瑰。 季父知道他是今天的飞机,约莫在季离轩后面半个小时到的家,他手上还挂着风衣,正在玄关换鞋,保姆弯着腰,无声地把拖鞋递到他脚下。 “你来的不凑巧。”父亲说,“谷先生刚走。” 父亲知道谷雨子是戎靖的师父,也知道自己儿子和那小子一直在联系,但两人更深层次更复杂的瓜葛,他却是不太清楚了。 “幸亏有戎家小子在。”父亲问,“你们和好了?” “嗯,是吧。”季离轩含糊不清地糊弄着。 季离轩是知道谷雨子来季家治疗母亲的时间,是掐着点赶到家的。但是谷先生却先走了。 季离轩不相信会这么凑巧,只有一个解释:谷雨子不想见他。 他本来想问问谷雨子戎靖的行踪,但看对方对他这不喜的态度,看来是得不到什么结果。 见季离轩回来,季母很是高兴,甚至久违地下厨做了饭。 她身体不好,季离轩不愿意她操劳,正要阻止,父亲拦住他说:“让她去吧,她难得这么高兴。”说完自己进了厨房帮忙择菜。 季离轩从外面看了一眼,家里佣人帮忙洗菜切菜,煮水下油端调料,季母神采奕奕地站在中间指挥老公,看起来精神很好。 正因为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他对戎靖的感官才更加复杂。他挽救的不止是季母的生命,也是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他甚至不怀好意地揣测过,戎靖为他做这么多,是不是只是为了让自己心软? 但戎靖没有邀功,甚至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殷勤地凑到他面前,除了担心他出什么事故外,季离轩有时还会下意识反思,医院那天,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 忽然,他想起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戎靖的行踪。 抱着最后一试的心态,他弄来了祁寒的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还没开口,祁寒就已经知道是他,他用着故作夸张的语气:“真稀奇,季少爷居然也会给我打电话?”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季离轩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戎靖在哪儿?” 祁寒呵呵轻笑两声:“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想被你看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离轩严肃着语气问,但祁寒却又立马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季离轩语气微顿:“我联系不上他。” 祁寒道:“我也不知道太子在哪儿,放过我吧,哥。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忙着呢。” 挂断电话不久,季离轩却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是一栋高档公寓的地址和门牌号。 发信人没有署名,却很容易猜。 季离轩得到地址,套了件外套去开车。季泱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抬头惊疑了一声:“哥,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季离轩看一眼她:“一回来就打游戏,等会儿爸就回来了,还不快去睡觉。” 季泱放下游戏手柄,撇了撇嘴。 祁寒从聚会中脱身,端着红酒杯来到了阳台,这是静安市中心商务区最高的空中餐厅,能俯瞰到静静流淌的夜河像一匹闪烁着柔亮光泽的缎子,蜿蜒在灯红酒绿的钢铁森林中。 他双眼微眯,似是清醒,又似是迷离。喝完手中红酒后,他给戎靖打了个电话。嘟嘟、嘟嘟。一次不行就两次。在第二次通话即将被挂断的前一秒,终于被电话的主人接了起来。 “……什么事?”停顿了两三秒,对面传来冷淡的声音,似乎是有段时间没开口说话了,有种微沙的质调。 “大少爷,你别这么颓废行不行?你老婆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这么漂亮的omega追着你,大少爷艳福不浅,你就理理人家吧。” “……季离轩为什么给你打电话。”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戎靖轻蹙眉心。 “皇太子少爷,你不是连他飞机落地的时间都一清二楚吗?”祁寒幽幽道,“还能为什么,关心你啊。” 顿了顿,向来死不正经的祁寒少见地有些语重心长:“好好把握吧,能有重来机会的人不多。更何况,你为这机会付出了那样的代价。” “……” 对面很久没有说话,久到祁寒以为他已经结束了通话,疑惑地抬眼去看时,却听对面声音很轻地说。 “那不是代价……只是证明。” 这句话几乎是瞬时就把祁寒的思维拉回了一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按照平时,祁寒丰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那天雨下得太大了,还兼有闪电雷鸣,这种天气他只想窝在家里看电影。 他刚给自己炒了一盘烩面,怎么看怎么满意,小有得意地拍照发了个朋友圈。戎靖的消息下一秒就弹了出来:“你在家?我来找你。” 祁寒大惊失色,狂风暴雨,孤a寡a的,这恐怕不合适吧? 他知道戎靖前段时间才和季离轩大吵一架,准确来说,是小太子单方面挨骂。祁寒无意收留心情低落的皇太子,让他毁掉自己美好的周末之夜。 拒绝的措辞还没编好,门铃就已然被按响。 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水汽。戎靖浑身是水,在祁寒的目瞪口呆下旁若无人地走进来。 “哥,亲哥,别坐我真皮沙发!”祁寒出声阻止,但为时已晚,“……算了你坐吧。” 他递给戎靖一杯热水,戎靖接了,但一言不发,也不喝。 他看起来在暴雨中走了很长的路,水珠沿着发梢不断滴落,脸色苍白,失神的双眸凝固在虚空中的一个点上一动不动,神色魔怔,身上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大少爷,说点什么成吗,你这样坐着怪慎人的。”最后还是祁寒受不了地开口。 祁寒发现,他右手一直握着,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一丝一缕红线似的血,从指缝中滴滴渗透出来。他刚想开口问,却转瞬被戎靖的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师父答应治疗季伯母了。”戎靖目光不变,不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更像是陈述着什么似的诉说。 祁寒诧异:“怎么,你听他的话去相亲了?”心里啧啧道,难怪戎靖这么一副被折磨的苍白样。 出乎意料地,戎靖回答道:“不是。” 祁寒追问:“那是?” 戎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垂下眸,视线落在自己紧攥的那只手上,似乎在对抗着什么似的,气息不稳。 “师父说,我会被季离轩吸引,完全是因为我身体内的王虫被虫母吸引。