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打丧尸日常》作者:吴星纬 文案: 穿到丧尸横行的古代 周亭瞳手持一本《英雄图鉴》独//步//天下 而她的死对头孟长夏则穿成手无缚鸡之力真太监 —————— 入坑小助手: *双穿 *坑品有保证 *背景无参照,勿考据哦~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古代幻想 大冒险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亭瞳,孟长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到古代打丧尸 立意:描述人在困境中激发不屈不挠的斗志,积极向上 从咸鱼到悍匪(一) 月色溶溶,一阵风吹来,有黑影立在窗边。 周亭瞳慌忙吹灭蜡烛,将两柄剑放在枕边,她蹬掉两只绸缎绣鞋,盖上被子,双眼紧闭,定是这个世界的母亲要丫鬟叫自己过去,给她讲些女德女训,没有什么鸟意思,还是装睡的好。 那黑影没有敲门,而是径自把门推开了,不像是丫鬟一贯的行事。 周亭瞳觉得不对劲儿,来人脚步没有声响,行动蹑手蹑脚,难道是贼? 周亭瞳忙坐起,手去寻枕边的剑,她见一黑衣人正将门栓插上,便喊了一声:“谁!” 黑衣人注意到她是假寐,一个箭步上前踩在脚踏上,一手扼住她的脖颈,在她耳边道:“别叫。”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有力而又透着寒意,满是草莽和杀意的鼻息喷在周亭瞳的洁白后颈,使她浑身寒毛炸起! 这闺中女子的绣房就连父辈也不能进来,更遑论陌生男子。 周亭瞳知来人不善,但对方高大有力,粗糙的手掌如同悬梁的白绫,攥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忽地记起不久前母亲生了病要喝鸡汤,厨娘一手拧断了鸡的脖子,那就是她此刻面临的处境。 门外的欢声笑语由远及近地传了进来。 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地在门前停下了,周亭瞳知道那是母亲新买回来的婢女,两人都穿碧色的布裙,走路时不成体统,足尖能从裙摆下露出。 平日,周亭瞳最是厌烦这两人,但此时,她多么希望这两人能注意到自己的处境。 “二小姐!二小姐!夫人叫你过去。”丫鬟轻轻拍门,内中无人应答。 “咦,今日二小姐睡得这么早?”另一个小丫鬟不信,伸手去推了推门,但门栓死死地扣住两扇门,让它不能动半分。 “算了,回去向夫人复命吧。明日是老爷寿宴,夫人也是忙得团团转,二小姐偶尔想使小性子也就随她去了。” “对了,你听说了吗?前两日有土匪下山抢佃农的粮食,被乡民设计捉去。” 小丫鬟捂住自己的心口:“这事儿都传开了,听说乡民把土匪的心肝给挖出来分而食之。” “倒是解恨!那帮子土匪横行乡里多年,官府围剿不力,还不是只能这么干?” 两个丫鬟的交谈声渐远了。 黑衣人掐在周亭瞳脖颈上的手卸了力道,叫她能喘息片刻。 “你要什么,都好说。我有金珠和珍宝,红珊瑚与碧翡翠,便是夜明珠也在匣中,好汉你拿去变卖,能过半世神仙日子,只求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一个闺中女子。”周亭瞳不敢妄动,只轻声细语装着哭腔,要探寻对方来意。 黑衣人见她眼眶中泪意盈盈,一张巴掌大的惨白小脸,十分惹人怜爱,不过兔子对狼展示她的柔弱是最没有价值的一件事。 “你父亲教唆乡民杀我兄弟,”黑衣人道,“我便毁你名节!要怪只怪你是周乡绅的女儿!” 黑衣人将面上蒙的布取下,露出一张年轻冷峻的面庞:“我是黑风寨二当家,记住了!” 说罢,黑衣人将她朝床上一推,跨坐在她身上,去解自己的腰带。 周亭瞳知道喊叫无用,仆人皆到前厅去做事,那里人声鼎沸,自己求救是没有用的。 几天前拿到一张癌症诊断书也就算了,一觉醒来进入这个生产力低下的破世界,系统告诉自己任务是存活两年并扔下一本空白的小人书就再也戳不活了。 虽然没有空调和wifi,偶尔吃点荤腥就是祖上积德了,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得了癌症的社畜来说,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山好水好空气好,白捡一具十六七岁的年轻健康身体,每天睡到自然醒是多么惬意的事。 不过土匪摸进闺房这件事在周亭瞳意料之外。 其实这个二当家长得不差,好皮囊的精壮男子谁不爱? 只是违背女方意愿这就没意思了。 再说了,就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要是意外怀孕了,那可不就是要她小命?看这二当家不像个温存体贴的主,指不定存了坏心要怎样对付她。 枕边的剑早被人一脚踹飞了,周亭瞳又抓又挠,但她细胳膊细腿,这点儿攻击连黑衣人毫毛也伤不到,而且对方身量高分量也重,压得她肺要瘪了几乎喘不上气。 眼看衣服已经叫人撕坏了,周亭瞳急了,亮出一口白牙咬上对方脖子。 “嘶——”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周亭瞳这一口可算是咬着他命门了。 周亭瞳正在借机逃脱,翻身还没滚下床,对方拽着她的脚踝把她拖回来,一拳捣在她小腹,瞬间她感觉浑身的力道都被卸了,仿佛有一辆卡车碾碎了她。 还没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对方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反手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是,鼻流鲜血,嘴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这下,她可真是彻彻底底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就……就很没有牌面…… 别人穿进异世界之后不说封皇拜相也是一呼百应,而她被一个来自黑风寨的一个小角色打得鼻青脸肿,系统还不出来救她,不知道的恐怕以为她进了搞黄/色系统…… 周亭瞳眼睛瞪大,这个系统,还真的有可能就是那种不可描述一望无际争先恐后呼之欲出之满屏马赛克系统……这可不太妙啊……她无瑕想其他的,只希望凭空化出一把刀来捅死这人渣。 对方急不可待地将她剩余的衣裳剥去,触到她贴身保存的书,一把扔了出去。 周亭瞳的指尖触到了这小人书的封面,那是一本折装书,前后两面裱了蓝色硬纸板作为封面和封底。 往常她翻看过这本书,用水浇,用火烧都没有反应,结实倒是结实,只封面上书“英雄宝鉴”四个大字,内中空空。 但此刻,她忽然感到书页中有种力量,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是否召唤……” 后半截字她没听清楚,眼看黑衣人即将磨刀霍霍提枪上阵,她大吼一声“召唤!” 吼完,四面寂静,并无异常,只有前院喧闹声与虫鸣远远地传了过来。 “你叫吧,没有人回来救你的!”黑衣人无情地撕开她的亵衣。 完蛋了,骗人,周亭瞳绝望地闭上眼…… 忽然间,她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定睛一看,一只大手抓着黑衣人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 黑衣人看到自己双脚离地,他眼睛瞪大,脑袋缓缓地向后转去。 只见一个穿背心短裤的红发绿眼战斗民族顶天立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只熊,一手拎黑衣人,一手拿着金属的随身酒壶。目测身高两米一,体重四百斤…… 周亭瞳慌忙用破旧的衣物裹紧自己,翻开了英雄图鉴。 第一页上出现了一张卡牌,不过卡牌颜色为灰色,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冷却状态,或许过一段时间颜色会变成彩色。 “代号:战斗熊男。” “职业:炮兵。” “英雄故事:两强盗入室抢劫,被其囚禁在地下室,邻居听到惨叫声报警,强盗被解救时,已然不成人形。” 合上图鉴,周亭瞳目瞪狗呆,是个踏实可靠的系统啊!战斗民族就是刚! 那黑衣人被战斗熊男提着后颈,简直就像老鹰提溜着小鸡仔,刚才他耀舞扬威的狠辣样子全然不见,只被吓得全身发抖。 周亭瞳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发抖能抖得这么有节奏,上下牙齿打颤奏响打击乐。 黑衣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里见过战斗民族,只见对方红发绿眼珠,一口一个:“鬼怪大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哪里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我一定好吃好喝地孝敬您。” 战斗熊男可不是俄语中文双修,他只会俄语,不懂黑衣人说什么,他只是对着黑衣男结实洁白的肉/体发出了一个弹舌音,似乎在赞叹他的美貌。 黑衣男察觉到面前熊一样的男子带着体温,不似鬼神,便想脱身,他抽出靴底刀片,朝熊男脖子上抹去。 熊男一颔首,脖子上的肥肉卡住了刀片,再一扭头,嘎嘣一声,刀片断成两截。 “咣——当”金属掉落在地板上,发出脆响。 黑衣人目瞪狗呆。 熊男仰头牛饮了一口来自西伯利亚的烈酒,将金属酒瓶扔到地上去,刺鼻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他的络腮胡子上,他用宽大如同蒲扇的手掌抹去胡子上的酒,将黑衣人一把推到了墙上开始扒他的衣服。 黑衣人还要反抗,熊男麻溜地把他小胳膊撅吧折了,无情地抛到地上,并弹了一下他雪白的翘臀。 不知道是不是当土匪常年摸黑的原因,二当家可真白啊! 伴随着一阵惨叫声,熊男做起了伏地挺身的运动。 血流如注,惨叫绕梁,连周亭瞳都想求熊男放过他了。 难怪这人没有武器却被称为炮兵,他不需要装载炮弹就可以炮火连天、指日可待、拨云见日、日复一日,直教人叹为观止。 “不要,不要啊……”黑衣人撕心裂肺地喊叫着,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堂堂二当家会被一座山一样的红毛鬼酱酱酿酿,不! 周亭瞳滚到墙边,拾起金属酒瓶,弯曲的形状,银色的光泽以及沉重的手感,啊,这是了不起的现代工艺,她有些怀念了,去他的好山好水,好治安才是她现在需要的! 突然间,黑衣男惨叫的声音停止了。 周亭瞳抬头看去,只见战斗熊男突然间停顿了,宛如一尊雕像,做出一个托举酒瓶的动作,但是酒瓶压根不在他手上,他缓缓地褪色了…… 熊男化为一缕青烟飘走。 周亭瞳看了一下蜡烛燃烧的长度,判断出战斗熊男出现的时长为三分钟。 黑衣男大叫着“鬼啊,红毛鬼”,撞破房门,拖着两条摇曳的胳膊逃走了。 追赶不及,夜色中只能看到他雪白的腿时隐时现。 周亭瞳冷静下来,换好衣服,迅速找了块破抹布擦拭地面上的血迹,并在脑海中思考着计策。 然而,她擦到一半时,门外亮起了几十支火把。 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肥胖男人,一身绫罗绸缎,看上去应该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周乡绅了。 而一个柔媚无骨的女人则攀着周乡绅的臂膀:“老爷,刚才,就是从二小姐房里跑出来个光屁股的男人!” 从咸鱼到悍匪(二) 周亭瞳眨眨眼:“刚才我用宝剑刺伤了土匪,你们快去追他!若是绑住了,送到官府,也是一件荣耀。” 周亭瞳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心里怒道:你们快点信啊! 然而,看在场众人的反应,似乎没人信她的话。 柔媚女人是周乡绅的小妾,人称温姨娘,她掏出帕子,假惺惺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二小姐出嫁在即,却遇上歹人名节被毁,可真是作孽啊!” 周亭瞳扫了一眼,墙角破碎的衣裳,地上的血迹,被撞坏的门板,还有她五颜六色挨了打的脸,她说她打败了土匪,还真是不能让人信服。 “爹爹,温姨娘,女儿拼死保住了自己清白,若不信,可叫稳婆来验!”周亭瞳来这鬼地方还没几天,但她一直不被允许出门,她也就知道这时代的礼法对女人的严苛,如果这帮子人认定她为土匪所污,那她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周亭瞳据理力争,跪在周乡绅面前,直视他的双眼:“爹爹,请您相信女儿!那土匪还没有跑远,叫家丁将他抓回来一问便知!” 温姨娘眼珠子一转,抱着周亭瞳道:“老爷,二小姐所言极是!虽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或许菩萨显灵,叫她方才生出力气打退匪徒。” 周亭瞳白眼一翻,这话还不如不说,越描越黑。 周乡绅的神情阴晴不定,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在这样的大家族中,他的一念就是王法,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老爷!土匪抓到了!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远远地传来一阵喊叫声,门口众人纷纷退让。 周亭瞳也伸长了脖子张望,只要把这人捉到了,就能还她一个清白。 有自小养在家里的丫鬟,对于土匪这物种只是听过,从未见过,因此一个个都叽叽喳喳赶来看起了热闹。 家丁们举着火把拖着一个血人过来,将他扔到周乡绅的脚下。 果然是那二当家,和官府画像一模一样!不过他身上被人蒙了一块布,用绳子捆得是结结实实的。 “这是怎么回事?”周乡绅眉头拧起,问道。 “回老爷的话,他力气太大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工夫,打折了他的胳膊,才将他擒回来,”答话的家丁是个叫周武的人,他是个年轻的莽夫,一身腱子肉,“他衣不蔽体,为避免冲撞女眷,奴才就在他身上裹了块布。” 那胳膊是你撅吧折的吗?周亭瞳心内暗讽一声。 “你来说说,你是如何翻入我这高墙大院,又是如何……”周乡绅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无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爽啊!周家的小娘们儿带劲儿啊!叫得那个好听,老子我是爽到升天!……”二当家嚷嚷起来。 在场的丫鬟们羞红了脸,嘴上说着土匪该死,可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一嘴活色生香。 横竖没有生路,这二当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让自己死后事迹在兄弟间流传,大放厥词,把遇到红毛鬼的事情隐去不谈,只把自己的体验大大夸耀一番。 周乡绅的脸变绿了,又变黑了。 温姨娘看他面色便知事情已成,吩咐周武:“这厮罪大恶极,满嘴不干不净,周武,给我打烂他的嘴!” 周武挥起胳膊粗的护院棍,冲着二当家的嘴捣下去,只听惨叫一声,二当家的嘴巴里血肉模糊,牙齿如同玉米粒齐根斩断。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连着这土匪一起送进柴房,明日浸猪笼溺死他们!”周乡绅发话了。 明明是受害者,反而成了不孝女?你不反思一下护院办事不力,不解决问题,只解决发生问题的人? 周亭瞳知道周乡绅这老封建一旦下令,族中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思。要想保住这条命,只有寄希望于生身母亲,方才她出事时,已经听到有人说去叫夫人了,掐着时间,也该来了。 “都给我让开!”一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连周乡绅也要避让她半分。 只见一丰腴美妇款款走来,她步履缓慢,神态端庄,神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当家主母气质。 周亭瞳看见救星一般含泪叫了声:“母亲,救我!” 那美妇走来,手放在她的头顶,周亭瞳感到一阵凉意。 美妇轻言道:“瞳儿,养育你十六载,却不料你没有廉耻,干出这等败坏家门的事情……” 那美妇夺了剑要砍死周亭瞳,周乡绅夺剑阻拦,说是要公开处决二人更合适。 我没有廉耻?周亭瞳又一个白眼翻了起来,算了,就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人抱有什么期望。还是浸猪笼吧,赶紧的! 只要一句作风问题,就可以把贵族小姐打成阶下囚。 明明周亭瞳从头到脚都还是原来的她,但众人对她避之不及,碰也不愿意碰她,没有绳子捆上,也没人搜身,只叫她走到柴房去,又把捆成粽子的二当家扔了进去,从外面锁上门。 正是冬日,柴房又冷又潮,窗户纸裂了几道缝,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人哈出去的气都能瞬间结成冰碴子掉在地上。 周亭瞳无比想念她搭在屋内衣架上的红绸面白狐皮做里的大氅,若是能再拥上一个热腾腾的手炉该有多好!可惜了。 周亭瞳狠狠踹了躺着的二当家一脚。 二当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老血,内中几颗牙齿叮当作响。 幸好没被搜身,周亭瞳翻出身上的《英雄宝鉴》和金属酒瓶,想着不如连夜跑了吧,不过是个生存任务,找个偏远山村苟两年完事。 趴在窗户缝上观察情况,门口并无其他人把守,不过只见周武鬼鬼祟祟摸进了对面的库房。 周乡绅只有一样爱好,那就是斗鸡。上次他与同乡的王员外的战局中,他养的斗鸡落败,输掉了十床红罗被,一时间被乡里传为笑谈。 为了找回颜面,周乡绅花重金四处搜寻,有商人听到消息,送来一只西域斗鸡,周乡绅千金购得。 听人说,这西域斗鸡不同凡响,浑身青羽,只背部羽毛里绒部分雪白,乃是罕见的乌云盖雪,皮厚足挺,鸡爪处安上了两叶刀片,而最不寻常处,在这斗鸡的眼睛,据说此鸡有一双白色的眼睛,远远地看过去,人都要打一个哆嗦,更别说普通的畜生。 西域斗鸡正被关在库房中,它可是明日宴会的第二主角,周武去库房做什么? 周亭瞳也听得一些小道消息,说周武得了王员外的好处,八成是要把这斗鸡动上点手脚。 斗鸡的事情周亭瞳并不关心,但此刻周武敢来仓库,足以说明四下无人,正是跑路的好时机。 周亭瞳自己试着推了推门,巨大的门锁十分结实,她用酒壶砸不开。 喝了一口伏特加,周亭瞳打开英雄图鉴,熊男那页已经变成彩色,算起来冷却时间应该是两小时。 她念道:“召唤熊男!” 纹丝不动…… 二当家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可能念小名不行,要念全称。 周亭瞳:“召唤战斗熊男!” 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周亭瞳琢磨着这本书也没个使用说明,如果她猜得没错,召唤英雄需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比如遇上采花贼的时候。 正当她考虑是刨个狗洞还是钻木取火的时候,门外突然站了个人。 除了周乡绅,没有人能穿厚底缎面黑靴。 周亭瞳忙把东西藏好,乖乖地缩在角落里。 门锁一阵丁零当啷,周乡绅自己提了个灯笼开了门。似乎是来和周亭瞳做个临终告别。 “二女,你死了以后,没别的事不要回来看。” 周乡绅迷信鬼神之说,怕女儿冤魂回来找自己麻烦。 “好。”周亭瞳应了,她脑袋里在飞快地盘算着一会儿如何趁周乡绅转身之际砸晕他,再顺着后院那棵柳树爬出围墙。 “不要回来把屋子里弄得乒乓响,让人不得安生。” “好。”周亭瞳觉得他很啰嗦。 “你要报仇,就找他去,不是为父害得你!”周乡绅用手一指二当家。 “知道了。” 听周亭瞳亲口允诺这三桩事,周乡绅这才放下心来,晃晃悠悠要转身。 周亭瞳握紧手上酒壶,等待时机。她忽地看到对面门开了,周武铁青着面色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一地梅花点点。 周乡绅听到声音转身去看,见周武身后的地上,那斗鸡直挺挺地躺着,竟是死了! “好你个……”周乡绅张嘴便骂,不料周武也不怕他,听到声音,脑袋朝前伸,似是脑袋拖着身体在往前跑,一口咬住了周乡绅的脖子。 只听得“噗嗤”一声,血液如喷泉一样向上涌出两三米高的样子。 周乡绅喉咙里发出打气筒一样的声音,缓缓跪倒在地上。 再看周武的眼睛,是雪一样的白,哪里还能看到黑的眼球? 听着耳边吃生肉的声音,那二当家咧着没牙的嘴喊叫起来。 周亭瞳又狠狠踹他一脚,嘘声:“别喊。” 不就是丧尸吗?这道题我熟! 从咸鱼到悍匪(三) 县衙正午时分,太阳出奇地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揣着袖子看稀奇。 “这位大婶,今儿个有什么案子?怎么这么多人?” “你来的可是时候,听说周乡绅的女儿与土匪勾结,事情败露,这小□□竟然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和一名护院!残忍至极!” “哟,那可有的热闹,我得好好看看。” 众百姓一个个探头踮脚,去看那穷凶极恶的周家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周知县穿了官府,急匆匆落座,师爷喊一声“升堂”。 左右两侧的衙役高喊“威武”,手持水火棍敲打地面来震慑刁民,百姓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周知县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知县见堂下跪着的小女子缓缓抬头,那女子生得真是俊俏,双瞳剪水,弱柳扶风,只是,她身旁躺了两具尸体,头部均被钝器所伤,砸的是血肉模糊。周知县只道这女子平白长了一副好面孔,却是蛇蝎心肠之人。 周夫人与温姨娘作为原告,细细把来龙去脉说一遍。 “我家老爷说今日要将她沉塘,谁料她心生歹意,杀害老爷和护院,还放跑了奸夫!” “不是的!”周亭瞳还算冷静,大声反驳,据理力争,“是周武从斗鸡身上感染了一种瘟疫,病发后就会吃人!我父亲被周武所伤,也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倘若放任他们在院内自由行走,周府上下几十口性命恐怕都要遭受毒手!我不得已才砸他们头部,只是那黑风寨的二当家下落不明,恐他伤人,大家快跑吧!不要这样大面积聚集!很容易被丧尸病毒一锅端的!” 一席话毕,鸦雀无声。 周亭瞳以为他们将自己的话记在心里了,却不料堂外“噗嗤”一声,有个妇人先笑了出来。 紧接着,爆发了好一阵的哄堂大笑。 周亭瞳凌乱在风中,小说里不是这样的,别人进了异世界,那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干啥啥不行? “肃静!”周知县一拍桌子,“大胆刁妇!你勾结土匪,谋害两条性命也就罢了,竟然还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恐吓众人!你居心何在?” “大人!小女子并非胡言乱语,”周亭瞳指着地上周乡绅的尸身,“被周武咬才是他的死因,而我砸他,是在他死后发生的。不信请叫仵作来看!脖颈处的血液与面部血液颜色是不同的,足以证明他的死与我无关。” “还敢狡辩?周武为你家护院多年,忠心耿耿,吃人肉?这是无稽之谈!倒是你,嫌疑最大!”周知县拿出一纸文书,“昨夜周老爷已经派小厮送状词给我,将你从户籍中除名,你因此怀恨在心,趁他不备,砸死他,还编出瘟疫的鬼话,对不对?” 这个时代,天高皇帝远,家法就是王法,父亲杀死女儿这不叫犯罪。 而且,大家都姓周,这知县一口一个周老爷,或许沾亲带故也不一定,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偏袒原告的。 “状词我不会画押,也不会按手印,我有冤屈,天理昭昭,众目睽睽,周知县你不会想屈打成招吧?” 周知县没料到这个小女娃伶牙俐齿,一愣,才说:“昨晚,本官已经在周乡绅的状词上盖印,你已是有罪之人,若要喊冤翻案,非得滚过钉板才行!” “那就按您说的办。”周亭瞳知道什么是滚钉板。 一块长两米,宽一米的木板上,钉着许多钉子,尖朝上。含冤的人若想申诉,要从板子这头滚到那头去。滚过去定受极大的皮肉之苦。 但,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或许钉子不尖呢?或许生锈许多年早已经失去伤害力了,这是周亭瞳的想法。 师爷也确实禀告知县:“大人,钉板积尘多年,需清理一会儿,请您耐心等待。” 日头越来越大,但到底是冬日,即便正午也是十分寒冷的,却挡不住百姓吃瓜的心,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即便冻得脚都麻了,也不肯离去。 有小贩见这个商机,挑着吃食叫卖。 堂上周亭瞳跪的膝盖都没有知觉了,围观的人却在吧唧嘴,真是毫无尊严的审判。 不多时,四个壮汉抬了钉板进来,放在地上。 周亭瞳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钉尖朝上,密密麻麻,闪着光亮,细长尖锐,一根头发丝落在上面,顷刻碎成两截……这个工艺水平还是蛮高的。 “不是冤吗?快滚过去!”围观的百姓们开始怂恿周亭瞳,他们倒不是觉得她有冤屈,他们只想人被扎得鲜血淋漓吱哇乱叫。 “请吧。”师爷道。 “快啊,滚过去才能证明你真的有冤屈。” 周亭瞳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民女认罪!人都是我杀的!快点把我关起来,也别等秋后问斩了,明天就可以!” 怂还是真的怂,这个长度滚过去,就算冤屈真的平反,没有破伤风疫苗,也指定要挂,不如痛快些好。 周亭瞳画了押,叫衙役给押了下去。 百姓们纷纷对她扔东西。 虽然百姓这样对她,但她还是很有爱心的,提醒道:“瘟疫要来了,快跑吧!” 结果,一只暖手炉砸在她额角。 得,就不该好心提醒。 并没有搜身,周亭瞳被衙役推搡着走进臭味弥漫的牢房长廊中。 “什么时候发囚服?”周亭瞳问了一句,她看电视剧里,每个囚徒都会发一身白色亚麻衣服,上面画一个圆圈,里面写个“囚”字。主要是她这身衣服有些单薄,囚服应该不好穿,但多穿一点能暖和一点。 “没有!”衙役一把将她推进牢房里,随后锁上牢房大门。 环境自然是不能提,老鼠遍地走,一阵腥臭味。 茅草寥寥铺了一层,上面还带着霜,看上去就非常冷。 更要命的是,这里的牢房不分男囚女囚,她在的这间牢房里已经有个男的了。 那男的穿一身紫色绸缎衣,颜色招摇,料子罕见,应该是非富即贵,不知怎么落得这步田地。衣服似乎在水里泡过,皱巴巴的,袖口还有水珠凝结成冰柱。 牢房里只有一很小的窗户,光线昏暗,那人又坐在角落里,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但从他冷峻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来看,应该是个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只是听到有人进来,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进了这地方,八成是要死的,难怪他如此漠不关心。 周亭瞳看了看锁门铁链,又顺着牢房墙壁摸了一遍,心中感叹建造牢房的时候真下了血本,一想到自己无处可逃,脑袋要跟脖子分家,虽然身负神器,却没什么用处,她不禁悲从中来,低声咒骂了一句:“shit!” 谁料,角落里的男子突然身体一颤,身上的冰碴子落了一地。 周亭瞳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跟一个陌生的壮年犯罪分子被关在同一间阴冷狭小的牢房,对于她的人身安全是个极大的威胁。 紫袍男子缓缓站起来,周亭瞳才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高不少。 本就微弱的天光也被他全都遮住,只给他的轮廓打了个金色的边缘。 “刚才你说什么?”男子缓缓靠近,俯视着低他一头的周亭瞳,话语间透露着寒意。 他的影子如同一座山压在周亭瞳身上,叫她结结实实受了一顿惊吓。 “我……”周亭瞳想了一想,开口道,“我就是咳嗽了一声……” 男子很失望,落寞地哼了一声,继续坐到角落里去了,他喷着鼻音道:“我真是蠢,这个破地方怎么可能有同类,还凑上去问。等死就行了,还抱什么希望,什么shit,shift的,我真的是个tomato!” 听到对方口吐芬芳,发着标准的伦敦腔,周亭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眼看对方垂着头,要继续陷入沉思当中去,她伸出手大喊一声:“壮士,且慢!” “山重水复疑无路!”周亭瞳朗声说。 男子垂头,条件反射地接了上去:“make后面不加to。”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男子的眼睛也亮了,他的声音激动起来:“中国山东找蓝翔!” 周亭瞳哽咽着:“今天沾一口野味!” 男子:“明天去地府相会!” “今天到处串门!”“明天肺炎上门!” 两人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眼里噙着激动的泪花。 “同志啊!” “战友!” 周亭瞳已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和对方的心一起跳动。 穿进异世系统还带双人模式的?从此生存之路并不孤单。 男子呜咽着介绍自己:“男,祖籍八百里秦川,在校大学生一名。” “敢问阁下姓名?”周亭瞳道。 “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和原本的姓名一样,我叫孟长夏。” 孟——长——夏!!! 这三个字一出,如同天雷在周亭瞳脑袋上来回滚动! 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之所以悲惨不堪,全都是因为跟孟长夏做了邻居啊! 他们之间的恩怨从小时候成为邻居第一天她非要孟长夏加入她的舞蹈队时就开始了。 她现在回想起来简直都想抽自己,但小时候谁让孟长夏长得一脸瓷娃娃相?而女孩子发育比男孩早,那个时候她可是高出孟长夏一头,便对这个邻家小弟心生怜惜。 恩怨的起源,总结起来就是她想和邻家小弟玩,但邻家小弟不想和她玩,但邻家小弟的妈妈希望他们一起玩,然后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与人相处的模式,从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确定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绝不是不是青梅竹马,而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孟长夏似乎从来都没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见面打招呼也跟兄弟一模一样,他不知道的是他拍一个巴掌下去,周亭瞳半条命都没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又跟这个死对头碰上了。 “真是奇怪,就连身上的胎记都和我原身上的一模一样。”男子说话间,挽起袖子给她看。 证据确凿,验明真身! 周亭瞳后退两步恨不得仰天长啸,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从咸鱼到悍匪(四) “你叫什么名字?”孟长夏报完家门,看向周亭瞳。 周亭瞳稳了稳心神,接道:“我姓周,你叫我小周就行。你怎么来的?” “我接到的任务是替原主复仇。原主被人推下水,顺流而下,就到这么个地方了,因为我拿不出路引,就被关进来了。我连这么小的一个破地方都出不去,报仇就别提了。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死了,现实世界里的我会怎样。” 周亭瞳只想把他的全部信息都套出来:“那你有没有金手指或者是系统攻略之类的?” “只告诉我任务是复仇,其他的屁都没有。”孟长夏骂一声,感叹自己运气不好,“你呢?” “一样,一样,要不然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周亭瞳凑近了问他,“晚上我们挖洞逃出去吧,我可不想坐以待毙,但不知道外面巡逻的多不多。” “我观察过了,入夜后,巡逻队两人一班,共三个班,每一个时辰交接一次。不过巡逻的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划拳喝酒,只要我们不是带着灯笼跑,他们根本看不见。”孟长夏说,“但问题是,根本跑不出去。” “怎么会?”周亭瞳看向他,“肖申克的救赎你总知道吧?” 孟长夏叹一声,坐起身来,将下面的茅草扒拉开来。 周亭瞳凑过去看,原来这孟长夏早动过逃跑的心思,地上有个直径半米,深一人手臂长的洞穴。 “肖申克好歹还有个锄头,而我,纯用指甲。”孟长夏冷笑一声,“但有什么用?” “怎么不挖了?” 孟长夏道:“你自己看吧。” 周亭瞳借着微弱的光,伸长手臂去探,发现洞穴的尽头是粗糙的石板。 “那墙呢?一个小小的周家州而已,牢房的墙总不能也是石板外面堆了一层泥吧?” 孟长夏说:“那你还真说对了。” 说着,他一拍身后墙壁,土层早已经被他刮去,周亭瞳同样摸到一块天然石板,石板上刻有几行小字,她忙凑上去看。 凭她的一点语文功底,把石板上的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天启六年,有位周秀才出资帮助修建牢房,所以特地刻字纪念他的功德。” 周秀才?这十里八乡只有一个秀才,那就是周亭瞳她爹。 周亭瞳:……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的,不然为什么两次栽在他手里。 狱卒敲敲栏杆,吆喝狗一样地往两个破瓷碗里面倒了些白粥。 “喝点吧,不然真的会饿死。”孟长夏告诉周亭瞳,“一天只有一碗,我怀疑等不到秋后问斩我们就会饿死。” “不了,我还挺得住。”周亭瞳抱紧自己,开始在脑海中再次推演逃跑计划,她是要越狱的人,要是喝坏了肚子,那可非常不妙。 目前已知病毒的第一源头是西域斗鸡,斗鸡已死,感染丧尸病毒的周武和周乡绅也已经被锤得死死的,不用担心他们出来传播病毒。 唯一让周亭瞳拿不准的是那黑风寨的二当家,他一口牙齿被敲碎,又被打成那种鬼样子,会跑到哪里去?能伤人吗?或许他死后尸身被动物食用,那么动物是否会被感染? 这些都是未知数,周亭瞳能想到的最稳妥的解决方式就是跑。 只要她跑得够快,灾难就能慢她一步。 希望一切能够像她推演的那么顺利。 入夜,外面星河灿烂,野狗三两成群地斗殴。 周亭瞳哈一口白气,搓着手,朝孟长夏怀中倒去。 孟长夏虎躯一震,却也没说什么,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取暖。 周亭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如今,她就要有仇报仇,叫战斗熊男把他日到屁滚尿流,让他做一个刚烈的男子。 “哥们儿,你跟我相识一场,也是有缘,”周亭瞳勾着孟长夏的下巴,“反正在这里都是死路一条,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你觉得呢?” □□的暗示,每一个字都很纯良。 但在这种半明半昧之间,两双眼睛相望之时,语言是苍白无力的,炙热的眼神可传递一切。 周亭瞳看得清楚,孟长夏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突然间,孟长夏一把用力地周亭瞳推开。 周亭瞳一脸懵逼。 美人计失败了? 孟长夏背对着她,耳尖红了,声音却很有力,一派义正辞严:“你早点睡吧,我也困了。” 这坐怀不乱、面红耳赤的纯情男子是恶霸孟长夏? 难道是因为这幅尊容不够美艳。 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了。 周亭瞳烦躁起来,忽然间听得耳边有擂鼓的声音传来。 如果她没记错,县衙门口是摆着一面鸣冤鼓的。 惨叫呼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开始如窃窃私语,后来便如同沸腾的水,声音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沉重的铁链叩击门板,这是外面有人在开牢房的门。 一个人从十几级高的台阶上滚了下来,滚到值班狱卒的桌边。 声音惊动了犯人,所有人都趴在栏杆边上张望。 油灯的光像金色的豆子一样,照亮小小的一方区域。 “周二兄弟,还没到交班时间,这是怎的?”正在喝酒划拳的两名狱卒将来人扶起。 来人吓得腿软,半天站不起来,只是指着牢房门道:“关……快……关上!” 其中一人喝酒正在兴头上,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他提了提腰带,缓步走上台阶,手刚合上门板,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像是饿肚子的野狗才会发出的声音。 “是哪个饿鬼大半夜在流口水?”狱卒说完,自己捂住嘴,夜晚执勤,最忌神鬼之说。 门外推搡的力道越发大了,吓得狱卒两脚发软,用脊背靠在门上拼命抵着门。 只是终究力气不敌,听到一阵惨叫,几十个人顺着台阶滚下来,方才关门的狱卒被压在最下,趴在他身上那人眼睛里是全白,正一口咬住他的脖颈,血液顺着皮肤滴落在地。 其余的闯入者闻到血腥味,也都咔咔地转动脖颈,手臂向前伸展,去分食那狱卒,更有甚者,跌下来的时候脖颈早已经扭断,便仰面四肢撑地,如蜘蛛一样爬行。 看来,二当家还是把病毒扩散出去了。 周亭瞳仔细观察,暗自记下:只要暂时还有猎物可吃,丧尸就不会去追踪其他猎物。 “早说了快跑!”先前跑进来的那人带着哭腔咆哮,“这伙子刁民饿疯了,连县衙都敢闯。” “奶奶的!反了天了!”剩余的狱卒看着同伴惨死,虽有害怕,但更多的是轻蔑,或许是仗着他膀大腰圆站起来如同巨人,又或者是因为身上那层皮给了他勇气,他从腰间摸出牢房钥匙,“诸位,你们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 “只要协助本官差擒获这伙贼人,明日我定向周知县禀报此事,到时知县大人给圣上一封折子,不仅死罪可免,更有赏金,能回家娶婆姨,生娃娃!” 娶婆姨!生娃娃!众犯人的眼睛都亮了。 狱卒把牢门纷纷打开,只是这些人犯本就瘦弱,每天喝清粥寡水,更是瘦得皮包骨头,肋骨根根分明,似乎一吹就倒,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好抡起牢门上的铁链,一个个互相推搡着走上前去。 地上那狱卒顷刻之间,已经化为白骨,看上去十分可怖。 而那些闯入者们,已经缓缓站起来,用白眼珠子寻觅下一个目标了。 “倒是给我上啊!”狱卒踹了一脚。 犯人们没有站稳,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都倒了下去,有反应快的,迅速爬起来,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知觉,拳打脚踢都毫不后退,就连断子绝孙脚也失去了作用。 眨眼他们都送了人头,惨叫声不绝。 狱卒近距离看着侵入者脸上的血迹,抽出随身长刀,对着逼近自己的刁民砍去。 一刀砍在肩上,没有反应。 一刀刺穿胸腹,手握刀柄在肚子里翻了个花,对方没有反应,但隐约能闻到腐臭的气息,肝脏已经变成黄色,有的已经化成脓水,这些都是死后几天才会出现的症状! 死尸活了! 狱卒这才慌了,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刁民,而是一种超出他认知的事物,于是他选择把他们称为“鬼”。 狱卒慌忙扯出脖子上的绳子,绳子下方坠了一个三角形的布包,那是他娘亲自从城隍庙求来的护身灵符,里面装了开过光的观音土。他把护身灵符握在手上,朝前伸着手臂,嘴里默念着咒语,试图震慑对方。 外面一片混乱,人人自顾不暇。 孟长夏和周亭瞳所在的牢房还没来得及打开。 孟长夏扑到锁旁,从袖子上抽出一根金丝,将它送进了锁孔。 周亭瞳按住他的手:“你会撬锁?可现在不行吧,一旦我们出去了,才是进了狼群的羊。” “你看,他们进食的时候,不会攻击其他活物,我们趁这个机会逃出去。”孟长夏说,“感染者只会越来越多,越早逃出去越好!否则被困在这里也是死。” 咔哒一声,锁开了。 周亭瞳没料到孟长夏身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体面人竟然有这种技能。 “跑!”孟长夏拉着周亭瞳就蹿出牢房。 周亭瞳迈开两条腿,紧紧跟上他的步伐,脚边就是在进食的丧尸,他们与死神擦肩而过。 如果这个时候一把推倒他,叫他被吃掉,那就可一解心头之恨。 试问谁不希望死对头原地爆炸车祸去世? 而在系统提供的虚拟世界里,这是真正的无罪。 周亭瞳必须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伸腿把孟长夏绊倒。 但是他好像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么糟糕,自己动了这样的念头不对。 不行,不能那么做。 “嘶!” 眼看就要到出口,一名丧尸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脚边的尸体已经化为白骨。 孟长夏冷笑一声:“没吃饱是吧?给你!” 说话间,孟长夏就把周亭瞳推了出去,周亭瞳撞在丧尸身上。 而孟长夏趁路口被清理的工夫,早已经夺路而逃,甚至出门时不忘记拿上铁链,把门从外面锁住。 周亭瞳一脸懵逼,还在疑惑间,说好的同志情谊呢? 为何有些人翻脸比翻书快? “周亭瞳,我早把你认出来了!拜拜了您呐!游戏愉快!” 听声音,那家伙是撒丫子跑了。 周亭瞳又气又急,早知道就先下手为强了! 人渣始终是人渣! 只是目前,无瑕顾及报仇。 十几个丧尸都进食完毕,他们茫然地转悠,猛地将目光转向了周亭瞳。 从咸鱼到悍匪(五) 一万头草泥马在周亭瞳心头呼啸而过。 她觉得头皮一紧,原来天字第一号大傻蛋是自己。 找孟长夏算账这件事且记在心头,眼下,她可不想死。 周亭瞳迅速吹灭身边如豆的油灯,屏住呼吸。 返回牢房的路被堵死,而唯一的出路被孟长夏锁住了,要破门而出也得有个趁手的工具才行,需要暂时稳住丧尸。 周亭瞳只能寄希望于丧尸是通过视觉来找到猎物,希望她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 外面,似乎乌云飘过,遮蔽了星光,老天爷也在帮她。 一片黑暗中,周亭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不敢呼吸,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个系统,只是个游戏,但死亡逼近的感觉是真实的,如果被咬了,血肉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觉也是真的。 正因为看不到,心里的恐慌被放大数倍。 那嘶嘶的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涌来,周亭瞳真怕自己一回头,就对上一双白眼珠。 黑暗中,那些杂乱的脚步声放缓了。 难道,他们真的是靠视觉来找到猎物? 周亭瞳正高兴的时候,隐隐觉得是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丧尸正齐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缓慢,却从未偏离方向。 看来她判断失败,丧尸不是靠视觉来寻找猎物的,那么是嗅觉吗? 周亭瞳寒毛炸起,怎么做,现在要怎么做? 一瞬间几百个念头从她脑海中盘旋而过,比起丧尸她虽然灵活,但在黑暗中并不占优势,乱跑或者动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恍惚间,她已经想象到丧尸是如何跪倒在她的尸身边,剖出她的心脏,就像熊把人活生生吃掉一样。 “汪!汪汪!” 牢房外,野狗们打了起来。 从声音来判断,是场恶战。 声音透过牢房的窗户传了进来,丧尸们停住了行进的步伐,掉头冲向了声音的源头。 它们闯入一格牢房,对着一窗之隔的野狗们咆哮着,伸出枯瘦的手去探。 乌云飘走,星光重返。 周亭瞳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点光线对她来说,是足够了。 她按着心脏,缓缓提起地上的铁链和锁头。 铁链丁零当啷发出响声,但足以被犬吠掩盖过去。 周亭瞳百米冲刺地跑出去,冲到丧尸们在的那间牢房,她把铁链缠绕在牢门上。 铁链十分沉重,她这幅身躯本就单薄,加上常年不劳作的关系,光是把铁链绕上两圈,都让她出了一身汗。 没料到野狗的狂叫陡然间停了。 铁链碰撞的声音便十分刺耳。 丧尸们回头,再次猎杀周亭瞳这唯一的活物。 周亭瞳马上就能按下锁头,只是忽然间一条干瘦的手臂直冲她眼球抓过去,她心一惊,手抖,朝后坐倒在地。 丧尸们撞了过去。 周亭瞳条件反射地腿一抽,用手撑地,挪了两步。 门没开。 锁头虽然没有按上,但挂住了铁链,把丧尸们困在那间牢房中。 周亭瞳颤颤巍巍扶着身后栏杆站起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人被吓破胆子的时候双腿会麻木。 “没用的东西!”周亭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怒骂道,“紧要关头尥蹶子,我也没要求你跑个一百米世界冠军出来。” 镇定,镇定,周亭瞳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慌! 然而腿还是止不住地打颤。 无一不揭示了她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 算了,承认吧,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特种兵,就是一个胆子大点,看丧尸片不用人陪的普通人,指望她抡起大刀,精准解剖,一刀一个人头,暂时是进化不到那种程度。 她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的脆响。 谢天谢地,她踢到的不是人骨头。 弯腰查看,发现脚边踩着的是牢房钥匙,旁边还有一个带血的护身符。 周亭瞳把那串钥匙捡起来,吹了吹灰尘,继续四下搜寻着有没有其他可用的东西。幸好牢房把丧尸关住了,她有足够的时间找工具。 找到衙役的大刀一把,周亭瞳拿上手时感觉十分轻便,试着挥刀,刀光如流水划破暗夜,是一把好刀,形似大雁羽毛,刀身平直,根部是直的,到刀山三分之二的部分开始略微弯曲,使得刀尖上翘,与古代雁翎刀相似,是一把真正的实战刀。 雁翎刀落在她手上算是暴殄天物了。 她只在体育课上学过武术,学得最好的八段锦,她抡起来时像软软绵绵王八拳。剑术学过一点花架子,至于刀的使用方法,她只从影视剧里看过,左抡劈和右抡劈用的是相当熟练。 刚试完刀,周亭瞳就听到身后轰地一声。 牢门破了。 虽然墙壁和底都是石板砌成的,但牢门不是。 栏杆是用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木头棍子建的,估计年代久了不太结实,十几个丧尸使出蛮牛的力气,便直接推翻了。 周亭瞳欲哭无泪:为什么上天处处跟我作对?我就不能做个躺赢的充钱玩家? 虽有武器在手,但如果不将这些东西解决掉,自己跑出去还是会被追着咬。 周亭瞳心一横,溜进离门最近的一格牢房中,用铁链锁住门,持刀严阵以待,打算用打地鼠的方式将它们一一解决。 丧尸来了,围着栏杆,把手伸进去,要抓住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周亭瞳鼓起勇气,道德和法制暂抛脑后。 她把刀刺出去,但是用力方法不对。 人的颅骨异常坚硬,她软绵绵刀下去,只削了一缕头发下去。 周亭瞳改变战术,双手握刀,正要再次尝试,忽然觉得有人拉自己的脚踝。 这个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是活物,其他的可都是…… 周亭瞳大惊,一脚踩下去,发现另一只脚也叫拽住了。 她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还好手里保命的刀没抖落出去。 抓着她脚的人,简直像是灾难片里的饥民模板,瘦的跟外星人似的,两条腿早就没了,应是刚才被吃了一半。 生前是受苦难的人,死后化出无穷的力气来向人间索命。 那丧尸一点点地将周亭瞳逼到角落。 牢房外的丧尸也已经把栏杆冲得摇摇欲坠。 “那么,对不住了。”周亭瞳眼眸一垂,使出一招抬头望月。 那丧尸的头骨碌骨碌地滚落在地上。 并未溅出血液,此人虽然才死去,但尸身状况已经像是死去多时。 血液凝固,内脏腐烂。 周亭瞳把茅草在手上捆了一圈,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把茅草伸进丧尸的肚子里滚了两圈,她顾不得干净,双臂抱在身前,滚到角落里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等了两三秒,牢房外的丧尸们缓缓安静下来,分散开来,漫无目的地走着。 看来气味是它们判定敌我的重要因素。 周亭瞳缓缓地掏出钥匙,不可避免地发出碰撞声,她缩了脖子,却发现丧尸目光移过来后又很快移开了。 优秀。周亭瞳走出牢房,缓步跨上台阶,试了几把钥匙,都不是正确的。 她听到身后丧尸们跟了过来。 虽然明知丧尸们过来只是因为听到声音,并不是来猎食她的,但一想到倘若自己与死尸为伍,它们就挨着自己的手臂,靠着自己的后背,随时准备咬断她的脖子,她就一阵胆寒。 恐怖片营造氛围的方式有两种。周亭瞳把两种方式概括为快刀和慢刀。 所谓的快刀,就是鬼嗷呜一声扑出来,痛痛快快地和牧师打几个来回。 而慢刀,就是你知道这个地方有一把刀,但不知什么时候刀出鞘,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就像刀刃在脖子上细细地磨,真恨不得一脑袋撞上去来个痛快。 此刻,慢刀折磨着她的心,就像一只猫钻进裙摆里那种煎熬。 钥匙一大串,密密麻麻的。虽然钥匙上有编号,但是锁上面没有。 周亭瞳浑身出汗,渐渐失去了耐性,而她也感觉到身后的丧尸们开始缓缓地复苏。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汗液会冲淡腐尸的味道,甚至有一个丧尸凑上来在周亭瞳的脖子上吸了吸鼻子。 “咣当”一声,周亭瞳雁翎刀出鞘,砍开了铁链。 链子掉落在地,远处的犬吠鸟鸣,让丧尸们迫不及待了。 周亭瞳反身一脚,踢在她身后的丧尸身上。 她力气是小,如果在平地根本无法取胜,但身后是台阶。 丧尸们没站稳,又是一个推一个顺着台阶滚下去。 周亭瞳原本想捡起铁链,继续把门锁上。 但她弯腰一看,铁链断得太厉害,每一截都太短了,根本无法锁住门。 看来,只有想其他法子了。 她四下望去,还真叫她看到两瓶烧酒摆在门口。 她从裙摆上撕下两块布条,一半塞进烧酒瓶中。 用雁翎刀在地上来回划,溅起了火花,她把布条凑上去,立刻被点燃了。 眼看丧尸们以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 周亭瞳大叫一声:“去吧!燃烧/瓶!” 她双手把点燃的燃烧/瓶投掷出去,瓶身破碎的瞬间,燃起很大的火焰。 隐隐能听到燃烧时火星子迸溅的声音。 没有丧尸逃出。 周亭瞳缓缓道了声对不起。 古代每次天灾过后,总有瘟疫肆虐。因为在瘟疫中腐烂的尸身没有及时处理,因此造成病毒传播。她这是无奈之举。 火光映照着她的容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周亭瞳回头,看到更夫打扮的人跌坐在地上。 “快跑吧!有人感染了瘟疫,要吃人!”周亭瞳说,“把消息传给乡里……” 谁料,更夫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和燃烧的牢房,连滚带爬,根本不听她说话:“杀人啦!周家淫/娃又杀人了!” 在这个以讹传讹的时代,她即将成为通奸、弑父、杀十几名无辜人士的悍匪,可真的是骑虎难下。 想要找个小村庄平安度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现在,逃往何处? 周亭瞳想到这个世界的她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婿,听说在京城谋了个一官半职,种种线索,都把她的出路指向这个时代战力最强、治安最好的都城! 这片黑暗笼罩的土地,即将成为屠戮之地。 但周亭瞳知道,她无力劝阻,否则,被乡民抓到后,她不会有好下场。 四下望去,有一匹马。 周亭瞳翻身上马,之前去旅游景区,她骑过几次马,虽然不算熟练,至少知道怎么驾驭马匹。 摔了几个屁股墩,她正烦躁间,忽然看到不远处灯火莹莹。 更夫引着乡民来抓她了。 吓得她一个激灵,翻身上马,腰板挺直,夹紧马腹,抓住缰绳,一个指令,马儿嗒嗒嗒地就跑了出去。 这马是本土矮马,别看个子小,跑起来倒是飞快。 周亭瞳骑着它就往御道的方向去了。 御道是本朝开国皇帝为方便随时镇压反贼而修建的道路,路况良好。 而国家风调雨顺,御道渐渐地沦为皇家运送新鲜果蔬的直达通道。 顺着御道一直走,应该能到京城。只是路上如何躲过官兵盘查,又是一个问题。 不过周亭瞳眼下有别的事要忙。 远远地,她看到一辆牛车停在御道上。 而车旁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地上,正懊恼地拉开了裤子。 “为什么没有了?长出来啊!” 周亭瞳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意欲谋杀,怎能不报? 今儿个就让他看看悍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一) 孟长夏从牢房里出来后,不敢招摇,直奔御道去了。 他在御道旁见了一无主牛车,便直接驾着走。 牛车很慢,非常慢,但好歹不用自己步行,还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 走了一会儿,孟长夏看前后空旷,若有危险能一眼看到,便停下车来休息整顿。 本来他好好地走在路上,记忆中好像是被电瓶车撞了。谁料一觉醒来到了这个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地方。 想着,他不禁悲从中来。在原来的世界他消失了吗?他平时遇佛拜佛,十分虔诚,自问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而且,就算被系统流放到异世,他怎么就跟那姓周的碰上了?那个野蛮的邻家姑娘。 算了,不去想那疯子,她估计已经交代了。反正只是个系统而已,就像游戏一样,输了大不了从头来过。 孟长夏手往下摸,心底冰凉,他还不死心,拉开裤子看一眼,捂住,再看一眼,再捂住,光秃秃的,的确是光秃秃的! 他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突然间两团茅草向他砸过来。 茅草直冲面门,上面还带着腥臭粘液,孟长夏目光从两团茅草缝隙中看到周亭瞳的脸一闪而过,他登时便一个趔趄,从牛车上摔了下去。 御道修在山崖边,并无任何护栏防护,孟长夏顺着山坡一路向下滚。 周亭瞳勒马下望,因孟长夏穿着深色衣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因此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听到树枝断裂和惨叫声是从山底传来,她便继续赶路了。 你不仁我不义,根据汉莫拉比法典,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周亭瞳才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孟长夏咒骂着,他祝周亭瞳毕业答辩无法通过! 结果说话间,嘴巴里吃进去不少石子,他也就乖乖闭嘴了。 人的本能,在惊恐的情况下,双手会试图抓着什么。 孟长夏不知道山底会有何物,他听到身下碾碎木头的声音,判断附近有藤蔓灌木,急忙胡乱扯着,结果手抓住那植物瞬间,他惨叫一声,触电般地松开了,竟然是荆棘! 没有人为干涉的植物野蛮生长,被粗壮密集的刺一扎,简直就像几百个订书机疯狂点头。 只等滚到山崖最下面,他依然心有余悸,仰面喘息了一会儿,摸到身侧冻结的冰面,他将手放在冰面上降温。 他借着微弱的光,把手上的木刺弄出来,用唇吮着脏血啐到一边。全身都在疼,连耳朵还在嗡嗡地鸣叫。 一名老者突然冲过来,看样子,想要替孟长夏把手上的血吸干净。 老者嘶嘶地吐着舌头,一个劲儿地朝他手上凑。 孟长夏见对方是老人,不好下重手,虽然觉得奇怪,也只是站起身来向后退:“老爷爷,不用这么客气,我的伤口,我来处理。” 老者做车把式打扮,或许是牛车的主人也不一定。 孟长夏因此越发恭敬,但对方一直不听。 莫不是个断袖?孟长夏心下一惊,想叫老子捡肥皂,门都没有! “你这人怎么回事?”孟长夏忍无可忍,揪着对方衣领,却对上了一双灰白的眼睛! 是丧尸!这老者感染了病毒! 这要是让他的唾液沾一下,那就回天乏术了。 孟长夏慌忙拖着老者的胳膊,试图一个过肩将他撂倒。 谁知,不等他全套动作完成,听得血肉分离之声。 孟长夏惶恐地看着手中的半截胳膊,直把它扔到地上。 那胳膊还在扒着土来向前爬。 再看那被拽掉胳膊的老者,浑然不知疼痛,依然木愣愣的。 孟长夏捡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了下去,直到那行尸走肉再无反应。 他丢掉手中带血的石头,坐在一旁大口喘息,然而就在他喘息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好似有人在盯着自己,也可能是山间的动物。 “没在怕。”孟长夏给自己壮胆。 风呼呼地吹着残枝败叶,每一处地方都在发出声响,所谓草木皆兵也不过如此。 “姓周的,给我等着!”孟长夏咒骂一句,开始寻找出路。 方才他滚落下来的山坡地形陡峭,且荆棘丛生,是无法徒手爬上去的,为今之计,只有顺着河流的方向走,或许能找到一片低地。 山谷间行路,只有天光照明,总能踩到鹅卵石上跌几跤。 艰辛的路况让孟长夏开始怀念起被他嫌弃的牛车来了。 周亭瞳心内擂鼓,总疑心乡民追上来要擒住她,因此策马跑得飞快,不时回头张望。 忽然她感觉整个身体向前倾,下一秒,她就从马背上滚落下去,险些折断了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两把明晃晃的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腰间的雁翎刀即刻被卸了。 路旁密密匝匝的林中,突然亮起了十几只火把。 马儿跪在地上嘶鸣,周亭瞳这才看清它是被绊马索给困住了。 “是个娘们儿!” “怕是我们要找的人早就跑了。” “白忙活一趟!” 身穿夜行衣的人一个个地从林间走出,肆无忌惮地调笑起来。 怕是遇上土匪了,周亭瞳暗道。 战斗熊男适合单兵作战,此处人数众多,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可怜自己比他们多了一千年的智慧,却只是空怀《英雄宝鉴》,毫无用武之地。 周亭瞳气急攻心,腹内一阵绞痛,两眼翻黑竟是晕了过去。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终究是扛不住。 待她醒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青石板上,天早已大亮了。 周亭瞳缓缓坐起来,脸上的惊惶三分是假,还有七分真。 见她醒了,厅中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周亭瞳佯装低头,做露怯之态,眼神借机打量周边环境。 此刻她身处在土匪的聚义厅中,首座上是一黑面虬髯大汉,应是首领,一身貂皮,身材魁梧,散发出一阵凛意。 旁边的小喽啰均做寻常百姓打扮,腰间挎刀。 “敢问这是什么地方?”周亭瞳开口问,她祈祷最好不是黑风寨,不然这可不相当于小偷为躲避追查跑进了派出所? “这里是清风寨,”坐第三把交椅的人说话了,“你又是何人?为何半夜在御道策马?” 清风?好极了! 此人打扮并不招摇,因此方才周亭瞳并未注意到他,此时听他声线澄澈,说话温和,才对他留意。此人有几分书生气质,丹唇粉面,眼神里透露着精明。 “三堂主,跟她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此人坏我们好事,杀了算了!” 有一部分人附和,但还有一些人没说话,这么好看的小娘们,可以杀,但没必要现在杀。 首座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听三堂主审讯。 周亭瞳编造了一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斗强权的故事:“那年元宵灯会,周知县无意中见了我一面,便上门去找我爹提亲,可小女子早有婚约在身,不能同意。他便设计陷害我爹,打死他。我爹拼死叫我逃走。请各位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好叫我到京都寻那未婚夫婿。”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清风寨的土匪们被官府发起的剿匪搞得元气大伤,积怨已久,自然乐意救助这名身世可怜女子。 “只是你没有路引,恐怕难以抵达京城,不如先在寨子里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多谢英雄!多谢英雄!”周亭瞳急忙开始展示自己的价值,“我会洗衣服,还会做饭。日后我寻到夫婿,定以重金酬谢!” 三堂主叫一名仆妇引周亭瞳下去干活。 仆妇领着周亭瞳絮叨地说着几位当家的好,让她吃饱了饭。 两人正与一行人错身走过,周亭瞳瞥了一眼,登时腿就软了坐在地上。 那几人抬着的尸身,不正是黑风寨二当家? 好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小姑娘,没见过尸首,被吓破了胆。 没有人认为她和尸体会有什么联系。 “这不是咱们兄弟寨的人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周亭瞳寒毛倒竖起来,果然土匪是一窝的,幸好自己 首座单膝跪在尸首旁,以匕首拨弄着二当家的尸身。 “什么人下的手?何其狠毒!他的牙都没剩几颗。你们是在何处发现他的?” 手下人回报:“昨儿个下半夜,有兄弟们看到城中四角闪过火光。今儿早些时候想派人去打探情况,不料中途看到了二当家的尸首,便先把人抬回来了。” “说来也怪,二当家直挺挺地躺在山崖下面不见光的地方,那缝隙极小,兄弟几个费了好些工夫才把他拖出来。” 周亭瞳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暗自思忖,二当家平白出现在山崖下,应当不是别人所为,恰恰是他自己钻进去的,那他此刻为何直挺挺地躺着也不动? 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阳光。 看来丧尸惧怕阳光,因此只能夜间行动,白天就进入休眠状态。 如果能发动全州的人在白天进行地毯式搜索,将丧尸集中焚烧,或许能抑制病毒传播。只是她人微言轻,这个想法恐怕要依附于强权才能实现。 抬尸的一人忽然看向周亭瞳:“这是谁?我没记错的话,得是一张生面孔。” 厅内的喽啰便把周亭瞳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周亭瞳缩肩,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 谁料,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好糊弄。 那人冷笑一声,蹭地拔刀,寒光出鞘,架在周亭瞳脖子上。 “不对!姓周的知县家有悍妻,通房丫头都不敢有,何来纳妾之说?你到底是谁?”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二) 旁的人对于突然拔刀架在弱女子脖子上的行为感到非常不屑。 “她就是个小姑娘,胆子又小,应当不会说谎。会不会是刀二蛋兄弟你情报有误?” 刀二蛋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但他眼中透着狠辣。 “我的情报绝无出错可能!周知县贪财不假,却并不好女色!你这小妮子满口谎言,有何居心?还不老实交代的话,别怪刀剑无情!” 