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群穿生活》作者:寒小期 文案: 【全家穿越到古代,勤劳致富奔小康】 穿越到古代后,赵桂枝才意识到,自己从一个全能王变成了公认的废材。 还来不及哀悼自己的人生,她就发现全家都跟着穿来啦! *** 多年后,赵桂枝不止一次的想,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我有卖猪肉的表哥、当泥瓦匠的表弟、号称豆腐西施的小姨、当货郎的大舅…… 婆婆想让相公拜某秀才为师。 桂枝说,听我的,我有更好的人选。 她小舅啊,上辈子是大学教授! 看着眼前唾沫横飞讲着关公战秦琼的说书人,婆婆气得原地爆炸。 ——休妻,今天必须把她休了! *** 刚开始,婆婆很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但后来她发现了,这个儿媳妇不光有一手好厨艺,还三姑六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 食用指南: ①群穿文,沙雕搞笑风格。 ②古代架空背景,种田经营文,女主有金手指。 ③作者专栏欢迎收藏=3=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桂枝、江二郎 ┃ 配角:亲戚们 ┃ 其它:群穿 一句话简介:我在古代的人脉很广! 立意:团结就是力量! vip强推奖章 赵桂枝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古代,必须自力更生。没想到,全家人都跟着一起来了,偏偏还都失散到了各处。为了找齐家人们,赵桂枝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来了一场古代版的小蝌蚪找亲人。 本文不同于一般的穿越文,女主本质上还是咸鱼一枚,还有不省心的婆婆挑剔她。但随着一个个亲人召唤完成,一场别开生面的现代与古代的碰撞开始了。轻松诙谐的群穿文,各个性格不同身份不同的亲人们凑齐一起翻云覆雨,给读者带来了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第1章 孝义镇的大坳子村最近出了一桩稀罕事儿。 却说全村唯一一个在镇上求学的书生江二郎,半个月前放旬假回家时,路过河边救了一名落水的女子。 偏这会儿正是乍暖还寒时,女子得救后就起了高烧,江家又是请大夫,又是去镇上抓药的。前后足足折腾了七八日,才总算将人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谁知,人是救回来了,村里的流言蜚语却止不住了。 江二郎救人时没人瞧见,可他背着落水女子进村时,却有不少人瞧见了。有那见不得江家好的,非说这下河救人又搂又抱的,毁了人家姑娘清白,自是得负这个责任。 为此,江母钱氏狠狠的跟人吵了好几架,可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亲事。 不然呢?把人逼上绝路吗? 尤其那落水女子醒来后,除了自己姓啥叫啥,竟是一问三不知。江母原是不应允这桩亲事的,但耐不住二郎跪下来求她。 最终,她还是点头应下了。 因着没有娘家人,亲事自是一切从简,也不讲究聘礼嫁妆了,就连送亲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大郎媳妇薛氏不忍心,回娘家找了个同姓的大娘,让人家装作是新娘子的家里人,好赖总算是对付了过去。 既已成了亲,按说这流言蜚语也该歇了,都是一个村子的,谁人不知江二郎是个正人君子?若非人命关天,他决计不会疏忽了礼术。 可谁曾想,那女子养好了身子后,竟是露出了完全不同于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的好相貌。就有那先前在江母跟前吃过亏的碎嘴婆子,背着人嘀咕着,说搞不好两人早就有私情。 还有人见江家不花一文钱就娶了个漂亮的小媳妇进门,顿是懊悔不已。 + 在大坳子村里,江家算是殷实人家了。 看院子就知道了,三间正房并东西屋各两间,另有粮仓柴房灶屋各一间,茅房位于屋后,旁边还盖了猪圈、搭了鸡窝。 江父江母带着未出阁的小闺女住正房,江大郎一家三口则住两间东屋,西屋则是二郎三郎一人一间。原本,江家是打算在二郎娶妻之前,再凑钱盖两间屋的,没曾想这桩亲事来得太过于措手不及,根本就不可能再盖新屋。 如今,二郎又去了镇学,只得新婚的小媳妇儿住在他那屋。 三郎虽年纪不大,却也是个少年郎了,见状便与亲妹子换了屋,如今却是姑嫂两个住紧挨着的两间西屋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江父拿了主意,趁着农闲找人来盖两间新屋,可江母却道,钱不凑手。 江家是有十来亩地,收成也一贯不错,可既要供二郎在镇上求学,又要供三郎在邻村的老秀才处念书,加上大郎家的虎头也快到开蒙的年纪了,再说前不久还为了给二郎媳妇看病抓药花了不少钱。剩下的这些,别说两间屋了,连一间都盖不起来。 “我就说不该多管闲事儿,二郎偏不听!”提起钱,江母又抱怨开了,“村里谁家病了不是咬牙捱过去的?偏她金贵得很。” 江父拿着旱烟杆子敲了敲地:“都成一家人了,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再说,谁家娶媳妇不花钱的?你就当花的是聘礼,不就完事了?” “二郎又不是那等娶不上媳妇的闲汉,就算要花钱娶媳妇,我不得挑个合心合意的?” 听到这话,江父特地抬眼看了看她:“那大郎媳妇是不是你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你为啥还三天两头的数落人家?” “那不是……” “行了行了,趁着农闲,我和大郎明个儿就去镇上找活儿干,地里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记着,二郎媳妇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别老折腾人家,回头要是再病了,你又该心疼钱了。” 江母憋着一口气,那是上不去下不来的。 偏老头子的话还不能不听,她只能先答应再说。 次日,外头的天都还是漆黑一片时,江父就跟江大郎匆忙出门了。 他们要去隔壁的石磨村搭牛车,那村里有家豆腐坊,每天一大早就会赶着牛车去镇上送豆腐。要是错过了这趟车,他们就得自个儿走着去镇上了。 等再晚一些时候,江三郎也起身了,匆忙吃了早饭,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去的,他得去上村学。 再然后,江母喂过猪,就去了地头上;大郎媳妇薛氏背着竹篓拿着镰刀上山砍猪草去了;她儿子虎头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吃过早饭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了;小姑子幼娘也有事情要做,她先是喂了鸡,随后提了一桶脏衣裳去河边洗衣了。 被留在家中的二郎媳妇,则被赋予了做午饭的重任。 说是做午饭,还真就仅仅是做饭而已。 才刚开春不久,什么蔬菜都没有,江家的日常饭菜就是各种稠度不一的杂粮粥,也就只有农忙时,能吃上夹了地瓜块的捞干饭。 二郎媳妇——赵桂枝站在院坝上抬头望天。 非要说的话,这里的天是真的蓝,没有任何工业污染的那种清澈的蓝天白云。 可她还是想念曾经的那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那个落水的姑娘其实早就香消玉殒了,被救回来的压根就是来自于异世的一缕孤魂。 哪怕赵桂枝也曾经看过不少穿越的小说,但等真的轮到自己身上时,她发现除了迷茫和懵逼之外,完全做不出其他反应来。 嫁给江二郎倒是她自愿的,跟外头说的什么毁了清白没活路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吊桥效应,对于这个在她生死关头救了她一命的人,她确实是有好感的。也因此,在他问她愿不愿意嫁时,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不管怎么说,她这条命总是人家救的,还因为要救她,江家花了不少钱。 只是古代的农村生活,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前头躺在屋里养病时倒没什么感觉,最多也就是生活上的不方便。等她病好了,又跟二郎成亲了,才发现这里处处都是考验。 好在,她擅长厨艺。 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赵桂枝就进了灶屋,用水缸里的水淘米洗锅,捡了两个地瓜削皮切块,又四处寻摸了一翻,试图找到一些别的食材,可惜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没有食材还不是最惨的。 …… 等江母从地头回来时,顾不得歇口气,就径直冲到了灶屋里:“别家烟囱都冒烟了,咱们家呢?我都干了一上午的活儿了,你咋还没把饭做好?你到底在磨叽个啥?” 等看清楚灶屋里的情形后,江母顿时眼前一黑。 土灶前,赵桂枝满脸绝望的看着手里的打火石,跟前还乱七八糟的堆着不少干稻草,细看还能发现不少稻草都是焦的。 除此之外,整个灶屋的情形就跟江母今早离开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江母被震住了。 “你、你别告诉我,你忙活了一上午,连灶膛都没点起来?” 赵桂枝:…… 恭喜你,你猜对了。 她也没想到,点个火居然会那么难。 半个月前,她还是那个被亲戚朋友连番夸奖的生活小能手,对比同龄女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真的是什么都会干,稀缺型的贤妻良母。就连她的海王姐姐都说了,别把性别卡得那么死,等姐玩够了就回来娶你。 谁知,一朝穿越,她就从生活小能手变成了全方面的废材。 种地沤肥就不用提了,打猪草煮猪食喂猪等等,她全都不会。本来想着,怎么说她也是公认的厨艺大佬,做饭总归没问题吧?哪怕同样是简单的食材,她也有信心自己做出来的比别人要好吃。 本想着一展身手让婆婆大吃一惊,结果…… 江母确实挺震惊的。 她想过这倒霉媳妇儿把饭烧焦了,或者水放多了变成稀粥了,再不济就是半生不熟的夹生饭。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出去一上午,米还是米,这倒霉媳妇儿连火都没生起来。 顿时,江母不由的捂住了心口:“你说你洗个衣裳都能把衣裳洗破,扫个地尘土飞扬,搓个苞谷差点儿没把自己的手给搓了!你昨个儿还给我说你会做饭,你你你……” 赵桂枝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毕竟她是真的会做饭。不光会用煤气灶电磁炉烤箱蒸箱等等一切现代化的厨具,她甚至还会生煤饼炉,以及用农村最古老的那种土灶。 但那时候,她手上有打火机,再不济火柴总是有的。 江母气得猛捶自己的胸口:“我怎么就松口让二郎娶了你呢?我们江家这是欠你的啊?二郎好心好意的从河里救了你,还拿钱请大夫给你看病抓药,不说别的,光这半拉月吃的喝的,就值不少钱了。你又说你不记得家里人了,二郎为了你的名声考虑,跪求我同意这桩亲事……哎哟我的天老爷啊,我怎么就一时心软同意了啊!” 赵桂枝小声的解释道:“其实我真的会做饭,我做饭烧菜可香可好吃了……” “你给我出去!出去!”江母直接把人轰出了灶屋,自己麻利的生了火,“我还道家里添了个人,好赖能松快点儿了,我咋都没想到,你个倒霉媳妇儿还能笨成这样的,连火都不会生!” 都没法说她懒了,懒还能教,笨就没法子了。 赵桂枝犹豫着要不要再解释一下,却见大嫂薛氏背着猪草回来了,顿时她眼前一亮:“那我去剁猪草?” 江母头也不抬的吼道:“你给我消停点儿!别等下把你的手指头给剁了!” 刚走上院坝的薛氏:……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嫁到江家的这六七年里,她充分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当婆婆生气骂人的时候,千万别靠近。 薛氏蹑手蹑脚的放下镰刀,背着满满的一篓猪草去了后院。 赵桂枝轻叹一口气:“虽然我从没剁过猪草,可我刀工很好啊……”她就算闭着眼睛也不至于伤了自己。 结果,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直接就将江母的怒火点燃了:“你从没剁过猪草?那你到底会干什么?说啊,你能干点儿啥?” 如果是穿越前,赵桂枝绝对会特别自信的说,我什么都会干。可在穿越后,她的底气就随着各种方便的家用电器一齐消失了。 江母一面煮着饭,一面骂骂咧咧:“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了你这么个倒霉媳妇儿,干啥啥不行的。长得水灵有啥用?水灵能当饭吃?你说你倒是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咋就非要祸害我们江家呢?” 许是因为赵桂枝完全不开口反驳,她骂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寻思了一下后,有了主意:“你去我屋里拿针线箩筐,把昨个儿你洗破的衣裳缝补好。” 赵桂枝:…… 如果有缝纫机的话,她连衣服都能做。 但现在的问题是,纯手工的话,她很怕自己缝补完后,江母能气得厥过去。 “怎么?你别告诉我你连缝补衣裳都不会?”到底相处了半个月,江母已经能读懂赵桂枝沉默的意思了,她不由的抬高了音量,“缝补衣裳,会不会啊?难不成你娘什么都没教你吗?” 她娘……哦,她上辈子的妈啊,还不如她呢。 “我试试看。”赵桂枝很努力的做心理建设,不就是缝补衣裳吗?凭借她十字绣的功底,应该还凑合? 江母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灶膛生气。 “奶!我饿了我饿了!”虎头回来了。 刚才还在生气的江母,转眼就挤出了笑来:“虎头乖,马上就能吃饭了。” 午饭这事儿,好歹是糊弄过去了,除了年纪尚小的虎头经不起饿嚷嚷了两句,薛氏和幼娘都没说什么。她们倒不是顾忌到赵桂枝的想法,而是生怕一个没说好,又把江母给点炸了。 饭后,赵桂枝主动帮着收拾碗筷,准备拿去洗了。 “放下!”江母一声怒喝,“家里拢共也就这些碗碟,摔呲了你拿手吃饭啊!” 赵桂枝无奈,只能继续去缝补衣裳。 虎头吃饱了一眨眼就不见了,大嫂薛氏也拿了箩筐做活儿,她是挨着赵桂枝坐在檐下的,结果一个抬眼,她就窒息了。 “二郎媳妇,你这手艺……”可真是有点儿豪放啊! 不等薛氏说完,江母就走到赵桂枝跟前,一看就忍不住火冒三丈:“你咋手比脚还笨呢?这补的啥玩意儿呢?哎哟你气死我了!” 赵桂枝展开衣裳看了看,她觉得没啥问题,这不都缝起来了吗? 她又怎么会知道,别说像这种只是扯开了一个口子的衣裳,就算是破了个大洞的,也会尽量找同色的布,不叫人看出来补丁来。她还以为就跟电视上演的那样,打个补丁都恨不得补出对比色来,仿佛生怕人看不到这件衣服是打了补丁的。 江母看着赵桂枝那困惑的眼神,就开始捶胸顿足:“天老爷哟,就算我真造了孽,您也不能这么折腾我啊!摊上这么个笨蛋,啥活儿都不会干啊!这日子可咋过呢?” 嚎了半天,江母突然话锋一转:“你到底能干啥?咱们江家不养闲人,你说个你能干的事情来,屋前屋后所有的活儿,你随便拣一样!” “我会做饭。”赵桂枝赶紧说。 等待她的是江母的死鱼眼。 薛氏觉得她不能不开口了,寻思了一阵后,她忽的灵光一闪:“娘,虎头说他想吃豆腐,要不让二郎媳妇跑一趟豆腐坊?买两块豆腐回来,咱们晚上炖着吃。” 江母瞪了眼薛氏,没好气的道:“就你惯会和稀泥!” 不过转念一想,江母觉得就算赵桂枝再笨,跑腿的活儿总是会干的吧? 赵桂枝感激的看了一眼大嫂,同时赶紧开口:“娘你信我一次,买东西我肯定行的。” “你知道豆腐坊在哪里吗?在邻村!” 薛氏帮着说话:“邻村也不远,天不亮赶路是费劲儿,如今天色亮堂堂的,脚程快的来回也就一个时辰。” 这会儿才午后,薛氏琢磨着,就算再磨叽,傍晚之前总归是能回来的,怎么说也算是给赵桂枝找了个事儿做,省得她留在家里挨婆婆的骂。 生怕婆婆不同意,薛氏又道:“我会教她的,横竖就是沿着河一直走,不会寻不着路的。” “我早间还教过她怎么做饭呢!结果她干了啥?”江母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是气得不轻。 可赵桂枝就很冤枉,江母是教了她,教的却是做饭前要淘米,水不能放太少,会把饭烧焦了,也不能太稀了,下午干活没力气,还要记得切两个地瓜,地瓜不能切太碎等等。 但问题是,江母教的她都会,她不会的江母没教。 “我来,我来教她。”薛氏好声好气的劝着,又回头细细的跟赵桂枝叮嘱着,“从咱们家出去,顺着村道一路往前走,到了村口就能看到一条河,沿着河边往东边走,一直走到有一座石桥的地方,过了桥就是石磨村了。豆腐坊就在村口子上,他们家的院子很大,里面有好几个大石磨。” “实在要是找不到,你就问问人。对了,豆腐坊的老板娘叫虞三娘,你记得买了豆腐就回来,别跟她说话,那人不正经得很。” 薛氏说完以后又回想了一遍,觉得没有遗漏的了,这才扭头看向婆婆。 江母冷哼一声:“你倒是让她重复一遍呢,连喂猪都不会的人,她能把那么多话记全乎了?” “二郎媳妇,我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吗?”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顺着村道出村,沿着河边一直走到石桥上,过了桥就是石磨村,村口有好几座大石磨的院子就是豆腐坊。买了豆腐赶紧回来,别跟老板娘说话。” 薛氏:!!! 江母:!!! 这人不傻啊! 大概意识到自家这个倒霉媳妇儿还有救,江母的脸色难得好看了一些。回屋拿了钱,她板着脸对赵桂枝说:“买五文钱的豆腐,回来的路上悠着点儿,可千万别把豆腐给摔了。” 赵桂枝领命而去,说起来这还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出门呢。 目标,石磨村豆腐坊! 第2章 赵桂枝揣着五文钱开启了她穿越后的第一次出门购物之旅。 五文钱是不多,可她还是认真的收好了。丢了钱是小,她怕真把婆婆气出个好歹来。 幸好,一切顺利。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桂枝就到了石磨村的村口。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大坳子村真的是个小村落,人家石磨村光是村道就要比大坳子村宽一倍,村口还种了一颗巨大的老树。 这会儿天气还有些冷,却拦不住一群大娘婶子都聚在老树底下闲聊天。 见有生人过来,石磨村这边也不像大坳子村那样一窝蜂的人都过来了,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十里八乡的人都往这儿跑。 赵桂枝拿眼瞧了瞧四下,很快就发现了大嫂薛氏口中的那个院子里有好几个大石磨的人家,忙不迭的走了过去。 “买豆腐的?谁家的小媳妇儿?瞅着眼生,长得倒是怪标致的。” “非得买豆腐才能上豆腐坊?就不兴人家来走亲戚?你买豆腐是空着手来的?” “你走亲戚是半下午来的?” 赵桂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样都能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口角事件。 这会儿,她已经到了豆腐坊的院门口,探头看了几眼,却没见着人。正犹豫要不要喊人时,就有人从老树底下跑了过来,自来熟的问她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买豆腐的。 她正要开口,却听好大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美妇目瞪口呆的看向她这边,脚边还有一个木盆摔在地上,盆里的黄豆撒了一地。 “桂、桂枝?”那美妇美目圆瞪,不敢置信的看过来,“你是桂枝?赵桂枝?” 赵桂枝还没开口,她身旁那位自来熟的大娘猛的拍了一下巴掌,喜道:“我怎么说来着?咋有人空着手来买豆腐的?人家这是来走亲戚的!三娘啊,这是你娘家的亲戚啊?你妹子?还是你侄女?” 美妇——虞三娘这会儿眼里只有赵桂枝。 她三两步的走上前,双眼含泪,嘴唇微颤,整个人仿佛格外得激动。就在这时,她朱唇轻启:“赵桂枝你个死丫头!你这些日子死哪里去了?你吓死老娘了知不知道啊!!” 赵桂枝:…… 来不及多想,赵桂枝本能的伸出双手,啪叽一下捂住了耳朵。 预判成功√ 因为下一刻,虞三娘的魔爪就伸向了她那可怜无辜的小耳朵:“你还敢躲?你说!你去哪儿了?” 一旁的大娘才是最可怜的,她怎么会想到,一贯笑起来能把人骨头都给笑酥了的虞三娘,冷不丁的就爆发了。 热心大娘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还踉跄了一下,等稳住身形后,赶紧转身夺路而逃。 然而,虞三娘的眼里压根就没有她。 “你说话啊!水喝多了变哑巴了?” 赵桂枝捂着耳朵小声逼逼:“溺水了,被救了,我还把自己嫁出去了。” “你嫁人了???” 虞三娘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她的声音本来就有些尖锐,激动之下差点儿没叫破音了,饶是赵桂枝捂着耳朵都感觉耳膜生疼:“你小声点儿。” “把手给我放下,我不拧你耳朵!” 说实话,赵桂枝不怎么相信这话,但她也不敢反抗,只能委委屈屈的放下手:“你不也一样嫁了?” 在古代有个好处,除非是本人刻意隐瞒,正常情况下,未嫁的大闺女和已嫁的小媳妇装扮发式是截然不同的。 这不,两人这会儿都是作妇人打扮,只不过赵桂枝仅仅梳了个妇人头。而虞三娘却是头上插着两根银钗子,耳垂上戴着银丁香,还有衣袖里那若隐若现的手腕上,明显也戴着银镯子。 贫富差距,可见一斑。 “你先进来,咱们回屋说话。”虞三娘招呼赵桂枝进屋,路过那盆被打翻的黄豆时,连个眼神都没给,不过她倒是提醒赵桂枝别摔了。 虞三娘的家看起来要比江家大上许多。 旁的不说,单是这院子恐怕就有江家院坝的四五倍大小了。房舍数量倒是差不多,是村里比较常见的三间正房,外加东西屋各两间。可江家的房舍是泥墙瓦屋,虞三娘家里的房舍不光大了不少,还都是青砖瓦房,连院子里都铺设了青石板,看着是干净利索。 这差别可大了去了。 赵桂枝进了堂屋后,四下一看,顿时长叹一口气:“小姨,你咋这么富贵呢?” “醒来就这样了,又不是我自个儿挣的。”虞三娘给她倒了茶,又拿了一碟黄豆糕放在桌上,“说吧,这家里就我一个。” “你穿成了个寡妇?有钱寡妇?” 虞三娘:…… “你小姨父去镇上送豆腐了,要傍晚才能回来。” 赵桂枝假装喝茶掩盖了自己的尴尬,还试图强行转移话题:“你说我妈要是知道我俩都嫁出去了,该有多开心呢?” 半晌没听到小姨的声音,赵桂枝抬头一看,差点儿没把她吓得把茶杯摔出去。 虞三娘一脸的伤心,是真的伤心,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铺垫。 “咱们都没了,你妈该有多难受啊?早知道,我说什么也……”她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情绪,“算了,我先说说自己的情况吧。” “我半个月前就来了,真正的虞三娘跟她婆婆拌嘴,那老虔婆吵不过她,就推了她一把,正好后脑勺磕在了青石板上,人直接就没气了。我穿来后躺了好几天,刚开始一起身就天旋地转的,我都怀疑自己脑震荡了。” “然后呢?你婆婆还健在吗?”赵桂枝忙问。 “咋滴?我还能弄死她?”虞三娘翻了个白眼,只是因着她这张娇媚的脸蛋儿,白眼抛得就跟媚眼似的,“她看到闹出人命了,吓得连夜跑回娘家,到现在还没回来。” 惨是惨了点儿,但也是活该,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啊! “你呢?说说你的情况。”虞三娘催促道。 听到这话,赵桂枝的脑海里立马浮现了婆婆钱氏被自己气得活蹦乱跳的模样,突然意识到,她婆婆才是实惨。 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情况,赵桂枝就很委屈:“小姨,你是知道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会干。要不然,就我那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妈,还有你这个只会嘴上叨叨的小姨,咱们家不得一起自挂东南枝?结果我婆婆非说我啥都不行。” “说话就说话,咋还人身攻击呢?”虞三娘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比起这个,你要操心的是,你妈要是活下来了……” “那她可真是有够不幸的。” 虞三娘:…… 她这个外甥女啊,什么都好,就是说话经常噎死个人。 半晌,虞三娘才找回了话头:“我刚醒来时特别后悔,你说我好端端的提议什么全家游?旅游也就算了,我吃饱了撑着去甲板上吹风?还非得拽上你。我当时就盼着你能活下来,你们娘俩好好过日子,我死了就死了吧。” 赵桂枝只记得,她们当时正站在船的甲板上吹海风来着,谁知船身突然剧烈晃动,…… 下一刻她就在水里了。 恍惚间,她看到一身古装打扮的江二郎过来救她,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看到的幻象。 “直到被救上来,我还以为他是搞Cosplay的帅哥呢,还在想这是什么角色,古风书生吗?宁采臣和聂小倩?”赵桂枝边回忆边说,“当时我都想好了,等我拿到手机一定要加个微信,妆都给洗了还那么帅的小哥哥不多见呢。” “你就没想想你妈?我俩都没了,她可咋办呢?” 赵桂枝见她是真的难受上了,忙安慰道:“兴许没那么糟,我们团灭了也说不准呢!” 虞三娘:…… “你能不能盼你妈点儿好?!”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来买豆腐,碰巧就遇上了小姨你。说不准哪天,我妈也……唉,我妈是不会来买豆腐的。”赵桂枝很绝望,她觉得还是算了吧,她妈要是跟着来了,搞不好在相认之前,就已经凉了。 “你是来买豆腐的?”虞三娘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赵桂枝一番,“你说你婆婆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倒霉媳妇儿呢?她咋还没被你气死呢?” 赵桂枝:……? “算了,我男人应该快回来了,等下你坐牛车回去,正好让我认认门。” 虞三娘懒得跟这傻外甥女解释那么多,不过对外的说法还是要统一一下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抓紧时间对了口供……哦不,是对了台词。 等虞三娘她男人回来后,虞三娘拣了一箩筐的豆皮豆干,又拿了两包黄豆糕,还让她男人搬了两版豆腐过来,老的嫩的各一版。 “行了,这就走吧。对了,你家住哪儿?” “大坳子村,沿着河边走就成了。” 赵桂枝还想说,要是不认识路,她还能帮忙指路。可还没等她开口,刚才一直闷声不响搬东西的虞三娘她男人,突然问道:“大坳子村?你男人是江二郎?你就是前阵子被江二郎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姑娘?” 捞上来的…… 您就不能换个词儿吗?比如说,救上来的。 看到自己的外甥女被噎住了,虞三娘别提有多开心了:“行了行了,先上车,咱们边赶路边说话。” 赵桂枝稀罕得多看了牛车两眼,说真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坐牛车。幸好,牛车要比马车更稳当,只是乡下土路不平,还是略有些颠簸,不过总体感觉还是不错的。 “大贵啊,这十里八乡的事儿,就没你不知道的,你倒是跟我说说,那江二郎人品咋样?配我外甥女合适不?” 虞三娘她男人名叫张大贵,因为家里是卖豆腐的,大家一贯都喊他豆腐张。 豆腐张一听这话就觉得奇怪,心说就算不合适,那也迟了吧?人都成亲了。 这么想着,他就帮着说了两句好话:“江二郎是个读书人,听说是有大出息的,可不是咱们这种泥腿子能比的。不过……” “啥?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钱大娘嘛,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钱大娘是个凶婆娘?摊上这么个婆婆,三娘你外甥女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豆腐张本以为他这么说了,以虞三娘的性子,多少是要作一场的。没想到的是,虞三娘一脸的不以为然。 “凶婆娘?再凶还能有我婆婆凶吗?桂枝你说,到底谁更凶?” “你你你!那必须得是你婆婆最凶!” 赵桂枝才不要跟她小姨争,因为她从来没赢过。 豆腐张:…… 他还是老实赶车吧。 两个村子离得并不远,不过因为赵桂枝先前在豆腐坊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等牛车赶到大坳子村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赵桂枝看了眼天色,担心的问:“等下你们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走吧,不然天黑了不好赶路。” 虞三娘震惊的看向她:“卸磨杀驴都没你这么快的!你就没想过请我吃顿饭?天黑咋了,大不了我在你家住一晚明个儿再走。那个江二郎不是在镇上吗?我跟你睡。” “再说了,我都好久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菜了,我可馋了。”虞三娘忽的扭头对她男人显摆道,“大贵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外甥女的厨艺可了不得了,她能把豆腐做得跟红烧肉一个味道!当年……” 当年她减肥的时候,就是靠赵桂枝的手艺活下来的。 豆腐张狐疑的看向她:“可你们不是十年没见面了吗?我刚在家就想问你了,你不是从嫁给我那天起,就跟娘家闹翻了,十年都没有回过娘家,怎么还能一眼就认出你外甥女?” 虞三娘:…… “因为我长得跟我娘一模一样啊!而且我娘跟我说,我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特别水灵的小姨嫁到了石磨村,人称豆腐西施。”赵桂枝扯谎都不带眨眼的,“还有我这一手厨艺,是跟我我我、我娘学的。” 豆腐张恍然大悟,赶着牛车上了村道:“原来是这样。” “扯这种弥天大谎,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虞三娘压低声音问她,“你就没想过,万一你妈真的穿过来了,这谎要怎么圆?” 赵桂枝一瞪眼:“你就不能盼着她点儿好?” 虞三娘:…… 你赢了。 + 就在牛车刚驶进大坳子村,江幼娘刚从她同村的大伯家回来。 下午早些时候,她去找她堂姐描花样子了,回来时还在路上琢磨着,等下回赶场子,一定要央求大嫂帮她买点儿好看的绣线。 结果她刚回到家,前后一转悠,顿时惊道:“我二嫂呢?二嫂她人哪儿去了?天,娘把二嫂赶走了!” 薛氏是经过不少事儿的人,一般情况她都能忍得住。可谁让小姑子一脸的震惊,再配上她说的那个话,薛氏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 江母听着这两人一个叫一个笑的,顿时气炸了:“作死的丫头!敢情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坏?你二嫂去石磨村买豆腐了!” “呼……”江幼娘长吁一口气,她二哥临出门前可特地拜托过她了,让她帮忙护着点儿二嫂,等下次镇学放假就给她带饴糖吃。 见她这样,江母就更气了,插着腰就开始骂人:“一个两个的,老娘欠你们的啊!还有你那个二嫂啊,这都多长时间了,她别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我活了半辈子,见过蠢的,没见过像她那么蠢的!” 江幼娘回屋放下花样子就一溜小跑的去了灶屋,根据她的经验,只要看到她在忙正事,她娘就会自发的熄火了。 但这一次,情况显然有所不同。 “啊 ——”江幼娘大叫着从灶屋里跑出来,“娘!娘你刚才说我二嫂干啥去了?” 江母被小闺女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买豆腐啊,还能干啥?” “买豆腐?” “对啊。”江母一面说着一面快速的回忆了一番,“你大嫂还特地教了她怎么买豆腐,她也都背下来了。” “娘,你看这是什么?”江幼娘把米缸上头搁着的木盆子拿过来给江母看。 江母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木盆。 突然,她一屁股坐在院坝上,边拿手拍地,边放声大骂:“天老爷啊!我上辈子是抱着你家孩子跳井了啊!买豆腐不带盆,她打算拿手捧着豆腐回来啊!这人咋还能蠢成这样呢?我的二郎哟,驴都比你媳妇聪明……这日子还咋过啊?” 就在这时,豆腐张赶着牛车到了江家院坝下头。 赵桂枝听着坝上传来的叫骂声,恍然大悟:“原来买豆腐要带盆儿啊!” 虞三娘摸了摸小猪头,欣慰的笑了:“你终于知道了。” 因为江母是面朝着灶屋的,并没有看到牛车过来,她又沉迷于自己的哭嚎叫骂之中,一时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倒是江幼娘,一眼就看到了,她大叫一声:“娘!二嫂回来了!她还带了豆腐……豆腐……” 江母气狠了:“她要是能不带盆儿就买回豆腐来,我管她叫娘!” 说着,她撑起手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一看…… 老豆腐、嫩豆腐、豆腐皮、豆腐干,还有豆腐张和他婆娘豆腐西施,全齐活了。 噢,还有自家那倒霉媳妇儿。 江母:…… 好了,眼下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把说出去的话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赵桂枝:……倒、倒也不必如此_(:з」∠)_ 第3章 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弥漫着。 虞三娘还是很会做人的,当下迈步上了院坝,还不忘拽上赵桂枝:“您就是钱大娘吧?桂枝跟我说了,您待她可好了,就跟亲闺女没两样。” 江母钱氏看看虞三娘,又看看赵桂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哎哟,怪我,都怪我!”虞三娘笑眯眯的又往前凑了几步,松开了赵桂枝的手,拉着江母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道,“钱大娘,我是石磨村村口那家豆腐坊的老板娘,我叫虞三娘,我男人豆腐张您总归是认得吧?桂枝呀,她是我娘家外甥女,我亲大姐的闺女。” 这下好了,本来只有江母在尴尬的,听说虞三娘是赵桂枝的亲姨,大郎媳妇薛氏露出了难以置信并且尴尬万分的表情。 薛氏啊,早些时候教赵桂枝如何才能顺利的买到豆腐时,就曾经提过那么一句话。 ……别跟虞三娘说话,那人不正经得很。 可她那会儿不是不知道这虞三娘还能是她弟媳的亲姨吗? 