我自以为是的心动,是王虫影响下产生的假象,我并不是真心喜欢他。” 祁寒嘴角扯了扯,刚想反驳开什么玩笑,但看了眼戎靖认真的神色,又有点笑不出来。 戎靖抬眸看他,身后炽白的闪电过夜空,雨水顺着他锋利的眉骨蜿蜒而下,面色苍白泛冷,目光却极亮。 他问:“你说,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祁寒心说你才是巫蛊专家,你这专家跑来问我这外行合理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戎靖并不是真的想要他解答,他只是想要一个肯定。 祁寒艰涩道:“是假的吧,太荒唐了。” 戎靖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盯得祁寒浑身僵硬,他才点了点头:“是吧,我也想知道,这种荒谬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紧攥着的右手一松,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嘶鸣。 “所以,我把王虫挖出来了。” 第59章 遗症 把王虫挖出来后,宿主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问题大概没人能回答。王虫是万虫之王,对宿主极为挑剔,要求的适配度很高,加上本身数量稀少,古往今来,只有极少数者能成功与之共生。 共生不仅所需的时间长,而且过程也非常危险,稍有不慎,轻则残废,重则损伤神志,走火入魔。经历了这样的九死一生后,谁会想把它挖出来?从来没有这样干过,戎靖算是开了先例。 无论再怎么欺骗自己,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失去王虫的感觉非常糟糕。 一开始,是疼痛。十多年的共生,王虫与他的契合已经太深。挖出它不是挖去了一块肉那么简单。仿佛浑身上下每一根有知觉的神经都痉挛似的抽痛,在这种惊人的痛感下,血肉之痛都不足为惧。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地上翻滚、蜷缩、嘶吼,醒来发现地面全是血迹,是痛得受不了时自己在柜子上撞的,但他对此全无记忆。 再然后,是可怕的空虚感。与王虫共生的不仅仅是身体。在王虫停止被抛弃的悲惨嘶鸣的那一瞬间,心底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带走了。 他不是躲着季离轩,而是他的状态太糟糕,根本无法见人。 季离轩站在地址上的公寓面前,抬手时袖子滑下去,露出一小截白如霜雪的皓腕,曲起指节叩门。 他以为会等很久戎靖才会开门,或者干脆就不开。但出乎意料的是,没等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想象中阴沉沮丧的模样并没有出现,戎靖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眼眸深邃沉静。 他戴了一副低度数的银框眼镜,这可有点稀奇,他之前从不知道戎靖居然近视。但细边银色镜框压住他高眉骨深眼窝带来的锋锐,比起之前疏狂张扬的模样,傲气倒是收敛了许多。 在见到戎靖的第一瞬间,季离轩的眉头就下意识蹙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从前戎靖站在他面前时,季离轩能感到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确实存在的隐隐的联结。这种感觉无论是以前的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世界都格外明显,以前他以为自己太讨厌戎靖以至于对他的厌恶实质化了,后来才知道两人之间有着王虫和虫母的存在。 但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 “你的王虫怎么了?!”季离轩脱口而出。 “先进来吧。”戎靖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门。 戎靖的屋子远没有他人捯饬得这么整洁,但是也不杂乱,就是符合单身alpha独居公寓的水平。风衣,针织毛衣和外套随手堆在沙发扶手上。 在戎靖进厨房烧水泡茶的功夫,季离轩无所事事,把衣服给他叠好。有的是穿过的,有的没有穿过。这很明显,穿过的衣服有雪松味的信息素。 季离轩把衣服分成两堆叠好,看着两堆衣服,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于依赖omega的嗅觉了。 正发呆间,戎靖端着茶水出来,有点苦恼似的蹙着眉,盯着手中的茶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茶,家里只有这个了。” 季离轩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戎靖抓住手指。 他瓷白细长的手指温度低得吓人,指尖冻得通红,戎靖的手掌温度很高,按住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眉头无意识间皱起来,低声道:“你手好冰。” 季离轩微怔,没等他反应过来,戎靖已经把他的手松开:“对不起。” 季离轩垂下眼眸,声音很浅:“……没关系。” 戎靖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把眼镜摘下了。桌上有本摊开一半的金融杂志,眼镜似乎是之前为了看书戴上的。 摘下眼镜后,戎靖眨了下眼,似乎眼睛不太舒服。 在一盏茶的叙事中,戎靖将前因后果道来。他叙述的语气很平淡,一板一眼,毫无起伏,很惊险的事也能说得十分平淡,如果这是个故事,他一定不是个合格的讲述者。 等叙事结束时,季离轩手中捧着的茶已经冷了,但他毫无所觉,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彻底凉掉的茶水。 “那伯父伯母呢?你没跟家里说吗?”季离轩放下茶杯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戎靖才罕见地露出了点烦闷的神色:“不说,他们听了念叨,还会怪你。” 季离轩垂下眼眸。 “我以前对这东西依赖太深。每次我遇见难关时,想的不是凭自己的努力去破解,而是依靠王虫。现在失去了这个东西,也挺好的。”戎靖拿起了眼镜,低头擦拭,闷闷道,“你没必要感谢我,或者为此感到亏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你是男主啊。”季离轩声音很轻,轻到戎靖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仅是戎家的小太子,也是天道宠爱的世界之子,他生来就该万众瞩目,站在世界之巅。他的人生完全不该是这样,连王虫也失去。 茶几上的零食收拾到一半,拆开的薯片袋子上压着半摊开的金融杂志。季离轩记得季泱也爱吃这个牌子,这个口味的薯片。 季离轩后知后觉意识到,戎靖只比季泱大了半岁,但自己却下意识把他当做同龄人一样对待,用挑剔而严苛的标准审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心尖蓦然泛起细密的疼来。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电话铃打破寂静。 