周亭瞳从此人身上嗅到杀意,知道他的刀一定是见过血的,杀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宰鸡一样容易,而她不想死。 她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 要博得土匪的敬重,贪生怕死的面孔必须收起来。 周亭瞳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身陷死局,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方才我不清楚贵宝地是个什么所在,因此有所隐瞒。”周亭瞳沉下心来,语速放慢,眼神在厅内扫了一圈,有几个小喽啰甚至不敢对视,避开了她的眼神,这说明心理战术成功了一半。 不过真正能决定她生死的首座脸上并无表情。 周亭瞳继续道:“诸位可知为何我见到黑风寨二当家的尸首便险些晕了过去?” 当然是饿的。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 “你倒说说是何原因?”刀二蛋脸上露出轻蔑笑意,看破这个女人的伪装对他来说如同剥下她的衣裳一样容易。他的刀已经按捺不住了。 周亭瞳缓缓道:“我与二哥哥情投意合,他说要带我回寨子娶我。那天夜晚,他像往常一样来我阁楼私会,谁料我俩的事情被我爹撞破,他要抓住我们浸猪笼。二哥哥为了护我,杀了我爹和一名护院,叫我快逃,说是到黑风寨会合。” 众人没料到这柔弱的小姑娘竟然跟二当家有这样一段故事,都听得津津有味。 周亭瞳对于自己张口就来鬼话的本事也是很服气了,全靠小说看得多,看小说能救命! “我心知自己体弱,留下也只是给二哥哥添麻烦,便不敢回头,只是骑了马就出城,可是,我自幼长在家中,哪里知道寨子的具体方位,这便迷路了。”周亭瞳说话时语速一直放慢,看周围小喽啰的反应,应是信了。 “各位好汉,我方才说谎,只是因为害怕。”周亭瞳道,“二哥哥告诉过我,他们寨子里有一个人被捉住,剖开了取出心肝。我不知你们跟黑风寨有无过节,所以才说了谎。我与二哥哥情投意合,为他背叛家门,此刻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死讯,那我也再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了!” 说罢,周亭瞳就作势要一头撞向栏杆。 她心里祈祷:你们倒是拦着我些。 但是周围竟无一人出手,周亭瞳已经提起裙摆,身体前倾。 撞还是不撞?这是个问题。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亭瞳冲刺过去,但她有技巧地脑袋后仰,只肩膀用力地撞在柱子上,发出一阵闷响。 周亭瞳缓缓地倚着柱子坐了下去,泪流满面。 刀二蛋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要殉情而死,内心不由得动容:这可真是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小女子! 周亭瞳的内心活动:啊!疼啊!早知道就不这么撞过来了…… 她靠着栏杆呜呜咽咽地哭着,眼泪是真的,她想到自己穿进系统前,和男友分手,被上司批评,被房东赶出来,押金没要回来,还得了不治之症,她哭得更凶了。 “姑娘!姑娘!”仆妇站在她身前,拍拍她的肩膀。 周亭瞳一把抱住对方,哭得肝肠寸断,即便是在土匪窝里,还是能遇到好心人的。 “姑娘我可告诉你,撞柱子是个技术活,你得这么撞,你看我,这么把头朝前伸,这才惯用!”仆妇一本正经地向她传授着撞柱子的技术要领,全然没有感受到周亭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拒绝。 周亭瞳咬牙切齿,热泪盈眶,我谢谢您了大姐,别添乱了成吗?您看到我浑身散发的求生欲了吗? 算了,别人不救她,她自救。 周亭瞳靠着柱子抹一把眼泪:“二哥哥已死,我本不该苟活于世。只是念及二哥哥尸身还未归故土,而我也想见一见他提到过的桃花林……” 只要鬼话说得真,连她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只是三堂主这次却没有轻易放下戒心,问道:“空口无凭,只靠你一张嘴,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我能!我知道二哥哥身上有块胎记!就在他左肩上,是一块心形的胎记!” 周亭瞳暗中吐槽这黑风寨的二当家骚包极了,连胎记都是渣男的形状。 刀二蛋叫人把尸体翻过来检查。 “堂主!果真如她所言,有一块胎记!” 干土匪这行的,平日里在深山老林靠打劫过往商客讨食吃,因山间林多寒冷,蚊虫又多,平素都裹得严严实实,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子能把胎记的颜色、位置、形状说的分毫不差,众人都不疑有他。 “原来是嫂夫人。”三堂主请仆妇将周亭瞳扶起来,又叮嘱道,“嫂夫人且先养着,何必自寻短见?改日我叫弟兄们一路护送,你到黑风寨再做打算。” 周亭瞳以袖掩面,幸好这古人的衣服宽大,不然要被人瞧见她咧上天的嘴角。 果然奏效了,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等一会儿她就逃走,谁也别拦着她! 在古代生存真的是太艰难了,提心吊胆,片刻也不得安生。 周亭瞳这个谎话撒得很有水平,地位一下子从路人女变成嫂夫人。 她捂着心口,被仆妇小心翼翼地搀着要走出聚义厅。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一个俏丽的身影跨过门槛讥笑道:“她在撒谎!” 她进的是困难模式吗?系统里的小怪都是锤神吗? 一锤又一锤,锤得她没有翻身之地! 周亭瞳听着声音,虎躯一震,缓缓望去。 门口那美妇人外面罩了一件火红的斗篷,白狐毛围了一圈显得她的脸越发白皙。满头珠翠,一双细长眼睛上挑,红唇尤其夺目,不知道是个什么色号。 妇人手从袖中拿出来,旁边的小喽啰自发上前接过她手中半温的暖炉。 看样子,这妇人可不简单,跟土匪应是相识。 妇人款款上前,径直坐在首座的腿上,揽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行为如此大胆,却也没人侧目,看来是习惯了。 首座面色如锅底,而妇人美艳如桃李,两人坐在一起,真是有种奇异的美感。 “如红,记得我说过,没有事不要贸然上山,万一把官兵引来怎么办?”首座揽过女人的腰肢。 如红是温姨娘的小名。 没想到温姨娘看着是个只会宅斗搬弄是非的,谁能想到她竟然和土匪头头暗通款曲,这胆识,这手段,了不起,任谁听了不要竖起大拇指?拉出来也能做个小说主人公话一段传奇。 只是周亭瞳现在无瑕为别人的爱情流泪,她脑海里飞速搜索对策,温姨娘一来,她的所有谎话将被彻底推翻,如果要保命,她一定要抛出足够大的利益,来迫使土匪和她做交换才行。 “这不是二当家吗?我开了后门把他放跑,竟然还是没逃过一劫。”温姨娘道。 “我问你为何无故上山?” 温姨娘敛起娇嗔,说:“昨夜城中爆发了瘟疫,不知为何,全城的百姓都跑来闹事,几乎要把门都捶破了,亏得周家是石头做的门户。你是知道的,周老爷刚走,这些事情我可不管,让那婆娘出头去。我就躲在房中睡觉。谁知一觉醒来,发现府上遍地血迹,除了我房中丫鬟,所有人都死了,尸体还都被藏到阴凉角落中。我又忙差遣丫鬟去报官,谁知丫鬟却说一路都是血迹,残肢断手的,竟然被吓疯了。” “你的意思是那伙子官兵也没了?” 温姨娘点头:“我怕她所言有假,亲自跑了一趟,周知县的尸体在床底下藏着。除了我,城里好像没有活人了。” “这怎么可能?” “什么瘟疫能一夜之间让全城的人都死了?” “温姑,你莫不是在框我们?” 听到有这么厉害的瘟疫,小喽啰们也都怕了,他们在想,或许不是瘟疫,是天灾!是天神受到了冒犯,因此派下神兽来惩罚人间。 “确实有这样的瘟疫。”周亭瞳一看展现自己价值的保命机会来了,于是急忙大声嚷嚷道,“我就见过!她说的不是假话。” 温姨娘眼神扫过来:“哟,差点把你忘了。刚才在门口听你扯谎,听得都入神了,若不是我知道真相,我都险些被你骗了。” “愿闻其详。”三堂主说。 “二当家因为弟兄死了,所以摸进她闺房要坏了她的名声。谁知这妮子不知施了何种手段,把二当家折磨得不成人样,一口牙齿都是叫她打碎的。这女子可邪性得很,你看她柔弱,绝对想不到她杀了周老爷,还有一名护院,并放了一把火把犯人们都烧死了。论手段狠辣歹毒,在场诸位谁拼得过她?我看她邪门的很,她的话可千万不敢听。” “我是真的知道瘟疫传播的方法,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能让你们保命!”周亭瞳说。 谁料温姨娘一个嗤笑:“妖言惑众。”轻飘飘地否定了她情报的价值。 “我看她邪的很!不如杀了吧!” “我也觉得,还是杀了的好!”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三) 温姨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些年来她早就受够了在那个肥头大耳的周乡绅身边做戏,连带他的女儿也讨厌得恨之入骨。 首座一个眼神示意,三堂主立刻摆手叫人招呼周亭瞳:“杀了。” 刀二蛋挠挠头,还沉浸在双重翻转给自己带来的震惊中:“奶奶的!这妮子说话唬得人一愣一愣的,要不怎么说女人是祸水!果真留不得!” 左右两个小厮上前来,按住了周亭瞳的胳膊,迫使她把头靠在地上。 脖颈上闪过一两道劲风,那是刀二蛋在试下刀的位置。 周亭瞳的脸贴在冰凉的地上,她看着温姨娘扭曲的笑容,内心感到一阵屈辱。 所有过往种种,原主的记忆,一股脑地灌给了她。原主虽然名义上是大家闺秀,可因为女子的身份并不受到父辈重视,母亲又把持财政大权,终日忙得不见人影,这才给了温姨娘百般作弄她的机会。 在生活里一败涂地,就连在系统中也要被人作践吗? 周亭瞳不愿意! 人生,总要赢一回才行! 不管是真实还是虚拟! 我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胜利者的表单中,至少要狠狠地还击,才不枉活一次! 周亭瞳大喊道:“你们不能杀我!我腹中有他的骨肉!若黑风寨大当家的知道他亲弟弟的唯一骨肉被你们杀了,你说他会放过你们吗?” “什么骨肉?”温姨娘冷笑道,“你与二当家不过露水情缘,这才几天,哪能看出什么!小姑娘不懂就不要乱说。” “不如留她三个月,”三堂主思忖片刻道,“若是三个月到了,她的肚子没有迹象,再杀不迟。养她三个月,不过是做饭时加一碗水的事。可如果她真的能怀有子嗣,我们便可以此来要挟黑风寨主,要他做出让步,把最肥的客商留给我们!” 首座觉得三堂主说的有理,便交由他去办了。 “砰”的一声,周亭瞳又被关进了柴房。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很喜欢把人弄到柴房关禁闭,难道他们没有担心过囚犯钻木取火,与他们同归于尽的问题吗? 不过好歹送进来一碗白粥,周亭瞳狼吞虎咽,瞬间回血。 正当她如野兽一般进食的时候,温姨娘领着刀二蛋走了进来。 周亭瞳两颊鼓鼓的,一面吞咽,一面打量着他们。 反派死于话多和事多,看来他们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这小妮子,死到临头,还巧舌如簧,看来从前你是藏拙了。”温姨娘媚眼如丝,“不过落到这里,你可别再拿自己当周家的大小姐了。” “姨娘平日里搬弄口舌是非,没想到还有勾结土匪的胆量,我也是佩服。”周亭瞳呼噜完最后一口白粥,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如果不是人牙子把我卖进周府,我早就和蒙哥双宿双飞了,我恨你们,恨周府上所有的人。”温姨娘道。 “是人牙子卖的你,又不是我。是周乡绅晚上欲成事而不能所以用各种法子折腾你,也不是我。是你的蒙哥明明可以把你留在寨子你,却依然安排你去城中做卧底。也是你自己选择了做卧底,而不是我强迫你。”周亭瞳说,“你的不幸,我很同情,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而且,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也很不幸。” 温姨娘却不再理会周亭瞳,转头对刀二蛋说话。 “二蛋兄弟,我知你双亲早逝,又没有两亩田地来娶妻。今儿个这妮子就是你的夫人了。” 刀二蛋目光在周亭瞳身上打转,虽然在周亭瞳的悍匪事迹让他有所忌惮,但周亭瞳是个毫无疑问的美人。 “可是,温姑,这不好吧……” 温姨娘怒道:“有什么不好?那夜二当家根本没碰她,她怎么可能有身孕?若她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寨子岂不是白养她三个月?首座的计划也要落空!所以,为了寨子的前途,二蛋兄弟,就全靠你让她的肚皮有动静了!你想想,日后孩子落地成人,定要被黑风寨寨主做接班人,那时,你可就是黑风寨寨主的爹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刀二蛋动心了,温姨娘见他猴急的模样,便识趣地走开了,掩上柴门。 走了没多远,温姨娘躲在一旁观察动静。影影约约还是能听到克制的喘息声,甚至于柴房都在颤动。 温姨娘不好再盯梢,转身离开了。她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眼底的寒光更加阴冷。 柴房内,周亭瞳坐在柴垛上,磕着从刀二蛋身上摸出来的炒瓜子,熊男似乎有些不在状态,一下跌坐在刀二蛋身上,迷茫地四下里望着。 刀二蛋光看他的长相就已经被吓坏了,更别提被四百来斤的熊男坐着。 “我懂了!”周亭瞳从身上摸出酒壶,将剩余的伏特加倒进熊男嘴里,果然熊男亢奋起来,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刀二蛋惨叫着。 周亭瞳嗑完瓜子,拍拍手掌,抖落衣服上的碎屑,对着窗外道:“你还要看多久?” 三堂主推门进来,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这女子是如何知道他在窥视的?难道她当真邪性?而刚才化作一缕青烟飘走的红毛鬼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周亭瞳耳力一般,不过她闻到了香气。三堂主骄矜,学女子擦脂抹粉,也不知用什么香料熏了衣裳,那香气很有辨识度。 三堂主检查地上的刀二蛋,人是昏过去了,没有大碍,只不过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方才那红毛鬼?” 周亭瞳眼看自己攀上一根粗大腿,立刻吹嘘着,夸大自己的价值:“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神婆!以前元宵灯会,遇到一跛脚老道,老道说我有仙缘,赐我无字天书一本。多年来,我潜心修道,也算是略懂一二,方才的红毛鬼便是我召唤的傀儡!你眼见为实,这可不是我夸大其词。” 三堂主看周亭瞳年岁虽小,说话办事却少年老成,便对她的故事信了几分。 “这次我连夜出逃,是因为我夜观天象,发现上天要降灾了!”周亭瞳说,“有一种瘟疫正在蔓延,感染到的都会变成吃人肉的怪物,白天沉睡,夜晚苏醒,不知疼痛饥饿,只有击碎其头部或者整个焚烧,才能将其制服。我看你不是朽木,这才泄露天机。你们把黑风寨二当家的尸体放在哪里?可千万要小心!” 三堂主得了消息,半信半疑,在柴房内来回踱步,半晌,才一击掌,发狠道:“就信你一回,不过,倘若你敢骗我,让你活不过明日!” “我没有必要骗你,留着我的命,我还能看到更多天机,不过,”周亭瞳向他伸手,“能不能先来一盘松鼠桂鱼?两瓶烈酒!本神婆肚子饿了。” 三堂主盯着地上见底的海碗:“不是叫人送了白粥给你?” “洞察天机,耗费体力,我还能再吃三碗!” 三堂主果然叫人送来了周亭瞳要的东西,见她吃饱就睡,三堂主不疑有他,返回前厅,内心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听得脚步声走远,周亭瞳假寐了一会儿,迅速爬起来把随身酒壶灌满,在柴房里搜寻着可用的物件。 翻来找去,除了柴火还是柴火,只有一件带血的云青色斗篷,周亭瞳将它穿在自己身上,保暖效果瞬间得到了肯定。 查看了一下《英雄宝鉴》,并没有新的英雄出现,周亭瞳暗骂一句指望不上,凡事还是靠自己才行。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能见度十分低。 首座正与温姨娘围炉温酒话当年,却听得手下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诈尸了!首座!二当家他好像变成僵尸了!” 首座把酒杯放下,缓缓道:“诈尸?不过是尸体腐烂,腹中凝聚气体导致尸体还在动而已。别忘了咱是做什么起家的!” “首座!我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诈尸的法子!别说我了,弟兄们也都没见过,您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温姨娘也放下酒杯:“首座,小林子跟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是无知胆小的人,恐怕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就亲自去看看也无妨。” “也好。” 小林子引路,把首座和一干兄弟引到了放二当家尸体的地方。 寨子里抢过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正好派上用场。 金丝楠木坚如铁石,平日里挪那口棺材要叫上好几个人。如今,肉眼见着那口棺材砰砰地乱动,仿佛随时能跳起一米多高。 有胆大的凑上去,试图把棺材按住,然而,那里面总是传出一种低吼,就像山间的野兽在猎食一样。 “兄弟们都说是这具尸体不祥,还是烧掉的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若烧掉二兄弟的尸身,将来如何跟他大哥交代?”首座道,“开棺!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诈尸!” 底下的人你推我,我推你,才勉强出了几个愿意的去把棺材板撬开。 温姨娘叫人去把红腰带取来,系在首座腰上,又为他挂了辟邪的朱砂。 棺材板轰地开了! 周亭瞳把柴房门向外推,从露出的缝隙一把抓住门锁,用金属酒壶将它砸断。 顺着山路,周亭瞳一路向前,不敢回头,偶尔遇到一两只拦路狗,她抛出饭菜,把狗吸引过去,趁机开溜。以三堂主写在脸上的野心,必定会借二当家的尸体搞些乱子,如今一路畅通无阻,看来是被她料中了。 周亭瞳眼见御道就在眼前,大喜间,忽然听到背后一阵狼嚎。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四) 周亭瞳停止前行,屏息凝神,见林间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如同一对对冒着鬼火的小灯笼。 糟了!这是遇上了狼群! 不论小说还是电视剧,男女主角遇上狼群总要以一当百,擒杀狼族首领,方显主角本色,但他们的身份设定不是武林高手就是特种部队出身,周亭瞳连杀鸡都搞不定…… 究竟是优雅地坐下等死?还是与狼群比速度与激情?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周亭瞳幽幽地叹口气,正准备把折装的《英雄宝鉴》朝树上一抛,打个结,把自己吊死,忽然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新的英雄载入成功,是否……” “召唤召唤!”周亭瞳噌地一声顺着树杈子爬了上去,这是棵粗壮的古树,分支很多,却并不高,周亭瞳爬上去,离地面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她此时方才看清狼群已经对她形成包围之势。 她翻开英雄宝鉴,看到新的英雄“武松”! “职业:拳师; 英雄事迹:打死老虎一只。” 周亭瞳热泪盈眶。 系统送的装备终于有点用处了。 “召唤武松!” 周亭瞳话音刚落,只见一大汉从天而降,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广阔,骨健筋强,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铁汉。 只是武松出场时,还提溜着个酒罐,只有三分醉意,他晃晃酒桶,似乎已经喝尽了,四下望去,没找到其他酒,武松生气地把罐子扔出去,要是按照中考扔铅球的标准来说,这一项武松能拿个满分。 罐子不偏不倚,落在头狼身旁,一声长啸,把武松的酒意吓得清醒了大半。 按照水浒定律,英雄酒喝得越多,人设立得越稳。 周亭瞳趴在树杈子上,大喊一声:“饿货!来条士力架吧!” 不,弄错了,再来:“壮士,接酒!” 周亭瞳把酒壶扔下去,武松接在手中,一饮而尽,而后把酒壶扔回去。 武松壮了酒胆,便一个大步朝前,只听得他一顿操作,捉住一只狼,将其拧断了脖颈! 狼乃是集体行动的物种,见家族成员被人类手撕,气愤不过,发起群体攻击。 一条又一条黑影从林中跃出,但见武松用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捶死一个!不知道砂锅大的拳头是不是砂锅味的。 周亭瞳正要为武松叫好间,突然见几条黑影窜出,不要命地咬住武松。 王八拳尚且能打死老师傅,更何况狼群这群体协作的物种。 武松虽是当仁不让的好汉,渐渐地在缠斗中失去了优势,他能打死独行的大虫,但应付打群架的狼就有些吃力了。 渐渐地,周亭瞳听不到武松的挥拳声,反而见他半截身子被拖进林中。 但愿武松长得够壮,能让狼群多吃一会儿。 周亭瞳看准时机,跳下树杈,拼命地朝御道那边跑。 寨子里突然亮起了大批的火把,它们飘着就朝山脚这边来了。 是她逃跑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周亭瞳只怪狼群拖住了自己,耽误太多时间。 “那边好像有动静!” “你们两个跟我来!” 周亭瞳都听到身后追兵的声音了,但两条腿再也无法提速。 一阵马蹄声嗒嗒嗒地踏着青石板,如天神救世般来到周亭瞳面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对方拦腰抱起,安置在了马背上。 来人见营救成功,丝毫不恋战,掉头就跑。 此人骑的是一匹高头大马,行进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把追兵远远地甩开了。 周亭瞳惊魂未定,此刻她与对方同骑一马,被对方紧紧地抱在怀中。 竟有几分心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冬夜极寒,周亭瞳裹紧斗篷和帽子,感受着身后起伏的胸膛。 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 “李小姐,你受惊了!” 身后的男子说了一句。 这声音…… 周亭瞳的一颗花痴心瞬间冷了下去。 孟长夏竟然还好好地活着!!! 从山崖边滚下去,他既没有断腿,也没有断胳膊!!! 周亭瞳当时就想转头把他掐死,但一想,自己和他都在马背上,单论格斗技巧,恐怕被推下去再让马蹄子踏上无数只脚的人会是自己。 因此,她选择了暂时不出声。 “李小姐,我是受你爹李知府的委托前来营救你!他说你身穿一件云青色的斗篷,我本还担心你落入土匪手中已遭不测,如今看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孟长夏在解释着前因后果。 周亭瞳一直在想,在监牢时,孟长夏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她的容貌?声音?或者是她的一些微动作? 为了保险起见,周亭瞳决定一直低头不说话,并且驼背,降低一切被认出来的概率。 周亭瞳不回应,但孟长夏不知是话多还是想缓解尴尬,絮叨地说个不停,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像极了他们爱情开始时的样子。 不过现在周亭瞳算是看明白了,孟长夏不是对她好,而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她以为的爱情,不过是孟长夏空窗时缓解性冲动的伪装。 马儿跑了很久,突然间怎么也驱使不动了。 “李小姐,我们先休息片刻再上路。”孟长夏翻身下马,向她伸手。 周亭瞳只是用手裹紧兜帽和斗篷,并不理会他,却又是被他一个拦腰从马背上抱下来。 两人曾近距离地贴面呼吸,周亭瞳赶忙把脸别过去,生怕他认出来。 若今日孟长夏救的是真正的李小姐,恐怕李小姐早已对这个假面柳下惠芳心暗许了,幸好她周亭瞳是吃过亏的,知道此人真实的面目。 孟长夏只觉得这古代女子不喜欢说话,真是好!好极了!哪像他家对门住的周亭瞳一天到晚叽叽喳喳。 将女子安置在石头上坐下,孟长夏告诉她:“我去抓只鸡来。” 孟长夏捡了一堆干柴,背对着周亭瞳,不出几秒,便将火堆燃了起来。 周亭瞳好奇他是怎么生的火,趁他走远了凑近火堆,闻到一股刺鼻的石油味。 她找了根树枝在火堆里捅咕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新发现,不过火苗倒是渐渐地熄灭了。 孟长夏拎着一只野鸡回来了。 他才刚走几分钟?这野外生存技能着实惊人。 见火堆灭了,孟长夏有几分着急,一手拎着鸡翅膀,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打火机! 对的!周亭瞳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掉了! 但是她看了又看,确定自己视力没有问题。 真的是打火机! 一个精美的现代工业技术制造物! 而不是什么简易的火折子或者是打火石! 孟长夏把火重新生好,见那李小姐半掩面,半好奇地瞥向这边,面不改色道:“李小姐,这是我改良后的火折子,你自小养尊处优,或许不曾见过。” 周亭瞳翻了个白眼,我三岁就拿打火机放炮了,信你个鬼。 孟长夏嘱咐她:“李小姐,你坐着别动,周围或许会有野兽,它们不敢靠近火堆。” 周亭瞳驼背点头。 孟长夏不疑有他,转身,背对她,开始给野鸡拔毛。 周亭瞳听他自言自语在说着什么,便蹑手蹑脚凑过去听。 “老干妈辣酱,王守义十三香,味精一点,鸡精一点,香油来一点,最后混点料酒……” 满满一地酱料,亮瞎了周亭瞳的眼睛。 “这都从哪儿弄的?”周亭瞳忍不住发出灵魂一问。 孟长夏手一抖,孜然都洒在地上了:“姓周的,怎么是你?!李小姐呢?” “哦嚯,不瞒你说。看到你我也很失望,哥们儿你怎么还没死?而且,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东西是从何处而来?” 孟长夏只一把揪下她的兜帽:“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 “衣服是我捡的,你说的李小姐我估计已经遇难了。看在今天你救我的份上,姑奶奶我今天放过你,下次再见面,就不是这样了。”周亭瞳说完,转身要走。 孟长夏一把拉住她:“不行!你不能走!你对我还有用处。” 周亭瞳一个巴掌抡过去,轻松被孟长夏看破动作轨迹,巴掌在半路被截胡。 “女人就是麻烦!”孟长夏一把将周亭瞳推开,从宽大的斗篷里拔出一只火铳。 “你还要亲自杀我?”周亭瞳谅他不敢动手。 “砰!” 孟长夏对着周亭瞳开了火。 周亭瞳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刺鼻的□□味钻进她的鼻子里。 果然,她还是太天真了。 孟长夏对于他的系统有所隐瞒。 不公平,都是异世,感觉他的装备更齐全。 热浪裹挟着球形铁丸呼啸着从周亭瞳耳边飞过。 她嗅到一股子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那是她的头发被烧到了。 后面一个重物应声倒地。 周亭瞳回头,才发现孟长夏的火铳射中的是一个丧尸。 而他们拴在一旁的马,就在他们两个发生争执的时候被丧尸掏空了内脏。 “该死!”孟长夏捂着脑袋抱怨,“如果不是你一直无理取闹,我又怎么会没注意到马的异状?”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周亭瞳说,“看在你又一次救了我的份上,提醒你,我们已经被丧尸包围了。” 孟长夏回头望去,听得一片沙沙声,但此时无风。 那是上百甚至上千感染丧尸病毒的东西朝这边移动的声音,他们速度虽慢,但架不住数量众多。 血的味道在寒冷潮湿的空气中迅速扩散。 “竟然传播得这么快!”孟长夏撇下周亭瞳就大步流星地跑远了。 周亭瞳冷笑:既然你撇下我独自求生,那我就不把生存的技巧教给你了。 耳听得沙沙声越来越近,周亭瞳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剖开方才被火铳击倒的丧尸,用草在它肚子里滚了,把草绑在身上。 整个过程中,她十分小心,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伤口会沾到脓液。 当她把自己用丧尸气味武装起来的时候,却见孟长夏又朝着她跑了回来。 难道此人良心发现了? 不过,周亭瞳定睛一看,笑了,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孟长夏根本不是回来救她的,他返回来只是因为前路也被丧尸包抄了。 周亭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上蹿下跳。 而孟长夏眼睁睁看着周亭瞳站在丧尸浪潮中,却没有受到攻击。 “你干了什么?” 因为想知道孟长夏的秘密,周亭瞳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就这么被咬死。 周亭瞳指着地上被开膛的丧尸,冲他努努嘴。 孟长夏直接一个猛子扎进去,也不怕身上有伤口被丧尸的□□感染了。 听着丧尸从身边经过的声音,孟长夏一面对周亭瞳竖起大拇指,一面将衣服在丧尸胸腔内浸了。 两人步履迟缓地随着丧尸浪潮朝前走着。 周亭瞳小声道:“我救了你一命。你总该对我说实话吧,系统到底给了你什么?” 孟长夏正要回答。 天空中下起了毛毛雨,很快雨势转大。 谁能解释一下冬天为什么会下大雨? 但他们来不及想许多了。 雨水,渐渐地将他们身上丧尸的气味冲淡了。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五) 此时,夜色深沉,距离日出还有六个小时。 雨越来越大,他们周围的丧尸行动越来越迟缓,且嗅着味道发出嘶嘶声。 周亭瞳全身都有些僵硬了。 孟长夏同样也非常忐忑,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丧尸倒是管够。 只是他们两个的小身板,还不够这么多丧尸塞牙。 “你跑得快吗?”孟长夏已经在做热身运动了,他咬着牙关视死如归低声道,“数三秒,一起跑到山崖边滚下去。” 周亭瞳的表情却表明她不赞成这一方案。 “虽然我这个人冷血无情又很讨厌你,但这个时候还是团结一致比较重要。”孟长夏说着一把攥住周亭瞳的手,要带她一起跳。 周亭瞳冷笑着把手抽回来:“要去你去。” 在孟长夏的注视下,周亭瞳缓缓走到路旁大树旁蹲下了。 路旁都是老树,几百上千年的树龄,树冠如同大伞,躲在其下,只有些微的雨水渗漏进去,便不用担心被雨水冲刷了气味。 “这个办法好。”孟长夏学着她的样子过来了,“这个方法我怎么没想到?” “你这种笨蛋是怎么总被我妈夸的?她要是跟你穿进系统里,连一集都活不过。”周亭瞳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反正一开始看你的走路姿态说话语气猜出个□□分,至于最终确定就是你,”孟长夏说,“哪个女孩跟你似的,见谁打招呼都说哥们儿。” “原来是这样。”周亭瞳恍然大悟,“那现在你能坦诚一点,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外挂?” “就不告诉你。”孟长夏把头一扭。 “大男生娘们儿唧唧的,”周亭瞳恨不得啐他一脸,“不说就不说!我才不想知道。反正一路上咱们结伴,你总会露出马脚的。” “虽然目标都是京城,但你要知道路途有多远!万一你在路上挂了也说不定。”孟长夏光是说着,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我这个人呢,是冷血又无情的,是不会救你的。” “谁救谁还不一定!” 仗着雨大,声音完全不会引起注意。 周亭瞳已经想好了说辞,要和孟长夏来个大辩论,忽然间,她只觉得小腹一坠疼痛难忍,不是吧…… 她颤着手顺着裤腿摸,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周围的丧尸又开始不对了,”孟长夏警惕地靠着树干,问周亭瞳,“你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两三个丧尸开始围着树干打转。 对付它们并不麻烦,但若是惊动了旁边的丧尸,那可真的不妙。 “你跑吧,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不会拖着别人一起送死。”周亭瞳捂着肚子蹲下去。 孟长夏没有犹豫,转身跑开了。 周亭瞳靠着树干,闭上眼睛打算等死了。 这具身躯本就体弱,来了例假简直连半步路也走不动,因此她也就不做无谓抵抗了。 本来还想着一路杀到京城呼风唤雨,男妾成群,甚至来登个基,想不到天要灭我,出师不利。 耳听得有东西逼近的声音,周亭瞳双手攥紧衣袖。 静静地,静静地等…… 不!还是不能等死! 嘴上说着视死如归,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周亭瞳猛地坐起来,Duang地一声用铁头正好将凑上来的一丧尸撞倒在地。 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周亭瞳已经无法直接撑地站起来,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像一只乌龟一样慢慢把背拱着,试图借力爬起来。 谁料,她拱到一半,忽然间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正压住了她的小腹,把她疼得如一阵电流经过,浑身不能动弹。 “这丧尸还真会挑时间。” “是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周亭瞳一愣,被孟长夏抛起,落在他的背上,对周亭瞳的腹部又是一次沉重打击,她当时汗就涔涔地出来了。 孟长夏又抛出一件被丧尸脓液浸过的蓑衣在周亭瞳背上。 周亭瞳有感觉被冒犯到,孟长夏抛她就像扔个什么小玩意儿一样轻松,凭什么他就长这么高,有这么大的力气?小时候,能一把举起对方并将其扔到沙发上的小霸王明明是她好吧! “抱紧了。”孟长夏低声道,“我们现在往回走,我记得那条路上有个破败的小庙,好歹有门有窗,我们藏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孟长夏说:“我这种冷漠的人当然不是回来救你的。我只是想着你要是被吃了,天亮了我从这条路走会很害怕。” 丧尸潮中逆行的他们并没有引来特别关注。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他们从树林中穿行而过。 周亭瞳疼得说不出话,手臂横在孟长夏脖子前,倒是孟长夏一直叨叨个不停:“你撒手!胳膊跟铁钳一样!你是想给我锁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孟长夏生气跳脚的样子,周亭瞳就情不自禁地想笑,反正她就像蜗牛壳一样压在孟长夏背上,就是不放手。 那小破庙红墙黄瓦,小小的一间,门窗上贴的纸上都是破洞,门口糊着大片的蛛丝。 一个惊雷劈下来,照亮了大地。 孟长夏背着周亭瞳,只得用脚将门踹开。 跨过门槛,孟长夏腾出一只手来,按下打火机,照亮了黑暗。 他们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 “是……”可怜的刀二蛋指着周亭瞳,正要说话。 周亭瞳一个肘击过去,刀二蛋又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了。 孟长夏对于她的战斗力倒也不算惊讶:“好家伙,上次挨了您一记顶心肘,我的心脏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要是落了病根,你可脱不了关系。” “好娇气。”周亭瞳嘲笑他,“这么点小事你都耿耿于怀,是不是男人!” 一席话不知怎么触动了孟长夏的痛处,他噌地一下把周亭瞳放在地上。 “哪句话又惹到咱学霸了?”周亭瞳说,“你又不是太监,紧张个什么?” “呐呐呐,给你看!”孟长夏走过去双手抓着裤腰。 周亭瞳眨巴着两只眼睛:“来啊,请。我也想知道对着这样的绝色佳人,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孟长夏把裤腰朝上提了提:“我妈说了,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现在的世道,女流氓可太多了。再说了,就你这样的,也敢叫自己绝色?你原来的样子我都没觉得有多好看。” “没劲。”周亭瞳靠着墙壁坐下,“生火吧,公主殿下要冷死了。” “呕——”孟长夏冷笑着双手抱臂坐下,“生火?这破庙可靠近土匪窝,路上又有丧尸潮,你可将就着点。” 外面的雨下着下着又变成了雪。 漫天的雪花飞旋着飘下。 现代社会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周亭瞳裹紧了自己,可还是感到冷的厉害。 冷气混着潮气侵入人的骨头里,叫人牙齿打颤。 一件黑色大氅扔了过来,还带着些微的体温。 周亭瞳有些吃惊地看着孟长夏。 “别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你能不能不要用上下牙齿发出声音?” 周亭瞳急忙披上他的大氅,这才感觉到暖和了不少。 孟长夏脱离了大氅的庇护,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为了取暖,他不停地走来走去,最终对于小庙里的佛像产生兴趣。 “你看出什么了?这是哪个佛?” 孟长夏道:“你不觉得这个雕像长得也太丑了吗?” 周亭瞳本来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仔细一瞧,还真的是,五官像是哪个顽童随手砸出来的一样。 孟长夏又说:“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来的时候,庙门是有蛛丝封着的,表明很长时间没人从正门踏入。那这个土匪是怎么进来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太阳可马上就出来了。”周亭瞳说。 孟长夏的探索精神却被激发出来,经过他的仔细观察,庙里四处落灰,只有一个烛台光亮如新。 他试着去拿,但是拿不动,把烛台逆时针拧了九十度,佛像突然转了半圈,露出地上的大坑来。 “孟长夏,我拜托你千万不要跳进那坑里可以吗?”周亭瞳不想旁生事端。 “我又不傻。”孟长夏看起来也没有探索未知的强烈意愿,“谁知道底下是藏宝洞还是什么藏尸洞。不过,我就丢颗石子下去试探试探深度。” 周亭瞳气得蹬腿:“好好活着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然而,令周亭瞳没想到的是,她一蹬腿,宽阔平坦的地板竟然翻了个面,把她囫囵个地盖到了地底下。 孟长夏见状,没有多想,赶过去救人,自己和周亭瞳一起掉了下去。 黑暗中,孟长夏察觉到一只手在摸自己的脸。 “周亭瞳,你摸我不好吧?” “谁摸你了?要点脸吧?”周亭瞳虚弱的声音从孟长夏身下传来。 莫不是遇到了丧尸? 孟长夏翻身将那只摸自己的手按住了,手的主人也发出了一阵叫喊。 原来是两个娘娘腔。 两人鬼嚎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你是人。” “那就好,是友军。” “兄弟,借个火,我的火折子灭了。” 孟长夏按下打火机照亮黑夜,正要点燃对方的火折子。 周亭瞳猛地发现对面的人竟然是三堂主…… “周姑娘!好巧!” …… 片刻后,周亭瞳和孟长夏齐齐被五花大绑着塞进了马车里。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六) 马车在御道上颠簸。 周亭瞳问孟长夏:“身上有刀吗?” “你还想在这么多土匪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孟长夏靠着马车,一脸疲惫。 “你们两个,不要说话!”外面的土匪用刀柄敲着车耳警告他们。 “管天管地管我说不说话?小心我在三堂主面前告你的状!”周亭瞳反唇相讥。 孟长夏对她的耍横嗤之以鼻,认为她一定会挨上一阵毒打。 谁料,车外那土匪的气焰竟然真的灭了。 周亭瞳颇为得意地告诉孟长夏自己的判断:“我们两个小人物,土匪要杀就是头点地的事情,可他偏偏大费周章要把我们绑回去,说明我们有价值!” “你对土匪头子说过什么?” “我说我是神婆,告诉了他丧尸白日休眠,夜晚活跃,并且告诉了他制服丧尸的办法。他昨天晚上肯定看到我的预言应验了,所以请我回来做军师!” 孟长夏无奈:“你可真是诡计多端。” “注意你的用词,应该用机敏灵活来称赞我。” 孟长夏拒绝使用正面词汇来形容周亭瞳:“原来你扯谎真的是张口就来,怪不得每次我都被你害得那么惨。” “我什么时候撒谎害过你?” 孟长夏提起来就生气:“上中学那会儿,你告诉我妈说我是同性恋!害得我全家人都知道了!我小姑特地从几千公里以外坐飞机赶回来,就为了告诉我不管我怎样她都爱我,让我不要隐瞒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可没撒谎,谁让你跟朋友去小树林围观情侣,校方通报说打击早恋,在树林里捉到牵手的小情侣,十个女生,十二个男生!这是官方通报让大家引起了误会,又不是我散播谣言的,你去你们学校论坛里看看,你和你朋友的CP文早就满天飞了!你还点过赞,有没有这回事?” 孟长夏气道:“那能是一回事吗?凭什么CP文里我竟然都是受?好不容易有个我做攻的,必须点赞!” 马车一个颠簸,周亭瞳的脑袋顶着孟长夏的肩。 四目相对。 孟长夏猛地发现周亭瞳这幅身躯还,还挺好看的? “看你爸爸干嘛?” 周亭瞳一个铁头过去,孟长夏惨叫一声,眼前亮起了星星,果然不该产生她有几分漂亮的错觉,这女人就是个玉面罗刹,不,把玉面去掉。 马车把他们两个拉回山顶,手底下的人把周孟二人鸡崽一样丢出来扔在地上问:“三堂主,这两人怎么处理?” 三堂主显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头痛得很,随意地摆摆手:“押下去,以后再说。” 于是周孟二人又被送到了柴房。 门口虽有喽啰把守,但他们忙着喝酒划拳和偷懒,根本不会进来看一眼。 “你的绳子绑得紧不紧?他们下手太重了吧。”周亭瞳正挣扎着,试图使自己的手臂不要被勒得那么紧,转眼却看到孟长夏身上的绳索掉在了地上。 孟长夏亮出一把水果刀,帮周亭瞳解开绳子,又扔了一包东西在她怀里。 周亭瞳拿起来一看,是包姨妈巾。 “我知道了,系统一定给了你一个随身超市!”周亭瞳说。 孟长夏不做回应,却只摸了摸鼻尖。 当他被说中心事时,就会有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 “这伙土匪竟然还有秘密通道,我看他们不像是一般的土匪。” 孟长夏却认为:“狡兔三窟,土匪挖几个地洞难道很奇怪?” “不跟你争了,现在有什么打算?” 孟长夏道:“等。土匪兵强马壮熟悉路况,何况之前你跑过一次,戒备绝对会加强。” “肚子饿了,拿点东西来吃吃。” ———————— 温如红被捆了手带进了聚义厅。 三堂主坐在头把交椅上,正细细地把玩着一块红色宝石,见人带到,只抬了下眼皮:“温姑,见了本首座,为何不跪?” “我呸!” 三堂主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掉了脸上的口水。 “温姑,你这可就不对了。昨夜我带领弟兄们拼死保全首座尸身,又把你从丧尸口下救出,你怎么口出不逊?” 温如红面色憔悴,因为不施粉黛而显出了脸上的细褶,即便如此,她咄咄逼人的姿态却没被削弱半分。 “酆玉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定是你安排好的诡计!你设法使死者诈尸,趁机使了阴招杀了首座,为的就是夺回清风寨!你留我一命,可不是出于好心,是怕手底下的兄弟对你起了疑心!” 酆玉楼被她用各种粗鄙之言骂了一顿,却也不恼:“温姑,你原来也没有忘记,这清风寨原本就是我的!你们两个落难时来投奔我爹,我爹好意将你们收留,却不料是养了两只白眼狼,你们夺走寨子,我本没有意见,可为何,你们要杀了我爹?” 温姑牙尖嘴利,回道:“人人都知道老寨主是病死的!与我和首座有何关系?你一个花花公子,不学无术,成日里把自己打扮得比戏台上的人还要风骚,老寨主看你不成气候,这才把寨子托付于首座!”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酆玉楼抬手。 八个人抬了一口棺材进来放在了地上,那棺材是新挖出土的。 温姑怎会不认识这口棺材,她当初亲眼看着首座钉上了钉子。 “连你爹的棺材都要挖出来,还真是个大孝子,你就不能让老寨主在地下安生吗?” 酆玉楼不多理会,只叫人把棺材撬开。 棺材开了,飘出一阵腐臭味。 里面一层锦袍盖着白骨。 酆玉楼将锦袍掀开,叫众人来看。 “咦,这骨头怎么是黑色的?” “我落草前在衙门当差,听说中毒而死的人是这个症状。” “老寨主死时,三堂主正在外游山玩水,肯定不是他下的手。” 酆玉楼问:“如何?温姑,你还想怎么辩解?” 温姑行走江湖多年,早就把生死抛在脑后,她大笑道:“是我们动的手,又如何?你想我下跪求你吗?门都没有!你今日把老寨主搬出来,就是为了有个由头杀我,尽管来!你以为杀了我,你又能活多久?到了地府来再来斗一斗!老娘杀你个灰飞烟灭!” “众人都已经听到了,那么上家法!”酆玉楼叫人抬了一口狗头铡进来。 狗头铡光亮如新,想来是提前被细细打磨过。 温如红已经被推上去,脖子已经在刀口下,却还在不停地咒骂:“酆玉楼!黄口小儿!你杀首座,今日又将我断首!我死后三日,必定回来……” 刀蹭地一下放了下去。 温如红的血飞溅起来,叫旁观者不由地把脚往后一缩。 这女人平日里刁蛮泼辣,死了也怨气极重,那脑袋离了脖子还骨碌骨碌滚过去要咬人。 酆玉楼提着发髻,把脑袋攥在手中。 那脑袋很快就不动了。 “三堂主……寨主,这颗头要不要敲碎?万一晚上她诈尸可如何是好?” “不必,她没有被感染瘟疫的人咬过,死了就是一具平常尸体。来人,替我把这颗头悬在寨子入口,以示警戒!” 酆玉楼平日里就是个废物做派,猛地硬气起来,倒让人感觉颇不适应。 何况死去的首座与温如红统领清风寨多年,培养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干将。 酆玉楼的头把交椅,坐得不太稳当。 ———————— “叫你去请神婆和那来路不明的小子,怎么神色慌张地跑回来了?”酆玉楼不满地问。 小喽啰跪下答:“寨主,小的进去时,神婆正在施法,我一介肉眼凡胎不敢冲撞,只好跑出来了,要不还请您亲自过去看看?” 酆玉楼不敢怠慢,在喽啰带领下直奔柴房而去。 刚推门却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只见地上两捆被隔断的绳子。 神婆周亭瞳正和紫袍男子围在一起,地上有个红色的小方盒,虽然没有火,但小盒子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白色的雾气混着肉和饭菜的香味,让这狭小局促的柴房仿佛成了人间天堂。 周亭瞳正趁热吃了一口猪肉粉条,却见来了人,她正要开口说话,只是火候不到,粉丝有些硬,实在难以咬断,她便先把来人晾在一旁,等吃完了粉条,才心满意足地冲对方招手:“那啥,你要不要来尝尝?” 酆玉楼本来在为清理温如红残党而烦恼,此时见雾气缭绕中唇红齿白的神婆冲自己招手,仿若神仙下凡。 酆玉楼走上前去,得到了一个塑料小碗和一双筷子。 他疑惑地掂量着碗的重量,材质摸着不像玉石,重量又非常的轻,绝对不是尘世间会有的,这神婆果然非同寻常。 再看红色小方盒内,一层红色的油在汤汁上浮着,气泡咕嘟咕嘟地冒着,土豆片在翻腾,旁边的藕片浸满了汁水岿然不动,几块牛肉堆在蔬菜的上面,飘着诱人的香味。 “吃啊,别客气。”周亭瞳给他夹了一块藕片,又给他倒了点汤汁进去:“混着汤一起吃,才有灵魂!” 酆玉楼见他们二人吃得唇齿留香,自己虽然才吃过饭,但闻到这菜的香味食欲突然大开,他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口,感受到味蕾缓缓打开,无数种香气在舌尖上跳舞,整个人都在抱着辣椒旋转。 虽然菜只有一点,但几人吃得风雅,因此也花了漫长的时间,足够酆玉楼自报家门,联络感情。 “酆玉楼,这次你把我们两人请回来,所为何事?” 酆玉楼擦擦嘴巴:“我想请二位帮我一个小忙。” “客气了,好说。” 酆玉楼道:“我想请二位躺进沸腾的油锅。” …… 周亭瞳手里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诈骗狂魔:真假千金(一) 酆玉楼叫手底下众人在去往山寨的必经之路上设置好路障,又让在寨子口挖坑,他们砍伐大量竹子,削尖了放入坑内,其上铺一层草皮,周围放一旗帜,好让活人警戒。又备火油、烧酒若干,随时做好了与丧尸进行抵抗的准备。 夜幕降临,寨子中堆起了篝火,火上架了一口大油锅,里面的油沸腾了,不停地翻滚着。 有喽啰用竹竿挑了小猪仔在油锅里浸了片刻,等提出来时,猪仔已经通身焦黑。 “寨主!油开了!” 酆玉楼点头,叫人把周亭瞳和孟长夏抬上来。 “天降异灾,都是因为这两人妖言惑众,”酆玉楼说,“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惩治这两个恶人!” 眼看周孟二人要被扔进油锅里,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劝阻。 “寨主,之前首座在的时候,可说过要敬畏神佛,这女人既然是神婆,那边是上天的使者,不可妄动啊!” “是啊,我也觉得,把那男的炸了就行!” 孟长夏感觉头上嗖嗖冒冷汗。 “温如红和首座不过把寨子偷去几年,你们个个都被他们洗脑了吗?我们酆氏做赶尸人起家,不信神佛,那两个盗墓小贼做事畏首畏尾,他们那是亏心事做多了,怕死人半夜上门!所以才信那些有的没的。” 酆玉楼说完,直接一抬手。 不给众人继续说话的余地。 孟长夏和周亭瞳两人便被扔了进去。 众人不敢看,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两具焦尸被捞了上来。 “把这两具尸体和首座一起烧了。”酆玉楼说,“今晚大家好好休整,明日午时,我们杀回周家州,抢掠财宝,顺带把活死人也烧个干净!” 语毕,酆玉楼回屋休息了。 但几个负责搬运尸首的却动起了心思。 “从前首领跟我们说过,有一种长生不老术,能使老人行动矫健步履如飞,让小孩力大无穷不知疲倦,我看这根本就不是瘟疫,是上天的福祉。” “我倒是也想被咬一口,这样就再也不会觉得饿肚子了,身上的刀伤也不会疼。” “寨主说变成那样就会失去意识。” “寨主?你是说那个黄口小儿?他个年轻人见识短浅,什么也不懂。” “我想被首座咬一口,可惜,首座的尸身已经被烧了。” “谁跟你说烧了?” “寨主不是叫你烧的?” 那小喽啰一拍手:“嗨,我那是骗他的,我只把二当家烧了。首座带我们吃上饱饭,对我有恩,我想着焚烧他的尸体那是在侮辱尸身。昨夜便没有听从指令,我呀,自作主张把首座绑进棺材里,现在咱哥几个就把他挖出来,一起长生不老!” “当初大旱,是温姑卜了一卦,说老寨主克水,把老东西弄死了,果然就天降大雨。” “要是让酆玉楼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参与过这件事,他不会罢休的。” “老寨主其实人也还行,就是规矩太多,过往客商只打劫一点货物就放行,我们还活不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自小是听着乡间各种传奇野话长大,又跟着首座干了几年盗墓的营生,对首座的话深信不疑。 —————————— 地底下,孟长夏和周亭瞳把地上众人的话听得真切,他们担忧地看了酆玉楼一眼。 酆玉楼却好像早有预料,脸上只有淡淡的哀伤。 “我不明白,把他们都变成丧尸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啊,这样岂不是把我们几个围在丧尸圈之内?”孟长夏对于酆玉楼的举动充满了大大的问号,手底下有人就是草头王,现在手底下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搞头? 酆玉楼从怀中取出了一只摇铃。 那铃年代久远,通身覆盖着铜绿,不知为何,周亭瞳总觉得这铃铛上透着一股子邪气。 铃铛一摇,地面上的动静立刻就没了。 铃铛再摇,地面震颤一下,似乎是约好了来了个原地起跳。 “请吧。”酆玉楼一面抱怨着首座把这座山底下挖得四通八达,一面为他们展示通道出口。 到了地面之上,酆玉楼又一摇铃,众人排成两行,齐齐双臂向前,跳了一跳。 周亭瞳内心感叹:我不是真的神婆,你却是真的神汉。 孟长夏奇道:“任何丧尸都会听从你摇铃的号令吗?” “不是。我在首座尸身内加入了秘制草药汁,只有被他咬过的,才会听我号令,数一数,一共两百来号弟兄,若是有丧尸来犯,该是够了。” 周亭瞳很想把他的摇铃拿过来,就像她拿熊男的酒壶一样。 然而孟长夏却说她是被猪油糊了心,人家的传家宝怎么可能给你? 酆玉楼何其聪明:“这铃铛是我祖传宝物,不可送与外人,不过,我倒是可驱使两名丧尸,为你们保驾护航,送你们到想要去的地方。” 他这么说,周亭瞳还以为他能驱使丧尸飞行,她非常期待。 然而真正领到保镖时,她又比较失望。 她和孟长夏,每人骑了一匹马,马身上栓了条绳子,绳子那头牵着一丧尸,丧尸一路蹦着走。 路上遇到丧尸潮,这两个丧尸便口中发出嘶嘶声,或许是在交流,如此一来,其他丧尸便对两人失去了兴趣,即使从他们身边经过,也不会侧目。 “前面是什么地方?” “李家州。” “你和我都没有路引,去了怎么办?” “我早和李县令打好招呼了,”孟长夏说,“他的女儿多年前被清风寨土匪绑票了,土匪不放人,李县令只好每年都给土匪们交钱。我之前允诺他把女儿带出来,他就能给我开路引。” 周亭瞳问:“你是想要我假扮李小姐?” “有什么不行?” “你是不是傻?哪个做父母的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 孟长夏说:“反正他们十几年没见了,哪里认得出来?李小姐的生母早因气郁而逝,她的乳母也已经下落不明,没有人会识破你的身份。” 周亭瞳本来觉得孟长夏说的可行,但转念一想:“你的出路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我岂不是只能以李家小姐的身份留在李家州了?” “反正前面有酆玉楼挡着,丧尸们不会闯进李家州,而你去做锦衣玉食的小姐不好吗?你不会是胆小,想一直跟我结伴而行吧?” “谁会想跟你结伴?我接到的就是个生存任务,苟两年完事。只不过做个深闺小姐太无聊了,而且谁知道这家人品行怎么样。” “好啊,又抓到你骗我了。”孟长夏沉吟片刻,“不过也是个问题,我会帮你多多考察,要是那家人比较坏……” “我就和你一起跑路。” 孟长夏说:“我就扔下你,让你备受折磨。” “好你个孟长夏!找打!”周亭瞳策马去追他。 但孟长夏的马跑得更快,空气里只给她留下一串哈哈哈哈。 日落前,他们到达了李家州。 远远地看到县城标志,他们松开丧尸的牵引绳,那两个丧尸便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城中百姓听说县令失散多年的女儿被一侠客找了回来,纷纷前来道贺,夹道欢迎。 阵仗大了,孟长夏心里挺没谱的,万一被当众戳穿了,可真的不好办。 李县令携夫人盛装迎接,眼见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周亭瞳立刻跳下马去,抱着二人喊着:“爹爹,娘亲!” 孟长夏:……你这个脸变得着实有些快啊。 周亭瞳眼中含泪:跳下来时,脚踝好像扭了一下,疼! 李县令的表情是皮笑肉不笑,倒是那继母哭得情真意切,连连摩挲周亭瞳的背:“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 周亭瞳哭起来,浅浅地说起:“还记得多年前,爹爹就在此处抱着我,我手里拿着一个波浪鼓玩,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女儿才回来。” 李家人将周亭瞳和孟长夏接进家门,每走过庭院中的一处地方,周亭瞳都要说上两三件事。 前一秒孟长夏才看到三两个家丁丫鬟凑过来,后一秒就见他们被周亭瞳带着一起哭了。 孟长夏疑惑地凑过脑袋,低声问她:“这李家小姐真的在台阶上跌倒过?又摘过园子里的花?” “你傻啊……我编的,细节越多,越能取信于对方。现在唯一的知情人就是李县令,都过去十几年了,他能记得个鬼,现代有拍照才能回忆,除非他记日记,且日记十几年没有被虫蛀过,怎么可能!” “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过奖。” “谁要是娶了你,简直是身在地狱。” 周亭瞳说:“我最想让你在地狱里!” 但这话说完,二人都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儿的样子。 孟长夏耳朵不知怎么就红了:“我未来是要娶意中人的,你别祸害我!” “我那就是口误,瞧瞧你紧张的样子,你不愿意谁能把你绑上花轿似的。” 两人又是好一番斗嘴,进入会客厅时,一个个收起獠牙,拿出社交样子。 李县令坐定了,请小厮给孟长夏沏了一壶好茶。 “孟先生,你要的路引本官可以办到。不过,现在本官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帮忙。” 孟长夏被人那么恭维着,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一拍胸脯:“您尽管说,除了我这条命。” “你这年轻人,本官是一方父母官,保护百姓钱财生命,要你的命做什么?本官只是觉得,孟先生胆识过人,一表人才,而你看我这闺女已经到了出嫁的时候,而孟先生您又跟小女单独相处了几日,这传出去,恐怕对小女名声不好。” 孟长夏问:“那您的意思是?” “就由本官做主,把小女许配给先生!” 诈骗狂魔:真假千金(二) 周亭瞳看着孟长夏,噗嗤一声笑了。 孟长夏噌地一声站起来,Duang地一声跪倒在李县令面前:“李小姐金枝玉叶,县令您英明神武,倘有幸成为您的女婿,那是孟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孟某人早有结发妻子,儿女绕膝,不忍让李小姐明珠蒙尘,还望县令您三思。” “已经婚配?”李县令眉头一皱,“不过那也不重要,你再娶本官之女,按平妻处理即可,便无尊卑正侧之分。” “那可不成。”孟长夏说,“我家中妻子妒忌成性,连仆妇看我一眼都要被她暴打。李小姐身娇体弱,怎能受此委屈?不如还由县令您将我坐怀不乱的名声传播出去,再为小姐另谋佳婿。” 李县令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正犹豫的时候,听得院内一阵莺声燕语,原来是县令的几个小妾领着各自的孩子来看热闹。 这几房妾室年纪不比周亭瞳大多少,不过每个人生的都是女儿。 言谈间,周亭瞳得知李县令如今的正房妻子没有孩子,心里才知道为何那继母对自己如此热情。 李县令没有儿子,又无宗亲兄弟,那他的家产,以后只能由上门女婿来继承。而其他几个妾室的孩子尚且年幼,不成气候,只要继母能控制周亭瞳,再给她招一个听话的女婿,那便能将财政大权紧紧握在手中。 同理,其他几个妾室,对突然降临的周亭瞳是没有好感,恨她入骨,一看上门女婿要走,这几个女子都劝着李县令放他离开。 周亭瞳一看,这地方绝对不能待,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对于她这样的悍匪来说,跑路不是问题,但她现在第一个不让孟长夏好过。 “爹爹!”周亭瞳跪在孟长夏身侧。 孟长夏感觉头皮发麻,侧过脸,正看到周亭瞳对他眨了眨眼。 “身为您的女儿,若做了旁人的妾室,那便是辱没了您的身份,道理女儿都懂,可是……”周亭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它不懂啊,它也等不了了,您……懂吗?” 李县令一看周亭瞳的动作,就明白了两三分。 “是谁的?” “女儿,不知……” 李县令白眼都翻了一半,只觉得祖上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可是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新迎回了女儿,踏平了土匪窝,倘若这时候把女儿杀了,恐怕人心要失掉,而且这件事瞒下来总比传出去好。 “孟先生,婚事明天就办。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送你三百两做盘缠,你便把她一并带到京城去吧。”李县令说完,给两个家丁使了眼色,把孟长夏带下去洗刷干净。 只一会儿的工夫,府上的仆人、家丁甚至几房妾室养的小猫,都成了李县令的眼睛,监视着孟长夏的一举一动。 孟长夏放下帷帐,感受着木炭给屋内带来的温度,他枕着手臂仔细盘算了一下,就按李县令说的,两人走个拜堂过场,白赚个路费也是好的,他就当做善事,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地帮一下周亭瞳。 他正美滋滋地翘着腿,想着要周亭瞳如何谢他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喊叫和走动声。 “抓贼了!抓贼了!” “快来人啊!” “有贼人闯入府中!” 孟长夏还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出去见义勇为一下,但那么多家丁应该不是吃干饭的吧? “保护夫人小姐!” 孟长夏坐不住了,要是周亭瞳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旁人害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会于心不安。 四下望去,孟长夏拿了根木棍,就跑出门去,跟着家丁一起走。 “贼人就在前面!” 孟长夏也隐约看到拐角处闪过一个黑影,没入暗处消失不见。 他一马当先跑上前,不料腿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飞扑而去,手中的棍子不知什么时候甩到一边。 “就是他!” “快把人绑起来!” “想不到老爷款待他,他却如此恩将仇报。” 孟长夏还琢磨这人谁呀? 直到众小厮七手八脚上前将他捆起来的时候,孟长夏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自己。 周亭瞳本来已经睡下了,结果却听到丫鬟们在议论说有人摸进四姨娘的房中要图谋不轨,结果被守夜的家丁抓个正着。 “丧尽天良!令人发指!”周亭瞳穿好外套,也去凑热闹。 等她挤进人群中时,却发现那被绑在长条板凳上被抽鞭子的人不正是孟长夏吗? 下手的家丁都是极其有经验的老手,直打得孟长夏皮开肉绽。 周亭瞳直接冲了上去,夺过家丁的皮鞭,扔到地上,踩在脚下,一手按住孟长夏的脊梁:“我的人!是谁让你们打他的?” “哟,还没成亲,就这样护着他?是怕他死了没人来遮掩你的丑事吧?”四姨娘梨花带雨的走来,发髻散乱,眼眶微红,衣服还有两三道被撕破的痕迹,“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这个登徒子意图轻薄我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设套者倒是上赶着来撞枪口。 周亭瞳一看这四姨娘,是白天里不曾见过的,借着月色这般一瞧,还真是膀大腰圆,一巴掌下去,拍死两个孟长夏都绰绰有余。 “大小姐,我进李府多年,为老爷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能任由一个来路不明之人侮辱轻薄吗?”四姨娘说话间已从背后抽出两把明晃晃的刀来,看样子倒是练家子。 旁人都不敢拦,周亭瞳只得瘫坐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孟长夏:“四姨娘,无凭无据,你怎么证明是他潜入你闺房的?一直都是你在说话,也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爹爹!快把爹爹找来!为我主持公道!姨娘欺负人了!” 李县令听说家里出了这档子事,鞋都没穿,提着剑来的。 “孟先生,我看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变态下流!家丁们是在四姨娘的院子里将你擒获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说呀!你倒是说!”