唯一让薛氏感到庆幸的是,起码她这话没当着人家的面说。 这会儿,见婆婆傻愣在当场,薛氏忙上前打圆场:“先进屋吧,太阳下山后外面还怪冷的,进屋说话。” 又给小姑子使眼色,让她去生火煮茶。 不多会儿,几人就进了江家堂屋。豆腐张则是先将东西从牛车上搬到了灶屋里,略慢一步进来。 虞三娘可自来熟了,一进来就开始夸江母为人好,心地善良,拿儿媳妇当亲闺女看,巴拉巴拉的吹了一大通的彩虹屁,直接就把江母给吹得昏昏呼呼的,差点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乡下地头就算要夸人,那也是往实处夸的,夸大姑娘小媳妇水灵,夸大娘婶儿勤快会持家,哪儿像虞三娘这样,睁着眼说瞎话还一脸的坦然。 “她姨你可真会说话。” “您叫我三娘就得了。我呀,也就只这么一个外甥女,自打跟娘家人闹翻后,几乎没怎么跟那头往来。哪晓得知道消息时,就听说我这傻外甥女哟,差点儿就掉水里头没命了!我这心里啊……谢谢您呢,我真的谢谢你们全家了!” 赵桂枝寻思着,话是好话,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味儿呢?还是她想多了? 不过,江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味儿的,她见虞三娘绝口不提方才在院坝上的尴尬事儿,顿时就对这个一贯名声不好的虞三娘生了好感,再说人家还这么客气,她难得的带上了一些不好意思。 “三娘你真的太客气了,我们家二郎路过河边,见到人落了水,他是肯定会下去救的。我和他爹打小就教他做人的道理,再说他也是个读书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是啊,救人时没顾忌那么多,所以……” 江母没把话说得太明白,毕竟毁人清白这种事儿,哪怕是万不得已的,说出来也不好听。不过,她相信虞三娘能听懂的。 虞三娘笑得眉眼弯弯:“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说明咱们家桂枝,跟你家二郎有缘分呢!” “诶,是这个理。” 横竖都已经成亲了,江母也乐得说几句好话,又扭头催促薛氏去灶屋帮忙:“都这个点儿,还喝什么茶?直接做饭吧,你手艺比幼娘好,让桂枝留下来陪她姨说说话儿。” 薛氏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虞三娘赶紧叫停:“别别……” 不让桂枝做饭,她留下来干嘛?她家没饭吗? 当然,心里话是不会说的,她只笑眯眯的拉过赵桂枝:“钱大娘你有所不知,我这外甥女端的是一手好厨艺,你还没尝过吧?让她去做饭,我都好久没尝到那味儿了。” 赵桂枝也忙不迭的点头:“娘,我是真的会做饭,只是我忘了该怎么生火了。” 江母心说,生火这种事情还能忘?要真忘了怎么生火的,那怎么做饭偏就记得了?这不瞎扯淡嘛! 但碍于虞三娘在场,关键是刚刚她才被打了脸,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同意赵桂枝去糟蹋灶屋。 “大郎媳妇你也去,帮着打打下手。” ……顺便看着她,可千万别把灶屋拆了。 薛氏陡然间觉得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她脚步也十分沉重的跟上了赵桂枝。 赵桂枝就不同了,她迫切的需要机会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小废材。 像喂猪这种事情,太为难她了,她上辈子压根就没见过活的猪。还有洗衣服,上辈子谁家还能没个洗衣机呢?再说了,衣服被她洗破,难道不是因为衣服的质量不过关吗?使劲儿一搓,就破了。拼夕夕买的衣服,质量都比这个要好上百倍。 …… 虞三娘目送她家傻外甥女一脸欢呼雀跃的奔向了灶屋,要不是因为这年头普通人家都是不养闲人的,她肯定不能坑这傻孩子。 收回了目光后,虞三娘又道:“钱大娘可是觉得奇怪?哪有人会做饭不会生火的?唉,桂枝那孩子落水时迷了智,我给你说吧,我娘家家底厚着呢。” “啥意思?” “就是家里有使唤的婆子,做些粗活儿。还有平常那些缝缝补补的活儿,都是叫丫鬟来做的。桂枝呀,她就没学过生火,只是她自个儿忘了那回事儿。” 没见过世面的江母,被这话给震住了。 她当下倒抽了一口凉气:“家里还有丫鬟婆子的?这得是什么人家啊?” “所以那会儿我要嫁给大贵,我娘家才说什么都不乐意呀。”虞三娘说着,还满脸羞涩的看了一眼豆腐张,“可我一颗心都搁在了他身上,我才不要嫁给有钱人家当阔太太,当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清闲日子,我就乐意给他洗手作羹汤。” 江母:…… 那你这脑子里进的水,可比你外甥女更多。 不管咋样,至少一个困惑是解决了。 江母又问:“我刚就想问了,你不是嫁过来好多年了吗?你咋认出她的?她自个儿跟我们说,除了叫啥名儿外,啥都不记得了。” 于是,虞三娘又把女儿俏母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同时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赵桂枝如今这个模样,跟她妈就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而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那为什么虞三娘认得呢?因为赵桂枝就是顶着上辈子的脸,只是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了,而如今这模样,感觉回到了高中时候。 虞三娘是跟赵桂枝一起长大的,她俩名为姨甥,实则感情跟姐俩似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倒是虞三娘自个儿,上辈子长得跟她姐年轻时候一个样儿,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模样。谁知一朝穿越,却长了一副狐媚子的脸。 想起刚从铜镜里看到自己那张脸时,虞三娘都惊呆了。没想到啊,穿越还能免费帮她整个容,这服务还挺到位的。 江母可不知道虞三娘在短时间里想了那么多,她只叹道:“那你娘家人模样可真好。” 虞三娘:…… 她只能盼着她姐要么不幸的在原先的世界里活下来,要么就也跟她一样整个容。不然的话,回头就真的没法圆谎了。 俩人又叨叨了不少事儿,期间豆腐张见自己搭不上话来,索性去院坝里拿了斧头,帮江家劈柴禾去了。 劈着劈着,他就感觉有点儿不太对。 “什么味儿……” 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江家的灶屋,豆腐张确定了那就是气味的来源。当然不是说味儿不好闻,而是太好闻了,甚至他一闻就知道,这一定是炖了好大一锅的肉。 豆腐张迟疑的拿眼扫了一圈江家院坝。 江家的家境放在大坳子村里确实是属于殷实人家的,但怎么样都没法跟豆腐张他们家比。 张家不光有一门祖传的做豆腐手艺,他还会做其他豆制品,以及家里还有三十多亩的良田。 两家的情况是截然不同的,可就算是张家,那也不会一炖就是一大锅的肉。 哪怕是用来待客,那也太奢侈了。 “奶!奶!”江家的小虎头气喘吁吁的跑上了院坝,“奶你做啥好吃的了?奶!给我吃一口!” 听到大孙子的声儿,江母忙走了堂屋。 因为风向的关系,堂屋这头其实反而闻不到味儿,可江母一走到坝上,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至极的香味。 还是肉香…… “谁家的败家婆娘炖肉了?这不年不节的。”江母说着说着,突然就卡壳了,“薛氏!你是不是把我藏的最后一块腊肉给炖了?那是要等二郎回来才吃的!” 薛氏好无辜,她一面吸溜着口水一面走到灶屋门口:“娘,不是炖肉,是炖豆腐。” “你家炖豆腐是一股子肉味儿啊?你当我没吃过炖豆腐?老娘吃的盐都比你吃的米多!” 虞三娘心说,吃那么多盐,难怪闲(咸)得腚疼。 她一面暗自吐槽,一面扭着腰肢走出来,冲着江母笑道:“叫我说着了吧?我这外甥女厨艺可好了,大娘您等下可得多尝几筷子。” 江母还是不相信:“手艺再好还能把豆腐烧出肉味儿来?这不瞎扯淡吗?” 然而,打脸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又过了一刻钟,饭菜终于上桌了。 薛氏和幼娘抢着端菜,连小虎头都不用人催,就飞快的舀了水洗干净手,还抱了一把筷子过来。 赵桂枝不好意思的说道:“时间有限,再说也没太多的食材,所以我就只做了三个菜。这是家常炖豆腐,这个是清炒豆腐,还有这个豆腐汤。” 基本上主料都是虞三娘带来的那些,当然像炖豆腐里也放了葱段,清炒豆腐里有大蒜生姜青椒,豆腐汤里也放了一些白菜。 这个季节,时令蔬菜就没多少,索性灶屋里的佐料倒还齐全,连辣椒都有。但考虑到家里还有个小虎头,赵桂枝没放辣,倒是幼娘在她烧汤的时候,拿饼子往锅上贴了一圈,就当是主食了。 赵桂枝觉得自己还是要谦虚一下的,可她忘了,这已经不是她曾经待过的那个世界了。 肉啊! 江家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那会儿。 “吃吃吃,快趁热吃,别客气。”江母压根就没听到赵桂枝说了些啥,只是催促豆腐张和虞三娘先动筷子。 江家还是比较重规矩的,如果是自家人吃饭,倒可以随便一些,可一旦家里来了客人,那必须得是客人动第一筷。就连翻过年刚满五岁的虎头,都牢记这个规矩,宁可猛咽口水,也绝不先动筷子。 豆腐张也馋啊,别看家里条件不错,那也没到天天吃肉的地步。况且,他家还是做吃食买卖的,卖不完的放久了要坏,不得多吃一些? 他舀了一勺炖豆腐,还不是放到自己碗里,而是搁在了虞三娘碗里:“三娘你先尝尝。” 虞三娘就不同了,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都吃都吃,小心烫啊!” 客人动了筷子,江家人紧随其后。 薛氏还要照顾儿子,江母就不管了,一勺子炖豆腐直接送到嘴里,差点儿没给烫的叫出声儿来,可入口的味道太香太好吃了,尤其那股子久违的炖肉味儿,让她压根就舍不得吐出来。 江幼娘忙拿了块饼子给她娘。 饼子是粗粮饼,平常吃起来那是又干又硬,哪怕嚼了又嚼,咽下去时还是拉嗓子。可今个儿就不同了,贴在锅壁上,被豆腐汤的热气一熏,吃下去时竟然有一股子浓郁的鸡汤味儿。 咦?鸡汤味儿? 又尝了一口豆腐汤,江母陷入了迷茫之中:“这真不是鸡汤?” 赵桂枝答道:“我做的豆腐汤就是带着一股子鸡汤味儿,我炖的豆腐就像是炖肉的味道一样,还有这个清炒豆腐,娘也尝尝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必须尝啊! 江母挟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随后差点儿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如果说,前面两道菜只是做出了肉味儿来,那么这道看似很普通的清炒豆腐却是真正的美味了。 不去看菜本身,只闭着眼尝的话,就仿佛是吃到了又香又滑的肉片似的,好吃到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才这么想着,江母就听到大孙子突然哭了起来。 她忙睁开眼睛:“咋了咋了?大郎媳妇你别只顾着自己吃,你倒是给他挟两筷子啊!” 豆腐菜有个问题,那就是不好挟。本来虎头是已经学会用筷子的,可让他挟豆腐,哪怕是老豆腐,那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薛氏有心说她已经给虎头舀了好几勺炖豆腐了,可她没敢跟婆婆顶嘴。再说了,忙着吃还来不及,哪还能腾出嘴来解释那么多? 她二话不说又给虎头挟了两筷子清炒豆腐。 哪知,虎头还是哭个不停。 “你咋了?不是你前个儿跟娘说,你想吃豆腐了?这么好吃的豆腐还哭?”薛氏忍不住数落起虎头来了。 虎头边哭边拿手指了指嘴:“娘,我咬到舌头了。” 薛氏:…… 江母:…… 这倒霉孩子!! 好在虎头哭了两声之后,就克服疼痛,继续吃了。 这次他就小心多了。 晚饭吃得很快,堪称风卷残云。 江母差点儿就吃得打饱嗝了,一面回味一面夸道:“桂枝这手艺真好啊,是真的好啊!” 虞三娘刚才夸个不停,这会儿却不夸了,反而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摆了摆手。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做饭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桂枝才学到了丁点儿皮毛,香和味是做到了,那色呢?真正上好的素斋,那可是从里到外都是荤的,甚至还能作出整只素的烤鸡、红烧猪蹄髈来。” 没见过世面的江家人:…… 以及不小心混入其中的豆腐张:…… 江母偷偷的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的问道:“真有那么厉害啊?” 虞三娘一脸的云淡风轻:“所以我才说桂枝的手艺一般般,换成是我大姐,那就能做到真正的色香味俱全了。桂枝呀,到底还是差点儿火候。” 赵桂枝:…… 合着你压根就没想过,我妈要是真穿来了,这事儿可咋整啊? 话说回来,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虞三娘: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赵桂枝:你就不能给你亲姐留条活路? 第4章 吃过晚饭后,豆腐张和虞三娘就告辞了。 虞三娘前头是说大不了歇一晚,可他们家是做买卖的,每日的进账自是比别的农家要多,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离不得人。 好在,这年头赶夜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豆腐张每日天不亮就会赶着牛车去镇上,那才叫累人呢。 “小姨父早上要去镇上送豆腐?” “那可不?” 赵桂枝想起来了:“那今个儿早上,小姨父是不是拉了一对父子俩去了镇上?就是我公公和大伯子,他们说是要趁着农闲去镇上打零工。” 豆腐张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原来不知道两家是亲戚,我还收了他们两文钱。下回再搭车,绝对不收钱。” 又说了几句,眼见天色是真的晚了,虞三娘恋恋不舍的坐上了牛车。及至牛车都往前走了,她还在这儿挥手:“桂枝你要常来找我啊!姨家旁的没有,豆腐管饱!” 赵桂枝也很是舍不得。 人嘛,都是这样的,原先以为天地间只剩下了自个儿一人,好坏都得自己担着。那样反倒是没啥,可一旦发现还有亲人可以依靠,就恨不得跟着走了。 只这般,赵桂枝站在院坝上,一直看着牛车拐过弯儿,消失在了村道口。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 赵桂枝正准备回屋去,却一眼瞥见有个人走到了院坝下的小道上,定睛一看:“三郎?三郎你怎么回来了?” 江三郎原还纳闷呢,心说这条小道上只有他们一家,怎么会有牛车驶过去呢?难不成家里来了客人? 才这么想着,他就听到有人唤他:“二嫂?我下学了。” 噢! 赵桂枝想起来了,尽管家里如今供了两个读书人,可二郎和三郎是不一样的。 她男人江二郎是在镇上的私塾念书的,已经通过了童生试的前两门考试,只差临门一脚了。 而三郎却还在学基础部分,打算抓紧时间再学两个月,就去镇上试试看。甭管怎么说,镇学总归是要比村学强上很多的。 这么说吧,三郎是每天早出晚归的,中午那顿凑合着吃点儿,一般都是江母帮他准备个干饼子,或者干脆带个大地瓜过去。 但人家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的!! 赵桂枝笑得尴尬极了,眼见江三郎就快上院坝了,她忙冲着屋里喊:“娘,三郎回来了!” 因为吃太撑,而在堂屋里绕圈圈的江母,顿时僵住了。 如果说,赵桂枝先前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那么江母则是彻底将这个小儿子忘到了脑后。一方面是没想到豆腐西施虞三娘会是赵桂枝的娘家亲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虞三娘口中说的娘家底子极厚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一桌子的好吃的…… “咳咳,桂枝啊,你累不?要不再给三郎做点儿吃的?”江母笑着凑了过来,脸上都快笑出包子褶了。 这可把已经走上院坝的江三郎唬了一跳,满脸震惊的看了看他娘,又瞧了一眼他二嫂,完全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离家一天,怎么就变天了? 赵桂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边说着“不知道幼娘把火熄了没”,边就往灶屋去了。 火当然还没熄,这大冬天的,不得烧点儿热水洗漱一番再睡觉?江家到底是殷实人家,没的天天吃肉,但每晚用热水洗脸洗脚还是做得到的。 灶屋里,江幼娘也听到了外头的声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赵桂枝进来后,她凑过来小声的说:“我就说怎么今晚吃撑了,原来忘记把三哥那一份留出来了。光想着今晚来了两个客人,早间爹和大哥去了镇上,所以饭菜的份量就跟往常差不多。” “不打紧的,我煮点儿大杂烩好了。”赵桂枝顿了顿,问幼娘,“你三哥吃辣不?” “吃,怎么不吃?我们全家都爱吃辣。” 那就没问题了。 赵桂枝指挥幼娘将灶屋寻摸了一遍,将能吃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包括虞三娘送来的那些个豆腐制品,林林总总的归到了一起,煮了一锅特别随心所欲的大杂烩。 其实就是简易版的麻辣烫,多放了点儿辣,哪怕还没出锅,那股子味道也已经飘了出去。 此时,三郎已经放好书奁进了堂屋,正在跟江母说话。他告诉江母,村学的老先生给他写了推荐信,因为束脩是按季交的,所以他准备这个月上完就去镇上找他二哥。最好是能进二哥那个私塾,两兄弟在一块儿也好有个伴儿。 江母也告诉他,今个儿傍晚来了两位客人…… 她才刚说到赵桂枝的娘家有多殷实时,就闻到了一股子比晚间更香的味道,哪怕已经吃撑了,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这江母尚且如此,江三郎如何能忍得住? 原本,正在长身体的少年郎就特别容易饿,他早饭也就吃了一碗地瓜饭,中午吃的是一块杂粮饼,傍晚下学后又赶了两刻钟的路,半道上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直到这会儿,闻着从灶屋里传来的香味儿,他是第一次知道,食物的香味居然可以如此霸道。 殊不知,幼娘也快流口水了。 “好香啊!二嫂,这怎么那么香呢?我从来没闻过那么香的味道……”幼娘忍不住连续深呼吸,那种扑面而来的香味,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口水。 赵桂枝也有些意动。 主要吧,她做的这一小锅大杂烩,香味可以说是结合了麻辣烫和方便面的。真要吃起来,其实还是晚上饭菜好吃,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可闻起来…… 确实很香。 “你要喜欢的话,明个儿我做给你吃。今晚还是算了吧,吃得太撑晚上要睡不着的。” “嗯嗯,明天吃!”幼娘狂点头,随后不等赵桂枝动手,拿了个大海碗盛好就端过去了。 堂屋里,江三郎早就已经忍不住了,二话不说立刻开吃。 刚出锅的大杂烩肯定还是烫的,好在这会儿也才春耕刚过不久,又是入夜了,饭菜凉得很快。 三郎大口大口的吃着,一旁的江母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转身就出去洗漱了。至于幼娘更是放下碗筷后就跑了,她可不想待在这里经受考验。 吃着喝着,三郎热出了一头的汗,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他扭头一看…… 小虎头站在桌边上,眼睛盯着桌上的大海碗,哈喇子却已经流淌到了前襟上了。 “你怎么还没睡?饿了?”三郎挑了一筷子豆腐干,送到了虎头嘴边。 虎头把嘴巴张得老大,啊的一声,豆腐干就进了嘴里。 然后…… “哇!哇呜呜呜!” 刚给后院的两头猪喂完夜饭的薛氏,听到儿子的哭声,忙不迭的跑到了前头:“虎头怎么又哭了?这一天哭了几顿了?” “娘,嘴巴疼。”虎头哭着从堂屋里出来,指着自己的嘴哭诉道,“好辣好辣,舌头咬破了,好疼啊!” 刚洗漱完毕准备回屋的赵桂枝忙道:“三郎那碗吃的里搁了辣椒。” 薛氏顿时急了:“那你吐出来啊!” 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虎头边哭边吃得飞快,吃完后又跑进了堂屋里:“三叔,再给我吃一口。” 紧随他进屋的薛氏毫不留情的拽着他走了。 这一晚,虎头痛并快乐着。 结果,第二天薛氏起了个大早,麻利的生火煮粥。略慢一步起身的幼娘失望极了:“大嫂,二嫂她说今天给我们做昨晚三哥吃的那种好吃的。” “没事儿,白粥是给虎头煮的,他舌头咬了个小豁口,又吃了辣椒,昨晚哭了半宿才睡着。这两天都叫他吃白粥,养一养再说。” 幼娘满意了。 江家的灶屋是有两口大锅的,白粥熬得慢,幼娘就先烧了一大锅水,大冷天的,还是热水洗漱舒服。 …… 等赵桂枝起身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挺亮了。 赵桂枝原先真不觉得自己懒,她一直就有极为健康的作息。每晚十点前必睡觉,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用她小姨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提前过渡到老年人的生活。 然而,从穿越之后,最开始的那七八日里,她是一直躺在床上养病的,自然不算在内。后头她可就苦了,每天早上,她都是全家最末一个起床的。 问题是,她上辈子的作息太健康了,而且已经坚持了二十多年了,直接导致她完全抵抗不了自己的生物钟。哪怕再努力,最多也就提早个一刻钟起床。 “要是有闹钟就好了。” 江家倒是养了大公鸡,还有一条老狗拴在院子里。然而没用的,无论是鸡鸣还是狗叫,都唤不醒睡得死沉死沉的赵桂枝。她需要的不是自然界的声音,而是咣当响的大闹钟。 飞快的穿衣穿鞋,赵桂枝出门一看,全家都在等着了。 “桂枝起了啊!” “二嫂咱们昨晚说好了,今天吃那个什么大杂烩?” “你慢慢来好了,横竖是农闲了,咱们也不饿,等得住。” 赵桂枝看了一圈,讶道:“三郎呢?” “他喝了白粥走了。”江母满脸慈爱的道,“我还给他煮了一个鸡蛋,让他中午吃。哦对了,还给他拿了一包黄豆糕,就是你姨昨个儿拿来的。” 这么听着,就感觉三郎也挺可怜的。 在简单的洗漱之后,赵桂枝开始做早饭。 早饭吃大杂烩有点儿过了,因此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烧一锅子的胡辣汤。 胡辣汤是传统小吃,历史可悠久了。又因为各地都有不同的做法,发展到后来,那是掺什么的都有。但它又确实是属于早餐类别的,满满一碗吃下肚,能热得额间冒汗,一整个上午都是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问了一声,得知家里有地瓜粉条,赵桂枝就放心了。 又拿了虞三娘昨个儿带来的豆制品,统统放了一遍,当然没忘记最重要的辣椒。 原本,胡辣汤中的重要食材是牛羊肉汤做底,不少地方还会在汤里放牛肉粒和羊肉片。但对于赵桂枝来说,这一道程序是可以省下来的,她做的饭菜,除非是什么调料都不放,不然就是自带肉味儿的。 上辈子,靠着这一手素变荤的厨艺,赵桂枝简直就是制霸朋友圈。 凡是想要减肥又管不住嘴的,都会下单购买她做的各种素食小零嘴。她做的小零嘴,那可是能卖出高价的。牛肉味道的豆腐干,卖的比人家真正的牛肉干还贵。哪怕这样,也有的是人愿意买。 像她小姨,就是每次减肥都靠她做的饭菜撑下来。 唯一的问题是,素菜吃多了一样会变胖,这大概就是她小姨多次减肥都失败的根本原因吧。 这辈子,想把素菜卖得比荤菜还贵,大概是不可能了。但往好了想,这年头肉价贵得很,她做的饭菜起码可以解解馋。 就在赵桂枝忙活时,院坝外头来了人。 来的是江家的大伯娘。 江父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三。除了老四多年前没了之外,如今还余兄弟四个。而住在大坳子村的,却只有长房和他们三房,两家平日里的关系也是最为亲近的。 大伯娘是过来问要不要去赶场子的,结果还没等走近点儿,就闻到了一股子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咋的你们还没吃朝食啊?” 这会儿其实已经不早了,这年头的人本来就起得早,乡下人更是不论农忙农闲都是卡着鸡鸣声起来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就该上山打猪草、下河洗衣裳,甚至有那勤快的,这个点儿都已经从地里绕回来了。 江母忙招呼她过来:“大嫂你来得正好,吃过早饭了?那也没啥,吃不下尝尝味儿也成呢。桂枝啊,等下匀一小碗出来,让你大伯娘也尝尝你的手艺!” 赵桂枝在灶屋里答应了一声。 “啥手艺啊?你昨个儿不还说你家这个倒霉媳妇儿,连火都不会生?”江大伯娘也是个人才,半点儿都没有替妯娌掩饰的意思,叭叭的就说开了,“你还说你不该心软点了头……” “来来,开吃了!”江母一声吆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快尝尝,你倒是尝一口啊!” 就算江母不说这话,江大伯娘也是要尝的。 好奇心当然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胡辣汤太香了。 江大伯娘也不客气了,横竖在场的都是自家亲戚,又不是什么外人。等她一口下去,顿时惊得差点儿把眼珠子掉到汤里去。 这时,江家其他几人也围成一桌坐了下来,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动。 一时间,屋内香味扑鼻,所有人都在埋头大吃。 呃,倒也不是所有人。 虎头扶着门框站在门槛边上,一秒两秒三秒……他很努力的想要憋住不哭,但这个真的没办法。 五秒钟后,他破功了。 “哇——” 赵桂枝是对美食的抵抗力最强的那个,这是她自个儿做出来的,上辈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她当然可以控制得住。 循声一扭头,她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我把虎头给忘了,可这汤里加了不少辣子。” 可胡辣汤也不能不放辣啊,不放辣的胡辣汤,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薛氏抽空抬头,飞快的说了一句:“不用管他,他早上跟三郎一起吃的白粥。” 满满一大碗呢,绝对饿不着。 饿当然是不可能饿的,可虎头他馋啊! 眼见没人搭理自己,虎头哭着哭着,拿袖口一抹眼泪,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欺负小孩,你们尽欺负小孩!坏蛋娘,虎头要告诉爹!坏奶奶,虎头要告诉爷爷!” 赵桂枝想到灶屋里还剩下好多的嫩豆腐老豆腐,她当即许诺道:“虎头别哭了,中午给你做红烧豆腐吃,那味儿跟红烧肉一模一样。” 虎头两眼放光的转过身来。 薛氏咽下了碗里最后一口豆皮,打了个饱嗝:“弟妹你别忙活了,他舌头咬了个豁口,先吃三天的白粥再说。” 虎头:…… 气哭。 作者有话要说:三郎:我好惨QAQ 虎头:我更惨o(╥﹏╥)o 第5章 眼见要不到好吃的了,虎头一气之下就跑远了。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眼不见为净,可与其待家里闻着味儿却不给吃,还不如去找小伙伴们玩呢。 …… 堂屋里,第一个吃完放下碗筷的人却不是薛氏,而是江家大伯娘。 没办法呀,江家其他人吃的是朝食,独独大伯娘是来“尝尝味儿”的。别人那是一大碗装满了料的胡辣汤,她只有一小碗还没什么料的汤底。 将最后一滴汤都喝下肚后,大伯娘怨念的盯着江母。 江母无知无觉,仍旧埋着头呼哧呼哧的吃得贼香。 陆续的,其他人都放下了碗筷。 赵桂枝略慢一些,这倒不是她吃得太快,而是其他人整一个狼吞虎咽,就跟饿了好些日子一样。她吃过之后,就伸手准备去收碗筷。 “放着!”江母眼角瞥见赵桂枝的动作,吓得她赶忙出声阻止,“桂枝你去歇着吧,让幼娘收拾。” 江母可没忘了昨个儿虞三娘那话。 赵桂枝娘家的底子极厚,这又是粗使婆子又是小丫鬟的。她就觉得,既然赵桂枝从没生过火,搞不好也从没洗过碗。万一把碗给摔烂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一旁的大伯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你转性儿了?” “啥?”一直到幼娘将碗筷拿出堂屋,江母才总算放下心来,扭头问,“你说啥呢?不是在说赶场子的事儿?走不?” 大伯娘一大早的过来找江母,是想约她一起去赶集的:“走走,有话边走边说。大郎媳妇要一起去不?” “去啊,怎么不去?大郎媳妇你去把我攒的鸡蛋拿过来,我回屋拿钱。” “不用拿鸡蛋了,回头都卖我。”大伯娘忙阻止,“你家去年冬天养的老母鸡都杀了?我记得是留了几只的,对吧?” “那不然鸡蛋是谁下的?”开春刚抱的鸡崽,这会儿才刚褪了一身绒毛,起码还得等一两个月才能下蛋。 说话间,江母已经从屋里拿了钱出来:“大郎媳妇你去拿个篓子,幼娘你要啥东西来着?绣线?” “嗯,我都跟大嫂说好了。”幼娘从灶屋探头道。 江母又冲赵桂枝招了招手,笑容满面的道:“桂枝还没去过集市吧?走走,正好你屋里啥都缺,娘给你置办点儿东西。” 赵桂枝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高高兴兴的跟了上去。 大伯娘愈发的稀奇了。 “你还说你没转性儿?昨个儿还在我跟前数落二郎媳妇儿,说她哪儿哪儿都不衬你的心意,还说要不是二郎铁了心要娶,你一准儿不答应。” 江母是想阻止的,却没来得及,气得她当场跳脚:“大嫂你可不能这么污蔑人!我啥时候嫌弃过桂枝了?我呀,待桂枝比待我亲闺女都好!” “那还能不是因为你对幼娘不咋好?”大伯娘寻思了一下,让亲闺女收拾碗筷,让儿媳妇歇着,从这一点来看,江母说得倒也是实话。 “大嫂!”江母拔高了音量,“你早间吃的饭菜还是桂枝做的呢,咋样?好吃吧?对胃口吧?” 大伯娘:…… 你不说我都忘了,就那么一小碗底,两口下去就没了! 乡下农家做饭菜都是有定数的,一般都是算准了各人的胃口,不存在吃不完剩下的情况。当然,赵桂枝是肯定没那个能耐的,可她是负责做饭的那个,洗菜切菜的却是薛氏,当然帮着掐量的也是薛氏了。 薛氏倒不会在伙食上克扣家里人,可她也没想到,大伯娘突然来了呢。 本来一人一大碗的,后来就变成了从每个人的碗里舀了半勺出来,真就让大伯娘尝了个味儿。 ……还不如不尝呢! “倒是没看出来二郎媳妇儿还真有一手。”大伯娘想起刚才吃到嘴里的美味儿,要不是想着两家关系近,想蹭饭随时都可以,她真的会崩了心态的,“对了,二郎媳妇儿是想起来呢?原先不是说啥都忘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给你说啊……” 尽管谈论的话题一直围绕着赵桂枝,但事实上她完全不用插话的,江母和大伯娘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等他们一行人走到村口时,已经提到了虞三娘昨个儿那吓死人不偿命的话了。 大伯娘讶道:“那也不对啊!你说虞三娘是二郎媳妇的亲姨,那她俩咋能是一个娘家呢?虞三娘的娘家不得是二郎媳妇的外祖家?” 赵桂枝是走在后头的,她是跟薛氏并肩前行的,前面是江母和大伯娘。听得这话,她顿时头皮一紧,发现有个漏洞没打补丁。 江母也意识到了,停下脚步扭头问:“桂枝,你姨说的娘家,到底是她的娘家,还是你的娘家?”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也不知道。娘,你忘了吗?我落水以后就迷了心智,什么都不记得了。昨个儿去豆腐坊买豆腐,也是我姨先认出了我来。我呀,根本就不认得她。” “你不认得她就由着她说?”江母也惊了,她突然发现,认亲这个事情,一直都是虞三娘在自说自话。 但还好,这个问题赵桂枝是提前思量过的。 示意边走边说,她慢吞吞的解释道:“我姨一看到我顿时就惊得摔了盆,眼泪立马就出来了。后来,她又说了我身上的几个特征,还一口叫破了我的名儿……我是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儿的。再就是,她说我特别会做饭,那要是压根就不认识我,她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那就不能是她认得你,可她根本就不是你姨呢?”江母忧心忡忡的问道,“万一她骗你咋办?” “她骗我做啥?”赵桂枝突然想起一事,忙从兜里摸出了五文钱,“对了,昨个儿我要付豆腐钱,我姨说什么都不要。这五文钱还给娘您。” 江母望着伸过来的五文钱,陷入了沉默之中。 也是哦,赵桂枝确实没什么好骗的。况且,豆腐西施的名声不好,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她总喜欢跟买豆腐的客人眉来眼去的,旁的坏事确实没听说过的。 “你收着吧,回头在集市上看看有啥要买的。”江母又回头去跟大伯娘说话,“就那么一回事儿,得空了我跑一趟豆腐坊,再问问虞三娘好了。昨晚时间太紧了,我连桂枝娘家在哪个村都忘了问了。” 赵桂枝:…… 一首凉凉,送给小姨。 不过,赵桂枝也不担心就是了。她没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可她小姨却是有的,想来要糊弄过去应该不算难吧? 失忆就是这点好,什么问题都可以说不知道。 “嫂子,咱们去哪儿赶集呢?”见前头那俩又聊嗨了,赵桂枝也不闲着,她跟薛氏聊了起来。 薛氏告诉她,这一带各处都有集市,不过既然大伯娘特地找来了,那多半是去钱家村那头的。钱家村也就是江母钱氏的娘家,喊上江母方便还价。 赵桂枝:…… 这位大伯娘也是个人才。 “那边的蔬菜种类会不会多一些?我看咱们家,粮食是够的,菜却不多。除了白菜和地瓜数量不少外,也就只有青椒辣椒葱蒜姜了。”赵桂枝叹了一口气,“食材太少了,妨碍我发挥手艺。” 薛氏不知道什么叫做凡学,她只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但砸吧了下嘴,早间吃的胡辣汤还有余味,她便顺势道:“每个村里每家每户种的蔬菜都不一样,别说买了,换都成。就是才刚开春不久,估计没啥东西。” 妯娌俩随口聊着,主要是赵桂枝在问,薛氏作答,说的也是关于赶集的事儿。 赵桂枝很快就知道了,甭管是去钱家村赶场子,还是去别的地儿,乡下的集市都差不多。卖的不是自家地里出产的,就是像刚才江母那样,准备把攒下来的鸡蛋拿去卖的。还有大姑娘小媳妇,会得空了纳个鞋底、打个络子,攒到一定的数量也拿去换几个钱。 用薛氏的话说,集市上那是要啥有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啥都有。 可赵桂枝听着…… 还不如她上辈子小区里的便利超市呢。 “啥?秀儿要嫁人了?”前头一声惊呼,当然这话是江母说的,哪怕没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到满满的惊讶,“啥时候定下的?原先不是说要等年底吗?这才三月呢!” “秀儿是谁?”赵桂枝悄声问道。 “是大伯娘的闺女。”薛氏也有些惊讶,答了一句后,就凝神听前头的话。 很快,她们就通过前头的一问一答,大致上拼凑出了真相来。 简单地说,就是大伯娘的闺女前两年就定亲了,去年年关那会儿定下了出嫁的日子,也就是今年的冬日里。谁知,亲事突然就提前了,至于原因,江母自然也问了,可大伯娘只含含糊糊的说是那边的老人不太好了,想提前,左右只差半年光景了,江家大房也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亲事就定在了月底。 “这也太着急了。”江母倒是没对提前成亲的事儿做出什么评价,主要是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她只道,“时间这么紧,席面上的肉菜准备起来可不容易。” “不然我拽你出来干啥?还不就是想让你帮我去钱家村,挨家挨户的问一问,看谁家的老母鸡没杀完的,最好是猪。唉,早知道我去年就不把那头大猪卖给陈屠夫了,原想着到年底才嫁闺女,一年光景怎么着也够我把小猪养到出栏了。” 薛氏悄悄的跟赵桂枝说:“大伯娘可稀罕秀娘了,不过也是,她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个闺女,长得又那么好看,脾气好又孝顺,难怪这么宝贝。” “咱娘不也是连生三个儿子才得了幼娘的?”见薛氏面上有异,赵桂枝又问怎么了。 迟疑了一下,薛氏还特地放慢了脚步,才小声的叮嘱道:“你刚嫁进来不知道,幼娘上头还有个孟娘,只比我家大郎小两岁,早几年就嫁出去了。不过,她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你千万别在娘跟前提她。” 赵桂枝:…… 那你何苦说呢? 不管怎么说,赵桂枝确实对江家又多了几分了解。像大伯娘疼小闺女,正好闺女又高嫁了,她便牟足了劲儿想要将嫁女的宴席办得体体面面的。偏因为亲事的日子提前了,弄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在这一带,只有疼惜闺女的人家,才会办嫁女宴的。若是对闺女不甚在意的,通常就是一身新衣嫁出去的。 “嫁妆倒是不用愁,听说大伯娘去年就找了村里的五福老人帮着缝了十二床被褥,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总是好办的。可这档口,不大容易收上来肉……对了!” 薛氏忽的大叫一声,惊得前头的江母和大伯娘齐刷刷的回了头。 “大伯娘,你咋不叫桂枝帮你掌勺呢?桂枝她可能耐了,能把炖豆腐做出炖肉味儿来,白菜豆腐汤就跟用老母鸡汤吊着一样!” 得了薛氏的提醒,江母也是猛的一拍巴掌:“对呀!我咋把桂枝那手艺给忘了呢?让我家桂枝去掌勺,你还能省些钱呢。” 在赵桂枝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江母和薛氏这对婆媳俩,就将事情给敲定了。 赵桂枝当场傻眼。 她是会做一些家常的饭菜,可直接开席面?这也太为难她了,反正她上辈子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亲戚聚会时,应广大爱美人士的要求,做上几个减肥减脂的菜,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负责过整桌的席面。 “我、我可能……”不太行。 “还是先去集市上看看吧,兴许别家也跟你似的,舍不得把下蛋鸡杀了呢。”大伯娘一脸的为难,显然她希望在嫁女宴上做到尽善尽美,并不想拿素菜糊弄人。 赵桂枝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穿越前,也有不少朋友让她别浪费自己的天赋,想减肥又管不住嘴的人太多太多了,她既是有这个本事,合该发扬光大,顺便暴富一把。 可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横竖家里有房子等着收租,她隔三差五的应好友要求做些小零嘴,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干嘛非要迈出舒适区,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幸好幸好,大伯娘不乐意。 至于买不到想要的肉,赵桂枝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有钱怎么会买不到肉呢? 等她和薛氏慢悠悠的逛了一圈集市下来,就看到陪着大伯娘去村里各家收活鸡活鸭的江母一个人满脸无奈的回来了。 “娘,没收着吗?” “你们大伯娘也是脑子不好使,人家留着下蛋鸡,肯定是每天一个蛋下得特勤快的,那要是不下蛋了,去年年前就给杀了。她又眼巴巴的上门去收,不得要个高价?又想便宜又想好的,这种好事儿上哪里找?” “那她人呢?” “村尾的钱老七家有头养了八个月的半大不小猪,她想去瞅瞅。我说算了吧,钱老七啊,那是掉钱眼里钻不出来了,八个月的猪他能卖成猪的钱。她不信,非要去看。” 江母看了眼薛氏背后的篓子:“绣线买了?还买了啥?” 赵桂枝一一拿给她看。 绣线是幼娘要的,薛氏买了一块农家土布,准备给虎头做一身衣裳。赵桂枝兜里只有五文钱,转了半天就买了一些新鲜的小菜,这个倒是真的便宜,五文钱买了半个篓子。 “你要野菜,回头跟幼娘一起上山摘野菜去。”江母到也没说什么,横竖这买的也不亏。 她又带着俩人绕了一圈,买了一块细棉布:“你啥都没带,回去自个儿做一身里衣换着穿吧。” 又一会儿后,大伯娘耷拉着脑袋回来,看到赵桂枝,她马上挤出了笑脸来:“桂枝啊,要不就像你娘说的那样,你来试试?” 这下,江母可得意了。 “我早说了吧?我家桂枝啊,那手艺可别提了,你早间不是尝过了吗?一点儿肉都没放,好吃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对了,我家虎头昨个儿就吃得太快咬了舌头,你咋就不信呢?” 大伯娘陪着笑:“信,信,我咋不信了?这不是早间那一小碗底太少了,我都没品出味儿来,就没了。” 江母:…… 作者有话要说:大伯娘:我为啥不信,你就不能找找自己的原因? 江母:试吃啊!试吃还能叫你吃饱啊!你不是吃饱了来的吗? 第6章 大伯娘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邀请她中午来家里吃饭了。 钱家村离大坳子村是不算远,但也谈不上近。尤其她们上午出门时,就已经挺晚了,估摸着到家都快半下午了。好在,家里有幼娘在,倒是不用担心虎头会挨饿。 ……早间熬的粥还剩了一半,稍稍热一下就能吃了。 赵桂枝很同情小虎头,毕竟薛氏明摆着就是打算让虎头早中晚一天三顿喝白粥。 不过,她很快就没时间同情虎头了。 大伯娘居然是来真的,在回村的路上,挤开了薛氏,在赵桂枝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为了嫁女儿做了多少准备。 他们这一带流行的是四荤四素八道菜,根据大伯娘所说,到时候大概会摆上六桌,每桌大概十一二个人。 赵桂枝当场就自闭了。 这个真不行! 先不说她从未有操办席面的经验,就算有好了,她的速度也绝对跟不上的。事实上,她厨艺的唯一闪光点就是将素菜做成荤菜的味道。除此之外,像刀工啊、创意啊、摆盘啊…… 她啥都不行。 至于速度就更不成了,谁让她上辈子只是在朋友圈里佛系卖减肥小零食呢? “大伯娘,我真的没法子一个人操持几十人的饭菜,我做不到的。”赵桂枝看出来大伯娘对嫁女席面的重视,深以为还是直说比较好。 不然真的到了那一天,再开天窗的话,她担心大伯娘受不住! 不曾想,大伯娘很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我没让你做几十人的饭菜啊!” “那您的意思是……” “你整两个肉菜就好了,一大锅的,到时候分盘装起来,每一桌两盘。”大伯娘指了指薛氏,“到时候你嫂子也会去帮忙的,还有家里其他亲戚。” 懂了。 这不就是逢年过节,让她过去做几个菜吗? 赵桂枝一下子就有信心了,还问:“两个菜够吗?不是说要四荤四素吗?” “我让你几个堂哥下河捞鱼去,回头做一大锅鱼羹。肉收不上来,蛋总是可以的,再说多少还是能收上来一些肉的。这不就两个肉菜了?” “那素菜呢?” “一个炖土豆,一个凉拌野菜,再来个拌豆腐,春笋也不错……”大伯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很满意的点点头,“我敢说,我嫁闺女的席面,绝对是咱们村头一份!” 赵桂枝:……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可能古代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要苦得多。 这么一想,她这手素变荤的手艺真可以说是很贴心了。再想想她小姨,嗯,往好了想,至少这一次小姨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减肥了。 “二郎媳妇,回头你要什么食材,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挨家挨户的去收。” “那我回去想一想,明个儿告诉大伯娘。” “成!” …… 回到村里时,果然已经是下半晌了。 大伯娘说她出门时就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所以可以直接跟着去江家吃半下午饭。 都说是半下午饭了,赵桂枝觉得也没必要那么正式。刚好,家里有粗面饼子的,不是那种硬邦邦的杂粮饼,而是摊好的面饼。味道谈不上有多好,但至少没那么硌牙,咽着也不费劲儿。 赵桂枝在灶屋里寻摸了一圈,很快就想好了做什么菜。 这不是昨个儿她小姨拿来了那么多的豆腐吗?就算眼下天气还挺冷的,但也不能一直放下去。 最重要的是,赵桂枝觉得自己得做一个备选方案,万一她明个儿一早还是没能早起,至少给可怜的三郎准备一些能佐饭的小菜。这样一来,她也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赖床了。 ……也顺便给自己弄些小零嘴儿。 说干就干。 目标:素食肉串! 然后她就发现,家里没有现成的竹签。 没有签子的肉串,么得灵魂。 临时也找不到竹签了,赵桂枝只能叹着气开始制作“素食肉吕”。主材就是豆腐干,要先切成薄片,但也不能太薄了,影响后续的口感。切好后,加入各色调味料,因着没有孜然粉,只能用白醋兑上辣椒粉。如果能腌制个把钟头自然会更入味,等入味后用签子串起来,无论是油煎还是烧烤,都是一流的美味。 但如今…… 么的签子,么的孜然,么的入味。 赵桂枝看着完全没有灵魂的素食肉,陷入了茫然之中。 “虎头你怎么来灶屋了?上别地儿玩去。”幼娘的声音在赵桂枝耳边响起。 灶台旁边,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虎头,正垫着脚仰着头试图看大锅里的好吃的,哈喇子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旁流下来。 见赵桂枝扭头看过来,他一面吸溜着口水一面问:“二婶,你在烧什么好吃的,给虎头吃一口好不好?” 吃一口倒是没啥,可里面放了不少辣椒粉。 赵桂枝拿筷子从锅里挟了一小块素肉,犹豫的问:“有点儿辣,你能吃吗?” “能!能!”虎头张大嘴巴,活像个鸟窝里嗷嗷待哺的幼鸟。 于是,赵桂枝就喂他吃了一小块。 虎头生怕叫他娘瞧见了,赶紧躲到了角落里,忍着嘴里的疼边哭边吃完了。 这大概就是吃货精神吧。 其他人就没虎头这种烦恼了,幼娘早就将一小筐面饼端了出去,这会儿又拿了个大海碗盛上刚出锅的素肉,边盛着边忍不住狂咽口水:“二嫂,这豆腐干太香了,比红烧肉还要香!”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赵桂枝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她觉得这一顿都能列入她的黑历史了,“时间太紧,材料也缺了不少,回头等齐全了,我再做一遍正宗的素食肉串给你吃。” 其实何止不正宗,口味也太少了。 搁在她上辈子,一般都是做四种口味的。 有她本人最爱吃的五香牛肉味,也有她那个无辣不欢的小姨最爱的香辣烤肉味,还有超怕羊膻味的母上大人爱吃的孜然羊肉味。 最后就是麻辣火锅味了,当三人的意见无法统一,赵桂枝又不想煮三锅时,就会选这种了。 至于她今天做的这个…… “凑合吃吧。”赵桂枝是这么跟大家说的。 素食肉串原本是作为零嘴的,但也可以当做下饭的小菜。赵桂枝以前还喜欢在自家小区门口的馒头店里买几个馒头,别人是往馒头里面塞榨菜,她是塞素肉。 刚上桌时,江母闻着味儿就忍不住拿筷子挟了一块,直接往嘴里送,然后就看到赵桂枝拿了个面饼,往上面啪啪的丢了好几块素肉,卷吧卷吧递给了自己。 “原来是这么吃的啊!”江母恍然大悟,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儿媳妇的孝心,还跟江大伯娘显摆道,“看吧,我家桂枝多孝顺呢!” “又不是没长手!”大伯娘一脸的嫉妒,手速却不慢,挟的素肉更是比江母那份多了一倍。 看看江大伯娘手里那裹着满满当当的素肉卷,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江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把面饼摊开来,重新裹一遍素肉时,其他人已经眼疾手快,把一大碗的素肉都挟光了。 江母:…… 手上的素肉卷,它突然就不香了。 本来就是半下午饭,一人一个面饼就差不多了,毕竟离傍晚也没多久了。 道理人人都懂,但江母心里还是很苦。 等她一口咬下去后,顿时后悔的恨不得直接将江大伯娘手里的素肉卷劈手抢过来。 原本,素肉的嚼劲是没那么好的,赵桂枝少了好几道工序呢,根本就不可能完美复制烤肉串的口感。但恰巧,外头裹了一层面饼,本来没什么吃头的面饼配上了汤汁浓郁的素肉,顿时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别人在埋头大吃,只有赵桂枝还有心思点评自己的作品。 “酱料还是不够味儿,下次要提前腌制。还可以往里面挟点儿小黄瓜,脆生生的更好吃。” 三两口吃下肚,感觉还能吃下三个素肉卷的江母,怨念的看了一眼赵桂枝,还无声的动了动嘴。 分外了解江母的薛氏很感叹,这也就是赵桂枝在那儿逼逼,江母这才勉强忍了下来。换个人搞不好就不是无声动嘴了,而是直接起身叉腰高声怒骂了。 薛氏猜得完全正确。 大伯娘吃得比江母略慢一些,大概是因为她裹得素肉太多了,最后素肉都挤到了她手心里,当然她还是吃光了。 拿手抹了一把,大伯娘还十分回味的吧唧了下嘴,对赵桂枝赞道:“二郎媳妇这手艺绝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娘绝不可能舍得放肉,差点儿就以为你这是真的肉了!太好吃了,回头就做这个吧!” 随着大伯娘的这话,江母的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赵桂枝尽量不去看江母:“倒也可以,不过如果是席面的话,可以做麻辣火锅味儿的。正好这阵子还没热起来,拿个大汤盆,里头装酱料,再削一些竹签子把素肉串起来,想吃直接拿一串就好了。” 她还是觉得,没有签子的串串么的灵魂。 大伯娘欣然接受:“签子是吧?用竹子削的成不?筷子这么长够了吧?还要啥你说,我肯定给你办到!” 素食肉串的做法倒是有很多,需要的酱料也不少,但总得来说,食材还是很便宜的,主材更是豆腐干,直接上石磨村的豆腐坊买就可以了。不过,如果需要的量比较大的话,估计得提前预定。 细细的将所需的东西都说了一遍,赵桂枝还不忘帮她小姨拉了一单生意,随后又道:“大伯娘你去豆腐坊之前再来一趟,我做一些小零嘴,你帮我带给我姨吧。” 赵桂枝觉得,白拿了那么多的老豆腐嫩豆腐豆干豆皮呢,怎么着也要回馈一些。 最重要的是,通过大伯娘准备的嫁女席面,她终于明白了,古代人民的生活有多苦。 又说了几句后,江母终于忍不住把大伯娘赶走了。 转过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江母,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桂枝啊~” 赵桂枝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这声桂枝太油腻了,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好,江母这人打直拳打惯了,不爱铺垫那么多。喊了一声后,她就接着往下说:“晚上就不用做菜了,还是刚才那个,成不?” “成啊!”赵桂枝满脸的笑,“那我就不用做菜了,省事儿!” 江母愣了一下:“为啥?” “因为素肉冷了也好吃的……”又不是真的肉,所以就算放凉了,也不会有腥味的。事实上,这玩意儿就是小零嘴,谁家的零嘴是刚出锅热乎乎的? 赵桂枝看着江母,江母也看着她,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不然,我晚上再热一下?” “你下午做了多少?”江母突然发问。 “一大锅,至少用了三斤的豆腐干。”赵桂枝生怕挨骂,赶紧描补道,“就算天冷也不能放太久,得赶紧吃了。我往里头添了辣椒,做好了反而能多放两天。” 江母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灶屋。 稍片刻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拿着筷子端着满满一碗素肉出来了,扬着头高傲的走到放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边晒太阳边吃了起来。 赵桂枝沉默了片刻,心说这玩意儿虽然是小零嘴,可她为了能放久一些,好像加了不少盐和辣椒。 干吃…… 真的不觉得齁吗? 不过,江母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就算真给齁着了,她也会去喝水的。赵桂枝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后,昧着良心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 “娘您真聪明!要不是您提醒我,我都忘了这玩意儿原就是小零嘴来着。我今个儿只做了最简单的,回头再给您做别的口味的,您看您是爱吃五香牛肉味儿的,还是香辣烤肉味的?” 孜然牛肉做不成的,因为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搞到孜然。 江母美滋滋的连吃几筷子,大口大口的嚼着:“不急,月底秀儿嫁人,你不是说要做那个麻辣火锅味儿的?先尝尝那个。” 尽管赵桂枝对江母的了解远没有薛氏那般深刻,然而在这一刻,她福至心灵…… 为啥非要等月底呢?那还能不是因为办席面准备的东西会比较全?以大伯娘对嫁女儿的重视程度,肯定是宁可多备一些,也好过于到时候缺了啥。 所以,江母绝对是打算蹭大伯娘准备的酱料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跑去哪里玩的虎头,又溜达回来了。 刚走上院坝,他就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住了。 他奶啊! 正捧着一碗素肉吃得香喷喷的。 虎头:……………… 第7章 虎头站在江母面前,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手里装满了素肉的碗碗。 那眼神直勾勾的,还伴随着不住的吞咽声。 饶是江母自诩脸皮厚实得很,面对馋成这样的大孙子,她还是不由的心里发毛。迟疑了一下,她护着碗转了个身,侧着坐在竹椅上,拿背朝着虎头。 可虎头会放弃吗? 不,他也跟着挪动了脚步,不光走到了江母面前,还凑近了看江母吃素肉。 江母实在是没法子了:“是你娘不让你吃,不是我!” 虎头咽了咽口水:“我娘听你的。” “谁说的?她才不听我的。” “咋不听呢?”虎头急了,满脸认真的教道,“奶你像这样,把脸一拉,眉毛竖起来,眼珠子瞪出来……我娘可不就听你的了?” 这还不算,他还把两手张开:“奶你骂人的时候,有这么这么凶!你是我们全家最凶的,全村最最凶!” 江母:…… 碗里的素肉它突然不香了。 这倒霉孩子还能不能好了? “虎头啊,奶请你吃竹板炒肉,好不好啊?”江母冲着虎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吓得虎头转身夺路而逃。 呜呜呜,他就说了,他奶最凶了! …… 晚间,江三郎回家了。 他上了院坝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灶屋,可灶屋里,只有他妹幼娘在。顿时,他失望极了。 放凉了的素肉其实不影响口感,但在香味上却是大打折扣了,完全没有了下午刚出锅时,那种扑面而来的香味。但虎头是知道那玩意儿有多好吃的,哪怕仅仅只尝了那么小小的一块,那美妙的滋味还是深深的印刻在了虎头的心中。 一上桌,虎头眼疾手快,啪叽一下就抢到了一块素肉,生怕别人拦他,抢到手他就往嘴里塞。 薛氏略慢了一步,看着瞬间飙泪的儿子,她气坏了:“这是做什么?先前都白教你了?你奶还没动筷子,你小姑还没上桌呢,你就这么急吼吼的抢吃的?等过几天你爹回来,我叫他狠狠的揍你一顿!” 虎头委屈极了:“欺负小孩,你们全都欺负小孩儿!” 江母不想在饭桌上看这母子吵嘴,敲了敲桌面:“干啥呢?有话好好说。” 话音刚落,全家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刚进门不久的赵桂枝,以及不知道是因为被辣到了,还是着实觉得委屈才哭鼻子的虎头。 虎头多诚实一孩子呢,当即就说:“奶最凶了。” 江母差点儿就没忍住开骂,她一拍桌子:“虎头我告诉你!你大奶奶家月底要开席,你想不想去吃席?想的话就老实一点儿,不然我回头不带你去!” 喔,那好叭。 这个威胁太致命了,虎头瞬间老实了下来,也不再拿眼瞧桌上的好吃的,而是低着头扒拉碗里的粥。 三郎因为没吃过下午刚出锅的素肉,还是虎头闹起来,他才意识到了什么,问:“这也是二嫂做的?”瞅着可真不咋滴。 缺少材料的结果,不光是口味比较单一,颜值上也有些欠缺。刚出锅时倒还行,可这会儿瞧着却是黑乎乎的一小块,压根就看不出来这是由豆腐干做成的。 但没关系,尝过就知道了。 待尝了一口,三郎顿时两眼放光,一口素肉一口粥,吃得喷喷香。 江家虽然因为家里供着读书人的缘故,比普通的农家更注重规矩,但还没到饭不语的地步。可自打赵桂枝初展身手后,一到吃饭时,所有人就开始埋头苦吃,哪怕有什么话,也会留着吃完饭后再说。 待饭罢,除了虎头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脸餍足的愉快表情。 这时,赵桂枝开了口:“明个儿早饭也配这个吧?我觉得我可能没法赶在三郎出门前就起身。” “就吃这个吧,特别下饭。”三郎一脸的赞同。 江母也道:“挺好的,明个儿再带张面饼去。把这个裹在面饼里吃,也不用热,直接吃就行了。” “好!”三郎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了,“娘你说大伯娘家月底办席面?什么席面?”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秀儿月底就要嫁人了。” 江母把今个儿白日里的事情说给三郎听,其他人则自顾自的忙活去了。只有虎头,恹恹的蹲在檐下数蚂蚁。 赵桂枝走过去哄他:“那个太辣了,回头我给你做五香味儿的,保证比这个还好吃。” “真的?”虎头一下子就高兴了,“二婶你最好了,虎头最喜欢二婶了!” 本来,赵桂枝的声音是不高的,也就虎头能听到,结果虎头一高兴就开始大声嚷嚷,正在准备给猪喂夜饭的薛氏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可惜虎头完全没察觉。 他开心的手舞足蹈:“二婶,你给我做好吃的,能不能像今天我奶那样,给我一碗啊?哦哦,我不要碗,要是把碗摔了奶会把我骂个臭头的。那我要……油纸包!” 油纸包? 赵桂枝记得小时候还没那么多的塑料袋,像油条麻团之类的早点似乎都是用油纸包裹的。所以古代也有类似的东西吗? 想了想,她先答应了下来,毕竟油纸包这种东西听着就不像是稀罕物件,哪怕家里没有,应该也是容易寻到的。 虎头兴奋得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那我就可以跟奶一样了,拿着好吃的出去玩,让板凳和扁担看着我吃!” 呃…… 该说真不愧是有其奶必有其孙吗? 不过话说回来,板凳和扁担又是谁?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问过了幼娘后,赵桂枝就知道了,那俩是大伯娘的孙子,当然是排行靠后的,大伯娘的大孙子过两年都能说亲了。 “大伯娘的女儿叫江秀娘?” “对。” “她的孙子叫江板凳、江扁担?” “对。” “都是大伯娘给起的名儿吗?” “对。” 赵桂枝不禁对大伯娘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原先不觉得秀娘的名字有多好听,可两厢一对比,这不就把秀娘给显出来了?她现在相信大伯娘对女儿是真爱了。 那是当然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大伯娘几乎每天都来这边报道,时不时的蹭点儿零嘴,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逮着江母帮她一起收食材。 不管怎么说,大伯娘都不允许她嫁女的席面上没有丁点儿荤菜,这不是味道的问题,而是一个态度。 因此,她联合江母收了上百个鸡蛋,又收了好几只老母鸡。本来还想收江母去年舍不得杀的几只下蛋鸡,可江母威胁她,敢打自家老母鸡的主意,就不叫赵桂枝去掌勺了。 可即便这样,大伯娘还是不放弃,试图从赵桂枝这边下手。 赵桂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哪怕她对江母还不够了解,那也知道江母有多抠门。眼下是自家母鸡下了鸡蛋,都要攒一半吃一半。 那要是家里的母鸡都被杀了,小鸡又还没成气候,岂不是说接下来至少一两个月,连鸡蛋也吃不上了? 那不然还能指望江母花钱去买鸡蛋? 于是,她断然拒绝。 大伯娘去祸害别家的下蛋鸡了,江家的老母鸡终于保住了鸡命。 这期间,赵桂枝也没闲着,拿着大伯娘送到家里的各种食材,开始了调试酱料之旅。素肉串的重点就在于底料,尤其是麻辣火锅味儿的,酱料需要更多一些,越浓郁吃起来就越香。 又因为两个世界的调味品到底还是有差距的,赵桂枝试了好几次,才总算确定了眼下最合适的那种。 失败品也没浪费,都被江母收走了,她还对大伯娘说,自家可以帮着消耗失败品。 大伯娘:…… 对于这个死抠死抠的妯娌,她表示无话可说。 只这般,连着好几日,江家都是吃各种素肉的。味道肯定是不同的,食材上也有着根本的区别,赵桂枝还用酱料拌了野菜,也是相当得好吃。 这还不算,眼见面饼子吃光了,幼娘又烙了一些,她听了赵桂枝的建议,先烙了薄薄的一层,然后在上面刷酱料,又加了酸黄瓜、野菜、萝卜丁,当然素肉是必须有的。 味道自是不用提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对虎头造成了又一次致命伤害。 “来,虎头。”三郎吃饱喝足开始折腾大侄儿,“你过来我教你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来给你展开了说说……虎头你给我回来!” …… 直到大伯娘办嫁女席面的前一日,经过了薛氏的检查,虎头彻底痊愈了,他开心极了:“二婶二婶!做好吃的!” “不行!”说话的人是江母,“明个儿就要吃席去了,今天还折腾什么?没叫你饿肚子就不错了。” 虎头:…… 生活不易,虎头叹气。 但起码明个儿有好吃的吧? 大伯娘办的是嫁女席面,其实就是比正日子提前一日先请亲朋好友吃一顿。吃完席面的第二日,江家的亲眷还要去送嫁,当然不可能是全部人,隔房只要在村里就可以了,送嫁的是秀娘的亲哥哥嫂子们。 赵桂枝在办席面的前一日就已经将准备工作完成了,包括一大锅酱料,还有其他的配料,凡是能提前完成的,她都准备好了。 “豆腐呢?大伯娘,豆腐订了吗?” “订了,你不是还叫我送吃的给你姨吗?”大伯娘满意的看着一屋子的吃食,“傍晚就能送来了。” 见她心里有数,赵桂枝也就没多说,眼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提前回了家。 隐隐约约的,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忘了什么事儿。 此时,江父并大郎二郎正忙着往家里赶呢,他们算好了时间,大早上的出发,紧赶慢赶的,估计能在天黑时能到家,倒是耽搁不了明个儿的吃席。 没想到,半道上遇到了赶着牛车回村的豆腐张。 “你们可真着急,我还在镇上打听你们呢。”豆腐张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上车,“我要去江家送豆腐,等下你们先等等我,装上豆腐后再一起去大坳子村。” “哪个江家?我大哥家?”江父坐上车,边摸钱边问道,“给,三文钱。” “不收你的。”豆腐张奇怪的看了江父一眼,随后恍然大悟,“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啥?” “我媳妇的娘家外甥女嫁给了你儿子……二郎,以后你得管我叫小姨父。” 江二郎:? “桂枝是虞三娘的外甥女?”他反应过来了,惊道,“桂枝她想起来了?那我得陪她回趟娘家,拜见岳父岳母。” 豆腐张觉得赵桂枝那样子似乎不像是想起来了,可这事儿要想解释清楚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好在这儿离石磨村还有不少路,他慢吞吞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江家父子三人:…… 就跟听天书似的。 终于,在豆腐坊里稍作停顿后,他们再度出发,赶在傍晚太阳下山之前,就回到了大坳子村。 牛车是停在大伯娘家门口的,要卸货嘛,但豆腐张也没让他们走:“这些是你家订的,另外这些是给外甥女的。” 大伯娘看了看自己订的几版豆腐,以及一大筐的豆皮豆干黄豆糕,再看看另外一边…… 也来了个全部豆制品不说,居然还有衣裳料子和脂粉。 豆腐张还忍不住多了一嘴:“我媳妇还给她外甥女写了一封信。没想到啊,我老张家还出了个能写字的。” 始终没吭声的江二郎愣了一下:“那桂枝岂不是也能识文断字?” 作者有话要说:江二郎:我脑婆居然认识字??? 赵桂枝:我怀疑你在骂我,并且我有证据→_→ 第8章 别看江家有两个读书人,可在这年头,男子读书尚且是个稀罕事儿,更别提女子了。 听闻自家小媳妇居然能识文断字,江二郎很是惊讶。 待回了家,他二话不说就找到赵桂枝,将信给了她,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赵桂枝惊讶极了。 惊讶的点还在于收到了信,而是二郎回来了。 也对,大伯娘要嫁闺女,身为堂哥的二郎,就算不用亲自送嫁,但肯定会回来吃席的。 她很努力的将惊讶改成惊喜:“二郎你回来了啊!”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快把你给忘了。 幸好,江二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催促她看信:“是你姨写给你的信。”末了,他还两眼放光的看向她,“我原先都不知道你能识文断字。” 赵桂枝:…… 哈?! 下意识的接过信,赵桂枝心里直打鼓。她很清楚,就算她小姨能够无障碍的阅读繁体字,但肯定不会写啊!所以,她即将让江二郎看到一整页,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了? 她正犹豫着呢,就听到江母在院坝上喊二郎。 二郎递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你先看信,我马上回来。” 走走,赶紧走! 赵桂枝目送二郎出了房门,立马快速拆了信,展开一看…… 噫! 她小姨这人有毒啊!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她看信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极度嫌弃的表情。这已经不是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的问题了,更不是写得丑不丑的问题了,而是…… 满满一整页的汉语拼音! 赵桂枝从来也没想过,用毛笔来写汉语拼音的冲击力会那么大。 她木着脸开始拼读。 难倒是不难的,就是这一幕要是叫别人看见,估计得以为她是个神经病。费了一些时间,她总算是弄懂了她小姨的意思。 原来,前几天大伯娘去豆腐坊订豆腐时,不光带了赵桂枝做的素肉零嘴,还帮江母捎了口信。 重点在于那个口信,差一点点就逼死了虞三娘。 江母的意思是,先前不知道赵桂枝娘家的情况,还以为她是孤女,亲事上面也比较凑合,该走的礼都没礼。眼下都知道了,那肯定得将礼数给全了。还说他们江家不是那等不知礼数的人家,别的不说,总该叫二郎带着桂枝回个门的。 站在江母的立场上,说这么一番话,那叫一个合情合理。 可虞三娘就凉了。 那不是她一时嘴快瞎扯的吗? 正所谓,嘴瓢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现在问题来了,虞三娘上哪儿找个富贵的娘家呢?她本人是有娘家的,因为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娘家有四姐妹。但一来家里跟富贵毫无关系,二来那也跟赵桂枝毫无关系啊! 虞三娘真正的娘家大姐,人家名叫虞大娘,在二十年前就嫁到了一个姓刘的人家。 所以,咋办捏? 赵桂枝表示,她也爱莫能助。 拿着信跑了出去,她径直找到豆腐张:“小姨父,这信是我姨叫你捎来的?可我怎么看不懂呢?” “你不认识字吗?”豆腐张问。 “不知道啊,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反正我看不懂。”赵桂枝装失忆都装出经验来了,一脸无辜的摇着头。随后她假装想起了什么,忙道,“我让二郎帮我瞧瞧,他认识字。” 刚好,二郎忙完走过来,听到赵桂枝的话,顺势从她手里拿过信。 “呃……” 赵桂枝就很同情他,连她这个认识汉语拼音的人,在看到的第一眼都觉得眼前一黑,二郎肯定要比她更懵圈。 要怪只怪,她小姨太造孽了。 “二郎,信上说了什么?”赵桂枝戏精上身,凑到二郎身边,催促道,“你快念一念啊,我姨特地写了信过来,肯定有要紧事儿跟我说。” 二郎眉头紧锁,愣是半晌没出声,眼神来回的在信纸上扫视,活像是碰上了世纪大难题。 更确切的说,特别像是赵桂枝面对数学题的时候。可不会就是不会,看得再久看得再认真,最终还是不会。 江母和薛氏凑了过来,还有江父和江大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郎身上,只等着他给大家念信。 这种情况其实在江家不算稀罕,早在三郎进学前,或者刚进学的那几年,但凡村里有需要读信、回信之类的事情,都是来江家找二郎的。