季离轩接起电话,季父在那边催促:“你妹妹说你出门了,怎么还没回家?要让王叔去接你吗?” 季离轩说:“不用了,我马上回家。” 挂断电话,季离轩拿起外套挂在手上,看了戎靖一眼。 戎靖跟着站起来:“你要走了吗?” 季离轩嗯了一声,忍不住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去医院……或者给我打电话。” 其实去医院是没有用的,而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也已经过去了。 戎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两人相对无言,走到玄关。季离轩换好鞋子,手刚握到门把手上,开了一条缝,蓦的手腕一紧,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季离轩心下微微一动,转头静静地看着戎靖。 戎靖被他的目光一盯,下意识就有点紧张。季离轩的玉腕纤细盈盈,握在手里像握住一只娇软纤瘦的百灵,戎靖一紧张,握住他手腕的力度也跟着收紧了一点,就像一只牢牢禁锢住百灵的笼子一般。 戎靖嗓音微哑:“……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晚上九点钟,一个不尴不尬的时间,既过了晚饭,也还没到吃夜宵的时候。 季离轩一点也不饿。 但他在戎靖略带几分渴盼的、小心翼翼的注视下,慢慢点了点头。 “好。” 戎靖在家里搜索一圈,关上洗碗池上方的橱柜,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家里只有泡面了。” “没关系。”季离轩拢了下风衣下摆,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下来。坐在这个位置,能看见厨房中戎靖忙碌的身影。 戎靖穿了件薄且贴身的黑色针织衫,勾勒出平坦流畅的肩颈曲线和宽阔有力的背肌线条。 如果地点不是在接地气的厨房,别人或许会以为这是杂志模特拍摄现场。 戎靖侧着头读崭新的厨具使用说明书。 厨房的灯光照射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在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黑色阴影。 他眼眸的颜色极浅,泛出浸寒的微蓝,在灯光下照耀下,剔透得像旷古不化的冰层。 修长指节抵在下唇,微微皱着眉,不像在读厨具说明书,像在看圣经或者学术文献。 连季离轩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有魅力的一张脸。 泡面煮好了,热气腾腾的高汤上覆盖着一颗圆润浸黄的溏心蛋,氤氲着诱人的食物咸香。 季离轩尝了一口,动作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顿。 蛋煎得不错,色泽和熟度都恰到好处,卖相极佳,如果不是咬了一口,还真察觉不到这是甜的。 季离轩抬眼一看,戎靖正咬下一口煎蛋,神色正常,毫无所觉地咀嚼着。接收到季离轩的视线,他疑惑地歪了下头,喉结滚动,咽下口中食物,开口道:“怎么了?” 季离轩轻轻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想说,没想到你煮的泡面还挺好吃的。” 戎靖也下意识勾起嘴角,却发现季离轩眼眶泛红,脸上带着笑意,晶莹饱满的泪珠却在眼眶内迅速凝聚。 戎靖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又放错调料了,是不是?” 盐和白糖是容易弄混的调料,但是一尝便知。只有失去味觉的人才无法分辨两者。 季离轩问:“这就是杀死王虫的副作用吗?” alpha骨节分明、青筋突出的手伸过来,格外轻柔地用指腹擦拭掉他的眼泪。 戎靖露出点懊恼似的神色,闷闷道:“哥哥,别哭啊。” 季离轩的脸很小,戎靖一只手就可以遮住大半,饱满晶莹的泪珠顺着美丽的面容滑落,在尖尖的下巴汇聚成更大的一颗水珠,被戎靖的手指勾住。 alpha粗糙火热的指腹摩挲着触感细腻柔滑的下颌肌肤。 季离轩拍开他的手,手指拭掉眼泪,转头看向旁处。 戎靖被他拍开手,转而端起面碗:“还是别吃了,不好吃。” 然而起身时,戎靖动作忽然一滞,神色闪现一抹狰狞,手中的碗也应声而落。 头疼,又开始了。 “怎么了?”季离轩起身蹲在他面前,脸色难得焦急。他看戎靖状态非常不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摸出手机,正要给医院打电话,整个人忽然被捞了起来,被按在了沙发上。 alpha的脸埋进他胸口,痛苦而又沙哑地粗喘一声。 第60章 复仇 季离轩完全没预料到他的行动,整个人一下子怔愣住。反应过来就伸手推他,但是戎靖力气太大了,他没能推动,反倒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戎靖!”他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一下就好。”戎靖嗓音嘶哑,双手紧紧按住他的手腕,额头上都是冷汗。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 推拒他的力道弱下来,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雪白的手指轻轻梳理起戎靖的头发。 omega身上馥郁的玫瑰花香,是此时能将他解救出地狱的唯一良药。 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他都在这样的幻想中度过。 过了良久,戎靖浑身不住的战栗终于止住。 戎靖埋首在他柔软的胸口,沙哑地问着:“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季离轩沉默片刻:“我饿了。” 戎靖轻轻笑了一声,从他身上起来:“那要不要去超市?” 顿了顿:“我这次不会再搞错盐了。” 公寓的地理位置十分便捷,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就是一家购物中心。季离轩想起之前看他冰箱空空荡荡,就推着车去了卖水果和牛奶的地方。 戎靖脸色一黑:“我不爱喝牛奶。” 季离轩不理会他的抗议,漫不经心地查看牛奶上的成分表,哄孩子的口吻:“小孩子就是要多喝牛奶,促进身体发育的。” 戎靖低下头,明亮的光打在他身后,嘴角含着一抹笑:“我发育得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季离轩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把牛奶放进推车,才恍悟似的眨了眨眼,转头飞去一枚眼刀。 戎靖站在蔬菜区挑选,他鼻梁上架着银边细框眼镜,长风衣包裹着颀长匀称的身体,不像在买菜,像马上就要去走时装周。 有个娇小可爱的男性omega脸色通红地走过来,小声说:“你好,我在那边看见你,你长得真好看,可不可以要你的vx?” 戎靖以前遇见过很多要联系方式的人,有的格外热情,在他拒绝之后仍旧会不弃不舍地追着他骚扰。戎靖不胜其烦,以后再应付这种人,就会随口乱编一个。 他扫了对面一脸,浅银灰的瞳眸在灯光下有种疏离的冷感,他点了点头,正要乱编一个号码,手臂忽然有柔软馨香的东西贴上来。 季离轩和他贴得很近,轻笑着抬手替他抚平衣领:“怎么这么慢呀,我牛奶都买完了。” 