四姨娘联合着她院子里四五个粗壮的仆妇摇着孟长夏,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眼见孟长夏就要一命呜呼了,周亭瞳情急之下,心生一计,一个绝对不可能被推翻的说法。 “爹爹,摸进四姨娘房中的人不可能是孟先生!” “不可能?你为何如此笃定?” 周亭瞳攥紧袖子,欲言又止,如此反复,才最终开口:“因为,他其实是个大内太监!!!” 余音绕梁,嗡嗡地震住了在场每一个人,大内二字果然有非凡的光环吗? 孟长夏:你错了,有光环的不是“大内”,而是“太监”…… 如果是个太监,那他和李小姐相处几日而坐怀不乱便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自然一个太监也是不会摸进妾室的房间里。 众人都觉得这个回答非常合理。 连四姨娘都面色铁黑不再说话,这次真的翻车了。 “四姨娘,贼人另有其人,你向孟先生道歉,我便既往不咎,日后孟先生在圣上面前飞黄腾达了,也许封我个诰命夫人,姨娘,你若执意要打他,还请三思。”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道歉开溜,或许再奉上金银珠宝来讨好。 谁知四姨娘不肯就这样顺着下台阶:“你说他是太监他就是?他要是太监你能铁了心嫁给他我不信!叫家丁来验,若验明身份,那我给他叩三个响头。” 李县令觉得也好:“既然如此,就这么办,来人,带孟先生下去,仔细查看,便知分晓。” 这这这……周亭瞳当时就把人拦下来:“不行!你们这样,不是折辱孟先生吗” “不让看就是假的!”四姨娘叫嚣着。 周亭瞳汗都下来了,孟长夏又不是太监,他们一搜身,那不就都暴露了?自己说谎话也会在李府失去威信的! 她扑上前,抱住李县令的大腿:“爹爹!不能这么做!明日女儿是要嫁给他的,这头一开,你让家里的下人都怎么看我?” 李县令的手一点一点地把周亭瞳的手指掰开。 周亭瞳的心缓缓地凉了下去。 李县令的手上满是老茧和伤痕,并不是写字能磨出来的,不知为何,一触碰,就让人感到寒意。 “若他是,四姨娘给你赔礼;若他不是,你和他都要付出代价。” 周亭瞳缓缓地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孟长夏被家丁们拖走了。 李县令横剑在门口等着,一重生,一重死。 天气已经转暖,但地上仍然有些积雪没有消除。 周亭瞳摸着寒冷的雪,只觉得自己双耳都在嗡嗡作响,这件事诡异可笑里面又透露着一丝屈辱。 同为现代人,周亭瞳虽然不怎么喜欢孟长夏,但坚决维护身为人的隐私权。 算了,隐私权这个太虚了,还是想点实际的,比如,想想一会儿死了之后会到什么地方,是回到现实世界?还是进入下一个异世界? “老爷!看到了!”一名家丁急匆匆跑出来。 周亭瞳如长颈鹿一般张望。 却见面色苍白的孟长夏也跟着走出来。 李县令听完家丁报告,叫四姨娘给孟长夏赔礼。 四姨娘五官扭成一团,也没兑现响头承诺,撂下一句“我错了”就转身走了。 周亭瞳把面色苍白的孟长夏拉到一旁,用狐疑的神色看着他:“你是怎么躲过检查的?” 孟长夏扯扯嘴角,本想把事情告诉她,但看她马上嘴巴就要上扬到耳根了,还是打消这一念头:“你听说过蝴蝶君的故事吗?” “厉害!人才啊!失传已久的变性秘术?看不出来小伙子浓眉大眼的对于这些歪门邪道还颇有研究?据我所知,熟知这门技艺的可都是来自神秘街头的零啊。” 诈骗狂魔:真假千金(三) “虽然只是个游戏,但谁也不想死。这样吧,我们两个就不要内斗了,一致对外好吧!” 周亭瞳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与他达成协议:“明日成婚,后天出发上路,你拿到的三百两要分我一半。” “你知道三百两有多重吗?”孟长夏说,“放在我的随身超市里好了,我们两个无负重前行。” “也可,”周亭瞳说话间,肚子叫了一声,她对孟长夏伸手,“从你的超市里拿点薯片出来,我解解馋。” 孟长夏觉得两人刚达成联盟,要是直接拒绝了周亭瞳的请求也不合适,便闭上眼睛,一手伸进宽阔的袖子里摸索。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我要集中精力,走到食品区货架那里。” 孟长夏从袖子里面扯出两袋真空包装的原味薯片。 “你这个随身超市能自动补货吗?” “不能吧,到目前为止,空了的地方就是空的。” 周亭瞳又问:“超市里能装活物吗?” “我经过入口的时候,倒是看见鱼缸里有鱼在活蹦乱跳的,应该可以。你想干什么?”孟长夏警惕地双手抱臂,“你不会懒到连路都不想走,以后都赖在我的空间里吧?” “试试嘛!万一可以呢对不对?以后假如你又被人冤枉通奸,你就可以把你相好藏进去,别人一看只有你一个人,这不就没法子冤枉你了吗?” 周亭瞳说着就把孟长夏的袖子撑圆了,头朝里面拱。 “你不要这样!” “我偏要!开发空间,义不容辞!” 两人正拉扯之际,忽然听得背后一声咳嗽。 原来是李县令如今的正房妻子,周亭瞳的继母。 “明日大婚,此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各自回屋去,我们李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传出去了叫人笑话!” 第二日,一大早,周亭瞳被人从床上喊起来,两个妇人准备好了工具给她绞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周亭瞳咬咬牙,一定要珍惜生命,决不能随意挂掉,不然真是白瞎了这张系统送的绝世容颜。 她现实里也就是个中人之姿,但这幅身躯因为年龄加持,又从小没怎么遭受过紫外线的照射,皮肤那叫一个白皙通透,两只眼睛含娇带媚,真是漂亮极了。 仆人又叫她躺下了,取了两颗细长的米粒,在她耳垂上来回捻着。 周亭瞳觉得有些微疼痛,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便松了戒心,闭上眼睛睡起了回笼觉,谁料面颊忽然感到一阵热浪,紧接着就仿佛有订书机狠狠地把她的耳朵咬了一口,她惊醒过来,才发觉仆人见耳垂的肉已经被捻得很薄,便用一根被火烧过的缝衣针快速穿透耳垂,再分别塞一根茶叶梗。 这……不卫生吧…… 周亭瞳心里烦躁极了,不知道孟长夏有没有受到折磨,否则她心里真是极大的不平衡。 “都说了不让进!” “我是小姐的旧识,你就放我进去吧!” 周亭瞳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便问下人:“什么声音?” “小姐您不要理会,”仆人道,“门外来了个乞讨的婆子,明明已经给了她铜板,她就是不肯走,嚷嚷着说要见您。这种套路我见多了,不过是走江湖的骗子得了消息,想来要些赏银。” “我内心总觉得今日该有事发生,可能是与她有缘,我便出去看看。”周亭瞳其实是闷了,只想出去走走。 她披了件斗篷,抱了暖手炉,便在丫鬟的陪同下到了后门处,叫管事将乞讨婆子放进来,给她些银两饭菜。 管事见小姐发话,便不再阻拦,叫人把乞丐放了进来。 那乞丐年纪其实不大,可能与周亭瞳的继母年岁相当,但面色发黄,餐风露宿让她显得过于沧桑。 丫鬟递出一些碎银子:“呐!是我家小姐发善心,还不快快谢过?” 谁料,这乞丐对于伸到鼻子底下的银子仿佛看不到一样,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周亭瞳。 乞丐忽然局促不安起来,手在裙摆上摸了摸,又把头发理了理,从怀中掏出一只已经褪色掉漆的拨浪鼓来,放到了周亭瞳脚边。 “老人家,你是何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您的模样。” 乞丐忽然伏地痛哭起来:“老身有罪,老身无颜面对小姐啊!” “老人家,你我可曾认识?你又有何过错?” 乞丐道:“十几年前,仆乃是小姐的乳母,一直形影不离照看小姐,谁料那日,仆带着小姐出门玩耍,掏钱买东西的工夫,再回头,小姐已经叫贼人抢了去!” “原来您便是我的乳娘!”周亭瞳没料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连忙上前要扶起那乞丐。 谁知乞丐见小姐要来扶她,局促不安地后退两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仆浑身肮脏,恐怕脏了小姐的手。” 周亭瞳丝毫不怕,她上前扶起乞丐,问:“您既然是我的乳母,为何会沦落到这般?我听旁人说您已下落不明许久。” “贼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小姐掳走,彼时老爷还不是县令,在京城参加考试,我着人去寻小姐,可遍寻不得,想到临别前,老爷将小姐托付给我,我却未能尽好职责,羞愧难当,此后便一直行乞为生,来赎罪。听闻小姐被寻回,仆特地来见小姐一面,了结心中残愿。” 周亭瞳叫仆人将她带下去梳洗,同时将此事禀告李县令。 待乞丐梳洗完毕,换上新衣款款走出时,周亭瞳才看清她原本的面目。 乳母面貌温柔,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但脸上、手上都伤痕累累,饱受风霜摧残。 她慈爱地拿起梳子,要给周亭瞳梳头发:“看到小姐平安,出落得如此动人,仆便是此刻死去也心满意足了。” 然而,乳母的行为却被众人拦下。 “给新嫁娘梳头要的是十全人,你家中已经死绝,膝下没有儿女,算不得有福气之人,万一把坏运气传给小姐可如何是好?” 乳母只好讪讪地收了手,只是看向周亭瞳的眼神依然是充满着慈爱。 周亭瞳简直是要哭出来了,来了这个世界,李小姐的乳母是对她最好的人,万一让乳母知道真正的李小姐早已经遭遇不幸,不知她会不会一头撞死,还是瞒下来的好。 “老爷到!”家丁通报一声,乳母立刻站起来,不安地捏着手。 周亭瞳知道她是心中有愧,怕她内心压力大,便遣散众人,只叫李县令进来。 李县令一进来和乳母对视,这两人都愣住了。 李县令一提衣服后襟,坐了下去,指着凳子对乳母说:“坐啊,别愣着了。当年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土匪那次行动计划周密,非你一个妇人能够阻拦。” 周亭瞳见乳母还呆愣地站着,急忙上前挽着她的手臂:“赶紧坐,爹爹早已原谅您了。” 乳母却一直朝周亭瞳背后躲,低声喃喃道:“不对,不是,他不是老爷,他不是。” 周亭瞳疑惑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李县令说:“瞧我这记性,我本准备了郊外几亩地的地契,打算送给你乳母,好让她能有生活依靠,却忘在书房了,你去替爹爹取来。” “好嘞!”周亭瞳快步离去。 屋内,李县令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 周亭瞳跑得飞快,取了地契回来,却听到屋内似乎有动静,她便蹑手蹑脚走过去,眼睛透过门缝,却看到李县令拖着嘴唇发紫,唇角流血的乳母走到屏风后。 难道她周亭瞳成了柯南体质吗?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命案发生。 可问题在于,李县令为何要杀了乳母? 再联想到之前乳母见了李县令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周亭瞳心里便猜出了个大概。 现在的李县令得是个假货,也许真的李老爷考试回来途中,被他害了性命。 周亭瞳眼珠子正飞快地转着思考对策,突然门就开了。 “女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亭瞳定了定心神:“爹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我刚把耳朵贴过来,你就把门开开了。” “是你太贪玩,分了心才没听到。” 周亭瞳:“乳母呢?地契我取来了。” “她已经离开了,我要给她东西,她说什么也不肯要,还说亲眼见到你活着,她就放心了。” “好吧。”周亭瞳说着转身就要走。 李县令把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周亭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女儿,你走错方向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一会儿你母亲把嫁衣拿来,你试试合不合身。” 周亭瞳五官都扭曲了,只觉得搭在自己肩上的是一只夺命手。 临进屋前,周亭瞳回头看了一眼,没料李县令也正回头看她,那眼神,像狼。 周亭瞳进了屋后,迅速插好门栓,进了屏风后面,屋子里有些昏暗,拿着灯仔细看,却真能看到地上两道拖行的痕迹。 原来,一切不是错觉。 痕迹延伸到床下就没了,周亭瞳举着灯看,床下确实空无一物。 诈骗狂魔:真假千金(四) “女儿,你在找什么?怎么跪在地上了?”继母走进来,身后跟着丫鬟,丫鬟手中捧着绣金红嫁衣。 周亭瞳握住她的手:“爹爹,爹爹他……” 府上所有的女人都认为她们嫁给了一方父母官,但她们上当了!每日的枕边人其实很有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必须,必须想个办法提醒她们。 “为父在这儿,女儿你可有什么话想对为父说?” 李县令神不知鬼不觉,幽灵一样地出现了。 周亭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便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下去。 “女儿只是想说爹爹的地契还在我这里,想请人送回去呢!” 周亭瞳老老实实地坐在梳妆台前,光洁的铜镜照出她清晰的面容和身后那双嗜血的眼睛。 因为是从自家出嫁再到自家会客厅成亲,繁文缛节一概简化。 周亭瞳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嫁衣,自己待在房中,等着人来敲门。 才过没多久,听到有人进来了。 “小翠,到时辰了吗?”周亭瞳撩起盖头,问道。 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男子的黑缎厚底靴,再往上看是一件红色黑滚边绣金锦袍,腰间系了金丝玉带。 来人竟是孟长夏,他挽了个发髻,头戴白玉冠,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周亭瞳咽了咽口水,多好的一副皮囊啊,可惜里面住了个人才…… “喏,饿了吧,给你吃的。”孟长夏从怀中掏出一包辣条。 周亭瞳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当即撕开包装,吃得满嘴流油。 “你来这儿做什么?回头丫鬟发现你不见了一顿好找。” 孟长夏坐在周亭瞳身旁:“我发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耽搁,得马上告诉你。” “你也觉得李县令身上有猫腻?” 孟长夏点头:“今日一早,他便要我去书房,将救出你的细节都说一遍。” “丧尸的事情你说了吗?” 孟长夏摇头:“没有,不知怎的,这老小子长得贼头鼠目,我信不过他就留了个心眼,把铃铛一事瞒了过去,只告诉他我趁着土匪不备,一把火烧光了寨子,只是好像有个叫三堂主的跑了。你猜他什么反应?” “你就直说吧,磨磨唧唧的,时间有限。” 孟长夏说:“他以背影对我,嘴上说我杀土匪杀得好,可他没想到书房内的镜子把他真实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很悲痛。” 周亭瞳于是便把今日乳母被害一事告诉了他。两人一同商量着对策。 “原定我们明日出发,但我想路上他一定会派人将我们击杀,不如今晚溜走,毕竟也许还能顺走些礼物什么的。” “就这么定了。” 因为婚事准备得仓促,没来得及设宴。各家只派人送了礼物来。 府上的家丁、丫鬟都跑去看热闹,喜气洋洋地见证这对新人的婚事,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地跑开了。 小翠慢慢地推开周亭瞳的房门,轻轻将房门掩上。她不敢开灯,只借着微弱的月光打开了小姐的首饰盒,抚摸着冰凉的珠翠,内心生出一阵阵的狂喜。 她将珠宝首饰戴在自己的头上,感受到一种占有的满足,明日小姐离府,自己趁现在拿一两件不值钱的首饰,不会有人知道的。 如此想着,她胆子大了起来,把首饰盒翻了个底朝天,往自己袖中藏了几只步摇手钏。 忽地,房间里传来了“咚”的一声。似乎是东西掉在了地上。 把这行偷盗之事的小丫鬟吓了一跳。 “谁?我是来替小姐拿东西的!”小翠低声辩解一句,却听得对方不回应,只是沙沙地挠着木板。 小翠屏息,又听了两三秒,才放下心来。 “雪团,你又来捣乱了,等我揪住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小翠把首饰塞好,专心抓起猫来,这下她倒也不怕叫人撞见在小姐房里,因为她是有正经事要做的,她在抓猫。 奇怪了,柜子底下没有,桌子底下也没有,那么就是跑到床下了。 小翠点灯,撩起床帘,朝床下一照:“雪团!” 谁料,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一只枯瘦有力的手给拽进了床底。 油灯滚到地上,熄灭了。 ——————————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媒婆宣布道。 周亭瞳松一口气,总算是要结束了,在地上跪了老半天,磕头磕得她晕头转向的,回房后恐怕要歇一歇才能出发。 待众人散去,李县令借口自己有些公文要批,独自去了书房。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套夜行衣和一柄圆弧短刀。 “在逃土匪酆玉楼,因气愤本官踏平山寨,潜入府中,杀害本官新婚爱女和乘龙快婿,本官真是心痛不已。”李县令拟好了说辞,便闪身跳上屋顶,朝着婚房去了。 他掀开瓦片一看,两人却还未回到婚房,也许是饿得受不了,去厨房吃东西了。 李县令便进了屋子,打算趁他们不备,一刀一个,到时候再引众人来看,就说是清风寨余孽做的这件事。 妙啊,好一招移花接木,嫁祸栽赃! 我可真是个人才,李县令不由得夸自己一下,真是宝刀未老! 李县令进了屋子,黑灯瞎火间撞上一个人。他一刀划破对方的咽喉,后退两步才发现,这人竟是自己府上的婢女。 小翠被划破脖子,却并未流血,竟然还直挺挺地朝前走。 李县令到底不是常人,见此异状,很快稳下心神,再添三刀,刀刀入腹。 只是小翠仿若没有感觉一般,不知疼痛。 李县令被她步步紧逼着,退到屏风后。 眼见小翠正要扑过来,李县令拿刀挡住,正欲劈开她的脑袋,突然间,床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县令的脚。 ———————— 丫鬟们三两结伴来听墙角。 只听得一阵男子低吼,床栏摇动。 众人只稀奇,这太监也能洞房?可小姐腹中还有孩子。这孟先生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干人事。 孟长夏和周亭瞳酒足饭饱从厨房溜出来,回到婚房,远远地就见一群人挤在窗户下,捂着嘴偷笑。 孟长夏上前一拍家丁肩膀:“你们在做什么?” “听墙角,你要不要一起?” 家丁说完,才意识到问自己话的人正是孟长夏。 众人疑惑了,既然真正的新婚夫妇在这里,那屋子里搞出那么大动静的又是何人? 孟长夏一脚踹开房门,而后战略性后退。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李县令和两个女子被帐子困在当中,怎么都无法挣脱。 众家丁丫鬟羞红了脸,看来府上要新添七姨娘和八姨娘了。 然而孟长夏却嗅到了鲜血和腐臭的味道,他下意识伸胳膊将周亭瞳护住,叫她退后。 孟长夏点了盏灯进入查看,一眼便看到李县令白色的眼珠子,在灯光照耀下甚是可怖。 “快,拿铁链,把房门锁起来!”孟长夏牢牢用身体挡住门,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周亭瞳忙叫下人去取了成人手臂那么粗的链子,把门拴起来。 “小姐,老爷还在里面啊。” “如果让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吧?” 周亭瞳说:“爹爹已经死了,里面的是三具尸体,召集众人到前厅!” 几个姨娘被叫起来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的,听说老爷被关在婚房里了,一个个更是怒不可遏,要周亭瞳赶紧把人放出来,不要罔顾人伦、长幼不分! 周亭瞳从门缝里扔了只活鸡进去,顷刻之间,鸡飞狗叫,血液飞溅在窗户纸上。 “爹爹是个斯文人,他能干出这种茹毛饮血的勾当吗?”周亭瞳问。 众人摇头。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之前因为害怕造成恐慌,所以有件事情没有对你们说过。”孟长夏道,“周家州爆发了瘟疫,感染者会变成贪食人肉的怪物,辨识他们的方法很简单,他们不知疼痛,双目皆白,日出而眠,日落而出。” “既然不知疼痛,那岂不是没有制服他们的法子了?” “办法倒是有,要用利刃穿过或击碎他们的脑袋。”孟长夏说话时,眼神扫过在座各位姨娘夫人。 这当然不是姨娘们要的办法,她们只生了女儿,又是侧室,老爷一死,只要夫人一句话她们就得被赶出去。 “孟先生,你说这病是要被咬了才能传染,可我们州府封锁严密,最近可没外人进来,如果非要说什么人混进来了……”四姨娘瞥了一眼二人。 “我们二人没有和患病者正面接触过,这一点,四姨娘大可放心。”周亭瞳说。 “只是患病的源头我们无法知晓,只能做好准备,防止染病者攻入。” 在孟长夏的指挥下,家丁们在院子四周摆放了竹子削好的栅栏,把正门和几个侧门都紧紧闭了起来。 周亭瞳叫女眷和小孩们都躲到地窖里面去,没有暗号不得擅自打开地窖的门。 两人一个手持火铳,一个手持大刀,率领家丁们严阵以待,一夜没敢合眼。 眼看天就要亮了。 诈骗狂魔:真假千金(五) “你说病到底是怎么传进来的?” “这也是我疑惑的一点。”孟长夏指着远处被天光勾勒出的城池轮廓,“这座城的防御级别可要远远高于周家州,不仅环城有高三米的城墙,城门外还设置有瓮城,瓮城外还有湖泊,要进瓮城,非得白天等守城士兵放下吊桥。守城将士每个时辰换一次岗,按照丧尸那个慢吞吞的行动方式,他们别说是爬墙,掉进坑里恐怕都爬不起来。” “你说的是有道理。” 孟长夏转头问她:“病毒的源头会不会是你的乳娘?府中只有她这一个外来者。” “不可能。我之前观察过被咬伤者从活人变成丧尸的时间,最多两分钟。但是乳娘和我交谈前后应该有一个小时,没理由这么晚才发作。” 孟长夏见众家丁也都困得拿着棍子打起了瞌睡,又见天边泛起鱼肚白,便说:“要不让地窖里的人也都回去睡觉好了,我看根本没什么危险。” 周亭瞳也早就上下眼皮打架,一挥手:“大家都散了吧。” 几个姨娘骂骂咧咧地被人从地窖里扶出来。 “我看什么瘟疫?什么活死人,怕不是你们两个编出来骗我们的吧?” “老爷平日都好好的,偏偏他们一成婚就发了疯,我看这两人看着人模人样,也许就是他们给老爷下毒,把老爷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待我们好好休息一番,再来好好审你们两个!” 众人抬脚要散去,忽然听得一捶门之声。 “咚”的一下,像棒槌,在每个人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四姨娘紧紧扯住周亭瞳的胳膊,让周亭瞳挡在前面。 “什……什么东西……” “不会就是你们说的丧尸吧。” “吃人肉的怪物就在外面吗?” 不知是哪个小丫头先尖叫一声,领着一众女眷呜咽哭泣起来。 “守城将士屈亨魁请求面见李县令。”门外的人听到院内哭声,把门敲得更响了,“李大人,府上是否发生了事情?请开门让下官进去。” “原来是屈大人,还不快把门打开!”继母命令道。 “等等,谨慎为上。”孟长夏透过门缝打量了一下门外来人周围,判断真的只有他一人,这才叫众人把门挡都撤了下去。 “府上这是怎么了?为何四周摆上竹刺?”屈亨魁进来了问道。 周亭瞳打量了一眼这屈姓将领,年纪不大,一张白瓷般的脸。 “你先说说,有何要事禀报?”继母说,“李大人昨夜突发急症,此刻卧床不起,将州府大小事务全权交于我处理。” 屈亨魁对此并未生疑,只点了点头:“有件奇事,需劳烦孟先生同我一道去瓮城上看。” “我也去!”周亭瞳早已从后院牵出三匹马来。 “你去干什么,老实待在家里听见没?”孟长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周亭瞳的额头。 没料到收手太慢,周亭瞳张嘴咬了一口孟长夏的指尖,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吸气。 “你少管我!孟公公!”周亭瞳大吼一声,翻身上马。 “公公?什么公公?”屈亨魁表示这口瓜他没吃过。 “一个亲切的小外号。”孟长夏对屈亨魁挑挑眉,“就是平日在家欠管教,回头我训下她,就老实了。” 周亭瞳上马前,仔细叮嘱众人:“继续关好门,除非天光大亮了才可自主行动。” 三人策马朝城外赶去。 孟长夏瞥了她一眼:“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热心助人,你铁了心要扛起包围这座城的重任?” “老子年年是优秀志愿者好吗?”周亭瞳说,“虽然我们仍然不清楚系统到底是什么,是真实的异世界,又或者只是一段代码。但眼前的一切都很鲜活,城中的百姓都是有血有肉的。来到李家固然受到一些冷眼,可她们并未对我下死手,对我翻两个白眼我没感觉。” “既然你要帮他们,我也不能把你抛弃了扔在这里,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一起保卫这个地方好了。”孟长夏道。 周亭瞳仗着自己马术好,策马贴近孟长夏,伸手敲了他一个脑瓜崩:“不要滥用抛弃这个词,这是强者对弱者做的事,要说抛弃也该是我抛弃你!” —————— 三人上了瓮城的城墙,不用借千里镜,肉眼就能看到湖对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场景极为诡异。 那群人都低垂着头,保持着静止。 守城的士兵向他们喊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将士们不敢贸然放下吊桥,便派了一名士兵坐船到对岸去探查情况。 小船缓缓行驶到离岸边两三米的距离,那些人影突然伸手,一个个朝船上的人扑了过去。 好在那士兵身手矫健,见大事不妙,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浪里白条般游了回来。 阳光开始拂过每一寸土地。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暖意。 岸边黑压压的人影开始动了,他们前赴后继地跳进水里,激起阵阵水花。 不消片刻,岸上的人影消失了,水面也早已平静如镜。 “他们身上都是血的味道。”那侥幸捡回一名的士兵语无伦次地描述着自己方才死里逃生的瞬间,“有个人胸口开了那么大个洞,还在动个不停!” 周亭瞳与孟长夏便把瘟疫的事情与众人一说。 但他们两个根基不稳,人微言轻,守城将士们非要等李县令来亲自下达指令。 “听我们说,白天他们不会行动,我们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戒备。” “孟先生,我们吃的是朝廷俸禄,恕我们不能听从你的命令。”屈亨魁身侧一位将士推了孟长夏一把。 周亭瞳见孟长夏耳朵由白变红,蔓延到整个脸颊,知道他这一把被推得猛了,连忙一把拉住他:“小孟,算了算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就算动手,你一个人打得过这么些人吗? 显然这将士打人也是经过屈亨魁的授意,否则屈亨魁怎可能由着属下在自己面前放肆。 孟长夏一把将手从周亭瞳怀中抽出来,伸手提了提腰带,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巴啦啦小魔仙棒,将其高举过头顶…… 周亭瞳捂着自己的双颊,整张脸都呈现扭曲的姿态,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下,他为什么要拿出这种儿童玩具,没眼看。 你要是问周亭瞳的心情,也就是尴尬,非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长夏按下手中魔仙棒的开关。 霎时间,七颗人造宝石闪耀着光芒,并外放着英文的生日快乐歌,粉色的塑料手柄与孟长夏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周亭瞳能尴尬到脚指头穿破鞋底在底下掘出一座阿房宫来。 但这些守城将士哪见过这个,登时就被这大放异彩的神秘玩意儿吓住了。 “事到如今,我的身份看来是隐瞒不住了。”孟长夏将魔仙棒收回袖子里,用意念让它在货架上归位,“我是御前侍卫,听闻周家州一带挖出此宝,皇上命我前来取回宝物。见此物如见圣上,今日有违命不从者,视做对圣上不敬。” 这话一出,众人有几分信服,谁见过大白天能又亮又叫的玩意儿,简直是上天显灵! “你好骚啊。”周亭瞳凑过去,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附耳对孟长夏说着。 “骚不过你。”孟长夏也回敬道。 “那么孟先生,那现在该怎么办?” 孟长夏大手一挥:“传令下去,把所有会写字的士兵都招募过来,还有更夫也叫过来,叫他们把我说的话写成纸张,贴到大街小巷。” 周亭瞳作为丧尸片资深爱好者,率领另外一队人马去砍伐竹子,准备滚石和火油,放在瓮城城墙上,以备不时之需。并招募猎户,请他们带好火铳在城墙边观察。 回到李府,周亭瞳和孟长夏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发现一个让他们头大的事情。 “关老爷的那间房,门上的铁链被人从外面斩断了。” 周亭瞳险些从椅子上滑落,和孟长夏一起前往查探,只见屋内一片狼藉,遍地血迹,乳娘和小翠的尸体缩在床下,但唯独少了李县令的尸体。 孟长夏叫人在院内围了柴火堆,把小翠和乳娘的尸体架上去烧了。 浓烟滚滚,众姨娘望着火堆,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到底是谁藏了爹爹的尸体?”周亭瞳看向众人,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但无人肯承认拿了李县令的尸体。 “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毁□□,你们不乐意,我也不乐意。但是如今事态紧急,你们若不肯承认,那就是在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周亭瞳叫人翻箱倒柜地去找,尸体倒是真没藏在谁的房间里。 周亭瞳祈求他的尸体最好叫人给埋到底下十八层去了,要是今儿个晚上翻出来咬人,她非把他碎成八段不可。 两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得院内院外好一阵喧闹。 探出脑袋一瞧,二姨娘背着大包小包地带着孩子上了马车,管家要拦,却反被她推倒在地。 其他丫鬟见主人家都跑了,自己何必守着这座城等着瘟疫蔓延过来,都纷纷逃难去了。 周亭瞳和孟长夏苦口婆心,告诉他们此地有城墙有士兵,你们跑到荒郊野外,四面开阔,万一城池被攻破了,哪里能够活命。 可此刻,就算他们是皇帝老子,也挡不住众人逃难的心,街上的米铺粮店都被抢了。 夜幕降临。 二人持着李县令的官印,在瓮城上清点城中剩下的人。 大部分都是守城将士。 “不好了,湖水!瓮城前面的湖……它……” 一名小兵结结巴巴来报,却因为过度紧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长夏此刻正在检查吊桥是否牢固,火油是否已经分发到将士手中,无暇分身。 众人低头向城外看,但夜色过浓,什么也看不清楚。 周亭瞳叫人在她腰间悬挂了绳子,把她从城墙外面垂下去,她要亲自查看。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一) 周亭瞳被垂放到底,她的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 借着微弱的星光,她走到湖边,仔细低头看去。 水面不是平静无波的,而是有着细微的涟漪,仿佛这片湖泊是即将沸腾的大锅,气泡咕嘟咕嘟地从湖底下冒出。 她走得更近了,想看得更仔细,不料突然间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颤,仿佛什么人在晃动着这口大锅,数十只惨白的手臂从湖水中伸出来,要把她拽入湖底。 周亭瞳的脚踝被一只手给抓住了,她扒拉着土地,拼命地踹那只手,想要逃离。 然而,那只拽着她的手很是有力,她连踹三下,都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她双手扒拉着草地,不知道把多少草连根拔了出来。 完了,要交代在这儿了,周亭瞳迷迷糊糊地想着。 但是,过了很久,她发现自己还躺在草地上。 夜幕下星星低垂,仿佛落到了她的眼睛里。 恍惚间,她看到了孟长夏,他的表情十分扭曲,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你?”周亭瞳伸手捏着孟长夏的下巴。 “祖宗,您可算是醒了。”孟长夏拍拍她的两颊,“本来我是不想管你的,不过你这种死法实在是太蠢了,作为我的队友,说出去真的很丢脸。” “我没死?”周亭瞳嗖地一声坐起来,只觉得脑袋有几分疼痛,“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你发了疯一样就要往湖里爬,跟个女鬼贞子似的。”孟长夏愤愤地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为了救你,看看我付出的代价!” “谁把你打成这样啊,真是太……太太英明神武了吧!” 孟长夏抓着她的衣领,把她双脚离地地领了起来:“难道不是你干的好事?” “原来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是我自己啊!”周亭瞳琢磨道,“可是不应该啊,刚才我明明踢的是丧尸!我看的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记错。” “都是因为它。”孟长夏踢了踢脚边一毛茸茸的尸体,“你听说过黄皮子吗?” “黄鼠狼?听说它们能够释放一种气体,让人类产生幻觉。” 孟长夏点头:“类似的民间传说有很多,所以一般也把他们叫做黄大仙。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是,大哥,快爬绳子进城!” 周亭瞳摸索着墙壁:“我的绳子哪里去了?” 孟长夏伸手也只摸到了一根:“你的绳子真的找不到了,你先顺着我这根爬上去吧。” 孟长夏刚要把绳子栓到周亭瞳腰上,忽然间觉得手上受力,绳子竟然被守城将士拉上去了。 “卸……卸磨杀驴?”孟长夏一撸袖子,弹跳起来,伸手抓住了绳子,踩着城墙外侧就向上攀登,他倒要看看是别人绳子拉得快,还是他爬得快。 屈亨魁探头看了一眼,眼神示意。 孟长夏忽然觉得大事不好。 下一秒,原本绷直的绳子立刻瘫软。 城墙上的人表示,这根绳子也不要了。 孟长夏跌落在草地上,绳子缓缓下落,劈头盖脸打在他脊背上。 “喂!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本官!”孟长夏立刻暴躁起来,冲着城墙上的人喊话,只是因为生理结构问题,他的声音宛如打鸣的公鸡,尾音都是又尖又哑的,他不得不咳嗽一声来掩饰,幸好周亭瞳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李县令的人,都该死。”屈亨魁冷冷地抛出了一句,“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能有什么威胁?” 说完,屈亨魁和他的人都把脑袋缩回去,全神戒备湖里面的东西。 周亭瞳和孟长夏对视一眼:“这什么情况?小将领要反?” 湖水的沸腾突然间安静了。 一个个小黑点在水面出现,紧接着是脸和肩膀。 不计其数的丧尸缓缓从水下冒出来,谁知道它们是学会游泳了?还是踩着河底的淤泥走过来的。 “它们不怕水的吗?” “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前有湖,后有墙,怎么跑?” 周亭瞳一把扯住孟长夏的手:“有办法,往回跑。” “前面是湖,湖里面有丧尸,没路!兄弟,你还没从黄鼠狼的幻觉里面缓过来吗?” 周亭瞳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我认真的!你的超市卖案板吗?” —————————— “头儿,丧尸从水里爬上来了!” “弓箭手准备,滚石准备!火油就位!”屈亨魁吩咐属下严阵以待,末了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两个人死了吗?” “没死,他们逃了!” “逃?这种情况下要怎么逃?” 屈亨魁接过西洋千里镜,站在城墙上望去,只见这两人不断地抛出白色长条木块。 因为湖中的丧尸过于密集,因此他们稳当当地用木块搭了一座桥出来,这么宽的湖,他们偏偏像从平地上走过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头儿,丧尸攻到城墙脚下了!” 士兵的报告把屈亨魁从沉思中唤醒,他摇摇头,专心面对来犯的丧尸,至于这两个人,他日后如能遇到,一定不会再放过。 孟长夏的超市里几乎都要把案板搬空了,才在湖上铺出一条路来。 临到岸边,他和周亭瞳奋力向前一跃,双双扑倒在岸边的草地上。 两人力竭,仰面朝天,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让自己迅速调整状态。 “孟导购!你可以啊!这拿东西的手速比清早买特价菜的大爷都快!”周亭瞳拍了一把孟长夏的胳膊。 孟长夏将周亭瞳拎起来:“现在先想想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去往京城,这里是必经之路。无论是被丧尸攻下,又或者被屈亨魁占领,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致命的。” “不知道屈亨魁究竟为什么那么恨李县令,”周亭瞳说,“那你想到的办法是什么?” “我们要既往不咎,在他们被丧尸攻打撑不下去的时候去帮助他们。” 周亭瞳:“这么圣母?” “这叫英雄惜英雄,我们要是帮了他,他肯定不好意思再杀我们。” 周亭瞳表示:“我反对,你这个想法怎么听都很蠢。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要帮你去帮,反正我是看战况,一会儿趁机混入城内跑路。” 孟长夏的任务是回京城复仇,倒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太久,便默认了周亭瞳的方案。 两人藏在一棵柳树后观战,虽然他们身后并无新的丧尸冒出来,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喷了些花露水,希望借此来掩盖身上人类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 屈亨魁的手下拼命地向下砸石头,但丧尸的人数本就是他们的百倍,远远地望过去,像是一个蚂蚁堆,密密麻麻的,一颗石头下去,砸死一个丧尸,还有千千万万的丧尸前赴后继。 倒下去的尸体把地平线给垫高了,后来的丧尸如同踩着梯子前进。 渐渐地,有的丧尸已经可以用双手扒上城墙边。 弓箭手心理素质倒是极佳,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吃人的怪物还能一箭一个,甚至一箭双雕。 “浇上火油!”屈亨魁眼见瓮城要失守了,便叫人将油顺着城墙倒下,并放火点燃了,放完火,他就领着手下撤退,撤到内城围墙上。 火绵延着,顿时烧了起来,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肉的味道,让很多人想这辈子都只吃素了。 瓮城是围绕在诸城外的防御性建筑,形状上就像一个大水缸,城墙是用整条石块砌成的,用糯米和石灰搅拌成的浆糊来做砌砖材料,异常结实。 屈亨魁暂时退到主城上,并非是落于下风,而是想让瓮城成为丧尸的葬身之地。 瓮城外的尸体堆积成了梯子,丧尸源源不断地从高处跌落进瓮城,宛如不怎么优雅的高台跳水运动员,摔在地上,脑袋开花,一个一个前赴后继,不知疲倦,看得一众守城将领是触目惊心。 待瓮城内落入的丧尸已经把瓮城挤得像是装了半缸水的时候,连屈亨魁本人也开始慌了。 “滚石,还有多少滚石?”屈亨魁问道。 “头儿,没了!弓箭也没剩多少。” “火油还有多少?” 小兵面露难色:“原本还有一些,只是方才撤退的时候忘记搬出来。而且,就算方才带上了,那么点分量也抵挡不住。那湖大得很,谁知道还藏了多少?” 即便如此,谁也没有说出逃跑二字。 身为将士,逃跑是孬种,何况城中还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若是自己跑了,那些人怎么办? 丧尸还有多少?它们会不会直接把瓮城填满?随后就像水溢出来一样,冲进城中,屠杀百姓? “洒石灰和盐!快!来不及解释了!”孟长夏爬上大树,用超市里的扩音器向屈亨魁喊话。 屈亨魁心下一惊,明明距离很远,此人的声音洪亮如钟,简直就像在耳边一样,难道他真是什么世外高人,有千里传音的本事? 来不及多想,屈亨魁立刻传令下去:“来人,按他说的办!” 石灰和盐都洒了,但是瓮城也快被丧尸填满了。 屈亨魁定睛观察了半天,没看见有什么用处,他咬紧牙关破口大骂,骂自己不该轻信孟长夏的鬼话,耽误了作战时机。 “头儿,快守不住了!” 屈亨魁咬牙把刀握在自己手上:“所有人,随我守在这条入城通道上,只准战死,不准后退!”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雪花混合着雨水毫不迟疑地砸了下来。 每个人身上都是冷的,但手上的刀却和心一样热。 众人排成战斗队列,面对从瓮城中爬上来的丧尸,丝毫不迟疑和后退。 他们狠狠地用刀剑,给这些嗜血的怪物致命一击。 众人都有些体力不支了,眼看就连身手最好的屈亨魁铠甲都已经被丧尸弄破。 将士们把脸朝天,让入骨的寒冷侵袭着自己,不能睡,更不能懈怠,所有人的性命,都压在他们的身上。 “你们有没有感觉,爬上来的丧尸数量好像变得越来越少。” 天亮了吗?还没,离白昼还有一个时辰。 只是瓮城变得很热,热得就像煮羊肉的火锅,在不停地冒着热气。 瓮城底层的丧尸已经沉睡,或许早已被热气化得血肉分离成了白骨。 看到难题得以解决,孟长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对周亭瞳说:“你看,他很快就会以礼相待请我们入城!” 话音刚落,孟长夏就见屈亨魁一抬手,朝这边发射了什么。 孟长夏眼见一只飞镖拖着长长的黑色尾巴朝他的脑袋过来,当时便吓得呆住了。 谁料飞镖直直地插进了孟长夏身边的树干。少年手劲儿可真大!那么远的湖面都能扔个飞镖过来! 飞镖后的尾巴是一种黑色的金属做成的绳子,很奇怪,明明那么细的绳子,却异常结实。 绳子的另一端被屈亨魁握住,他偏了一下脑袋,示意孟长夏和周亭瞳顺着绳子入城,现在放下吊桥是不明智的做法。 “这个……”周亭瞳摸着黑色链子,心中疑惑,“它撑得住我们两个人的分量吗?我和你又不是武林高手,难道能踩着绳子进去?” “你知道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做滑索吗?”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二) 孟长夏从超市里取出一钩子,将钩子挂在黑链上,叫周亭瞳双手握住钩子边缘。 他在身后用力一推,借助地势高度落差,周亭瞳便从湖面上飞跃过去,落到内城城墙上,不过因为她第一次溜滑索,没什么经验,差点把屈亨魁给一个趔趄撞翻了。 孟长夏也很快入城。 “高人,今天的事谢了,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屈亨魁毫不掩饰地抛出疑问。 “我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对于观天象也略有研究。”孟长夏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旁听过气象学专业的课程。 “原来如此!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还……” 几人一面站在城墙上,一面谈话,忽然又有一具丧尸摇摇晃晃地攀着城墙爬上来。 定睛一看,这人穿黑衣黑裤,腰缠一根红绸带,看长相却是无故消失的李县令。 屈亨魁试探性地看了看周亭瞳的面色,手按在刀柄上,还未有所动作。 周亭瞳说:“小事,交给我就好。” 语毕,周亭瞳上前,轻轻一推,李县令如同木头一样,直愣愣地掉到了内城地上,脑瓜开花。 周亭瞳拍拍双手,毫无愧疚难过之色。 屈亨魁的手从刀柄上移开:“你不是李县令的女儿?” “我是周家州人,家乡爆发瘟疫,我侥幸逃了出来,结果被土匪掳上山,正好孟先生前来搭救,我为了活命,只好假称自己是李小姐。”周亭瞳把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向屈亨魁表明,“我对李县令毫无好感,不仅因为因为我与他毫无血缘关系,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他是假的,真正的李县令早在多年前考取功名后返乡时就已经遇难了。” “原来是自己人。”屈亨魁说,“孟先生也知道此事吗?” “正是,所以我和她原本就计划连夜逃走,没料到遇上此种变故。”孟长夏问,“你又是为何与李县令结仇?” 屈亨魁犹豫几分,和守城将士们对视一眼,还是觉得他们两个是外人,有些底细,不好全都交代出来,只说:“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说来话长,那没事,等天亮了,我们就有大把的时间,你仔细说给我们听。”孟长夏看起来是个真憨憨。 周亭瞳拧了一把孟长夏的胳膊,看向屈亨魁:“人人都有难处,你补不便和我们细说,我们也都理解。” 听周亭瞳如此一说,屈亨魁拧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眼看天就要亮了,这一夜,我们总算是平安度过。” “天亮之后,二位有什么打算?” “带上银两盘缠,直奔京城而去。” 屈亨魁拱手:“那便烦请孟先生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圣上,请圣上派兵前来支援,并救济受灾百姓。” “这是自然。” 几个受伤的士兵被抬着去了内城边上的一间小屋。 周亭瞳仗着自己学过急救,便自告奋勇前去替受伤的将士们包扎。 在屋子里,她见到了几个大夫,还有一个拿着木剑的幼童。 那孩子是被屈亨魁捡来的孤儿,认他做了哥哥。 “姐姐,姐姐,你喜欢吃糖吗?”小孩跑来,把半串糖葫芦举到周亭瞳面前献殷勤。 “真乖。”周亭瞳摸摸小孩的脑袋,看向他手中的木剑,“这是谁给你做的?” “是我大哥!”小孩笑着,一本正经地挽了几个剑花,“姐姐,我会用这把木剑保护你的!虽然我现在还不够厉害,可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像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我也相信,你将来会长成一个男子汉,会比你哥还要厉害!” 周亭瞳很快投入到救治伤员中,然而,有几个将领,当周亭瞳走到他们身边时,却发现他们抽出匕首,将锋芒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周亭瞳一把一跺脚,忙趁他们不备,将匕首夺了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周姑娘,我们被丧尸咬了,活不成了,不想连累大伙儿,您还是成全我们吧,让我们走得体面一些。”一名士兵哀求,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说话时露出一个虎牙更显稚气。 周亭瞳撸起袖子:“你们哪儿被咬了?我看看!如果被咬了,早就会发病,根本撑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孟长夏一走进屋子,就看到周亭瞳很热情地在强迫众将士脱衣,他登时就热血朝脑袋上涌,周亭瞳啊周亭瞳,还说你不是有辱斯文? “你干什么?”孟长夏快步过去,扯着周亭瞳的袖子把她拉到一边说话,“我知道你好色,可你也不能这么乱来,拉拉扯扯地,摸这个胸肌那个腹肌的!” “嗯?”周亭瞳挑起一侧眉头,“什么叫你知道我好色?我好色?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好色了?你血口喷人也要拿出证据来好不好?你在家就是这么诋毁我的?我可算明白那些流言蜚语都怎么来的了!” 周亭瞳对孟长夏解释一番,孟长夏才不情愿地承认是自己错怪她了。 众将士卸下铠甲,衣服已经紧紧地贴在身上,不得已只好用剪刀剪开。他们小心地掀起衣服,如同在等候死亡的审判。 开战前,他们都接到屈亨魁的命令,将铠甲之外的皮肤都缠上厚厚的布条,布条此时已经被血染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丧尸的血。 布条拆了下来,周亭瞳又叫人找来一盆水,把皮肤表面的血污给冲干净。 “你们看,丧尸根本没有咬穿布条,不会被感染的!” 众人纷纷依法子洗去血污,原本愁眉不展的他们,现在各个喜笑颜开。 “多亏了周姑娘,要不然你们几个愣头青就要白死,提前见阎王了。” 众人笑起来,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周亭瞳被他们感染,跟着笑起来,忽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声音:“新的英雄成功载入,是否现在查看?” 周亭瞳转身到角落处,从怀中掏出《英雄宝鉴》,翻到了第三个英雄,等她看清上面的图像和文字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个英雄全身都已经没入土地,只剩一只修长的手露在地面上,手中拿了一只发绿的铃铛,周亭瞳隐约觉得这铃铛有几分眼熟。 “代号:酆玉楼。” “职业:赶尸人,兼职土匪。” “英雄故事:率两百丧尸抵御百倍敌人!” 为什么这个世界中的活人会出现在《英雄宝鉴》里?周亭瞳心中有了一个不是很好的预感,酆玉楼可能死了。 但以酆玉楼赶尸的本事,抵御丧尸不是问题,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亭瞳要想弄清楚所有问题,非得把酆玉楼召唤出来不可,只是她正要出门,就听得身后“咚”的一声,有人倒在了地上。 “他怎么了?”众人围了过去。 只见地上那士兵,胸膛剧烈地起伏,手卡在脖子上,不停地挣扎扭动。 “他负责后勤工作,今天一直待在屋子里。” “平日里他一直胆小如鼠,会不会是被吓着了?” 孟长夏和周亭瞳围过去看,见那人神情痛苦,面色发紫。 “你说他是不是哮喘?”周亭瞳小声地问。 “有这个可能。”孟长夏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和拥挤的人群,急忙疏散大家,“都不要挤在这里,把门窗打开透气!” 即便他们已经尽可能快地做出反应,但很快,那士兵还是停止了呼吸。 孟长夏一套急救法下去,依然不见起色,只能无奈地对围观者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尽力了,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屈亨魁一手搭在孟长夏肩上:“孟先生无须自责,张三自幼体弱,十几年来,不知看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受了太多罪,今日西去,也算是脱离苦海。先找块草席把他裹起来,等正午时分下葬!” 天亮得格外慢,最近几日,寒潮返回,明明已经要初春了,总让人有一种在深冬时候的感觉。 张三的尸体被停放在内城城墙一角,等待下葬。 周亭瞳去喝了口热水的工夫,一扭头,却发现原本一直在她身后玩耍的小孩不见了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里疯狂滋生。 “你在找什么?”屋内的人见周亭瞳疯狂地来回踱步,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看见小孩了吗?”周亭瞳问,“就是你们屈将领的干弟弟,他跑到哪里了?” “刚才还在这儿,也许是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了。” “现在天都快亮了,丧尸也差不多都在瓮城里面,不会有危险的。小屈那孩子机灵得很。” “哎,跟你们说不通!”周亭瞳屋内找不着人。跑到了屋外。 转悠几圈,最终,周亭瞳在角落前停了下来,她看到小孩正背对着她,呆呆地站在张三的草席前。 小孩身体笔直,一动不动,周亭瞳屏住呼吸,缓缓向前,去拍他的肩膀。 “姐姐!是你。”小孩回过头来,冲她一笑。 周亭瞳看到他黑亮的眸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可把姐姐吓死了。快走吧,现在情况特殊,你不能离开大人的身边,听到没有?” “我不走,这里有好玩的东西。” “哪有什么好玩的?” 小孩伸手,指着张三的尸体:“你看,他的手在动!”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三) “怎么可能?也许是你看错了。”虽然周亭瞳嘴上这样说着,可她还是把小孩朝身后一捞,“你就站着别动,我去看看。” 张三虽然方才停止了呼吸,可也不排除假死的可能。而且他自灾变以来一直待在城中,根本没接触过丧尸,也就无从谈起感染。 周亭瞳大着胆子上前,将手指搭在张三的脖子上,并未察觉到什么脉动。 突然间,张三的脑袋一偏,眼看就要咬上周亭瞳的手,还好她反应极快,张三咬了个空。 “跑!”周亭瞳对小孩怒吼一声,但孩子有几分被吓蒙了是,手上的木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周亭瞳一把扛起小孩,就朝着屋子的方向跑去。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张三背部拱起,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球是全白的。 这小孩可不轻,得有五十斤的分量,身后是丧尸的嘶嘶声,周亭瞳虽然胳膊酸痛,但丝毫不敢迟疑,好几次,她的头发丝堪堪从张三的手里挣断了。 ———— 孟长夏本来待在屋子里照顾伤员,忽然间见周亭瞳失了魂一样闯进来,被她吓一跳。 屋子里所有人也被她的举动弄得摸不到头脑,天这不是亮了吗?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活了!张三兄弟活了!”周亭瞳说,“他变成了丧尸!” “怎么会?你莫不是看错了?” “张兄弟可没有被丧尸咬过,他又怎么会变成贪食人血的怪物?” 周亭瞳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他确实被感染了。他就跟在我们身后!” 众人听闻事态如此紧急,纷纷抄起武器,打开了门。 可门外天光大亮,空空如也。 “头儿,张三兄弟的尸身不见了,只留下这张草席。” 屈亨魁看着草席,转向周亭瞳和孟长夏二人:“你们不是说瘟疫只会通过撕咬传播吗?张三从来没跟丧尸那东西接触过。” “这……”周亭瞳思忖道,“我们也不清楚,或许他身上的伤口接触到丧尸的血液,又或者传播途径发生了改变,通过水?通过空气?抱歉,现在事情的走向和我们所了解的不太一样。” “现在还是先把张三的尸身找到,”孟长夏说,“太阳出来了,他跑不远。”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劳烦孟先生了。你们十个人,听从孟先生指挥,”屈亨魁将属下召集来,“其余人,分成两组,一组全城搜寻,看看还有多少人待在自己家中,将他们都聚集到县衙的库房内,并把粮食也收集起来,另一组寻找可用的火油、武器。” —————— 孟长夏带人在屋子周围的缝隙中寻找,可这张三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长夏也只好作罢,和周亭瞳一起加入了搜救队。 搜救队的队员平日里经常巡逻,对城区了如指掌,十几条街道平摊开来,两个人为一组,去一条街道进行查探。 周亭瞳自然和孟长夏成为了队友。 从第一家住户开始查起,两人先敲敲门,说明来意,屋内无人应答。 孟长夏踹开房门,周亭瞳正要进去,却被他一把推出来关在门外。 “你还是别进来了。”孟长夏说。 周亭瞳问:“里面怎么了?” “有个老妇人,悬梁自杀了。”孟长夏说,“表情比较……你还是待在外面的好。” “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关心人。” 孟长夏说:“我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才不是关心你。你要是被吓破了胆,走不动路,我还得用平板车推着你走,累死我,划不来。” 每个小分队都有一辆小平板两轮车,用来堆放尸体,到时候统一焚烧,避免瘟疫传播。 “你怎么还没出来?需要帮忙吗?”周亭瞳问,“那老人家有这般沉?”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周亭瞳心中觉得疑惑,推门进去查看。 一进屋,她就被一股力道拽着,拖进黑暗的角落中。 周亭瞳浑身寒毛炸起,下意识死死地咬住了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 待她回过神来,闻到对方身上一股子花露水的味道,因惊惧而紧绷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她回头一看,黑暗中两只明亮的眼睛扑扇扑扇,那是孟长夏想要落下而又不能的泪水。 周亭瞳松了口,孟长夏赶忙把自己的手收回去揉着,被周亭瞳咬这一口,他险些半条命就没了。 周亭瞳没有再出声询问了,她很快意识到这屋子里有危险的存在。 两人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屋内动静。 虽然外面已经接近中午,但这间屋子只有些微的光线透进来,屋内还有一种淡淡的腐朽气息,像是尘封多年的地下室味,但它还有一种说法,叫做老人味。 风吹动门哐哐作响,方才周亭瞳进来的时候并没把门带上,因此风一吹,便砰砰作响。 这响动一传出,原本安静的屋内,忽然风一般地窜出三个鬼影来。 周亭瞳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惊叫出声。这三个鬼影实在离她太近了,他们身上腥臭腐败的味道,尽数钻进她的鼻孔。 比起难闻的气味,周亭瞳更担心被他们发现了。屋子非常狭小,一旦动起手来,便是短兵相接,施展不开,他们两个就算再有办法,也要吃亏。 风一直在吹,这三个丧尸就傻乎乎地一直朝着门撞脑袋。奇怪的是,明明有一缕光照在它们三个的身上,他们依然行动自如。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周亭瞳他们从战斗中总结出来的丧尸特质。两人都有些气馁,随着时间的推移,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三个丧尸当中,一个是自缢而死的老妇人,一个是胸腹有明显刀伤的年轻女性,还有一个是面色发紫的小女孩,身高不同,攻击的方式也有差异,即便周亭瞳和孟长夏能同时制服一个丧尸,剩下的那个依然是极大的威胁。 看起来不能硬拼,只能先逃走再想办法解决。 周亭瞳环视屋子一周,忽然从侧面吹来一阵凉风。她抓着孟长夏的手,示意他左侧的墙可能是破的,只不过用纸张简单糊住了。 孟长夏仔细看去,确实有一块地方透光比其他地方要好,只不过那块地方太小,看起来只能容许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通过。 无须语言交流,眼神交汇,双方都已经明白了战术。 孟长夏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右侧的墙壁击去,霎时间,丧尸应声而动,周亭瞳同时用尽全身气力向左侧墙壁撞去。 那墙壁果然有个地方是纸糊的! 但是周亭瞳一脚撞破墙纸,半个身子横在屋外,腰部以上还在屋内时,她却发现,那丧尸老妇人根本没有被石头的声音吸引到别处,还待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耳背,所以丧尸化的她同样对于声音没有那么敏锐,丢石子这么细小的声音只对年轻的女性和小女孩丧尸管用。 这下完了,周亭瞳对上老妇人混白的眼球,大眼瞪小眼,孟长夏也已经暗暗在袖中摸出一把菜刀,做好了硬拼的准备。 就这么一会儿大眼瞪小眼的工夫,年轻女人和小女孩丧尸已经又踱到了门口,它们三个盯着周亭瞳。 周亭瞳已然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明明只是一次路见不平的相助,却成了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绝唱?她身体绷直,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等这三个丧尸开始吃她,也许能给孟长夏留点逃跑时间。 孟长夏握着菜刀的手已经微微出汗了,他自主迫害周亭瞳这是一回事,但是周亭瞳在他面前被旁人欺负了,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这三个丧尸对于凭空出现的周亭瞳,仿佛她不存在一样,小丧尸甚至径直从周亭瞳身上踏过去了。 周亭瞳见它们不吃自己,那她只好真的走了,她身体在地上缓慢挪动,终于从小洞中成功脱身。 孟长夏满心等着周亭瞳回去找帮手来把自己救出去,谁料下一秒周亭瞳就一个人一脚踹开了房门。 难道这不是来白白送死的吗?孟长夏知道她莽,但今日一见才知道她是真的又莽又虎! 周亭瞳手上拿了柄长扫帚,扫帚一头被她点燃了。只见她不闪不避,径直走到丧尸前,把点火的扫帚朝她们面前一晃。 三个丧尸立刻躲到柜子下面,那是火照不到的所在,它们立刻陷入沉睡之中。 周亭瞳移开火扫帚,丧尸们动了,她把火扫帚移回去,丧尸们又不动了。 “我明白了!之前我们都搞错了!丧尸并不是白昼眠黑夜出,跟时间没关系,而是跟温度有关,白天温度高,所以它们不动,夜晚降了温,它们才出来活动。最近两天,气温骤降,所以他们白日里也能行动自如!” “那他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孟长夏从角落里快步走出,站到了阳光下。 “它们靠嗅觉和听觉辨别猎物,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孟长夏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花露水尽数倒在自己身上:“你不会想说是因为我们喷了花露水,隔绝了气味吧?” “既然你话里话外都不信花露水的功效,你还涂那么多?”周亭瞳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我超市货架里有一排花露水!发财了!发财了!”孟长夏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我们可以靠垄断核心科技,用花露水统治这个王朝!”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四) “孟六神,你想的倒是挺美。”周亭瞳嘲笑他,“现在还有个关键问题没解决,他们都没接触过丧尸,为什么会丧尸化?” “张三还有这三个百姓,他们都是死后变为丧尸,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孟长夏说,“病毒很有可能变异了。” “你是说病毒变异,并且通过某种方式传播到这座城,我们所有人都是携带者,都是潜在的丧尸,只要死了,就会变成丧尸。” 孟长夏点头:“这是我的猜想。” “城中那些老幼病残,被家人遗弃,他们是不是都采取了这样的方式?” 孟长夏也和周亭瞳想到一块儿去了:“那现在去搜城的将士们岂不是很危险?” “快,快把他们都召回来!”周亭瞳从腰间摸出出发前士兵们教给她的烟花弹。 白天看不到烟花,但听得到声响。 谁料,他们的烟花弹刚炸完,就听到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烟花弹也都炸开了。 看来,众将士也都遇到了他们所遭遇的情况。 周亭瞳和孟长夏走出屋子,站在街道上。因这座城道路交通规划得很是平整,四通八达,因此他们能看到每条街道上的乱象。 有的士兵,身披铠甲,却与同伴操戈,看来已经中招了。 不少人面对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兄弟,在下手时都有所迟疑,因此冷不丁被一口咬住,便再难以脱身了。 