没办法,整个大坳子村就没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就连二郎刚开蒙时,也是去邻村的村学念书的。 读信啊,这活儿二郎太熟了。 但眼前的信啊,让他陷入了极度茫然之中。 “念啊!上头说了啥啊?”江母耐心不好,见儿子久久不吭声,忍不住催促道。 这年头就没个隐私观念,谁家来封信都是一群人围着听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虞三娘才特地用汉语拼音来写信,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她英语不好,只能写拼音。 二郎继续懵圈中。 赵桂枝都要心疼他了,心说早点儿放弃吧,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呃,我看不懂。”二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毕竟这玩意儿就不是认真思考能思考出结果的。他只无奈的将信还给了赵桂枝,满脸歉意的道,“兴许这是某种暗语吧?我看到好几个符号是相同的,挺有规律的,但我还是没琢磨出来。” 汉语拼音……确实是挺有规律的。 赵桂枝没打算逼死她男人,闻言果断的将信叠吧叠吧重新放回了信封里,交给豆腐张:“小姨父,干脆你帮我捎个口信给我姨。就说等我大伯娘家的席面办完了,我抽空去一趟石磨村。” 豆腐张不疑有他,收了信就赶着牛车回去了。 赵桂枝目送他离开,总觉得今晚她小姨又要睡不好了。 啧啧,真惨。 这件事情告诉她,千万不要嘴瓢,还不如跟她似的,一问三不知。果然,小说诚不欺她,失忆大法才是穿越必备。 因为明个儿要去吃席,今晚的夜饭没有太讲究,只是简单的粥配下饭菜。 下饭菜也不是素肉,之前的豆腐包括所有的豆制品都应吃光了,其中江母贡献最大,无论是咸香还是麻辣,她都吃得特别欢。宁可吃完咣当咣当的灌水,就是不肯亏待自己的嘴。 那架势,让赵桂枝仿佛看到了她小姨…… 总之,今晚的下饭菜非常简单,就是用失败的酱料拌了萝卜块。 但简单并不代表不好吃啊! “这萝卜是谁做的?滋味不错。”江父连挟了几筷子萝卜块,不住的赞道。 “你闺女。”江母就不一样了,一边吃一边皱眉,她不喜欢吃萝卜,她还在惦记香辣味的素肉串。 “幼娘厨艺有长进啊!”江父高兴极了。 幼娘:…… 不就是把萝卜切成块放到大海碗里,然后浇上酱料拌一拌,再端上桌吗?这跟厨艺有啥关系? 因为明个儿要早起,等吃过夜饭后,众人匆忙洗漱了,就回屋歇着了。 回屋时,赵桂枝又差点儿闹出笑话来了,她本人走在前头的,进屋后本能就想关门。然而,二郎是跟在她身后过来的,得亏她反应快,及时收了手,要不然…… 差一点点,她就要把这么帅的救命恩人给拍了。 二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了一劫,只跟赵桂枝说着话:“明个儿你也要去大伯娘家帮忙吗?那你跟着大嫂,她干啥你就干啥,省的做得不好,叫娘看见了又要骂人。” 赵桂枝突然想起来了,二郎还不知道她点亮了厨艺技能。 想到这里,她冲着二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明个儿的席面,我掌勺!” 二郎:…… 完了,他娘又要骂人了。 江母当然不会骂人,她甚至连早饭都只吃了七分饱,就带着两个儿媳妇匆匆去了大伯娘家。 幼娘也是要去的,不过她还没嫁人,因此是直接去找堂姐秀娘的,跟其他几个未嫁的小姑娘一起,陪着秀娘待在房里。 至于江父和三个儿子,则会更晚一些过去,去了直接上席面,不必做事。 乡下地头就是这样,说不讲理也成吧,反正一旦碰上了吃席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基本上都是已嫁的女子,男人只需要到时候吃席就可以了。像江家都算好的了,一共摆六桌,其中四桌招待男客,两桌则坐女人和孩子。 这种事情也不是赵桂枝能解决的,她直接跟江母和薛氏去了灶屋。 她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过来帮忙了,灶屋里外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因为赵桂枝不会生火,加上她要做的菜就算提前准备好了酱料,还是需要人帮忙的,江母和薛氏就索性给她打起了下手。 一共六桌的饭菜,就算只负责每桌的其中两道菜,那份量也不算少了。 赵桂枝没管其他人是怎么做的,她只让江母和薛氏跟她一起将豆腐皮和豆腐干都腌制起来,倒不需要太长时间,毕竟要做的是麻辣火锅味儿的串串,就算不曾腌制入味,有底料在,不怕味儿不够浓郁。 切好腌制好,再用提前准备好的干净竹签子串起来。 这些事情江母和薛氏都能做,赵桂枝吩咐她们做完后,将串串放到已经调配好的酱料里,一并倒入大铁锅里,用大火炖煮,到时候再分别舀到六个大面盆里就可以了。 串串做起来是麻烦,但其实难度不高。当然,前提是酱料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道菜就必须由赵桂枝全权负责了。 她要做的是蒜香粉蒸肉。 这是一道放在上辈子特别常见的菜,一般的家常菜馆子里都有的。但对于赵桂枝来说,她做的蒜香粉蒸肉,最大的特点就在于…… 没有肉。 蒜香粉蒸肉的做法有好几种,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主料必须是五花肉。其他的配料,像大蒜也是必须的,但用生抽还是老抽,是放蚝油还是香油……这些细节都不用太在意,各地的做法都是略有些区别的。 但五花肉啊,那要是没有五花肉,这算什么蒜香粉蒸肉呢? 可赵桂枝要做的,就是没有放肉的蒜香粉蒸肉。 其他配料还是需要的,她还特地提醒了大伯娘,要给她准备一篮子鸡蛋。对此,大伯娘是欣然接受的,在她看来,四素四荤是席面的标准,怎么能用全素来凑合呢?这是态度问题。 赵桂枝看了一眼正忙得起劲的江母和薛氏,她动作利索的拿起了准备好的素鸡豆腐,唰唰的切成大小差不多的薄片,放入一个大面盆里,又麻利的往里面打了几个鸡蛋,加盐后用手抓匀。 瞧着差不多了,她赶紧倒了备好的米粉,又跟守着旁边锅子的婶子要了些热水加入其中。 “二郎媳妇,你这是在干啥啊?”旁边的婶子好奇的探头。 “蒸素鸡豆腐呢。”赵桂枝也没打算瞒着人家,毕竟她的手艺只是口感上无限接近于肉,还不到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只要是稍稍细心一点的人,哪怕没看到灶屋里的事情,也能分辨出用料来。 那婶子更好奇了:“素鸡还用蒸啊?” 赵桂枝也不解释,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啥素菜到了她手里,都得变个味儿。 她一面拿筷子搅合着,一面又飞快的加了一些盐巴和猪油,倒了生抽进去,最后又拿蒜粒调味。 瞧着差不多了,她拿来了几个大海碗,往碗内壁里抹了一圈猪油,抹好后,搬起面盆,将里面已经搅拌好的依次倒入大海碗里。 一共六个大碗,一桌一个。 可惜大铁锅还是不够大,反正一口气放不下六个碗。赵桂枝分两次放到锅里蒸,蒸好后还不能直接端上桌,还得往上面撒一把葱段。 赵桂枝还挺遗憾的,这会儿还是开春,这要是秋天了,各类素菜的品种再多一些,她还能做蒜香粉蒸排骨呢,那味道才是真的好,就是步骤略有些麻烦。 旁边的大婶是大伯娘喊来帮她烧锅的,毕竟江母和薛氏已经忙不过来了。可这大婶看着赵桂枝这堪称糊弄的手法,只觉得这小媳妇不靠谱。 但这个念头,在粉蒸肉出锅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大婶忙拿厚布过来端,又扭头问要不要上菜了。 “上吧上吧!赶紧上菜吧!人都到齐了。”大伯娘在外头喊着。 赵桂枝之所以选择蒸菜,也是担心炒菜的速度慢,还没办法一起上桌,总不能这桌都快吃完了,旁边那桌还没上吧? 蒸菜就方便多了,哪怕分成两锅好了,毕竟这不是真的五花肉。素鸡豆腐熟起来很快的,前一锅出来的三大碗蒜香粉蒸肉刚上桌,后一锅也马上就好了。 至于麻辣火锅味的素肉串,那就更方便了。 六个大面盆,江母举着个大铁勺往里面挨个儿加底料,然后又拿大漏勺捞串串,尽可能的让每个面盆的串串看起来一样多。 串串和粉蒸肉几乎是前后脚的上了桌,尤其是串串,麻辣的味道直接就冲着宾客们去了,那种扑面而来的咸香辣味,让人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虎头就很有经验了,哪怕他都没吃到几口,但他看过他奶天天就在那儿吃,看都看出经验来了。 就在其他人对着串串愣神之际,他一把抓起一串,嗷呜一大口吃下去,辣得他倒抽凉气眼泪直往外飙。 因为薛氏还在灶屋里忙着呢,负责看孩子的是大郎。可大郎对这种香味也完全没有抵抗力,眼见儿子在吃了,他也立马抓过一串,二话不说就往嘴里送。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所有人就开始左手一串右手一串,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辣,先吃再说。 相较而言,粉蒸肉的香味就没那么夸张了。 但等一大盆的串串都被吃光了后,再一尝…… 又香又嫩又滑,几乎都不用牙齿咬,一下子就能顺着食道滑到胃里。关键是,赵桂枝觉得不能每个菜都很辣,所以粉蒸肉里是一点儿辣都没放,在猛吃了串串后,再吃粉蒸肉,丝毫不会觉得口味清淡,反而有一种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的舒坦感觉。 咸香嫩爽,仿佛是最上等的五花肉。 “好吃!真好吃!” “我敢说,这嫁女席面,绝对是十里八乡独一份!” “这得花多少钱呢,可真舍得。” 大伯娘从头到尾都在笑,办席面的人家,最高兴的不就是宾客们吃得痛快吗?吃好喝好,就是对主家最大的赞美了。 第9章 前来吃席的都是江家亲眷,原就是带着一肚子好话过来的,这会儿又是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是满脸笑开花,那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 大伯娘面上的笑容更是从头到尾就没停过。 江家大伯也是如此,一面带着三个儿子挨个儿敬酒,一面叮嘱着明个儿还要来,有喜糖吃呢! 他们这一带嫁女的流程都是如此,出嫁前一日开始广邀亲朋好友吃席,后一日也就是好日子当天,则由亲哥嫂负责送嫁。又因为秀娘要嫁的人家在孝义镇上,未免赶不上吉时拜堂,几乎天不亮就要来接人出发了。 可嫁闺女哪能不热热闹闹的?生怕明个儿只有近亲过来,江大伯挨个儿的叮嘱过去,还让他几个孙子去邀请村里别家的孩子。反正甭管是不是亲眷,明个儿只要过来的,就有喜糖和炒花生吃。 这年头的乡下孩子,能吃饱喝足就算是幸事了。零嘴?除了逢年过节,谁家大人舍得花钱给孩子买零嘴? 因此,在江大伯的努力下,所有人都表示,明个儿肯定来,全家都来,好叫秀娘的夫家瞧一瞧,他们江家人多团结,免得嫁过去后叫人欺负了去。 江大伯笑呵呵的,他就是这个意思,当爹娘的能帮衬儿子一辈子,但闺女却没了法子,只能尽可能的表现出对这个闺女的在意来,好让对方知道秀娘是有娘家撑腰的人。 也不是没人说酸话。 等饭菜都上桌了,后头那些帮忙的嫂子婶子们,也开始吃了起来。她们没去前头,就待在灶屋里,饭菜倒是有的是,盛出去的时候都特地留了一份的,边吃边聊,气氛照样热烈。 就有个大娘嘀嘀咕咕的说:“这也太丰盛了,就嫁个闺女,至于吗?太夸张了,太浪费了……” “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江母啪的一下就将筷子拍在了灶台上,横眉竖眼,完全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们江家都没说啥,你有啥资格说这话?不想吃就甭吃!” 那大娘默默的端起饭碗,贴着墙溜出去了。 薛氏忙给江母舀了一大勺的蒜香粉蒸肉:“娘你尝尝这个,桂枝留了一些出来,刚蒸好出锅的,可香可嫩了。” 江母斜了她一眼:“就你惯会和稀泥。”话是这么说的,她还是顺势尝了一口,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五花肉?粉蒸五花肉?” 赵桂枝指了指旁边还有剩下的素鸡豆腐:“粉蒸那玩意儿。” 噢,也行吧,反正味道好吃就成,原材料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扫兴的人被吓跑了,剩下的人自是高高兴兴的吃着喝着,还商量着怎么分剩下的菜。 得了个空,赵桂枝问薛氏:“刚才那大娘是谁啊?” “大伯娘她嫂子。”见赵桂枝一脸的懵圈,薛氏又添了一句,“她娘家嫂子,不是咱们家的。” 赵桂枝:…… 她原本还觉得婆婆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可一盘算这个关系,就感觉吧,那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薛氏又道:“她原本想让自家儿子娶了秀娘的,说什么亲上加亲最是好了。可咱们大伯娘多疼秀娘呢,咋舍得让秀娘嫁去过苦日子呢?一口就给回绝了。” “大伯娘是对的。”赵桂枝上辈子是个学渣,可就算是学渣好了,表哥表妹生傻子这种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那可不?咱们秀娘是要嫁到镇上去享福的!”薛氏一脸的与有荣焉。 又过了一会儿,等前头的席面吃完了,大伯娘送走了亲眷,又转到了后头,开始给大家分东西。 吃剩下的饭菜,一早就被江母做主分给了几个年长的婶子,但那些一点儿都没动的食材,却是好端端的搁在那边。 大伯娘一来就抓着赵桂枝的手,一叠声的道谢:“前头一个劲儿的夸我大气,买了这许多肉来请客。唉,我听着都心里冒虚,跟他们说是二郎媳妇做得好,可他们说啥都不信。我也没辙儿了,这样吧,剩下的鸡蛋你拿去……” “好好,还有啥要给我的,我拿着。”江母抢在赵桂枝开口之前,先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给二郎媳妇的……算了算了,你拿去吧。对了,上次你跟我说,你家没辣椒了?我还有半袋子的干辣椒,都拿去吧。” 江家没辣椒的根本原因在于,江母太重口味了。本来,赵桂枝做的素肉串串就已经放了辣椒了,她还嫌弃不够辣。后来几次失败的调料里,她又给偷偷的放了好多辣椒粉,直接导致原本可以用半年光景的干辣椒,宣布库存告罄。 幸好,干辣椒不是什么稀罕物,江母前两天就在说,等下回赶场子的时候,一定要买上半箩筐来。结果今个儿就如愿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江母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我们家没石磨,大嫂你让我把干辣椒磨成粉再拿过去呗。” “成成!咋样都成,不过明个儿不行,你后天再来吧。” 江母一口答应。 这天,他们不光吃饱喝足了,还能带回去好多的剩菜以及食材。 更让赵桂枝意外的是,前头那六个装了麻辣火锅味素肉串的大面盆,都被人拿走了。当然,人家的目的不是为了盆儿,而是里头的底料,说什么回头再倒进锅里煮一煮,哪怕放切成块的土豆和萝卜,味道也是好的。 后来的洗涮,赵桂枝没参与,江母让薛氏留下来帮忙:“桂枝就算了吧,我怕你把他们家的碗都给砸了。” 赵桂枝:……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但相较于下厨,她的确非常得反感洗碗筷。上辈子,最早是她小姨负责洗碗的,后来她小姨买了一台功能强大的洗碗机…… 江母还道:“二郎好久没回来了,你回家去,跟二郎好好说说话。虎头啊,也该有个伴儿了。” 不是,咱们得讲道理,虎头需要个伴儿,难道不应该找他爹娘吗? 抱着无奈的心情,赵桂枝一个人先回去了。 ——带着一堆的吃的。 回到家里,先将拿回来的吃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分门别类的放到了橱柜里。 想起先前答应过虎头,要给他做五香口味的素肉串,但眼下从大伯娘家里拿回来那么多吃食,以赵桂枝对江母的了解来看,估摸着不将这些东西吃完,是绝对不可能再有新的。可她又不想让虎头失望,思来想去,决定来点儿旁的零嘴。 又在灶屋里寻摸了一圈,赵桂枝决定炒一些黄豆。 香脆炒黄豆! 不光可以给虎头当零嘴吃,回头她得空了去豆腐坊找她小姨时,也能带一些过去。炒好的干黄豆,只要保存得当,是能放很久的。 但有个问题,她到现在为止还没学会怎么打火。 赵桂枝索性先将黄豆洗干净,还要将瘪掉的择出来,正忙着呢,就看到幼娘蹦蹦跳跳的过来了。 “二嫂你干嘛呢?” “你回来的正好,帮我生火吧,我炒点儿黄豆当零嘴。我姨父昨个儿拿来那么多豆腐,我也得给他们带点儿吃的,还能让虎头吃个痛快。” 幼娘悄悄的瞪圆了眼睛:“你给豆腐坊的虞三娘吃黄豆啊?” “怎么了?”赵桂枝不解的问。 “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黄豆吧?” 呃,有道理。 “那我少炒一些,留着自家吃。”赵桂枝也不以为意,她看了一下已经洗干净的黄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样好了,一半香脆炒黄豆,一半香辣炒黄豆,娘喜欢吃辣的。” 幼娘一听,特别赞同的点头:“对!娘忙着吃了,就不骂人了。” 赵桂枝:……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有了幼娘帮忙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炒黄豆不是什么技术活,哪怕配成两种口味,那也简单得很。事实上,最后的成品反而有三种口味。 香脆的、香辣的,以及蒜香的。 “可惜调味料还是不太够,不然口味还能更多一些。”赵桂枝找了个罐子装好,炒黄豆最要紧的是密封,一旦返潮,那口味就大打折扣了。 除了多数放到罐子里储存好之外,赵桂枝还特地留了一碗香脆黄豆,准备等虎头回来了,拿给他吃。 然而…… 虎头倒是回来了,却是哇哇大哭着回来的。 薛氏气急败坏的一路骂过来,那架势竟是有几分江母的真传,完全看不出来她平日里好脾气的模样。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是一路骂着江大郎过来的。 虎头哭着走在前面,薛氏和江大郎紧随其后,一个负责骂人一个负责挨骂。而走在最后头的则是二郎和三郎。 赵桂枝没看到江父和江母,不过她也不担心,只是好奇薛氏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很快,她就知道了。 可怜的小虎头,整张嘴都肿起来了,简直就是腊肠嘴的经典形象。还不止,等他哭着张开嘴巴时,还能看到他的舌头也跟着肿得好大。 “让你带着孩子,你就只顾着自己吃吃吃,一天到晚就吃吃吃,现在好了吧?虎头都成啥样儿了!” 赵桂枝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同情的摸了摸虎头的小脑袋:“问题倒是不大,应该是辣椒吃太多了,好生养上几日,应该就没事了。不过……为什么会那么严重呢?虎头你吃了多少麻辣串串?” 她自己做的饭菜,当然是心里有数的。 麻辣火锅味的素肉串确实相当得辣,但问题在于,那一锅是给一桌人吃的。哪怕实际上不可能平均分配,可按照她的估算,大概每人也就能吃上个两三串而已。 还是手快有手慢无的,按说以虎头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着也不可能抢过得那群大人。 “一串!”虎头委委屈屈的伸出一根手指头,“二婶,我就吃了一串。等我吃完,盆子里就没有串串了。” 跟她估算得差不多。 可问题是,只吃一串怎么会那么严重呢?莫不是这孩子对辣过敏? 就听薛氏在旁边怒吼:“还不是这个不像话的亲爹!你有没有脑子呢?虎头吃了辣,你给他灌凉水也就算了,你让他喝热汤!刚出锅的热汤!你真是亲爹啊!” 赵桂枝人在灶屋,当然知道今个儿都有些什么菜。哪怕不是她做的,也瞥见过的。就说汤好了,应该就是那道鲫鱼豆腐汤了。 辣到要命,再喝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鱼汤…… 虎头哇啦哇啦的哭着,赵桂枝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才好了,本来准备留给他吃的香脆炒黄豆,也算了吧。 最后,还是幼娘舀了一瓢凉水,让虎头喝两口:“你别咽下去,含嘴里捂热乎了就吐出来,多来几次,应该会好一点。” 是好了那么一点点,但对于整体情况毫无帮助。 薛氏把江大郎骂了个臭头,又凶巴巴的吼虎头:“今晚别吃饭了,先清清净净的饿两顿。明个儿起喝白粥,什么下饭菜都没有!” “哇!!”虎头真的哭了,哭得好伤心。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二郎,神情复杂的叹道:“大嫂刚嫁进来时,也是个温柔的女子。” 三郎同样的心有余悸:“太吓人了,二嫂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二郎一脸的心有戚戚然。 赵桂枝本来是准备将留给虎头吃的香脆炒黄豆拿给他们两兄弟,结果听到这话,她临时改了主意:“二郎,明个儿送嫁,我们不用去镇上吧?只送到村口?” “对,隔房亲眷送到村口就可以了。我会喊你起来的。”二郎以为她是担心早起的问题,当下承诺道。 可赵桂枝却说:“我打算等明个儿送嫁结束后,去一趟石磨村找我姨。” “我陪你去吧。” “倒不用,你还是陪着三郎吧。三郎,你前个儿不还说要找你哥问什么事儿?是做学问的事儿?”赵桂枝还想跟她小姨把口供串一串,才不想带他去。 幸好,三郎很配合:“对,二哥,正好你明个儿在家,也帮我捋一捋进学的事情。就是那个……” 二郎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三郎,偏偏这个蠢弟弟完全没有意识到亲哥的想法,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进学时遇到的难题,以及下一步的计划。 一时间,江家的院坝上格外得热闹。 哭泣的虎头、挨骂的大郎、骂人的薛氏,还有被迫听三郎念叨学业问题的二郎。 不久之后,江父和江母回来了。 江母还没走上院坝,就骂开了:“虎头你又在哭啥?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这儿嗷嗷的哭,咋滴今个儿没吃饱呢?” 几句话工夫,她走上了院坝,等她看清楚自家大孙砸那肿成了肥肠的嘴…… 深呼吸,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江母气沉丹田:“江!大!郎!” 大郎抱头鼠窜。 有对比才有差距,赵桂枝先前还觉得,薛氏发起火来,颇有江母的气势。等正版一开麦,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薛氏的战斗力连江母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由此可见,大郎有多惨了。 看到亲哥差点儿被亲娘骂到当场自闭,二郎顿时觉得好多了。相较而言,他被迫陪着蠢弟弟探讨学业上的问题,而不是陪着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去走亲戚,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二哥,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留在村学念书呢?我觉得我还不够资格去镇学,要不然你帮我合计合计,拿个主意?二哥,二哥!” 二郎:…… 弟弟真烦。 第10章 第二天早上出门时,赵桂枝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的作息时间可健康了,搁在上辈子那种人人都熬夜的年代里,每晚十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的作息,简直就是标准的老年作息。 结果,她今早被二郎喊起来的时候,迷茫得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及至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跟着江父江母出门后,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试图分辨时间。然而,天色还是暗沉沉的,感觉距离天亮起码还有好久好久。 万幸的是,她昨个儿还需要掌勺,今个儿就没什么要紧事情了,只需要跟着家里人一起充当摆件玩意儿。江父江母还上前说了话,她只躲在二郎身后狂打哈欠。 等接亲的人过来时,天还没亮起来,倒是小孩子们特别开心,笑着跳着闹着要喜糖和炒花生、豆子。 又站了一会儿,赵桂枝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儿,四下瞧了瞧,她问幼娘:“怎么没瞧见虎头?” “大嫂不让叫虎头起床,省得他抢到了吃的就往嘴里送。”幼娘已经大了,自是不好跟着那群孩子们一起抢,因此她很是羡慕的瞧着。 赵桂枝看出了她的念想,笑道:“我可会做糖了,回头做给你吃。” “真的?那太好了!”幼娘连丁点儿的怀疑都没有,完全是赵桂枝说啥她就信啥,显然先前的素肉串、粉蒸肉已经彻底征服她的胃了。 二郎作为堂兄,虽未上前跟接亲的人说话,但他们三兄弟还是都站了出来,跟新娘子的亲哥哥们站在一起,好叫婆家的人知道,她娘家的兄弟多。 结果一扭头,接亲的人来之前还偷偷躲在他背后打哈欠的小媳妇,这会儿跟幼娘聊得开心极了。那眉开眼笑的模样,透过微亮的天色,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隐约还能听到她跟幼娘好像在说糖什么的。 待一行人沿着村道往村口去时,二郎将自己藏下来的糖块偷偷的塞到了赵桂枝手里,悄声道:“不知道你爱吃糖,回头我从镇上给你带。” 赵桂枝:…… 呃,这可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啊! 她将糖块收到了袖子里,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眼角瞥见幼娘捂着嘴在偷笑,她在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做好了心理建设后,赵桂枝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跟二郎搭话:“二郎,我们送到村口就可以了?” “对,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二郎顿了顿,“堂妹出嫁,咱们这些亲戚都是来充门面的。等过几年,幼娘出嫁了,那你这个嫂子可得比今个儿起得还要早,还必须得陪着一路送到夫家去。” 赵桂枝愣了一下,随即飞快的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幼娘,却见幼娘一张脸羞得通红,又气又恼的轻声道:“坏二哥!坏透了!” 说罢,幼娘一跺脚就跑了。 “你是故意的?”赵桂枝看到幼娘只是跑到了薛氏的身边,这才放了心,扭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二郎。 二郎点了点头,满脸的理直气壮:“谁叫她刚才笑话你。” 赵桂枝:…… 你赢了。 等秀娘和送嫁的人走得看不到时,其他亲眷这才四下散去。 江父没立刻回家,他在跟亲眷们闲聊,江母则带着儿子儿媳妇们,先一步回家生火做饭。 待早饭上了桌,江父也就回来了,笑着道:“我问过了,大哥打算叫扁担去上学,等明年跟咱们家虎头一起去。” 虎头早上起床发现家里没人,就先哭了一顿。等家里人回来后,得知秀娘姑姑已经嫁出去了,于是又哭了第二顿。待看到早饭端上桌后,自己面前已经一碗白粥时,他瘪了瘪嘴,随时都可以哭第三顿。 这时,江父就说了那话,愣是让虎头把哭声咽了回去。 “扁担去?板凳不去吗?” “板凳不去,就你和扁担。”江父答道,“你三叔下个月就要去镇上念书了,你一个去邻村可不行,所以让扁担跟你一起作伴,明年开春就去。” 虎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赵桂枝看了他一眼,心下觉得奇怪,都要去上学了,这娃怎么又不哭了?还是说,他还没明白读书是什么意思。 是啊,虎头还不懂,但三郎是懂的。 “爹啊,不然我就待在村学念呗,何苦一定要去镇上呢?在哪儿念不是念?”三郎一脸的愁眉苦脸。 江父板着脸训他:“咋可能是一样的?你二哥不是说了,镇上教得要比村学好多了。” “那我在村学都比不上人家,去了镇上还能有好?”三郎换了个角度试图说服江父改变主意。 这一次,倒不是江父发话了,而是二郎开了口。 他淡淡的瞥了三郎一眼:“能读就接着读,不能读我去酒楼饭馆子给你找个活儿。你都十五了,要是不想一辈子种地,就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二了。” 三郎神情恹恹的闭了嘴。 二郎又对江父道:“待会儿我跟三郎一起去趟村学,看望一下先生,再了解一下三郎目前的进度。还有就是虎头的事儿,到时候还要麻烦先生。” 江父自是没有意见,还让江母准备一篮子鸡蛋。 “鸡蛋剩下不多了。”江母为难的道,“要不我把昨个儿桂枝刚做好的炒黄豆拿出来?我记得先生牙口挺好的。” “对,先生很喜欢就着小酒吃花生米和炒黄豆。” 二郎一开口,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待吃过早饭,二郎和三郎就一起出发去邻村的村学了,还带走了半篮子的鸡蛋和剩下所有的炒黄豆。 赵桂枝本来就炒得不算多,这下好了,全给拿走了。 虎头委屈的坐在门槛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黄豆放久了口感就没那么好了,回头等你的伤好了,我再给你做。”赵桂枝看他小小一人,哭得伤心极了,忍不住安慰他。 “二婶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虎头眼泪汪汪。 是啊,那不是你又把自个儿搞伤了吗? 赵桂枝很是同情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我会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你要是再隔三差五的弄伤自己,以后就只能看着我们大家吃了。” 虎头被赵桂枝描绘出来的情形吓懵了,忍不住打了个嗝。 “娘,我去一趟石磨村。”赵桂枝吓唬完孩子就开溜了,江母还问她要不要带些什么过去,她只道,“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到时候就在我姨家开火,趁今个儿有空,多给她做些小零嘴。” 江母一听就乐了,拍着巴掌大声叫好:“这样好!省得你在家里做吃的,引得虎头一天三顿的哭。” 幼娘小声的说着:“也省得祸霍家里的好吃的,还能省下一顿饭……” “你说啥?”江母扭头问道。 “没有没有,我说今个儿天气特好,我去把猪圈打扫一遍吧。”幼娘整个人原地跳起来,飞快的拿过竖在墙边的大笤帚,“还有鸡窝,我也会扫的,娘您放心吧。” 赵桂枝走下院坝拐过弯时,还能看到幼娘慌忙冲向后院的背影。 + 从大坳子村到石磨村,因为已经走过一遍了,这次赵桂枝要比上次更顺畅一些。 沿着河边往前走着,可能是因为落水的心理阴影,她不敢靠河边太近了。好在,今个儿也不是逢集的日子,一路上几乎没见着什么人。 直到快接近石磨村的村口时,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进村,却突觉有些怪异。 这个时间,换算成她上辈子应该是上午八点多快九点的样子。按说,这个点村里该是很热闹才对,可村口的大树底下,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跟她上次看到的一群大娘婶子聚在树底下闲话家常的样子,截然不同。 忍下心头的异样,她快步往村里走去。 紧走几步后,赵桂枝愣住了。 豆腐坊就在石磨村的村口,距离那棵大树也就二三十步开外的样子。她刚才还没进村时,只看到树底下没人,进来后才发现,哪儿是没人呢,是所有人都聚在了豆腐坊的院门口。 赵桂枝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小跑过去看情况。 因为聚在豆腐坊门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个头不高,力气也没多少,根本就不可能挤开人群往里头去,只能垫着脚试图看到里面的情形,同时也侧着耳朵细听周围人的议论。 结果,议论还没听到,就听到里头有人扯着嗓子在骂:“……前头还给我装死,要不是我听说我儿子这几日照常去镇上送豆腐,差点儿就叫你给蒙过去了!” “你啥意思啊?故意装死想害死我不成?丧门星!我们老张家是造了什么孽才娶了你?” “进门十年了!乡里乡亲的你们给我评评理!她嫁给我儿子都十年了,别说传宗接代了,她连个蛋都没下!我今个儿就替我儿子休了你!” 赵桂枝脸色都变了,哪怕她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凭着这些话,想要猜到几分也不难。 骂人的铁定是虞三娘的婆婆,就是那个害死了真正虞三娘的恶婆婆! 只是,眼下大家看到的虞三娘活蹦乱跳的,她本人也不可能自爆身份,那人明明害了一条人命,竟是连丁点儿惩罚都没有? “让开!让我进去!我是虞三娘的外甥女!”赵桂枝奋力的挤开人群,好在有人听到了她的话,倒是让开了一条路,让她挤到了前头。 有个瞧着眼熟的大娘拦住了赵桂枝:“二郎媳妇你可别管闲事,人家婆婆要教训儿媳妇,说破天都是她有道理。” 啥玩意儿?! 赵桂枝刚要开口,就听那大娘说道:“再说陈屠夫也在,你还不够人家一指头的呢!听大娘的话,千万别去,我已经让我儿子去镇上找豆腐张了,这事儿还得豆腐张来处理。” “可我姨她……” “陈屠夫在呢!陈婆子这次怕是要动真格了,她回娘家搬了救兵来,居然连陈屠夫都叫她喊过来了。这咋办啊?我看这次,三娘是真的完蛋了。”那大娘满脸的愁容,却还是拦着赵桂枝不让她进院子。 赵桂枝急得不行,偏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矮胖的婆子背朝着院门,指着堂屋骂骂咧咧的不消停。 再就是,站在那矮胖婆子身旁的几个大汉了,其中一个特别显眼,个头估摸着都得超过两米了,还不是瘦高类型的,而是无比的壮硕。 “我姨在屋里?”拿眼搜寻了一圈,赵桂枝没看到她小姨,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那大娘眼见她平静了下来,松开了她的胳膊,悄声说道:“原先她瞧见陈婆子过来,是想骂人的,可一眼瞥见陈婆子带了好几个娘家侄子过来,她就赶紧躲回屋里去了。” 赵桂枝:…… 真不愧是你啊,小姨! “那个就是陈屠夫?”赵桂枝指了指个头最高的彪形大汉问道。 大娘又点了点头:“十里八乡所有人都知道的,宁可惹了县太爷,也万万不能得罪杀猪匠陈屠夫,他那把杀猪刀一出,白的进去红的出来。别说猪了,他一个人就敢杀牛!等着吧,到底是家务事,还得看豆腐张咋说。” 赵桂枝本来都被说服了,可没想到,她是能勉强安耐住急躁等一等,但虞三娘的婆婆却等不住了。 “给我把门撞开!撞坏了算我的!” 