随着抬手的动作,袖子滑落,露出一截冷白手腕,连起伏的腕骨的线条都带着清冷又勾人的糜艳。 帮戎靖整理好衣服后,他似乎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omega,困惑问道:“你是?” omega一脸尴尬,他自诩也长得不差,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小美人,却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情绪。 戎靖只在最初的微愣后,很快从善如流:“老婆,我不认识他。” 季离轩带笑的面容因着他这顺嘴的称呼微微一僵,眸中浮现出几分羞恼。大概是想捶他一记,这出戏却又得继续演下去。 omega说了声不好意思,低着头匆匆走了,连快速离去的背影都透出一分困窘。季离轩看见他跑到小伙伴旁边,低声恼了一句:“有主的……” 戎靖拿起一颗西蓝花,认真、淡然的缓慢语调:“老婆,西蓝花要买吗?” “老婆,土豆要买吗?” “老婆,生姜……”拿起一半,戎靖想起什么,又放下了,“对了,你不吃姜。” 季离轩忍无可忍:“你叫个没完了是吧?” 戎靖委屈,没委屈一会儿,又乐颠颠地和他贴近。 季离轩看了一眼篮子中的菜,诧异地发现,这都是他爱吃的。 他之前和戎靖吃过几次饭,对方就把他的口味全记下来了。季离轩心中微微动容,他和母亲是一个性子,不在乎钻戒别墅和玫瑰花,却常常被微小的细节所打动。 两人提着菜回到公寓中。公寓是指纹锁,要进门时,戎靖忽然捉了他的手,将季离轩的食指按在了屏幕上。 “这样哥哥就可以随时来我家了。”对上他的视线,戎靖很温和又无辜地笑了下。 季离轩气笑了:“谁要来。” 他低声嘀咕着,仍推门走了进去。刚跨进半步,忽然被戎靖握住手腕。身后alpha的气质忽地一变,从随性散漫变得极为冷峻,季离轩敏锐地察觉他周遭气势这种微妙的变化,困惑又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 戎靖低下头,犹如情人的耳语,温热的吐息吹佛在季离轩耳畔。 “哥哥,有人闯进来了。” 季离轩瞳孔微缩,竭力克制着不表现出异样。如果来的是熟人,戎靖自然不会此番作态。说明对方是他也不认识的陌生人,且多半来者不善。 两人耳鬓厮磨,极像情人间的耳语,戎靖脸上还带着笑意,如果不是凑得近,根本听不清他与表情截然不同的讲话内容:“我不清楚有多少人,电梯不能坐了。哥哥,别表现出异样,我们从逃生通道下。” 他一边说,一边神态自然地接过了季离轩手上的东西。季离轩知道他为什么要走逃生通道。逃生通道没有监控,在极有可能被敌人埋伏的情况下,只有不存在监控的逃生通道是他们的视野盲区。 两人一进逃生通道就飞速往楼下狂奔,公寓在六楼,离一楼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季离轩喘着气问:“你怎么知道公寓里有人来了?” 戎靖语速很快:“地毯摆放的位置不对。” 忽然间,他单手一撑栏杆翻越而下,季离轩不擅长在黑暗中视物,只听见陌生的闷哼声响起。 等他跑到下一层,这时大概过去六秒钟时间,那道陌生人影已经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戎靖蹲在他面前,从他身上摸出一支枪和几支弹匣,楼梯里微弱的光反射着他沉郁的眉眼,有几分季离轩从未见过的阴鸷。 “我上次见用这种枪的是金三角来的偷渡客。”等季离轩走到他面前,戎靖已经恢复了平静,收起枪,平静地补完这句话,“哥,最近有惹到过这种人吗?” 季离轩摇了摇头。他没来之前,戎靖的日子安稳得一匹,再加上他之前时不时能在暗处感受到的视线,季离轩几乎能百分百确定,这群人就是跟着他来的。 楼层响起异动,有什么东西咕噜噜地滚了进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先闻到刺鼻的烟雾气味,季离轩顿住脚步,及时掩住口鼻,意识却仍旧昏沉起来。没走几步,一双手从后方伸出,牢牢捂住他的口鼻,再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离轩醒来是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他被绑在椅子上,被头上明晃晃的灯泡晃得头晕脑胀。 眼前走过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掐住他下巴,迫他抬头:“醒醒,睡美人。” 失焦的视线渐渐清晰,站在季离轩面前的,是一个预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人影。 “衡医生,果然是你。”季离轩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衡西一脸的饶有兴致:“你早就猜到了是我?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出现在医院的时候。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暗处窥探目光的时间。”季离轩冷冷说道,“只是查过你之后,发现你的背景太过干净,没有线索对你下手而已。” 其实正是太过干净的背景,才引起了季离轩更深层次的疑虑。一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污点。但衡西的背景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个假人。但当时季离轩还有另外怀疑的对象,所以被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来自金三角的偷渡客,至今为止,季离轩就只知道一个人。 下巴被两根手指抬起,力道让季离轩感受到了痛意。衡西医生——现在不能叫医生了,脱下了白大褂后,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双眸如同狩猎的野兽,泛着危险的冷光。他穿了一件浅蓝衬衫,原来穿白大褂只是为了藏住那像猎豹般起伏的肌肉线条。 “樾,他啊,就是喜欢的像你这样漂亮的东西。”钳在下巴上的两根手指越发用力,衡西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像他这种人,为了美丽的omega丧命,好像也不足为奇。” omega白玉一样的肌肤被他掐出了红痕,他虽强忍着痛意,但剔透的眼眸却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雾水,显出被折磨后淫艳来。 衡西视线微垂,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想,真是娇气,在床上多半也是个受不起折腾的。 omega艳色的唇瓣开合。衡西晃了一下神,直到对方重复第二遍,他才听清了内容。 季离轩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是来给堀中樾报仇的?” 他认真地看着衡西,神色并不慌乱,有种镇定从容的气质。殊不知,越是这样的气质,就越是容易激起别人的施暴欲,想将他弄碎,碎得只能捧起,木偶般精致的面容流出麻木而空洞的眼泪。 “别误会。”衡西撇了下嘴,“我和他不对付,那家伙死了也算给我扫除一个障碍——你和戎靖睡过没?” 第61章 针剂 “你和戎靖睡过没?” 