惨叫声直冲云霄,铺天盖地响着。 而这些响动,可不是一个好事。 沉寂的街道,破败的院落一个个都热闹起来。像是锅盖终于压不住沸腾的水。 先是街角张裁缝家的墙破了,从里面冲出三四个丧尸,一面追逐着鲜血气味,一面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嘶嘶声像是暗号一般,激活了全部的丧尸们。 各家的门破了,墙也破了,丧尸们冲上街头,占领了街道,迅速向着声源冲去,随着撕扯和吞咽的声音,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丧尸们才重新才漫无目的地在白骨旁小范围游荡,像是幽灵军团一般。 一时间,她们所过之处猫猫狗狗,鸟雀虫鱼,无一幸免。 周亭瞳和孟长夏及在离丧尸一门之隔的地方,他们本是要去救那士兵,没想到反被困在丧尸群中了。 “现在要怎么办?”周亭瞳压低声音问。 孟长夏神色紧张:“我们不是喷花露水了吗?理论上来说,只要我们轻手轻脚,就算从丧尸面前走过他们也看不到我们。” “虽然理论上知道是这样,可在太阳底下,花露水会不会挥发得比较快?” 孟长夏从怀中摸出四瓶花露水:“你两瓶,我两瓶,应该是够了。” 两人做好准备工作,轻轻地打开门扇,贴着墙缓步移动。走着走着,孟长夏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嘎嘣”的清脆声响。 霎时间,周亭瞳背上下来一层汗,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凝固了。她和孟长夏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 那是一个盲眼乞丐,他手上的竹杖被孟长夏一脚踩断了,而此刻他的白眼珠正死死地盯着二人。 盲眼的人往往听力要比常人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从声音听出他们有什么异常。 周亭瞳和孟长夏屏住呼吸,害怕细微的喘气声被对方发现了。 那乞丐也呆愣了几秒,突然间开口说话了:“大侠,侠女!你们还在吗?” 好家伙,原来是人,可他是人就算了,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跟在他们后面?不过以上问题也不重要,最关键的一点是,乞丐,他在丧尸群中开口说话了! 顿时街上的丧尸是真的一个个抬眼,用混白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的方向看。 无疑,乞丐已经暴露。 “你喷花露水了吗?”周亭瞳咬着牙问乞丐。 乞丐喃喃到:“我听到你们往身上擦了点水,我把瓶子里剩下的部分倒在身上了。我擦了。” “你觉得他臭成这个样子,那点花露水会有效果吗?”孟长夏一手拉着周亭瞳,一手扯着盲眼乞丐,拔腿就要撤回院子里。 周亭瞳深吸一口气,果然,乞丐身上的“人”味太过浓郁,要想遮掩住他的气味,非得用花露水给他洗个澡不可。 乞丐被回过神来的周亭瞳和孟长夏拖着撤退,谁料三人刚走到院子前,因为乞丐太重又没站稳,三人同时失去平衡,向后倾斜倒去。 只听得轰隆隆一片响,门带着一片墙壁倒了下去,施工质量可见一斑。 而他们视作庇护之所的院子,此时已经是完全开放,根本起不了任何防御作用。 “上树!”周亭瞳看到院内有一棵四人合围那么粗的果树,带头噌地一声窜了上去,伸手将乞丐也一把拉上来。 乞丐被前拉后推地弄上了树,他幼年失明,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如今战战兢兢双手抱在树上,宛如待烤的小猪一样嚎啕着。 孟长夏也猴子一般窜上树来,伸手捏住了乞丐的嘴巴:“大哥,你再叫,我就把你丢下去让怪物吃掉。” 这样恐吓一番,乞丐倒是不嚎了,只是一直嗫嚅着叫他们别把他丢下去。 孟长夏爬树的身后还是被周亭瞳练出来的。当初,他妈带着两个小孩去郊游,周亭瞳希望孟长夏能跟她一起把野餐布围在身上扮演格格,并意图通过铁腕使他就范,孟长夏揉着眼泪就上了树,周亭瞳不会爬树,只得在树下干瞪眼。第二次,他妈又带他们出去郊游时,孟长夏觉得周亭瞳好似黑了不少。等孟长夏想要故技重施,上树睡觉时,他却发现树顶已经先被某人占领了,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周亭瞳看起来黑了不少,原来这些日子是苦练爬树技能去了。 底下聚集了整条街的丧尸,他们三个就像被架在炉火上的烤串,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周亭瞳抱紧了树干,用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树皮,这一场生存游戏,仿佛一个无尽噩梦。 “等等,你们看,树枝那头靠近屋顶,我们可以顺着枝干爬过去,从屋顶脱困,这一片屋顶都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从街头爬到街尾,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乞丐本来就觉得这果树可怜兮兮、异常纤细,怎么能承受得住他?听了周亭瞳的方案,他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爬过去会把树干压断的。” “你……我先爬过去给你们看!”周亭瞳二话不说,把袖子撸起,就要往前冲。 孟长夏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还是我先来吧。那树枝看起来确实有点细。” 孟长夏看准方向,一个箭步飞奔过去,完美起跳,落到了屋顶的瓦片上。 这屋子是硬山顶,前后两面都是坡,只有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前后坡面上铺了青瓦。 孟长夏一跃,一个趔趄,朝前扑去,在瓦片上摔了个狗啃泥。 有了孟长夏的示范,周亭瞳正要跃过去,忽然听得头顶滚过一声闷雷。 “不是吧,老天爷,同一个招数你还要用多少次?”周亭瞳愤怒指责系统江郎才尽,老是重复之前的套路,但是系统无情地忽视了她的指控,大冬天的,暴雨竟然也说下就下。 黑云压在头顶,仿佛随时能砸下来一般,雨滴石子一般,砸在人脸上生疼。周亭瞳此刻完全有理由怀疑系统是个有意识的存在,它就是在故意为难他们! “这下可好,二斤花露水被冲得是干干净净。”孟长夏抹了一把脸,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雨越来越大,他脚踩着的瓦片有些滑了,他不敢贸然让周亭瞳和乞丐跳过来。 正发愁时,乞丐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有哭声。” “哪里有?这么大的雨声和雷声,你听得到什么?”周亭瞳表示怀疑。 乞丐的耳朵动了动:“真的有,应该在街头的位置,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在哭着找爹爹和娘亲。” 周亭瞳这副身体极其年轻,且没有近视,所以她按照乞丐说的方向稍微一看,就发现乞丐所说是真的。 一个五六岁穿粗布衣服的小姑娘,抱着自己的娃娃,在雨中大哭着,街上弥漫的血腥和白骨显然吓到了她,她大声地呼叫自己的血亲,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呼喊引来的却是嗜血的怪物,小姑娘跑着,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她的腿上擦破了皮,渗出鲜血的味道来。 “有办法救她吗?”乞丐问周亭瞳,“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周孟二人如何不心急,可他们自己也被困在这里,自身难保。 眼见小女孩已经跌坐在地上,丧尸们要对她形成合围之势,周亭瞳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跳下树。 “你干什么?”孟长夏吃惊地问她,“不要命了吗?” 周亭瞳从袖中摸出《英雄宝鉴》,默念着:“召唤酆玉楼!” 刹那间,大地都在震颤。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一个温润的大哥哥似乎从地下钻了出来,他手持着一个发绿的铃铛,在她耳边摇了摇:“好听吗?” 小姑娘看傻了,呆呆地点点头。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五) 孟长夏看到小女孩周围突然站了个年轻男子,从他的衣着打扮和站立姿态来看,竟然是个熟人。可酆玉楼明明远在清风寨,难道他突然习得日行千里之术,特地赶来助阵? 酆玉楼再摇晃一下铃铛,一大群丧尸如同鬼魅幽灵般从地下冒了出来。 这些丧尸行进方式却与其他丧尸不同,双臂向前,蹦跳着走路,他们发出嘶嘶声,奇怪的是,其他丧尸听到这声音,自动地安静下来,如同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悄无声息地行进着。 “你们去救人,我先把它们解决掉。”周亭瞳嘱咐孟长夏,随后她快步走到酆玉楼身边。 “现在把它们送到哪里?”酆玉楼问。 周亭瞳指着前方:“库房,那是本城最坚不可摧的地方,把它们赶进去。” “得令。”酆玉楼再一摇铃,丧尸们朝着指定的方向行进,且中途源源不断地有丧尸平静地加入队伍。 周亭瞳拉了一把酆玉楼的袖子:“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所以你已经死了是吗?” “自从瘟疫爆发,我就白天睡觉,谁知道这些鬼东西竟然白天也能行动,都怪我掉以轻心,所以才中招了。”酆玉楼说起此事便是一脸悔恨,“神婆,你现在是把我的鬼魂制成傀儡了吗?” 周亭瞳把《英雄图鉴》这本书拿出来,翻到其中一页给酆玉楼看:“简单来说,就是我有一个册子,每隔一个时辰,就可以把你召唤出来,存在一炷香的时间。” “我这张画像什么鬼?也太丑了吧,”酆玉楼瞥了一眼,“你拿过来,我仔细看看。” 周亭瞳不疑有他,递给酆玉楼看。 酆玉楼翻着《英雄宝鉴》,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周亭瞳说,“这本天书还是先给我。” 周亭瞳伸手去拿,谁料酆玉楼此时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他反手制住周亭瞳,迫使周亭瞳单膝跪地倒在地上,浑身用不上力气。 随后,周亭瞳龇牙咧嘴摸上自己的右手,还好,手没有骨折,再抬头看时,却发现酆玉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正一脸阴鸷地看着她。 而身后的丧尸们,正慢慢地朝周亭瞳逼去。 周亭瞳不敢相信地看着酆玉楼:“大冬天的,你拿了一把扇子出来?” “你问我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两个脑回路很奇怪的人碰到一起,似乎画风总有些不对。 周亭瞳没忘记她现在生命堪忧,一边爬起来跑,一边扭头对酆玉楼呸了一声:“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害我,都是又蠢又坏!” 身后跟着一大群丧尸,周亭瞳咬咬牙,还是打算按照原计划把它们带到仓库。 看周亭瞳跑远了,酆玉楼开始动手撕《英雄宝鉴》。 “想让小爷做傀儡?看我怎么破了你的巫术!” 但酆玉楼扯了半天,这本书根本不能被撕破,不管是刀劈还是火烧,都不能让它毁坏半分。 酆玉楼气急,他还没有想出新办法,却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开始化成烟雾,他惊恐缓慢地翻转着自己的手掌,看着它们消失却没有痛感。 突然间,一只黑色的锁链飞来,将酆玉楼手中的《英雄宝鉴》卷走。 酆玉楼扭头一看,呆住了。 屈亨魁同样也有些惊讶:“酆玉楼!怎么会是你?周亭瞳去哪儿了?” 只是《英雄宝鉴》并没有给酆玉楼说话的机会,他已经完全地消散在风中。 屈亨魁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赫然在书本上见到酆玉楼的名字。 —————— 周亭瞳跑进仓库,她知道仓库里有个小天窗,窗户前有一架长梯子,到时,她只需从窗口处脱身,再跑到门口把仓库门关上即可。 然而,当周亭瞳一路喊叫着,把丧尸吸引进仓库后,她朝黑暗中一摸索,却发现梯子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周亭瞳的心凉了。 或许是刚才有人进来把梯子拿去做别的用途了,但他们可害惨了周亭瞳。 周亭瞳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辛苦把装满水的热水瓶提到六楼刚进门却不小心一脚踢碎了瓶子一样,悲痛并迷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智障,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仓库里,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物。 周亭瞳在地上扒拉开散落的稻草,同时还注意着包围过来的丧尸。 她想在地上找点散落的物品,刀子、棍棒都可以。当然不是用来结果丧尸的,是用来给她自己致命一击的,毕竟她一个人大战上千丧尸还是非常不现实的。 结果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除了稻草,还是稻草,哦,对了,还有一个圆圆的实木锅盖,很大的那种,可能是做大锅饭时用的。 周亭瞳顾不得许多,抓起锅盖的把手,自己靠在墙角,利用锅盖和墙壁,形成一个锥形空间,把她自己藏在里面。 丧尸们围过来,但锅盖与墙壁达成的框架异常坚固,因此,一时间,周亭瞳也只能听到指甲扒拉木板令人抓心挠肺的声音,这条小命暂时是苟住了。 几个不明所以的士兵走来,见丧尸一股脑钻进了仓库,可高兴坏了,一个个呼朋引伴,张罗着把门从外面给锁上了,又加了几辆平板车顶住门,这一切做完,才拍拍手喘息片刻。 孟长夏和屈亨魁领着盲眼乞丐走来,把人交给士兵,叫士兵们重新找个地方把百姓安顿好。 “你说这周亭瞳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屈亨魁拍拍孟长夏的肩膀:“可能被丧尸吃了,孟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节哀。” 孟长夏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本以为自己会开心得笑出声来,但是反而有种淡淡的忧伤是怎么回事?毕竟一想到刚才周亭瞳勇敢而又义无反顾地引开丧尸,保护了他和其他两人,他就有一种很挫败的感觉,当然,这情绪里面夹杂了些别的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 仓库里,周亭瞳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她甚至觉得孟长夏笑出声来的样子就明晃晃地浮现在她眼前,虽然本就知道孟长夏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此刻,隔着一墙就被放弃的绝望彻底占据了她的脑海。都没有人提出来,去找一找她,去打开仓库看看。 求人不如自救,周亭瞳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布条,又缓慢地把手从边角缝隙中伸出去收集地上散落的稻草,先把稻草扎成一捆捆的样子,再用布条将稻草裹在身上,尤其是脑袋、耳朵、脖子、手臂还有肩膀和后背。毕竟一般丧尸只会吃自己嘴边的东西,除非被绊倒,否则根本不懂得低头弯腰匍匐前进。 周亭瞳做好了全副武装的准备,大概用了两个时辰,此时,天都快要黑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将锅盖抵在身前,做盾牌状,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门的方向冲去。 丧尸们潮水一般地围在周亭瞳身侧,压得她肺部几乎都不能扩张。拥挤是真的可以把人挤死,而她就行走在死亡的边缘,每一次呼气都不知道下一次吸一口空气是什么时候。 她仿佛是在沸腾的锅里,在大海边一样,被浪潮推搡着,每时每刻都会偏离原来的航向。 真正对她造成致命威胁的,是围在她身边一圈的丧尸,它们疯狂地用手指抓住周亭瞳,并试图咬穿她的肩膀、她的头颅,或者咬掉她的耳朵。 幸好她早用稻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稻草做的头盔大概有五六厘米那么厚,导致她现在看起来像个大头娃娃。她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两个小孔,因此耳朵也不用担心被谁一口啃下来,只是头盔很热,严重干扰着她的听力和呼吸。 只是离门大概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时,令周亭瞳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虽然她给自己戴了头盔,但那毕竟只是用稻草扎成的假货,不知道是哪个丧尸一口好牙,啃一嘴下去,直接给她的头盔掏了个洞,以至于她的一侧耳朵现在是露在了外面。 开了一道口子之后,这东西是彻底地散了。 周亭瞳真的是要哭出来了,围着她一圈的丧尸把她的头盔啃光了,以至于她现在看起来像是落败的公鸡,而它们中任何一个,只要嘴巴再快一点,就能在她抵达门之前,咬上她的耳朵,咬住她的面颊。 哭着哭着,周亭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要不是现在一只手推着锅盖,她简直都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拍手了,到底是怎样的平平无奇小天才能想到这样的生存妙计! 周亭瞳迅速解开手臂上缠绕的稻草,将稻草分成四捆,塞进离她最近的四个丧尸的嘴巴里,用手使劲地往嘴巴里压,直到它们的嘴巴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 完美,现在即使这四个丧尸牙都蹭到周亭瞳后脑勺了,也无法完成咬合,周亭瞳用布条捆住它们四个,绑在自己身后,形成牢不可破的屏障!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六)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周亭瞳一推门,心凉了。 门上了锁,从门缝中可以看到外面还有好几辆平板车把门顶住了。 周亭瞳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轻易流下。一路从周家州逃出,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她的命会终结于此吗? 不甘心,不愿意!更大的风浪她也见过,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周亭瞳抹抹眼泪,开始拉门,想看看门缝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把门往外推,是纹丝不动,但把门往里拉,却能看到一条缝隙。 周亭瞳站过去,把她的身形和缝隙对比一下,渐渐地止住了抽噎声。 平日里,周亭瞳很厌恶这幅身躯,因为太瘦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战斗力几乎为零,若是正面跟人起冲突,大概会被人像拎小鸡崽一样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从未像今天一样感谢这竹竿般的身材,一个猛子从缝隙里穿出,因为太过着急,脸上被刮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是如此真切。 夜幕已经降临。 今夜没有下雨,夜色美得出奇。 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千家万户没有灯光。 周亭瞳摸摸自己身上,只摸到了金属酒壶,她拿出来喝一口,苦酒入喉,烧得胃疼,算起来,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街上这样寂静,或许全城的人都死了,又或者活着的人全部转移到了安全地方,而丧尸们都被关在仓库里了。 周亭瞳走回李县令的府邸,一路上自然也没有遇到什么人阻拦。 她从厨房的笼屉里拿了两个已经凉透的馒头,吃得香甜,又朝怀中揣了几个,才大摇大摆走进李县令书房去,翻找了一通,没见到什么官方印章,但被她找出一箱子假的身份证明和路引,看来这李县令涉足的领域非常广泛,不仅自己改头换面,还常年承包洗白业务。 周亭瞳找到一张去京都的路引,小心地贴身藏着。她正要离开时,不小心把书案上的东西撞到地上,她弯腰捡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书案下有一处旋钮。 或许是李县令藏财宝的地方,周亭瞳便伸手转了转,果然看到身后的墙壁旋转,露出一个暗格。 周亭瞳拿把暗格中的木盒取出来,拿在手上只感觉轻飘飘的,不像是有什么贵重物品。 打开木盒,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应该是多年前的信件。虽然纸张经过特殊处理,但字迹还是有些模糊不清。 周亭瞳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这封信是假县令多年前一个朋友写给他的,那朋友说他夺了一朝廷贵人的身份,去京城谋富贵,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必定不忘他们之间的交情。 看得出来,假县令应该对这朋友期望很高,指望着靠他攀上一场泼天富贵,这才解释得通他把信件保留了这么多年。 不知道那朋友后来是客死异乡了,还是真的改头换面发达后忘了假县令。 信中只提到那人冒充的贵人名叫“陈玄瑶”,周亭瞳记下这名字,想了想,还是把信件也放在自己身上了。 她现在只想找到屈亨魁,从他手中要回《英雄宝鉴》,否则,以她战五渣的水平,还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一路上的艰难险阻。 可现在城中空无一人,要如何才能找到屈亨魁? 周亭瞳正思索间,猛地看到门口晃过一个身影,她吓得倒退了两步,手上拎起了一把椅子,随时准备与丧尸来战斗。 “呜呜……呜呜……”门外的阴影处,想起了一阵阵呜咽哭声,声音又尖又细,像是猫的声音。 周亭瞳听得恼人,是人是鬼还是丧尸,赶紧出来蹦跶一圈完事儿,老躲在门外面,害得人心里一直没抓没挠,一颗石头放不到心底。 她一脚踢开门,弄出很大的动静,来给自己壮胆。 “姐姐,怎么是你?”黑暗中,亮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周亭瞳把椅子放了下去,蹲到小女孩身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呢?” 女孩是四姨娘的小女儿,虽然周亭瞳对她妈没什么好感,但总不能放着一个小孩大半夜在这种情况下乱晃。 “我娘……我娘她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小女孩哭着说,“好饿,想吃东西。” “呐,”周亭瞳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幸好我早有准备。” 女孩却扭过头去:“妞妞还没吃,我要和妞妞一起吃饭。” “谁是妞妞?” 女孩说:“我的娃娃。” “那娃娃呢?” 女孩伸手一指:“掉在枯井里面了。” “我们先进去吃东西好不好,妞妞在井里面睡觉呢,我们不要去打扰她。”周亭瞳鬼话连篇地哄着小孩。 可女孩怎么都不依,说话间还嚎上了,周亭瞳正在思考要不要强行把她带进屋里。 女孩似乎也察觉到周亭瞳并不是一个极其富有爱心的大姐姐,立即改变战术,做出乖巧可人的模样,抱着周亭瞳的腿,用童音奶声奶气地说着:“姐姐,枯井不深,而且家里有绳梯,你就替我把妞妞拿上来好不好?” 周亭瞳一看,也不忍心拒绝,也就是下井拿个娃娃的事,于是她找来绳梯,将它在井边固定好,又提了一盏灯笼,嘱咐女孩:“你在这边等我,我很快上来。” 女孩点点头,不知为何,周亭瞳总觉得她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枯井确实没有多深,周亭瞳沿着绳梯下了四五米就踩到了土地。 她提着灯笼照井底,只见到满地枯枝落叶,毕竟这井也干枯很多年了。 周亭瞳蹲下身,按照女孩的说法,布娃娃是才掉进来的,应该在枯枝上面,可她照着看了一圈都没发现。 于是她蹲下身来,用手扒开树叶,冷不丁触到一只癞□□,当时她胃里就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向后倒退两步,周亭瞳靠在井壁上,抬头道:“你的娃娃应该不在这里,我找了,没有。” 女孩并未回应她,但是一个沉重的黑影却当头砸了下来。 “成了吗?” 周亭瞳听到一个中年女人在说话,可这声音分明是四姨娘的声音! “娘亲,她好蠢!我就落了几滴眼泪,她竟然就相信了。”女孩邀功似地跟四姨娘说道。 周亭瞳傻眼了,论骗人,她才是祖师,今天竟然在一个小孩手里栽了。 无瑕多想四姨娘为何没有撤离,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害自己,周亭瞳关注到是,她们扔进井里面的东西,不是死物! 熟悉的腐臭味,嘶嘶声,是丧尸! 那是小翠!之前死去的婢女! 小翠身形娇小,但因为常年劳作,力气却是很大,尤其是她一手长指甲,隔着衣服嵌进人的肉里面都疼得周亭瞳嘴牙咧嘴。 这边周亭瞳反剪了小翠的手把她擒拿住了,谁能想到小翠的变成丧尸后灵活性那么强!她本来面朝地,但突然间脖子拧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的方向,张嘴就向周亭瞳咬来。 周亭瞳哪料到小翠能做出这种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动作,防不胜防,眼睁睁看她在自己身前咬了一口。 谁料,没有痛觉,一瞧,小翠咬住了周亭瞳怀里的馒头,巧了嘛这不是。 周亭瞳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得到机会喘息,她摸出金属酒壶就在小翠头上招呼一声。 小翠应声倒地,没了声息。 周亭瞳迅速去看挂在井壁边的绳梯,果然,早已经被四姨娘母女拉上去了。 “死了没?” “肯定死了。” “你去看看。” 女孩从井边探头去看,井底灯笼还亮着,周亭瞳大字型摊开,压在小翠身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死了!”女孩说,“估计很快就要变成丧尸了。” “哼,不就是攀上了个大内公公?还敢给老娘脸色看!这不是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四姨娘拍拍手。 井底,周亭瞳摆造型已经摆得很累了,心里祈祷她们赶快离开。 谁知,一些冰凉的液体洒在了她的身上。 周亭瞳用手指一捻,瞬间不镇定了。 那不是水!是火油!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周亭瞳瞥到井壁下有一个方正的通道,当时也来不及多想,用嘴叼着灯笼杆,闪身爬进了通道。 她刚进去,就察觉后背一股灼人热浪,四姨娘扔了火把在井底,引燃了火油,幸好她溜得快。 眼下,没有退路可言,周亭瞳只能哭着往前爬了。 虽然是冬天,但相比于其他地方井底透着一股潮湿暖意,周亭瞳用手掌和膝盖前行,触到湿热的沙子,总以为是按住了癞□□,习惯性地要直起身体尖叫,但通道限制了她的动作。 还是不往前爬了,等火灭了再爬回井底算了。周亭瞳这样打算着。 “屋头不是还有一个死了的丫鬟吗?一起扔下来吧。”女孩对四姨娘说,“它总在晚上扒棺材,吵得我睡不着觉。” 四姨娘念在她刚才立了一功,便答应她的请求,二人合力把丫鬟抬出来,拿走塞在丫鬟嘴里的布,将丫鬟抛了下去。 井底的火本来就熄灭了,丫鬟被扔下去之后,并没死亡,而是直接爬进了相对阴凉的通道中,朝深处觅凉去了。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七) “孟先生,城中武器、火油不足,但粮食倒是能撑数月,我们不妨先躲入地下城中,待天气回暖再做打算。”屈亨魁对孟长夏说。 “也好。”孟长夏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屈亨魁带路。 所谓的地下城,入口非常隐蔽,县衙后一座山上,屈亨魁在一座坟头旁边站定了,而后突然把坟头一块青石板给拿了起来,露出下面方正幽深的通道来。 孟长夏见此处如青龙背上马托人,又像白虎峰耸入云霄,从风水学的角度上讲,是顶级墓穴。 “孟先生切勿惊慌,”屈亨魁也知道几个大活人平白无故下墓去有些骇人,解释道,“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 这座墓穴是前朝雍王的陵墓,我的祖先承过雍王恩惠,曾发过誓言,子子孙孙要做他的守墓人,可惜时运不济,前朝气数百年已尽。 先祖将墓碑推倒,企图将此地伪装成寻常百姓的墓穴。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来了两个盗墓贼,杀我族人,盗取墓中财物。为了追查这两个凶手,我在城中蛰伏数年,直到我在李县令的手上发现了一枚属于雍王的印章。 如今墓穴已经空了,孟先生无须惊慌。” 孟长夏问:“那这么说来,第二个盗墓贼就是清风寨的首座?” “正是如此。” 两人顺着通道,一起走下阶梯,屈亨魁将石板缓缓地还原。 地上不起眼的小坟包,下面却别有洞天。 走到底后,孟长夏见墓穴四周点着无数火把,亮如白昼,主墓室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挤满了百姓和士兵,墓室四壁绘了飞天画像,这是墓主人在生前的美好愿景。墓室中央一座石台,摆放着石头做的棺椁。 百姓们嫌晦气,不肯靠近棺椁,孟长夏便自己坐在石台上。 屈亨魁有事与他商量,叫了他好几次,但孟长夏都没听到。 屈亨魁拍拍孟长夏的肩膀:“孟先生,你是在想周小姐?” 孟长夏梗着脖子道:“我可没想她,我为什么要想她?我最多是因为一点点愧疚才想起她……” 屈亨魁一愣:“我也没问你那么多……”是你自己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 屈亨魁把《英雄宝鉴》交到孟长夏手上:“这个是周小姐的遗物,留给你做个念想。” 孟长夏把《英雄宝鉴》放到一旁:“这是她的东西,放在我手中却是废纸。” 夜渐渐地深了,百姓们一个个支撑不住,席地而卧,进入了梦乡。 而孟长夏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充满他内心的,不只有愧疚,还有一种虚空。虽然这只是个系统中的虚拟世界,在这里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吃喝嫖赌,都不会受到惩罚,可是,一个同伴没有告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还是让他空落落的,即便那人平日里非常讨厌,非常的不讨人喜欢。 几个走江湖卖艺的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见众人睡着后,互相使眼色,慢慢地踏上石台去了,自然惊动了孟长夏。 “我说孟先生,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吗?”一名壮汉套着近乎。 孟长夏说:“尸体,百年古尸,这还用看?” “傻呀,是财宝!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壮汉说,“那前朝雍王是何人?是他皇帝老儿最宠的小儿子,生前吃饭用的都是金碗,他帽子上一颗夜明珠是普通百姓几代人的家产都买不到的,这样一个王爷,他的陪葬品能少吗?” “可是这墓已经被盗过了,盗墓贼那是什么人?佛面刮金,油锅里抓钱的主儿,他们舍得放着财宝不要?” 壮汉又说:“可我们进来的时候,这棺椁可是盖得好好的,半点没有被开过的痕迹,我看姓屈的说那话根本就是假的,他想独吞财宝。” 孟长夏答:“我是在宫里当差的,你们是不知道官家人的手段,棺材里面那都是有机关的,只要你一动,触碰了机关,棺材里面就会射出九九八十一根毒针,那针上面擦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算你勉强躲过暗器,打开棺材,那里面的东西也都是淬了毒的,你有命拿那是没命花。里面的尸体下葬时嘴里都是含了东海夜明珠,这玩意阴邪得很,尸体阴气入体,估摸着早就修炼成精了,变成尸王了,从棺材里蹦出来,把你拖进地狱,丢给丧尸吃!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有人亲眼见过的!” 其余人见孟长夏说得言之凿凿,心中害怕极了,他们因为生产力的原因,对鬼神之说是笃信不疑,听孟长夏把机关报应说得这么可怕,一个个讪讪地收了手,也都躲到旁边闭目养神去了。 孟长夏觉得自己现在撒谎功力已经达到十级,看来,是被周亭瞳给同化了。 ———————— 孟长夏在地下城枕着稻草安心睡觉时,周亭瞳却在地下阴暗狭窄的隧道中逃窜。 她原本想退回井底,谁料通道里爬进来有一个丧尸,没办法,丧尸在后面追,她在前面爬,朝着通道更深处去了。 她倒是很想腾出手来给丧尸嘴里塞点什么东西,可通道极其狭窄,她连弯腰、转身这样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这又是谁挖出来的通道? 如果是穿山甲挖的洞就好了,但如果是蟒蛇挖出来的呢?越想,周亭瞳越是胆寒,谁知道前面会有出口还是死路一条。 灯笼里的光渐渐地有熄灭迹象,不是因为有风,而是氧气不足,周亭瞳脑海里生出许多可怕的想法,如果通道突然坍塌,她将被沙土掩埋,泥沙会灌入她的口鼻,进入她的气管,她将无法呼吸,在绝望中等待死亡,最终她的身躯将成为微生物和细菌的温床,直到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变成土地的养分,某天孟长夏等人从一棵大树下经过时,绝不会想到她已经变成了树干的一部分。 然而,坏事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周亭瞳本来还在担忧被山压死,被身后的丧尸追上咬死,被洞穴中出现的蟒蛇缠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前方的通道里,出现了嘶嘶的声音。 点儿这么背的吗……今天是霉运缠身? 周亭瞳嘴巴叼着灯笼,黑暗中,昏黄的烛火在跳跃着,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前后传来的膝行声。 前面果然来了个丧尸! 周亭瞳生无可恋看着前面通道口脸对脸地来了个丧尸,穿山越岭地来见她了。 丧尸早就闻到了活物的味道,巴巴地要朝周亭瞳扑来。 周亭瞳见对方是个比自己身形大两倍的胖子,料想它身后的通道应该更为开阔,应该快到出口了。 可眼下,自己被前后夹击又是个大问题。 与丧尸徒手搏斗并不现实,何况有两个丧尸,一前一后。 周亭瞳身后的丧尸眼见已经要咬住她了,她一个后踢,把那丧尸踢得倒退几步,但是丧尸很快缓过神来,继续向前扑她。 周亭瞳横下心来,一脚踢断了身后丧尸的鼻梁,又迅速从身上摸出两根稻草杆,对折了插进胖丧尸的鼻梁里。 失去了嗅觉,两个丧尸果然安静了下来,不止安静下来了,动都不动了。 周亭瞳很恼火,您二位一前一后定海神针一样杵着,你们耗得起,我可耗不起。 要不吱个声让它们让开?可是一出声,不久要被暴露了? 周亭瞳正急得满头大汗时,脑海里忽然又有了主意。 “嘶嘶!”周亭瞳压低嗓音,急切地嚎叫着。 “嘶嘶!”胖丧尸忽然精神一振。 身后的丫鬟丧尸也“嘶嘶!”起来。 “嘶嘶嘶嘶嘶!”一时间嘶嘶之声此起彼伏,三人互相点头,兴高采烈,仿佛发现了组织一样!可惜,哼,两个丧尸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内部混入了奸细!还是一个会外语的奸细! 虽然并不明白这种声音里到底包含了什么含义,但是三人兴高采烈地朝着通道出口前行。 胖丧尸摇头晃脑,丫鬟丧尸眉头舒展,只有周亭瞳笑中带苦,个中辛酸滋味只有自己能懂。 宛如拉小火车一般,行进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眼见前方通道有向上的阶梯,又有些烛火和人声从缝隙中透进来。 周亭瞳大喜,与二丧尸一同踏上阶梯。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两个丧尸叫得更欢了,仿佛在说没有跟错老大,然而下一秒,趁着空间开阔足以大展拳脚,周亭瞳便拿起金属酒壶,一个丧尸来一下,助它们真正脱离苦海。 只是动完手,周亭瞳走到台阶最上面一阶才发现,上面的盖子是整块石头雕刻而成,凭借她的臂力,根本打不开。 “来人!救命!有没有人?”周亭瞳扯开嗓子喊。 孟长夏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他好像听到了周亭瞳的声音?那一定是愧疚心作祟,使他做梦。 “屈兄弟!等等!我和你一起到地面上巡视!”为了避免自己再出现幻听,孟长夏决定还是放弃休息,跟屈亨魁一起出去搜救百姓。 —————— 石台旁,走江湖的彩戏师却一脸紧张地盯着棺椁。 虽然刚才从京城来的孟先生说棺材内有毒,但他们这些出苦力的底层人现在过的已经是地狱里的生活,哪里在乎什么死后下地狱。 所以,方才趁着众人不备,彩戏师在火把中加入催眠的草药。他的同伙张大刀一身的力气推开石棺,发现里面有地道,因此张大刀自请下去查探。 谁料张大刀刚下去没多久,彩戏师就听到头顶石板被抬起,又有新的百姓被解救了送过来。 为了避免被发现,彩戏师先把石棺又复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彩戏师额头上也都是汗珠,他的药物撑不了多久了,而张大刀有心疾,恐怕不能在密闭的地下久待。 彩戏师时不时盯着棺材看,只希望能有点风吹草动,让他知道张大刀还活着。 突然间,石棺内传来了动静!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八) 彩戏师屏息凝神注意听着。 “砰砰!砰砰!救命!有没有人听到?” 石棺内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和呼救声。 彩戏师急忙上前,嘴巴贴着缝隙问:“张大刀,找到财宝没有?” 周亭瞳回头瞥了胖丧尸一眼,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将计就计,捏了嗓子粗声粗气道:“找到了!找到了!都是金银珠宝!数不完的夜明珠!小山一样,我揣了满满一兜!快把我眼睛晃瞎了,你赶紧让我出去!” 彩戏师本来力气不够,但听说下面有财宝,浑身顿时充满了干劲,竟然还真的徐徐推开一条小缝。 周亭瞳一见有光,再也等不及了,顺着缝隙爬上去,跌坐在石台上喘息着,她的小灯笼早就在丢弃在了通道中段,猛地一见火把亮光,倍感亲切。 “我张兄弟呢?你是何人?”彩戏师不认识周亭瞳,他被这个棺材中窜出来的陌生女子吓了一跳。 “她是县令的女儿,这你都不知道?”角落里,几个一直抱臂观望的卖艺人告诉彩戏师,“不过,刚才下去的张大刀哪儿去了?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赶她走!决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人群中,一个抱小孩的中年女子厉声道。 众人齐齐向四姨娘看去,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说。 四姨娘是后半夜才被搜救队伍送到地下城的,送来时,她抱着女儿浑身发抖,众人见了心下都对她怜悯不已。 “她早就被丧尸咬了,我亲眼见的!她现在还从棺材里面钻出来,不是妖邪就是已经变成丧尸了!”四姨娘留在城中显然还有她的考量,不希望周亭瞳揭发她的真实面目,打倒敌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快人一步泼脏水。 “什么!她被咬了?”众人纷纷退让,不敢靠近她。 有几个怀中抱小孩的女人,赶快躲到最后面,前侧的百姓抄起铁锹棍棒,对周亭瞳虎视眈眈。 “孟先生也说过,棺材里藏的是尸王!这女子早就失踪了,突然从棺材里蹦出来,肯定是被尸王附身了,我们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她。” 周围人纷纷附和,他们的家园被摧毁的时候他们无法帮忙,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疑似感染,正是他们显示自己价值的时候,可万不能将她放过。 周亭瞳一眼见到石台上随手放的英雄宝鉴,将这本书拿起来,揣进自己袖中:“既然你们认定我不祥,我也没办法辩解,放我离开,咱们皆大欢喜。” “不行!难道把她放出去让她咬人?”四姨娘断然拒绝,万一周亭瞳出去之后,把她的真面目到处乱说怎么办?必须让周亭瞳把命留下! 周亭瞳见四姨娘非要把她置于死地,也就把方才四姨娘母女干的好事一股脑抖落出来。 但是抱孩子的女人说的话往往更容易被人相信。 “她从棺材里冒出来,一身鬼气,肯定有猫腻!杀了她!”众人纷纷附和,这种关头,宁可错杀一百,也坚决不放过一个。 “看来,你们非逼着我动手。” 周亭瞳摸着《英雄宝鉴》,默念着“召唤酆玉楼”。 眼见手拿铁锹的百姓围了过来,周亭瞳丝毫不慌,她气定神闲的态度让众人心里泛起嘀咕,没有人敢做第一个上前的。 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地底下,底下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大地在震颤,甚至肉眼也隐约能看到几道裂缝在周亭瞳四周延伸开来。 一个身穿白衣,拿着铃铛的古怪男子,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周亭瞳身后。 “我再说一遍,告诉我出路,饶你们不死,否则,本尸王就把我的手下都召唤出来,先吃小孩,再吃女人!”周亭瞳说着,还活学活用,嘶嘶了两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一番对峙,其他人见周亭瞳有这么大的神通,都不敢与她结仇,纷纷指了青石板的位置。 周亭瞳和酆玉楼顺着台阶而上,走之前,她给了众人一句忠告:“告诉你们首领,四姨娘有古怪,你们若是不信,他日在她手上送了命,可别怪我。” 出了地下,酆玉楼不肯走了,他站定了,试图通过不配合来与周亭瞳谈条件。 然而,当酆玉楼发现自己的诡计并没有得逞,周亭瞳自顾自往前走时,酆玉楼只好自己主动走上前去讨好她。 “鉴于我只能现身一炷香的工夫,我们不如长话短说。”酆玉楼道,“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提供保护,但你每天都要召我出来,听我的要求,否则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死,或者亲自召集手下弄死你。” 周亭瞳闷哼一声,酆玉楼正要去看她脸色,冷不防耳朵被她给揪住了:“谈条件?你配吗?上次是不是你想杀我?害得我被一大群丧尸困在仓库里,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里面。我宁愿一辈子不召唤你,让你待在书里。这本书不会被毁灭,那你也永远不会死,一个人待在虚空之中,这应该是你最好的结局。” “别别别,”酆玉楼见周亭瞳丝毫不为他的美所动,这才慌了,“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只是想自救而已。既然成为你的傀儡是我无法逃脱的命运,那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任何时候,只要您召唤我,我一定护你周全,把事情办得漂亮。” 周亭瞳捏了捏酆玉楼的面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的命早就拴在我裤腰上了。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告诉我,怎么能最快到达京城?” 酆玉楼一听,当即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画起了简笔地图:“顺着这条御道即可,不出两个月即可抵达。” “两个月太久了,我身上没多少钱。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周亭瞳在地图上比划着,“若是坐船,从这条航线到京城不是更快?为什么非要走陆路?” “周姑娘有所不知,海上行船,风险极大,而这片海域,出了名的索命。” 周亭瞳一拍脑袋:“如果在陆路被瘟疫追上了是死,在海里翻船了也是死,横竖都是死,那我选走水路。” 酆玉楼唇焦口燥劝她,可惜,周亭瞳根本不为所动。 —————— “屈兄弟,既然你我投缘,我便将这瓶‘神药’送你,把它涂在身上,只要不发出巨大声响,便可在尸群中行走自如!”孟长夏有意开展他的花露水帝国业务,便先送了一瓶给屈亨魁,希望通过他把口碑打出去。 屈亨魁谢过他的好意,把瓶子打开,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你质疑我的神药?”孟长夏问。 “那倒不是,只是这味道怎与我家祖传的驱蚊水有些相似?”屈亨魁和孟长夏走在街上,见天快要大亮,而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便带孟长夏走到他的住处,从一个大桶中倒出一瓢液体,仔细地与孟长夏给的神药对比起来,又绑架了一名丧尸进行试验。 试验结果表明,两种液体都能起到屏蔽人体气味的作用。 屈亨魁激动地握住了孟长夏的手:“那只要把这批驱蚊水都发放到百姓手中,就不用担心他们再遇袭击了,孟先生,这一切多亏你了。” 孟长夏摸摸鼻子,没料到古人智慧更胜一筹,他便找了个理由,在太阳出来后,继续赶路,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躺在牛车上,在太阳的照耀下,孟长夏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金色的,他闭上眼睛,在超市的货架前挑选,到底是吃原味薯片还是吃烧烤味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吃的都变得索然无味,也许,能在周亭瞳面前炫耀时,这才是他吃东西最有滋有味的时候。 前两天,孟长夏做梦,梦到系统告诉他:“你在现实世界中遭遇车祸,现在只是维持着植物人的状态,若完成系统的任务,你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从昏迷中苏醒,若是不能完成,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虚空,你这个人都将不复存在。” —————— 屈亨魁带领其他人在仓库外搭了梯子,观察仓库内的状况,里面的丧尸都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他们便放心回到地下城。 只是,地下城的气氛,安静到诡异。 众人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一个妇人,怀中抱着孩子,在哼唱着歌曲,左右摇晃着身体。 屈亨魁敏锐地发现事情有几分不对劲儿,但他不动声色,一手按在剑柄上,缓慢地朝妇人走了过去。 突然间,妇人抬头,朝屈亨魁一笑。 屈亨魁察觉自己身后的弟兄和百姓们都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一种沉睡状态,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行走自如,朝他缓缓地靠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和脚,将他抬起来,平放在石棺上。 屈亨魁意图挣扎,但始终无法挣脱。他睁眼怒视四姨娘,倒要看看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四姨娘见一招得手,便将怀中的女孩放下来,匍匐在她脚边,并递给她一把短刀。 病毒变异:摸金校尉(九)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的香气,围着石台的人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开始起舞。 两颗长钉子,贯穿屈亨魁的手掌,将他牢牢地钉在棺椁之上。 四姨娘匍匐在女孩的脚下,宛如一个虔诚的信徒。 “你在搞什么花样?他们被你怎样了?”屈亨魁怒目圆睁地问道。 女孩站在屈亨魁身旁,把刀锋轻轻地在屈亨魁胸口比了比,似乎在琢磨下刀的位置。 “事到如今,便是告诉你也无妨。”四姨娘笑着,她不是个纤细的女人,笑起来时肩膀像小山一样一耸一耸的,“我早就发现老爷是冒名顶替了别人的身份,他从前是干倒斗营生的。” “既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你就不曾害怕过他?” 四姨娘说:“我是他的人,又给他生了孩子,别说是个下墓的,他就是乞讨的我也得跟着他不是?”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 四姨娘说:“前年瘟疫,他本来要把所有将死之人移到此处,再用秘密之法处死,如此炼制出一种不老仙药。” “这事,我倒是有印象。”屈亨魁冷笑一声,“我昼夜不休地在灾民中送药,看来倒是阻挠了他的计划。我且问你,用人血献祭能炼成不老仙药的谣言是从哪里传来的?” “谣言?这怎么会是谣言!”四姨娘笑道,“这法子不就画在雍王墓里吗?这墓穴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当初建成的时候可把工匠全都杀了填在地下,就是为了凑够一千生魂。” 屈亨魁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飞升成仙,不过是一种愿望。那些人杀工匠不过是为了防止陵墓的结构被泄露,可跟炼药成仙没关系。” “可刚才有人打开过棺椁,里面分明是空的,众人也都看到了,这说明雍王已经成仙,我只要依葫芦画瓢,便也能脱离人世之苦,早登极乐!现在,我就拿你先开刀,用你的血肉唤醒通往天门之路!” 屈亨魁只啐了她一口:“愚蠢!你要因为你的私欲送这么多无辜之人陪葬?” “那你要怎样才能解释棺椁中空无一物?” 屈亨魁说:“我家祖上阔过,当年就是雍王亲信。此处雍王墓穴根本是个幌子,雍王当年没有在兵变中死去,他就是厌倦朝堂了,所以做了个假的墓,他自己改名换姓过了普通人的一生。这墓里要真有尸体,那才是见鬼了。” 但四姨娘筹谋这件事已经许久,被长生不老的念头迷了心智,哪能听进屈亨魁的劝告,捧了一碗清水来,把匕首擦拭干净。 眼见女孩就要下刀,屈亨魁飞起一脚,将她连人带刀飞踹到一旁去,随后挣扎而起,将血淋淋的双手生生拖着钉子拽出来,满地鲜血。 “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四姨娘狞笑着抬手,四个人朝屈亨魁围了过去。 屈亨魁见这四人正是平日里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反手一个巴掌拍在他们脸上:“都给我醒过来!妖妇,你用了什么邪术?” “我在井水里下了毒,眼睁睁看着你们喝下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没事?”这头四姨娘也很疑惑,“不过,不重要了,我没有必要研究一个将死之人的秘密!” 女孩也说:“这是苗疆蛊毒,一旦中招,药石罔效。” 屈亨魁一看,自己与昔日兄弟间必有一战,可他又不忍心亲手杀死他们。 “受死吧!”四姨娘眼睛微眯,示意傀儡们开始下死手。 屈亨魁以掌推开面前几人,又用腿法将傀儡逼至一米开外。 “搞这么多花拳绣腿有什么用?放弃挣扎吧,你迟早会体力耗尽的。” 屈亨魁不理会四姨娘的奚落,只听“嗖”的一声,他袖中飞出一黑色锁链,正中墓穴入口上方,屈亨魁挡着锁链,从上千个傀儡头顶飞过,只听他吹了一声口哨,外面隐隐传来狼嚎。 屈亨魁落在墓室入口处的台阶上,将黑色锁链收起,推开青石板,竟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了出去。 “追!”四姨娘跑过去,从入口处探头,见天上挂一轮烟月,屈亨魁早已经跑远,身边还跟了几条黑影,影影约约能听到几声狼嚎。 “大可不必。”女孩冷声道,“先成仙,到时再解决他也不是一件难事。” “你说的也是,”四姨娘只嘀咕着,“我还说怎么那水他喝了完全没反应,原来是个狼崽子。 —————— 屈亨魁逃到街上,身边只剩几匹狼伙伴,想到昨日,他身边还有数位并肩作战的伙伴,今日却只剩自己一人,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拼尽心思也要保护的百姓竟然就这样把命献祭给了巫术,他不禁悲从中来。 走出地下城没多久,屈亨魁就感觉到地面一阵震颤,似乎是地下城塌陷了。 屈亨魁回头望去,见一阵阴邪之气直冲云霄,而地下城所在的方位,开始坍塌,出现了一个大洞,并且还在向四周扩散。 “救我!”只见四姨娘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她用手攀着洞穴边沿,似乎想离坍塌的洞穴远一些。 但是洞穴陷落的速度比她的动作要快得多。 屈亨魁想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因此将黑色锁链飞出,缠住四姨娘的腰,试图将她拽出来。 然而,屈亨魁用力一扯,直觉绳子另一头有什么东西与自己在进行拉锯。 一切刻不容缓,四姨娘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异常痛苦,突然间,她的表情静止了,凝结在惊恐的最高点,眼睛睁圆,嘴巴大张,保持着呼救的模样。 屈亨魁的锁链收了回来,他清晰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躯,从四姨娘背后出现,那张童稚的脸上,满是鲜血,一双清澈的眼睛,写满无瑕。 唯独一双手,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让人无法不注意到。 女孩的手变成了巨大的紫色手掌,且手上筋骨毕现,看上去十分狰狞!她一巴掌将石棺给劈碎了,朝着屈亨魁直直地走来! 屈亨魁足尖轻点,跃上屋顶,他身边的狼群也随他翻上去,几条黑影在屋顶反复纵跳,不多时便消失在女孩的视野中。 而她也不甘示弱,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径直追了上去。 屈亨魁看女孩的模样,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女孩的样子可不是成仙了,而是被炼成了尸王。 要想对付尸王,凭他一介凡人之力恐怕是难以办到,屈亨魁眼珠一转,直奔仓库的方向去了。 从屋顶跃下,屈亨魁朝仓库方向跑去,他身边的狼群却发出不安的嚎叫,看来是发现敌情。 屈亨魁锁链飞出,击中仓库旁的平板车,一个人惨叫着应声倒地,屈亨魁一脚飞踹起平板车,狼群扑过去,配合着他的攻击进行撕咬。 “怎么平白无故上来就打人?” 屈亨魁听声音是熟识之人,急忙吹口哨叫停了狼群,从平板车上揪起了孟长夏。 此时三匹狼正死死咬住孟长夏的衣服,挂在他身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兄弟,能先让它们松口吗?”孟长夏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身上挂着的刀疤狼。 屈亨魁一个眼神,狼群便自动退到他的身后。 “国产金刚狼?”孟长夏调侃一句,“你能操控狼群?” “我长在山间,自幼被狼群抚育。”屈亨魁说,“不过现在不是说我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来对付它!” “它?” 屈亨魁说:“尸王!雍王墓虽然是假的,但他依然在墓穴中留下机关来惩戒惦记他墓穴之人,壁画上所谓的升天之法,其实是下地狱的最快方式,倘若真有人跟着壁画学了去,将会失去心智,攻击所有见到的活物。” “那不就是丧尸?” 屈亨魁道:“可比丧尸厉害多了。尸王是用上千活人炼成的,不惧怕阳光,不惧怕温暖,能像你我一样思考问题,是自己的意识,可通过眼睛看、鼻子嗅、耳朵听来判断敌人。” “原来是丧尸plus,那尸王有什么弱点?”孟长夏问。 屈亨魁苦笑一声:“如果我知道弱点,何至于被逼成这样。” “你来这里是想放出丧尸和尸王一较高下?” “正是如此。”屈亨魁招呼孟长夏把梯子搬来,“一会儿尸王来了,我看准时机打开仓库,让它们先斗上一斗,要是有用,你我便不用出手。” “那要是打不赢呢?”孟长夏问。 屈亨魁撇撇嘴:“我拖住它,你要是能跑就跑,不能的话,咱们下辈子继续做兄弟。对了,孟先生,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又返回来了?” “周……我想着她,心中有愧。” 屈亨魁拍着孟长夏肩膀:“红颜薄命,孟兄节哀。” 两人正叹气时,突然看到平板车下顶着一脑袋稻草的周亭瞳钻了出来,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场景甚是尴尬。 孟长夏先反应过来,噌地一下把即将变红的眼眶憋回去:“你还活着?我这种自私冷漠的人,可不是在意你,我就是心中有些愧疚,想给你收尸而已,你不要多想。” 不过,很显然,周亭瞳也没多想,她从平板车下爬出来:“你们说的尸王听起来很厉害,可关键问题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是白天,丧尸都是死的,怎么斗?” 三人说话间,孟长夏感觉头上汗珠涔涔,不住地拿袖子去擦:“这汗怎么越擦越多?” 另外两个人盯着他,都愣住了。 孟长夏头上哪里是汗?分明是血。 周亭瞳带头,缓缓地向上看去…… 双倍心跳:一点点喜欢(一) 女孩站在仓库檐角,血顺着骇人的手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孟长夏的脸上。 “跑!”屈亨魁吼着,把周亭瞳和孟长夏朝身后一推,两人摔了个四仰八叉。 屈亨魁抄起锁链,足尖轻点,跃上屋檐,锁链飞出,绕着尸王缠了两圈,收紧锁链, 尸王顿时行动受限,尤其是那双硕大无比的手,被锁链固定在它身前,动弹不得。 屈亨魁猛地一踹,尸王被他从屋顶上踹了下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脑袋着地,把平板车砸穿了。 “死了吗?”周亭瞳藏在仓库后面悄悄探出头来看。 孟长夏把她脑袋按回去,自己去看:“一动不动,应该是……” 孟长夏话音刚落,就听到尸王暴喝一声,嗖地一下把平板车给斩断了,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直到此刻,孟长夏才近距离清晰地观察到尸王的长相。 尸王这个称号恐怖骇人,但正主分明只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小朋友,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仿佛下雪的寺庙,天空不见飞鸟掠过。只是它的一双手,像是从哪个远古巨兽身上截下来安上的,青筋暴起,尖利的指甲上不住地往下渗血。 “上!”屈亨魁指挥狼群跳下去,自己抽出身后的大刀,伺机而动。 狼本就是群体狩猎生物,在对付大型猎物方面经验丰富,屈亨魁每次召唤它们,无往而不利。 只是这次,情况不同。 尸王是已死之物,且根本不知疼痛,它随意地一抬手,一头狼便被它紧紧地握住了脖颈,活活地给扼死了。 屈亨魁怒从心中起,挥刀的手越发不能控制。他的刀砍在尸王身上,只是刀刃与肉身相撞击时,发出的却是脆响,尸王的肉身仿佛是铜铁一般,刀枪不入。 眼见屈亨魁手下狼群折兵损将,而他本人也被尸王扔飞好几次,保守来说肋骨也断了两根。 “他撑不住了。”周亭瞳拿出随身的《英雄宝鉴》,酆玉楼那一册的页面还有少部分是灰白色,还在冷却当中,“看来,只好先叫出武松来应付一下。” 屈亨魁已经被尸王按倒在地,尸王伸出一只大手,晃晃悠悠地掐着屈亨魁的脖子将他举起来。 孟长夏趁机往身上倒了一瓶花露水,搬了梯子,攀上仓库的小窗户,用锯子割断栏杆,跳了进去。 孟长夏不住地从袖子里面抖落出碎冰,这都是他用意念从随身超市的冰柜里刮出来的。 仓库很大,孟长夏抖了许久,才把冰块铺满整块地面。 孟长夏静静地屏住呼吸,祈祷它们快些苏醒。 冰块溶解,吸收热量,孟长夏能感受到温度下降不少,但至于到底多冷才会让丧尸苏醒,他也并不确定。 屈亨魁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周亭瞳还窝在仓库后面:“快撤啊……笨蛋……” 尸王感官敏锐,自然知道后面有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不过也不要紧,一只蝼蚁而已,挨个收拾。 忽然间,尸王察觉半空中袭来一道劲风,它不得不放开屈亨魁,双手在头前格挡。 周亭瞳急忙跑到屈亨魁身侧,想要把他扶起来,但屈亨魁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动弹不得,周亭瞳只好费力地拖着他,试图让他原来战斗中心。 “走吧,别管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屈亨魁有气无力地对周亭瞳挥手示意。 周亭瞳道:“放心吧,我请了帮手,他凶悍强健,分分钟把尸王撂倒在地上不在话下。” 话音刚落,周亭瞳听到武松猛男惨叫,唰地一声被尸王抛到半空中,直直地落了下来,扬起一地尘土。 屈亨魁:“……” 周亭瞳:“……我现在扔下你跑还来得及吗?” 尸王一手拎一个,把他们两个提了起来。 周亭瞳心里默念着召唤熊男,但是没反应,很显然目前的场景不在熊男的适用范围内。 周亭瞳又默念着召唤酆玉楼,召唤!召唤!但是也没反应……看来冷却时间依然没过。 希望孟长夏已经跑了,周亭瞳心里默默祈祷,三个人要是全折在这里,那可就真没有人能帮他们报仇了。 尸王双手正要握拳发力,忽然间迎头飞来什么东西,一下子打在它的脸上,不疼,也不致命,但已经足以惹怒它。 尸王把周亭瞳和屈亨魁向上一抛,朝着东西飞来的地方扑过去。 周亭瞳劫后余生地摸着自己脖子,看到地上的,是一整块鲜血淋漓的猪后腿肉。 “大兄弟,你没事儿吧!”孟长夏跑过来。 屈亨魁听他叫“大兄弟”,以为他是要把自己扶起来,便伸出手要搭在他手上。 谁料孟长夏揪着周亭瞳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没死就行。” 屈亨魁讪讪地把手在空中轮了个圆形,放到自己后脑勺上。 尸王朝仓库的方向冲去,但此时仓库上的铁链早已经不见。 无数丧尸身上冒着烟,奔涌着从仓库中出来,嗅到了尸王身上的血肉味道,纷纷朝她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尸王一掌推开它们,而它们不知疼痛疲倦,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把尸王围在最中心。 “你觉得谁会赢?”周亭瞳揉着脖子问。 孟长夏说:“从我们的立场出发,我当然希望丧尸能赢。” 但局势仍然不容乐观,尸王到底是上千活人精气于一体的产物,普通的丧尸根本不是对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丧尸倒了一片。 周亭瞳看不下去,拿了火把,拎着酒水走过去帮丧尸打架,她把酒水朝尸王脑袋上倒下去,那火把引燃了。 不消片刻,尸王化为森森白骨,倒在了地上。 “好一个彪悍的女子。”屈亨魁目瞪口呆地看向孟长夏,“孟先生果然是有眼光、有胆识的人,喜欢的女子也是人中龙凤。” “我可不是喜欢她,这叫欣赏。”孟长夏梗着脖子说。 屈亨魁咬着牙撕下布条把错位的筋骨给固定住,周亭瞳见他一个人包扎实在费力,便走过去帮他。 孟长夏不知为何,眼神始终无法从周亭瞳身上挪开。 两人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互相使绊子那也不是十根手指数得过来的事情。 