她身边的几个娘家侄儿上前就把门给拆了,都没见他们怎么费劲儿,双扇的大门就这样被整个儿拆了下来。 赵桂枝眼睛都红了,趁着大娘分神之时,一下子冲了出去:“你们这么干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在堂屋的虞三娘也被吓了一跳,她本来是想着好女不吃眼前亏,先怂着发育,一切等豆腐张回来了再说。结果没想到,先是被人暴力拆门,随后又听到了赵桂枝的声音。 虞三娘赶忙跑了出去:“桂枝你怎么来了?你……” “桂枝?”刚才一直抱着胳膊当门神,并没有参与到暴力拆门的陈屠夫,这会儿却转过身来,满脸惊疑不定的看着赵桂枝。 赵桂枝刚才也没看清楚他的脸,这会儿倒是看到了,却是吓得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什么叫做满脸横肉,什么叫做凶神恶煞,她今个儿总算是见识到了。难怪啊,听刚才的大娘说,这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凶悍,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狠角色。 事实上,赵桂枝觉得他都不需要做什么表情或者动作,他整个人长得就挺辟邪的。 哪曾想到,赵桂枝是后退了一步,那人却反而走上前来,吓得虞三娘赶紧冲过来护住赵桂枝:“陈屠夫你想干嘛?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你还想欺男霸女不成?真以为我们石磨村没人了?” 陈屠夫停下脚步,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是想要干嘛,我就是问一问,这妹子是叫赵桂枝吗?桂枝,是你吗?” 赵桂枝:…… 她很努力的想从那张能跟钟馗媲美的脸上辨认什么,但显然是失败了。 虞三娘可不管这些,哪怕心里怂那也不能表现出来:“你啥玩意儿啊?我家桂枝的名字是你叫的吗?她已经嫁人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大概是意识到解释不清了,陈屠夫索性冲着赵桂枝挤出了一个和善到能吓死人的笑容,“桂枝啊,我是你哥!” 赵桂枝:……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沉默了一瞬后,赵桂枝昂着头挺着胸,大声怼道:“我是你爹!” 作者有话要说:陈屠夫:妹子,我是你哥。 赵桂枝:叫啥妹子,叫爹! 第11章 同样是认亲的场面,赵桂枝先前跟她小姨相认时,情绪到位气氛感人。哪怕已经过去好多天了,石磨村的这些村民们偶然聊起来,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太叫人感动了…… 但搁在这会儿,情况却是大为不同。 古代的吃瓜群众们眼睁睁的看着叱咤乡里恶名在外的陈屠夫,陪着小心对赵桂枝说,我是你哥。 万万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瘦弱得很的赵桂枝,竟是梗着脖子怒怼道:“我是你爹!!” 村民们人都傻了。 再看陈屠夫,他先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等听了赵桂枝这话后,他反而一脸的喜不自禁,仿佛确定了什么。 ——那可不?动不动就想人当爹的,不是他妹子还能有谁? “桂枝啊,你还好吗?咋地还嫁人了?你嫁谁了?那个……” “停!”赵桂枝举起手,拿手掌冲着陈屠夫,一脸冷漠的开口,“我不认识你,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你,你谁啊你?谁许你喊我名儿的?” “妹儿啊……”陈屠夫二米多高的一壮汉,愣是现场表演了个委屈成球。 他现在确定了,这人就是他妹子,不光是因为长得近乎一模一样,那言行举止,更是别提有多熟悉了。 问题是,他都自爆了,怎么他妹子就完全不配合呢? “大柱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被刚才那出乎意料的情况弄懵了的陈婆子,这会儿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即恍然大悟,“大柱你是不是看上这个黄豆芽一样的干瘪丫头了?我给你说,咱们老陈家娶媳妇儿可是有讲究的,你爹娘死得早,你要是娶这样的,别怪我这个当姑的不同意……” “你闭嘴!”陈屠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赵桂枝勃然大怒:“好哇!我说你怎么突然跑过来跟我套近乎,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好自为之吧!” 陈屠夫:…… 妹子你是国家戏精学院毕业的吗? “桂枝,你别听那老太婆胡说八道,我真的是你哥!”陈屠夫已经很努力的,他尽量在不崩掉人设的情况下,向赵桂枝表明自己的身份,外人兴许听得一头雾水,但赵桂枝没理由听不懂。 然而,就像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你也唤不回一个装傻的人。 赵桂枝拒绝相信。 陈屠夫又哀求道:“那借一步说话成不?” “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注意揍我呢?你是这个坏婆子喊来的帮手,我信了你个邪!” 石磨村的吃瓜村民们已经彻底傻眼了,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二米多高的壮硕杀猪匠,苦着脸弓着背,各种讨好哀求。而比他矮了好多的赵桂枝,却是昂首挺胸,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冷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虞三娘都快尴尬到抠脚趾了,但她没开口,毕竟这事儿真的没法解释。赵桂枝也就算了,她属于外乡人,在这一带压根就没人认识她,怎么说都成。但虞三娘啊,她嫁到张家都十年了,跟婆婆娘家的侄儿,不说很熟悉吧,那好歹也是认识的。这个时候要是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来…… 咋圆谎呢? 想起自己之前嘴瓢一时爽,到现在还没想出来怎么兜底。 再来一次,虞三娘是万万不敢了。 她只是回忆着原主的说话口吻,柔声细语的劝着:“桂枝啊,咱们两家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了,有话坐下来好好说,成不?” 赵桂枝面露犹豫之情。 就在事情即将迎来转机之时,眼看自己特地请来的帮手就要临阵倒戈了,陈婆子立马慌了神,快步走到赵桂枝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桂枝和虞三娘,破口大骂。 “老的是个狐狸精,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虞三娘你娘家一窝子狐媚子!看到男人就走不动脚了,勾搭我儿子又来勾搭我侄儿……啊啊啊!” 人家陈婆子啊,骂得正起劲儿呢,突然就发现情况不太对。 那可不,都双脚离地了,搞不好随时都能发射升天了,肯定是不太对劲儿啊! 陈屠夫像拎一只小鸡崽子似的,将陈婆子从赵桂枝面前拎了起来,还是单手的。随后,他拎着人转身走到了他几个兄弟跟前,啪叽一下松开手。 讲道理,虽然陈婆子确实是双脚离地了,但那高度,连半米都没有的。无论怎么说,从半米的高度摔下来,想摔出毛病来,也是个技术活。 但陈婆子却是“啪叽”一下落了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半晌都没能起身。 她抬起头,就看到她那娘家侄子跟一座小山似的站在她面前,因为角度的缘故,陈屠夫正好挡住了阳光,她看到的全是阴影,以及陈屠夫那黑成锅底的脸色。 “请你闭嘴!!” 比起陈婆子刚才那些骂出口的污言秽语,陈屠夫可算是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公民了,一个脏字都没有,还用上了“请”。 但问题在于,他的嗓门太大太大了,又是弯下腰冲着陈婆子吼出来的。哪怕是隔了七八步开外的赵桂枝,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可想而知,遭遇正面音波攻击的陈婆子,有多害怕了。 解决了搞事的,陈屠夫搓着手嘿嘿嘿的走过来。 赵桂枝:…… 这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虞三娘:…… 你知道你这个表情配上这张脸,有多猥琐吗? “就在这儿说话吧,你要不想让别人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可以让他们走开一点。”赵桂枝指了指旁边的大石磨,“我不可能跟你‘借一步说话’的,我是有夫之妇。” 陈屠夫欣然接受:“也是,你能嫁出去不容易,可不能叫我给搞砸了。” 他扭头让几个兄弟好好看着陈婆子,又眯起眼睛危险的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们。 村民们:…… 安全第一,吃瓜第二。 他们火速的退了开去,但也没走太远,而是齐刷刷的选择聚集在了村口的那棵老树底下,远远的眺望着这边的情况。 赵桂枝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免得回头再传出什么离谱的流言蜚语来。 就在这时,陈屠夫开始作死了。 他指着虞三娘道:“表嫂你走开点儿,你去陪着我那倒霉姑姑!” 虞三娘不敢置信的看着这蠢货,气得她瞪圆了眼睛,差点儿就忍不住自爆了。 关键时刻,赵桂枝劝住了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话后,虞三娘气呼呼的拂袖走人了。 “妹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你小说看得多,你给哥分析分析,咱们现在这是啥情况?真穿越了?” 赵桂枝依旧绷着脸,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模样,好在说出来的话倒是有温度多了:“就穿越了呗,还能咋滴?既然你也过来了,那就是比较稀罕的群穿了。对了,我妈咋样了?” “那我咋知道呢?”陈屠夫叹了一口气,“出事的时候,大姑人在船舱里,跟我爸在一块儿呢。不过也不一定,我记得我爸当时好像说要去买烤肠,后来我就不清楚了,我当时正好离开了船舱。你呢?你不是跟小姑一起出去了吗?” “对呀,小姨说船舱里太闷了,想去甲板上吹吹风,再看下海景什么的。” “然后呢?出啥事儿了?” 赵桂枝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的急切不像是装的,就知道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船撞了。但我不清楚到底是跟别的船撞了,还是触礁了,或者也有可能是发生了其他事故。反正我被撞了出去,落水了。” “你是淹死的?” “差不多吧,等我再度恢复意识时,就是被二郎救了。”赵桂枝想起来了,江大伯娘好像曾经跟她说过的,要是早知道秀娘这么快出嫁了,她去年就不该将出栏的大猪卖给屠夫。 是陈屠夫吗? 赵桂枝索性问道:“你知道大坳子村的江家吗?江老大家去年冬天卖了一头大猪。我男人是江家三房的,大家都叫他江二郎,在镇上念书。” 陈屠夫恍然大悟:“江仲义啊,我知道。” 哈? 见赵桂枝一脸的茫然,陈屠夫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弄了半天你连你男人叫啥名儿都不知道?二郎是小名,每个村每个家族都有人叫二郎的。他名叫江仲义,他大哥叫江伯礼,娶的是薛家的大姑娘,薛腊梅。对了,薛腊梅是我堂弟媳妇的表妹。” 赵桂枝:…… 我傻了。 这次没装。 “算了,看你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吧。小姨也跟我们一起穿了,我已经跟她相认了。” “真的?我小姑……”陈屠夫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消失。 赵桂枝赶紧冲着虞三娘招手:“姨!他说他要跟你赔礼道歉!” 虞三娘唇边挂着冷笑走了过来:“晚了!” 陈屠夫心里苦啊,他怎么知道会这样呢?表妹变成了读高中时候的模样,小姑直接换了一张脸…… 对了! “小姑你看着气色特别好,模样也俊了好多,身材也好了,这下总算不用天天嚷嚷着减肥了。穿越还附赠整容修体服务,你占大便宜了!”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觉得眼下也就只能用彩虹屁攻势了。 没想到,虞三娘冲他翻了个白眼:“那穿越大神圆了你长高长壮的梦想,你很高兴喽?” 陈屠夫:…… 倒也不用如此扎心。 大概是怼了人出了气,虞三娘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问道:“你大姑呢?你爸呢?你们不是在船舱里吗?难不成整艘船都翻了?那也不对,你不是会游泳吗?” 赵桂枝快速的将刚才问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同时也产生了跟虞三娘同样的疑惑:“你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 “我能不回答吗?” 回答他的是两记白眼。 陈屠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实说吧。我是在男厕所里出事的。” 赵桂枝下意识的问道:“那你去男厕所干嘛呢?” 这下,不止陈屠夫瞪她了,连虞三娘都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下脑壳壳:“你长点儿心吧,他去男厕所总不能是饿了吧?” 大概是不想听到更多扎心的话,陈屠夫语速极快的说道:“我站在小便池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一个重心不稳就咣当一下撞了上去。然后就跟断电似的,直接眼前一黑。等我再恢复意识,就是陈屠夫了。” 听起来很惨,惨中带泪,泪中带笑。 总结一下就是特别搞笑。 虞三娘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着重说明了陈婆子干得好事。虽说她也不确定要是真正的虞三娘没有出事,她该怎么办。但这种假设也没必要,反正她借了人家的壳子,就算不能手刃凶手,也肯定没办法和睦相处。 况且,就陈婆子那样子,也没可能和平共处的,她明摆着就是想借陈屠夫几个兄弟的手,逼迫豆腐张休掉虞三娘。 “这好办,她怕我,我吓唬她两句她就老实了。”顿了顿,陈屠夫又想起来了,“妹子啊,江家……你婆婆是钱大娘?她欺负你不?要哥出面帮你吓唬人不?” 赵桂枝斜眼看他:“你可消停点儿吧,我婆婆对我好着呢。” “行吧,反正你要是受了委屈,别憋着,告诉哥,哥帮你出气。我呢,平常都在孝义镇的陈家肉铺里,如果不在铺子里,大概就是下乡收猪去了。不过铺子里肯定留着人的,有啥事儿你告诉他们,回头他们会转告我的。” 留下联系方式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赵桂枝觉得,亲自跟陈屠夫联系恐怕不太适合。她估摸着自己哪怕真的有事儿,应该也会通过她小姨或者其他人。 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 不一会儿,豆腐张就慌慌张张的驾着牛车过来了,一到院门口,就立马跳下车,连牛都没栓,就冲进了院子里:“三娘!” “儿啊!!”陈婆子好似突然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嚎啕大哭,“儿啊,你要给娘做主啊!你媳妇她欺负我啊!儿媳妇欺负婆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婆子离院门口极近,被她这么一拦,豆腐张直接过不来了,只能无奈的低头劝道:“娘您就消停点儿吧,三娘这么好的性子,怎么可能欺负你了?你别往死里欺负她她就天天烧高香了。” “你你你个不孝子!她就是欺负我了!你居然不相信你亲娘的话?”陈婆子愤怒的抬头看向几个娘家侄儿道,“你们说,你们说句公道话!” 豆腐张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哪怕他这几个表兄弟都替他娘作证,他也不信。 不想,陈屠夫走了过来:“我作证!你娘太过分了,这世上咋就有她这种胡搅蛮缠的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做个人吗?人家虞三娘好端端的,也没招她也没惹她,她非要我们几个把房子拆了,把人轰出去。还有人家三娘的外甥女,跟她啥恩怨都没有,她让我揍人家。” 陈屠夫伸手拍了拍豆腐张的肩膀,直接就给人家拍矮了一截:“表哥啊,你也不能老忙活豆腐坊的生意,抽空也得管管你老娘。对了,这次是她逼我来的,她说要是我不来替她做主,她就吊死在我家肉铺门口!” 豆腐张迷茫了。 他表弟说的每句话拆开他都能听懂,怎么合在一起就这么令人困惑呢? 陈婆子也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 她在短暂的懵圈后,陡然爆发了:“你胡说什么?我啥时候说过这些话了?你怎么能编瞎话骗人呢?” “娘!”豆腐张不耐烦的喝道,“表弟这人最是耿直了,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是真的。” 陈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赵桂枝: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陈屠夫:QAQ 第12章 陈屠夫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还能被人夸赞耿直。 再一想,原本的那位陈屠夫确实挺耿直的,主要是他长得二米多高,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也因为本身的震慑力太够了,完全就没有必要再搞那些花花肠子。因此,陈屠夫确实是出了名的直肠子。 可惜他不是…… “表哥说得对!我啥时候编过瞎话骗过人了?就算你是我亲姑,你也不能这样编排我!”陈屠夫扯着嗓门,用他那震天吼的功力,大声的抗议着。 这下好了,不光豆腐张觉得耳朵嗡嗡响,就连已经退开去二三十步远的吃瓜村民们也都听到了。 村民们悄悄的摸了过来,当然这也是因为豆腐张回来了的缘故。别看陈屠夫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模样,但他确实对这个表哥不坏。逢年过节没少送东西不说,每回来村里帮着杀猪,主家都会送一些猪下水,他都会分给豆腐张一半。 眼角瞥见村民们凑了过来,陈屠夫眼珠子一转,就又有了坏主意。 “表哥啊!不是我说你,表嫂也算是对得起你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当初她宁可跟娘家断绝关系,也非要嫁给你。而且姑父当初出了事儿,不也是她前后周旋着,这才捱过了那坎儿吗?” 见娘家侄儿都开始偏帮虞三娘这个“外人”了,陈婆子气得老泪横流。 “她不能生啊!十年了,她嫁进咱们老陈家十年了啊,到现在别说大孙子了,连个蛋都没下过!咱们家大贵是独子,她这是想让老陈家绝了香火啊!” 凑热闹的村民们纷纷点头,他们对虞三娘本身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显然,对于陈婆子的说法,他们也是没办法不认同。 但陈屠夫才不管呢。 “没孩子就去领养一个啊!领养代替购买……哦不是,代替生育。不然就找大富家过继一个呗,多大点事儿呢!张家又不是什么九代单传的人家,族里那么多人,不能给想想法子?” “不!我要亲孙子!亲的!大贵你听娘的,把她休掉!立马休掉!”陈婆子气得嗷嗷叫,非要豆腐张立刻表态。 豆腐张拒绝:“你要非让我休了三娘,我明个儿就去寺里当和尚。到时候别说孙子了,你连儿子都没有了!” 陈婆子:…… 她捂着心口气若游丝。 半刻后,她索性继续坐在地上,用双手拍着地,边哭边嚎,听着还怪有节奏感的。 趁着这个机会,赵桂枝抓紧时间跟虞三娘对台词:“你不是很久很久没回娘家了吗?彻底断了联系的那种?那没问题了,回头你就说已经找人帮忙打听过了,你娘家出事了,人全没了。” 虞三娘震惊了:“啥玩意儿?你一句话下去,我娘家人全没了?那也不对啊,你家呢?” “没了,都没了,全军覆没,团灭大结局。”赵桂枝飞快的说道,“至于你找的那个帮你打听的人,就是陈屠夫。我跟他不好私下联系,你抽空跟他对个口供,可千万别给穿帮了。实在不行就继续写你那个拼音秘信。假如咱们还有回去的一天,我争取给你申请一个汉语拼音宣传大使。” “滚!” 虞三娘盘算了一下,感觉好像这个法子也挺靠谱的:“那这样,到时候人家问起来了,我就说得惨一点儿,抹着眼泪哭得不行,大概就没人问了。你呢?你想好怎么说了吗?最好不要一模一样。” “我失忆了呀!失忆大法好。” 赵桂枝就很光棍,她还及时补充了一点儿细节,告诉虞三娘,回头就说全村都凉了,只剩下她一人,所以才千里迢迢的跑来投靠小姨。要不然,以这个年代的观念,就算要投奔也是先投奔叔伯的,没得说去投奔一个出嫁十年的小姨。 说不通啊! 除非小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那陈大柱呢?” “谁啊?”赵桂枝迷茫了。 “你哥啊!陈屠夫啊!你以为他名字就叫做陈屠夫吗?他咋办呢?咋跟你扯亲戚关系呢?”虞三娘都快抓狂了,她这个外甥女吧,说笨是真的笨,就跟脑子缺根筋一样。但问题是,小聪明不断,像刚才就很快编了瞎话来圆谎。 “这个真没法子,除非他也是孤儿。” 虞三娘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她跟陈屠夫一样,都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只是到底不是自身的记忆,像自家的情况当然是信手拈来的,可对于亲戚家就不是那么熟悉了。 “他还真是孤儿,父母双亡的那一种。不过他是叔伯养大的,那几个兄弟其实都是他的堂兄弟。他吧,好像是天生神力,长得特别魁梧,叔伯家里也穷,孩子又多,反正蛮难的。” “呃……还有我公公,就是他的姑父,豆腐坊的买卖一直不错,所以经常接济他一些。他那人是属于有恩必报的,所以对大贵这个表哥一直很不错。” “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有空间可以加入一个你吗?” 赵桂枝狂摇头。 别说压根就没空间加入她,就算有好了,她干嘛要想不开非要加入那个家呢? 虞三娘就很可惜,这么好的一对表兄妹啊,这辈子看来是成不了兄妹了。 或者可以考虑一下,义结金兰? 没等虞三娘把这个建议说出来,就听那边陈屠夫用他那震天响的嗓门对豆腐张说道:“表哥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我知道我姑她傻,回头我就跟我爷爷说,让他得空了收拾收拾他闺女。” 陈屠夫是父母双亡,但他的爷爷还在世,并且相当得看重这个孙子。 再看陈婆子,她人都傻了,也不哭了,也不继续拍地了,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陷入了人生迷茫之中。 陈屠夫还在那儿大声逼逼:“我就盼着你跟表嫂百年好合,我绝对不干那种坏人姻缘的事情!还有啊,表嫂的外甥女……” 听到傻表哥提到自己,赵桂枝猛的抬起头看过去。 “表嫂你放心,你的外甥女就是我的外甥女。以后谁敢欺负她,就让她报我的名字!”他扭头冲着赵桂枝这边喊,“桂枝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亲舅舅了!” 赵桂枝:…… 我真心诚意的谢谢你全家!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如此。毕竟赵桂枝跟虞三娘相认得比较早,辈分这种事情一旦确认下来了,没得说各论各的。反正搁在这年头,各论各的是不太实际的,关键陈屠夫一定不会答应的。 ——好不容易从哥升级成了舅,他怕是要乐死了吧? 虞三娘看出来她的不乐意,压低声音安慰道:“想点儿好的,万一真的团灭了,你回头看到你大舅,记得千万一定要告状。能多夸张就多夸张,让你舅收拾那混蛋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赵桂枝轻叹道:“希望团灭吧。” “你可真是你妈的大孝女。”虞三娘说着,就拽她去了灶屋,“别管外头的事儿了,傻婆子也就是趁大贵不在家才敢搞事,现在大贵回来了,她想翻天都没辙儿了。你赶紧帮我做饭,中午咱们吃顿好的!” “行,正好我也饿了。” “你说得对。”虞三娘转身就走了出去。 赵桂枝就很迷茫,她说啥了就对了?说饿了也对? 随即,她就听到虞三娘在外头喊着:“大柱啊!难得你来家里做客,还有我外甥女也在,她厨艺可好了,你没尝过吧?那中午一定得留下来吃饭。对了,院后的鸡你帮我杀一只吧!” 陈屠夫还没答应,陈婆子又开始哭天抢地了,哭着说不下蛋的母鸡吃起来还讲究,这是绝了她的后路啊! “成,我去杀鸡。”陈屠夫对张家很熟悉的,自然知道鸡窝在哪里,不多会儿就抓了一只最肥的母鸡出来,惊得陈婆子连滚带爬的扑上去阻止。 “这是下蛋鸡!是下蛋的鸡!” 豆腐张皱着眉头拦下了他娘:“这才开春多久?鸡窝里除了下蛋鸡,就是小鸡崽子了,你让表弟杀小鸡崽子?大柱啊,你去忙吧,别管她。” 陈屠夫本来也没打算管她,不过既然是杀鸡,就必须去拿刀。而刀,正常人家的刀都是搁在灶屋里的。 很明显,这是虞三娘故意给他创造机会,跟赵桂枝单独说两句话。 说了吗? 那是必然的,将关键词一串联,两人很快就在鸡叫声中,统一了口径。 末了,赵桂枝怂恿他:“你去外头杀鸡,利索点儿,给你亲姑看一看。杀鸡儆姑!” 陈屠夫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拎着鸡拿着刀就去了院子里。 赵桂枝紧随其后,帮他拿了个大碗用来装鸡血。 他俩还专门挑了个陈婆子能看到的地方,摆好龙门阵后,陈屠夫拿起刀,干脆利索的抹了鸡脖子。 这还不算,等烫了鸡毛后,赵桂枝还特地将灶屋里的案板拿了出来,就搁在石磨上头,让陈屠夫现场表演了一个庖丁解鸡。 先剁掉鸡头,再将鸡脖子剁成几块,然后将鸡翅鸡腿鸡胸等等,一一解出来,还有鸡的内脏。解出来不算,还在大案板上排了个整整齐齐。 “你把那个鸡爪子的骨头给我剔出来,做个无骨鸡爪多好呢。”赵桂枝还故意搞事,一会儿提这个要求,一会儿又提那个要求。每个要求都是如此的离谱,偏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更气人的是,陈屠夫还真的照做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婆子就没了声儿。 就连看热闹的村民们,也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默默的注视着陈屠夫哼着小曲儿,把一只完整的鸡给解剖了。 是的,就是解剖。 她表哥上辈子是个医科学生,学法医的:) “外甥女啊,你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舅别的不成,切个鸡还能不是手到擒来的?我给你说,别说鸡鸭鹅猪牛羊了,你就是给我来个人,我都能……咳咳,算了,不吓唬你了。” 赵桂枝压根就没搭理他,转身去灶屋拿了盆儿,将鸡身上各个部位的零件都收拾起来了。 至于刀和案板,陈屠夫会收拾的。 中午的饭菜是很丰盛的,毕竟人人都能看出来,陈婆子是个小气抠门的。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吃大喝,气死她。 爆炒辣子鸡丁、鸡块炖土豆、无骨鸡爪、口水鸡,以及小鸡蘑菇汤。 四菜一汤,全部都是荤菜。 赵桂枝的厨艺是全家都认可的,除了一手素变荤的技能外,家常菜她也很擅长。跟真正的大厨那是肯定没法比的,但放在这年头,普通人的手艺是绝对比不上她的。 这也是正常的,普通人家一年到头能吃几回肉?那都吃不了几回肉,上哪儿锻炼厨艺去?况且就算吃肉好了,他们这一带惯常的吃法是炖肉和包饺子。 像爆炒辣子鸡丁这种菜,又是鸡肉又是倒油的,心疼得陈婆子差点儿就背过气去了。 再等一道又一道的菜端上桌,陈婆子基本上就是处于,先被心疼死再被气活,反反复复死去活来的凄惨地步。 豆腐张就感觉没脸见人:“咱们也不穷,家里来客人杀只鸡吃怎么了?” “那也不用全吃了吧?” “您数数几个人呢,再说谁不知道柱子表弟能吃?” 豆腐张他们一家三口人,赵桂枝又一个,这四个都不算是能吃的。关键是陈屠夫以及他几个堂兄弟,这才大户呢! 陈婆子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了,她把娘家侄儿带到家里给自己撑腰,无论结果如何,这一顿铁定是逃不过去的。 所以,她图什么呢? 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就是如此了。 而等真正开吃以后,才是陈婆子的痛苦时刻。 赵桂枝很努力了,但她的胃口是不能跟一群大老爷们相比的。她特别努力的干掉了一碗饭,当然也没少吃鸡肉,但以陈屠夫为首的几人,却干掉了一锅饭。 她终于明白为啥表哥叮嘱她,多做菜多煮饭,原来真的不单单是为了气死陈婆子,而是确实能吃那么多。 直到所有的菜都被光盘了,连带一锅子的捞干饭都被清空了…… 陈屠夫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个八分饱就可以了,养生。” 再看陈婆子,她已经灵魂出窍了。 虞三娘热情的招呼着:“来都来了,住一宿再回去呗,路那么远,明个儿一早吃完饭再走。正好,大贵每天都要早起去镇上送豆腐,到时候搭牛车走。” “那晚饭还是咱外甥女做饭吗?”陈屠夫问道。 赵桂枝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咋就有脸把“咱外甥女”这几个字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呢? 考虑到三人一起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统一战线是非常有必要的,她立马挤出笑容:“我下午要给小姨做些平常打发时间吃的小零嘴,顺道就将晚饭给做了。不过这样的话,天黑了我不敢回家,要不舅舅你送我回去?” “成!舅舅送你回家!正好跟钱大娘聊一聊,我跟她是老熟人呢!”陈屠夫把胸口拍得啪啪作响,很显然,他想一气干掉俩婆婆。 江母钱氏倒是没啥,问题比较大的是陈婆子。 听说还要住一宿,还得包晚饭和明天的早饭,陈婆子就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第13章 陈婆子是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 豆腐张躁得要命,又要安顿亲娘,又要想法子圆场,只恨不得也一块儿厥过去算了。 而陈家几兄弟则更是五味杂陈。 自己的亲姑姑,因为他们兄弟几个准备留宿,而气得厥过去。哪怕他们几个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会儿面子上也有些怪不住。 要是他们是不请自来的,那还能说得过去。可偏偏他们是被陈婆子哭着喊着求着过来帮忙的。更过分的是,陈婆子心疼他们吃得多,可她自个儿却是空着手回娘家的,一住就是半个多月,他们可没说什么。 前后一合计,其中一人便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这才晌午刚过,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豆腐张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样回去,这门亲戚往后还怎么处?他忙不迭的开口留客,又求救似的看向虞三娘。 虞三娘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直接看向陈屠夫。 “大柱,你们难得来表哥表嫂家,可不能就这么走了。要不,下午跟你们表哥一起做些豆腐?你爷爷年岁大了牙口不好,豆腐还是能吃的。正好眼下天气也还没热起来,放得住。还有那什么豆干豆皮的,都带一些去,家里人多还怕吃不完?” “对对,三娘说得对。大柱啊,你可千万要多留一晚啊!”豆腐张忙接口道。 陈家几兄弟纷纷看向陈屠夫,等着他发话。 “就照表哥表嫂说得办!”陈屠夫一锤定音。 他太清楚了,就算石磨村距离孝义镇也不算特别远,可这年头交通太不方便了,寻常人也极少会往镇上去。 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小姨和表妹?小姨也就算了,这辈子是他表嫂,总归还是有机会的,他表妹呢?他还盘算着等下送人回家时,乘机表个态,绝不能叫钱大娘欺负了去。 有他这话,其他几兄弟也就没再说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干惯了各种力气活儿的,人又勤快,不多会儿就各自找了事儿做,或是帮着磨黄豆,或是去砍柴,总是能寻着活儿做的。 陈婆子也没晕太久,等豆腐张将她送到里屋休息后,大约也就那么一两刻钟的时间,她就缓过来了。 豆腐张听到里头的动静,转身又进去了,也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些啥,反正他出来时,是满脸的铁青。 …… 赵桂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偷偷的跟虞三娘咬耳朵:“小姨,像小姨父这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啊?你婆婆可真是个人才。” “不然她为啥只敢趁着你小姨父不在家的时候搞我呢?” “那还成,就怕碰上那种拎不清的妈宝男。” 虞三娘顿时笑了:“她的手段太低级了,只差把搞事写在明面上了。你家那个婆婆呢?” 赵桂枝想了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两日好多了,先前真的差点儿被我气死。” “晚上叫你哥送你回去。他给自己涨了一辈儿也挺好的,不然表哥表妹的,这年头说不清楚。”虞三娘又归整出了不少东西,一一的分好,给赵桂枝是属于少而精的,给陈家的则是数量颇多,看起来份量十足。 当然,虞三娘分东西的时候,赵桂枝也没闲着。 朋友圈小零食再现江湖。 虞三娘上辈子就颇为钟爱各种风味肉干,当然是素肉的。可吃货只要东西好吃就行,才不管原材料是什么,减肥小零食不要太受欢迎。 赵桂枝在江家时,因为受制于原材料和佐料的缘故,做的都是简易版本的。在这里就没关系了,可劲儿的祸霍材料,根据虞三娘的要求,做出了不少小零嘴。 光是素肉干,就做了三种口味的。 还有肥宅最爱的辣条,满满的一大盆,估摸着至少也得有三斤多。辣条因为放足了辣椒的缘故,等稍稍晾干后,放入坛子里密封,是能保存很久的。不过她又应要求做了一份不那么辣的,偏五香口味的微辣辣条。 “辣条不辣就失去了灵魂。”赵桂枝做是做了,却不妨碍她摇头晃脑的抗议着。 “这份是给陈家老爷子的,就是陈大柱他爷爷。我给你说,对付长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的长辈收拾她!婆婆骂儿媳是理所当然的,那当爹的收拾闺女,谁敢说个不字?” 虞三娘还可惜呢,可惜豆腐张的爷奶都没了,要是他爷奶还在,前脚她被婆婆欺负了,后脚她就能让太婆婆收拾婆婆。 赵桂枝两眼放光:“我有太婆婆!” 她想起来了,江奶奶还在世呢,只是跟着江大伯过日子。其他几房每年秋粮收上来后,都会去大房送米粮,逢年过节还会送一些应节的礼物。而之前,她跟江二郎成亲时,江奶奶也是来过的。包括昨个儿大伯娘办的嫁女宴,她也是有看到过江奶奶的。 “好相处不?”虞三娘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我一共就见过她两次。一次是我成亲,她就笑眯眯的看了我几眼,给了几句祝福吧。然后就是昨个儿二郎的堂妹出嫁,她直接没搭理我,当然也没搭理我大嫂她们。” 虞三娘很快就给出了结论:“应该是个不太管事的老婆婆,没事儿,先不说别的,舆论要抓在手里。等下你也带些味儿淡的零嘴回去,就说给老太太尝一尝,就你这手艺,收拢人心不难的。” 顿了顿,她又道:“没指望她帮你啥,可至少也要留点儿印象。不然一堆的儿孙,她能记得住谁啊!” “嗯。” 赵桂枝得了提醒,做起小零食来更认真了。 素肉干、辣条、五香豆腐干、素牛板筋…… 她负责做,虞三娘负责包装,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要不是因为身处在古风味十足的灶屋里,还真以为这只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午后。 忙活了一下午,因为惦记着天黑后不好赶路,赵桂枝提前做起了晚饭。她这边刚开始准备,陈屠夫就拎着杀好的鸡进来了。 赵桂枝一脸懵圈:“你姑没打死你?” “她还在屋里歇着呢。”陈屠夫不准备来第二次杀鸡儆姑,所以他干脆就在灶屋里开始给鸡分尸,还提醒道,“就算你能把素菜做成荤菜,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回头你记得来肉铺找我,人哪儿能光吃素不吃肉呢?肉多香呢,再说小姑天天吃素,不也一样胖的……” 虞三娘危险的举起了锅铲。 “胖啊瘦啊,跟吃啥没关系,有些人天生丽质,瘦了像赵飞燕,胖了像杨贵妃,这就是老天爷给的福气。”陈屠夫改口改得格外顺溜,“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为啥我俩都变了样子和名字,只桂枝你啥都没变呢?” 这是个好问题。 赵桂枝啊,在群穿里简直就是探照灯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她今个儿凑巧来找虞三娘,哪怕陈屠夫就在院子里,两人也是相见不相识。 “年纪变了呢,我从二十六猛的缩水到了十八。你们的年纪都没变吧?至于名字,我没继承到原主的记忆,所以说的是自己的真名。”赵桂枝猜测道,“可能是穿越大神随机找了个较为契合的身体?” 话音落下,她就看到陈屠夫死鱼眼的看着自己。 呃,还真挺契合的。 “我的意思是,我经常出门在外,十里八乡的到处乱跑,但显然没用啊!倒是桂枝你,要不要想办法多溜达溜达?你有一门手艺在,就算不摆个小摊子,帮人做饭咋办?办席面呢?”陈屠夫帮着出主意,他想让探照灯的光芒照遍十里八乡。 虞三娘当即点头:“对呀,桂枝你不是给嫁女席面掌勺了吗?我回头帮你留意一下,谁家要办席了,喊你过来掌勺。就算他们不信你,你稍稍露一手,做几道素变荤的菜,趁机多转悠转悠,搞不好就能碰上其他人了。” “呃……行吧,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回头也不用提工钱,拿吃的就成,这样可能人家更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赵桂枝想得很明白,横竖她的目的是为了找人,工钱什么的反而不用太讲究了。事实上,在村里帮忙本身就没有收工钱这个说法,会给谢礼,但多半都是自家地里的出产,或者鸡鸭禽蛋之类的。 等几人商量定了,晚饭也就出锅了。 自然,陈婆子也终于挪动她的贵躯,从她那屋出来了。 看到桌上的五菜一汤,以及巨大的一盆米饭,她…… “大贵啊,娘身子骨不舒坦,干脆回屋里躺着吧。你把那张小炕桌拿过来,让她躺床上吃,我帮她拨一些菜出来。”虞三娘很快就把事情摆平了,当然这里面少不了陈屠夫的配合。 一直到吃过晚饭,赵桂枝也没再见到陈婆子。 等她跟着陈屠夫走出院门时,还特地回头冲着东屋方向瞅了一眼。 “咋滴?你还记挂着她啊?没见够?明个儿再来?”陈屠夫可损了,“也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给国宝留点儿口粮吧!”赵桂枝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她什么东西都没拿,又连吃了两顿好的,精气神十足的迈开了步子。 陈屠夫则拎着大包小包的跟在后面,本来豆腐张是想要赶着牛车送他们的,但被拒绝了。他的意思是,陈婆子病了需要人照顾,亲儿子要是不在跟前,天知道她又会作什么幺蛾子。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借口,真实的理由还是想跟妹子多相处一会儿。 “外甥女诶,你千万得记住,我是你舅舅。” “表的。” 两人就很默契,一路上充分利用时间,培养起了舅甥之间的感情。等走到大坳子村时,这俩已经叫得特别顺口了。 因为是提前吃了晚饭,等到了村口时,也就夕阳西下。村口聚了不少人在那儿吹牛打屁,还有人干脆端着饭碗蹲在村道两旁,边吃边闲聊。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江家三房的二郎媳妇,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跟在她身后的是拎着大包小包东西,活像给人当了长工的陈屠夫。 村民们:…… 仿佛是一场默片,一众村民就这样停下了原本的话题,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这两人从自己眼前走过去。 但凡赵桂枝身后跟的不是陈屠夫,流言蜚语绝对就来了。可偏偏,她不光带了个能止小儿夜啼的陈屠夫,还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这就比较令人费解了。 “二郎媳妇……”终于有个婶子鼓起勇气开了口。 赵桂枝下意识的循声看去,与此同时,陈屠夫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婶子很突然的打了个响亮的嗝,然后疯狂的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吧。” “不忙,我刚从我姨家回来。”赵桂枝咋可能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呢?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心态,她不可能任由舆论随意发酵,等事后再去解释。所以,送上门来的机会怎能错过呢? “你姨……”那婶子又鼓起了勇气,可一不小心眼角瞥见陈屠夫,就再一次怂了。 “咋了?婶子不认得我姨?我姨就是石磨村豆腐坊的虞三娘。对了,这是我表舅,舅啊,这是桂花婶子,我婆婆的好姐妹。” 陈屠夫就很懂,立马冲着桂花婶子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桂花婶子:…… 害怕。 “我表舅是杀猪的,当然也杀其它的,你们谁家要帮忙杀牲口了,记得喊他啊!”赵桂枝热情的招呼着。 陈屠夫也很配合:“对对,有活儿记得喊我啊!看在我外甥女的份上,给你们打折……优惠,便宜几文钱。” 村民们下意识的点头,但看他们的脸色,感觉压根就不像是把话听进去的样子。 又瞎扯了两句,赵桂枝终于在村民们的期盼之下,把陈屠夫带走了。 等他俩一走到看不见了,村民们立马活泛开了。 “娘哟,二郎媳妇是陈屠夫的外甥女?” “不是说表舅吗?表外甥女。” “那她不是孤女啊,钱大娘捡着宝了!回头买肉还不得便宜好多?” “你应该想想,钱大娘那臭脾气,哪天要是把人得罪了,陈屠夫不得带着一帮子兄弟杀上门来给外甥女出气?” “噢,那还是算了吧。” 如果说,村民们还是简单的惊讶了一番,那么江家人就是升级版的震惊了。 二郎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忍不住走下院坝,想去村口等赵桂枝回来。结果在岔道口,就看到了赵桂枝带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雄壮的汉子过来了。不夸张的话,那汉子基本上就等于两个二郎了。 他不由得出声唤道:“桂枝……” 赵桂枝高兴极了:“二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舅!” 陈屠夫昂首挺胸,满脸都写着骄傲自豪:“对,我是她舅!二郎,叫舅舅!” 听着外头有动静而特地走上院坝的江家人:…… 这一幕仿佛有点儿熟悉。 似乎在前些天就演过一次。 上次是小姨和姨父,这次是舅舅。 那下一次呢? 作者有话要说:江家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第14章 江家人齐齐傻眼了。 仔细算下来,除了那次跟家里人一起去赶场子之外,赵桂枝唯二的两次单独出门,都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呃,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惊吓? 望着不请自来的陈屠夫,江母开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如果再任由着赵桂枝这么四处晃悠着,是不是下次还能再多几门神秘的亲戚呢?咋还有人能出个门就带回来一个亲戚的呢? 关键是,还不能不接待。 江母苦着脸,干巴巴的跟陈屠夫打招呼:“亲家舅舅……要不先进屋坐坐?” 总不能全家都跟看猴戏一样,杵在院坝上不动弹吧? “对了,夜饭吃了没?要不再吃点儿?” 陈屠夫一面跟着赵桂枝走上江家院坝,一面高声答道:“不用了,吃饱了出门的。桂枝啊,这个放哪儿。” “给我吧。”赵桂枝伸手准备接过东西。 江母忙喊幼娘过来,又亲亲热热的凑到赵桂枝跟前:“你出门一天也累着吧,让你妹子去收拾,给她。” 幼娘颤颤巍巍的从陈屠夫手里接过东西,随手飞快的转身跑进了灶屋。单看那架势,简直就跟背后有鬼在撵着一样。 同样跑进灶屋的人还有虎头。 虎头本来是蹲在院坝的角落里数蚂蚁玩的,等陈屠夫上了院坝后,他仰着脑袋看着来人,好悬没摔了个屁股墩。显然,对于一个矮敦子来说,像陈屠夫这般高大魁梧的壮汉,着实有些太过于吓人了。 ……当然好吃的诱惑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薛氏也借口要喂猪,匆忙去了后院。 其他人就没法跑了,只能认命的进了堂屋。 乡下的堂屋不像城里那样,还分主座和客座。反正江家的堂屋就是饭堂,正中间摆了一张大木头桌,平常一家人都是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偶尔来了客人,也用于待客。 不多会儿,几人就相继落了座。 就是吧,明明都是坐下来的,但陈屠夫还是给了人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压迫。 陈屠夫是个自来熟,再说他原就跟江家人是认得的,当下朗声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客气啥?” 又指了指赵桂枝:“我外甥女嫁人的时候,也没人跟我提过。这喜酒是没喝上,礼也没送上。不过这也没啥,只要她过得幸福,我这个当舅舅的,回头也有脸去见她娘。” 江家人:…… 这是在怪他们没通知到位吗? 江母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两句。可问题是,没请娘舅来喝喜酒是事实,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况且一个弄不好,万一解释变成了狡辩,那咋办呢? 只这么一犹豫,江母就没第一时间开口。 倒是赵桂枝接口道:“这赖我,是我把你给忘了。不过,这不就领你来认门了吗?对了,我家还养了两头猪呢,回头等猪出栏了,舅舅记得给个好价钱!” 陈屠夫心说,老妹儿你真是不忘初心永远抠门。 嘴上倒是挺大气的:“那还用说?舅舅还能叫你吃了亏?” 随即,他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桂枝啊,既然都这样了,你就安心跟二郎过日子。老天爷让你忘掉了一切,就说明是有他的道理的。这人啊,还是要往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回头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儿,找你娘舅准没错!” 江家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可也意识到了,陈屠夫这是话里有话。 想开口问个清楚吧,可看到陈屠夫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最终,他们还是什么都没问,而是顺着陈屠夫的话说…… “桂枝啊,你舅说得对,过日子得往前看。” “就是就是,咋能一直想着过去的事情呢?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也想开点儿啊!” 赵桂枝:…… 不是,你们知道出了啥事儿不? 怎么就能接话接得那么顺溜呢? 好在这也间接的证明了赵桂枝想出的法子是管用的,她只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我姨也劝过我了,没事的。” 这时,先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的二郎忽的道:“桂枝,虞三娘是你亲姨,陈屠夫是你娘舅……他俩怎么不是一个姓?” “表的,他是我表舅。” 这个情况是早就料到的,赵桂枝回答得一点儿都不磕绊。 倒是陈屠夫纠正道:“是表舅,但跟亲舅也没啥差别了。是吧,桂枝?” 然而,赵桂枝并不想惯着他:“那还是有差别的,表舅再好还能抵得过亲舅?再说了,不是你说的,村里出事的时候,我亲舅出远门了吗?那万一他回头来找我了呢?你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不夸张的说,要是她大舅知道她这个混蛋表哥搞的事情,一顿打估计是跑不掉了的。 她这话一出,两边同时倒抽凉气。 江家人是真没想到赵桂枝还能把话说得这么不客气,半点儿面子都没给陈屠夫。 陈屠夫则是想到了他老子那能动手绝不逼逼的画风…… 他瞬间就怂了:“对对,你说的对。等回头真要是见着你亲舅了,一定要帮我说两句好话,可千万别说我没好好照顾你。” “我考虑考虑。”赵桂枝矜持的回道。 江母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赶紧插嘴道:“表舅咋了?她大舅她二舅,都是她舅!二郎啊,你喊过舅舅没?” 二郎尴尬的摇了摇头,又赶紧给陈屠夫倒了碗茶,恭恭敬敬的奉上,当然也喊了舅舅。 没人提表舅,权当陈屠夫是亲舅! 陈屠夫也是个人才,特能装,甚至还摸了摸怀里,满脸遗憾的道:“出门太急了,也没给外甥女婿带个礼。我记得你是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吧?那行,回头想吃肉了,来我家肉铺,舅舅请你吃顿好的!” 赵桂枝斜眼看着他,用眼神提醒他,够了可以了,小心装逼被雷劈。 见老妹儿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了,陈屠夫见好就收,借口天色已晚今天就到这儿吧。不过,临走前他答应了下次来大坳子村收猪时,再来江家做客。 江父带着仨儿子,亲自将陈屠夫送到了村口。 见人都走得没影儿了,江母忙扒着赵桂枝问:“这咋回事儿啊?他咋就成你舅了?对了对了,你先给我说说,你娘家出啥事儿了?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呢。” 就等着你问呢! 赵桂枝在回来的路上,把该对的口供都对了一遍,当然细节部分是肯定没有的,多说多错的道理,谁还不懂呢? 她只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我姨见我孤身一人来投奔她,寻思着这里头可能出了啥事儿。可她也不方便大老远的跑一趟,就托了我表舅帮忙打听。也不知道究竟出了啥事儿,家里人全没了。” “全没了?”江母抬高了声音,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是这么说的,但好像又听说我亲舅早些年出了远门,很久很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咋样了,是不是平安康健,还能不能见着面……”赵桂枝说到这里,是真的有点儿伤心了。 薛氏也从后院来到了前头,见赵桂枝真伤心上了,忙劝道:“娘你还是别问了,横竖都这样了,白惹桂枝伤心。” 江母想想也是:“那行吧,你也别太难过了,甭管发生了啥事儿,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 这时,幼娘走出了灶屋,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没见着刚才那个魁梧壮汉,她明显得松了一口气:“二嫂,你带来的东西是啥啊?闻着喷香,能给虎头吃一块吗?” 赵桂枝这才想起来,虞三娘给她打包的东西里,除了一应豆制品外,还有不少她今天下午刚做好的小零嘴。 “那个呀……大嫂,能给虎头吃吗?其中一些口味还挺淡的,不怎么辣。” 失去了灵魂的辣条,是给江奶奶准备的。不过这个倒是不着急,赵桂枝觉得她可以回头再做一份新鲜的。 但薛氏一听这话,就断然拒绝:“吃啥吃!不准吃!虎头晚饭吃了一大碗的稀粥,饱着呢!” 虎头原本是躲在幼娘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赵桂枝。这会儿听到他娘说的话,他顿时瘪着嘴,委屈到不行。 薛氏铁石心肠的拽过他,就往屋里去。 可怜的虎头也曾试图求救,他先是看向平常最疼爱的小姑姑幼娘,可幼娘在家里一贯都是说不上话的,只能对他报以同情。 他又看向赵桂枝,赵桂枝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最后,虎头又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江母。 江母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孙子,只对赵桂枝连连叮嘱道:“二郎只请了三天的假,明个儿晌午吃过饭就要去镇上了。你呢,趁着机会多陪陪他,努力努力,我还想抱孙子呢。” 赵桂枝:…… 你孙子刚才跟你求助,你感受到他的绝望了吗? 换成一个土著小媳妇听了这话早就臊上了,可赵桂枝就没啥感觉,她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从善如流的回道:“娘您说得对,我明个儿就不干活了,专门陪着二郎。” 江母低声嘀咕着:“平常也没见你干活……对了,你要不明个儿做些放得住的下饭菜,让二郎带点儿去镇上?不过这天马上就该转热了,少带点儿好了。” 不就是易存放、便携带又能下饭的小零嘴吗? 赵桂枝一口答应。 等晚些时候,众人洗漱完毕回了各自的屋子,新婚还不到半个月的两人,总算是有了独处的时间。 自然,二郎也提起了关于赵桂枝娘家的事情。 依着商量好的说辞,赵桂枝表示 自然,二郎也提起了赵桂枝娘家的事情,被她以太伤心不想提起为由,糊弄了过去。同时,她也询问了关于三郎转学的事情。 从村学去镇学念书,在赵桂枝看来,不是转学是什么? “定下来了,不过我明个儿先一个人去镇上,把三郎的事情跟先生提一下,安顿好了,再让三郎过去。”二郎倒是信心十足,“别看三郎心思总不放在念书上,其实他念得不差的。四月里有一次考试,我打算让他下场试一试,运气好要是能过,也好在先生跟前留个好印象。” “考试?是科举乡试吗?”赵桂枝来精神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经历传说中的科举,哪怕并未参加,也感觉与有荣焉。 二郎:……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小媳妇儿,半晌才道:“是县试,童生试的第一门考试。” “童生试?噢,我知道了,考了这个就能成秀才了。”赵桂枝恍然大悟。 “不是这样的。”二郎轻叹一口气,帮小媳妇儿科普这些常识。 他倒是没觉得赵桂枝有什么不对的,毕竟除非家里本身就有读书人,一般人对于科举的事情确实不是那么清楚的。事实上,哪怕是江家这边,江母到现在都还是一知半解的。 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后,赵桂枝总算弄明白了。 在科举乡试之前,先得通过童生试。三郎下个月准备试一试的是县试,接下来会在六月份考府试,之后还有院试。不过因为他们这儿是小地方,院试是三年考两回,但今年没有。 二郎已经通过了前面两门,但在考院试的时候失利了,他准备再静下心来认真读一年,明年再考。 赵桂枝上辈子是个学渣,属于那种听人提到考试就忍不住头疼的人。幸好,这辈子她是用不着考学了,她给了二郎爱的鼓励,让他认真学好好考。 就因为晚间的这番话,第二天上午,赵桂枝就开始了报社行为。 昨个儿在豆腐坊做的小零嘴,大部分都留给了虞三娘,剩下带来的这些,都是口味比较清淡的。但在这个没有防腐剂的年代里,口味清淡就意味着放不久。 因此,赵桂枝还是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把这些留给江奶奶,她给二郎重新做了一份放得住的。 多加辣椒就行了。 超辣版本的辣条、素肉干、素牛板筋,还有一小罐子的香辣素肉酱。 全是素的,但单从味道上来说,除了辣条之外,其它尝起来都有着很明显的肉味道。 “辣条、肉干、牛板筋、香辣肉酱。”赵桂枝一一准备妥当,又跟幼娘一起将这些分装好,她还特地喊来二郎叮嘱道,“肉酱放得时间最久,可以晚一些吃。其他三种趁早吃,但不要当零嘴吃,我放了挺多的辣,下饭倒还行,干吃就太辣了。” “啊!”幼娘突然惊叫一声。 二郎原本正准备点头来着,听到妹妹的叫声,下意识的看过去:“怎么了?你偷吃了?” 幼娘欲哭无泪:“我没有偷吃,是虎头!他刚才趁二嫂不注意,抓了一把那个素肉干。他还冲着我作揖,让我别出声,我就……” 如果是真的肉干,幼娘说什么都不会让虎头偷吃的,可她是亲眼看着赵桂枝用豆干做的,一个心软,就当没瞧见虎头的偷吃行为。 确切的说,是偷拿,虎头并没有在灶屋里吃,而是拿了就跑。 赵桂枝:…… 江二郎:…… 幼娘都快急哭了,她也不知道这是下饭的,还以为就跟以前那样,可以干吃的小零嘴。见哥嫂都看着自己,她红着眼睛说:“那我去找找虎头?” “去吧,趁着大哥还没出门,让他收拾一顿这馋嘴的娃儿。”二郎冲着妹妹摆摆手,让她赶紧去。 “大哥也要出门?”赵桂枝抓住了重点,“那爹呢?还准备去镇上打零工?” 二郎目送妹妹慌慌张张的跑出门,随后才解释说,他们这次回来是特地来参加大房秀娘的亲事,他是跟学堂请了假,所以今天就要走。其他人则会等秀娘的三日回门后,再一起走,也包括三郎在内。 弄明白了之后,赵桂枝趁机提出来:“那二郎你要不要去跟奶奶打个招呼?亲事那天没空说话,临走前跟奶奶说一声吧,正好我准备了一些不怎么辣的椒盐辣条……”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虎头啊,你倒是偷吃江奶奶的那份啊! 怎么就偏偏选中了给二郎准备的超辣下饭菜呢? 显然,二郎也想到了一块儿去,他忍不住扶额:“回头你得空了,也给虎头做点儿小零嘴吧。这倒霉孩子……” “成啊!”赵桂枝一口答应,临时想到了什么,又赶忙说,“这些吃食都不值钱的,顶多也就是费点儿工夫。你在学堂里记得分给同窗吃,吃完了我再给你做,到时候让我姨父给你捎过去。” 她刚刚想到一个事儿。 陈屠夫建议她多出去走走,最好是能借着帮人家办席掌勺的机会,多去各个村里逛一逛,也好借此刷脸认亲。 但其实还有一个好办法。 家里亲戚都吃过她做的手工小零嘴,像素肉也就罢了,但如果是辣条之类的零嘴,不是很有辨识度吗?她压根就用不着到处跑,照样能将自己穿越了的消息放出去。 探照灯就要发挥探照灯的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赵桂枝:虎头你为啥不拿椒盐味儿的? 江虎头:香辣的看起来比较好吃……哇呜呜呜┭┮﹏┭┮ 第15章 趁着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二郎在跟江母打过招呼后,带着赵桂枝一起去找江奶奶了。 两人都走出一段路了,又听到后头传来江母的高喊,让二郎千万记得先去跟大伯娘说一声,他去不了回门席的事情。 二郎听到后,回头冲着院坝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二郎见赵桂枝一脸的疑惑,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解释道:“大伯娘很疼秀娘的,按说我也该参加秀娘的回门席,可私塾那头不好老请假,所以得提前支会一声,免得叫大伯娘以为咱们家不在乎这事儿。” 赵桂枝感叹道:“大伯娘是真疼秀娘啊!” “那可不?大姐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事儿跟娘闹别扭。”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二郎稍作停顿后,索性说开了,“咱们家还有个在几年前出嫁的大姐,她叫孟娘。在幼娘出生前,咱们家跟大伯家的情况是一样的,都是三子一女。不过,娘对大姐态度一般,不像大伯娘那般宠闺女。对了,你别在娘跟前提她。” 简单的提了一嘴自家的事儿,二郎又说起了大房那边的事儿。 主要是详细介绍一下大房的情况,毕竟待会儿就会碰面了,还不像办喜事时,一大群人凑在一起,哪怕不认得也没啥关系。眼下,私底下碰面了,总不能还一问三不知吧? 二郎告诉赵桂枝,大伯娘人丁兴旺,往下一代虽然只有三子一女,但因为三个儿子都年长很多,早已娶妻生子。因此,孙辈有十来个,不像他们家,才一个虎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虎头,虎头就哭。 还是超大声的哭呢! 两人才刚走到了大伯家附近,就听到了一阵格外熟悉的大哭声。都不用见着人,光听着这个声儿,连赵桂枝都能肯定,那绝对是虎头那个倒霉娃儿。 “看来,幼娘没找着他。”赵桂枝很心疼这孩子,她还是能吃辣且没受伤的成年人,吃超辣的素肉干,估计都能灌下两杯水。那玩意儿就是下饭用的,咬一小口吃三口饭的那种。 这下好了,虎头拿那玩意儿当零嘴吃,还是在嘴巴没好的情况下…… 二郎快步上前,赵桂枝也赶紧跟上。 大伯家的院坝上,虎头坐在地上,哭得嗷嗷叫。关键是,这倒霉娃儿边哭还不妨碍他吃东西,吃的不是别的,正是超辣的素肉干。 “你倒是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啊!”赵桂枝忙催促道。 二郎更是打算直接上手,然而没等他靠近,虎头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吧唧吧唧的猛嚼几下,咕咚一下就把吃的全吞下去了。 紧接着,虎头爆发出了更为惨烈的大哭声。 哭声很快就将大伯家的人引了出来,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从院子后头走过来,就在赵桂枝很努力的思考这人是谁时,就听二郎唤道:“大堂嫂。” “这是咋了?虎头哭啥?板凳欺负你了?”大堂嫂看了看虎头,又拿眼去搜寻其他孩子,被她点到名儿的板凳气呼呼的跺脚,大声说不是。 另外一个跟虎头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解释道:“虎头从家里拿了好吃的,给我俩都咬了一小口,其它都叫他自己吃了。” 顿了顿,那孩子一脸的迟疑:“然后他就大哭了起来。” 赵桂枝听懂了,如果是嘴里没伤的,吃一小口最多也就是觉得嘴巴发麻,兴许还有人会觉得很过瘾。可虎头嘴里有伤,又是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素肉干,哭…… 那是必然的。 躲不过的。 “大堂嫂没事儿,虎头就是吃多了。”二郎把虎头从地上拽起来,“别哭了,赶紧去喝点儿水。记得舀凉水喝。” 大概是意识到哭是没用的,虎头委委屈屈的跟着扁担去了旁边的大水缸旁,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着。 另一边的大堂嫂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也没太在意,只对二郎道:“爹娘都不在家,你们有啥事儿不?他们大概傍晚能回来了。” “我来看看奶奶,大堂嫂您忙去吧。”二郎冲着大堂嫂摆了摆手,很快就带着赵桂枝去了江奶奶那屋。 赵桂枝并非第一次来到江大伯家了,却是头一次认真观察大伯家的房舍。 比起自家,江大伯家的房舍显然要多出不少,但能很明显这些房舍并不是同一时期建造的。其中,堂屋能看出翻新的痕迹,可相邻的几间屋却显得十分陈旧。 还有就是,东西屋的方向,越是靠近堂屋的部分越是陈旧,往两边延伸的倒是显得很新,看起来应该是最近两三年里建造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翻新的房舍。 江奶奶住的就是从东屋延伸出去的新房。 因为这会儿天气还未转暖的缘故,老人家待在屋里,并未出来。据二郎的说法,等天气再热一些,江奶奶就会让大伯把她的竹躺椅拿出来,基本上一整个白天都坐在外头晒太阳。 “奶,我来看你了。”二郎带着赵桂枝进了屋里,顺手将带来的零嘴搁在了屋里的小木桌上。 江奶奶年纪大了,因为年轻时干了太多的活儿,腿脚有些不大好。不过,她的耳朵却很好,一早就听到了二郎的声音,见他进来,立刻笑开了:“二郎来了,你媳妇儿也来了?这是啥?闻着怪香的。” 赵桂枝就觉得这个话挺耳熟的。 她一面疑惑着,一面把零食包拿给江奶奶看,解释道:“都是我自个儿做的小零嘴,给奶奶你打发时间吃着玩的。不知道您能不能吃辣,所以没放太多的辣。这几样都是比较好嚼的,这是素肉干,这是辣条,这……” “别光说啊!倒是让我先尝一口。”江奶奶急了,她本来是坐在靠窗户的土炕上,这会儿杵着拐杖就要下来。 二郎赶紧上前拦住她:“我帮你拿,别慌,都是你的。” 等赵桂枝捧着装了素肉干的油纸包过来,并打开来放在她眼前时,江奶奶突然就气愤上了。 “我知道了!这是那天秀娘出嫁席面上,一大锅的肉串串……是吧?是吧?你大伯那个混账东西不叫我吃!说我不能吃这个!太辣了,太烫了,吃了要闹肚子的!” 赵桂枝忙解释:“这些没那么辣,我只做了椒盐和五香味儿的。没用竹签串起来,是怕您伤到自个儿。要不先尝尝?” 尝就尝! 江奶奶特别干脆利索的抓了两大块就往嘴里塞,那豪迈的架势,让赵桂枝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虎头。 “好吃!”江奶奶大声的夸赞道,又指了指放在小木桌上的另外几个油纸包,“那些也给我拿来,我尝尝好不好吃。” 赵桂枝做梦都没想到江奶奶会是这么个性子,好在二郎已经习惯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拿桌上的油纸包,而是先把放在一旁的炕桌搬了过来,让江奶奶让开一点儿,摆好了炕桌后,才将油纸包拿过来,并一一打开让她分别品尝。 “这个好吃!” “比刚才那个还好吃!” “我觉得还是这个最好吃了。” “嗯,好吃。” 给江奶奶的小零嘴,其实是昨个儿在豆腐坊那边做的。虞三娘家里的食材种类更多,调料也更全一些。因为昨个儿做了很多,虞三娘用油纸包包了一些让赵桂枝带回来。 今个儿拿过来的,就是五个油纸包。 如今,五个油纸包都打开放在炕桌上,等着江奶奶指点江山般的品尝美食。 她尝了,也点评了,话里话外全是好吃。 赵桂枝一开始是真的很认真的记着江奶奶的口味,她想的是,知道了老人家的口味后,才能根据她的要求调整小零嘴的品种和口味。 但她很快就发现没那个必要。 因为江奶奶只会说,好吃,很好吃,这个更好吃。 迟疑了一下,赵桂枝指着被江奶奶点评为更好吃的五香辣条问道:“奶奶是觉得这个更好吃?那我下次多做点儿这个好吗?” “那你还是把所有的都做一遍吧,我觉得都好吃。”江奶奶特别坦然的回答道。 二郎在旁边憋笑憋得格外困难,因为不想叫奶奶误会被孙子笑话了,他侧过头看向门边:“……虎头?” 门边何止虎头啊,分明就是一溜儿三个娃。 还是三个馋嘴娃儿。 为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仨都是馋嘴的娃儿呢?因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嘴角挂着哈喇子。 江奶奶动作飞快的将已经打开了的油纸包,又一一包了回去:“我的,都是我的!” 赵桂枝:…… 倒也不必如此。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儿什么。 “奶奶,您要是喜欢我做的小零嘴,等我过两天再做一次,给您送来。对了,二郎下午就要回镇上去了,过两天的回门席面,二郎就不来了。您跟大伯娘说一声,成吗?” 江奶奶一口答应:“成!这有啥不成的?但你要来!” 赵桂枝肯定得来啊,二郎不来堂妹的回门席面,还能说是为了学业,这是正事。她要是不来,大伯娘一生气…… 好像也没啥。 “我肯定来,到时候我跟我大嫂一起过来帮忙做饭。”回门席面的话,就算没有出嫁席面那么隆重,估摸着也还是要人帮忙的。 毕竟这是要款待姑爷的。 江奶奶满意了,又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包拿了一块小零嘴送到嘴里,随即笑眯了眼。 “奶,那我们走了?”二郎出声道。 回答他的是江奶奶特别无所谓的摆手,仿佛在说,你走你的。 哪怕二郎已经习惯了他奶的脾气,这会儿还是有点儿心塞。不过,比起门边蹲着的三只馋嘴娃儿,他就觉得他还好。 “走走,别看了,没你们的份儿。”二郎出门时,告诉了馋嘴娃儿这个残忍的消息。 仨娃委委屈屈的走开了,边走边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赵桂枝于心不忍,喊住他们:“我家里还有一些材料,你们想吃的话,下午晚些时候来家里找我,成不?做好的都太辣了,等我把你们二叔送走了,再给你们做一些。” 馋嘴娃儿们两眼放光,纷纷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问二郎:“二叔/堂叔你啥时候走啊?” 二郎:…… 他决定不搭理这群倒霉孩子,拉过赵桂枝,就往外头走。 “等等!等等!”大堂嫂喊住了他们,“二郎你自个儿先走吧,我跟你媳妇说会儿话。” 二郎:…… 这家人还能好吗? 