这话题转变得太过突兀,以至于季离轩愣了一下:“什么?” 衡西对他的走神不满,不高兴地复述道:“你和戎靖睡过没?” 季离轩怎么也没想到问题会拐到这条道上去,他厌烦地皱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噢,这和我没关系。和你有关系。”衡西很无所谓地笑了笑。 手下提进来一只黑色的密码箱,季离轩看着他输入密码打开箱子,拿出一支针剂敲碎,尖锐的针头探进去,吸入里面微带粘稠质感的透明液体。 他拿着针管朝季离轩走来。 季离轩被捆缚的双手微微绷紧,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却直觉感受到了危机。 “别紧张,你长得很对我胃口,我对漂亮的东西很温柔。”衡西在他面前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撩开季离轩宽松的袖口,轻轻上滑。 粗糙的指腹摩挲在牛奶般光滑的肌肤上,季离轩的脊背轻轻战栗着,很想一脚把他踹开。 “你的alpha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像他那样的人,一旦脱离掌控就叫人十分不安啊。”衡西拿起针头晃了晃,面容带笑,眼底冷漠,“就算他失去了王虫,也一样危险。” 季离轩蓦地抬头,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臂传来尖锐的痛感,针管已经推入了柔软紧致的肌肤中。 “别紧张,催.情.剂而已。”衡西抽回空掉的针管,放回密码箱中,“你是我们精心给戎靖准备的陷阱……没有点足够诱人的饵,猎物又怎么会上钩呢?” 这群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戎靖来的,监测他也只是为了找出戎靖所在的地点。 “我们正在大规模生产的新品里面需要一种虫素,提取方法只有谷雨子知道,他却不肯告诉我们。谷先生确实是一个当世罕见的医者,但他脾气古板,恪守成规,早就不合时宜了。”衡西轻蔑地微笑着,“我们只有从他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身上得到这个办法了。当然,你只是误伤,要怪就去怪在谷先生头上吧。” “产品?”季离轩捉住重点,重复了一遍。 他费力地甩了下脑袋,呼吸间带出灼热的气息。 针剂在体内迅速起效,一股难言的燥热蔓延全身,他快被这该死的针剂勾出发清热了,偏偏还要强撑着和衡西对峙。 衡西凝视着他,目光里带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季离轩懂了。 “毒品。” 他冷笑一声:“我也觉得谷先生做得对呢。” 衡西的手靠近过来,暧昧地揉捏着他的肩膀和颈侧:“希望你之后也能这么嘴硬。一般到这个时候,别的omega已经求着alpha上了,你挺不错。” 季离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恐怕你不会如愿以偿,你调查过戎靖,就知道他不会明知眼前是个陷阱还往里面跳,我对他没那么重要。” 衡西挑了挑眉:“是吗?可我听说他的王虫就是为你废的。” 季离轩怔愣了一下,竟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啪嗒、啪嗒。水珠坠落在地面的声音。季离轩神情恍惚地一抬头,看见角落里一个端枪的匪徒双目猩红地朝他走来,就像发狂的野兽般毫无理智,周围的同伴明显忌惮着衡西,喂了一声,但这人却像没听到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季离轩。 劣等的alpha无法抵抗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 房间里弥漫的馥郁的玫瑰花香,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正置身于玫瑰花园。 衡西一枪托砸晕了他,冷冷对手下嘱咐:“把这没用的东西弄走。” 话虽如此,他自己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冷汗,看起来是忍得辛苦。 失控的alpha被拖下去后,手下又拿了防毒面罩进来,面罩里面的过滤装置可以有效过滤信息素,这是唯一能保持理智的办法。 弥漫在房间内的信息素浓郁至极,保险起见,他们又转移阵地。 季离轩意识陷入昏沉,但还没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他闭上双眼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 身下的椅子被粘稠的水液浸湿透了,他被人打横抱起的时候清醒了一点,这帮人带着他转移了地方,来到一个安装了许多监控频的房间里。 他被人放在了房间中央的红色软垫沙发上。 隐约听见衡西的声音:“戎靖还没出现吗?”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忽然很突兀地跳了一下,熄灭了。 刹那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这黑暗来得极为突兀,以至于房间中训练有素的匪徒们都惊慌失措了一瞬。灯光再次亮起是在约莫六秒钟之后,监控屏幕也再次开始运转,衡西大步上前,扫视了一眼,视线固定在左上角一块屏幕不动了。 那一块屏幕监视的是门口处,原本有着四个守门人。但现在却空无一人,隐约可见的是地上残留的血迹。 六秒钟解决四个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恐怕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也无法保证能做到这点。 衡西脸色骤然变换几番,忽然把沙发上神志不清的季离轩捞了起来,两根手指捏住那泛粉的软腮,语气冰冷凶狠:“戎靖失去王虫是放出来骗人的假消息?” 季离轩被他捏得生疼,眼神短暂清醒了一瞬,闻言冷笑:“如果王虫还在,你们还敢这么肆无忌惮挑衅到他家门口吗?戎靖是不是失去了王虫,你比我清楚,何必来问我。” “可他失去了王虫怎么可能还这么难对付?” “因为他是戎靖。”季离轩淡淡回应。 似是被他眼中的嘲讽神色刺痛,衡西一挥手,将他狠狠摔进了沙发里。没有谁能忍受漂亮omega嘲讽的目光,无论你是否中意他。 就在这时,灯光再一次熄灭了。 这次衡西反应很快,在灯灭的一瞬间就拿起腰间的对讲机:“有人潜入别墅,注意偷袭!” 这声提醒还是来得晚了,伴随滋啦啦电流声响起的一声声没来得及发出就销声匿迹的惨叫。 一、二、三、四、五…… 灯光再次亮起时,正门到一楼客厅的位置也空了。而潜入者就像一道幽灵,再次消失了身影。衡西沉着脸对对讲机怒吼:“A组检查别墅供电线路,B组留守原地,C组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监控室内的是C组人士,在他一声令下后,都端着枪跑了出去。 衡西一转头,发现季离轩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目光冷淡,催.情.剂模拟的发情热会在omega扛过第一批热潮后,迎来短暂的清醒期。 但清醒期后,是更可怖的沉沦。 红色的沙发越加衬得坐在上面的omega肤白胜雪,他刚熬过发情热,黑发湿漉漉地黏在光洁额头,胸口起伏,喘息炽热,被咬破的嘴唇娇艳胜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易碎而诱人的气息。 