他以前说真的是发自骨子里讨厌周亭瞳,因为她聒噪,因为她会放声肆无忌惮地大笑,因为她会暗暗学会爬树,向年幼时的自己丢石子,因为她曾强迫自己加入她的舞蹈队,对弱小的自己吐口水。 但是,突然间穿到这个丧尸遍地的时代,他才渐渐地放下了自己的偏见,发现原来周亭瞳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讨厌,甚至还有些可可爱爱的。 这头孟长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两人。 屈亨魁满面通红,直摆手说不用,从周亭瞳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他的睫毛宛如羽毛扇扑闪扑闪,实在可爱至极,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面颊,美强惨的帅弟弟谁不喜欢呢? 可是周亭瞳心理年龄二十多,她在这个世界的身躯可只有十六岁,是比屈亨魁年龄要小的。屈亨魁哪里能把面前纤细瘦弱的女子和“调戏”二字联系起来。 “孟长夏,你那里有没有创可贴?孟长夏?”周亭瞳连续叫了他几声都没人应,二人都扭过头去看他。 待孟长夏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周亭瞳正眉头紧皱地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竟然还嘟着嘴巴。大男生家的,好恶心哦。”周亭瞳眉头几乎都打了个结。 孟长夏见自己乐得在脸上现行,急忙拉着屈亨魁给自己做垫背:“他也嘟嘴了。” 周亭瞳又捏了一把屈亨魁的脸:“可爱。” 孟长夏一脸黑线:双标还是你厉害…… ———— 虽然丧尸危机暂时解除,但隐患仍然存在。 孟周二人试图劝说屈亨魁随他们一起去京城,但屈亨魁不愿离开故土,二人只得作罢。 孟长夏随周亭瞳一起往东而去,路上孟长夏不住地给周亭瞳递零食:“辣条要不?来点牛肉干?” 周亭瞳一脸疑惑地接过吃的:“无事献殷勤。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要害我,可惜我没有证据。” “我只是怕你走一半饿死了,变成丧尸。”孟长夏抬头看了一眼天,“走半天了,你先歇着,我看到那边好像有两匹马。” 孟长夏快步跑了过去,周亭瞳觉得他今日格外古怪。 此时,周亭瞳脑海中忽然响起一声:“新的英雄载入成功,是否召唤?” 周亭瞳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先召唤出来看看新英雄有什么技能也无妨。 “召唤。” 周亭瞳说完这句话,却没看到身前出现什么东西,她疑惑间,脊背向后一靠,撞到一个人。 那是一个红衣华服女子,身材高挑,眉目清冷,生得是祸国殃民的样子。 周亭瞳疑惑对方怎么是个女子,翻开来一看:“ 代号:江意吾 职业:蜂后,女皇 英雄故事:《反派给我打江山》小说女主,凭借操控蜂群的能力,她干掉敌人,一步步走上权力的最高峰。” “你觉得今天他有古怪是吗?”蜂后江意吾问周亭瞳。 “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常奇怪。” 江意吾:“我可以帮助你认识这个问题。” 说完,江意吾以眼神示意,叫周亭瞳向前看,而她自己先躲到一旁看好戏去了。 只见不知哪里来的蜜蜂,追着孟长夏蜇他,他一路朝周亭瞳跑来:“有蜜蜂!有蜜蜂!” 周亭瞳:它们本来要蜇的就是你,别朝我跑过来可以吗? 孟长夏一个飞扑过来,把周亭瞳撞倒在地,用斗篷把她盖得严严实实。 孟长夏:你们要想蜇她先过我这关! 蜜蜂:……我么只想蜇你,没想蜇她。 周亭瞳:我明白了,他就是想害我! 江意吾:……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水吗?纯净水的那种。 双倍心跳:一点点喜欢(二) 李家州旁,密林旁,一座简陋的屋子。 前两天寒潮回转,落雪未消。 “饭都烧糊了!老子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男人一脚踢翻了饭桌,碗筷散了一地。 女人惊得跌坐在地上,后退两步:“不可能……我明明坐在一边盯着的。” “我说糊了就是糊了!你这娘们儿还敢跟我顶嘴!”男人怒不可遏一把抓起女人的脑袋朝墙上撞,“给老子做饭还敢坐着!活该你挨打!好吃懒做的东西,我娶你这么多年,要你有什么用?” 女人力气不敌,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缓缓地靠着墙倒了下去,额上流出鲜血,仿若一个死人,但眼眶里颤动的泪珠表明她还是一个活物:“我天不亮就起床喂鸡,上山砍柴,我好吃懒做?你拍着胸口问一问,这么多年,我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 “顶嘴?顶嘴!”男人越发气急,可看看家中已经穷得什么家具都没有,只得作罢,叫女人滚出去在雪地里跪着。 女人虽然不忍,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只得听了命令,跪在冰凉无垠的雪地中,她嫁了人,娘家是回不去了,而若是离了这个男人,她就算能拼尽力气拥有土地和房产,也会被人霸占了去。 漫天的雪,跪上去先是像跪钉子一样疼,再后来,却像柴火一样暖。 女人想起她曾生过三个女儿,但她们无一例外刚生下来就被溺死了。 倘若继续活下去,还是一样的结果,每天拼死做活,拼了命地生孩子,要是生个男孩,便还要像他的爹一样趾高气昂地使唤自己,那哪里是生个孩子,那是又给自己生个祖宗出来。 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命运对这里的女人下了诅咒,她们无法跳出生育的轮回。 风渐渐地停了。 男人在屋里生起了炉火,他双手伸展开来,火焰在他油亮的面庞上跳跃,透过窗户缝,他看着女人佝偻弯曲的脊背,像个破旧的稻草人插在外面的雪地里。 男人哼着小曲,琢磨着该好好地冻上她一番,好让她知道这个家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帝。 拿出风干的腊肉,男人倒了一杯小酒。 忽然间,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男人还没来得及去开,门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个败家婆娘,你还敢对我翻白眼,是要造反不成?”男人迫切地要好好发泄酒水烧上来的火,谁料,一向软弱的女人,这次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 “前面好像有一户人家,我们去看看。” 孟长夏和周亭瞳走到腿脚发酸,天色又晚,能看到住处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降救星。 二人走近屋子,见外面的雪地上有两个浅浅的坑,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不过,也很像人的膝盖在上面留下的印记。 周亭瞳上前,发现屋子没有门,而且屋内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两人交换眼神,各自在手里拿了东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满屋子的血迹,一个干枯的女人,正在吃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 周亭瞳一酒壶下去,把女人送上去往西天极乐世界的路上。 孟长夏本来也要给男人一个痛快,却被周亭瞳阻止了。 周亭瞳借着花露水气味的掩护,在男人的耳朵里塞上泥土,男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登山绳吗?”周亭瞳问孟长夏。 孟长夏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段绳子,递给周亭瞳:“你要这个做什么?” “马也没有,牛也没。只好用他来做代步工具了。”周亭瞳说着,示意孟长夏从屋后拖出说一辆平板车,用绳子将男人绑在车前。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溺爱长到七八岁依然被抱在怀中没有下过地,男人的腿是罗圈状的,他压根没办法站起来,只能爬行。 周亭瞳和孟长夏揣了手坐在车上,从超市冷冻区摸出一块带血的猪肉,将它挂在钓鱼竿上,垂到男人的鼻子前面。 男人闻着味道,迅速爬起来,速度平稳,耗能为零,简直是新时代新能源的典范。 二人急行大半夜,眼皮已经睁不开了,不知不觉,竟然头挨着头睡着了。 孟长夏先注意到一个小脑袋靠着自己安然入睡,他登时就一点也不困了,小心翼翼地让周亭瞳的脑袋靠在自己怀中。 突然间平板车一个急刹,二人被惯性甩了出去,插秧似的,脑袋着地,窜进了雪地里。 周亭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从雪地里把脑袋□□,四下去找孟长夏。 二人狼狈地爬起来,四下望去,见已经出了林子,前方冰雪消融,不适宜再用丧尸做牵引能源继续前进,于是孟长夏结果了丧尸,把他的尸身在雪地里埋了。 —————— “前面有个屋子,我们前去借宿吧。” 周亭瞳隐约看到屋内烛火跳动,有人影映照在窗户纸上。 只是待二人走近敲门时,屋内只一道黑影闪过,烛火跳动。 “砰砰”,孟长夏继续敲门,“请问有人吗?我们是过路人,想在此借宿一宿,还望行个方便。” 周亭瞳眼角余光扫到周围似乎有人影蹿过,但是当她转过身仔细看去时,林中只有树影摇曳,并无异状。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周亭瞳缩了缩脖子。 孟长夏也赞同:“明明有人,却不应门,这屋主不会是什么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吧?” 二人交谈间,却听得屋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来了,是谁在敲门?” 开门的是个苍老的妇人,穿一身灰色粗布衣裳,面容饱经风霜。 老妇人邀二人进屋去,屋子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老妇人把一间房稍作整理,请二人歇下,又端来些刚热过的饭菜。 孟长夏一阵感激,摸一摸浑身上下,半个铜板也没有。 倒是周亭瞳从袖子里摸出两颗金牙,送给老妇人做谢礼。 “金牙?你把谁的牙齿给拔下来了?” 周亭瞳便细细地把她如何绑上稻草,从仓库逃生的经历说了一遍。 “逃出来后,我发现我身上的稻草里埋了好多牙齿,估计是丧尸咬我时,把牙给绊下来了。” ———————— “刚才我们还以为屋主是什么江洋大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奶奶人也太好了吧!”周亭瞳道。 “如果是江洋大盗,应该会在酒水里下毒,老奶奶人看着这么好,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孟长夏说着,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说法,把酒杯里的酒洒了一滴在草席上。 “滋”—— 草席被轻微腐蚀,冒出一股子白烟。 周亭瞳和孟长夏的笑容,缓缓地凝固了。 “真是歹人?!” “我们还是连夜跑吧。” 二人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屏息听了一会儿,隔墙只传来老妇人的鼾声。 孟长夏走到墙边,推了推窗户,但窗户纹丝不动,是从外面封死了的。 周亭瞳去推门,门倒是“嘎吱”一声开了。 “这边。”周亭瞳对孟长夏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和自己一同从门口出去。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客厅的时候,忽然间,黑暗中传来老妇人哑着嗓子的话语“你们两个要走?” 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在他们周围摆了一圈空调,叫人汗毛倒竖。 “蹭”地一声,暗处亮起了火星,那是老妇人在用打火石点燃油灯。 “天黑,外面有狼群,你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走吧。”老妇人捧着油灯,灯光打在她脸上,每一个褶子里面都藏了很深的沟壑,像是什么恐怖片的主角。 “我们有急事,必须立刻动身,就不叨扰您了,非常感谢您的招待。”孟长夏拉着周亭瞳的袖子,就往门口挪。 老妇人不动,眼睛像毒蛇一样在他们身上打转。 孟长夏的手摸到门栓,刚把门栓卸下来,门却突然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推开。 门扇劈头盖脸地砸了孟长夏,把他砸得蒙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和闯入者扭打起来,他长手长脚,有些格斗的底子,对方虽然矮小,但力气十足,一时间,两人分不出高下。 周亭瞳顺手抄起一根烧火棍,朝对方后脑砸去,她知道后脑不能受到过重伤害,因此控制了力道,只是把对方打晕了。 孟长夏顾不得惊叹周亭瞳的战斗力,拉着她就要往外跑,只是老妇人哪里肯依,一把拽住了孟长夏。 老妇人年纪虽大,可常年做活,一双手铁钳似的,力气很大,竟不输壮年小伙。 老妇人啐了一口,也拿了棍子朝孟长夏后脑挥去。 孟长夏本见她是个老者,不愿下重手,因此没有防备,猛地一击,脑袋沉沉,视野突然模糊起来,他只记得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 晕倒前最后的画面,是周亭瞳一脸惊慌地扑过来。而老妇人洋洋得意道:“你打我儿子,我打你相公!” —————— 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孟长夏再睁开眼睛时,感觉自己晃晃悠悠的,面前是碧蓝的天空,而他身上的绸缎衣早已经不知去向,换成了穷苦人家满是补丁的布衣。 孟长夏噌地一声坐了起来,他此刻躺在一艘小船的甲板上,旁边坐了许多和他同样打扮的人,但唯独没有周亭瞳的身影。 双倍心跳:一点点喜欢(三) “这是哪里?你们有见过我的同伴吗?”孟长夏向周围人发问。 可其他人只是茫然地盯着他,似乎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们的耳朵已经被扎过了,听不到你在说话。” 孟长夏此时才注意到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人,此人皮肤黝黑,应该常年在外受到日光暴晒,此时天气不算暖和,他却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露出胸口的大片纹身来。 “耳朵扎穿,下水采珠会方便一些。”男子借着说道,“这是海人的规矩,怎么看样子你根本不知道?” “海人?”孟长夏注意到自己腰间系长绳,另一头连着石块,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海人,也叫采珠人,是古代贱籍的一种,专门负责为权贵在深海中搜寻珍珠,是真正的高危行业,“十万壮丁半生死,死者常葬鱼腹间。蛟鳄磨牙竟相向,积水化为海水丹”说的便是采珠人的艰难处境。 “看来,你不是本地人,是被打晕了,交过来充人头吧。”男子递给孟长夏一壶水,“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孟长夏喝了一口淡水,心情有所平复:“我是过往客商,在附近居民家里借宿一晚,被打晕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只怪你来错地方了。”男子道,“皇上突然下令,要准备三千颗夜明珠给他的妃子做礼物,特意从京城派了近侍来监工,五千采珠人,昼夜不停地出海,值此时节,鲨群凶残,谁也不想去送死,便拉了过往客商来做替死鬼。” “那你呢?”孟长夏眯缝着眼睛问,“你一点也不怕死?为什么你能听到我说话?” 男子把领口拉开一些,好叫孟长夏看清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图案,那图案诡异中透着精巧,乍一眼看去仿佛是龙的鳞片,仔细观察却会发现那是水的波纹,当中有数个渔民在与海底巨怪搏斗。 “我是疍民,族人祖辈几乎不曾踏上陆地。我们生来就是水中的居民,潜水采珠,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何须扎穿耳朵?”男子说。 孟长夏拍着他的肩:“这位小哥,烦请你指点一条出路。我是京城人士,身居要职,只是现在身上没有物件能证明我的身份,倘若你能助我逃出生天,他日我必定重金酬谢。” 男子打了个鼻响:“逃走?你先祈祷一会儿下水采珠有命上船吧。” “我会水,但是从未做过采珠营生,这可如何是好?” 男子瞥他一眼:“看你长得细皮嫩肉,我也知道。今日相见也算有缘,一会儿下水,你跟着我,我尽力护你,不过能否活命,还要看你的造化,若是龙王爷执意要收你,那谁也拦不住。” “小哥,多谢!”孟长夏在心底里琢磨着要不要跟对方拜个把子,以示自己的诚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举有些过于谄媚,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孟长夏挨着对方坐下:“对了,小哥,我向你打听件事。我是和……夫人一起借宿的,如今我被绑到此处,你说,我的夫人会有性命危险吗?” “她应当活着。”男人说,“此地民风还是淳朴的,不至于将无用之人杀掉,最多把她卖给哪个光棍当续弦去了。” 孟长夏:……把周亭瞳卖给老男人?你是不是对民风淳朴有什么误解? 二人谈话间,有身穿官服手拿皮鞭的人从船舱中走出来,二人立刻收了声。 从船舱里走出来的是个五品太监,他翘着兰花指,开始给船上的海人洗脑:“你们这些贱民,沐浴天恩这么多年,如今到了皇上用你们的时候,你们应该感谢自己有这么个机会能为皇上做事。” 反正一船人,大半都是聋的,那太监对牛弹琴了半天,还觉得自己这番演说非常鼓舞人心,能让这伙海人瞬间上天入地不成问题。 船又行了一会儿便停住了,旁边有拿刀的监工虎视眈眈,众海人纷纷将石块坠入海底,自己也纵身跳了下去。 “你跟着我一起跳,别出了差错。”男子交代孟长夏,顺便从一旁的布袋中拽出个女尸来,抱在怀中。 孟长夏后背一凉,扫了那女尸一眼,只见她身量极小,不过一米来高,皮肤接近透明的白,隐约能看到下面的血管,全身柔若无骨,因此像一坨软肉被男子软趴趴地拎在了手上。 “这是?” “女尸,”男子解释道,“海底老蚌极其难缠,若人力强行用刀刃开蚌,血腥之气很可能引来鲨鱼。只能想办法让它们乖乖张开蚌壳。” 孟长夏问:“可尸体怎么能让蚌壳打开?” “老蚌喜阴,而女子阴气最盛,用这女尸,可引诱老蚌开壳。” 孟长夏听完,暗暗摇了摇头:封建迷信要不得,你说要是把东方不败喊过来,那蚌是开呢还是不开呢? 不过,盯着男子手中的女尸,孟长夏顿时心神不宁起来:“我娘子,她会不会叫人做成干尸了?” 男子摇头:“应该不可能,吸引老蚌的女尸都是特意找的阴年阴月阴日生辰的,万里挑一的人选。” 孟长夏的一颗心缓缓放回肚子里。 “你们几个,这里还有几具尸体,”太监指了旁边几个人,“虽不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但都是女尸,你们扔下水去。时间紧急,上哪儿找那么多至阴女子,勉强用着。” 孟长夏:???!小周,你撑住。 随男子一同潜入海底,孟长夏的心底却是十分的不安。 海水冰凉刺骨,孟长夏也是第一次在没有携带任何潜水设备的情况下潜入深海,下潜不过十几米,他的气息就乱了,嘴里吐出长串的气泡来。 一步乱,步步错,惊慌下,他的口鼻中灌入了水,再加上长时间没进食,根本没有力气进行如此负荷的运动。 还是男子看不下去了,悄无声息地解开他腰上的绳子,将他托上去,叫他浮在水上,藏在船侧,千万不要被监工发现了。 孟长夏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实在有几分撑不住,便闭上眼睛,在超市货架上巡视,他发现超市竟然有卖游泳圈和救生衣的,他毫不犹豫拿了一套装备出来,穿在自己身上。 太阳向西侧缓缓沉去,孟长夏等得有些着急了,便用手撩起水解闷,一不留神,他漂了出去,离开船阴影的范围。 孟长夏猛地一扭头,忽然视线就和那五品太监对上了。 孟长夏:……怎么办?我现在潜水还来得及吗?等等,怎么这小太监看到我的脸以后这么惊讶?他怎么一脸惊恐,好像吓哭了? 与人对视,孟长夏想来秉持着绝不先挪开眼神,这样能给对方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看着看着,那太监竟然先对他跪了下来。 孟长夏一脑子黑人问号:对视又不是摄魂,小兄弟,还没过年,倒也不至于对我行此大礼。 “孟……孟主管,你……你怎么……” 孟长夏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重识故人,任务达成!有新的场所可供解锁,是否现在查看?” 孟长夏凝神,注意到脑海中出现一幅地图,地图中央是一座超市,旁边有个模糊的轮廓,上面写着医院二字,不过,医院的图标现在是上了锁的,因此还没办法进入医院查看。 孟长夏急切想了解具体的任务清单,以及解锁新场景的条件,不过,眼下,还有这个小太监需要稳住。 小太监一直砰砰地对他磕头:“孟主管,我不是有意推你下水的,这都是他们让我干的!孟主管,你这才走了几天,怎么叫水泡得这样胖了?” 孟长夏见此时甲板上并无其他监工,便上了船,决意要假装成鬼魂,好好套一套这小子的话。 “我死得好惨,此番回来,就是来复仇的,你若是原原本本把我被害的经过详细讲一遍,我能留你个全尸,让你下辈子投胎做个正常的男人。”孟长夏在小太监面前耍起了威风。 谁料,小太监匍匐到他脚边,抬头向上看时,眼神却变了。 小太监双手握住孟长夏的脚踝,将他拖倒:“你有影子!你不是鬼!” 孟长夏猝不及防被猛地一拉,倒在地上,这厮反应倒是挺快。 小太监从怀中掏出丝线来,不由分说缠在孟长夏的脖子上:“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怨不得我了。” 孟长夏也撕扯着小太监:“你个狗东西,杂家让你看看咱的厉害!” 结果,一个没收住力气,小太监被他从甲板上踢下去,直勾勾地坠入了海中,连呼救都来不及。 孟长夏捶捶自己的脑袋,刚才,他说了什么,“杂家”?怎么说起来这么顺口? 这死太监现在还没被人发现,孟长夏知道,一旦太监失踪的事情被人注意到,这条船上的人少不了被严加审查,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在船上进行搜查,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孟长夏把游泳圈和救生衣收进超市,自己进入了船舱。 此时,监工们还都在吆五喝六地划拳。 孟长夏闪身溜进了太监的那间屋子。 “刚才你有没有看到雨公公?” “好像是有个人影过去了。” “还是快把这些收起来,免得叫他责罚。” “怕什么?一个阉人而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丢进海里,就说是那帮子贱民做的,又查不到我们头上。”有个叫老六的人,满不在乎地说着。 双倍心跳:一点点喜欢(四) “算了,还是别惹那么多麻烦,把骰子收起来。”老五说,“算算时间,那伙子海人已经下到海底了,去看看有没有绳子摇晃,说不准手快的已经捞到珠子了。” “哪有这么快?” 老五道:“方才海人中有一个遍体纹身的,那是疍民,可是采珠的一把好手。” 一行人心有不满地把骰子收起来,上了甲板。 孟长夏这下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五品太监的舱房内搜寻线索。 在太监的枕头下,孟长夏发现一个做工精细的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圆润饱满、流光溢彩的极品珍珠,那华光似乎能把人的眼睛闪瞎。 说不动心是假的,孟长夏本想把它们揣进兜里,但想了一想还是作罢。他知道古代在金库做搬运苦力的人进出金库时会被搜身,而且是那种把衣服脱光了,在地上跑跳几个来回的严格检查,他不能冒这种风险。 忍痛把珍珠放回去,孟长夏掀起床垫,翻到一封书信。 孟长夏打开信函,文字虽然与后世的简体汉字有所出入,但他连蒙带猜终于弄明白了信件的大概内容。 原来孟长夏在京城得罪了人,那人明面上派遣孟长夏和五品太监远赴此地做采珠监工,实际上授意五品太监半路将孟长夏暗杀。 信件末有那人的印鉴,风格雄浑典重,字形舒展流畅,但是孟长夏无法辨认出这是什么字,因此暗暗记下印鉴的模样,等日后到了京城原样画出来,再找个行家鉴定,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指使。 做好这一切,孟长夏偷偷溜回到甲板之上,此时,不少海人已经上潜,将珠子拿给监工挑拣,因此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孟长夏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疍民男子上潜,心中有些焦急。 “鲨鱼来了!” “是鲨鱼!” “血,血水!有人被吃了!” 有人探头向水面看去,一缕血水浮了上来。 监工对于今日采珠收获有所不满,威逼众人再次下水。 但血在海域中传播的速度很快,而鲨鱼对血又尤为敏感,人人都知道,这片海水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底下一定群鲨环伺,下水必死无疑,因此一个个即使挨了鞭子,也要违抗命令。 “呼!”水下突然窜出来一个黝黑的身影。 孟长夏急忙过去搭手。 “小哥,你可是遇到了鲨鱼?” 疍民男子点头:“我已经将它解决,不过,它的血已经把鲨鱼都吸引过来,今天是不能再次下水了。” 孟长夏瞥了一眼疍民男子腰间的圆弧形匕首,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用如此简陋的武器对抗海中霸主,并毫发无伤地爬上船来。可疍民男子能够在没有呼吸设备的情况下在水底待上一个时辰,这已经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事情。 “不能下水?”老六冷笑着挥着鞭子,不过他是空挥,只把鞭子舞出声响,并没打到疍民男子身上,看来老六对他忌惮颇深,非是必要,绝不轻易结仇,“就这么点珠子,回头延误了圣上大事,我得跟着你们一块掉脑袋。” “下面已经都是鲨鱼了,你叫我们下去,我们不敢违抗命令,可回头我们都死绝了,你再想找采珠的熟手,可就不容易了。”孟长夏说道。 监工们觉得孟长夏言之有理,因此派出老六前去和五品太监请示。 老六下去没多少工夫,就着急忙慌跑上来。 “雨公公怎么说?” 老六着急道:“雨公公不在舱房里。” “你仔细找过了?” 老六点头:“千真万确,每一间舱房我都找了,半个人影没有。” 老五不再说话了,他眉头紧皱,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最坏的答案。 “你们看,海上是不是有一顶帽子?” 孟长夏朝不远处一指,帽子宛如一个小黑点,在海中沉浮。 “那是不是雨公公的官帽?” “雨公公是不是失足掉进海里淹死了?”老六挠着脑袋问。 老五给了老六一记耳光:“雨公公是朝廷派来的贵人,刚才还好好地在甲板上待着,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掉进海里?分头去找,你们几个去船头,你们几个,跟我下舱房里找找。” 孟长夏被老五点了,下到船舱里。 刚进舱房,孟长夏却听到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孟长夏扭头,看到老六和老五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老五说:“朝廷派来的贵人,不明不白地死了,肯定没法交差,小兄弟,我看你贼眉鼠眼,不像好人,雨公公一定是你杀的吧!” 孟长夏:……突然中枪……你是如何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成功从上百人中揪出真的是凶手的我? 老六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五哥你说要再找一次,原来是要让他背锅,五哥你真是考虑周全,要不是你说,我还想不到这一点!” 二人狞笑着朝孟长夏走来。 孟长夏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一把老虎钳。 —————— 孟长夏走上甲板,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中。 “老六,老五呢?怎么雨公公没找到,连他们都不见了?”众监工疑惑道,“喂,你们见过他们吗?” 众人摇头,自然不肯应答。 “邪了门儿了,这船还能吃人不成?”老四发狠地说着,可他决计不肯下到船舱里去找,他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疍民男子说:“还真有可能被船吃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诡异的事?” 疍民男子继续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这艘船之前的船主,就是这样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失踪了,听说这艘船是用海柳做的,虽然坚固,但海柳乃是水中冤魂附身在上的,怨气很重,刚才水下都是血,或许唤醒了海柳,它们悄无声息爬出来把人吃了。” 在孟长夏听来,这种说法带有极其深厚的迷信色彩,因为三个人的尸体都是他扔进海里的,所以他当然知道不存在海柳吃人。 但因为疍民男子出海经验丰富,在海人和监工中声望很高,因此众人都信了他的说辞。 老四闷头道:“我也是靠海为生的人,听过海柳吃人的传说。可朝廷里的人,肯定不会接受这个说法。” 众人沉默,雨公公虽然是个太监,大小也是朝廷命官,要是拿不出个令人信服的说法,这条船上的人都要给他陪葬。 沉默着,沉默着,孟长夏弱弱地举起了手。 “你有什么要说的?” 孟长夏说:“雨公公死了,有死者必定有凶手。正好,六监工和五监工不见了,那么……” 老四是个老实人,脑子没有老五活泛,突然间听到孟长夏这么一说,老四感觉自己开窍了。 “我明白了!凶手就是老六和老五!他们为了抢夺财物,杀了雨公公,又被我们齐力反杀!”老四激动地握住了孟长夏的手,“我太笨了,还是这位小兄弟聪明!” 孟长夏:一眨眼的工夫,你就连犯罪动机和前因后果都想好了,你是老实人?我可半点没看出来。 船往岸边的方向驶去。 老四激动地握住了孟长夏的手,表示他是个人才,和他拜了把子,又把他提携为监工之一,日后就不用做冒死采珠的危险营生了。 孟长夏:?!你也算个人才了,把卧底提携成老大。 —————— 上岸,老四把雨公公被害的事情上报给本地县令。 县令早就看京城来的娘娘腔不顺眼了,拿腔拿调处处压他还抽走大部分油水,如今死了,可真是死得其所,大快人心,便叫师爷拟了文书,发往京城去了。 海人上岸后,就在监工的命令下,脱掉衣服,对着大海开合跳。 上千个大老爷们儿,任由海风肆虐着从身体上吹过。 有几个人跳着跳着,地下突然听得脆响,原来是珍珠掉了出来。 监工把这几人捆了手脚,系上石块沉入大海,以示惩戒。 孟长夏背后发凉,幸好今天自己没有拿珍珠,否则也像他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了。 入夜,海人们被带回营地休息。 说是营地,其实是牢房,十人住一间。 孟长夏和疍民男子住一间,同室的其他八人今日被沉了海,因此这间牢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辛苦劳作了一天,结果晚饭就是半碗白米。 孟长夏虽然有随身超市,但他不好当着疍民男子的面拿出吃的来,否则解释不清,只好倒头睡去。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喂!喂!醒醒!”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梦,孟长夏总感觉有人在粗暴地推他。 他生气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孟长夏与疍民男子对视一眼,对方也是同样处境。 黑夜里,闯入者穿了夜行衣,蒙了脸,又在二人头上套了麻袋,扯着二人前行。 孟长夏不知道对方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一开始他还在心里记下来时往哪个方向,走了几步……但闯入者拽着他转了两圈,他就失去了所有辨别方向的能力。 不知走了多久,孟长夏隐约能感觉前面有了亮光。 “跪下!”有人从后面踹他小腿,孟长夏识趣地跪倒在地。 头上的麻袋被人取了下来。 孟长夏眯缝着眼睛,努力适应光亮。 他很快明白,自己现在身处在某个地下洞穴,周围站了许多拿着火把的蒙面人。 洞穴一头有个圆台,台上放了把太师椅,铺了层老虎皮。 椅子上坐了个着红衣的女人,女人头上戴了斗笠,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庞。 双倍心跳:一点点喜欢(五) 女子还未说话,但孟长夏只看了一眼,心就踏实了。 旁的不说,就这豪放的坐姿,同时代女性绝对模仿不来。 周亭瞳戴着斗笠,却也一眼认出对面身穿粗布衣服的正是孟长夏。 周亭瞳使用指甲敲击着椅子,试图敲击出“995”也就是“救救我”的暗号,但她第一轮还没敲完,就被孟长夏打断了。 孟长夏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 周亭瞳左手边,一个身材敦实的黑衣人走上前去,看向孟长夏:“新来的,听说你被提拔成监工了是吗?” 孟长夏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听他语气便知对方对“监工”这一身份非常不满,很明显,这里是受苦海人的聚集地,是广大劳动人民的维权联盟。 孟长夏立刻愁眉苦脸起来:“我不想当监工,可他们强迫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些海人,生来就是做牛做马的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有人生来就高高在上,而我们就活得比蚂蚁还不如?” 孟长夏说:“可我们生来就是贱籍。” “为什么我们是贱民?” 孟长夏挠头:“因为这是规则。”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推翻这个规则。” 孟长夏喃喃道:“推翻吗?……我想!假如有一日,我有了儿女,肯定不想他们像我一样,不希望他们葬身鱼腹。只要他们平安,我就知足。” 周亭瞳忍得很痛苦才憋住笑意,孟长夏把角色演绎得很到位,从震惊到挣扎,再到坚定不移,担得起一天五百块的特约龙套。 “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就放心了。”一直没说话的疍民男子,突然把手在孟长夏的肩上按了按,原来,他也是神秘组织的成员,今天不过是佯装一起被擒,试探孟长夏这个新人的心思。 疍民男子见孟长夏通过了初级考验,才正式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武猜,你面前这位女子,是紫微星转世,她会带领我们海人,脱离奴籍。” “原来是神女!”孟长夏脸上显出虔诚的表情,“神女,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我们先回牢房,免得叫监工发现,至于日后的安排,过两日我会亲自告诉你。”武猜说着。 孟长夏十分想了解周亭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被奉为神女的,但他现在不好主动开口要留下,不然会引起怀疑的。 孟长夏不好开口,可周亭瞳有个“神女”的光环。 “等等!”周亭瞳缓缓开口,声音在洞穴中无限回响。 “神女,您有什么吩咐?”武猜问。 “我要一个男人。” 震惊了武猜的三观。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把领口扣子解了两颗,他们愿意为了大业而主动承担这一任务。 周亭瞳指尖一点:“把他送到我床上,你们就先行离开。待白昼将至,我会遣人将他送回牢房。” 武猜隐约认为这样不对。 众人羡慕嫉妒,恨不得拿眼珠子在孟长夏的身上戳两个窟窿出来,但谁让他是神女钦点的? 只有武猜提出了反对。 当然武猜的反对乃是众望所归,大势所趋。 “神女。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能入得您的法眼?” 周亭瞳不耐烦道:“本座要用他滋阴补阳,采纳阳气,才能修炼得更上一层楼,助我们的大业一臂之力。” 这个借口完美,武猜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可小的还没洗澡。”孟长夏倒是故作矜持起来。 周亭瞳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扔到石台上:“不用洗了,本座心急。” 武猜咳嗽一声:“神女,昨晚,不是有个豹头环眼的男子宿在此处?请他先随我们离开吧,不然……”不然围观你们吗? 昨夜,周亭瞳把武松从《英雄宝鉴》中召唤出来,不过这些人可不知道武松是个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的人,还以为那是个面生的兄弟。 “他已经被本座消化了。”周亭瞳看向众人,“怎么,你们也想像他一样,为本座尽忠?” 在场黑衣人纷纷做鸟兽散。 武猜看向孟长夏的眼神从同情变成欣赏,他拍了拍孟长夏的肩膀,大步离去。 确定四下无人,二人才坐在一处,压低声音说起了话。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孟长夏问周亭瞳,“他们又为什么奉你为神女?” 周亭瞳说:“我被那老婆婆打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在厨房里负责做饭,但是每天都有人失踪,我很害怕,本打算夜晚潜逃,没想到被一群黑衣人绑到地下洞穴中,他们本要杀我,免得我被监工杀了扔到海里,我用《英雄宝鉴》唬住了他们。”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周亭瞳看着孟长夏的眼睛,总感觉那里面跳动着一团火焰。 她嘎嘎地笑着,缩了一下脖子:“小兄弟,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以你哥哥我聪明过人的应变能力是,你死八百回,我都死不了。不过说真的,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孟长夏对周亭瞳翻了个白眼,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周亭瞳从小到大都没有恋爱传闻,因为她能把所有人都变成兄弟。 “小哥,”孟长夏双腿并拢,做了个倾斜公爵的坐姿示范,“一般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坐的,你倒好,看起来像山大王一样。” “你管不着我。”周亭瞳一摆手,不在乎这些,“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跑吗?” “周围守卫很严,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孟长夏说,“瞅准时机再跑。” 周亭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二人又部署一阵,天要亮了是,周亭瞳叫人把孟长夏送回牢房,自己换了衣裳回到厨房继续当厨娘。 领路的小弟见孟长夏眼圈发黑,脚步虚浮,心说神女功力真是深厚,这人恐怕活不久了。 回到牢房中,刚睡下不久,孟长夏就听到监工粗暴地叫众人起床。 孟长夏随人群集合,比监工驱赶着来到一片空地上。 周围人议论纷纷,因为这不是去采珠的路线。 孟长夏心中隐约有些不安,难道地下联盟的事情败露了? 武猜也有些怀疑,但他压低了声音对孟长夏说:“不要自乱阵脚,静观事态变化。” 监工头儿站在空地上,突然叫着武猜的名字。 武猜在联盟内大小也是个骨干人物,猛地被提名,众人都担心他会有不测,争先要冒充他走过去。 武猜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他身上满是纹身,如此鲜明的特征,骗不过监工的。 “你就是武猜?”监工头儿上下打量着他。 武猜问:“是我,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传说中的疍民后裔,你们族群最后一人,可惜了。” 监工说完,忽地抽出一柄刀来,寒光闪过,刺入武猜腹中,刀柄一转,武猜肚子里肠子流了一地,他瞪大眼睛,没料到事情的走向。 监工抽刀,武猜的血溅了一地,人也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谁也没有料到,谁也不应该料到。武猜在水中是神仙般的存在,所以众人渐渐遗忘了,他也只是个凡人的事实,当他就这么轻易地死去时,更加提醒了众人,满身的技艺在权贵眼中一文不值,那不是登天梯,反而是致命毒。 “武猜!身为疍民,不但不尽心尽力采珠,反而消极懈怠,意图谋逆,先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众人一听,要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监工发现他们想谋逆了?连最厉害的武猜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这种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一时间,人人自危。 孟长夏却不觉得监工是发现地下联盟的事了,要是发现,早就在昨晚集会时将他们一锅端了。监工必定是妒忌武猜技艺,随口寻了个由头杀了他,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胡乱安上的罪名其实是真的。 “你们可要尽心尽力,为皇上寻找明珠,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来人,把他的尸体丢进海里喂鲨鱼!” 孟长夏一看,小头目都让端了,这起事肯定是起不成了,如果要逃跑,机会还需自己创造才行,便弱弱地举起了手:“官老爷,何必把他的尸体喂鲨鱼?我看挂在这里就不错。好些人不认真干活,就是受到武猜的蛊惑。如此一来,杀鸡儆猴,岂不是能让大家更卖力气?” 监工头儿走过来,看了孟长夏一眼,没料到小老弟是个人才,监工头儿再一打听,这人昨天就因为表现良好,受到了提拔,便有意将孟长夏栽培为自己的眼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武猜的尸体被悬挂了起来。 众人看向孟长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将他戳穿了,把心肝脾肺挖出来生吃。 孟长夏此时才明白谍战剧里卧底要背负多大的心理负担,他提出这个意见,是想救大家,可众人分明将他当成了叛徒和走狗。 看来,要逆转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还要周亭瞳出马配合不可。 双倍心动:一点点喜欢(六) 武猜的尸体像是风筝一样在风中摇晃。 虽然监工头儿再三禁止他们吊唁武猜,但众人都暗暗朝着武猜的尸体方向拜了一拜。 上船前,孟长夏与周亭瞳交换一下眼神。 周亭瞳找了身海人衣服换上,随孟长夏混上了船。 船驶离海岸没多久,甲板上的海人们突然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平日里,他们总是低眉顺眼地做事,让人在心里只对他们有模糊的印象,突然间他们站了起来,面孔不再模糊,瘦小黢黑的身体中,蕴含着一种无法被忽略的力量是,他们用眼睛凝视着孟长夏,诉求已经显露无疑。 “你们一个两个的想要干什么?还要反了天不成?” 船上另外两名监工用鞭子指着海人,他们身后带刀的看守也把手按在刀柄上待命。 但海人们此刻的心已经被巨大的悲伤和痛苦掩埋,受够了压迫,反抗的念头经过漫长的滋生已经陡然破土而出,他们浑身的血液沸腾着上涌,迫使他们不知疲倦和后果地把其余监工扔进海中,此时,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的退路。 采珠是死,反抗也是死,人生无数种道路只是无数种死法,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活得痛快些? “武猜他本来很看好你。你不敢下水,他甚至还为你打掩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对朝廷走狗献媚?令武猜死后依然不得安宁,无法下葬?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众人的反应像是要把孟长夏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孟长夏:“大家不要生气,听我慢慢道来……” 但失智的人群声音嘈杂,把他无力的呼喊声掩埋了下去。 “慢着,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人群中忽然响起清亮女声。 众人侧目,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人摘下头上兜帽,用手擦去脸上草灰,露出一张清丽面容。 虽然平日里众人没见过她的形貌,但都听过她的声音,便知眼前此人就是神女,因此一个个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周亭瞳这幅身躯虽然娇小,但面容上带着若冰霜的冷静,巴掌大的小脸,虽然不施粉黛,但唇色天生的鲜艳,仿佛能往下滴血,站在人群中,天生的夺目。 孟长夏很惊奇,在这种生死关头,自己的心还能在别的事情上慢了一拍。 “神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允许他这么做?” “你不是能观天象算未来吗?难道你没有算到武猜的命数?还是你根本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还眼睁睁看着武猜死去?” 周亭瞳深呼吸一口气,她要开始装X了。 “众人稍安勿躁。”周亭瞳说,“今日之事我早有预料。 昨夜,我夜观天象,察觉天上玉皇大帝要下界渡一人成仙,但始终猜不到究竟是谁有此好运。 今日武猜突然横死,我才知他就是玉皇大帝选中的人! 武猜可不是死了,他是被玉皇大帝接上天成仙了,因为他生前乐施好善。” 周亭瞳本就身负“神女”之名,加上大家靠海吃饭,对鬼神之事更是深信不疑,因此众人对于她这一说法没有怀疑。 孟长夏只想问她,谎话张口就来,良心不会痛吗? “那武猜大哥会和神仙求情,派神仙下来救我们吗?” 周亭瞳指了指孟长夏:“这件事,就由他来跟你们说。” 孟长夏没料到自己在这个剧本里还有一席之地,便动用了全身的戏精本能,开始为自己加戏:“昨夜,玉皇大帝托他身边的童子入我梦,说今日会有海人丧命,他身死之后,会降一场瘟疫来惩罚恶人。感染瘟疫的人,会贪食人的血肉,不知病痛,除非击破它们的头部。” “这么说来,武猜大哥会变成嗜血的怪物?” “可是,武猜大哥会不会把我们一起吃掉?” 孟长夏从袖中拿出花露水来:“神仙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交给我神水,只要涂抹在身上,不大声交谈,就可以在瘟疫中幸免。” 孟长夏一瓶接一瓶地从袖子里拿出花露水来,众人发出疑问:“你这个袖子看起来跟我们的一样,怎么那么能装?” “这也是神仙送给我的宝物,叫乾坤袋。”孟长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能装很多东西,别说这艘船,便是这片海,只要我想,就能装进来。” 有人在心底琢磨着,这小子能有神仙入梦,定是因为昨夜神女对他采阳来着。 “今天我们不下海采珠了,用渔网捞点鱼虾来吃吃,等明日天亮了,再回到岸上去。” 海人一听,欢呼起来,捕捞了不少鱼虾。 此时,因为传统渔船捕捞的效率低下,且海洋没有被污染,捕捞出的鱼虾个头都是后世想不到的大,孟长夏从超市里拿了一堆酱料出来,把海鲜烤了之后蘸料吃,每个人吃了都赞不绝口。 入夜,周亭瞳遥望岸上,虽然那里一片黑暗,但注定今夜会变成·人间炼狱。 船上舱房不多,需要挤一挤。 周亭瞳身为尊贵的神女,自然有独居一间的权力。 孟长夏本打算在甲板上看一夜的星星,只是他发现不少海人把自己洗干净了试图爬上周亭瞳的床,因此,他的观星计划只能作罢。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就可以行船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去,全力前进的话,用不了三五天就可以抵达。你有想过到了京城以后的计划吗?” 孟长夏说:“我自然是按照系统布置的任务,给原主复仇。听你的意思,你有大动作?” 周亭瞳说:“我觉得以咱们俩这种嘴皮子工夫,开一家算卦的摊位,三年之内把自己打造成国师级别的人物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想把自己打造成神棍人设?” 周亭瞳说:“我看娱乐圈很多人都信这个,每年都去找大师开光转运,大师挣得是盆满钵满。” “娱乐八卦少看吧,开局一张嘴,人名都打码,我看可信度不高。”孟长夏说,“而且,京城都是达官贵人,你要是算不出来、算错了,那脑袋搬家可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周亭瞳也觉得孟长夏说得有理,但她并未因此打消做神棍的念头,她反而用心钻研起了神棍的细分领域,思考着做哪一种才能够永保地位屹立不倒。 水上行船,不免遇到风浪,而这种古代简陋船只,抗风浪能力更弱一些。 周亭瞳一夜只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始终没有睡得踏实。 半夜风冷,周亭瞳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身侧,孟长夏倒是睡得安稳,她便一点一点把毯子从孟长夏那边拽过来,全都盖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周亭瞳觉得不妥,又把三分之一的毯子盖在孟长夏身上,免得他说自己没有人情。 —————— 天亮了,万丈光芒透过云层洒在水面上,说不出的震撼。 船在岸边停下了。 众人擦了花露水,手持武器,蹑手蹑脚上了岸。 岸边果然寂静非常,往常的监工和海人都不见了。 空地上,曾经悬挂着武猜尸首的绳子空荡荡的。 周亭瞳眼尖,一眼便见到海边巨石下面,露出一排脚丫子。 孟长夏带人将巨石下的尸身拽出来,清点了人数,与监工对得上号。 而武猜的尸体,他们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可能是掉入了海中。 孟长夏提议要把丧尸给烧了,免得为祸人间。 周亭瞳却叫人把这些丧尸绑在船上,打算等夜晚时,用带血的肉引诱它们伸展胳膊,成为不需要耗能的永动机。 眼见周亭瞳和孟长夏要坐船离开,其余人慌了,他们跪在地上,请求神女带他们离开。 毕竟皇上要的珍珠迟迟不能采集完成的话,还会有下一批监工过来,而他们的命又会和祖祖辈辈一样。 “神女,我们也想去京城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们保证会当牛做马,好好服侍您的。” 周亭瞳面露难色,毕竟她知道自己不是神女,只是一介自身难保的凡人:“那你们的家人怎么办?” 古代有句话叫做父母在不远游。 “家人?我爹采珠时遇到鲨鱼,尸首无归,我娘被当做诱饵,活生生地沉入海底,我的哥哥和我都在海里采珠,至今没有娶亲,也不敢娶亲耽误别人,请神女收下我们吧!” 这个时代,户籍制度有些严苛,人口流动更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更别提是这么多人,周亭瞳有些为难,但她的心硬得不是那么彻底,一个念想间,就同意了把这些人带上船。 “我们两个都是被系统安排得明明白白,可他们呢?”孟长夏站在船头,看向身侧的周亭瞳。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周亭瞳脑海里已经在天人交战,这些人的身份合法性是个问题,而他们获得身份后,谋生又是一个问题,还真是令人苦恼的一件事,也许应该把他们训练成暗卫?又或者,自己承包一座矿山,让他们做矿工? 天渐渐地暗了下去,如鲜血,如黄金,一层层地在远处水边铺开了。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一) “快逃!” “船漏水了!” 周亭瞳被惊醒的时候,船舱里的水已经漫过她的小腿,她嗖地一声坐起来,去船舱里看。 船身不知怎的破了个大洞,冰凉刺骨的海水倒灌了进来,船以极快的速度在下沉。 周亭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倾斜了,她手脚并用地向阶梯上爬着。 “孟长夏?大兄弟!”周亭瞳喊了半天,无人应答,算了,还是先自己逃命要紧。 周亭瞳才上到甲板,忽然间,两把刀闪着银光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敢妄动,只抬头一看,一艘船正靠在他们沉船的旁边,有不少人在两艘船之间往来。 不过,很明显,对方不是善茬,很有可能是驰名这片海域的海盗。 周亭瞳和众人被海盗用刀指着,押上了海盗船。 为首的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他矮矮胖胖,挽起的衣袖露出黢黑坚实的臂膀,上面青筋暴起。 “跪下!”海盗命令着。 众人便跪在冰凉的甲板上,低头,仿佛待宰的牲口。船平静地晃着,天上的星光仿佛佛陀的眼泪,些微地照在甲板上,泛着奇异的光泽。 《英雄宝鉴》是折装书,周亭瞳早就把它绕在腰上了,想要召唤英雄,随时都可以,但关键在于,现在她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而她的每个英雄只有一炷香的维持时间,因此,她不打算现在就把底牌亮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船上是空的?既不打鱼,也不运货?”海盗头子问。 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海人,便把情况对海盗头子说了,他告诉海盗他们因为不愿采珠,杀了监工而出逃,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恳请海盗放一条生路。 海盗头子沉吟片刻,叫手下人去检查。 手下人来报:“他们大部分人耳朵都是扎穿了的,为了下潜方便。如此看来,海人的身份应该不假。头儿,您看要怎么处置他们?” “晦气,白忙活了大半夜,不把他们全都扔进海里,怎么对得起我们?”另一名虬髯汉子走来,毫不留情地用长刀斩杀了一个海人。 “海娃,他们同我们一样,都是卖苦力的人,你不该杀人。”海盗首领显然不是第一次劝解虬髯男子。 可被称为海娃的男人却是满不在乎地拧了拧脖子,似乎对于头儿的批评很不以为意。 海盗头儿无奈,转过身,手按在刀柄上,海娃是他一直出生入死的兄弟,但随着航海版图的扩张,海娃也越来越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到底是去还是留…… 不过,已经有人替他做出选择了。 接下来的节奏,新媒体写手都不敢这么写。 海娃拔刀杀了头儿,震惊一票船员和海人。 头儿的义子拔刀杀了海娃,成功扳回一局。 义子跪在头儿的情妇面前,把象征船长身份的佩刀双手呈上,结束了这一场真的很精彩但蠢作者懒得写的夺权大战。 整个过程一波三折,翻转不断,令人叹为观止。 人人都称那女子为“郑一嫂”。 郑一嫂生得貌美,虽是女子,却不是温姨娘之流,她接过长刀,宣布了自己手下海员需遵守的六条规则。 根据第五条,不杀平民。周亭瞳和海人们被捆绑了手脚,扔进船舱里,等待遇到陆地之后被抛上岸。 周亭瞳向周围海人打听孟长夏的下落,但众人纷纷摇头说没见过,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难道系统已经把孟长夏转移到别的空间了?周亭瞳内心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被她否决了,孟长夏任务尚未完成,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难道孟长夏是死了吗?周亭瞳刚有这个想法,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我们船长要见你。”有海盗松开周亭瞳的绳子,将她带出船舱,来到一间舱房处。 周亭瞳敲门,房中人应了一声,让她进去。 内中昏暗,一灯如豆。 依稀见得一女子靠在床头,修长双腿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你就是武猜曾提到过的神女?”郑一嫂开门见山地问。 “我有些能为而已,不知你和武猜是何关系?” 郑一嫂的声音似从很远处传来:“一个朋友。” 周亭瞳瞬间脑补了一出大女主文学,一贫女堕入青楼,结识三教九流各种人物,有忠肝义胆的海盗,有采珠传奇的海人,一朝她被赎身,伴在海盗身侧,但夜晚揽镜自照时,眼中总会燃起熊熊的野心。 “你很不寻常。”郑一嫂走过来,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这个女孩,即便是今日刀架在脖子上时,也从未有片刻惊慌。 周亭瞳盯着郑一嫂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觉得大橘已定,不过,郑一嫂只是短暂地称赞了她。 “武猜的信里,曾说你能当大任,眼下我有一事,除了你,也找不到旁的人。” 周亭瞳心里还在想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重托,要是让她求雨招魂什么的,那她可真的来不了。 郑一嫂走到屋角,那里有个包铜的大箱子。箱子一打开,一个扎双丸子的小脑袋便露了出来。 周亭瞳看到,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她是我故人之女,她爹是个在京城做官的。”郑一嫂将女孩从箱中抱出来,“这块玉佩便是信物,请你将她带到京城,若能找到她的家人固然好,若是找不到,便请一户知书达理的人家抚养她长大。” 郑一嫂拿出一箱子珠宝,这让周亭瞳也没有了什么拒绝的理由。 周亭瞳又问郑一嫂,海盗船袭击他们的船当晚,是否见过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男子,相貌也算英俊,仪表也称得上堂堂。 郑一嫂表示,从未见过此人。 周亭瞳只得作罢。 过了几日,船即将靠近内海,郑一嫂的船队不便进入。 周亭瞳叫手底下的海人当了海盗,自己抱了女孩坐客商的船,在不日黄昏,抵达京城。 靠着一张假路引,周亭瞳顺利入城,带女孩在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虽然京城名义上是本朝最繁华之地,但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这里最热闹的盛会也没有什么看头。 遍地行人一脸菜色,小贩扛着草把子,上面插了各色糖葫芦。 周亭瞳拿了个有瑕疵的珠宝,换了些银子铜板,她牵着女孩的手,问她要不要吃一个。 女孩摇了摇头,不是懂事怕花钱的那种不吃,而是毫无兴趣的拒绝。 有时,周亭瞳看着女孩,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孩子本就像瓷娃娃一般恬静美丽,而神情中也有超出年龄的淡漠,要么她是看透世事的奇才,要么她先天不足,生来就神志未开对世事的感觉稍微迟钝些。 周亭瞳倾向于后者,毕竟一路上女孩并未展现任何特别才能,倒是因为出众长相引来些不怀好意之人,上来就扔出二十两银子,张嘴就是要和小女孩定亲。 虽然古时候这种操作屡见不鲜,但在周亭瞳看来只一阵作呕,她挽起袖子,抄起扫帚,用泼妇的姿态把这些猪蹄子打得跑出半里地。 入夜,周亭瞳给女孩铺好床,告诉她待明日一早便出发去找她爹。 但往日里闭口不言的女孩突然开口说话了:“外面有人。” 周亭瞳只以为是小孩害怕黑夜而自己吓自己,遂出言轻声安慰:“这是天子脚下,不会有坏人的,而且姐姐不是在这里吗?” 谁料,女孩梗着脖子,小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就是有坏人,在窗户上趴着。” 周亭瞳见她如此执拗,便决定开窗让她安心。 走到窗边,周亭瞳一拉开窗子:“你看,这不是空的吗?哪有人……” 话还没说完周亭瞳就看到从外面屋檐上正垂下半个脑袋,眼睛正与周亭瞳对上。 周亭瞳反应极快,一边喊人,一边拿了花瓶对着贼人砸过去。 贼人瘦弱,身手却是敏捷,窜进屋子来,把窗户关好。 周亭瞳欲带女孩夺门而逃,却发现此时店主带了伙计从正门进来了。 “哟,天子脚下,敢开黑店?”周亭瞳缩到角落,将女孩护在自己怀中。 “哪里有什么黑店,不过国舅爷关照罢了。”店主是个白胖的中年人,白日里说话笑眯眯的,此时却让人背后多了些冷汗。 “要是乖乖把这孩子交出来,给你一笔钱,若是不然……”店伙计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亭瞳装作惊恐:“这是我妹妹,她还是个孩子,她应该不曾得罪过你们吧?再说了,这是京城,你们要是敢乱来,那我就去报官!” “报官?这京城的衙门都是咱国舅爷开的。”伙计嘲笑她,“你这妹子长得倒是个美人胚子,若是你识相的,乖乖交出来,说不准能沾沾光,做国舅爷的侍妾,也算你祖坟上冒了青烟。” “你们这么声张,不怕店里的其他人听到?” 伙计洋洋得意道:“姑娘甭动其他心思了,除了您二位,店里就没别人,左右前后的商铺也是自家生意,您要是真把事情闹大了也没什么,不过多几个人来埋尸而已。”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周亭瞳扯下布条,蒙住了女孩的眼睛,并叮嘱她捂住耳朵,不准把布条拿下来。 “哦?听姑娘的意思,还是个练家子?”店主狞笑着,白胖的肉堆在一起,仿佛一头肥硕的猪。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二) “当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周亭瞳语气中似乎很惋惜。 “姑娘你若是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店主说。 周亭瞳抬手把头发扎起来:“那倒也不必。”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店主自己退到门口,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呈扇形朝周亭瞳围过去。 周亭瞳默念着“召唤江意吾”! 伙计拎着烧火棍朝周亭瞳扑了过来,只是突然间门窗被什么东西撞开了。 众人扭头看去,似有一团低声呢喃的黑雾铺天盖地袭来,但仔细一瞧,还是发现了端倪:“马蜂!是马蜂!快找火把!” 但是马蜂并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时间,只如黑雾,紧紧地包裹在众伙计的身体周围,顺着鼻孔、耳朵甚至是衣领的缝隙钻进去,无孔不入,见洞就闯,并释放自己的毒针。 一时间众人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如身在阿鼻地狱,遭受烈火不眠不休的炙烤。 不知过了多久,遍地的马蜂尸体,店主拉着门框勉强爬起来,店里店外哪还有那两个女子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把这件事告诉国舅爷。” 