大堂嫂直接无视了二郎,拉着赵桂枝的手,无比热情的道:“二郎媳妇儿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的。瞧瞧,长得多水灵呢,还有一份好手艺,我们家二郎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赵桂枝笑得很是尴尬:“大堂嫂您有什么事儿?您是不是也想要我做的小零嘴?” “不不,我要那玩意儿干啥?”大堂嫂拒绝得特别利索,可随即她又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还真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妹子啊,咱们不管老江家咋算,反正我一看到你,我就觉得你跟我亲妹子一样!” “……您有话直说。” “我儿子啊,我家大儿子今年都十五岁了,大小伙子了!你这个当姨的……” 二郎听不下来了,轻咳一声:“她是堂婶儿。” 大堂嫂很是惊讶的看过去:“你咋还没走呢?哦哦,堂婶儿也行吧!妹子啊,你倒是帮忙想一想,有没有认识的好姑娘?你侄儿还没媳妇儿呢,帮着给说合说合?咱们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大儿子啊……” 以下省略一万字的自夸。 及至赵桂枝跟二郎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是一脑门子的浑浑噩噩。 二郎很同情她:“都怪我,忘了跟你说,大堂嫂因为儿子生得多,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到处托人说合。她这人不坏的,心软,干活麻利,还很热情,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她一准儿错不了。唯一的一点就是,她见着个人就让人帮忙找儿媳妇儿。” “儿子生得多?大堂嫂几个孩子呢?” “五个,前头四个都是儿子。老大十五了,老二十三,老三老四是一对双生子,今年都是十岁。闺女还小,她倒是不担心闺女,就是发愁娶媳妇儿的事儿。” 都说到这儿了,二郎又提了几句关于大堂嫂家里的事情。 大伯娘家的条件当然是不差的,本身就比江家更好,又因为江家供了两个读书人,两家的条件差距还是蛮大的。 可就算条件再好,也架不住儿孙成群。 旁的不说,这都要娶媳妇儿了,肯定是需要新屋子的。一般兄弟多的人家,都是几兄弟住一屋的。没成家当然没啥,可都要说媳妇了,咋能没有新屋子呢?在乡下地头,连间屋儿没有,媒婆都不会帮着说亲的。 本来,秀娘嫁出去了,倒是可以将她的屋子腾出来。但大伯娘心疼闺女,觉得不能让闺女回娘家没地儿住。因此,她做主把秀娘原本的屋子,让给了两个孙女住。等秀娘回娘家了,姑姑和侄女住一屋,又没什么的。 屋子少人又多,娶媳妇儿就意味着必须造新屋,再算上聘礼的钱,哪怕家里条件不差,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 “大堂姐也是一片慈母心,你要是认识人,倒也可以帮着说合说合。”二郎如是说。 赵桂枝:…… 她傻了。 她没装。 遥想她上辈子,因为单身太快乐,跟小姨两人一起组成了单身者联盟,还想出了一百零八招抗婚绝招。 可以说,对付介绍人和相亲男,她们的经验是足足的。 结果,这些经验放在现在全都没了用不说,她居然还要当介绍人? 二郎扭头看着身边的小媳妇,突然间露出了绝望崩溃的神情,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劝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大堂嫂见着个人就这样,没消息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你不是忘了以前的事儿吗?没什么的。” 赵桂枝绝望的看着他:“不,你不明白。”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拜托当介绍人的一天。 不过话说回来,当介绍人这活儿她妈熟啊! 她妈有个非常神奇的天赋,哪怕不用本子和笔,就能在脑海里自成一份名单,上面书写了附近多个小区未婚男女的资料,还能够进行飞快的配对。 还不止呢,哪怕已经退休了,她妈依旧在社区里发光发热。 帮未婚男女介绍对象,帮各家的小狗小猫配种,帮外来务工者找房子,帮小区里的房东找房客,帮小饭桌拉生意,帮年纪大的老人送饭菜…… 从来只有她妈不想干的事儿,就没有她妈干不成的事儿。 赵桂枝突然停下了脚步。 假如真的是团灭剧本的话,就她妈那个性子,搞不好真能在古代闯出一份新事业来,毕竟她妈除了做饭不行外,旁的都可以。 ……那她岂不是可以继续当一枚快乐的咸鱼了? 好了,她距离咸鱼躺的人生,只差一个妈了。 今天的赵桂枝,也是一枚大孝女呢! 第16章 待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后,二郎就背着行囊离开了大坳子村。 他不打算去石磨村搭牛车,反正眼下时间还早,哪怕慢悠悠的赶路,也能在傍晚太阳下山之前赶到孝义镇的。 赵桂枝通过他的话,大概的了解到了孝义镇距离他们村的位置。近肯定是不近的,但好像也没有远到特别离谱。也就是说,大坳子村的位置应该是在孝义镇不远的。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绝对不可能花一下午时间赶路的,因此她要是真打算去镇上,也就是只能早起,搭豆腐坊的牛车了。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家拥有牛车。 目送二郎走远后,赵桂枝向薛氏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薛氏想了想:“咱们大坳子村不像其他地儿那么富裕,只有村口的李家有一头耕牛。可他们家没有牛车,那头老黄牛的年岁也大了,只在春耕的时候用,平常都是让他们家的老李头赶上山吃草的。” “那其他村呢?” “赶场子的时候,有牛车的人家会顺道捎带上同村的人,但好像只有豆腐坊是每天早出晚归的。”薛氏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反正附近几个村没有,再远一些的,我就不大清楚了。怎么,你想出门?” 赵桂枝点点头,她是想出门来着,但假如说,每次出门都要迈开腿走上老半天,那她还是选择继续宅在家里算了。 薛氏刚想说你可以搭豆腐坊的车,就想起赵桂枝早上起不来,顿时笑道:“其实也没啥,你要是想出门逛逛,回头逢集了,我领你去。再不然,等有货郎上门时,你想买啥跟他说一声,再难的东西人家也会帮你寻来的。” 货郎? 赵桂枝没听说过这个行当,照她的理解,应该是小摊小贩?还是那种移动性比较强的乡间小商贩? 本着不懂就问的想法,她跟薛氏聊了起来。 正好,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儿,薛氏就跟赵桂枝一起在灶屋里忙活着,一人生火一人做零嘴,顺便聊起了家长里短。 薛氏告诉她,他们大坳子村去镇上还算是方便的,毕竟走路也就小半天工夫。这还是慢悠悠的,要是脚程快的,估摸着一个多点儿时辰就能赶到了。还有些村子庄子,哪怕赶牛车,也得一天光景,多半都是天还擦黑着就出门,紧赶慢赶的,最多也是在月亮升起时到镇上。 这去镇上麻烦得很,赶集虽好,但集市上的东西多半都是自家的出产。 像蔬菜禽肉蛋类,那自然是不愁买不着,粗盐麻绳老土布等等这些东西也寻常,再就是竹编的筐子篓子之类的。 除却这些,想买其他稀罕一些的物件,却完全是碰运气了。看看有没有人前阵子去过镇上,顺手采买了些东西过来,再添点儿钱卖出去,赚个茶钱。如果没碰上,搞不好就一直买不到。 也因此,乡间地头就兴起了一种名为货郎的行当,他们一般背着篓子挑着担子,行走在十里八乡。既卖一些小玩意儿,也接单子帮人家捎带镇上乃至城里的东西,还能帮人送个信什么的,对于村里人来说,倒是方便得很。 只是,货郎啥时候来不一定,还有可能去了邻村没来本村的,这就得靠自个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得了信儿立马过去。 赵桂枝:…… 所以,说了半天,她还是没办法扩大刷脸的范围喽? 薛氏只道是年轻的妯娌在家里呆不住,想出去逛,也想买些小玩意儿,可她怎么会想到,赵桂枝只是单纯的想刷脸呢? 叹了一口气,赵桂枝继续低头做小零食,想起了嘴肿成肥肠的虎头,她犹豫了一下:“再减调料,味儿就不好吃了。可不减,虎头能吃吗?” “能吃也不给他吃,要我说,清清净净的饿上两顿才叫好!”别家当娘的是提起儿子就眉开眼笑,可薛氏就不同了,她一说起自家的馋嘴儿子,就忍不住来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像了谁,明明我和他爹都不是那贪嘴的。” 赵桂枝:…… 这个她知道,虎头像他太奶奶。 想起江奶奶吃起零嘴时,那满脸陶醉的模样,赵桂枝开始努力回想,她上辈子有什么零嘴或者下饭菜,是比较受老年人喜欢的。 其实,如果是上辈子,她做朋友圈减肥小零食还是很讲究的。这个讲究不是单纯的指味道,而是要计算卡路里。痴迷于减肥的小伙伴们,恨不得吃的所有东西既是0糖0脂0卡路里,还要滋味一级棒。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尽可能的配合小伙伴,为此没少伤脑筋。 放在眼下,这些要求倒是没了,江母只盼着她省钱,用最便宜的蔬菜和豆制品,做出肉的味道来。便宜好吃,才是这年头的主流。 可老年人喜欢吃什么呢?赵桂枝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及至小零食做好了,仨只馋嘴娃儿也已经眼巴巴的蹲在灶屋外面等待许久了,赵桂枝还是没想出答案来。 她索性就不想了,等刚出锅的小零食稍微放凉了一些,就分装好了拿给馋嘴娃儿。 也是分装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没有油纸包,之前给江奶奶的那些,是在豆腐坊做的,虞三娘帮她包起来的。不过也没啥,虽然没有油纸包,但家里有先前江父编好的小箩筐,本来是拿给虎头玩的,现在就临时借用一下。 小箩筐也就粗瓷大碗那般大小,哪怕全装好了,也就小半斤左右。 赵桂枝给除了虎头之外的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还顺口问道:“你俩谁叫扁担,谁叫板凳?” “二堂婶,我是扁担,他是板凳。”扁担接过装了零嘴的小箩筐,很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先回答了赵桂枝的问题,而后又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的往嘴里送了一块。 再看板凳,已经呼啦啦的吃了好几口,嘴巴鼓起来了,看起来像极了小仓鼠。 赵桂枝更喜欢能说会道的扁担一些,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摸了摸扁担的小脑袋,让他们都去玩儿。 再然后,她就对上了虎头那饱含着热泪的双眼。 啊这…… “虎头,真不是二婶不给你吃,你自己摸摸你这嘴,都肿成这样了,还能吃东西吗?” 见虎头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赵桂枝也很是头疼。 其实她知道最正确的做法是将零食一分为三,把其中的两份给扁担和板凳,剩下的一份帮虎头保管着。这样一来,虎头就算暂时吃不到嘴里,至少能看到属于他的那一份。 但问题是,在没有防腐剂的年代,再说眼下这天气还是一日热过一日的,搞不好没等虎头的嘴巴好了,零食先馊了。 “虎头乖,等你嘴好了……”接下来的话,赵桂枝感觉她都不用说了,因为虎头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大概是因为这孩子太倒霉了,连薛氏都这是嘀咕了几句,当面都没忍心骂他。 最惨的是什么呢?是当天傍晚时分,大伯娘上门了。 一上院坝,大伯娘就嚷嚷开了:“二郎媳妇!你这两天有空不?帮我来掌勺回门席面成不?” 她还不是空手来的,而是抱了个坛子过来。 江母一看到那坛子就两眼放光,抢在赵桂枝之前,一口答应了下来:“成!” “你答应管啥用?我又不指望你帮我掌勺,你做的饭菜,还没我好。”大伯娘半点儿面子都不给江母,倒是将怀里的坛子塞给了她,“喏,你要的干辣椒,还说过两天得空了去我那儿磨成辣椒粉。那今个儿下午二郎走了,过两日吃过席面,三弟和大郎也要出门,你指望谁给你磨?” “指望大嫂您呐!”江母满脸堆笑的将坛子暂时放在堂屋的角落里,“不就是掌勺吗?没问题,你打算请几个人?” “就是我家姑爷,再算上咱们两家人。” 赵桂枝稍稍松了一口气,那这样的话,人就不算多,她应该忙得过来。 薛氏看出了她的担心,低声说:“我会帮你的,还有堂嫂她们。” 堂嫂…… 想起堂嫂就想起自己被拜托做媒的事情,赵桂枝差点儿没绷住。 这算什么?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不知道她妈知道后,会不会感到很欣慰。应该会的吧?她妈要是知道家里的两个老大难都嫁出去祸害别人家了,一准儿会很欣慰的。 回门席面倒是没什么,赵桂枝很热衷于做饭菜。况且,江父兄弟五人,只有大房和他们三房仍留在大坳子村,于情于理都是要帮忙的。 大伯娘就是顺道送个东西,再支会一声的,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其他人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只有虎头承受了他所不该承受的痛苦。 他悄悄的问薛氏:“娘,大奶奶家又要吃席?” “你秀娘姑姑明个儿或者后天会回一趟娘家,到时候……噢,你不能吃席,也没啥的,回头让你小姑姑早间多煮一些白粥,留着给你当午饭吃。” 一席话下去,虎头当场自闭。 回门席没有出嫁席面那么隆重,也不会广邀亲朋好友。加上好多女眷都是留在灶屋里帮忙的,因此最终定下来的,只有两桌。 赵桂枝应大家的强烈要求,又做了两大盆的麻辣火锅味儿素肉串。还不止呢,她觉得既然大家那么喜欢这个味儿,上次席面结束后,居然还有人把吃剩下的底料搬回了家,这次她干脆往里面添了不少东西。 也不要竹签子了,素肉切成大块的,又往里头加了老豆腐、豆腐干、豆腐皮,以及在出锅之前,烫了一些蔬菜放在里面。 简易版的麻辣烫出锅啦! 除了这道“大菜”之外,赵桂枝又做了一大锅的菌菇鸡汤。这菌菇自然是少不了的,鸡肉也放了,但并不多。好在她自有法子,将一锅原本没几块鸡肉的鸡汤,炖得是鲜味十足,好喝得能将舌头吞下去。 还有辣炒鸡丁,里面也有鸡肉。 宫保鸡丁,依旧有鸡肉。 大伯娘一共就杀了一只鸡,结果满桌子都是鸡肉菜,看着好像是不多,但吃到嘴里却是实实在在的。 秀娘满脸的喜悦,也不知道是因为新婚幸福,还是觉得娘家给自己撑了面子。至于新姑爷,赵桂枝先前没注意到,毕竟接亲的时候,天暗不说,她自个儿还犯困呢。不过,今天总算是看清楚了。 普普通通的一个男子,看起来比三郎要大一些,秀娘的年纪就更小了,看起来就好像是校园情侣,能被称为早恋的那种。 不过搁在这年代,倒也没啥好说的。像大堂嫂,她大儿子今年也才刚满十五岁,她就已经火急火燎的到处托人帮着说合了。 赵桂枝跟秀娘是真不熟,两人就没说上话过。倒是幼娘对秀娘格外关注,频频看她不说,等傍晚两人要离开时,幼娘跟大伯娘一起抹起了眼泪。 秀娘不好劝她娘,只因为知道她娘这人是越哭越来劲儿的,她拍了拍幼娘的脑袋,笑道:“这么舍不得我呀?那我可记着了,回头在家里打听一圈,看哪个兄弟合适,叫他上门来提亲,那咱俩还是一家人。” 幼娘瞬间就脸颊爆红,眼泪都给逼回去了,捂着脸转身躲到了薛氏身后。 被这么一打岔,离别的气氛也就消散了,大伯娘嗔怪的点了点女儿:“你呀,尽取笑你妹子……不过这主意倒是不错,回头你帮着留心点儿。” “嗯,包在我身上。”秀娘一口答应。 赵桂枝也是大开眼界。 原来这年头,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差距也就两三天?前几日还是羞答答的姑娘家,这就变成了脸不红心不跳的答应帮着说媒的小媳妇了? 这厢赵桂枝还在感概,那厢大堂嫂就主动挤了上去:“秀娘啊,你可不能只记着堂妹,倒也想想你的亲侄儿呢!你大侄儿都十五了,你这个当姑姑的,可千万要帮着留点儿心!” 秀娘:…… 大伯娘:…… 后面就有些尴尬了,秀娘飞快的带着她男人跑了。 等人一走,大伯娘当着亲戚的面就发火了:“老大媳妇你有脑子吗?秀娘是高嫁!高嫁懂不懂?你让她一个新嫁娘,坑婆家的小姑子吗?哪个镇上好人家的姑娘会嫁到乡下地头来?高嫁女低娶媳,这种道理你还不懂吗?你是想让她在婆家难做吗?” 大堂嫂可委屈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 后面的事情,赵桂枝就不知道了,因为江母火急火燎的带着他们走了。 一路上,江母没少骂大房的蠢媳妇,还顺道夸了两句自家的媳妇:“还是咱们家的媳妇儿好,大郎媳妇是丑了点儿,可她聪明啊,啥活儿都会干,人还勤快。二郎媳妇是笨了点儿,可她长得好看,又会做饭。挺好的,都挺好的。” 薛氏:…… 赵桂枝:…… 确实都挺好的,像您这样一句话得罪俩的,也是不容易呢。 第二天,江父带着俩儿子去了孝义镇。不过这跟赵桂枝没啥关系,等她起床时,家里就只剩下女眷和一个倒霉娃儿了。 虽说是农闲时分,但家里也不能真的闲下来,江母已经从赵桂枝干啥啥不行,过渡到做吃的还成,因此她很快就给赵桂枝找了新的活儿。 “趁着开春,你做些腌菜……会吧?”江母又想起了前阵子被赵桂枝支配的噩梦,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赵桂枝迟疑的问道:“腌菜是啥?” 江母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来:“腌菜!腌菜啊!就是把菜用盐巴腌起来!你先前生病那会儿,吃白粥配菜,那个就是腌菜!” 噢,咸菜榨菜泡菜啊! “我会,就是叫法不一样,我会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江母显然已经没办法继续信任她了。 本来,农家开春做腌菜,都是一口气做一缸子的,用石头压在上面,想吃了开缸拿一些。也有做事仔细的人家,是分坛子做的,这样更卫生一些,要吃的时候也更方便拿取。 可江母生怕她祸害东西,让她先做一些,回头让她尝过了,得了允许再多做一些。 赵桂枝觉得没问题。 当地做腌菜的,多半是各类萝卜和莲花白,也有用大头菜做的,反正左右就是这几种。 本来,赵桂枝也是准备做这些的,结果一个突发情况打乱了她的计划。 薛氏怀孕了。 虎头今年都五岁了,哪怕是虚岁好了,这年头又没计划生育,他没有弟妹就显得很奇怪。 他的两个小伙伴,板凳和扁担。板凳是家里的小儿子,上头有四个亲哥一个亲姐,因此他娘生完他就没再怀孕,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奇怪。扁担是因为他爹娶媳妇儿晚,生他自然也晚,他是家里的老大,但底下还有个三岁的弟弟和去年刚出生的妹妹。 这才是常态啊,搁在这年头,谁家也不是只有一个孩子的。 但这种事情总不好直接开口问,赵桂枝又不是她妈,随便聊几句,就能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了。哪怕心里存疑,她也没问出口。 谁知,江大郎才刚走没几天,薛氏就犹犹豫豫的跟江母说了这事儿。 江母二话不说,就领着她去了邻村看大夫,回来时一脸的喜气,当众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顺道骂了虎头:“虎头你不准在家里跑来跑去的,没事儿就去找扁担他们玩。再不然你找你姑去,别老在你娘跟前晃悠。” 赵桂枝暗叫不好,她是从现代过来的,知道很多孩子对二胎是有敌意的。而一般来说,孩子本身是没这个概念的,所谓的敌意全是因为周围人的不良教育。 她正准备开口打圆场,就见虎头突然两眼放光,激动的在原地跳了起来。 “奶!我娘是不是像扁担娘一样,要生弟弟妹妹了?那我不要跟着小姑姑,奶你把我送给二婶好不好?李狗剩就被他爹娘送给了他婶!我也想要把自己送给二婶!” 赵桂枝还没弄懂这话里的意思,就见幼娘双手捂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薛氏瞬间原地爆炸。 “李狗剩他娘死了!他娘死了,所以他爹和他后娘才把他过继给了他家生不孩子来的叔婶!你娘我还活着呢!我看你这孩子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吧?看我今个儿不揍你一顿!” 江母赶紧上前拦住她:“别别……你怀着身子呢!要打孩子是吧?我来,放着我来!” 赵桂枝也加入了劝解的队伍,只是她劝人的方式不太一样。 “嫂子,嫂子你消消气。我突然想起了,你怀孕了是不是口味变了?正好现在开春了,春笋味道可好了,我给你做一些泡椒春笋,酸辣可口,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最关键的是,泡椒春笋有开胃的功效,最好是现做现吃,新鲜美味,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薛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江母也是,至于虎头就更夸张了,他直接流下了哈喇子,用口水音问道:“二婶,我有的吃吗?” 赵桂枝冲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猜。” 第17章 泡椒春笋并不难做,但有一味主食材,却是万万不能缺的。 春笋。 此时正值春季,大坳子村就位于山脚下,属于村前有河村后有山的好地方。除了交通不便,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一段距离外,旁的倒是都挺不错的。 依山傍水的环境注定了山上应该会有不少春笋的。 “我知道。”薛氏立刻开了口,“往常我去山上打猪草时,就会路过一大片的竹林,那里应该有不少笋子吧?不过平常也没什么人去挖笋,主要是笋吃起来也没啥味儿,有这个工夫,还不如下河摸两条鱼呢。倒是咱们爹经常去竹林子里砍竹子,家里的竹筐篓子都是爹编的。” 赵桂枝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先前就拿了家里的小箩筐,装了零嘴给扁担和板凳,也不知道那俩吃完了没。 江母寻思了一下:“大郎媳妇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吧,回头我去打猪草的时候,顺便挖点儿回来。” “倒不用那么麻烦。”见大家不解的看过来,赵桂枝指了指刚蹦蹦跳跳跑上院坝的扁担。 说扁担,扁担就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两个洗干净了的小箩筐,快乐的蹦跶过来:“二堂婶,这个还给你。” “吃完了?好吃吗?”赵桂枝露出了狼外婆的笑容。 扁担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但回想起吃下肚的美味零嘴,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好吃,特别好吃。” “那还想吃不?”赵桂枝继续诱惑道。 江母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断道:“他太小了,干不了活儿的。挖竹笋得用铁锹,他人还没铁锹高呢。” 赵桂枝笑着解释道:“他是不能干,可他家兄弟多啊!” 扁担吃着手指头傻乎乎的抬头看着大家。 “幼娘,你帮我生个火,我做一锅素红烧肉。”赵桂枝招呼幼娘帮忙,又特地叮嘱了扁担,“扁担你先去跟虎头玩一会儿,等下我给你吃红烧肉!” 红烧肉!! 那还玩什么?玩有吃来得重要吗? 于是,灶屋里赵桂枝和幼娘忙活着,屋外门槛上坐了俩馋嘴娃儿。 素红烧肉倒是不难做。确切的说,别人来做都不成,只有赵桂枝才会这一门手艺。哪怕她倾囊相授了,就算每一步都做到完全复制黏贴,可最终出来的成品,看着倒是真差不多,尝起来却总是欠缺了那么一点儿味道。 赵桂枝极善这道菜,只以为她小姨上辈子隔三差五的减肥,而每次一减肥,素红烧肉就是…… 永远滴神! 配饭吃,小姨能一口气干掉三大碗!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永远都在减肥路上的真实原因吧。 等好吃的过程中,人的内心会十分得煎熬。假如是自控力比较强的成年人,那倒是无妨了。可如果是小孩子呢?恰好是馋嘴的娃儿呢? 虎头和扁担真不愧是小伙伴儿,两人比赛似的流哈喇子,还动作格外默契的拿袖子去擦嘴。 素红烧肉跟辣没有半分关系,成品是甜中带咸,咸中带香。 出锅时,赵桂枝先挟了一块尝尝味儿,想判断一下自己的手艺退步了没。一口下去,素红烧肉几乎是入口即化,松软香甜的肥肉,富有嚼劲儿的瘦肉。又因为食材的缘故,是肥肉多瘦肉少,然而却是肥而不腻,美味香甜。 “幼娘你也尝尝。” 赵桂枝一面说着,一面又挟了一块,感慨自己的手艺一如既往后,她就拿了个小碗装了一些,拿给门口的俩馋娃吃。 扁担说谢谢时,那是真的包着口水在说,而虎头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桂枝,还反手指了指自己:“二婶,我也能吃?” “赶快吃吧!” 得了允许,俩馋娃那是吃得喷香。赵桂枝给他们的碗并不大,虽然是装了一碗的,但算下来,每个人也就只能吃几块。最后,这俩是连碗底都给舔干净了。 赵桂枝又找了个汤碗,满满的装上后,又在上面盖了个碗,唤上扁担:“扁担走,我们去找你太奶奶。” 扁担赶紧把碗塞给了虎头,蹦跶的跟上来。 虎头一看这情况不对,立马冲进灶屋里,把碗给了他姑,转身飞快的撵了上来。 幼娘喊都喊不及,只能叹气道:“还剩了半锅子呢,虎头你咋就那么性急呢?” 想也知道,赵桂枝这是打算给江奶奶送吃的,那既是送给江奶奶的,还能叫别人吃了去?正确的做法是继续待在灶屋里,向家里最心软的幼娘讨要吃的。横竖锅里还剩了一半,吃几块又没人知道的。 可惜啊,虎头跑得太快了。 幸好,虎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只是他迟早会知道的。 …… 赵桂枝走在前面,身边是蹦蹦跳跳的扁担,还有追赶上来的虎头。 等她走到江大伯家的院坝下时,扁担抢先喊道:“太奶奶!太奶奶!二堂婶给你送好吃的了!” “好吃的?”板凳从屋里窜了出来。 此时,赵桂枝已经走到了院坝上,见着板凳才想起漏了什么,她问:“你怎么没去我们家啊?” 板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了看两个小伙伴。 扁担帮他回答:“小箩筐一个人送就好了,板凳叫我送。” 懂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勤快的娃儿有肉吃。 赵桂枝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了江奶奶的房间。 今个儿的天气不是很好,江奶奶的房门是关着的,倒是窗户开了一半。听到院坝上的动静,江奶奶又把窗户拉开了一些:“啥?谁喊我?” 扁担大声说:“我!我喊太奶奶!” 赵桂枝笑着把手里的东西亮出来:“奶奶,我给你做了好吃的。”突然想起自己忘拿筷子了,她又让扁担帮她拿一双来。 江奶奶的房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她走进屋里,先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小木桌上,然后学着上次二郎的样子,将角落里的小炕桌搬到江奶奶面前,又返身把大汤碗搁在炕桌上。 这时,扁担也拿着筷子进屋了:“二堂婶,给!” “是啥啊?啥好吃的?还要筷子?好香……”江奶奶一脸期待的看着,直到打开的一瞬间,她立马眯起了眼睛,“闻着像是肉啊!” “素红烧肉,奶奶您尝尝味儿。” “好!” 江奶奶年纪是大了,但眼不盲耳不聋的,双手也几乎没有颤抖,拿筷子挟吃的,那叫一个快狠准。 一口一块素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 刚开始,江奶奶还说好吃、很好吃,到了后面她就不说了。 吃都来得及,说啥说啊! “奶奶您要不留下一半晚上再吃?”赵桂枝不是心疼吃的,是感觉再这么下去,别把老人家撑出好歹来。她隐隐有些后悔拿了大汤碗装,又示意江奶奶看一眼口水流淌到衣服前襟上的板凳。 江奶奶:…… 低头看了看吃了一半的好吃的,又扭头瞅了瞅扒在炕沿上的三个小家伙,她忍痛挟了一块:“张嘴。” 三个小家伙立马齐刷刷的张开了嘴,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江奶奶不偏不倚的一人喂一块,然后重新把汤碗盖上:“留着我晚上配饭吃。” “那奶奶你可记得不要蒸了,吃饭的时候盖在上面或者埋在饭里吃都可以了,再蒸就该化了。” 如果是真的肉,那是必须要热一下的,不然油腻腻的吃下肚搞不好就闹肚子了。可问题是,她是用老豆腐和嫩豆腐作为原材料,做的假红烧肉。已经蒸过一次了,再来一次,铁定会蒸成一锅糊糊的。 “嗯嗯,记住了。”江奶奶乖巧的点头。 想起上次二郎让她带话,她最终也带到了,赵桂枝也就没再叮嘱,而是坐在她身边,说起了旁的事儿。 先说她大嫂薛氏又查出怀孕了,又说孕妇可能会胃口不开,尤其薛氏这会儿查出有孕,等肚子大的时候,岂不是都盛夏了?好端端的人还苦夏呢,孕妇该有多苦啊! “让你婆婆多干些活儿,让你俩小的歇着去!”听说苦夏,江奶奶立马帮忙出主意。 赵桂枝:…… 这话还真是只有奶奶您敢说啊!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赵桂枝忙解释道,“奶奶您夏天也不好过吧?是不是经常嘴里发苦?吃啥都没味儿?我有一个好法子,那就是泡椒春笋。” 把泡椒春笋的美味又说了一遍,哪怕赵桂枝并不是什么美食博主,可她已经给江奶奶送过两回吃的了,对于她的手艺,江奶奶本能的选择信任。 正当江奶奶询问什么时候能吃到时,赵桂枝话锋一转:“旁的东西都好办,春笋咋办呢?本来,要是我公爹他们没出门,去竹林子里转一圈,小半天就能挖一堆出来。可……挖笋是个力气活儿。” “嗯,你婆婆是没啥力气,她打年轻的时候就没力气,长得不好看,人又矮又瘦,干活还不成。就一张嘴啊,叭叭的可能说了!” 江奶奶是真的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把江母的老底给掀了。 好在这一次,她总算是理解了赵桂枝的意思,拍着胸口保证道,春笋的事情就交给她了,回头还缺啥,告诉她,她一准儿给办到! 赵桂枝心满意足的拿着腾出来的空碗回家了。 就是回家的路上,虎头一直试图想要舔碗,只因赵桂枝急着回家,觉得拿回去洗也是一样的,结果就导致虎头一路上都念念不舍的盯着碗。 “虎头,我问你啊!”赵桂枝把碗拿在手里,举高了让虎头够不着,“我不是还留了半锅在灶屋里吗?你为啥非要跟着我出来?你留在灶屋里不好吗?你小姑姑耳根子软,你多求她两句,她不就舀给你吃了?” 虎头:…… 晴天霹雳啊!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直接把虎头给震傻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幸好当天晚饭时,他终于吃痛快了。 不过,坏消息还是有的。 薛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虎头吃饱喝足之后,笑眯眯的问他:“虎头啊,娘对你好还是你二婶对你好?” “二婶好!”虎头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 “行吧,那你下个月去就上村学。”薛氏给出了一个虎头万万想不到的结论。 别说虎头傻了,赵桂枝都听懵了:“下个月?不是说明年吗?他才五岁就上学?” “他生日大,到下个月月底,就是五周岁的生日了,虚岁也算是六岁了。”薛氏解释道,“今个儿下午你不是出门了吗?扁担他娘来找我了,跟我商量,能不能提前一起去村学。我寻思着,虎头留在家里也帮不上啥忙,整天就知道满村子乱窜,还不如提前去村学呢!好歹拘着点儿他,真玩疯了,以后怎么收心?” “扁担娘?”赵桂枝从记忆里扒拉出了这个人,比起特别能拽着人侃大山的大堂嫂,扁担娘这个三堂嫂,她确实印象不深了。 薛氏压低声音道:“应该是怕念书这事儿出幺蛾子,索性提前送过去,免得一年拖一年的,最后就没了信儿。” 赵桂枝其实不太能理解,不过这事儿说白了,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看虎头,小脸上写着满满的茫然。 “让你姑姑给摊煎饼,再裹上素肉干,带去村学给你当午饭,成不?”赵桂枝问道。 本来还处于茫然之中的虎头,一下子就精神了。 “好好!二婶最好了!” 赵桂枝:…… 我多么希望将来你还这么想。 说是下个月开始,可眼下已经是月底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三天时间了。本来应该是虎头他爹送他去村学的,但人去了镇上,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偏生薛氏还怀孕了,因此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由扁担他爹领着俩孩子去。 而在虎头正式上学之前,赵桂枝先收获了满满一大筐的春笋。 竹筐原是有大有小的,还有方便背在身上的。可她收获的却是巨大的一个大竹筐,能把虎头、扁担、板凳这仨馋嘴娃儿同时装下的竹筐。 赵桂枝都惊呆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四个壮小伙儿,吃力的抬着大竹筐往江家院坝上走,两个大的作为主力,另外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半大少年郎则是辅助。连抬带拽的,总算把满满一竹筐的竹笋弄到了院坝上。 见她满脸的震撼,其中最大的那个少年郎,吭哧吭哧的说道:“太奶奶让搬来的,叫给二堂婶。” 赵桂枝继续保持震惊。 刚才是为了竹笋的数量而震惊,这次却又不同了。 那少年郎也不知道是长得太着急还是皮肤过于黝黑,哪怕赵桂枝知道他就是大堂嫂那个十五岁的大儿子,可看起来,这人比她都要大了。 有虎头这么个大侄子时,赵桂枝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眼下…… “辛苦你们了,等我做完了让你们全家都尝尝。”赵桂枝努力绷住表情,摆出了一副慈爱的长辈态度。 为首的少年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憨憨的问道:“够吗?不够我们再上山挖去。” “够了,真的够了。” 这哪里是够了,这分明就是够够了!! 虽然不知道剥了壳之后还能剩下多少,但目测这些起码一百多斤,只多不少。 就感觉吧…… 坑人者人恒坑之。 赵桂枝心塞的看着那么一大堆的春笋,要把这些都做成泡椒春笋,得花多少工夫啊! 要不,再多几个花样? 好像老坛酸笋的味道也不错,脆笋尖也可以。还有什么呢?这可得好好想一想。 赵桂枝唤了幼娘来帮忙,薛氏也主动上前,三人一起扒竹笋,边扒边闲聊。 主要是薛氏在说。 她如今不用上山打猪草了,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加上虎头很快就要去村学了,这两天她一直跟扁担娘混在一起。