但他的眼神却像刀锋般凛冽冰冷,和他亟待采撷的状态充满一种割裂的违和感。 衡西微眯双眼,大步走了过来,在季离轩冷冽的目光中抬起他柔软的下颚:“看来戎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衡西拿起了对讲机,目光阴冷:“戎靖,我知道你在听。” 对讲机那头十分安静,只有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第三方静到极致的呼吸声。 “唔!” 衡西冰冷的手指跃动着从omega轻颤的优美脊背上爬过,猝不及防地按住发情热中的腺体。 又酸又胀,似一股冷电游走全身,季离轩猝不及防叫出声来。 几乎是他叫出声的下一秒,戎靖就出声了。 声音极冷,像冰雪覆盖下的火山,蕴含着暴虐的残酷,称得上是一字一顿—— “别、碰、他。” 季离轩头皮一痛,是衡西猛然抓住了他的头发,迫他脖颈后仰,一把锋利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子。 “乖乖束手就擒,不然你漂亮的omega今天就要栽在这儿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片刻。 戎靖道:“你想我怎么做?” 衡西叫停了巡逻的下属,让戎靖去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那里是一个冷冻室,保存着他们带入境内的各式各样的注射剂。 有的能让人感受到欢愉,有的却会让人陷入地狱般的折磨。 季离轩知道现在最明智的办法是别出声,但在看着戎靖来到冷冻室后,他仍旧忍不住道:“戎靖,别听他的!唔!” 衡西凶狠地捂住了他的嘴。 冷冻室内有监控,进入冷冻室的戎靖就暴露在了视线之下,听见季离轩的痛呼,他朝着监控镜头冷冷看了一眼。 “现在,打开第二只冰柜,最顶层有一只黑色的箱子。密码是3753。” 黑箱子打开之后,寒雾弥漫开来,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针剂。 衡西的声音像嘶嘶吐信的毒蛇般,笑意下潜藏冰冷。 “从左到右,依次是雨林火蚁、毒蜂、眼镜蛇毒提取液。” “听说拥有王虫的人,是百毒不侵之体,我好奇许久了,今天戎少爷能否为我佐证这个传闻呢?” 第62章 援救 针头在摄像头的注视下缓慢推进了alpha的薄肌覆盖的小臂。 第一针注射进去后,戎靖的表情并无异样,只是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把针剂摔在地上,冷冷朝摄像头看了一眼。 衡西满意他的干脆,伸手在操控台上摸索片刻,按下了一个蓝色按钮。 在冷冻室左侧的墙面,竟然是一块巨大且完整的显示屏幕,不仅冷冻室的人能看见监控室内的场景,监控室内也能看到冷冻室的场景。 季离轩与戎靖对视,保存针剂的冷冻室温度非常低,alpha的发梢和眉睫都覆盖着一层寒霜。 “戎靖……”季离轩嘴唇哆嗦着,轻声呢喃。 戎靖对他勾了下嘴角,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安抚的意味。 衡西适时提醒:“你该注射第二针了。” 季离轩蓦地转头瞪着他:“他会死的!” 衡西的匕首再度贴上他的脖颈,满意地看见戎靖拿起了第二针注射剂。针头慢慢地刺进肌肤,针管内的注射剂推进到一半,戎靖的动作慢下来,狰狞的青筋在苍白的小臂上挣出来,紫得发黑,血管里流淌着触目惊心的毒素。 衡西像个专业的科学家,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看来火蚂蚁的提取素是毒性最大的。” 衡西不满他慢下来的速度,皱着眉催促:“戎少爷,搞快一点,别想着拖延时间。” 戎靖嗤笑一声,抬眼看过去,密集的血丝爬上眼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恐怖。 “你可以来试试。” 他把针管的毒液继续推向血管,季离轩徒劳地喊着他的名字,妄图制止:“戎靖!不要、不要……” 不要继续下去了,你会死的。 衡西去捂他的嘴,差点被咬到手指。omega的脸很小,下巴尖尖的,被他一手就捂住了大半张脸。季离轩一错不错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屏幕,眼前渐渐模糊。 泪水无意识间夺眶而出。omega是天生多情的物种,似乎连眼泪都比别人温热一些。 衡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目光像是在说,哇,原来像你这种人也会哭。 “别哭了,长这么漂亮,哭得怪让人心疼的。”衡西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充满悠然自得的戏谑意味,“你果然和戎靖睡过吧,不然怎么对他这么有感情。” 第二针注射剂也推到了底,空掉的针管落在地上。戎靖擦掉鼻尖冷汗,朝季离轩笑了下:“别哭啊哥哥,本来还不难熬,你一哭我可就撑不住了。” 季离轩很想附和地牵起嘴角,但眼泪却违背主人意愿流得更凶。 衡西在他耳边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在冷冻室里放一个大屏吗。” “我喜欢看别人一边忍受着毒素的痛苦,一边和低温抗衡,挣扎求生,最后却只能无助死去的样子,呵呵……” “戎靖,你该注射第三支针剂了。” 戎靖刚刚拿起针剂时,整个屏幕却忽然闪了一下,熄灭了。与此同时,整个别墅也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衡西悠闲的表情瞬间收敛,拿起对讲机,声音像能掐出一把阴寒的水来:“怎么回事?” “报告首领,好像是停电了。” “停电?好端端的不可能停电,怕是条子来人了,通知兄弟们,立马撤。” 和堀中樾急躁冒进的性格不同,衡西有种接近极端的谨慎,尽管这种性格有时会让他错失良机,但更多的时间却是让他逃过围捕,继续在国际社会逍遥法外。 下令撤退后,衡西去捞季离轩,一捞去捞了个空,顿时心下一惊。他刚才犯了一个接近致命的错误,竟然因为季离轩在发情期就对他放松警惕!糟了,现在对方肯定趁他不备逃跑了。 异样的响动从门口传来,是门被打开又拍上的声音。衡西拿出紧急照明设备,想也没想就朝着黑洞洞的门口追去。季离轩还在发情期,在药剂的催情作用下,他跑不了多远! 急忙奔向门口的他,却忽略了身后传来的呼呼风声,等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只来得及拿手臂略略一挡,整个人被劲扫过来的鞭腿踹到了墙壁上。 艹,这凶残的omega! 衡西是靠脑子当上的高层,不是靠蛮力。直白点说,就是不经打。他整个人被踹得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从眩晕中出来,脸颊一痛,防毒面具被硬生生扯掉了,满室的信息素已经浓郁到了足以让人窒息的程度,对alpha来说是莫大的引诱。 他瞬间双眼发红,下一秒,拳风扑面,鼻子痛得像要断掉了,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端,什么信息素味道都闻不到了。 季离轩摘他面具,就是为了好打他的脸。 拳拳到肉,惨不忍睹,他忍不住痛呼起来。季离轩啪的又给他一记耳光:“还痛吗?” 衡西:“不、不痛了……” 把这混账收拾得鼻青脸肿,季离轩才勉强消气。一方面是身体状况不允许了,一方面他也忧心戎靖那边的情况。 