伙计点头称是,店主扫了他一眼,立刻把他拦了下来:“还是重新派个人去,你这样子登门,就是亲妈也认不出来。” “掌柜的,你的脸也……”伙计看着店主,也觉得他形貌可怖,他们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满脸大包肿起,眼珠子好似浮在大包上,好像把大包戳破了眼珠子也会跟着流出来似的。 用土方子敷了脸,店主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仔仔细细把今天发生的前因后果又想一遍,总觉得这女子身上有古怪,不是能轻易招惹的人,还是赶快把这件事上报给国舅爷才是。 周亭瞳抱了女孩从店里逃出来,但她四下看去,不知道该往哪里比较好,毕竟京城是有宵禁的,如果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她,那应该不太妙。 周亭瞳和女孩走在街道上,一有风吹草动,周亭瞳便胆战心惊,她牵着女孩快步走着,突然在小巷里与一人直挺挺地撞上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胆敢冲撞本公子!”那人大半夜竟然敢提了灯笼走在路上。 周亭瞳见他一身绫罗绸缎又仪表不俗,便料定对方是个贵公子,有意攀附上这条大腿。 “公子,哎呀,真是对不住。”周亭瞳一边装着矜持聊表歉意,一边拿了扑香粉的手帕在那人身上拍了拍。 对方借着微弱烛光,瞥了一眼周亭瞳的相貌,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小娘子冰肌玉骨,一双眼睛楚楚动人,叫人看了不由得生起怜惜。 “如此深夜,为何在街上走动?”对方说,“看你打扮,应该是外地客商,有些事情怕是不知道。似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千万避开前面那条街道,尤其是打着国舅爷招牌的客栈。” “公子救我!”周亭瞳见他说话这般巧合,便索性吃定了他,“小女子和妹妹正是从那条街上逃了出来。我们本是来投奔亲戚的,只是京城之大,一时之间找不出头绪,还请公子搭救。” “既然见了,那便是有缘。”对方一把将她扶起,“我姓陈,爹爹是在朝中做官的,虽然说不上家大业大,但府上有不少空的客房,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一同回去可好?” 周亭瞳扭捏了一下,便答应了。她从不怕遇上色狼,毕竟战斗熊男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透透气了。 路上,周亭瞳了解了一下对方,原来他刚从赌坊回来,他老子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小官,因此他就是遇上巡城士兵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知姑娘入京,为何事而来,亲戚又是做什么的?” 周亭瞳说:“我本是周家州人士,家乡遇瘟疫,我逃难来,想投奔自小与我指腹为婚的夫家。” 陈公子心内一动,如此娇娘竟然已经有了婚约,叫人好生不爽,得寻个机会,把她夫家杀了才算。 “你夫家是何姓名?”陈公子问,“或许我可以帮忙寻找。” 周亭瞳摇头:“我只知姓陈,再多信息便不知了,此事是当年爹亲定下的,就算有信物,当时逃难逃得急,我也没来得及拿出。” 陈公子又仔细问了周亭瞳身世,突然心下一动,觉得与这女子有婚约的人好像是自己,原来是我杀我自己啊。 待回了陈府,夜虽深,天渐热,府上却是灯火通明。 一浑身绫罗绸缎的女子臂上挽了根鸡毛掸子,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 “夫人,夫人,少爷回来了。”小厮进去通报。 陈夫人站起身来,却险些被自家兔崽子气死,他倒是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个女子,女子怀中还抱了个孩子。 陈公子一看他娘翻白眼的样子,便知道他娘误会上了,一个箭步上前,将事情细细说来。 陈夫人这才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周亭瞳的容貌,便说出她的名字。 周亭瞳热泪盈眶地装乖巧与这户人家相认,但她感觉何其敏锐,马上就察觉陈夫人的笑容下面心事重重。 “这姑娘也是周老爷的女儿?” 周亭瞳答:“这孩子是我在路上捡的,因与她有缘,便一直以姐妹相称。” 陈夫人叫人安排了客房,让她们睡下。 周亭瞳关了门,靠在门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今儿个晚上有睡觉的地方了,可是她与陈家人相认,那岂不是意味着成亲的事就快提上日程了? 她不想成亲,那个陈公子看着可不像个君子,成婚以后酱酱酿酿势必会怀孕,那就会阻碍她前进的步伐,再说了,在古代做了别人的儿媳,那各种规矩会套在她脖子上,她可老大不乐意。 正在心里如是想着,周亭瞳就听到屋外两个人压低声音在交谈。 陈夫人似乎是再也忍不了了,揪着儿子的耳朵道:“瞧你,德行!见了姓周的就走不动道!” “娘,那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勾人模样,这也不怨我。”陈公子说,“娘你不是一向都想我成婚,生个大胖孙子?” 陈夫人的声音却沉了下去:“你也知她长得勾人,这般模样,一路来到京城,山高水远,只怕她早就坏了清白,我看那女孩说是她妹妹也可,万一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女儿可怎么办?她口口声声说家乡糟了瘟疫,可是朝中并未收到任何急报。我看,瘟疫一事或许是假的,她与人私通,生了孩子,没有颜面,逃来京城才是真的。” 陈公子越听越觉得母亲说的对,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好一块点心,上面却落了苍蝇,但他还是舍不得放过这块温香软玉:“她说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她或许还是清白之身。” “这样,你找个时间,试她一试。” 陈公子附耳过去,听陈夫人所说,听完,他吓了一跳:“娘亲,我们是书香人家,还未过门便对人那样,怕是不合适。”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事关贞洁清白,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陈夫人中气十足,“就按我说的办。” 哦嚯,想不到这老贼婆胆子不小,还想叫儿子霸王硬上弓? 周亭瞳转念一想,演戏她在行,假装失贞也不是什么坏事,到时候就有正当理由让陈家眼巴巴上赶着来退婚了。 打定主意,周亭瞳便上床睡了,只是这一夜,她总是梦到孟长夏湿漉漉地站在雨中,可怜巴巴地成了水鬼,因此总也睡得不甚踏实。 等过些日子在京城站稳脚跟,给孟长夏烧一些纸人纸房子过去好了,周亭瞳迷迷糊糊地想着,也许自己能做一部智能手机、还有笔记本给他烧过去,不过,又或者孟长夏已经穿到下一个世界也说不定。 如果现实世界也是这样就好了,生离死别不过是平行空间的互不重合,所有我们珍视的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着各自的故事。 翌日清晨,陈公子约了周亭瞳要请她去京城好玩的地方逛一逛,女孩被托付给家中的下人照顾。 在马车上,陈公子上下嘴皮子翻飞,说着城中各类典故。 周亭瞳看他好皮囊,对他倒没什么厌恶,耐心听他说着。 路过一家酒楼,传来的香气把周亭瞳的馋虫勾了出来。 那是一家烤鸭店,为招揽客人,店窗口悬挂了几只外焦里嫩的鸭子,外皮油亮焦脆,叫人看了就食欲大动。 陈公子为献殷勤,忙不迭叫人在酒楼前停下,要了间雅座,斟上两杯美酒。 一杯入腹内,两人都倒。 周亭瞳假寐一会儿,掸了掸衣裳上的灰。 陈公子下药这点伎俩,实在是太过拙劣,周亭瞳早就把二人的酒杯换了过来。要是周亭瞳馋他的身子,早连二胎都生出来了,可惜,她是个正人君子。 把陈公子移到桌上,将他的衣裳扒了大半,他仰面躺着活似个无法翻身的王八。 周亭瞳把烤鸭盘子端在手上,靠着墙壁坐下,吃了大半只,见陈公子似乎有苏醒迹象,她便吮了吮指尖,溜出门去,打算洗个手,再回来宽衣解带倒在陈公子身旁。 等周亭瞳把手上油脂洗净,溜进房间,绕过屏风,她却看到一名华服女子,正蜘蛛般地撑在陈公子身上,女子面若桃花,只是眼神冰冷异常,一只手上攥着陈公子还在砰砰跳的鲜红心脏。 周亭瞳:这回人真不是我杀的。 但是华服女子迅速逃窜消失不见,而雅座的动静早把众食客、伙计都吸引过来。 周亭瞳被热心的朝阳区群众捆成粽子,扔到了衙门的青石板上。 周亭瞳心内焦灼:这是京城,人均受教育水平应该赶超国民,我仔细说我的冤屈,应该会有人信吧?等等,那边的怎么还卖上瓜子了?喂,你们看热闹上别处看去,严肃一点!这是公堂。 “你猜这女子是真凶吗?” “我觉得是,我赌五个包子。” “我看未必,三个铜板押上!” 周亭瞳:???这三瓜两枣的就别拿出来……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三) 等负责审判的官员一上来,周亭瞳琢磨着,这下算是完了。 但见堂上人,眉目与陈公子有七八分相似,这就是陈公子他爹啊。 不管什么人,遇到自己独生子死去都会丧失理智,何况,周亭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获的,就算她想要辩解,别人也不肯听的。 对方咬牙红眼地判处她秋后问斩,可周亭瞳怀疑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会先在狱中向自己下手。 那么今晚上召唤酆玉楼,让他帮助自己逃跑吧,周亭瞳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道京城往北是不是俄罗斯,那里天气热吗?丧尸病毒是否传播过去了? 只是她人还没被狱卒架下去的时候,衙门外突然传来一尖利女声:“慢着!” 周亭瞳见两排家丁开路,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趾高气昂地踏了进来,而后跟着正主。 正主一来,两旁百姓都跪了下去,陈姓官员拱着手称呼对方为纯禧公主。 哦,有所耳闻,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当今皇帝的妹妹,全天下最嚣张跋扈的女子。 可是,周亭瞳跟她并无交集,因此她应该不是来救自己的。 周亭瞳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但她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女孩从纯禧公主背后探出头来,悄悄地看了自己一眼,哦?女孩是怎么和纯禧公主攀上关系的?她着实不简单。 纯禧公主开口说了三句话:陈公子在酒里下药是为心术不正,周小姐奋起杀人是巾帼英雄,这女子我带走了你有意见吗? 陈姓官员就是再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 周亭瞳被纯禧公主带走了,她很庆幸又抱上一条大腿,但……人真的不是她杀的。 回公主府的路上,周亭瞳才知道女孩是在街上遇到公主,本来她冲撞了公主的仪仗是要被重责的,但公主见到她脖子上的玉佩后,就问了好些问题,还说要带她入宫。 根据一般套路而言,这女孩应是皇帝流落在民间的女儿,周亭瞳感慨自己这是抱上了两条粗大腿。 回到府上,纯禧公主的脚刚落在地面上,就听得有婢女来报,说是驸马和府上的丫鬟有私情。 纯禧公主登时眼珠子被杀气染红,但她还不忘叫婢女将女孩带下去休息。 公主没安排周亭瞳的去向,周亭瞳只好跟在她身后。 纯禧公主从卧房内拿了一把长刀,刀鞘上嵌满了各色宝石,但公主将刀鞘扔在地上,从珠宝上踩了过去,提着明晃晃的刀朝着婢女指示的房间去了。 公主一身华服,妆容艳丽,此刻提刀,长风入袖,若忽略掉她此时的目的,那倒也算得上个女英雄。 纯禧公主一脚踹开房门,但见帐摆流苏,被翻红浪,一对野鸳鸯正在床上戏水。 周亭瞳跟在公主身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公主……”婢女见公主来了,却是不慌,挽着驸马的手臂却是有恃无恐,因为聪明,所以她选择了驸马,可也正是因为不够聪明,她才做出这种选择。 驸马却比婢女更加识相,他见纯禧公主提了一把刀来,忙寻了快衣服挡在身前,翻身下床,跪在石板上,心里想着只要暂时把这妖妇安抚过去,以后总有机会…… 纯禧公主看着瘦弱,下手力道却稳准狠,一刀贯入驸马胸腹,手腕一转,把刀拔了出来,血溅在婢女雪白的脸上时,她才知道悍妇二字究竟怎么写。 “公主!”婢女抱着纯禧公主的脚踝,“都是他,是他强迫的我!奴婢是真心……” 纯禧公主再次手起刀落,这一对野鸳鸯交颈倒在了地上。 看过许多宫斗剧,周亭瞳早厌烦了一群女人勾心斗角耍嘴皮子工夫,公主做法虽然偏激,可这才担得起骄纵二字。 “把门关上。”公主命令道。 周亭瞳左右望去,四下没有旁人,公主是在命令自己,于是她走过去,把门扇合上了,待她转身时,腿却直接给吓软了。 只见公主如蜘蛛般支撑着身体,脑袋埋在婢女胸口处,猛地抬头,咬下她胸口一块肉来,紧接着又挖出鲜红的心脏,自己放在嘴里大快朵颐。 这……这是什么美容养颜的偏方吗?又或者公主是个类人物种? 周亭瞳很清楚今天在酒楼见到的食人怪不长这个模样,那么,杀死陈公子的人应该是公主的血亲,但是没听说过公主还有妹妹,难道,那个食人怪是公主她妈?当今太后? 怪不得公主会来救她,因为公主心里清楚极了她是清白的。 公主吃完两块心肝,擦擦嘴巴,叫人来把驸马和婢女的尸体用白布裹了,丢下去。 “怎么?被本宫吓坏了?”纯禧公主瞥了周亭瞳一眼。 周亭瞳说:“还好。”比起当初丧尸围城,您这是小场面。 “本宫今日是受到你的启发,你这等刚烈的女子,是本宫想结交的人。” 周亭瞳:……不过吃一顿烤鸭的工夫,三条人命被安到自己头上,这个锅,她不想背。 这时,门外有人传话“公主,宫里头来人,带了圣上旨意”。 纯禧公主好歹把血衣换下,周亭瞳跟在她身后,跪地接旨,过程中为表示对天家敬意,不曾抬过头。 只是周亭瞳听着听着,感觉这位宫里来的太监嗓音似乎有些耳熟,虽然比起自己记忆中某人的嗓音尖细了不少,但音色骗不了人。 于是周亭瞳弱弱地抬起了头,忽然发现,这位宫里来的孟公公,竟然和孟长夏长得是一模一样。 两人用眼神进行着无声激烈的交锋。 孟长夏:……千万不要认出我。 周亭瞳:不是吧,你跟我大兄弟长得很像,你到底是不是他? 孟长夏:不不不,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杂家从未见过你! 周亭瞳:你的眼神,心虚了心虚了! 孟长夏:好吧,其实,我承认,我就是…… 周亭瞳:哇咔咔,你怎么变成太监了!!!我该怎么称呼阁下?孟公公? “孟公公,您怎么了?”跟在孟长夏身后的小太监发现主管不对,念完旨就该回去了,主管怎么气得浑身发抖,眼神都飘到别处去了。 “无事。”孟长夏压低了嗓音,拂袖而去。 “为什么那个哥哥的声音,好像公鸭子在叫?”小女孩似乎已经睡了个午觉起来,抱着娃娃站在门口揉着睡眼,她天真童稚的嗓音穿透力极强,自然也传到了孟长夏的耳朵里。 孟长夏:……你就让我死了吧…… 小太监:孟主管,别撞树啊,今儿个是怎么了? 周亭瞳:这个哥哥嗓音像鸭子不假,但他已经做不成公鸭了。 纯禧公主接了旨,叫人准备梳妆,她要带女孩入宫面圣。 没有我的事,我是不是能悄悄溜走?周亭瞳如是想。 “你,也去。”纯禧公主指着周亭瞳,“小孩很喜欢你。” 行吧,面对一个骄纵公主,一个持刀悍妇,一个食人妖魔,周亭瞳断不敢说出半个不字,虽然她身负悍匪之名,但比起纯禧公主,还是差了点。 本以为自己有个《英雄宝鉴》就能走上开挂人生,但周亭瞳忽然发现,比起纯禧公主,她的外挂仿佛是个假的。 公主出行,要沐浴更衣,再传华丽宫装,梳个高雅发髻,这个流程没一个时辰搞不定。 周亭瞳略微整理仪表,便趁人不注意,踏着矮墙,翻过去了。 孟长夏果然在墙外等她,两人的默契倒是毋庸置疑。 周亭瞳撩了一下孟长夏帽子上的垂带:“你到底是怎么成了公公的?” 本来周亭瞳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大肆嘲笑他,但眼见孟长夏嘴角一撇,眼眶倒先红了,周亭瞳又不是什么恶人,便把到嘴边的嘲笑话咽到了肚子里。 周亭瞳一把揽过抽抽噎噎的孟长夏,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个小媳妇。 孟长夏倒也不为这件事烦心,英雄不问出身,何况这本就不是他的身体,虽然被割了一刀,但无损他的个人品格和魅力,只是他觉得周亭瞳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为了照顾他的感受,硬是做出一副大哥怜惜小弟的样子。 被周亭瞳一把揽进怀中,感觉甚是微妙。 “那天晚上,系统把我叫醒,说是给我布置任务,让我跳进海里,我没得选,海浪太大,我在海里晕过去了,醒来时在一艘官船上,然后有人说认识我,我就被送到宫里了。” 周亭瞳说:“你能想个法子把我从公主府里弄出来吗?公主有些问题,这个回头跟你解释。我一分钟都不想待在公主府上了。” “下午公主带那小孩入宫,小孩估计是皇上的女儿,到时候她一进宫,你功成身退,就找个理由跟公主申请出府。” 周亭瞳点头:“这些日子,我终于想好我要做一个怎么样的神棍了。等我出了公主府,你借我点银子,我开一家诊所,专卖印度神油等若干不可描述用品。” “……” 周亭瞳说:“越贵越好,而且卖出去后没有人敢来砸场子,否则那不就是自己承认了吗?我真是个天才,洞察消费者心理,厚黑学十级研究者!” “想法挺好,”孟长夏说,“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单身女子没办法签订协议,也就是从租房、买房这一步开始,你就已经输了。只有已婚配人士才能签协议,甚至寡妇也行。” 周亭瞳思索着:“那可怎么办?” 孟长夏咳嗽一声:“有时候,不妨考虑考虑你身边的人。” 周亭瞳一拍孟长夏肩膀:“有了!” “你想到了?” 周亭瞳说:“我去和陈公子结个冥婚,现成的死鬼,过门即寡妇!”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四) 孟长夏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周亭瞳又把自己方才的想法给推翻了,“陈公子因为带我出门散心而死,我要是跟他结了冥婚,落到他爹妈的手里,他爹妈指不定要怎么对付我。” 孟长夏说:“结冥婚?亏你想得出来。倒不如嫁给我!”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孟长夏本欲提起其他话题,把方才的纰漏遮盖过去。 谁料周亭瞳却在考虑这一可能了:“我记得清朝是有太监娶妻的,还纳了好几房妾室,虽然是用来当摆设的,不过说出去倍有面子。现在这个朝代也有此风潮?” “风靡一时。” 周亭瞳说:“系统交给你的任务开展得如何?” 孟长夏:“有些线索。”于是他便把之前采珠船上寻到的印鉴之事,细细地说与周亭瞳。 “京城这么大,你怎么去找个可靠的人问印鉴的主人?” 孟长夏说:“我今天晚些时候会去拜见义父。” “义父?”周亭瞳问,“他是何人?” “是宫中的一个老太监,今年大概六十多岁了,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听说我这副身体的原主当年从家乡逃难,就是因为得到他的收留,才能活下来。” 周亭瞳说:“既然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应该能帮你找到杀你的凶手。” ———————— 周亭瞳翻墙进去,婢女正在四处找她,一见到她,就拉着她往前院跑。 宫里来了个教导嬷嬷,教周亭瞳和女孩规矩。 周亭瞳已经学得够快了,不过她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女孩比自己更为聪慧,行为举止一板一眼,拎出来是能够做礼仪模范的。 都是怪物。周亭瞳心中感叹,她只想快些入宫把差事应付过去,然后离这些人远远的。 皇宫自然气派,不过系统实在没有新意,把故宫的建筑群照搬过来。 周亭瞳去过故宫,一路上没像旁人似的对皇宫的碧瓦朱甍感到新奇。纯禧公主因此对她青眼有加,心中打起了自己的盘算。 入宫门,见皇帝,经过非常没有科学道理的滴血认亲,女孩被留在宫中封为玉倾公主,周亭瞳非常害怕玉倾公主会突然开口要把她留下,但事实证明周亭瞳不是一个值得人留恋的大姐姐,玉倾公主进入新的环境没有丝毫不适应。 突然多出个女儿来,但皇帝一点都不吃惊,看起来平日里没少播种,把爱的光芒普照在大地之上。 “这位是?”皇帝突然开口,把目光转移到周亭瞳的身上,“好似是个生面孔。” 周亭瞳惶恐,跪拜了下去,这皇帝该不会看上她了吧?一向以假小子自诩她竟然拿了女主剧本?可,可她已经和宫里的孟二狗看对眼了呢! “这是一路护送公主回京的周小姐。”纯禧公主答。 皇帝看起来心情大好,给周亭瞳一些赏赐,便再没有表露出什么。 原来……原来皇帝只是跟她客套一下,周亭瞳的心情和过山车一样刺激。 ———————— 回到公主府,纯禧公主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周小姐,不知日后你有什么打算?可愿在我府上陪伴左右?” 周亭瞳战战兢兢:“民女愚钝,能得到公主赏识,甚是惶恐,倘若能陪伴左右,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 “但是你偏偏不识好歹,宁愿跟宫里头的阉人做对食,也不愿入公主府?”纯禧公主寥寥几句,显示出她情报网之强大。 周亭瞳见对方虽然跋扈,却显示出精明强干,便知纯禧公主不止是个悍妇,在她面前说实话祈求宽恕才是明智之举,便急忙跪了下去。 “你见过本宫吃人的模样,难道你以为本宫会轻易放你离开?”纯禧公主妩媚一笑,周亭瞳简直怀疑下一秒她的红唇就要张大开始吃人。 周亭瞳急忙跪下,把头磕得如捣蒜:“公主,之前是民女愚钝,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收留我……” 纯禧公主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公主府不养闲人,给本宫一个留你一命的理由。” “我能驱使蜜蜂!”周亭瞳脑子转得飞快,把熊男召唤出来表演搞基那她大概是死定了,武松倒是长得像个面首但不知道公主喜不喜欢这一款的,酆玉楼大概只能给公主表演一个赶尸或许还会冲撞公主,那就让江意吾藏身在公主府某处,召唤蜜蜂好了。 纯禧公主放下茶杯,等着看周亭瞳的拿手绝活。 只见一群蜜蜂从窗户中飞进来,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会儿排成人字形…… 周亭瞳都不用抬头看公主的面色,自己把头低下去感受到了深深的羞愧。 藏身在花园中的江意吾自然感受到周亭瞳对于蜜蜂列队舞蹈这项才艺的鄙夷,但江意吾只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她的蜜蜂是用来杀人的,要真露一手绝活,她能展示一下如何把人蜇成原来体积的二倍并改变其容貌,但这么做的话,周亭瞳的脑袋估计是保不住了。 纯禧公主脸上的笑容已经要绷不住了。 “停吧,”纯禧公主说,“不过江湖艺人的把戏,本宫的府上倒也用不着你。本宫只问你,是如何与孟太监认识的?” 原来,纯禧公主不是看上她的能力了,只是看中她身上的情报罢了。周亭瞳长舒一口气,编造了一个谎言,这是她最拿手的部分。 “民女坐船,途中遇到一人溺水,民女将他救起,日夜照料暗生情愫,等他醒来发现他是个太监,却为时已晚,民女早已对他芳心暗许,非他不嫁。只是,他落水后,失去了记忆,就连他是主管太监这件事,还是他入京后遇到旧识才知道的。” “原是这般,”纯禧公主说,“平日里他与陈太监水火不容的关系,今日却听说眼巴巴提了礼物一口一个义父叫得亲热,既然是失忆,那便解释得通了。” “什么?!”周亭瞳问,“难道孟口中的义父跟他关系并不好?” “那是见面的仇人,孟太监失忆,可陈姓太监未必知道,或许还以为孟是去找他麻烦的。”纯禧公主道,“若孟太监能活过今晚,那本宫撮合你们成婚,若是不能,你便留在本宫府上做事吧。” “他们怎么变成的仇人?旁人告诉我,孟长夏自小逃难,背井离乡,幸得陈公公收留,才能活命。” “此事,我也是偶然听旁人说的。”纯禧公主似乎很乐意有个人与她说话,叭叭地说了这么久一点不见疲惫之色,“孟长夏家中经商,他小时候举家搬迁来京,结果陈太监出宫见了他,觉得这小孩长得勾人,便生了留他做禁/脔的心思。” “一个宦官,有如此大的权力?” 纯禧公主道:“这事,便说来话长了……” —————— 孟长夏提了好些礼物,去往太后所在的慈宁宫拜访。他打听过了,这个时间,太后早已经歇下,他的义父便得了空闲。 “陈公公,有人求见。”屋内,一小太监毕恭毕敬地禀报着。 陈公公正躺在藤椅上,叫了个婢女给他捏脚。太后怜惜他多年陪伴,因此格外开恩,赏了他几个侍女,这是独一无二的荣耀。 “不见。”陈公公翘着兰花指,“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别朝杂家面前带。” “这次来的人,有些不一样。” 陈公公眯缝着眼睛:“能有什么不一样。” “是小孟。” 陈公公登时一个激灵从藤椅上翻下来:“小孟?没死?” 小太监摇摇头:“孟公公看着活蹦乱跳的,还提了一堆礼物上门,说要拜访您。” 陈公公思索一会儿,嘱咐屋内侍女和太监退下:“叫他进来,你们下去看看厨房的药熬好没有?” 小太监和婢女识相地退下去,知道这个时候,二人是要单独谈话。 “义父!”孟长夏钻进屋来,满面堆笑。 陈公公一开始还疑心孟长夏藏了刀在身上想趁他不备一刀斩杀他,但等了久,他见孟长夏面上恭敬不是装出来的,心下便镇定了一分。 “我的儿,今儿个怎么有空到义父这里坐坐?” 孟长夏说:“义父自小将我抚育长大,自是有恩情,怎敢不来?” 陈公公见他说话坦然,不似有龃龉,便试探性地问道:“之前,有件事,我们一直为之争吵,你可还记得?” 孟长夏摇头,称自己落水,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陈公公一听,大喜,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他双手捧起孟长夏的手,拍着他的手背:“杂家可是有好多话想告诉你。” 孟长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把手抽走,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那是他凭记忆画出的印鉴模样:“义父见多识广,我想问问您,可知这印鉴上写的是什么?为何人所持有?” 陈公公把纸拿过来的时候,脸都僵硬了,问他:“这是从何处得来?” 孟长夏自然不肯全说,只道偶然见过。 陈公公何其狡猾,想了想那方私人印鉴最近的用处,便知孟长夏虽然失忆了,但见过那封信,就算自己隐瞒,他迟早也会知道,看来此人留不得了。 陈公公内心一阵惋惜,本想和小东西联络一下感情,看来,不如直接杀了的好。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五) “周小姐,我来娶你了!” 夜半,天气炎热,周亭瞳被一阵索命的声音吓醒。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害我害得好惨!” 周亭瞳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屋外果真是陈公子的声音在唤她,并非错觉。 可……陈公子早就死了,尸身被陈府领回去下葬,就算他诈尸,公主府离陈府可有二里地,诈尸还诈得有了一点子智慧? 周亭瞳住在公主府后侧屋中,驸马之前住的地方。驸马一死,他的仆人就被遣散,因此,这块区域目前只有周亭瞳一个人在住。 她顺手抄起一根门栓,蹑手蹑脚推开门。 银色月光照在地上,四周空无一人。 难道真是幻听?可她自认为做人坦荡,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把门栓朝肩上一扛,她正欲返回屋内,突然见树上掉下一颗果实。 她刚住进来,白天并未仔细观察过这是什么品种,见一阴影当头砸下,她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手接到果实的瞬间,她便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 果实宛如椰子大小,她好像揪住了椰子的头发? 把果实提起来,周亭瞳见她提着的分明是一颗人头! 上面眉眼嘴鼻还有耳朵,这果子长得可真别致,不仅与陈公子相貌一致,甚至还开口骂人。 周亭瞳仰头看去,树上还有数十个拳头大小的果实,等它们都成熟了,那岂不是树上长了几十张嘴?看来,得想个法子把树给砍了才行。 进屋,周亭瞳召唤出酆玉楼。 酆玉楼一见面,就跟周亭瞳诉苦。 “睡我旁边的是个什么玩意?每天打鼾,鼾声如雷!” 周亭瞳翻出英雄宝鉴来:“打鼾的不知道是打虎英雄还是外国友人,不过顺序是固定的,没办法。你不如用手帕把耳朵塞住。” 酆玉楼气鼓鼓的,但也无可奈何。 “说吧,这次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周亭瞳把果子朝桌上一扔:“烦请你掌掌眼,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果实被扔到桌上时,面目扭曲,瞪大眼睛,不断咆哮着:“摔死我了!摔死我了!” 周亭瞳一阵胆寒,毕竟对于类人而不是人的东西,大多数人有着本能的恐惧。 酆玉楼抓着头发,提起果实,另一只手逗弄着果子上的人脸,故意捏人脸的鼻子,待人脸生气了要咬他的时候,他就把手指缩回去,让人脸的上下牙关咬空,如此重复几次,人脸气得鼻子都歪了,酆玉楼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有趣的人面瓜,你从哪儿弄到的?” 周亭瞳:“请不要把它拿到我面前,我害怕。” “你竟然也有害怕的东西?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周亭瞳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莫名其妙就长在树上,大晚上的喊我的名字,叫人睡不着觉。” “有一种树,叫人面树,外表看上去跟一般的柳树差不多,但如果将含冤而死之人的尸体埋在树下,树上便会长出如人头大小的人面瓜,与死者面容一致。这种瓜,生长速度极快,不过一落地便存活不了多久。” “一定是陈家人故意把尸体埋在这里,不过,想就这么吓死我,恐怕这主意太差了一点。” 酆玉楼把人面瓜劈开了,里面溅出血水。 “想尝尝吗?” 周亭瞳:“把那东西拿得离我远一点,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还有一件恐怖的事,你发现没有?”酆玉楼眼睛盯着跳动的烛火,极为认真地说着。 周亭瞳问:“还有什么惊吓?” “按照蜡烛燃烧的长度来看,我在你屋子里待了可不止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酆玉楼话音刚落,就突然化作一缕青烟,从屋内消失了。 周亭瞳看了一眼蜡烛的长度,这次,酆玉楼出现了15分钟左右的样子。 系统提示:“您已完成生存任务的四分之一,作为奖励,英雄人物出现的时长延伸至一刻钟,祝你任务顺利完成。” 周亭瞳此时,又想到了纯禧公主对她说过的孟长夏与陈公公的纠葛,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她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画出皇城简要布局,召唤出江意吾,希望她能去打探一下孟长夏的情况。 “时间延长,这个距离对我的蜜蜂来说足够了,等我的消息。” 说完,江意吾手指抬起,三只蜜蜂绕着她白皙的指尖转了两圈,而后飞出窗外,没入夜色之中。 —————— 屋内气氛有些怪异。 虽然陈公公掩饰得很好,但孟长夏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当他拿出画有私人印鉴的纸张时,陈公公的微表情已经能说明他与印鉴的关系。 孟长夏连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都没敢咽下去,悄悄吐在袖子里,起身说道:“忽然想起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义父,我改天再来拜访你。” “哎,有什么事情能比陪义父喝两杯更要紧?”陈公公拉住他,“我对你的教导,你都忘在脑后了?” 孟长夏推辞道:“儿不能饮酒,怕醉酒了在宫里冲撞贵人。” “儿啊,你这般见外,倒像是有了二心。” 孟长夏又周旋二三,但对方依然不依不饶,要他把酒喝下去。 孟长夏眼珠子一转,把陈公公手上那杯酒抢过来对调一下:“儿只想饮您这杯酒,我先干了,您可万万不能推辞。” 苦酒入喉,烧人嗓子,不过自然无毒。 陈公公叹一口气,把原先准备给孟长夏的酒泼在了地上:“原本你忘记过去的事,是一件好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看到了那封信。” “如此说来,你承认是你想杀我,那封信也是你写的?” 陈公公说:“你已清楚,又何必说出来?” “你想在慈宁宫里把我灭口?”孟长夏讥笑他,“宫里好些人都见到我来此处,我若自此不知去向,你说他们该怀疑谁?” “不知去向?”陈公公冷笑一声,“人人都会看到,是太后亲自下的命令杀你,可与我不相干。” “你不过是个奴才,也想左右太后意见?”孟长夏说,“我也不是三岁小儿,这种恐吓人的手法太低级了。” “杂家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来都不说大话。”陈公公狞笑着,身上散发着阵阵阴气,嘴里忽然发出了中年女人的声音,“哀家听说陈玄瑶你有个义子,总听你夸他机敏过人。皇上年轻,身边总得有个可用之人,哀家想见见你这位义子,若是个人才,便让他留在皇上身边做事。” 听到这样的声音从面前干瘦的太监嘴里发出,孟长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早听闻太后多病又喜静,一向不见人,皇上又是出了名的孝顺,母亲要隐世,便由了她,自己只隔三差五隔着屏风请安。 如今孟长夏见陈公公模仿女人的声音如此娴熟,心中有了个猜测,或许真的太后早就死了,而他们这群慈宁宫的奴才挟持着太后的尸体作威作福。 孟长夏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在此处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仗着自己年轻,绊倒了陈公公,夺路而逃。 谁料陈公公一脑袋撞在桌角,竟是头破血流,没了气息……这,电视剧里的情节,巧了么这不是? 但孟长夏管不了许多,慈宁宫里有猫腻,所以这些太监、宫女未必会把陈公公的死因捅出去。 孟长夏一边逃,一边说着:“谢太后赏赐,奴才告退。”声音之大,让外面经过的太监、宫女都听到,作为他已经离开的证明。 就差一步迈出慈宁宫的大门,但突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孟长夏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他借着月光看了面前人一眼,几乎吓一跳,酱紫色的面庞,身上长了白毛,生前尊贵的太后,死后被人做成了人干傀儡,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人,异常早就被人发现了,可因为她是太后,根本没有人能接近这帮奴才设置的安全距离内。 一个小太监从太后尸身后走出,他的手向上,太后的手就向上抬。 仔细看去,才能发现太后皮肉中穿出一些透明的丝线,线的那段,正是被小太监牵在手上。 “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孟长夏后退两步,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的脱不了身了,他道一声,“得罪!” 孟长夏一脚踢开操纵傀儡的太监,谁料太监拿尸身挡了一下。 骨碌碌,太后的头滚落在地上。 孟长夏一边跑,一边叹气,完了,一下子捅了两个篓子,他一直跑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还在瑟瑟发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他想哭,但突然飞到他面前的小蜜蜂迫使他不得不把眼泪收起来。 ———— 第二天,周亭瞳刚要出公主府转悠,便遇上了借采办知名出宫的孟长夏。 惊魂未定的孟长夏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差痛哭流涕地说着他昨晚的悲惨惊魂。 “你说陈公公死了?” “可不是吗?我又摸脉搏,又听心跳,脑袋破了那么大一个洞,现在天气又热,细菌滋生,他绝对,绝对,绝对!死了!” “那……”周亭瞳伸手指了指他身后,“那现在站在你后面的人是?”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六) “这种老套的玩笑就不要开了,”孟长夏一把揽过周亭瞳的肩膀,“我中学的时候就拿这种说法吓人了。” “不是。”周亭瞳从牙关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从不拿这种事情骗人。” “你演得可真棒,不过,我是不会轻易上当的……”孟长夏正说话间,无意中眼角余光扫到周亭瞳指的方向,他的笑容顿时便凝固了。 虽然视线只简单扫到一个人影,那人也只是穿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但从他的站立姿态和举止习惯,孟长夏如何会认不出这就是陈公公? 陈公公走近了。 孟长夏见他脸上挂着脸谱化的微笑,行动也自如,额头上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一时间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杀人的噩梦。 “小孟,你也出宫采办?”陈公公亲切地招呼他。 孟长夏见四下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便对周亭瞳使了个眼色,二人佯装热情,实际上一左一右架着陈公公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陈公公没被别人这么对待过,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由着他们将自己拖进了巷子中。 “说,你到底是谁?”孟长夏伸开双臂,拦住出口。 陈公公见二人来意不善,百般解释要脱身都比拦下,经过一番漫长的扯皮,陈公公十分生气,推了孟长夏一把,要推出一条路。 陈公公看着瘦弱干枯一个老太监,力气却是奇大,狠狠一甩,孟长夏被推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周亭瞳以为他是阴柔没力气,便撸起袖子要让老太监感受一下来自女人的力量威胁。 片刻后,周亭瞳被陈公公双手举过头顶扔了出去,背撞在墙壁上,她仿佛听到自己脊柱断裂的声音。 “兄弟,没事吧?”孟长夏虽然自己龇牙咧嘴站不起起来,但一见周亭瞳受伤,优先表示了问候。 “可别说我当街殴打老人,”周亭瞳摸着袖中《英雄宝鉴》,“召唤江意吾。” 顿时,陈公公身前的地面朝上涌着黑水,他仔细看去,才发觉那是成群的蜜蜂,它们如潮水般散开,迅速把陈公公包裹在蜂群中。 孟长夏过去把周亭瞳扶起来:“你的宝鉴里新添了英雄,那请问那天蛰我的蜜蜂和今天的这些是不是一伙儿的?” “我拿了新英雄就先用你试手,难道你不感动?” 孟长夏:“何止不感动,简直一动不动。”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他心底竟泛起一丝诡异的甜蜜,虽然是戏弄他,但好歹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蜂群忽然一下子弱了许多,密度开始缩减,隐约能露出被环绕其中的陈公公。 孟周二人本以为会看到被蜇成猪头的陈公公,谁料却见他毫发未伤,正大口嚼着蜜蜂。 周亭瞳:……不是人…… 一旁观战的江意吾见自己手下蜂群折损,心痛不已,跳出来一把抱住了陈公公的头,一个旋身,带动手臂,将陈公公的脑袋拧了下来。 周亭瞳弱弱地抬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能称帝的女人。” 江意吾倒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的力气没有这么大,只是他的头特别脆。” “小心,快扔掉!”孟长夏一眼瞥到陈公公脖颈处滴出的血液并非鲜红,而是碧绿色,疑心有毒。 江意吾慌忙将手中头颅扔掉,时间已到,她化作一缕青烟飞走。 陈公公的头颅骨碌骨碌滚落在地上,靠在墙角停下了。 “没有人的血是绿色的。” 周亭瞳蹲在陈公公身旁检查他的尸身,翻开他的手掌:“我知道蜘蛛是绿色的血。” 孟长夏走过去一看,陈公公掌中有些朦胧薄雾,用手去捻,才知道那是蜘蛛丝。 “那现在事情可以明确了,昨天发生的事不是我的错觉。陈公公昨晚已经死了,现在我们面前是,是个未知生物。”孟长夏叹口气,“可惜已经死了,否则能好好盘问一下他是个什么来头。” 周亭瞳眼睛一亮:“有时候,尸体比活人诚实。” “我们不是法医。” “可我有办法让尸体开口说话。” 周亭瞳借了一辆平板车,把陈公公的尸体放在上面,二人又在尸体上堆了一层蔬菜瓜果,想办法把车从后门运进了公主府。 几个仆妇在树下磕着瓜子,不满地望着周亭瞳和孟长夏推着平板车远去的身影。 “这周姑娘仗着公主喜欢,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把这府上当成了集市,还和宫里的太监眉来眼去,可真是无法无天。” —————— “你说把尸体埋在树下能得到人面瓜?”孟长夏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面前不算高大的柳树。 “亲眼所见。” 二人借了铲子,把陈公公的尸身埋在树下,二人撑着脑袋等。 “你恐怕还不知道陈公公为什么要针对你吧?” 孟长夏摇头:“宫里头年纪小的,对我的事情并不知情,年纪大的守口如瓶。” “可我却从纯禧公主口中知道了这件陈年往事。” 孟长夏从袖子中掏出一包辣条:“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根据你情报的具体情况再结算尾款。” 周亭瞳一边吃得唇齿留香,一面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这骇人听闻的故事。 陈公公原本家境优渥,应是个富家公子,可惜他十来岁时,父亲获罪,家道因此中落,他不得已便净身,进宫当了太监,因他为人机敏,懂得察言观色,很快成为宫中红人,获赐京城中一座府邸。因他能在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面前说上话,一时间巴结他之人争先恐后。 陈公公贪,但是贪得克制,在一众太监中甚至颇有美名,外地客商要想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先去拜访陈公公已经成了约定俗成。 而孟长夏的父亲进京做丝绸生意,带了贵重礼物前去拜访,本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可谁知,因为他带了自己的小儿子一同前往,便坏事了。 太监身虽阉,但也如常人般有着渴望。畸形的欲望在残缺的身体内生长,他对这个来做客的小男孩另眼相看,粉雕玉琢,不谙世事。 陈公公也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他只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爱,对他有求必应。 只是,孟长夏年岁一长,便对这个义父有所疏远,他看得出来对方的企图。虽然陈公公一直没有向他索要报酬,但孟长夏很清楚终有一日他会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代价。 到十五岁时,孟长夏向陈公公辞行,他要回到家乡去。 陈公公当时只露出惋惜表情,要为他送行。 孟长夏不疑有他,前往赴宴。酒过三巡,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孟长夏醒来时,他躺在一间四面通风的房间里,身体剧痛,身上敷了草木灰,但依然有血。孟家已经没了。 陈公公将他送进了宫,这时的陈公公总算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亲眼看到一个少年从阳光走向阴暗,他要让孟长夏经历痛苦,亲手摧毁他,把自己的痛苦加到他的身上。 “原来如此,难怪原主跟他不共戴天。”孟长夏说。 “天阴了吗?”周亭瞳抬头,面前的地上阳光突然消失了。 “不是,是人面瓜长成了。”孟长夏说着,手伸到周亭瞳头上,堪堪接住了一颗掉落的人面瓜。 人面瓜上的神态均与活人一样,孟长夏能感受到原主心中的愤怒,他用尽理智才扼住心头捏爆瓜果的怒火。 二人拿了一个西瓜,周亭瞳一拳砸烂了,鲜红的汁水四溢。 “我们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否则下场就跟这个西瓜一样!” 人面瓜在重压面前,把所有事情如实招认。 “是皇后派我来冒充陈公公的,其他我一概不知。” “好吧。”周亭瞳把树底下的尸体挖出来,避免人面瓜继续生长。 二人将尸身用火烧成灰烬,商量着后续的事情。 “你知道吗?陈公公本名竟然是陈玄瑶,这么有诗意的名字,糟蹋了。” 周亭瞳想到了什么,曾经假李县令的故交,不就是冒用了陈玄瑶的身份?怪不得富贵不归故乡,从此销声匿迹,原是因为挨了一刀,这买卖实在赔大了。 —————— “公主,这是二人今日的行程……”石室内,一黑衣人对纯禧公主报告这今天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两人果真不是凡人,”纯禧公主抬手扶了一下簪花,“周家州分明没有瘟疫急报传来,周姑娘却说她是逃难逃来京城的。本宫让你们去查,结果如何?” 黑衣人低声道:“收获颇丰,已经把东西带回来了。” 纯禧公子起身,黑衣人识相地上前扶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能如此近地一嗅公主身上香气,这是对他的无上嘉奖。 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缠满了铁链,被放在石室最里面的房间。 纯禧公主缓步靠近,箱中散发出阵阵寒气。 她抬手,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刚触碰到箱子边缘,黑衣人急忙拦住:“公主小心,离箱子远一点。” “一个箱子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纯禧公主话音刚落,就看到箱子自己动了起来,砰砰!砰砰!内中传来一种未知野兽的嘶鸣。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七) “我的任务是给原主报仇,如今陈公公已死,可系统并没有给出任何奖励,看起来造成原主死亡的另有其人。”孟长夏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原主不就是一个小太监吗?为什么有个错综复杂的死因?” “他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秘密。”周亭瞳说,“那你慢慢发现。现在我只想知道皇后为什么要费尽心机造个假的陈公公出来。” “之前皇上试图推行一些举措来削弱外戚势力,尤其是皇后一族,不过因为太后站出来反对,皇上又是大孝子,自然听从太后的意思,所以那些举措终究没能推行。 我本来还在疑惑,太后为何要向着外人,但如果太后本身就是皇后的傀儡,那么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孟长夏说。 “难怪国舅那么嚣张,原来是仗着背后有皇后托底。”周亭瞳揣手。 “皇后是蜘蛛怪,纯禧公主是吃人怪,皇亲国戚都是这种鬼样子?” 周亭瞳望着远处泛着光亮的黄色瓦片,那无上荣耀之中到底还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我有点害怕了。”周亭瞳说,“比起人,我宁愿和丧尸打交道。” 孟长夏说:“再过六个月,京城进入寒冬,到时,丧尸和妖怪大战,你觉得谁会赢?” “在它们分出胜负之前,我已经嗝屁了好吗?”周亭瞳说。 孟长夏道:“你毕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悍匪,还怕这个?” “纵然你我都有外挂,可我们又不是氪金玩家。”周亭瞳眼眸一垂,“我可能没告诉过你,我在现实里得了癌症。这次进入系统,是我活下去的最后希望,我赌不起。” 孟长夏没料到乐天的她身上竟然降临了这种灾祸:“什么癌症这么凶猛?”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癌,但在癌细胞折磨死我之前,我会先被一种叫做穷的病折磨疯。”周亭瞳说,“我查过治疗所需的费用和治愈率,不是很对等。” “我是因为出车祸才到了这里,”孟长夏说,“我们同时被困在命运的沼泽里了。” “我想在这里居住五个月,等天气要转冷的时候,就继续往北走,找个荒无人烟之地撑过冬季,等天气转暖,再回到这里。” 孟长夏说:“每年冬季,皇帝都会派出监工到北地监督山民采参,这是苦差,只要我出面争取就一定会落在我的头上。到时,我们就能安全度过寒冷的冬天。” ———— 二人做好计划便分道扬镳。 周亭瞳逛了一圈,却在街上被纯禧公主身边的侍女找到,要她即刻回府,再随公主一起进宫面圣。 周亭瞳浑身写满抗拒:“能不能不去?” “宫里的人指了名,你一个乡野丫头敢抗旨不成?”侍女白了周亭瞳一眼。 周亭瞳叹口气,自由惯了,总是会忘记这可不是什么学生会聚餐,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好在纯禧公主因为跟她投缘,对周亭瞳并没有什么架子,还允许她同乘一辆马车。 纯禧公主看到周亭瞳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告诉她:“只是因为公主思念你,哭闹不止,所以才要你入宫,不要多想。” 周亭瞳放下心来。 ———— 公主的轿子抬进了宫里。 风吹起轿帘,周亭瞳从缝隙中看到“陈公公”一脸平和地与她们坐的轿子擦肩而过,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后又造了个假的陈公公出来,那皇后知道是他们杀了陈公公吗? 周亭瞳猜不透,只是内心忽然对皇帝起了怜悯,结发妻子是蜘蛛怪,总是让人害怕的。 今日原是皇帝家宴,诸多妃嫔出席。 皇帝也就三十出头,后宫佳丽无数,照理应该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可他膝下算上新入宫的玉倾公主,也只三名子嗣。 传闻是因为皇帝专心国事,所以无心女色。无数女子在花一般的年纪入宫,直到熬得出了第一根白发,才终于弄清楚她们不应该对未来抱有希望,她们会像丢进水里的一颗石子,片刻的涟漪过后,包裹着泥层,长眠在湖底。既然做不成宠妃,那么她们希望成为一个母亲,那些失去生母的小公主就成为她们的目标。 玉倾公主长得可人,因此成了众妃争夺的目标。 此刻,玉倾穿着华丽的衣裙,看着女人们争相向她献媚。让她试自己亲手裁的衣服,尝自己做的饭菜。 玉倾看着那么一个小人儿,脾气却十分固执,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回应,似乎没有冷漠之外的第二种情感。 “皇兄,你也真是的,连下两道圣旨催促,害本宫连衣裙都没换,可不是叫满屋子的国色天香给比下去了?” 纯禧公主是人未到,声先至,她话语虽是谦卑,但她头上珠翠的光辉和身上鲜艳的衣裙,早把众人比下去成了死鱼眼珠。 “周姐姐!”玉倾公主的目光直接掠过纯禧公主,瞥到周亭瞳。她猛地站起身来,微微提着裙摆,向周亭瞳跑去。周亭瞳本欲行礼,结果公主没站稳,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周亭瞳下意识扶住玉倾公主,抬头望去,满屋子的女人正磨刀霍霍地看着她。 “周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想不想我呀?”玉倾甚至都没有用“本宫”自称,无疑是为了显示二人的亲昵,她还用自己的小手搂住周亭瞳的脖子,皇帝看去,一片温馨,只是周亭瞳内心一沉。 她深知小公主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心智,并不会因为进入陌生环境,公主如今却故意做出一副思念旧人的模样,此举是要把她往往火坑里推啊。 小姑娘,你是想让我留在宫里当皇家保姆?不好意思,你想太多了。不光满屋子的妃嫔不能答应,我第一个不点头。 周亭瞳不动声色松开她,只叮嘱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民女不敢。” 玉倾公主嘴角缓缓下撇,眼睛里突然泛起水光,这是要哭了啊! “既然玉倾要周姑娘陪伴,那周姑娘就留下来吧。”皇帝发话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直拿眼睛瞪周亭瞳:“这是天大的赏赐,还不快快叩谢圣恩?” 周亭瞳犹疑着,假装一时没反应过来,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对策。 好在有人早已经抛出疑问,此人正是坐在皇后侧手边的高婕妤,她长相不过中人之姿,家世也平平,她早早认识到自己是无法在后宫众人中脱颖而出,因此想要另辟蹊径,所以在收养小公主这件事上格外卖力。 “周姑娘不过一介民女,把她留在宫里陪伴公主,名不正言不顺!” 众人听后点头,也确实是个问题。 “如此,便封她为美人,住延嘉殿。”皇上一拍脑袋,显示出他身为真龙天子的过人脑力。 周亭瞳整个面目五官都扭曲了,为了给你姑娘找保姆,封我做小老婆?你倒想得挺美…… 周亭瞳看向纯禧公主,对方却丝毫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 “便让周美人来抚养玉倾,这下就名正言顺了。” 既然没人为她说话,周亭瞳决定自己勇敢地站出来,然而,当她抬头看清楚皇上那张脸时,她便明白为何皇上坚持要她入宫。 周亭瞳赫然发现皇上竟然是那天酒楼中吞噬陈公子的美妇人,女,女装大佬?! 原来皇帝要她进宫是因为她目睹过凶杀,皇帝要把她拿捏在手里,免得她大嘴巴到处去说。 —————— 延嘉殿不大,玉倾公主早早在偏殿睡下,对周亭瞳全然没有在家宴上那般亲切。 周亭瞳咬牙切齿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走回房间,周亭瞳打量了一眼寒酸的宫殿,猛男落泪。 “奴才给美人主子请安!”屋外传来孟长夏的声音。 周亭瞳忙请他进来:“哟,孟主管不是在别处当差?你能随便走动吗?” “我自己申请调过来的。”孟长夏说,“其他人都摸不准狗皇帝对你是什么态度,怕被连累,一个个都不肯应这差事,叫我捡了漏。” “别美人美人地叫我了,虽然知道这是一个等级而不是一个形容词,可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四下丫鬟都叫孟长夏支使出去了,他在周亭瞳身旁坐下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您还挺吃香啊,下一步是不是要宠冠六宫,青云直上了?” “这种没编制、没社保、晋升空间不大的岗位,说实话我是一点兴趣都没。”周亭瞳说,“哪比得上孟公公您,在职公务员。” 孟长夏冷笑着喷出一个鼻音来。 二人凳子还未坐热,就听到婢女通传:“皇上来了,美人娘娘请出门接驾。” 周亭瞳心里骂了一长串太脏以至于打码都发不出来的脏话。 周亭瞳还没来得及跟孟长夏讲皇帝的秘密,因此孟长夏十分担心狗皇帝今天晚上就要在这里困觉。 “皇上,请用茶。”孟长夏上前,端了一杯用千滚水冲泡的陈年老茶。 皇帝掀开盖子,见茶叶颜色不正,香味不纯,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奉茶的太监。 “周美人,朕听说公主自入宫以来,时常遭遇梦魇,你现在过去看看,她可睡得安稳?” 周亭瞳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间屋子,一口答应了下去,奔赴偏殿。 孟长夏刚要跟出去,忽然察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孟长夏:十分惊恐! 妖精大会:京城野怪(八) 皇帝的赏赐一波又一波送进了周亭瞳。 在延嘉殿外观望的各宫奴才那可真是把眼珠子都熬红了,也没能把全部的宝物都收进眼底。 就连延嘉殿里的小宫女们都在嚼舌头根子,说:“这周美人当真是个狐媚子,入宫才两日不到,把皇上迷得是五迷三道。” 屋内,听到宫女们议论声的周亭瞳转头忘了一眼孟长夏,谁能想到皇上不爱娇娥爱妖郎。 孟某人正满含怨念地使劲摇头:“我不想去。” 皇上送了这么些东西,明里暗里敲打:“朕送了这么多礼物,周美人也该派人来送朕一碗你亲手做的清粥才是。” 那一夜整个后宫都传开了,周美人烧了厨房,送给皇上一碗碳灰米粥。 “这下咱们可等着看好戏。”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敢把那种东西呈到皇上面前,这周美人看来很快就要失宠了。” 粥里面确实有碳灰,是孟长夏亲手加进去的。不过味道如何没人知道,因为他没尝过,被送粥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头几次,周亭瞳还派别的宫女去,谁知道她们都是有去无回,听说是路上失足落水了。 一个人眼瞎是巧合,三个人同一地点落水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当皇上的赏赐又一次送进延嘉殿的时候,孟长夏看了一眼仅剩的几个小宫女,一咬牙:“还是我去吧。” —————— 夜深了。 乌云把明月遮住了又放开,飞远了,又回来。 周亭瞳双手托腮,她内心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点变浓。 她心里隐约知道自己的变化,那些情感如蜜糖般地渗出来。只不过这喜欢却跟电视剧里演的不太一样。 影视剧里男女主角的爱是一道连续的时间线。 而她的感情,却是断断续续的,偶然间一个火花溅起,把从前记忆角落中的一些东西照亮。 可……在这个个世界里,孟长夏TM的是个太监,这要怎么搞? 柏拉图式的爱情?也行,不过试问谁不想在某个时间段被普天盖地的感情卷倒沉沦在无边欲海里呢? 周亭瞳完成任务的信念又一次加深。当江意吾的小蜜蜂飞回来落在她面前的时候,周亭瞳听到门口有人沉重的脚步声。 掀开门帘,一脸菜色的孟长夏走了进来。 “大兄弟,你还好吧?”周亭瞳一把捧起孟长夏下垂的头颅,“我可是非常担心你的。” 孟长夏见她担心自己感动坏了,本欲与她来个拥抱汲取力量,只是忽然间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又是抹嘴,又是啐口水。 周亭瞳看到他后背的草和泥土,目瞪狗呆:“这么激烈……” “不要想歪,我,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孟长夏嘟囔着,“我穿的严严实实,他都能一把摸着老子屁股,操!” “大兄弟,被盯上不是你的错,你都里三层外三层穿成这样了,对方真是禽兽啊!” “我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女孩子们不敢晚上出门,现在我可是明白得清清楚楚深受其害。”孟长夏说。 “虽然我跟你是一起的,但我还是想弱弱地问一下,你打了皇上,往后咱两个能有好日子过吗?”周亭瞳说,“他会不会先杀我,再杀你?我们召唤酆玉楼,连夜挖地道逃走好了。” 孟长夏说:“杀倒是不会杀,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长夏红了脸,难为情中带着尴尬:“他说我越反抗他越兴奋……干!说不下去了。” “他以为你在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周亭瞳说,“满后宫都是百依百顺的女人,他要是因此对你刮目相看,感情更进一步好像可以理解哦,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孟长夏捂住脸:“请你不要说了,我光是想到他我就……” “咱们始终不属于这里,封王拜相非你我所愿。刚才我提出的地道战,你觉得可行吗?” 孟长夏摇头:“皇宫的地基可不是松散的沙石。就算是,酆玉楼带两百来号丧尸在地下动作,不被人发现的几率很小。”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有。”孟长夏说,“再过半月,皇上前往避暑山庄,到时候,他肯定会带上你,你再带上我。我们假装失足落水制造点意外,来个金蝉脱壳,岂不美哉?” —————— “都半个月了,姓周的狐媚子势头依然不减,听说皇上每次到她那里,本是为了看望公主,结果都被她用下作手段留下过夜了。这种女人,她不配。” “明年今夜,便是她的忌日。” “你打算怎么做。” “前两天我探过了,她睡得很死,下手不难。” “好!只要她一殒命,本宫担保,抚育玉倾公主的差事准保会落在你的头上。” 蜡烛的光,把两个女人的影子映照在窗格上。 延嘉殿内,周亭瞳困了。 照理来说,只有婢女能睡在屋内,不过周美人是气焰嚣张的宠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留下孟公公守夜,宫里的人也说不了什么。 早有怀异心的奴才,把周美人让孟公公守夜这一情报卖了出去。 各宫娘娘那是争先恐后跟皇上打报告,暗示周美人和某个唇红齿白的俏公公有不正当关系。 “那个孟公公,您是不知道,长得三分妖邪,皮肤白得像雪,一头辫子乌黑油亮,剑眉星目,眼神可是勾人了。上次臣妾远远地看孟公公搬东西,那脊背挺得笔直,派头简直比您还大……” 妃嫔是来告状的,但她们没想到起到了反作用。她们在故事里为了描述孟长夏的可恶,特地用了十倍词汇形容他的外貌,这反而让皇上愈发怜惜起来。 皇上把告密者禁足,如此两三次后,便没有人再提及此事了。 孟长夏在地上铺了床。 周亭瞳问他:“硬不硬?”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孟长夏坐在床沿,拍拍褥子,“还是床上软和。” 周亭瞳丝毫没有顾及他那张俊俏的小白脸,无情地将他踹下床去:“我是女的。” 孟长夏委屈巴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我也可以是女的……” 周亭瞳翻了个白眼,背对着他睡下。 孟长夏无奈地抖了抖地上的褥子,试图使其更蓬松些。他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眼神不自由地飞到了周亭瞳的脖子上。 “你脖子上怎么有点痕迹……”孟长夏凑上前看,“还真是!不是蚊子咬的……怎么反而看上去像是人的牙齿咬出来的痕迹?” 说完这话,孟长夏忽然想到这几日夜间,只有自己和周亭瞳共处一室,慌忙解释道:“我敢发誓,肯定不是我。” “每天晚上,你睡得比猪还沉,我又没说你。”周亭瞳伸手去挠,“可能不小心在哪里蹭到了。” 孟长夏心内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但他没继续跟周亭瞳说。 到后半夜,屋外忽然刮起了大风,树叶扫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 孟长夏本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此时更是烦躁不已,朝窗格那边看了一眼,他却顿时寒毛倒竖了起来。 窗格上有一个人头的影子! 绝不是人面瓜那种垂在枝头打嘴炮的寒酸模样。 这颗头颅能自由地飞来飞去,并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牛顿老爷子见了都要竖起大拇指叹一声“古代中国不归物理界管”。 孟长夏的手伸进了袖子里,捏住了一个金属的长柄。 那东西很熟悉房屋结构,轻轻地撬开窗户,悄无声息地游了进来。 孟长夏眼角余光瞥到,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耳朵上碧绿的坠子都来不及取下。 坠子水头不错,应该是宫中贵人。 那颗女人头绕周亭瞳转了两圈,忽然大张开嘴巴,朝周亭瞳后颈咬去。 孟长夏忙把大漏勺掏出来,看准了那么一抄,就把头颅网在其中,再朝地上一扣,那颗头颅无所遁形。 金属勺沿扣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巨响,把周亭瞳从美梦中吓醒了。 “这是什么?”周亭瞳见漏勺中有个活蹦乱跳的东西,看样子比人面瓜大不了多少,来了兴致,徒手把那东西揪出来。 谁知,周亭瞳双手刚抱住那颗头,忽然觉得怀中的头颅凭空生出好大的力气,带着她向上飘。 孟长夏也过来帮忙,二人合力才又将这颗头扑倒。 周亭瞳拽掉飞头脸上的面纱,发现此人竟然是高婕妤!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本宫的秘密,那就休怪本宫对你们赶紧杀绝了!” 说着,高婕妤的嘴巴张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嘴角直咧到了耳根处。 周亭瞳顺手抄起大漏勺卡在她的嘴里:“哟,刚刚好。” “现在该怎么处理她?”孟长夏观察着高婕妤光滑的脖颈断层,“她真的是个活人,脑袋到底是怎么从脖子上飞走的?” “看她这么嚣张,先把她关在衣柜里,等她消停一会儿,我们再心平气和地谈话。” 二人一致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一开始高婕妤在衣柜里嚼碎了漏勺,大声咒骂二人。 两个人在她的咒骂声中竟然睡着了。只怪高婕妤家世清白,受过教育,骂起人来抑扬顿挫,不带脏字,宛如催眠曲。 待二人一觉醒来,一丝天光已经照进屋内。衣柜内已经没了动静。 二人慌忙打开衣柜,奄奄一息的高婕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行种?” “你们听过飞头蛮吗?”玉倾公主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丧尸变异:京城沦陷(一) ”飞头蛮?“孟长夏没听过这个词。 “飞头蛮,那不就是辘轳首吗?”周亭瞳作为志怪小说十级爱好者对这个词并不陌生,“白天与常人无异,夜晚头会与身体分离,能自由地飞来飞去,天快亮的时候,脑袋飞回去。” “现在天亮了她才回去,不会有问题吧?” 玉倾公主摇头:“不会,天并未完全大亮。” “除非有人在她脑袋飞走后移动过她的身体,”周亭瞳说,“不过高婕妤作为资深飞头蛮,肯定知道要把身体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心啦。” 孟长夏一把揪着玉倾公主的领子把她提起来:“喂,小矮子,我有件事要问你。” 周亭瞳正喝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小……小矮子?也就孟长夏这种蠢直男能对玉倾公主的好皮囊免疫了。 此时,被提溜起来,双脚离地的玉倾公主,伸出小短手小短腿试图攻击孟长夏,不过挣扎一番之后,她发现自己五短身材,无异于王八游浅水,这才放弃,气鼓鼓地双手抱臂,雪白的皮肤下渗出怒气红,越发像一个粉白的团子。 “你早知道高婕妤是飞头蛮,所以才召小周进宫来帮你解决掉她是不是?” “愚蠢。”玉倾公主脑袋扭过去,摆出一幅你们都是笨蛋,本宫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孟长夏见她怎么都不肯开口,气得抓耳挠腮,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玉倾公主嘴角一撇,似乎在为放声大哭蓄力。 “你也别哭了,延嘉殿里都是我的人,现在哭是白费力气。你父皇晚上来看你,留着那时候哭。”周亭瞳说。 玉倾公主似乎觉得她说得及其有道理,憋着一口气,放弃了哭的打算,但她愤愤地扫了面前二人一眼,奶声奶气骂了句:“狗男女!哼!” 孟周二人听她骂人,不但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羞愧地低下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还笑!真是恬不知耻!”玉倾公主口齿不清却又一本正经地斥责着他们。 笑归笑,周亭瞳却从未小看过玉倾公主,她知道小公主绝不是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也许在她稚嫩的皮囊下藏了一个苍老的灵魂也说不准。 ———————— 纯禧公主府内,有一处阳光好像永远都照不到的所在。 建造这座府邸的匠人都无故暴毙,不过是因为纯禧公主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所在。 书房内,纯禧公主以礼佛为由,将身边侍女都支开,扭动佛龛上的神像,一块地板缓缓缩进去,露出地下密室的入口。 纯禧公主顺着石阶走下,地下通道四壁点了火把,但一进去依然感到冰冷异常,远远便能听到一阵野兽嘶鸣的声音,伴随着铁链与地面撞击的撞击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纯禧公主抬手,黑衣人上前,扶着她:“公主,已经有了结果。” “你可不能叫我失望。”公主的手上戴着冰凉的黄金护甲,上面镶嵌的绿色宝石在暗处熠熠生辉,她翘起手指,护甲拂过黑衣人的面颊,黑衣人眼中闪过莹莹的光。 “属下敢用性命担保,这次的发现,能让您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到时,拿回属于您的东西便指日可待。” 看守者打开锁链,二人迈入地牢中,只见四壁拉了两条小孩手臂那么粗的铁链,拴在一高大男子的脖颈上。 黑衣人示意手下人以刀剑攻击囚牢中人,刀剑穿透血肉,但对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这种瘟疫,确实在南部流传过一阵,感染者不知疼痛疲倦,贪食血肉。” 纯禧公主扶了扶头上的簪花:“如果瘟疫的传播速度真的像你所说那般迅猛,京城也早该听到消息了。” “这些怪物害怕炎热,天气一热,便躲在阴凉处如蛇熊进入冬眠,天凉了才会行动。”黑衣人说。 纯禧公主道:“这些怪物虽然战力惊人,但无法驯服,亦不能听从指挥,本宫若用它们来对付敌人,恐怕会遭到反噬。” “周美人一介弱女子,既然能从疫区全身而退,必定是使用了非常之手段,属下多次发现这种瓶子,或许这就是她能毫发无伤的原因。” 纯禧公主从戴上手套,从黑衣人手中接过绿色琉璃瓶,用手扇气,一种药草的味道飘入她的鼻腔内。 “这是寻常百姓用来驱逐蚊虫的药水,“黑衣人道,“属下已经试验过,将此物涂在身上,这些怪物将无法发现我们的气味。黑衣人答道。 “干得好,“纯禧公主用手指勾起黑衣人的下巴,“我该拿什么奖赏你?” 黑衣人垂下头:“此生能侍奉公主已经是属下莫大的荣耀,属下不求什么赏赐。” 纯禧公主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一暗卫对她附耳道:“公主,宫里头出事了。” “宫里头左不过就是那些蠢女人争风吃醋的小把戏,有什么值得本宫知道的?” “是周美人的事情。” 听到这话,纯禧公主把手收回来,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控制怪物的事情,便交你处理,本宫等你的好消息。”纯禧公主临走前如是吩咐道。 “属下必定为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纯禧公主轻笑:“你一向不会让我失望。” —————— 纯禧公主从轿子上下来,周亭瞳宫里的小宫女哭哭啼啼迎了上去。 “公主,求您救救我家主子。还有我们孟总管。” “她怎么会被皇后带走?” 小宫女道:“宫里死了人。一早,高婕妤就被人发现死在床上,脑袋被人斩下。” “高婕妤死,跟周美人有什么关系,皇后凭什么把人带走?” “高婕妤嘴巴里含着一块布料,那是前段时间西域小国进贡的,皇上只赏给了周美人。把周美人带到慎刑司审问,是太后下的命令,皇后才敢把人带走的。” 纯禧公主眼底一暗,又是皇后搞的鬼,只因为她挟持太后尸体,自己在她手上栽了多少跟头。自己好不容易塞个周亭瞳进宫掰掉皇后一半翅膀,皇后竟然直接要把周亭瞳连根拔起。 新仇旧恨,不得不算。 纯禧公主带头就要闯进慈宁宫里头,结果被皇帝拦了下来。 “我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我要进去见她一面何须向你禀报?” 皇帝却摇头:“近两年,母亲身体欠佳,她也给朕传话,没有她的召见,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母亲从前最是喜欢热闹,如今她性情大变,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皇帝负手冷笑:“你是在暗示什么?你想说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母亲遭遇不测被人挟持了吗?这种拙劣的借口,还请你不要亲自讲出来。朕知道你觊觎帝位许久,可天下从来没有女子为帝的道理,即便母亲偏心于你,那也是断然行不通的。” “你做的皇帝,我为什么不行?文韬武略,诗书骑射,本宫文能吟诗词,武能定天下,哪一样比你逊色?”纯禧公主道,“没有先例,那就让我来开这个先例有何不可?” “妹妹,你这话僭越了。”皇帝负手,“但念在我们是血亲的份上,朕不定你之罪。” 纯禧公主气得咬牙切齿,可她没办法动手直接闯入。若是显露出她的真正本事,一般的侍卫倒是奈何她不得,可她的这位皇兄却和她是同类,能跟她打个平手或者力压她也不在话下。 要想在铁桶一般的皇宫中安插个自己的人实在不同意,纯禧公主着急却又没办法,眼神瞥着紧闭的宫门,担心周亭瞳的尸体从里面抬出来。 过了半晌工夫,宫门开了。 两个小太监抬了有一尸体出来,尸身上盖着白布。 纯禧公主急忙把白布一掀,白布下是一张苍老的脸:“怎么是个公公?” “回公主的话,这是太后身边的陈公公,您常年不来走动,或许不记得了。”孟长夏在周亭瞳前头走出来,两人面色红润,有说有笑,不像是受过酷刑的。 “这位陈公公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表面上老实忠厚,实际上可是不得了。多年来一直作威作福。” 纯禧公主问:“一个太监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陈公公一直在宫中搜刮油水,我和高婕妤都没给他,高婕妤还因为心直口快骂了他一顿,陈公公心生歹念,便叫人杀了高婕妤,还从库房中偷了一块布好嫁祸给我。” 皇上摆手:“朕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蔑视法度的事情发生?” “一个太监,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只因有人在背后包庇他。” “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此时,皇后步履沉重地踏出慈宁宫,对皇上行礼:“皇上,节哀。” “到底发生了什么?朕为什么要节哀?你们倒是说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太后薨了……已经是好久的事情,陈公公挟尸体,冒充太后发号施令,作威作福,实在可恶!方才陈太监已经承认全部罪行,自裁谢罪了!” “这……怎么可能!”皇帝快步走了进去查探,他分明前日里还与母亲探讨佛理,怎么可能? 皇帝离开,在场的其他几人各自垂眸,心怀鬼胎。 纯禧公主又惊又喜,周亭瞳到底是何方神圣,入宫才多久,便为她铲除了劲敌。 皇后拢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这个周美人绝对不简单! 皇后把孟周二人押入慈宁宫,本来做的是瓮中捉鳖的打算,谁料周美人凭空叫了一条大汉出来,三拳把皇后的人打倒。 周亭瞳踩在皇后的裙摆上:“现在被打死?还是给这件事找个合理的借口,你自己选。” 丧尸变异:京城沦陷(二) 皇帝进屋,他在过去几年里无数次踏入这件宫殿,但都止步于屏风前。 屋内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那是衰老的气息,以前他是这么想的。 但如今仔细嗅去,却能发现这味道中掺杂了太多的中草药,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气味。 绕过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皇帝走近了。床上躺着一人,身隔着香炉中透出的袅袅青烟可看到她的轮廓。 皇帝继续上前,只一眼,便被骇得倒退两步,撞在屏风上。 好在孟长夏将他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皇帝看到,他的母亲,当朝太后,面庞呈现酱紫色。 “圣上,保重龙体。”孟长夏扶住他,轻声道。 也不是孟长夏突然对皇帝产生了什么特别的想法,只因他底色就是个善良之人,虽然皇帝一天到晚觊觎他的美色想要把他酱酱酿酿,但失去亲人总是个让人肝肠寸断的时刻,孟长夏倒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看人笑话。 “扶朕上前去看个仔细。”皇帝声音依然沉稳,但掩盖不住颤抖。 二人走近,皇帝这才瞧见太后的身体上连接着一些半透明的丝线,皇帝将丝线提起来,太后的手便也跟着动起来。 终于确认了太后的死,皇帝伤心欲绝,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开始在太后的尸身前述说种种。 皇帝的悲痛不是装的,不过孟长夏仔细一听才知道,皇帝哭的不是太后,是他自己。一直以来太后偏爱纯禧公主,一度想要让纯禧公主继承帝位,不过因为历代没有先例,这才作罢。 皇帝不服,一直憋着想证明自己才是最棒的,没想到还没得到太后的肯定,太后就先挂了。 “你以为这件事有没有蹊跷?”到底是皇帝,哭了一顿,整理心情,瞬间把万千悲痛压在心底。 孟长夏急忙上前,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陈公公只是一介宦官,断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在后宫中公然勒索嫔妃。” “所以你以为?” 孟长夏道:“陈公公必定不是直接主谋,而之前太后做出很多不合常理的行为,阻止您削弱外戚势力,这件事的受益者无疑是皇后。” “你想说皇后才是主使?”皇帝一挥袖子,“皇后乃是六宫之首,你这样说,可是以下犯上!你不怕掉脑袋吗?” 孟长夏梗着脖子顶嘴:“圣上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事实罢了,奴才并未说错什么。” 其实孟长夏也不是什么谏臣,不过是仗着皇帝不想杀他。 皇帝见他侃侃而谈,面不改色,与平日里自己所见到的谄媚之色并不相同,十分欣喜,当即亲自将他扶起:“东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 周亭瞳坐在屋内,看一个高大身影从门外进来。 “孟厂公,您这种贵人怎么有空来?真是让我这地方蓬荜生辉。” 孟长夏道:“别人取笑我就算了,你可不能够。” “短短半个月,你可是宫内宫外名声大噪,跟国舅杠上了,查封他几十处产业,每天忙得脚不着地,我以为你专心忙事业了。” 孟长夏啜了一口茶:“我知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不用绕弯子。” “人人都说孟厂公和皇上搞在一处,日日夜夜日日。”周亭瞳说,“虽然我也是个腐女,女装娇弱权贵X心机冷血太监,多么带感的设定,怎么你们两个的真人CP我就偏偏磕不下去?” 孟长夏啐了一口:“我是有事业追求的,但我也是有底裤做底线的!” “说吧,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忘了?皇帝去行宫避暑,要带你一起去。”孟长夏说,“还有件事,我想一块告诉你,不过,需要到那时候再跟你讲。” “避暑?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玉倾公主抱了个小小的包裹,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孟长夏不想带上她,因此他已经做好了此次出行的计划。 但玉倾公主那双眼睛盯着他,仿佛能穿透他的脑袋,探知他在想什么。 周亭瞳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但每次玉倾的出现,总会带来一些意向不到的事情,因此,她的内心十分不安。 ———— 出发前一刻,来人通传,说纯禧公主府上出事了。 “她一向骄纵,若还是当街纵马,私自杖毙百姓这类事情,便不必再谈。” 皇帝眼见收了孟长夏之后,皇后势力逐渐削弱,正打算趁避暑这个好时机,再跟这位得力干将做一些深入交流,对于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并不想理会。 “不,不是,不得了了!公主府出了吃人的怪物。” 皇帝摆摆手,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朕知道了,交给朝中大臣,从轻处罚即可。”毕竟他自己也是吃人的怪物。 “皇上!”来通传的小太监都要哭出来了,“这事儿您真得亲自过去看看,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已经攻到皇城外了!” “竟有这种事?”皇上不信,但他必须在城楼上出现,便叫小太监引路。 —————— “丧尸又变异了!”孟长夏冲进延嘉殿,一把拉住周亭瞳的胳膊,“跑吧!” “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慌什么?”周亭瞳满不在乎地磕着瓜子。 “你们要跑到哪里?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皇后突然带了一群人,来势汹汹。 周亭瞳和孟长夏便被几名精壮的太监按倒了,要真动起手来,她绝对不输,不过如今来人很多,众目睽睽之下倘若使用《英雄宝鉴》,是会被当成怪物的。 “皇后娘娘,不知妾身犯了什么罪?”周亭瞳梗着脖子问。 “就是!你无权处置周美人,一切自等皇上回来决断!”孟长夏也开始扮演着忠仆的角色。 皇后冷笑一声,叫嬷嬷掌孟长夏的嘴。 “啪”的一声下去,孟长夏蒙了。 “一个是美人,一个是阉人,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能勾搭到一处去!”皇后打定了主意要动他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又一个巴掌落下去了。 周亭瞳看不过去了:“你们怎么打人?” “就打了,你能奈本宫如何?”皇后挑着下巴,料定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周亭瞳不敢施展她的巫术。 “我劝你不要继续执迷不悟。”周亭瞳捏紧了拳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这是一名优秀的系统玩家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但比起远在天边的生机,她更不能忍受现在的苟且。 “你再打他一下试试!”周亭瞳怒目。 孟长夏心里一阵感动,他看到周亭瞳太阳穴的血管凸起,似乎有随时掀翻谈判桌的打算,便一个劲地劝她冷静:“算了算了,大不了被吊起来打一顿,等皇上回来,还由得了她?” 玉倾公主也赶来抱着皇后的大腿求饶。 皇后表面上看着冷静,但身上早就发了一层薄汗,她必须掐准时间,赶在皇上回来之前把这个小贱人和她的走狗弄死。 叫人把玉倾公主抱到一边,皇后宣布要将周亭瞳和孟长夏杖毙。 周亭瞳也不忍了,召唤武松。 眼见一条彪形大汉从空中越过,孟长夏捂住眼睛,这下完了,是彻底在这里混不下去了,他只希望武松能对皇后下手轻点。 “哼”周亭瞳双手抱臂,冷笑着等着看好戏。 谁知,皇后竟然也不闪,眼神幽幽地看着她,露出一丝轻蔑笑意,周亭瞳心底一沉,完了。 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箭飞出,正射中武松,上面大概是涂了麻药还是怎么着,武松落地就不动了。 “……” 原来皇后早就准备好了待命的弓箭手。 皇后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雕虫小技,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周亭瞳五官都扭曲了,该死的胜负欲迫使她一定要展示一下她的真实能力,她打了个响指,铺天盖地的蜜蜂便飞来。 江意吾坐在屋脊背面,手指一寸寸抚摸过琉璃瓦片,指挥着她的蜜蜂军队朝这边袭来。 霎时间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太阳凭空消失,只听得四下都是嗡嗡声。 周亭瞳不信,这样还制服不了皇后? 谁料,皇后嗖地一声,掌心伸开。 周亭瞳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心下疑惑,低头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了一身的蜘蛛丝。 皇后袖子一挥,带动蛛丝,径直把周亭瞳扔进了延嘉殿内,侍卫踹了孟长夏一脚,他也跟着进去了。 门口被缠上粗铁链,架上干柴,浇了火油。 皇后亲手点的火把。 浓烟瞬间起来。 周亭瞳用殿内茶壶里的水打湿毛巾,撕成两块,分给孟长夏一半。 孟长夏感动到涕泪四流,但其中应该有一半是被熏得。 “我跟你可真是干柴烈火。”周亭瞳看着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叹一口气。 孟长夏:“虽然我们现在已经生命垂危,十万火急,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 皇城城墙之上。 皇帝才发现确实不是太监夸大其词。 城中出现的诡异东西,人像蜘蛛一样行进,但无论如何都杀不死。 城墙虽高,侍卫又在墙上浇了油,那些东西不能爬上来,一直在墙角徘徊。 这些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是数量越来越多。 扔了火把下去,烧干净一批,又来一批。 那些东西的骨灰越积越厚,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能踏上城墙,长驱直入。 “皇上,请您离开皇城,前往北方暂避。”侍卫长跪下请求。 皇帝因他本就非人,对这种东西虽惊奇却不至于慌张,他相信这些东西一定有弱点,因此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侍卫长的请求。 “朕是天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的百姓有难,朕怎么能逃……” 皇帝正慷慨激昂间,一眼看到底下,一群怪物中间,站了一个红裙华服的女子,她眼神呆滞茫然,只晓得张开血盆大口。 “侍卫长,朕决定北上,由你挑出二十个亲兵护送我,轻装简行,即刻出发!” 皇帝立刻转头,奔向后宫,他要带一个人走。 从太监口中得知皇后对付周氏主仆的消息后,皇帝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他朝延嘉殿的方向奔去,却正看到一道白色的光从自己面前闪过。 同样吃惊的还有周亭瞳,她许久不坐车,一脸惊恐地握住了扶手。 “卧槽,越,越野车?!” 孟长夏无瑕回答,他本来就还没驾照,手忙脚乱踩到了刹车,猛打方向盘,但还是撞进了一间偏殿。 耀眼的车灯照着断裂木屑,坚实车盖顶着门板前行,犹如钢铁骏马一般,风驰电掣在皇宫的汉白玉台阶上驶过。 丧尸变异:京城沦陷(三) “哪儿弄来的?”周亭瞳惊讶,“超市还卖汽车?您这超市有够先进的。” “不是,”孟长夏说,“那天我神识在超市里瞎溜达,忽然发现超市负一层是停车场,好多豪车,钥匙都插在车上,我要是不开,对不起系统的一片好意。” “那超市三层可能是餐饮,你看下有没有肯德基、金拱门、老阿舅、小鱼娘……” 孟长夏说:“这个还真没有。” “我们开着这玩意能跑出去吗?” 孟长夏根据他的记忆迅速有了结论:“皇宫四个门,不过每扇门都十分厚实,且有重兵把守。要这么冲出去,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二人突然感觉车顶一颤,仿佛什么东西落在上面。 孟长夏把车停了下来,他看到皇帝的头从车顶探下来。 孟周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达成一致,一会儿假意向皇帝请罪,再趁其不备将他掳上车,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上,臣……”孟长夏刚打开车门,要拱手行礼,却见皇帝直接从摇下来的后车窗钻进来。 周亭瞳:我这请君入瓮好像还没来的及开展,您怎么自己就钻进去了?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快,听朕指挥,往东华门方向。”皇帝一上来就发号施令。 孟长夏的手摩挲着方向盘:你在教我做事?反正爷爷我已经不在这里干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不过拳打天子这一出格计划终究没来的及落实。 孟长夏正犹豫间,见后宫女眷、太监婢女,一个个手上都挎着小包跑了过来。 皇城守备虽然严密,但丧尸对上侍卫基本上是降维打击,基本上相当于超级英雄吊打无辜平民。 本来以禁卫军的实力,再多支撑两三天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坏就还在禁卫军虽强,却不拥有指挥权。 皇后的亲兄弟,也就是国舅,带着他十八房美妾娇娘前来投奔姐姐,皇后放话,必须让人进来。 禁卫军没得法子,把十八个美妾拒之门外,将国舅放进宫来。 国舅见了皇后,这才撩起袖子,告诉她自己被咬了,希望皇宫里有什么灵丹妙药救救自己。 皇后犹豫间,国舅已经变成丧尸,把好几个宫女都给咬了。 堡垒从内部瓦解。 越来越多的人扒拉着车门,顾不得尊卑礼仪,都想坐这辆钢铁骡子。 孟长夏心一横,从袖子里掏出一辆载货用大卡车来。 皇上爬了上去,皇后爬了上去,玉倾公主那么小的个子,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 后宫四妃七十二嫔也想上去,皇后不答应:“人再多铁骡子就跑不动了。” 皇后的话放到现在已经不好用了,没有人想听她的,甚至大家都暗搓搓想把她给拉下来。 “不好,怪物来了,怪物过来了!” “快跑啊!” 没来得及上车的人已经撒丫子跑远了,不过往往结局是没有走两步就已经被追上了。 “孟厂公,该发车了。”周亭瞳提醒道。 孟长夏一脚油门下去,把已经扒着车的丧尸给甩了下去。 当然还有一些体弱的嫔妃也一并甩下车。 皇后翘着小拇指,整理着微微汗湿的鬓角,把这些讨厌的女人扔下车,着实花了她一番力气,不过好在人人自危,并没有谁看到她的行为。 卡车从呼啸着从丧尸的身体上碾过。这些皇宫里最体面的人,此刻把手紧紧地握在栏杆上,双腿颤抖,由着发丝散乱在面庞之上。 周亭瞳并未坐在卡车的副驾驶上,她为了防止这些古人从车上滚落,特意站在后面车厢上,也挽了袖子拿了一根晾衣叉,随时准备将爬上车的丧尸叉下去。 卡车跑得快,基本上他们不用和丧尸进行正面冲突。 周亭瞳拿着晾衣叉,在微风吹拂下,静静地看着黄昏下的紫禁城,百姓、侍卫、太监、宫女,大家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把皇城变成了非洲的大草原。 而皇上、皇后,这一车的贵人们,衣袖飘飘,一脸视死如归,而载着他们的卡车,车身溅满了泥点子,与这满目的富丽堂皇实在不相称。 夕阳下的他们,仿佛是横店影视城一个拍古装戏的剧组从抗日神剧剧组借了鬼子的道具卡车,满车的十八线演员,脸上带着失落和迷茫。 卡车左右各有六名高级侍卫骑着骏马,速度竟与卡车不相上下,这是帝国的精锐。 宫门早已经没了守城士兵,城门大开。 毕竟这皇帝不是什么圣明皇帝,朝代也不是什么盛世,没有什么悲壮的传奇,大家混口饭吃。 车子淌过一条小溪,四周的嘶嘶声渐渐远去。 司机孟师傅叫大家原地休整,共商大计。 侍卫长徒手画了地图,结论就是逃往北方驻军之地,保存实力,再伺机而动。 六神皇孟师傅从袖子里掏出一地的花露水,让众人涂在身上掩盖气息,并用花露水来对这辆车进行洗礼。 帝后那边不断抱怨着浑身的汗臭和漫天的蚊子,周亭瞳只嫌他们聒噪,去溪边洗脸了。 周亭瞳素日就因为不守规矩,名声不好,宫女太监都不喜欢与她来往。 因此她提出去溪边取水时,竟无一人要随行,不过这倒也遂了她的心意。 去溪边,周亭瞳伸手捧了溪水,清澈冰凉,她恨不得把脑袋给伸进去。 等她把脑袋从水里□□时,却嗅到水中一种铁锈的味道。 她嗅了嗅,确认不是幻觉。 金色的阳光在水面上荡漾,她站起来远眺,从溪流的方向看去,在上游,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面上。 周亭瞳低声咒骂一句该死,她不确认自己刚才伸到水下的皮肤上是否有微小的伤口。 捏了一把匕首握在掌心,周亭瞳蹑手蹑脚走过去试探对方,若对方只是个单纯的死人,那自然是好,若对方是丧尸而自己也受到了感染,那她会选择把刀扎进自己的心口。 走过去,对方没反应,周亭瞳把人翻过来,却被吓了一跳。 她自身心理素质本就过硬,加上也是丧尸堆里爬出来的,原本没有什么能吓得住她。 可这具尸体除外。 因为,这具尸体长了一张没有办法解释的脸。 那是她的脸。 “意外吗?周美人?”孟长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在这乱世之中,要想生存下去,可是不容易。” 周亭瞳盯着身边人,呆愣了几秒,伸手摸上他的面颊:“当你摆出这臭脸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睡你,可惜……” 话音未落,周亭瞳反手将匕首插进对方的胸膛。 “他私底下从来不会这么称呼我,这就是你的破绽。”周亭瞳把匕首□□。 躲在树后的皇后现身:“这么快就识破本宫的障眼法,你是第一人。” “大哥,我呢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一般不会草菅人命,可如果你非要把我置于死地,那就怨不得我下死手反击了。” 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贱人,你魅惑皇上,害他不理朝纲,因此上天才降灾,一切都是你害的。” “……”周亭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因为我天降灾?我是个什么东西老天爷这么给我面子?再说了,我对皇上没有兴趣。” “还敢狡辩?”皇后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从你第一次入宫,本宫就觉得你眼神不对,一双眼珠子都要贴到皇上脸上去了。” “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但真的是你逼我的,”周亭瞳说,“你丈夫又矮又挫,文韬武略统统没有,倒贴给我都不要。” “小蹄子,少口是心非,像你这样嘴上三贞九烈背地里想方设法勾引人家爷们儿的本宫可见多了,本宫就是想告诉你,山鸡始终是山鸡,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周亭瞳就差把脑子挖出来给对方看:“我喜欢孟公公这种长相的。只有你才把你老公当一块宝,我是说真的。我是山鸡,我就喜欢吃糠咽菜,吃不了满汉全席。所以,请不要觉得每个人都喜欢一个类型的。而且,说真的,出身贵族就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了?就算你是凤凰,掉毛的凤凰还不如山鸡呢。现在你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后了,我们在逃难,大家都一样。丧尸可不会因为您身上高贵的血液而不敢对您下手呢!” 一席话,把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当场从袖子里掏出两颗黑色的珠子。 说是珠子,但有椰子那么大,却不是那种死板的黑,水光盈盈,仿佛能流动一般。 周亭瞳正疑惑,皇后也有盘珠子的爱好? 但见皇后突然冷笑一声,将两颗珠子朝周亭瞳扔了过来。 珠子落地瞬间,里面的东西破壳而出。 周亭瞳见自己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孟长夏”,个头长相都与本人无异,要不是她预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真以为见鬼了。 “我本来还嫌跟丧尸玩太无聊,你来跟我解解闷儿也好。”周亭瞳说话间,手伸进袖子里,去找是《英雄宝鉴》,今天,她就要让皇后知道知道谁是爹。 “你是在找这个吗?”皇后笑吟吟地拿着一本书在周亭瞳面前晃。 丧尸变异:京城沦陷(四) “你…… ”周亭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直以来,你施展妖术,就是靠的这件法器?”皇后随手翻了翻,“哟,里头还有两个精壮的男子,周美人你平日里可没少淫/乱吧?” 周亭瞳估摸着她是方才趁乱从自己身上摸走了这本书,不过她现在更想吐槽一件事。 “你确定是两个男子,难道不是三个?” 皇后皱眉翻到了酆玉楼那一页:“精壮男子?他可不算。” “想不到堂堂皇后,竟然会市井中偷鸡摸狗的伎俩,传出去,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这就是一国之母?” 皇后笑得更妩媚了:“传出去?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能把事情传得出去?” “孟公公是我相好。我们两个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他时刻挂念着我!”周亭瞳想法设法地拖延着时间,“你若是在此地击杀我,回头他寻不到我,定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哦,这个?你在担心他找不到你?”皇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珠子,朝地上一扔,珠子里头的东西见风就长,变成了周亭瞳的模样。 “你……” 皇后幽幽道:“身为后宫妃嫔,居然干出与太监结为对食的丑事,本来本宫还想留你一条命,看来,不得不对你痛下杀手,以正视听!” 周亭瞳心中默念“召唤酆玉楼”,又默念“系统,在吗。有事找你……”均没有得到回应。 “如今,我只有一个方法了。”周亭瞳一撩裙摆,摆出了练家子的姿态。 “这是会武术要动手?”皇后讥笑着问。 “不,这是告诉你我有两条腿。” 皇后:“是又如何?” “我就先跑为敬。” 周亭瞳一脚踢翻尘世界,两条跑出新纪录。 可惜,她只有两条腿。 “追!”皇后一声令下,她的三个蜘蛛假人就冲了出去。 周亭瞳虽然步子幅度小,但她频率高,三个蜘蛛假人一时间竟然追不上她。 “追不上我吧!就是这么强大!啦啦啦啦啦!”周亭瞳心中狂喜,她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放虎归山的复仇大戏。 “休得猖狂!”皇后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周亭瞳内心一惊,后颈上的寒毛甚至都凉了,皇后的声音,离她好近,她回头一瞥,差点晕厥过去。 只见皇后长出了六条蜘蛛的细长腿,腿上还有细微的绒毛,正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 其他三个蜘蛛假人使坏,绊了周亭瞳一下。 她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滚了出去。 爬,快点爬起来,还能继续跑,这是周亭瞳心中唯一的想法。 谁料胸口一阵剧痛,顿时让她脑海中失去了其他的想法,只有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根竹签扎一样的疼。 周亭瞳眼前一片模糊,她看到自己离开了地面,颗颗血珠落到地面上,瞬间被飞溅的尘土包裹。 皇后细长的腿贯穿了周亭瞳的前胸后背。 原来我是被当成肉串了。周亭瞳无力地想着,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去死吧。”皇后狞笑着,将她从山崖边扔了出去。 周亭瞳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被丢了出去。 不见底的山崖,被青葱的翠绿包裹着,瞬间将周亭瞳吞没。 皇后站在山崖边,听着久久之后,谷底传来东西落地的回声,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稍微休整了一会儿,孟长夏第一个发现了远处的异状。 远处的地平线,仿佛画了一道黑色的轮廓。 在仔细看去,那轮廓似乎还是在缓慢移动。 “是丧尸!” “丧尸追上来了!” “跑啊!快跑!” 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声,其余人迅速一个箭步窜上车来。 司机孟师傅正欲发车,只是视线范围内怎么也找不到周亭瞳,他慌了,手里的辣条突然不香了。 他上蹿下跳,左顾右盼,喊着周亭瞳的名字,不顾旁人的眼色和窃窃私语。 皇帝默默地把方才遮在头顶的绿色叶子取了下来。 “周美人?”皇后缓步从树后面走出来,“本宫记得她方才去了溪边,算算时间,应该是回来了。” 众人朝溪水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周亭瞳走了回来,只是,她挪动的步履缓慢,姿态怪异。 皇后的嘴角偷偷上扬,弄个假的周美人迟早会被发现,不妨直接让蜘蛛假人装扮成被咬的周亭瞳。 大家都发现了“周亭瞳”走路的姿态怪异,但人人都知道负责开铁骡子的孟长夏和周美人关系不一般,不敢直接说,只是默默地扯了扯皇帝的衣角。 “皇上,您看,周美人是不是被丧尸咬了?” 皇帝眯缝着眼睛,确认之后,一把拦住了孟长夏:“孟公公,她已经不是你我所认识的人了。” “让开,我要去找她。”孟长夏步子不停,“我不信!我不信!她可是周亭瞳,她怎么可能被丧尸咬了?你说她咬丧尸这还差不多。” 皇帝的手揽过孟长夏的腰:“朕命令你!不许再前进一步。” “你的命令?”孟长夏原本也是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成为东厂的领头羊,只是突然发现周亭瞳死了,一切的目标和雄心壮志都失去了意义,仿佛是胸膛里燃烧的发动机突然没有了汽油,他的人生凝固在了此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命令我?” 这话一出,众人色变。 孟厂公狼子野心,竟然对皇上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其心可诛! 可皇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长夏,听我的,别过去了。要么我让亲卫给她一刀,也算一个痛快。” 孟长夏挣脱了皇帝,迅速朝丧尸化的“周亭瞳”跑了过去。 皇帝跟在孟长夏身后。 十二亲兵也追了过去。 丧尸“周亭瞳”愣住了,这与她原本计划的不太一样,她眼角余光看向皇后。 皇后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继续伪装,不要露出破绽。 孟长夏走过去,丧尸“周亭瞳”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应该先咬脖子还是先咬脸,毕竟咬人才是丧尸的本能。 近了,近了。皇帝手上的匕首亮了起来,若是丧尸敢扑倒孟长夏,他必定在丧尸下嘴前先下刀。 皇后欣慰地看着,孟长夏、皇帝、亲兵都朝着丧尸“周亭瞳”跑了过去,只要他们被咬,自己就有理由杀死他们,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压根就没感染上瘟疫,到那时,皇帝死了,他膝下无子,能挑起帝国重担的可不就是只有她了吗? 丧尸“周亭瞳”的嘴巴张大了。 孟长夏朝她奔了过去。 丧尸“周亭瞳”的上下牙齿紧紧咬合,她尝到了……泥土的芬芳! 追着孟长夏而来的皇帝,看到孟长夏往丧尸嘴里塞了一把混着草根的泥土,这才放心下来。 孟长夏抱着面前人,肝肠寸断,泪虽然没有,可心却是碎了。 二人往日相处点滴,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周亭瞳在现实世界里身患癌症,那她在系统里死了,岂不是现实中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孟长夏紧紧地抱着“周亭瞳”的尸身,她明明还是有体温的,可她却变成了只会“阿巴阿巴”的怪物。 倘若方才她去溪边,自己随行,那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倘若自己能够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如今她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孟长夏想到此处,泪如涌泉般止不住地流下来。 “孟厂公,别伤心了,先离开此地。”皇后劝解道,“此地天气炎热,她的身体很快便会腐烂,倘若到了北地,那里冰天雪地,才能保持她容颜不改,尸身不腐。” 孟长夏哭着拿出麻绳,把丧尸“周亭瞳”给绑了一圈,将她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夕阳下,这辆脏兮兮的小卡车,终于再次出发了。 “皇上,妾身好怕。”一名妃子把头靠在皇帝胸膛之上,呜呜咽咽地发出了哭声,不知道是在哭周美人,还是在哭她自己。 皇后的眼神中,又燃起了熊熊的杀意。对她而言,要么独占这个男人,要么毁掉这个男人,她最恨跟人分享,眼下,她的情愫占据了上风,她要独占自己的丈夫,便要将这名妃子拔除不可! 皇帝满心都是孟公公,孟公公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无力感迅速蔓延到了胸口,此刻,安慰一个更加无助的女人,令他心底的不安得到了合理的释放。 卡车突然停下,把睡梦中的众人给摇晃醒了。 皇帝和妃子脑袋挨着脑袋,揉着惺忪的睡眼:“长夏,这是怎么了?” “没油了……”孟长夏害怕他们听不懂,所以又换了一种说法,“铁骡子肚子空了,我要想办法给它找点吃的。” 正好旁边有个天然山洞,地方宽敞平整,皇后便提议叫众人到内中休息。 进入山洞前,皇后站在玻璃窗子前,朝副驾驶的丧尸“周亭瞳”看了一眼。 丧尸“周亭瞳”明白,皇后这是要她想办法挣脱绳索,解决掉几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头,望了一眼旁边双眼紧闭的男人,他的睫毛如同扇子一样在微微颤动。 丧尸“周亭瞳”把手反扭了,悄悄去解自己身上的绳索,她已经尽量地让动作缓慢,但身边的男人还是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愣住了,只得一边“嘶嘶”,一边“阿巴阿巴”,嘴里的土都滚进了喉咙,呛得她不住地咳嗽,眼泪直流。 孟长夏拿了一把刀出来。 完了,他要杀我了,丧尸“周亭瞳”如是想着。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一) 孟长夏拿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切了一下。 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滴落。 他把手凑到“周亭瞳”嘴边,让她喝下自己的血液。 丧尸应该是要像人一样进食的,虽然它们能很长时间不吃东西却依然保持灵敏,但面前的丧尸是“周亭瞳”啊。 孟长夏对于自己无法救下她已经非常自责,又怎么忍心看着她挨饿? 超市冷冻区是有生肉的,他也本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周亭瞳”吃,可内心非常抗拒这么做。 生前没有表露心意,死时没有陪伴在身侧,孟长夏何尝不知道他是在折磨自己试图填补心里的一点空虚和负罪,但他依然坚持这么做。 当他看着自己温热的血液顺着“周亭瞳”喉头咽下,他的内心才真正感到一丝的快乐。 轻轻地,伸出双手,把“周亭瞳”揽进自己怀中。 “周亭瞳”呆住了,她知道此刻自己扮演的是个丧尸,这样近的距离,张嘴咬住对方的喉咙不成问题,可是,她从来没被人这样抱过。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拥抱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小心,他在微微颤抖,仿佛被雷电击中。 这是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情,以至于她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只能由对方这样抱着。 孟长夏感到更深的负罪。 此时怀中的人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而他未经允许,就将对方抱在怀里,这行为多少要受到谴责,周亭瞳活着的时候他像个懦夫一样,什么都不敢说,现在却对着对方的“尸身”做出这样的行为,被骂一句流氓不算过分。 索性被她咬死好了。两个人一起在车内化为白骨,孟长夏心中突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周亭瞳”没有攻击他,这让他困惑了。 丧尸是不认识人的,它们的本性是见人就咬,见活物就吃。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伤害我?孟长夏心中有着疑问,他缓缓松开“周亭瞳”,却见对方嘴角虽然淌着没喝完的血液,可一双眼睛却是泪盈盈的,仿佛还有情感。 “你心里也有我吗?”孟长夏揩去了对方眼眶旁的泪花,心中酸楚万分。 “周亭瞳”完全地明白了,面前这人是动了情,虽然他不是为自己,只是为这张脸原来的主人,但“周亭瞳”依然流泪了,被抱在怀中的时候,脑袋里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依靠在那个温暖宽阔的肩膀上就好,他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可他的眼底却写满了痛苦。 “周亭瞳”很想去回应他的脆弱,很想伸手揉一揉他的脑袋,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盘托出,可是,那样做的话,便是对主人的背叛,自己或许也会被面前人杀死,因为他的温柔并不是给自己的。 夜深了,孟长夏就算想一直盯着“周亭瞳”的脸看,把从前错过的对视都弥补回来,但上下眼皮还是悄悄地合了上去,进入梦乡。 他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的。 孟长夏一个激灵坐起来,看到副驾驶上的“周亭瞳”也正望着自己,没丢,他这才放下心来。 拿了一条绳子,孟长夏松垮地用绳子把“周亭瞳”绑住,在绳子贴肉的地方,他垫上一层毛巾。 “一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查看你的状况,虽然你不会伤人,但我必须假装把你绑起来,这样才能堵住他们的口。” 孟长夏刚打好绳结,就听到了车外的喧嚣,并夹杂着砸门的声音。 “什么事?”孟长夏下车,把门关好,看着以皇后为首的一群人。 “随行不能带上丧尸!”皇后说,“之前本宫是看你可怜,才允许你带上周美人的尸身,可她半夜咬死了人。再带着她走下去,我们迟早都别活了!” “什么?咬死人?”孟长夏说,“不可能,我一直绑着她的尸体,没把她放出车外。人不是她咬死的,大家快在周围找找看,伤人的丧尸应该还在附近。” “哼,不用维护她了,是她干的,你看!”皇后伸手一指。 孟长夏回头看去,只见“周亭瞳”脸贴在玻璃上,脑袋使劲地撞着,似乎随时都能撞破玻璃逃出来,她嘴角的血液还没擦干净,此时糊了一玻璃。 “嗜血成性的怪物,是不认识人的。你跟她相处一夜平安,是你命大,可她嘴角的血是怎么来的?你说你一夜都看着她?这有办法解释吗?” 孟长夏撸起袖子:“那是我的血,我割自己的血肉喂养她,并未伤害到旁人。” 皇后指了指车旁边的脚印:“不要再狡辩了,这鞋底的花纹是她一人独有,难道是谁半夜里从你眼皮子底下偷出她的鞋在地面弄出来的痕迹吗?” 孟长夏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车旁边有一串足迹,从前在宫里的时候,皇帝为了表示对他的恩宠,爱屋及乌,给周亭瞳的东西也都是与众不同的,这是没办法抵赖的。 可是,这一群古人还不会打开车门,而丧尸“周亭瞳”是没办法做出打开车门的高精度动作,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孟长夏没时间细想,皇后的施压已经不容反抗。 亲兵拿出十几个不同的手臂,在地上摆开。手臂断面处显示,这是被人的牙齿啃咬过的,至于身体其他部分,可能已经被尽数吃完了。 “十几个妃嫔,都死了。” 其余幸存的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惧的表情,昨夜他们睡得安稳,谁知惨案就在身边发生,自己有可能就会是被咬死的一员。 “你们那么多人,总不会都睡得很死,丧尸进入,咬了这么多人,她们都没有发出呼救的声音?”孟长夏说,“这是不可能的。” “丧尸神出鬼没,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你去问她,本宫可不清楚。”皇后把玉倾朝身边一拉,“本宫不管,丧尸必须被处死!否则,她要是咬了公主,那你如何担待得起?” 玉倾虽然是公主,却是皇帝出逃时带上的唯一血脉。 现在京城已经沦陷,玉倾公主便是唯一一个身上流淌着帝国血液的人类幼崽,因此地位非同一般。 皇上虽然对孟长夏心中有些小九九,但他毕竟是家里有皇位的,需要有人继承,因此传宗接代的思想打败了暧昧之情。 “孟爱卿,朕也以为,周美人已经仙去,你如此绑着她的尸身,是对她的亵渎。况且,此时距北地行程尚远,她会慢慢腐烂,容颜不再,丧失生而为人的体面。”皇帝拍着孟长夏的肩膀,“爱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何况,她是朕的女人,你一个太监霸占着她的尸身,着实过分了。 “你们是想杀了她?” 皇后掩面笑着:“本宫和皇上也是为了孟大人的安危考虑,还请……” 所有人都以为孟长夏会妥协。 车里的“周亭瞳”撞玻璃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她想听一听孟长夏的声音。 “周亭瞳”学东西很快,昨夜,她趁着孟长夏睡着,偷偷下了车,跑进山洞里。皇后早就在洞中的篝火加入能使人昏睡的香料,即便是大内高手也无法察觉这种无色无味的手法。 按照皇后的指示,她下手杀了几名与皇后作对的女人,回到车上,她静静地凝望着孟长夏的睡颜,她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存在于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皇后能制造很多傀儡,这些傀儡没有能活过一个星期的。并非是因为傀儡的生存能力不强,而是因为皇后会不停地感到厌倦,她总是喜欢新的胜过旧的,尤其是沾过血的手套,必须尽快地处理。 “孟公公,为了皇上的龙体和公主殿下的安全,请您将周美人送到地下长眠!” “孟公公,奴才求您了!” 刷刷,太监、宫女都跪下了,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孟长夏。 皇上是天,天子的命令没有人能违背。 况且,护送皇上有功,到了北地可是会论功行赏的,这种机会,没有人能够拒绝。等他日帝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时候,孟公公最少有一场泼天富贵,更能万世留名!相信他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们都要杀她……”孟长夏喃喃着,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人。 “快动手吧!”皇后嫌弃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从袖中扔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再不动手的话……” “再不动手你就要怎样?”孟长夏没有跪拜,没有使用敬词,他的眼神直勾勾瞪着皇后。 “不过是个小太监而已,今儿个本宫和皇上倚仗你,是你的福分!你不要……”皇后怒了,训斥道。 “我不要给脸不要脸?”孟长夏狠狠地把匕首跺上几脚,“功名?富贵?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爱卿!”皇帝咳嗽两声,试图阻止他继续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下去。 可孟长夏没有理由给他面子:“我一个现代人跑到这种WiFi没有的鬼地方,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命令?官位?虚名?别人求之不得,我却看着没什么鸟意思。周亭瞳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本来帮你们是顺手的,但她死了,我没理由继续待下去,老子不伺候了!” 说完,孟长夏把身上象征身份的玉带一扔,转头就走。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皇帝。从前孟长夏对他不敬,他只以为是小性子,没想到孟长夏竟然是从心底里不鸟他,皇帝也真的怒了,皇权的威严是他不能被触碰的最后一道底线。 “来人!”皇帝一抬手,十二亲兵拔刀,拦住了孟长夏的去路。 车内的“周亭瞳”看着外面的剑拔弩张,心也渐渐被攥紧了。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二) “怎么?想拦住我的去路?”孟长夏握紧拳头。 虽然他表现得底气十足,但是他其实并没有把握。毕竟他面前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他虽然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到底只是一个平常人。 能从袖子里拿出什么来对付十二亲兵?难道是拿出两个平底锅吗?那肯定不行的,也许一把电锯会是震慑他们的不错选择。 这样想着,孟长夏伸手在衣袖中握住了电锯的把手。 “孟爱卿,人有时候会被执念迷了心窍,”皇帝还是舍不得小孟儿,试图威逼利诱,软磨硬泡,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对于你刚才大逆不道的言辞,朕原谅你,只要你肯继续留在朕的身边,至于周美人,朕可以考虑让她留个全尸。” “我说了,我拒绝。”孟长夏看向扒着车玻璃的“周亭瞳”,内心无比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在她尸身腐烂之前的陪伴。 人好像总是这样,总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在那东西失去之后,内心的情感突然如种子一般破土而出。 “护送朕到北地,到时你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决定。朕会追封周美人为贵妃,为她举行国葬,让后世都知道她的名字。” 在朝中做事,图的除了为国为民,也就是千古流芳,皇帝开出的条件,大多数人都会心动,但孟长夏不会。 “孟公公是不是疯了?” “他和周美人都是疯子,你才看出来吗?” “名留史册,这是多么无上的光荣,哪怕是中了状元也不一定能得到如此待遇,姓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 听着周围人此起彼伏的议论,孟长夏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这些人从心底里不相信皇权会覆灭,而孟长夏是在社会主义光辉下成长起来的一代,自然知道所谓的千秋万代不过是痴人说梦。 没有人理解他,无所谓。几百年前,《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不愿走上仕途,只希望在园子里和姐姐妹妹过不被世俗名利玷污的生活,可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他们都认为唯有走上仕途,才能更好地保护姐姐妹妹,宝玉还有黛玉一个知己,黛玉明白他,可孟长夏孤身一人,在精神的荒漠中存活。 皇帝的表情从震惊、狰狞,再到平和,挽留无望,他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在云层雾气之后,就像放久了的礼服,上面鲜艳的红逐渐褪了色,成为一种暮气沉沉的颜色,他的帝国要完了。 他从小就被训导着成为帝王,即便是现在,他也要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王朝要完了。 “皇上,还等什么?快下命令!处死孟公公!”皇后催促着。 “恳请皇上处死叛徒,以正视听!”皇后身旁的婢女忙附和着。 皇帝抬手。 十二亲兵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从指示。 看来,今天就是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同归于尽的好日子!孟长夏心里这般想着,把电锯攥得更紧了。 “放了他。”皇帝说。 “皇上,您要放他走?”士兵们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令。 皇后尖锐的声音拔高了起来:“皇上,你没说错吧?” “朕讲得很明白。”皇帝说,“让他带着尸体离开。” 孟长夏不敢相信,他仔细盯着周围士兵,见他们果然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把电锯安心地放回货架上。 临上车前,孟长夏扭头看了一眼皇帝,明明之前一直是耀武扬威的样子,可此刻,皇帝却好像突然苍老了十几岁,朝阳的照耀下,皇帝身上散发着一阵圣洁的光芒,刹那间,孟长夏生出一种报效君王的冲动,但比起车上的“周亭瞳”,那些短暂的冲动不值一提。 皇帝的眼神也和孟长夏交汇,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悲凉神色,仿佛这是最后一面。 孟长夏上了车,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皇后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早已经授意“周亭瞳”将孟长夏处死,她早就看这个阴阳怪气的东西不顺眼了。 ———— 车行驶在不算平坦的路面上。 阳光反射,“周亭瞳”感觉自己满目金色,仿佛进入了一个不真实的极乐世界。 她突然间脱离了“皇后”掌控的范围,皇后吩咐的任务,她不做又有谁知道?她是活物,可以一辈子不腐,这样,她就能一辈子陪在这个男人身边。 “周亭瞳”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侧专心目视前方的人,他的鼻梁高耸,眼睛很亮仿佛有星星。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选择有很多,整个云彩都为她而打开,很多从前不敢想的词,厮守,终老,她不再是皇后的附属了,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 可是,她终究要露馅的,她终究既不是丧尸,也不真的是周美人,想到这里,她脸上便浮现痛苦的神色。 “你为什么皱眉?”孟长夏不知何时把车停下了,他伸手,试图抚平“周亭瞳”的眉心。 “周亭瞳”张嘴便咬住了他的手指。 孟长夏吃痛,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两个人一起变成怪物也好,他在心中如是想着。 到底要不要把他咬死,“周亭瞳”也在心里想着。 —————— 系统大概没有招募到很多玩家,因此嘴上说着“生存都靠你自己”,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安排了树枝来搭救周亭瞳。 周亭瞳只感觉到自己下坠,不断地下坠,忽然,腰间一痛,听得背后嘎吱作响,便知自己是撞断了树杈子。 跌穿层层的树枝,周亭瞳才最终落入冰凉的湖水。 腰疼,游不了泳,这不还是要死?周亭瞳怒骂道。 她的身体沉入水底,肺部的氧气一点点用尽,而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她看到一团阴影,朝自己游了过来,从轮廓分辨,那大概是个人。 孟长夏,你找到我了吗?这是周亭瞳昏迷前唯一的念头。 夜幕中,星星闪烁,仿佛丝绒盒子里的宝石,就在眼前明晃晃地挂着似的。 周亭瞳睁开眼睛,抬手抓了一把,结果什么都没抓到。她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侧一堆篝火在跳动,温暖的光芒直击她的心脏。 几匹狼在周围轻巧地迈着爪子灵活移动,它们的眼睛在黑夜中盈盈地泛着绿光。 她躺在岸上,耳边是潺潺水声。隐约听到水中传来哗啦声响。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朝湖边望去。 月光下,一个肌肉结实的男子,正在湖边沐浴,他的腰腹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周亭瞳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屈亨魁。 小朋友的身体十分完美,只是穿了条裤子洗澡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周亭瞳心想,孤男,寡女,篝火,半裸,凑够了言情小说的一切要素,是不是该发生点什么。 屈亨魁擦洗完了身体,走到周亭瞳身边坐下了。(周亭瞳:你裤子还没……你确定你洗完了?) 屈亨魁:“你醒了?” 周亭瞳表示你都看到我醒了还问? 周亭瞳弱弱地靠在屈亨魁怀中,她也不是故意的,好久没吃饭了,头有点晕。 不过说真的,年轻男孩子冰凉结实的□□,哇,弄到活的了,手感还是很结实的。 屈亨魁倒也没在意许多,他感觉周亭瞳冷,因此也些微地用胳膊揽住了她,他没接受过那么多男女之大防的礼法教育,觉得这行为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屈亨魁低头,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们走了没多久,我自己感觉那里是一片死城,正好遇到有人来偷运丧尸,我便跟踪他们,代替其中一人的身份,来到了京城,成为纯禧公主身边的一名暗卫。”屈亨魁说。 “你到了京城也不找我们?”周亭瞳说,“太不够意思了。名满京城的东厂头子孟公公,权倾天下的周美人,我们的名号响当当的,你都没听过?” “你们的大名谁不知道?”屈亨魁说,“可我在纯禧公主府上做事,根本没时间走开。” “所以你就任由纯禧公主这么使唤你?” 屈亨魁低下脑袋,闷闷地来了一句:“我喜欢她。” “你喜欢纯禧公主?她手刃了驸马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屈亨魁说,“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我心中,她怎么样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周亭瞳默默把脑袋从屈亨魁肩膀里□□,原来弟弟喜欢御姐啊,没机会了没机会了。 “你不是冷吗?”屈亨魁不由分说继续把她揽回怀里。 “莫挨老子,离我远点。”周亭瞳说,“我现在不冷了,热得很。” “话说回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孟长夏那家伙没跟你在一块儿?” 周亭瞳:“别提了,我遭奸人陷害,从悬崖上掉下来,孟长夏也许已经给我做了个坟头,并且在我的坟头蹦迪!”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蹦迪,但我想应该是不至于的。”