拽着衡西的头发把他提溜起来,季离轩用绳子将他捆住。那绳子是他从手上挣下来的,带着湿热的血迹。 季离轩推着衡西往楼下走,到了岔口,他问:“冷冻室在哪儿?” 衡西嘴唇翕动:“左边。” 季离轩拽着他就往右边走,果然在道路尽头看见了冷冻室,不过冷冻室虽然是打开的,戎靖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季离轩抽了抽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混乱而浓郁的、alpha信息素气味。 陷阱! 他急忙后退,一股巨力却从侧面撞来,将他扑倒在地。 过于忧心戎靖,导致季离轩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到处是alpha的别墅里,发情期的omega简直是行走的靶子。被信息素吸引的alpha们,早就像围捕羚羊的狮群般悄悄潜伏在了暗处。 劣等的alpha无法抵抗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 扑倒他的alpha有着一双失去理性的、兽类的眼睛。被他扑倒的一瞬,也是季离轩第二波发情期来势汹汹之时,他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腿还算有力气,直接一脚向alpha两腿中间踹去。 衡西胯//下切身一痛。 alpha瞬间歪倒在地,被季离轩一把提起,当做人质挡在身前。 “停下,不然我杀了他!” 衡西已经被手下解开了手上绳索,右手松松提着一把枪,季离轩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枪响,身前之人已经被一枪毙命。 鲜红的血溅射在脸上时,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衡西似笑非笑:“omega,你好像把我们这种人看得太善良了。” 季离轩拽着已经渐渐失温的尸体,逐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栏杆上,退无可退。 衡西笑容一收,脸色沉下来:“好了,我没有时间再跟你玩,过来。” 周围的匪徒呈一道半圆弧将他包围,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斯情斯景,竟有一股难言的熟悉。 这一幕和当时海崖上的一幕何等相似,他再次被逼入了绝境,毫无退路。 不,退路是有的。只是落在对方手里,会生不如死罢了。 衡西不紧不慢地倒数着:“3、2……” “1——” 季离轩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放开手中的尸体,身形倾倒,直直摔了下去。 鼓胀的空气盈满衣袖,季离轩闭上眼,他似乎再度闻到了腥咸的海洋气息,携裹着死亡的风声。 死第二次的人,还会重生吗? 恐怕是不能了。就算是仁慈的神明,也不会给一个亡命徒第二次机会。 手腕忽地一紧,手臂被拉扯的剧痛传来,他被人牢牢抓住,一道嘶哑而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季离轩!” 季离轩蓦地抬头,爆炸声伴随着楼体的震动,碎石簌簌扑落,直升机的巨大轰鸣在别墅上方的穹顶盘旋,刺目的灯光从窗户照射进来。 戎靖背后是重重燃烧的火光,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倒映着世界末日前燃烧的陨石,亮得出奇。 毁灭、光明、救赎、新生。 omega再怎么轻盈,从三楼坠落的冲击力仍旧不小,戎靖抓他的那只手臂脱了臼,换了左手,单手把他拉了上来。 两个人脱力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季离轩没觉察痛,倒的时候戎靖扶了他一下,让他摔在自己身上。 季离轩的头枕在他胸口,听见alpha炽热蓬勃的心跳。 忽然一阵密集而迅猛的枪声,季离轩还处在失神中,身体却下意识受惊似的一颤。戎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抚上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哥哥,没事了,是警察……” 季离轩撑起身子,仔细观察他,柔软掌心贴在他额头上,表情急切:“你没事吗?身体还好吗?” 戎靖道:“我没事……” 他嗓音嘶哑,眼神尴尬地瞥向别处:“哥哥,你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馥郁的玫瑰香味在呛鼻的硝烟气息中缭绕。戎靖面对发情期的omega能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但并不代表他一点也不受影响。 季离轩坐在他小腹处,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反应,稍稍一顿,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对啊,所以我需要你。” 戎靖迟钝地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睁大双眸。 第63章 床单到底还是没有滚成。楼上的枪声停止后,戎季两家的保镖和警察都冲进了别墅。 戎母看着两人错落的伤口和血痕,哭得像个泪人。延缓的毒素在戎靖体内迅速爆发,他倒下的那一刻,季离轩才知道他的轻松都是为了避免他担心的逞强。 戎靖躺在病床上被医生推进ICU,季离轩刚打完抑制针剂,气息不稳、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边跑。 戎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视线中唯一清明的,是omega含泪的美丽双眼。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季离轩低下头,沾着泪水的软唇落在他额头,戎靖感受到湿热的泪珠啪嗒滴落,沿着他脸侧滚入头发,染得鬓角濡湿一片。 “你撑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戎靖,一定要撑过来,求求你了……” 戎靖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结婚也行? 季离轩的低泣响在耳边。 omega真爱哭啊。 戎靖费力地抬手,想替他擦拭眼泪,但omega被带出了病房。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戎靖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被拖进了一片泥沼,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有更难以抵抗的力量将他拖向深处。 他在黑暗中下沉、下沉,沉到最后,看见一抹白光。 戎靖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警车内。 无数警车停在一处濒海的崖边,似乎正把什么人包围在中央,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空气中弥漫着迫人的紧张感。 一道熟悉的哭喊传来:“哥!放我去我哥那边!哥,你怎么流血了??你出来怎么不告诉我?你、你是不是很疼?呜呜呜呜哥我错了,你别抛下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戎靖透过车窗看见季泱在哭,他疑云罩顶,推开车门走下去。 “季泱,你哥怎么了?” 这句话在心底动了动,却被某种禁制限制着,没能问出口。旁边的警察见他下车,敬畏又小心地提醒道:“您怎么下来了?嫌犯失控了,现在很危险,请快点回去吧。” 嫌犯?什么嫌犯? 戎靖抬眼看去,却看见了几乎让他心脏停跳的一幕。 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他的掌上明珠,他此生唯一的珍宝,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一半灵魂。 绝望地流着眼泪,张开双手,像一只折翼的白鸟,坠向海崖之底。 “季离轩——!!” 戎靖满头冷汗地惊醒过来,他吼得凄厉,把正缓缓转身的谷雨子吓了一跳。 “臭小子,鬼吼鬼叫什么呢!”谷雨子大发脾气,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又收敛了语气。 “师父……”他怔怔地看了谷雨子一眼,“我睡了多久?” 没待谷雨子回答,他看向了正在播报的新闻报道下方,时间显示,离衡西将季离轩绑架那天,已经过了三个月。 “季离轩呢?他说了要和我结婚的。” 明明答应了要和他结婚的,所以在梦中那个绝望地跳下悬崖的人,一定不是他。 季离轩怎么能骗他呢?承诺好的事就一定要说话算话的! 谷雨子就看不得他这幅为了个omega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哼一声:“他迟迟等不来你,跟别人结婚了。” 戎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久躺未动的双腿踉跄了一下,直接跪倒在地,但他却毫无痛觉一般,挣扎着爬了起来,双眼通红宛如泣血,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谷雨子没想到一句话把他吓成这个德行,反应过来有点心虚,盯着离开的方向摸了摸鼻子:“吓唬你一下,至于吗……” 戎靖跑出医院,茫然地环顾四周,失去了方向。他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太急,根本没向师父问清楚季离轩在哪儿。他失去了目标,身上也没带手机,熙熙攘攘的人群竟让他感到了几分陌生。 路过的小女孩指着他:“妈妈,那个哥哥好帅哦。” 母亲拉了女孩一把,警惕地盯着他,匆匆走掉了。 戎靖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了,心情低落地找了医院侧门的一个墙角蹲下了。他忍不住想,轩哥真的要和别人结婚了吗? 虽然他睡了很久很久,但是季离轩怎么可以不等他呢?明明进手术室之前还温柔地亲了他的额头,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的呢? 对能和季离轩结婚的人,他脑子里循序闪过多种打马赛克也无法过审的处理办法。想到最后,丧气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可以。哥哥不会喜欢这样的。 季离轩不喜欢的事,他就不可以做。 不知道呆了多久,天色变得晦暗,气温也低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雨前草地的土腥气息。 啪嗒。一滴冷雨打在他额头。戎靖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等回过神来,暴雨已经迅速地刮了下来,将他淋得像只落水狗一般。 戎靖心情低沉,不想动弹。 忽然,不知是否是过于思念产生的错觉,好闻的玫瑰暖香夹在冷雨中,却被他灵敏的鼻子所捕捉到。 一只伞忽然移到了他头顶。 戎靖抬起头,看见季离轩那张明艳多情的脸,带着气愤又无奈的笑容:“戎靖,你刚醒就发什么疯呢?你故意要把自己淋生病,好让我放下工作来照顾你吗?” 戎靖被他塞进车里,季离轩把空调调高,翻出毛巾,仔细擦拭他滴水的头发。 “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季离轩好笑地反问。 戎靖怔怔地:“师父说你结婚去了。” 季离轩擦拭的动作顿住,似乎缓缓磨了一下后槽牙:“那个糟老头子……” 戎靖冷不丁问:“我可以摸摸你吗?” 季离轩把毛巾放下,正要带他回家换衣服,闻言刚要拒绝,瞥了一眼戎靖认真的神色,叹了口气。 他抓住戎靖的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因着这过于主动的动作,又有点羞赧,蝶翼般的眼睫轻颤,眼尾染上一抹漂亮的绯红。 掌心的触感温热而柔软、是十分鲜明的、具有生命力的感触。 “这样可以了吗?还想怎么摸,说出来让哥哥听听,嗯?” 戎靖猛地双臂收紧,把他抱在了怀里。 季离轩有点意外,感受到了他的颤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 “你怎么啦?” 戎靖有点鼻酸:“我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梦见你……从我身边离开了。” 季离轩有点无语,但安抚他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你是小孩子吗,还怕噩梦。好了好了,梦都是反的。我不是在这里吗?” 戎靖轻声说:“我进手术室前听见你跟我说,只要我醒过来,你就什么都答应我。” 季离轩唔了一声。 “我要你做我的omega,和我结婚,上我家户口本,和我一辈子都在一起。” “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季离轩友善提醒。 戎靖:“……” 戎靖开始哭:“呜呜呜呜呜你又骗我……” 哭得他头疼,季离轩只得提高音量安抚:“好好好,结婚,结婚!” 戎靖抱着他的腰哼唧,车外暴雨铺天盖地,暗无天日,但怀中的omega却又香又暖。 戎靖的脸枕在他肩膀上,带着鼻音问:“你喜欢我吗。” 季离轩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怎么启齿。 他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戎靖今天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执着地要向他要一个确凿答案。 “我爱你。”季离轩小声回答。 戎靖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就安静下来,轻笑两声。 他把季离轩往怀中搂得更紧,缓缓抬眼,看见对面车窗倒映出了自己的眼。 痴情、渴望、爱慕、占有,浓烈到极端的复杂情绪在眼底酿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原来不知何时,他对怀中之人的执念已经这样深了。 他侧头轻吻季离轩细白的脖颈,声音低沉,难掩满腔深情。 “我也爱你。” . 在这个故事的最后,难以攀折的玫瑰,最终降落他怀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