屈亨魁说,“孟兄那么喜欢你,得知你跳下山崖,应该是痛不欲生的。” “喜欢我?”周亭瞳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咂摸了几遍,心里化出一股子甜来,孟长夏喜欢她?回忆两人过往的点点滴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此时,周亭瞳已经非常期待和孟长夏的再次见面了。 孟长夏会痛不欲生,看到她之后喜极而泣吗?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三) “既然你是和孟兄走散了,那明日起我们便启程去追他。” 二人约定好了明天出发,便围着火堆睡下了。 周亭瞳听着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时不时地发出小小的爆炸声,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耳边似乎总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是风声又或者是叶片的声音,但屈亨魁突然间坐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有情况,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说话间,屈亨魁弄熄了篝火,还未烧尽的柴火上闪着一丝一丝的红色。 周亭瞳揉揉眼睛,彻底清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靠近,听脚步声,数量在十几人左右。但,”屈亨魁神色有些紧张,“倘若是人那也好办,就怕来的是丧尸。” 失去了《英雄宝鉴》护身的周亭瞳一听到有危险,急忙跑到屈亨魁身后,问他现在怎么办。 “先沿着河岸跑。” 二人为保存体力,一开始只是疾步快走,时不时回过头去看方才传来声音的方向,只是夜色漆黑,周亭瞳什么也看不到,因此她只能问屈亨魁。 屈亨魁的眼睛泛着莹莹的绿光,坚定而冷冽,仿佛是狼群中的头狼。 “我很确定,地平线上没有任何活物移动的迹象,可是我能感觉到到它们就在附近。” 内心带着对未知的恐惧,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也没跑出去多远。 周亭瞳不知道屈亨魁,反正她自己因为失去防身工具,心中压力很大,加上河边都是石头,地势不甚平坦,体力消耗过多,渐渐地出现了低钾症状,全身发麻,手指痉挛蜷缩。 耳听得四周沙沙声逼近,周亭瞳琢磨着自己也不能给人添麻烦。 倘若此时她是和孟长夏在一处,两人死在一处她无话可说,可屈亨魁跟她没有什么交情,指望他在生死关头护着自己?周亭瞳没想过,也不愿意断了旁人的生路。 “屈亨魁,小老弟,你跑吧,我是跑不动了。如果今天你能活着……”周亭瞳双手撑在膝盖上,气都喘不匀地说着,她自问体力也不错,可惊惧交加之下的狂奔比以往更消耗体力。 屈亨魁闷哼一声:“我也不是那种丢下同伴独自求生的人。” 话音刚落,屈亨魁就半蹲下身体,示意周亭瞳爬到他的背上。 周亭瞳作为一个老阿姨,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外貌不过十六七岁,但内心已经非常成熟和稳重,也不会做什么矜持,十分情愿地爬上了他的背。 “你上来了吗?” “我上来了呀。” 屈亨魁说:“怎么我没感受到你的重量?” 周亭瞳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她的身体重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支撑着,所以动作间仿佛是悬浮在空中。 “今天也没喝酒,怎么就感觉自己升天了?”屈亨魁也感觉到异常。 两人突然间都汗毛倒竖起来。 初秋天气还不算亮,可两人浑身散发着一阵阵寒意。 一切不是幻觉,他们真的悬浮在了空中。二人渐渐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飘去。 周亭瞳摸了摸自己手臂和后背,总感觉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她摸到了一些发黏的东西,借着月光看,好像丝线一般。 屈亨魁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周亭瞳。 周亭瞳朝丝线上一烧,整个人迅速落地,她把火折子抛给屈亨魁。 屈亨魁伸手去接,可周亭瞳抛出的高度不够,脱手了。 眼见烧火无望,只能另想法子。 屈亨魁抽刀去断蜘蛛丝,但此时的蜘蛛已经全神防备,加快吐丝的速度,眨眼,已经把他包得像个蚕茧似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他被悬挂在天边。 此时,月亮从云后面游出,并不断移动。 月色如水,光影变化,此时,周亭瞳才看清,不知是谁,在天地间拉了一张巨大的网,只有光线变化时,丝线不同部位泛着清冷的光泽,才能看得清楚。 而一个黑色怪物,悄无声息地顺着网爬下,朝屈亨魁逼近。 虽然那东西长得很像巨型蜘蛛,但它确实长了一张人脸,从眼珠颜色和嘶嘶声也可以确认,这是变异后的丧尸无疑。 这也是周亭瞳第一次正面与变异升级的丧尸打交道。本以为它们的变异方向是朝着“更快更高更强”去的,没想到它们来了一招基因混合,用无比野蛮却有效的方式,吸收了千百年来狩猎者进化出的优点,动作更加悄无声息,行动的范围也扩大不少。 屈亨魁知道周亭瞳失去宝书就失了神通,因此也不指望她来救自己。 倒是面前的怪物,是纯禧公主感染瘟疫的变种,若是由它来咬死自己,那么四舍五入,自己也是跟公主死在一处了,这么一想,倒也不是很亏。 “你快逃吧,别管我了!” 周亭瞳视力很好,她已经看出来,还有十来只大蜘蛛潜伏在附近,跑是跑不掉了,把屈亨魁救下来并肩作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他可是古代版狼孩,怎么看也是个男主的配置,此时他只是因为内心的一些念头而暂时放弃了抵抗而已。 眼见大蜘蛛在屈亨魁身边徘徊着,周亭瞳捡起地上掉落的火折子朝蜘蛛扔去,这次扔的时候她长了记性,胳膊使上了劲儿,抡了好几圈。 火折子如愿飞上去,并在蜘蛛网上成功燎了几个洞,然而并没有形成燎原之势,而是迅速熄灭了。 周亭瞳心一横,从头上扒下簪子,划破自己的手腕,血顺着她雪白的腕子流着,滴落到地上。 蜘蛛闻着味道迅速爬了过来,而且不是一只。 周亭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两只蜘蛛同时朝她冲了过来,都想把这鲜美的活物据为己有,一前一后,大有先到者先得的意思。 周亭瞳屏息凝神,单手撑地,看着前后虎视眈眈的蜘蛛,心里默默算着距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闯一闯,残血也能当MVP。 耳听得前后生风,周亭瞳一个侧身回旋,只听得嘎嘣一声响,这两个家伙撞在一起,硬生生把头盖骨给撞碎,死了。 解决掉两个蜘蛛丧尸,周亭瞳信心倍增。 虽然有体力和行为方式的巨大差异,但它们的脑子并未进化,这就容易了。 她如法炮制,又解决掉几对蜘蛛,但渐渐地,她发现问题了,这次袭击他们的蜘蛛是单数。 而最后剩下的这只,体型最为庞大,口器旁边还垂着粘液,一眼看上去,像是携带着狂犬病毒。 周亭瞳渐渐地开始感到害怕了,她喃喃着:“大哥,我现在知道错了,后悔还来得及吗?” 显然,蜘蛛丧尸并没有因为她楚楚可怜就想放过她。它的三对附肢就像某种尖锐的暗器,猛地一下朝她头部刺去。 幸好周亭瞳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几个转身,巧妙地避开攻击,附肢深深地插入周亭瞳旁边的泥土中,最险的一次,她以为自己的面颊已经被刺穿了,结果没感受到疼痛,撩开头发,才发现,附肢只是穿过头发插入地面。 “刚才让你跑,你非不听!”屈亨魁没办法,吹了声口哨。 周亭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就在脸贴地,急速前进了。 原来是狼! 一匹身形高大的狼叼着她的衣服在田野中急速穿行,头狼周围还有几匹小狼。 它们护卫着周亭瞳,朝着树林深处去了。 途中周亭瞳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荆棘和矮草反复抽打。 过了不知多久,头狼才缓缓把周亭瞳给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警惕着四周。 周亭瞳看了一下来时的方向,地上滴着血迹,蜘蛛丧尸迟早会跟到这里,不如早做打算的好。 她跳下石头,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趁手工具。 头狼狠狠瞪她一眼,口中发出声音,示意她不要乱跑。 个头这么大的狼,浑身的毛发又像钢刺一样坚硬,眼睛如莹莹鬼火,震慑力还是有的。 周亭瞳也不知如何与它沟通,想摸它脑袋,被傲娇拒绝,她正着急,眼角余光就瞥到一个六条腿的东西风一样地窜了过来,把腿都跑出了虚影。 她心中浮出八个大字“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看来,我们是一个都逃不掉。”周亭瞳撕下衣服布条裹住手掌,“那就尝尝我的厉害吧!” 她想到一个问题,人要是咬了狗,那人都要打狂犬疫苗,如果狼咬了蜘蛛丧尸,是不是也会感染,混一个新物种蜘蛛狼丧尸出来?所以她也不敢让狼上去扑咬。 为了切实管住狼的嘴,周亭瞳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 经过了一番努力,周亭瞳拍落手上的灰尘站起来:“总算是好了。” 她摸摸头狼的脑袋。 头狼把脑袋别过去,不敢看小弟。 一群狼没精打采地,不敢看对方。 团队作战是无敌的他们,乃是没有名分的霸主,此刻却被粉色的布条缠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鸣咽,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 “来了!”周亭瞳听得风吹过她的耳朵,带来树林中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大蜘蛛顺着树干从上面爬下来,宛如某种克苏鲁生物,缓缓地从暗黑的天际爬下,仿佛是受神谕感召而产生的丑陋怪物。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四) “皇上,该上路了。”亲兵催促着皇帝。 受过训练的精锐,能从远处树林中树木不同寻常的晃动判断出有体型庞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可皇帝内心受到一些打击,求生的意志减弱,迟迟无法从情绪中,他自己本来就是靠着祖荫好乘凉,没什么雄才大略,上朝、议政,完全是被推着走,猛地失去所有,又亲眼见识过瘟疫的厉害,他深深地认为瘟疫是上天降灾来惩罚他这个不合格的君王。 见帝王一蹶不振,其他人都很着急,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忠君爱国,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君王和帝国就是他们的信仰,是比他们的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娘娘,您去劝劝圣上吧。”亲兵卫恳请皇后出面。 皇后屏退左右,温柔地拉住了皇上的手。 此刻,皇上脑袋低垂,始终把脸别过去,就像个赌气的孩子。 皇后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他肩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他应该如何振作。 往常这些话,皇上都听。因为往常他都能很好地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君王,可今天,他一把甩开了皇后的手,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皇上,你落泪了……”皇后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连夜的出逃,让皇帝身心俱疲,眼下一抹阴影,全无往日威仪。而此刻他耸着肩膀呜呜地哭着,让人很容易忽略他身上的龙袍而只看到一个无能的男人,天子?真龙?他与集市上最粗鄙的苦力人有什么不一样? 一瞬间,皇后听到了自己心底破碎的声音,那是美梦的幻灭。她心高气傲,从小就发誓要嫁给全天下最荣耀的男人,她得偿所愿了,可如今,面前这个瘫软的鼻涕虫,就是她发誓托付一生的人? “朕没有了,朕什么都没有了。朕总算明白了,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富贵荣华,从长夏转身离我而去的那一瞬间,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皇帝痛哭流涕,帝王家总是出痴情种,因为只有情是他们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他总想起往日种种,后悔自己没能迈出去的一步。 皇后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和愤怒从她的脊背蹿过,使得她浑身战栗,几乎无法呼吸,事实证明,这男人已经不值得爱了。 从前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皇后只当他逢场作戏,可如今不过一个男人,没有背景,没有权势,没有富贵,更无容貌,却令皇上如此牵肠挂肚,显然,这已经是动了真心。 一个不再爱她的男人,一个落魄的下流胚子,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皇后的脑海中引燃了一片怒火,滔天的火焰吞噬着她的理智,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像野草一样蔓延。 此时,天尚未大亮,夜色中辨认人影是困难的一件事。 但十二亲兵听到了一声从悬崖下传回来的喊声,那是皇帝的声音! 他们冲到崖边时,只看到皇后趴在崖边,嘴里喊着要跟皇上一起去了。 众人忙把皇后从悬崖边拉回来,问:“娘娘,到底发生了何事?皇上去了哪里?” 皇后淌着眼泪告诉他们:“皇上说江山在他手上断送,他自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不如在此处寻死的好。本宫初始只当皇上是说混话,谁料……” 众人面面相觑,到悬崖边探头查看,夜色虽浓,但扔块石头下去也可知此处深不见底。 十二亲兵在崖边行了大礼,转头对皇后跪拜:“皇上已死,如今护送娘娘和小主子安全到达北地就是属下的使命!” 皇后抱着怀中的玉倾公主,两个女子脸上神态各异,但心底却都想着同一件事。 亲兵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匹马,叫皇后和玉倾公主骑着,他们继续按原定计划前行。 “是你杀了他吧?”玉倾公主问。 皇后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簪花:“公主你在说什么?本宫可听不懂。” “我都看到了,”玉倾公主压低了声音道,“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哦?是吗?”皇后伸手,从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掐住了玉倾公主的脖子,“是又如何?我能杀他,便能杀你。” “你以为这些侍卫还忠心耿耿的原因是什么?”玉倾公主冷笑,“不是因为你这个皇后活着,而是因我这个身上有皇室血脉的人活着。” 皇后虽然当场反驳了她,但内心始终知道玉倾公主说的是对的。现在她的目的是平安到达北地,到了后,再见机行事,若北地有条件可以让帝国东山再起,她就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没有,那她就再无任何顾忌,所有碍她眼的人,该杀就杀。 不过,皇后摸了摸袖中的《英雄宝鉴》,有件事她始终放心不下。 在皇后一行人动身不久,悬崖边,一处土坑里,十来个椰子那么大的黑色巨蛋开始有了一丝异动。 原本巨蛋上盖了一层薄土和落叶,很好地伪装了它们的存在。 巨蛋的蛋壳如流动的黑,底下产生了异动,壳一个个都破碎了,小蜘蛛便从里面爬出来,幻化成人形。他们化成“周亭瞳”的模样,一开始走路的姿态扭曲诡异,但渐渐地就与正常人无异。 随着鸟雀惊起,这些小蜘蛛嗖地散开了,向四面八方行进,它们带着皇后的委托,要寻找到孟长夏,查看他是否已经被处死了。 在皇后看来,周亭瞳和孟长夏都是身怀异术的妖人,必须死得透透的,她才能放心。 ———————— 周亭瞳正与最后一只蜘蛛缠斗,狼群帮她撞翻了蜘蛛,她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跳上去试图刺穿蜘蛛的头部。 可是,蜘蛛一直在不断吐丝,使得她手中的石块无法落下。 周亭瞳心急如焚间,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她回头一看,十几个蜘蛛身人头的“自己”冲了过来…… 丧尸蜘蛛被乱棍打死。 周亭瞳自己被人形蜘蛛吐丝叼走。 狼群一看,倒也不急,丧尸蜘蛛它们不敢咬,咬普通蜘蛛那是绰绰有余。一个个张开大嘴,挣开捆嘴的布条,把这些蜘蛛打了个落荒而逃。 头狼认为还是不能留下活口,因此亲自训导小狼,把这些蜘蛛一一除去。 “太能干了。”周亭瞳骑在头狼的脖子上,返回去找屈亨魁,路上,周亭瞳又撕扯下一块布条编成小花的样子,戴在头狼的脖子上。 头狼挺大个老爷们儿,戴个花花也怪难为情的,不过可爱的女孩子亲手戴上的东西,怎能拒绝? 顺着河道,周亭瞳找到了屈亨魁,他双目紧闭,面色已经有些发紫。 周亭瞳慌忙抽刀,把束缚在他身上的蜘蛛丝给剥离开。 片刻后,屈亨魁咳嗽两声,呈大字型瘫软着喘气,看样子是活了过来。 头狼见他“死而复生”,喜极而泣,带着小狼上去给他好一顿舔,周亭瞳都替他担心脸皮会不会被砂纸一样的狼舌头给磨破。 “如此说来,刚才你被皇后派出的蜘蛛人给袭击了?” 周亭瞳点头:“但是,她亲眼看着我坠入山崖,没道理还来找我。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 “孟兄以为你死了,因此脱离队伍。皇后对孟兄心有忌惮,因此才派出傀儡找他。” “对!!”周亭瞳说,“一定是这样,他脱离队伍,又不急着赶路,不会走远的,我们肯定能很快追上他。” 两人原地休整,抓了几条鱼烤了吃果腹,便继续赶路。 纯正的烤鱼,没有调味品,真的不好吃。周亭瞳现在确定他真的非常想念孟长夏了,无论是心理还是味蕾。 —————— 孟长夏那边神识在车库里游荡,放眼望去,满目的小轿车还有老头车,根本不适合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行驶。 孟长夏回头看了一眼被捆住手,堵住嘴的“周亭瞳”,心里很说不出滋味,犹豫再三,还是帮她松开绳子,拿走了堵嘴巴的布条。 他久久地凝视着对方,冲动淡下去之后,他也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正常的丧尸不应该是这样的,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存在某种问题,他和小周之间应该是有点彼此都没说出口的缠绵悱恻,但他们还没爱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何谈爱的力量? 孟长夏伸出手,去将“周亭瞳”的碎发拨至耳后。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攻击行为。 孟长夏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不正常的神色,可惜一无所获。 “好哇,原来你们在这儿!” “孟长夏没死!” “它背叛了我们!” 半空中突然传来两声交谈,孟长夏回头,猛地见到一块巨石正迎面砸来。 他想到身后的“周亭瞳”,当时没有任何犹豫,从袖子中掏出平底锅,反手扛住了巨石。 此时,又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孟长夏抬头,此时他来不及反应,本能地用胳膊去挡住了头。 然而,许久,还是没等到重物砸身的一瞬,孟长夏睁眼,却看到“周亭瞳”喷射出蛛丝,将巨石扔到了一侧,此时,“她”放弃了伪装,眼眶里眼珠子黑白分明,能灵活转动。 “你……你不是她。”孟长夏一见蛛丝,便知晓了一切,山洞杀人事件从头到尾都是面前人和皇后的策划,“她”不是丧尸化的周亭瞳,她是皇后的蜘蛛傀儡。 “周亭瞳”见身份被识破,当下眼眸低垂,不敢去看他,只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小心,它们来了!” “它们?是谁?”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五) 不等“周亭瞳”回答,两个蜘蛛人从天而降。 “周亭瞳”也变身,三人对峙。 孟长夏对于蜘蛛长人脸没什么意见,但为什么它们三个都长着周亭瞳的脸?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不停地试探,那场景颇为诡异。 “皇后娘娘不放心,叫我们来查看孟厂公死了没有,结果啊……你这个孟浪的小蹄子,转眼便背叛了娘娘。” “你以为顶着这张脸他就会喜欢你吗?醒醒吧,他现在把你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周亭瞳”不敢去看孟长夏的面色,她知道对面说的都是真的,孟长夏在乎的是另一个人,而她只是一个欺名盗世的小丑罢了。 “嗖”地一声,“周亭瞳”伸出一条附肢,刺穿了对面一个蜘蛛人的头颅。显然,因为存活的时间久,她在作战技巧上更有优势,对方显然反应速度没有她快,因此白白折损了一人。 “蹭”地一声,“周亭瞳”把附肢抽出来,对面脑袋出喷涌出两三米高的血柱,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脖子一歪,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另一个蜘蛛人后退两步,警觉地看着“周亭瞳”,它冷笑着,吸干了倒在地上的同伴,地上的死蜘蛛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副皮囊,这个蜘蛛人瞬间体型暴涨,俯视着“周亭瞳”,洋洋得意地炫耀着它结实恐怖的新身体。 “我打不过,但我能拖住它一阵子,你先走吧……对于她的事,我很抱歉。” “周亭瞳”转过头,对孟长夏说着。 孟长夏犹豫片刻,扭头转身跑进了密林深处。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周亭瞳”感到些微难过,假如此时遇到危险的是真的周美人,他会如此决绝离去吗? “你看,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又何必倒贴?现在醒悟过来,也还来得及。”蜘蛛人狞笑着。 “周亭瞳”问:“我现在回头,你就会放过我吗?” “答案你已经知道,我不会欺骗你。”蜘蛛人说,“叛徒的改过,是要用生命来证明的。” “比起为皇后卖命再被杀掉这种死法,我不后悔我现在的选择。我所拥有过的东西,是你不曾知道的。” “周亭瞳”冲上前,与对方进行生死缠斗,即便她战斗经验丰富,但面对体型两倍于自己的对手,她还是很快就落入下风。 眼见对方尖锐的附肢已经高高举起,“周亭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的一生何其幸运,短暂地拥有了偷来的幸福。 “孙子,回头!” 孟长夏竟然去而复返。 两个蜘蛛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一根粗壮的藤条绑着木桩摆锤一样晃了过来,生生将压在“周亭瞳”身上的大蜘蛛撞出去,晃到树上,砸死了。 “你没事吧?”孟长夏站到“周亭瞳”身侧,伸手拉了她一把。 “周亭瞳”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最终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了,既然孟长夏已经识破她的身份,那她也不用继续伪装成丧尸了。 “我问你,真的周亭瞳那日确实死了吗?” “周亭瞳”说道:“那日,她落下山崖,山崖深不见底。就算当时没被摔死,恐怕也……” “如此,我知道了。”孟长夏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你要回去找她的尸身?我和你一起,我也没有其他去处了。” “周亭瞳”叽叽喳喳,像个小尾巴似地跟着他:“她的死,你当真不怪我?那天我也在场。” “主谋是皇后,你听命于她,可以理解。” “周亭瞳”又问他:“她已经死了,那我可以继续用她的名字和她的脸吗?” 孟长夏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路上两人解决掉几个零散的丧尸。 走了不知多久,孟长夏见烈日高悬,一摸肚子才发觉已经好久都没有进食。 “人吃的东西你能吃吗?”孟长夏问她。 “周亭瞳”点头,兴高采烈地转身跑进树林里,自告奋勇去捡柴火。 孟长夏本想劝阻她,但见她那样的兴致冲冲,也不好拦着,便在溪水中抓了两条鱼。 ———————— “周亭瞳”抱着柴火刚要往回走,就听到两种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来了。 “周亭瞳”担心来的是蜘蛛人,便放下柴火,藏在树木后面,暗自观察。 她看到本该死去的周亭瞳,身边站了个年轻男子,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昵。她很确定那是活人的气息。 周亭瞳周美人竟然没死?! “周亭瞳”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正主还活着,那孟长夏何必留她这个影子在身边? 仔细看去,那年轻男人只是体格健壮,仍然是个寻常人,倘若自己趁机解决掉他们二人,再把尸体掩埋,那孟长夏仍旧会像往日里那样对她。 “周亭瞳”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不已,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一杀人计划。做过的事情就会像一颗种子埋在心里,那样做会让自己昼夜不得安宁。 可眼下正主回来了,自己是不是从此刻开始就没有去处? “周亭瞳”正犹豫间,忽然察觉一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屈亨魁敏锐地察觉到暗处有人窥伺自己,一把将人揪出来。 “周亭瞳”转身。 屈亨魁看了身边人一眼,又看了看面前女子,不一样的衣着打扮,但这两张脸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毫不为过。 “皇后的爪牙。”周亭瞳说,“一路上见多了,不过像你这样不懂埋伏,直愣愣被我们抓到的,还是第一个。” “他在前面。” 周亭瞳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孟厂公在前面溪边。他特地折返回来找你。” 周亭瞳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一直都在等你。” 周亭瞳琢磨她话语间都是被招安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面前的蜘蛛人怎么办。 “押着她去找孟长夏,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周亭瞳觉得有理,便叫蜘蛛人在前面带路,带他们去找孟长夏。 “周亭瞳”心在淌血,她无法容忍自己和正主同时站在孟长夏身前,那样,会让她生不如死。 “怎么越走越偏,喂,你真的没有骗我们?” “周亭瞳”趁二人不备,猛地向他们发射蜘蛛丝,周亭瞳没有防备,当场背撂倒,屈亨魁巧妙地躲开她的攻势,好胜心驱使他追了上去,全然把受伤倒地的周亭瞳忘在脑后。 孟长夏这边,鱼都要被晒成鱼干了,“周亭瞳”还没回来,他便起身去找,可树林太过茂密,基本上走到五米开外就会被树干挡住。 大喊可能会引来一些东西,但孟长夏现在顾不得许多。 “周亭瞳!你去哪里了?周亭瞳!”孟长夏大声呼喊着。 负伤倒地的周亭瞳孤单弱小无助地等待救援,刚才的蜘蛛丝将她整个人黏在地上动弹不得,必须借助外力才能脱困,听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她立刻放开喉咙:“救命!救命啊!老娘在这里!崽啊快来看看我!” 孟长夏听到呼救声,立刻朝着声音的源头跑过去,边跑,他还边在心里想,这假的周亭瞳怎么模仿周亭瞳模仿得越发到位了? 跑到地方,孟长夏见周亭瞳被蜘蛛丝钉在地上不能动弹便哭笑不得,这蛛丝不是你自己吐出来的吗?怎么还把自己给糊住了? “别怕,我来了!”孟长夏为她剥离掉身上的蛛丝。 周亭瞳躺在地上,细细地看着他的睫毛和他专心致志做事的样子,比记忆中更加迷人了,五官每一部分单独看着都很普通,可组合到一起,却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好了,你没受伤吧?”孟长夏伸手,让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周亭瞳内心砰的一声打翻了少女心之瓶,微风拂过,吹得孟长夏额前碎发飘着,他精致的眉眼,伸手的姿态,让人想到中学时代的傍晚,两人放学后一同骑自行车回家,车很少,路很宽,两人的车也不走直线,一摇一摆,单手把把,另一手拿着冰淇淋吃着,孟长夏一把撞掉了周亭瞳的冰淇淋,周亭瞳一口咬掉他的雪糕夹心,可把他气坏了。 “谢谢你。”周亭瞳没有拉住他的手,而是紧紧地跟他抱在一起。 孟长夏傻了,双手还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那边周亭瞳树袋熊一样挂在孟长夏脖子上,双手摸着他后背,脑袋靠在他肩上,鼻头一酸,竟然是忍不住落泪了,虽然这只是虚拟系统,但他们两人本就生命垂危,朝不保夕那都是往轻里说的是。宇宙中永恒不变的就是“变”,正因如此,当下团聚的片刻宁静才显得珍贵。 “我真的好想你。” 周亭瞳终于把自己积压在心底里许久的话给说了出来,她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像一只烧开了的大水壶那样。 孟长夏蒙了,他一开始允许蜘蛛人留在身边,只不过是看她善良而已,如今,她得寸进尺是怎么回事? 孟长夏于是铁石心肠地把挂在他身上的周亭瞳用手扒拉开。 周亭瞳呆住了,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孟长夏一脸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我最爱的人是周亭瞳啊!”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六) 周亭瞳这下是反应过来了,合着孟长夏把自己当成那个蜘蛛傀儡了。 没想到小孟在她面前木愣愣的,但是背地里竟然情话说得如此之流畅,周亭瞳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好作弄他一番才是。 “孟哥哥不喜欢我了吗?”周亭瞳眨巴着眼睛问道,身为女汉子的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娇滴滴地说话。 孟长夏把她从地上拖拽起来,但又自动后退一步使得两人之间有一些距离:“我跟你说过了,我喜欢的是她,虽然你长了一张和她一样的脸,可我很清楚你的真实面目,同意和你一起上路也只是因为乱世求生艰难,还请你不要产生过多的想法。” “好的,我明白。”周亭瞳站起身来,又凑上去缠着他,“你说你喜欢她,有多喜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周亭瞳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耳朵也竖了起来,她要听孟长夏完完整整地交代一遍。 孟长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耳朵倒是红彤彤的,周亭瞳轻轻揪着他耳朵晃了晃说了句:“你可真可爱。” 被女孩子这样揪着耳朵玩具一样抚弄着,对孟长夏而言绝对是新奇的经历,他把耳朵从对方手中挣脱了,自己揉着:“才一会儿工夫不见,你的话可是多了起来。” 林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长夏和周亭瞳色变,扭头看去,来者原来是屈亨魁,这才让他们俩放下心来。 “屈老弟,你怎会出现在此地?”孟长夏一脸惊讶,上前打了招呼,其实也通过对方的行为习惯判断他是不是真人。 “我去追蜘蛛人来着,让她跑了,正好看到你。”屈亨魁解释着。 “你从何处来?” 屈亨魁便把来时的路线细细与他讲了一遍。 “那你可有见过周亭瞳?!”孟长夏一脸焦急。 屈亨魁扫了一眼周亭瞳,从她脸上的神色便知,她一定是隐瞒了身份来戏弄孟长夏,因此便也识趣地配合。 “从未见过,她不是应该和孟兄你在一处吗?” 孟长夏叹口气,眼神失焦:“此时说来话长,她跌落悬崖,很可能已经……” 屈亨魁拍着他的肩膀:“兄弟,节哀。她死了其实也不要紧的,你身边这个蜘蛛人,我看和周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孟长夏一把拍掉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屈亨魁,人生苦短,知音难觅,他人终究是没办法理解自己的。 “对啊,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蜘蛛人不会老只有死,那你岂不是赚大了?” 孟长夏唉声叹气:“你们两个越说越离谱了,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那不如就此分道扬镳吧。” 周亭瞳收敛了一些,孟长夏的心情才见平复。 三人各怀心事,朝着北地的方向赶去。 路上,背着孟长夏,周亭瞳悄声问屈亨魁那个蜘蛛人的去向。屈亨魁说对方钻入丛林很快消失不见,自己没有追上,只好作罢。 —————— 亲兵熟悉去往北地的路况,一路畅通无阻。 皇后平日里万般的讲究,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她蓬头垢面,身上穿的早已经不是繁复宫装,只见她头戴斗笠,身穿粗布,若不是那张脸上还有些倾城之色,一眼望过去还只当她是个农妇。 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 地上慢慢地铺了一层银白,从眼前延伸到天边。 脚下踏着嘎吱作响的地面,那是干枯的荒草发出的声音。 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皇后取出一块贴身玉牌,仔细端详着玉牌上的奇异光泽。 北地的祭天石碑,本朝开国皇帝曾是北地放牧者,某年大雪,民不聊生,开国皇帝揭竿而起,一块石碑拔地长出,上面有一活动的玉牌能被取下,传说开国帝王便是因为佩戴了这块玉牌,作战才无往而不利。 因此这块玉牌在他们心中是如圣物的存在,他们坚信,只要把玉牌放在石碑之上,就能开启与上天沟通的桥梁,他们是真正的上天支持的帝王,只要把玉牌归位,让上天知晓这次瘟疫,他们便能解决这次危机,重新回到巅峰。 “请娘娘将玉牌归位!” 十位亲兵齐声高喊,他们有两位同伴折损在了路上。 皇后颤着双手,把玉牌放进石碑的凹陷处静静等待。 “啪嗒”玉牌归位,众人屏住呼吸,凝视天空,希望看到上天的启示。 风静静地吹着,雪花缓缓飘落,没有任何异常天象。 人心地冷了。 “娘娘,或许您的诚意还未感动上苍,不妨以鲜血为祭祀,让上天感知到您的心意。”一名亲兵跪下恳求道。 “请娘娘以鲜血祭祀,感动上苍!拯救黎明百姓!” 以鲜血为祭祀?皇后冷笑。这举动有人干过,开国皇帝的原配,她用刀割喉,以鲜血饲养玉牌,换来常平大捷,可她也死了,后来只不过变成史册上简短的“原配朱氏”四个字。 这帝国完了,也许皇上当日早已洞察,才死得那般干脆,皇后心中想着。 “既然你们要以鲜血祭祀,那本宫便成全你们。”皇后袖子一挥,数十个黑色巨卵落地,化成大型蜘蛛的模样。 一番缠斗,遍地鲜血。 “下一个是我了吗?”玉倾公主问。 皇后踩着遍地嫣红,俯视着玉倾公主,居高临下地抬起了她的下巴:“你如果能做个知情识趣的玩意儿,我也可以考虑把你留下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让蜘蛛人杀死我?就像你杀死亲兵卫一样?” 皇后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不,不对。”玉倾公主一笑,那笑容原本应是纯洁无瑕的,不知为何,皇后却看得背后发凉。 “不是这样的。”玉倾公主重复一遍。 皇后反问:“那是怎样?” 玉倾公主的面颊上突然绽开一道裂缝,底下隐约能看到红黑的血肉,只是裂缝中却没有鲜血流出:“因为你过于频繁地生产傀儡,所以你现在没办法制造新的傀儡。你不该把所有的底牌用尽。” 皇后吓了一跳,可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玉倾公主的皮囊已经完全裂开,里面流出一个没有皮肤的怪物,它细长而高挑,身上的血管和筋肉眼睛便能看到。 皇后伸手,蛛丝还未从袖中发出,脑袋上先插了一根触手,就像一盒人形饮料,被玉倾公主吸干了。 玉倾公主以这幅怪物的姿态,从石碑上取下玉牌,随手掰成两半,扔到地上。 “你是前朝的人?”一名还未完全咽气的亲兵,突然开口询问。 玉倾公主回头,慢慢地拖着身躯走向他,用沙哑的嗓音问他:“你是如何认得?” “前朝雍王的墓葬壁画,”那人吞咽着口中的血液,“用上千人的生命为祭品,能复活死人,你就是壁画上的样子。” “不错,我就是雍王,原本玉牌放在石碑上应该是有用的,不过,我复生已经吸干了地气,所以,从我存在的那一刻起,直达天听的通道早已经被切断了。” 那名亲兵听到这件事,心里只有感慨。 玉倾公主好心送他一程,便继续头也不回地朝更北的方向去了。它倒在雪地之中,等待这片陆地上所有的生命消逝,那一刻,便是它的王朝复苏之时。 ———————— “你们有没有觉得近来遇到的蜘蛛丧尸实力越来越变态?”周亭瞳问道。 “确实,就比如刚才遇到的丧尸,我们涂了花露水,没有发出声音,它仍然找得到我们,而且,它躯体的坚硬程度随着天气的寒冷程度而变化,这是以前也没有过的现象。” 孟长夏隐约觉得他们可能在经历一场物种进化,类似于冰河世纪那种,或许人类真的会消亡,而存活下来的丧尸会渐渐朝某个方向进化,最终变成这片大陆的常驻物种。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和同伴讲,一个是古人,另一个是蜘蛛异形,好像跟谁也讲不通这件事。 “别发呆了,有人来了。”屈亨魁示意孟长夏。 二人穿着一身羽绒服。他们原先的衣服都被磨破了,孟长夏只好从自己的超市里拿衣服出来,起初,古代硬汉屈亨魁对于粉色的奇怪衣服是相当抗拒的,但架不住孟长夏一直向他鼓吹保暖功效,穿上之后便再也不肯脱下来了。 耳边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 三人站起来,仔细地看着远处。 雪从树木上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大地在震颤。无数微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对人心是一种极大的震慑。 成百上千的蜘蛛丧尸朝着他们的方向,而他们所处的方向,一无遮蔽物,二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东西,屈亨魁的几只狼崽子是根本毫无作用的,因此他给它们下达的口令是彻底逃离。 狼群有些不舍,但屈亨魁的命令不容置疑。 在头狼的带领下,狼群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屈亨魁,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最终渐渐地消失在北地的地平线上。 “现在怎么办?” “跑是不可能跑的,反正跑不过。” “那现在怎么办?” “躲。” 孟长夏从超市里拿出三个人那么大的白色收纳箱,分给每一个人一瓶水和压缩饼干,三人分散着,躲进雪地里,用收纳箱盖住自己。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很快把三个收纳箱和雪融为一体。 周亭瞳十分后悔自己是仰面躺着的,对于从雪地上飘过的蜘蛛影子能够看得非常清楚,她能看到蜘蛛一只接着一只,嗖嗖地过去,它们有的附肢触碰到了收纳箱,每一次踩踏,都让周亭瞳心惊胆战。 但是,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蜘蛛群正在减少,周亭瞳心底的阴云也慢慢地减少了。 就在她以为这次风波就要平静过去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孟长夏突然掀开了他的收纳箱,冲了出去,无畏地朝着蜘蛛群冲了过去。 “疯了吗?”周亭瞳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也掀开了收纳箱,试图去拉住他。 掀开收纳箱,周亭瞳才明白为什么孟长夏会做出那样失智不要命的行为。 孟长夏拼命地奔跑着,心中如刀绞一般,他永远无法忘记方才眼前看到的一幕。 方才“砰”的一声,蜘蛛身上绑着的一具尸体脸触碰到了他的收纳箱底部,收纳箱虽然是白色的,但阳光透进来的时候,底部些微的透明,让他看到了那具尸体的脸,那张青紫的脸庞,曾出现过他的梦中。 孟长夏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两把菜刀,他朝着背负尸体的蜘蛛冲了过去,虽然他只有双刀,但一个人不怕死的时候,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他。 周亭瞳快步去追他,但冰面已经裂开了,她一脚踏上去,几乎都来不及发出声音,掉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口鼻中的气体化作微小的气泡呼出,大块的浮冰折射阳光投射到水底,周亭瞳看到自己的头发根根分明地飘起,而她缓缓地沉到了水底。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七) 水很深。 周亭瞳渐渐地忘记了挣扎,一种无形的力量拽着她不断下沉。 最终一切归于空虚。 阳光很好,照在草坪上显出肥美的绿。 周亭瞳缓缓睁开眼睛,光线十分刺眼,但她渐渐地适应。 白色的顶,白色的墙,还有穿白色衣服的人。 耳边是喧嚣和仪器的滴答,周亭瞳抬手,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和附属医院字样。 她坐起来,坐在床沿,看着床头柜的鲜花、手机还有一系列现代科技的产物,陷入恍惚之中。 伸脚,船上塑胶拖鞋,她扶着栏杆站起,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面前是一幅画,而她仿佛是画外人。 护士找到了她,将她带回病房,医生来检查。 周亭瞳才知自己已经昏睡了很久,而她的妈妈刚离开病房去买东西。 “我的病情怎么样?”周亭瞳张开双唇,问道。 她的病和她进入异世界系统前一样,没有任何起色。 意料之中,毕竟她的生存任务失败了,系统不会给她奖励。 拿起手机,周亭瞳想要打给妈妈了解孟长夏的近况,但思量一下,她还是没有打出去这个电话,而是去看了孟家人的朋友圈。 孟阿姨以往十分喜欢频繁地在朋友圈分享养生知识,但最近,她的动态却只有手抄的佛经。 周亭瞳心里咯噔一下,去查了本地新闻。 孟姓学生,车祸抢救无效身亡,家人已将其遗体带回下葬。 “你是真的吗?”周亭瞳看了护士一眼,喃喃道,“我回到现实了?” 护士并未听清她在念叨什么,转头去忙其他事情了。 周亭瞳头疼,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但她无法忽视自己现在的处境。手机一刻不停地响着、震动,提示这个世界上新发生的事情,爆炸式的信息无孔不入,她颇为不适。 无奈之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不管她昏睡多久,这个世界好像没什么变化。 各路明星真假炒作的绯闻占据了头条。永远不停息的争吵还在继续,男女两性的互相指责,情杀,仇杀,天灾,人祸,关于一触即发的战争讨论,有人为了预防饥荒提前开始囤积粮食,到处都是争执,和异世界好像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噪声更大了一些。 “系统,我还有机会吗?”周亭瞳在脑海中问道。 “玩家009号,因为你任务失败,因此强制退出,回到了现实世界。” 想不到系统还有应答。 周亭瞳又问:“那么我的同伴呢?孟长夏,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可以完成任务,但他的肉身已经湮灭。那么假如他成功了,能否回到现实?” “肉身销毁,那我们也无能为力。” “所以,现在他能不能完成你们布置的任务都无所谓了,他回不来了是吗?” 系统答:“是的。” 周亭瞳没有流泪,她固然难过,但她知道孟长夏并非像其他人那般死了,他只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假如我想回系统里完成其他任务,有办法吗?我的编号那么靠前,看起来符合你们招募条件的玩家并不多。” 系统似乎在分析她的话,进行飞速运算,最终缓缓道:“经过精准评估,你的生命随时都有终止的风险……” “我不在乎是否能回到现实之中,听你的意思,我是可以回去的,方法是什么?出车祸就能回去吗?” 系统答:“遭遇极大的惊吓时,你的意识会有短暂的出窍时刻,那便是我们捕捉的最佳时机。” “很好,我知道了。”周亭瞳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 周妈妈回来,见她醒了,又惊又喜,让她吃点东西,自己在一旁削起了苹果,谈话时隐约谈到了这些天入院的花费。 “妈,我不吃了,咱回家吧。”周亭瞳费了很大的力气,说服她妈帮她办理出院。 “闺女,你放心,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病看好。” 周亭瞳说:“这个病我清楚,治不好。我看过医院里的其他病人,我心里明白,这段时间,我过得开心就好了,没必要让家里欠下一屁股债。” 回到家,家里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 从五六年前开始,她父亲生意失败,染上酒瘾,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家里都靠老婆一手操持,但就是这样,他总是骂骂咧咧,怀疑自己的老婆出门跟人眉来眼去,一个不顺眼,就开始上手。 周妈想过起诉离婚,眼看离婚冷静期明年就要开始实施,她必须抓紧时间。 可周亭瞳的父亲不止一次抓着菜刀威胁,说如果敢提离婚,就要把她们都杀了,谁也别活,因此周妈一忍再忍。 好几次因为动手报了警,不过小地方的人,一副劝和不劝离的样子,自动地站到了周爸那边。 这次,周亭瞳不怕了。视死如归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便什么都不怕。 进屋,屋子里又是一股烟酒的味道。 周爸对着刚进屋的周妈一顿看不顺眼,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周妈也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顶了回去。 这下,惹怒了暴君。 周爸怒意冲冲提着蒲扇似的两只手就过来了,但是,他先挨了一巴掌。 整栋楼的人都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拿着菜刀追杀她的亲爸。周亭瞳感受到一种快乐,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长到一米八,膀大腰圆的模样,而不是这样一幅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的爸爸,苍老的暴君,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 租了酒店包厢,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叫来,周亭瞳让她爸在亲戚们的见证下,签下离婚协议书。 也有人对周亭瞳以下犯上的行为提出不满,认为她没有个为人子女的样子,动手打自己亲老子,这是多么丧尽天良的行为。 周亭瞳不说话,只是让服务员拿出案板,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突然间,包厢里又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本来趾高气昂,没料到包厢里有一屋子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转身就要走。 周亭瞳先一步关上了门:“刘阿姨,既然来都来了,就先坐吧。我爸妈已经决定离婚,我没什么理由为难你。” 女人见席间还有一个位置,倒是也不怕,理直气壮地坐了下来,挑衅的眼神看着周家人,尤其是周亭瞳的妈妈。 周亭瞳从巨大的黑色背包里拎出一只鸡来,扔到了案板上。 这是什么意思?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在嘀咕着。 “我有病,癌症,不治之症。死对我来说没什么,要是捎带一个下去,我也不亏。”周亭瞳说。 被称为刘阿姨的女子嘀咕着“吓唬谁”。 周亭瞳噌地一声抽出菜刀,斩断鸡的脖子。 霎时间,血溅了出来,女人被血溅了一脸,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放心,我从来不支持用暴力解决问题,我更不支持打小三,我认为最该收拾的是男人,没有出轨,哪有小三呢?他要是自己不动心,你再做努力有什么用?” 席间,鼻青脸肿的周爸不好发作。 周亭瞳戴着手套,有条不紊地料理着,将活禽开膛剖腹,把可食用的部分切成小块,丢进了面前的火锅里。这一手宰杀禽类的技能,是她在异世界学会的。 “不都想知道我大三那年暑假去哪里实习了吗?”周亭瞳撒了个谎,“谁也想不到吧,我去屠宰场实习的。听说人的脖子,只要找对方法,就像杀鸡一样容易。” “你……”女人吓得呆住了,“你,你想干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 “我吗?我不是呢!”周亭瞳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加倍奉还。刘阿姨,你和我爸从二十年前就……” “没有!不是!”周爸矢口否认,“我们最近两年才认识的,都是因为你妈一天到晚出去跳广场舞,勾引别人,我才……” “你们就当我说的是假的,都是错的。”周亭瞳自顾自继续说道,“二十年前你们就认识了,06年的时候,我妈病了一场,结果却拿不出钱做手术,我爸说家里所有的钱拿去投资了,不过,就我所知并不是这样。12年,我爸说跟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一同出行的人不是他的朋友。16年……” 周亭瞳把数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数了,在场亲戚有的都听不下去了,扭头就走。周爸哑口无言,他本以为他瞒过了所有的人,却没想到,其实孩子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肯说罢了。 “至于刘阿姨,你的经历也很丰富。” 周亭瞳拿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鸡肉放到了女人面前。 肉香混合着屋里的血腥味,让女人没什么胃口。 “06年做销售,结果偷店里的东西被发现了,12年开麻将馆,听说傍上本地一个有钱的混子,15年自己跑去做保姆,照顾老人,说来奇怪,经过你的细心照顾,前后三位主顾都在半年内去世……” 又有一部分亲戚转身离开,这一家子的破烂事太多了,他们管不了。 “我并不是恶意揣测你,我只是猜测,你的行为是不是受到老人或者他们子女的许可。”周亭瞳说,“不然,背负着三条人命的人,是怎么有胆子在白天走在阳光下的?” “你血口喷人,他们都是老死的,干我屁事?”女子转身要走。 周亭瞳按住她的肩膀。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仿佛血液不断翻滚沸腾。 屋内只剩下他们一家和女子。 周亭瞳拉过女子的手,放在他爸的手掌心上,按实了。 “既然我爸单身了,你们两个可一定要结婚,不然辜负了这二十年的细水长流不是?他喝酒,估计用不了两年身体,正好娶了你,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别像你之前照顾的那几个主儿了。” 周亭瞳压低声音,笑着:“一个是打老婆的拳击手,一个是爱杀人的制毒师,我很期待你们两个结婚。” 二人脸色灰白。 周亭瞳拉着呆愣的她妈,走出包厢,最后留下一句话:“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你今天怎么能这样!”周妈反应过来后,迅速斥责着周亭瞳,“你把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亲戚朋友们知道了,以后连带着我和你,走在路上也要被指指点点。我跟你爸结婚二十年了,就这样拱手让别人把我苦心经营的婚姻给拿走了,我看不得,我就不想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好过!” “妈,”周亭瞳按住她妈妈的肩膀,“这些年来,你本来有很多次机会早点脱身,但你太过懦弱,所以我来帮你做出这个一定是正确的决定。只是,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盼。” “什么不在了。你不要瞎……” 周亭瞳打断她:“试着自己活下去吧,不要质疑你的生存能力。” 当晚,周亭瞳买了去往另一座城市的高铁票,去爬山。 后来,她出现在某电视的新闻里。 亡命天涯:表露真心(八) 周亭瞳醒来,她奋力地向上方游去,把脑袋伸出冰窟窿透气,双腿后瞪,安全地到达了冰面上。 衣服沉重地贴在身上,但她无瑕顾及。 一场惨烈的战役正在她眼前发生。 血迹绵延数十米,她一眼便认出,那被蜘蛛串在附肢上,鲜血从口中流出的人正是孟长夏。 孟长夏被蜘蛛丧尸从前胸贯穿到后背,却还在骂骂咧咧挥舞着菜刀,狠狠地把蜘蛛附肢剁了下来,他自己终于落到了冰面上,但这也给他的伤口带来二次伤害。 屈亨魁同样狼狈,双手持板斧,身上都是蜘蛛的残肢和粘液。 二人板斧挥得生风,可也只不过是小范围内逞英雄,他们脚下的蜘蛛碎尸越堆越高,但围过来的蜘蛛丧尸也越来越多,把他们两个衬得像尘埃一样渺小。 “屈兄弟,别管我了。”孟长夏不想拖累别人。 “呵,”屈亨魁咒骂着他,“你好端端地冲上来跟丧尸斗什么?害得老子跳出来救你,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今天我们要同归于尽了。” “你没看到那个蜘蛛身上挂着周亭瞳的尸体吗?” 屈亨魁说:“屁,蜘蛛身上挂的是傀儡。刚才跟我们在一处的才是真的她,她本来想戏弄你,所以才没有让我讲出实情。” “什么!”孟长夏如大梦初醒,“那她现在人呢?” “刚才,她冲出去要救你,落入了冰窟窿中。” “什么!”孟长夏本来受了重伤,现在就只是吊着半口气而已,现在他的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所以人……” 孟长夏一想到周亭瞳已死,心中的气一松,浑身也就没了力气,做好了躺倒等死的准备。若是没有了追逐的光,那他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孟兄!孟兄!”发现孟长夏失去求生欲望,屈亨魁急忙晃动他,“你不要轻声!周姑娘没死!” “不要骗我了,她已经落入冰河中,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真的!”屈亨魁腾不出手,伸腿踹了孟长夏一脚,“妈的,清醒一点!” 孟长夏隐约也听得远处传来周亭瞳的低喝,便睁眼一看。 周亭瞳骑在头狼的身上,灵活地在冰面上闪避着蜘蛛丧尸的攻势,她手上拿了条蜘蛛腿,方便左右格挡。 眼见周亭瞳离孟长夏要再近一些时,一只蜘蛛丧尸侧面突袭,周亭瞳和头狼滚了一圈,狼爪子在冰面上划出几道痕迹才堪堪停住。 这蜘蛛丧尸二话不说,直冲周亭瞳过来了,同时还吐出大量的蜘蛛丝,在它的带领下,其他蜘蛛丧尸也开始疯狂吐丝。 周亭瞳从袖子里掏出火把,抱紧头狼一个跃起。 火把落地,掉在蜘蛛网上,火势瞬间蔓延。 “快走!”周亭瞳招呼二人一起爬上头狼的背。 “走!” “上去!” 头狼狂奔在冰面上。身后的冰面由于受到火焰的炙烤已经出现开裂的现象,缝隙不住地开裂,追着头狼的尾巴,三人时刻处在心惊胆战的边缘。 终于,跑到了岸上,找到一处隐蔽山洞,三人钻了进去。 周亭瞳这时才有精力转头看孟长夏。 方才,孟长夏已经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幸好周亭瞳和屈亨魁把他夹在中间,他才没有掉下去。 “喂,小孟!孟公公!”周亭瞳看着孟长夏煞白的脸和发紫的嘴唇,吓得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不知地拍他的面颊,“喂,别死啊,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呢!” “我也有一件事。” 周亭瞳听他虽然说话有气无力,但好歹能听清问题,忙擦了擦眼泪:“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的……随身空间……解锁了一家医院……” 周亭瞳高兴坏了:“那能保你不死吗?” 孟长夏似乎想要回答,但内脏出血,令他无法开口,再用力一点,咳出的血洒满了前胸。 “喂!孟,别吓我!”周亭瞳吓得抱住他的脑袋,将他搂在怀里,“你可不能死!” 孟长夏只是发出深重的喘息声,眼睛盯着周亭瞳,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亭瞳说:“为了你,我已经放弃了一切可以放弃的东西。我只愿意过有你的生活,你怎么能自己先死了?你个猪蹄子!你的医院!快,你自己神识进去,让医生给你诊断!” 可是,我的医院里,根本没有医生。这是孟长夏无法说出的话,他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握住了周亭瞳的手,二人十指交叉,紧紧相握,虽无言,但情已深。 忽地一下,周亭瞳感觉到孟长夏手上松了力道,急忙低头去看,人已经脖子一歪,面无血色。周亭瞳愣了一下,去试探他的脉搏和鼻息,全无反应。 她赶忙撕下自己的衣裙,为孟长夏堵住流血的伤口,为他做人工呼吸。 努力了许久,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周亭瞳摸着他渐渐冰凉的脸庞,万念俱灰,感受错综复杂,狠狠再三呼唤,孟长夏终究是没有反应。 “混蛋!”周亭瞳狠狠踹了孟长夏的尸身一脚,大哭起来,“我那么喜欢你,放弃了现实中的一切,想着跟你一直在一起,你倒是好!死了!” 哭着哭着,周亭瞳感觉到有人按她的肩膀,吻住了她的嘴唇。 周亭瞳瞪大双眼,看着面前扑闪着睫毛的屈亨魁,气不打一处来:“喂,好歹大家共患难过,他尸骨还未寒,你还真……” “阿瞳,是我呀。”对面的屈亨魁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笑得眼睛都弯了,又凑上来,亲得她大脑一片空白,火花四处乱窜。 周亭瞳伸手去推他:“你给我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孟长夏说,“我刚才真的死了,可是系统说我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对于系统测试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现实中我的肉身已经被火化了,没办法,只能给我些别的补偿。” “看着这张脸,我一时间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周亭瞳抱住了孟长夏,“把你的刀收一下。” 但周亭瞳说完,孟长夏本很疑惑:“我没有带刀。” 两人顺着视线低头看去,周亭瞳一拳就把孟长夏放倒了:“臭流氓!” “这怎么能怪我。” 孟长夏反应极快,一把将周亭瞳抱进了怀中。 山洞外,雪下得绵密,河面上又凝了一层薄冰。 ———————— 几年后,一个春天,一个蜘蛛小孩在河边走着,碰巧发现一块光洁翠绿的石头,便把它揣进袖子里。 “孟先生!周先生!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蜘蛛体人脸的小孩兴奋地把石头递到二人面前,“祝你们的孩子能够顺利长大!” 周亭瞳谢过他,收下了这块价值不菲的宝石。 孟长夏抚着她的肚子:“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来。” “要不是你,老娘现在还骑狼过潇洒日子,这下可好,连跑两步都看不到脚底下。” “阿瞳,咱不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好。”孟长夏将她揽入怀中。 “你说我们把它生下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怎么说?” 周亭瞳说:“经历过之前的灾变,现在生存下来的人,多少都有些特异功能,要么长得像蜘蛛,要么会吐丝,我肚子里这货,是个凡人啊。” “不怕,有哥哥弟弟给他撑腰,你说是不是?”孟长夏拍了拍头狼的脑袋,头狼伸出爪子,把头上的粉色蝴蝶结给扶正了。 “到了该检查的时候。”孟长夏算着日子,“医院已经准备好了。” 周亭瞳从袖子里掏出《英雄宝鉴》,多亏狼群的鼻子,当年他们顺着气味,发现了皇后、玉倾公主、亲兵的死亡之地,并顺利找到了这本书。 经过坚持不懈地在异世界开荒搞基建,周亭瞳这本书里竟然收录到两名现代医师。她召唤这两名医师。 孟长夏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医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面前的周亭瞳和医师都消失了。 “孟先生,你们的宝宝出生后,你们还会留在这里吗?”小孩问道。 “说不准,一切看周先生的意思。”孟长夏摸摸小孩的脑袋,“不过现在肯定不会的,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教给你们。” —————— “孟。” “嗯?” 周亭瞳靠在孟长夏怀中,看着眼前低垂的星星:“我好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为什么?” 周亭瞳说:“因为,现在感觉就很好,你在我身边。” “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周亭瞳说:“我曾经回到过现实。” “是在你落入冰窟窿之后吗?” “对。”周亭瞳点点头,“我见过孟阿姨和孟叔叔,你哥哥回来照顾他们。” “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我很抱歉。所以,我只能抓住身边的人,然后加倍对你好。”孟长夏的情话倒是越说越肉麻了,说完两人还都觉得很正常,“你父母那边呢?” 周亭瞳便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如何逞勇斗狠讲了一遍:“他们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就想管管你。” “我也想让你管一辈子。” “贫嘴,亲亲。”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