堂妯娌两个,私底下经常碰头,不过都是扁担娘主动来这边找她的。 “扁担娘也是苦。”薛氏先定了个基调,铺垫之后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大房那头的事儿。 老一辈儿都盼着人丁兴旺,可这人一多,注定会发生争夺资源的事情。大房那头,老大家的四个儿子都长成了,几乎可以说,未来的四五年里,都得为他们娶媳妇儿忙活。 盖新屋、下聘礼、娶媳妇,甚至还有娶进门的媳妇要是很快有孕了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花钱了? 老二家也就是板凳他们家,前头几个也大了。几乎是忙完老大的,就要忙老二。偏老三家的孩子年岁最小,扁担娘就担心轮到他们时,家里已经没啥钱了。 “当初老三就是因为前头哥哥们接连娶媳妇,那两年还赶上了收成不好,家里欠了一堆饥荒。好不容易捱过去了,他都已经二十好几了。他自个儿被耽搁了,总不想叫儿子也被耽搁。” 薛氏还是很能理解的,主要是她跟扁担娘原先就认识,一个村子出来的。当姑娘的时候仅仅只是认识而已,等前后脚嫁到了大坳子村,又是亲戚,这才多了些来往。 如今虎头和扁担都五岁了,她俩的情分也是越处越好了,比亲妯娌还好。 在赵桂枝看来,那是肯定的。毕竟上一辈已经分开了,扁担他娘跟薛氏又没利益冲突,自然是堂妯娌比亲妯娌还好了。 因为对大房那头不太了解,赵桂枝只附和的道:“念书总归是错不了的,甭管以后走不走仕途,多念点儿书,多认识几个字,肯定是有好处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薛氏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迟疑了半晌才道,“当初家里缺人干活,大郎就把念书的机会让给了二郎和三郎。我是想着,将来咱们一房供一个总是可以的。桂枝你说对吧?” 赵桂枝:…… 啥玩意儿?小孩子居然不用全都去念书?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我觉得不对。”赵桂枝一脸的严肃,“读书是件好事儿,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每个孩子都应该去念书。哪怕是女孩子好了,也应该由大人教着认几个字。大嫂你应该这么想,哪怕咱们当大人的多吃点儿苦,也要将每个孩子都供出去!” 不用上学? 你们怕是在想屁吃! 第18章 薛氏被赵桂枝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给震住了。 就连幼娘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呆滞的看着两位嫂子。 半晌,薛氏先开了口:“都、都念?那要是家里孩子少倒没啥,如果孩子多了……” 像江家如今,只得虎头一个孩子,供他念书自然是没问题的。这还是因为江家原就是比较富裕的,家里壮劳力多,有屋有田有积蓄。 换成其他人家,莫说送孩子念书了,能把家里所有的孩子都养大就很不错了。更多的人家,那是连吃饱喝足都是奢望的。 可就算是江家好了,眼下既要供着二郎和三郎,又准备送虎头去开蒙,已经非常吃力了。假如再多来几个…… 赵桂枝却斩钉截铁的道:“爹娘能把五个儿女都拉扯长大,还送了二郎、三郎去念书,没道理我们就不成的。真要是没那个本事,索性别生那么多孩子,既然都把孩子生出来了,没道理不让他们接受教育的。” 薛氏被赵桂枝的坚定所感染,她下意识的拿手抚上了尚未隆起的腹部,仿佛能感受到来自于孩子的渴望:“桂枝说得对!哪怕砸锅卖铁,我也要送孩子们去上学!” “没错!”赵桂枝冲着空气挥了挥拳,一脸的自信,“没钱可以赚啊,这些都不叫事儿,当爹娘的辛苦干活,还不是为了孩子吗?” “嗯。” 攻守同盟瞬间达成,妯娌俩齐齐的拿眼看向最小的幼娘。 幼娘被两位嫂子的眼神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也觉得你们说得对!” 说完后,她就飞快的把头低下去,手脚麻利的开始扒竹笋,速度也比先前快了很多,一副认真干活请勿打扰的模样。 赵桂枝也没不为难她,而是继续跟薛氏探讨虎头上学的事情。 她已经知道了,大坳子村是没有村学的,像之前三郎每次去上学都是去邻村的。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午饭都是带些干粮凑合吃的。 “邻村到底在哪儿了?远吗?虎头他还那么小,真的能自己去上学?就算有个扁担作伴,可俩小孩子出门,嫂子能放心?” 薛氏一面干活一面回答她的问题。 邻村叫做石坪村,位置大概是处于在大坳子村和石磨村之间。当然要是顺着村前的那条河往下走,是看不到石磨村的,得从村尾后头走,沿着后山走一段山路,甚至中间还要翻过一个坡,才能到达石坪村。 赵桂枝在脑海里画了一张图,大概就明白了,与其说石坪村是在两村之间,不如说其实是三角形的三个点。假如算直线距离的话,石坪村距离他们这儿很近。但问题就在于山路不好走,还要翻山越岭的,直接导致就算距离看着很近,仍然还是费时间。 “反正比去石磨村要近,再说石坪村的先生也教得好,先生就是秀才,比石磨村那边的老童生要好很多。” 薛氏又道:“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好在还有扁担在。我跟扁担娘说好了,到时候就让扁担他爹带着俩孩子过去。一开始孩子年岁太小,就只能让大人受累些,来回接送了,等过个一两年就好了。” “那要是农忙呢?”赵桂枝问道。 没想到,她这个问题却惹得薛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农忙?农忙时候当然是回家待着呀,到时候二郎和三郎也会回家一起收粮食的。” 赵桂枝:…… 啥玩意儿?农忙居然是放假吗? 随着薛氏的解答,赵桂枝总算是明白了,这年头的学生是没有寒暑假双休日的,但每一旬都有旬假,也就是上九天课休息一天。另外,像春耕秋收这些日子,都会给学生放假,让他们回家帮忙种地去。当然,先生自个儿也要忙活地头上的事儿,农忙时没人能歇下来。 了解到全部情况后,赵桂枝傻了。 她顾不得羡慕孩子们假期多,先想到一个问题。今年的春耕她是逃过去了,那秋收呢?算算日子,到时候薛氏的肚子肯定很大了,应该会留在家里做些轻省的活儿,那她呢? 天要亡我! 薛氏也不知道自家这个妯娌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就露出了一副绝望的表情来,她纳闷的问道:“桂枝你怎么了?农忙放假不是很正常吗?” “我没事儿……嫂子你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让扁担爹负责接送。”赵桂枝想了想,“那咱们也不能完全把虎头甩给人家,是亲戚,可到底是已经分了家的。” “唉,我也明白,可大郎有把子力气,每年农闲都会去码头上打零工。你不知道,给船东干活可来钱了,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能赚百来文钱。”薛氏叹着气,“我总不能叫大郎别干活了,回家带孩子吧?” 赵桂枝原先并不知道江父、江大郎所谓的去镇上打零工是什么意思,她就没追究过这个。 现在,她知道了:“在码头扛大包?爹也一起?” “是啊,爹年轻时候力气也大了,现在就有些不太能干了。好在大郎力气大,他十岁就开始跟爹一起去码头上干活了,刨去吃喝,他俩一天能攒下差不多一百文钱。一年干上半年,能攒下十贯钱呢!” 薛氏算起账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也不忙着扒竹笋了,掰着手指头笑得满脸放光。 她高兴的道:“咱家后院养了两头猪,养得可精心了,到年底出栏,撇开自家留下的那些肉,剩下的能卖七八贯钱。鸡卖不上价,一般都是自家吃了的,鸡蛋可以攒下来去换盐巴,地里头的蔬菜一家子够吃了。粮食多半是吃一半卖一半的,好年景的时候光是卖粮食就能攒下三贯钱,这还是咱们家人人都吃饱了。要是像我娘家那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攒下五贯钱不成问题。” 江家是乡下地头的富裕人家,七间大屋十几亩良田,屋后养着猪屋前喂着鸡,家里劳动力又多,要不是因为供着两个读书人,日子绝对会更好过的。 赵桂枝刚进门一个月,对于家里的财务状况,自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 等听了薛氏的一席话后,她大概的算了下。 因为不知道二郎和三郎的念书开销是多少,这个先不算在内,单把家里人吃喝用度刨去,田里的出产能得三贯钱,两头猪能卖七八贯钱,还有就是江父和大郎打零工赚来的十贯钱。 乍一看,田里的出产好像不多,但因为解决了家里所有人的口粮问题,像二郎先前在镇学念书,每次回家都会带一些粮食过去。这次是没拿,可那是因为没过几天,江父和大郎就要送三郎去镇学,粮食是一并带过去的。 因此,田间出产其实还挺多的,只是刨去全家人的吃喝嚼用后,才显得没那么多。 养猪的话,因为小猪崽是需要本钱的,还会扣掉一些。 这么算下来,不考虑二郎、三郎的读书开销,江家每年能积攒下将近二十贯钱。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地里的收成那是完全看天意的,风调雨顺时,老庄稼把式能比寻常人多收一些粮食,可假如碰上坏年景,再能耐的庄稼汉子都没法跟老天爷作对。 打零工这种事情更是看运气了,还是吃年纪的活儿,一旦年迈体弱,这活儿立马就不能干了。况且,就算赵桂枝上辈子没怎么接触过重体力劳动者,也清楚的知道,仗着年轻严重耗损身体的危害有多大。 还有院后的两头猪,这年头的猪可不是她上辈子改良后的品种猪,一般的猪养一年都是没法出栏的,基本上得养一年半左右。当然,要是喂得多喂得勤,也就是薛氏所说的,养得精细,还是可以赶一赶的。但这样养猪人就会非常辛苦。 …… 赵桂枝头一次清晰的明白了,古代的劳动人民过得有多苦。 甚至于,江家这个生活水平都是很好的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家里没有地的人,要怎么过活啊?”赵桂枝眉头紧锁,她想不来这样的情况。 薛氏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想起她先前溺水时迷了心智,也就没啥好奇怪的了,只答道:“那还能怎么过活?赁了地主家的田,给人种地呗。不过那样的话,交了地租剩下的就刚够糊口的了。要是摊上坏年景,怕是连糊口都难了。你要知道,只要地是自家的,除非是遇上十几年难得一遇的特大灾害,一般来说,地里收成就算不好,还是够一家子嚼用的了。” 颗粒无收这种事情是很难遇到的,当然那种特别风调雨顺,大丰收的年景也一样难以碰到。 在绝大多数的年里,都是不好不坏的。收成肯定是有的,也够一家人吃喝,区别只在于能攒下多少来而已。 赵桂枝又问:“那要是家里没地,也没啥积攒,却又碰上了坏年景,然后家里有个什么闪失,像病了,受伤了这些意外,或者孩子多年纪还小。这样的人家怎么过日子?” “卖儿卖女呗。”薛氏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娘家那个村子,每年都会有人牙子来村里收人。我有个堂姐就是被家里人卖了的,不过她运气好,卖到了镇上的有钱人家,等年纪大了,就嫁给了家里的门房。对了,她前些年生了个儿子,特别机灵聪明,叫主家看上了,喊去给小少爷当书僮。我伯娘说啊,她可算是熬出头了。” 赵桂枝感觉无法想象。 她就很庆幸,自己至少是个自由身,哪怕嫁了人,江家是个厚道人家,待儿媳妇也是很好的。万一要是…… 那画面太惨了,她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 “对了,桂枝你回头做了泡椒春笋,能多给我一份吗?我拿去给扁担娘,他们家帮我接送虎头,我想送份礼。”薛氏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 她也想过送其他的,可她实在是没什么长处。看似好像屋前屋后的事情样样都会做,可仔细一算,她做饭的本事太寻常了,就是最普通的农家饭。也会缝补衣裳,针线活瞧着不错,但谁家婆娘还不会做这些事儿了? 反正寻思了半天,她就没想到能送啥礼物,除非是花钱去买,可她又实在是舍不得。 “成啊,百多斤的春笋,真要是咱们家自个儿吃,怕是能吃到明年去!” 这是下饭菜,又不是当主食吃的,哪怕一天吃半斤,都能吃大半年了。赵桂枝就琢磨着,回头多做几个口味,家里放一些,送给亲戚一些,然后她再带去镇上给二郎他们送一些。 还有江父和江大郎那边也要送一些,他们是去码头上当苦力的,想也知道不可能吃得太好。 赵桂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又提议道:“咱们家的坛子肯定是不够用的。干脆这样好了,反正是要送一些给大伯家的,就先跟他们借坛子,回头连坛子带泡椒春笋一起给他们。” “这个主意好!等下扁担娘要是来找我,我让她帮我带话。” 说扁担娘,她就迈着大步子,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还没走上院坝呢,就听到扁担娘扯着大嗓门嚷嚷道:“虎头娘,有个大消息!” 幼娘起身把小板凳让了出来,她又自己去屋里拿了一个。 扁担娘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板凳上,顺手就帮忙扒起了竹笋:“大消息啊,我都吓呆了!” 赵桂枝起初被这夸张至极的话唬了一大跳,可等她细细一打量,发现扁担娘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全然看不出来有什么担忧的。倒是有一种让她分外熟悉的情绪…… 吃瓜! 这不就是典型的吃瓜群众吗? 薛氏就淡定多了,从容的扒着竹笋,随口应道:“是啥事儿啊?” 扁担娘神神秘秘的问道:“我记得你娘家有个堂姐,被卖到了镇上的有钱人家,是吧?你那时候还哭来着,哭了好几天呢。” 这两人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似乎还能勉强扯上一些亲戚关系,当然是很远的那种。反正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谈不上关系有多好,还是都嫁过来后,慢慢的处出来感情了。 “咋了?你还能打听到我堂姐的消息?”薛氏脸上半点儿也看不出来小时候为堂姐哭过,大概是时间太久太久了,隔几年才传来的零星消息并不足以维持姐妹情。 “跟你堂姐没关系,跟她那个主家有关系。”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听说啊,那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人私奔啦!” 赵桂枝:…… 这个“啦”字就很有灵性,看得出来扁担娘确实是个热衷吃瓜的。 扁担娘唾沫横飞的说着:“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天天能吃上白米饭五花肉的大小姐啊,不穿粗布只穿细棉布的大小姐啊!居然跟人私奔啦!你说稀罕不稀罕?” “是挺稀罕的。”薛氏愣了一下,满脸的狐疑,“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跟人私奔?真要是看中意了,不能结亲吗?” “那我咋知道呢?我也是挺桂花婶子说的。哎哟,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居然也能跟人私奔!” 赵桂枝忍不住插嘴道:“穷人家当然没这个烦恼,只要肯出聘礼,有啥不能答应嫁的?” 扁担娘一琢磨,好像是这个道理:“那你的意思是,大小姐找了个穷人?” “那要是门当户对的,为啥不请媒婆上门提亲呢?肯定是门不当户不对,知道爹娘肯定会反对,索性把心一横,跟人私奔了呗。”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儿,类似的剧情赵桂枝在八点档的狗血剧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薛氏也来了兴趣,问扁担娘:“你知道大小姐是跟什么人私奔了?不会是个穷叫花子吧?” “不知道,桂花婶子没说。”扁担娘还是持续的惊讶着,感概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姑娘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跟人私奔! 赵桂枝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换成她一样敢啊,有啥不敢的?当然,她是没那个必要,毕竟上辈子她妈从一开始的非要她嫁给职业为公务员医生老师的有房有车本地人,到有稳定工作的有房本地人,再到能糊口的本地人,再到……人。 在穿越前夕,她妈已经彻底想开了,职业有什么关系呢?户籍地有什么关系呢?年龄也没啥的,甚至于性别都不需要卡得那么死。 上辈子的赵桂枝是没必要跟人私奔的,这辈子她就更没必要的,反正嫁都嫁了,母上大人没能及时反对,她就可以当成是默认了。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扁担娘不懂什么“聘为妻奔为妾”的大道理,但她可以用更浅显易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什么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这辈子就算完了啊! 什么爹娘还不得哭死过去啊! 什么这要是她闺女,她直接把人掐死算了! 等扁担娘终于说痛快了,还帮忙扒了一面盆的竹笋后,她心满意足的走了。当然,临走前薛氏也跟她提了,让她改明个儿搬几个空坛子过来,到时候春笋腌好了,再给搬过去。 扁担娘表示记下了,明个儿就送来。 等人走了,赵桂枝才小声的问薛氏:“私奔是个很严重的事情吗?” “那可不!我长那么大,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姑娘胆子大到敢跟人私奔的!这要是她有姐妹,怕是连姐妹的姻缘都叫她给毁了!”薛氏叹着气摇了摇头,眼角瞥见了埋头干活的幼娘,忙厉声道,“幼娘!嫂子可不跟你开玩笑,你要是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娘一定会打死你的!” 幼娘哭笑不得的抬起头:“嫂子你想多了,我胆儿小,我连村子都没出去过,咋敢呢?” 薛氏想了想,幼娘确实不敢这么干,可她还是本着警惕的想法,等晚间吃饭时,把这事儿告诉了江母。 江母抬了抬眼皮:“我知道了,桂花嫂子给我说过了。我还以为咱们家出了孟娘这个白眼狼,已经够倒霉的了。这要是摊上这种闺女,直接打死吧。” 其他人:…… 最怕的不是愤怒的叫嚣,而是冷冰冰的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之后几天,赵桂枝忙着做春笋,偶尔也听到了更多的关于“有钱人家大小姐私奔”的事情。不过,她没当一回事儿,毕竟这事儿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直到那一天,她去给江奶奶送吃的,刚走到院坝底下,就听到几个大嗓门的大娘婶子在那儿说。 “我听说那个周家大姑娘啊,原先是个性子特别软和的,前阵子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咋了,整个人都变了。他们家还请了神婆去驱邪,不管用啊!” “对对,我也听说了,那姑娘本来跟人家订了亲的,今年就要嫁过去,突然就疯了,叫喊着说不嫁,还说要去找儿子啥的。你说说看,一个十来岁的黄花大闺女,说要去找儿子!” “别是鬼上身了吧?周家的名声那么好,咋突然就出了这种事儿?唉,真造孽啊!” 赵桂枝:…… 她就说为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穷小子私奔了”的剧情是如此的熟悉! 原先她还以为是上辈子陪她妈看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看多了,现在想想,这不是发生在自家亲戚身上的事儿吗? 这熟悉的剧情,这熟悉的人设。 下意识的,赵桂枝就想要掏兜摸手机,恨不得立刻跟她哥分享这一特大喜讯。 ——你妈又一次跟你爸私奔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9章 赵桂枝一脸遗憾的抱着坛子上了大伯家的院坝。 她是很想立刻跟表哥八一八,吃瓜就需要同盟,不然多没意思呢?然而,这年头没有手机,搞得原本只需要动嘴的吃瓜都需要格外得体力了。她得专程跑一趟镇上,去陈家肉铺里寻人。 “二郎媳妇又来看老太太了?”院坝里的大娘婶子热情的跟赵桂枝打招呼。 其实,赵桂枝到现在为止还是没办法认全村子里的人。一方面是大坳子村有几十户人家,每家的人家都还不少,另一方面则是他们长得太没特点了。 这年头的衣裳料子就那么几种,当然兴许镇上县里还有很多,但乡下地头全是粗布麻衣,颜色只有黑、灰和深蓝色。偶尔能从年轻人身上看到不太一样的料子,可上了年纪的人,那穿着那打扮,就批发似的。弄得赵桂枝到现在为止,也就认识比较常见的那几位。 幸好,因为上辈子有个交际花的妈,她特别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嘴角上扬、眼睛微眯,赵桂枝露出了特别标准的喜庆笑容,反正甭管认不认识,先把笑容挂上,然后乖巧点头:“是啊是啊,我来找奶奶。” 没等赵桂枝解释完跑路,就听到江奶奶高声喊她:“桂枝你来,快过来!” 今个儿的天气很不错,江奶奶搬了个竹椅坐在她那屋门口的檐下,既能挡风又不妨碍她晒太阳,手里还抓了个小篓子,里面搁着一把咸水花生。 咸水花生倒不是赵桂枝做的,应该是大伯娘或者家里其他人帮她煮的。 赵桂枝趁机甩开其他人,快步走到了江奶奶跟前。 “来,吃花生。”江奶奶抓了几颗花生塞到赵桂枝手里。 这可不得了了,虽然隔了大半个院子,但院坝那是完全敞开毫无遮拦的,先前那些吵吵闹闹说着话的大娘婶子们,一个两个的都瞪圆了眼睛,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赵桂枝没注意那边的情况,先将手里的小坛子搁在了地上,这才接过了花生,剥开尝了尝,她道:“奶奶喜欢吃花生啊?我也会做花生小零嘴,回头做好了奶奶尝尝。” 江奶奶顿时笑眯了眼,连声答应着:“好,好好!” 又拿眼却瞧赵桂枝刚放在地上的小坛子,询问这是啥。 是问了这是啥,但江奶奶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只差没在脸上写着“快打开让我尝一口”。 隔着坛子,泡椒春笋的气味并未散出来,可饶是如此,江奶奶还是对赵桂枝充满了信心。有先前那么多好吃的小零嘴打底,这次肯定也好吃。 没想到,赵桂枝却道:“这次跟前头几次不太一样,先前是既能当解馋的小零嘴,又能充作下饭菜。可这次只能当下饭菜,当零嘴的话,怕是齁得慌。” “是啥啊?你到底做了啥啊?”江奶奶急了。 见她真急了,赵桂枝忙安抚道:“奶奶忘了先前我拜托您帮我弄点儿春笋来?” “哦,笋子呐。”江奶奶突然就淡定了,舒舒服服的靠坐在椅背上,又摸了一颗花生剥开塞进嘴里,“笋子那玩意儿有啥吃头?桂枝你的手艺再好,那还能比红烧肉更好吃?” “是素红烧肉。”赵桂枝纠正道,“并不是用真的五花肉做的。” 江奶奶才不管那么多,对她来说,好吃就成,至于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在乎,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顿。 “您要是想吃,干脆我就在这里做一锅。正好,我也想答谢三堂哥帮着接送我们家虎头上村学。”赵桂枝是去大伯家的灶屋的,前后两顿席面呢,她做了不少菜,因此她清楚的知道灶屋里的佐料食材都是齐全的。 最重要的是,江大伯是个大孝子,江奶奶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 “就这么办!”江奶奶一锤定音。 只是这么一来,她对泡椒春笋更没兴趣了。 赵桂枝也没在意,眼下天气还不算特别热,况且这还是她先做出来的一批,本着好吃的应该先给长辈尝尝的想法,她才急急的先送过来一小坛。等后面一批都入味了,她还得喊上几个堂侄儿帮着搬呢,一大坛子还挺重的。 “那我先把这个放到灶屋去,再看看材料齐不齐。万一缺了啥,也好回家去拿。” 跟江奶奶打过招呼后,赵桂枝就抱着小坛子进了灶屋。 灶屋是在院坝的另一边,跟江奶奶的屋子隔了一整个院子。而院坝上,那群大娘婶子还未离开,一面搓着麻绳,一面闲聊着。 大堂嫂也在其中,见赵桂枝走过来,她招了招手:“奶可真喜欢你,连吃食都愿意分给你。咱们家啊,除了几岁大的孩子外,谁也别想从奶奶手里要到吃的。” 不光是这样,假如孩子长大了,那完了,也一样有的看没的吃了。 赵桂枝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被江奶奶列入了特别关注列表里。 她笑了笑:“奶奶说她想吃我做的菜,我想着等下我提前做好了,到时候让大堂嫂端上桌?放在锅里温着的话,不会影响口感的。” 回想起赵桂枝的手艺,大堂嫂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忙点头:“你去啊,多做点儿啊,咱们家人多不怕吃不完放坏了。” 多做点儿倒是没啥,可赵桂枝这不是还没学会怎么使用打火石吗? 想想上辈子那么方便的打火机,赵桂枝就想问问那石头,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孙砸学一学呢? ——你已经是成熟的打火石了,应该学着自己打火。 前面的食材准备都没有任何问题,赵桂枝依旧卡在了点火上。 “婶儿?”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姑娘走进了灶屋,“你是打不着火吗?” 本能的,赵桂枝想让这孩子赶紧出去,像厨房这种地方,本来就不适合孩子进来,而灶屋的危险程度更是远超现代化的厨房。 谁知,那小姑娘蹲下来在灶膛前扒拉了几下,很快就点着了火,并引燃了灶膛。 赵桂枝:…… 噢,我承认我是小菜鸡。 在小姑娘的帮助下,她终于可以做饭了。 她过来时已经是上午时分了,折腾了这么久,也快到晌午了。因为没打算留在大伯家吃饭,她加快的动作,麻利的做起了素红烧肉。 一大锅,特别大的一口大铁锅,全是满满的“红烧肉”。 当然,这也是因为食材够的缘故。大伯家的条件显然要比赵桂枝他们家更好,除了应季的蔬菜瓜果外,还有不少豆制品、鱼,她还发现了一大块的烟熏腊肉。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儿,赵桂枝不光做了一锅子的“红烧肉”,还煮了一锅鱼汤。 本来,那只是小小的一条鱼,还不到半斤重。被赵桂枝一插手,奶白色的鱼汤配上切成小块的嫩豆腐,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对了,你们中午吃啥?主食是啥?”赵桂枝低头询问一直在帮她看着火的小姑娘。 “吃饼子。”那小姑娘指了指搁在墙脚的缸子。 赵桂枝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是满满一水缸的干饼子。想起幼娘就很喜欢把干饼子贴着铁锅壁热一下,她也打算这么干。唯一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要贴多少。 “你知道你们家一顿要吃多少饼子不?”她又问那小姑娘。 小姑娘显然还不会数数,只冲着她摇了摇头。 末了,赵桂枝又喊了大堂嫂过来。 “溪娘你出去玩吧,娘来帮忙。”大堂嫂一进来就打发走了女儿,又看了眼赵桂枝做的菜,顿时惊为天人,“我的乖乖,你咋就那么能耐呢?桂枝啊,嫂子求你一个事儿!” 赵桂枝:…… 完了,肯定又是为她大儿子介绍对象。 “你得空了,也教教溪娘好不好?不求得了你的真传,就教她两三道菜,好叫她嫁个好人家。” 赵桂枝:…… 那孩子才五六岁吧?比虎头也大不了多少吧? 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赵桂枝趁机跑路了,把灶屋留给了大堂嫂。 待到吃午饭时,大伯家的人差点儿没为了最后一块“红烧肉”打起来,最终江奶奶做主,把最后一块连带汤汁都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 江奶奶边吃边告诉家里人,这是赵桂枝为了答谢扁担爹帮着接送虎头的,叮嘱孙子要好好照顾两个小的,以后家里能不能隔三差五的改善下伙食,就看他的了。 刚才就没抢到几块“红烧肉”的扁担爹:…… 中午吃得太好了,以至于到了吃晚饭时,大家还在惦记着中午的饭菜,然后对着一大锅的稀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家里条件再好,也不可能每顿饭都炒菜的。反正晚上这一顿,多半都是为了糊弄肚子的,只要半夜里不会因为饿肚子而睡不着就行了,吃啥压根就不重要。 因此,看着眼前的杂粮稀粥,大家齐齐的叹气。 ……早知道就留一半晚上吃了。 “我的笋子!”江奶奶终于想起了被她遗忘了的泡椒春笋,毕竟那玩意儿才是赵桂枝今天上门的真正原因。 想起之后,她就使唤儿媳妇去帮她盛一碟笋子来。 大伯娘起身去了灶屋,本来就想给婆婆挑一些出来的,因为她自个儿也不爱吃那玩意儿。结果等她掀开盖子后,扑面而来一股子又酸又辣的气味,她口水都差点儿流出来,不是她不争气,而是这味儿太开胃了。 临时把小碟子换成了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的泡椒春笋,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去了灶屋。 江奶奶眼睛都直了。 “你这是舀了半坛子吧?”她抢先挟了一筷子,尝过之后,就后悔上了,“你干啥要挟那么多出来?咋地放那儿碍你眼了?” 大伯娘忙解释:“还有不少呢,起码还能再盛这样的三碗。” 江奶奶一算,今晚吃一碗,明早吃一碗,明晚再吃一碗…… 两天就全吃光了!! “你个败家媳妇!”江奶奶好气啊,更气的是,儿孙们就很不给面子,见她已经挟了一筷子了,立马争先恐后的先挟为妙,几乎一瞬间,一大碗的泡椒春笋就去了一大半。 江奶奶闭嘴了,她决定先吃完再收拾倒霉儿媳妇。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奶奶先是在家里磨蹭了好半天,终于在半上午的时候,特别难得的出了门。 她也没往旁的地方去,就是径直去了她三儿子家,一上院坝就看到了她另外一个倒霉儿媳妇。 “娘你咋来了?”江母正在院坝上剁猪食呢,见婆婆过来,顿时瞪圆了眼睛,“这是干嘛来了?” “我上我儿子家来都不成?咋你不欢迎我这个老婆子啊?”江奶奶一面骂着一面拿眼飞快的扫视了一圈,然而家里好像只有江母一人。 她凶巴巴的问:“人呢?家里其他人上哪儿去了?” 江母一脸的莫名其妙:“老大媳妇在后院,幼娘去河边洗衣裳了。” “桂枝呢?我孙媳妇儿呢?” “娘你找她有事儿啊?她不是昨个儿才去找过你吗?” “我问你她上哪儿去了!” “出门了啊,她去镇上了。”江母擦了擦手,站起身好声好气的解释着,“她前个儿做了不少泡椒春笋,想叫她姨也尝尝,还有二郎三郎他们,还说要给大郎和他爹也送一些。她也不怕麻烦亲戚,昨个儿下午就往豆腐坊跑了一趟,今个儿天不亮,豆腐张就赶着牛车来接她去镇上了。” 江奶奶:…………………… + 此时的赵桂枝已经在孝义镇了。 她对于刚刚开辟的新地图特别感兴趣。 孝义镇挺大的,一条长街贯穿了南北,中间还有一个牌坊,却不是赵桂枝以前看古装电视剧时的那种贞节牌坊,而是孝义牌坊。 这里头似乎还有一个传说故事,豆腐张也解释不清楚,建议她有空可以去茶馆坐坐,那边常年有说书人在说故事。 赵桂枝对牌坊的兴趣倒是不大,她对吃瓜比较热衷。 因为不认识路,加上坛子罐子又特别重,她让豆腐张直接送她去了陈家肉铺。至于后面的事儿,她觉得可以让真表哥假舅舅帮忙送货。 豆腐张没有异议,他特别信赖自家这个表弟,杀猪匠陈屠夫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耿直仗义,把媳妇的外甥女交给表弟,他还是很放心的。 于是,陈家肉铺门前,豆腐张的牛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赵桂枝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高声喊道:“舅舅啊!!” 陈屠夫就在肉铺,不过因为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这会儿正咕咚咕咚的灌水呢,面前的大案板上也只剩下了零星的一些肉,以及几块大骨头。 听到那一声热情洋溢的“舅舅”,他直接喷了。 “咳咳……大外甥女啊,你咋来了?” “所以舅舅你之前说的让我有事儿尽管来找你,是哄我玩儿的?”赵桂枝一脸的嫌弃,“有你这样当舅舅的吗?” “没有,没有。噢,表哥也来了,要卸啥东西?我来帮你。” 卸东西没费啥劲儿,豆腐张也急着去送豆腐,很快就赶着牛车走了,只剩下好几个坛子罐子,以及已经在肉铺里转了一圈的赵桂枝。 “其他人呢?你兄弟呢?” “下乡收肉去了。”陈屠夫解释道,“这儿的人都习惯了早起买东西,忙过了早间那阵子,他们就都散了。只留我一个人,把剩下的这些边边角角……行了,都送你了。” “你不问问我来干嘛?” “给你男人送吃的吧?这些是啥?你做的酱肉?泡菜?有我的份儿吗?”陈屠夫很快就猜出来了那几个坛子的作用,就是很纳闷,这要是江二郎一个人吃的话,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你一份,另一份留给小姨父晚上过来拿。还有二郎和三郎一份,我公爹和我大伯子一份。所以,你要送我去学堂,还有码头那边,我公爹在码头上给人扛大包呢。” 肉铺里也有牛车,不过被他兄弟赶着走了,好在还剩了一辆平板车,陈屠夫二话不说,就将车子拉了出来,顺手将铺子关了,又把几个坛子搬上车:“走!舅舅领你逛镇子去。” 陈家肉铺、二郎三郎所在的学堂,以及码头,正好是处于三个角。其中,码头还要走出不少路,因此陈屠夫说的是逛镇子也没错了。 镇上跟村子里到底是不同的,哪怕是有不少人相识,但却不像村里那般,人人都格外熟悉,有点事情就凑上来问个究竟。 赵桂枝跟陈屠夫错身走着,路过的人虽有些诧异,却很快都匆忙走了。 这倒是挺好的,不妨碍她说事儿。 “舅啊,我听说咱们镇上出了一桩新鲜事儿。” “啥事儿啊?” “镇上是不是有一户姓周的人家?他们家的大姑娘跟人跑了?” 陈屠夫惊讶的看了看赵桂枝:“你咋知道的?这事儿已经闹得那么大了?”顿了顿,他又道,“我倒是听来买肉的老主顾提过一嘴,咋了?你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你那个老主顾有没有跟你说,周家的大姑娘大概在一个月前魇着了?整个人就跟鬼上身了一样,性情大变不说,还说自己有个儿子,要去找儿子……以及最近的私奔。” 陈屠夫傻了。 很多事情,不往那方面去想也就算了,一旦深入去想,答案就太明显了。 他认真的回想了一番:“还真是!好像就是我刚来那几天,听说周家出了事儿。好像他们家还请了道士和神婆,驱鬼辟邪来着。可我以为……唉,谁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那私奔呢?舅啊,你妈还真是牢记使命,不忘初心啊!” “啥意思?”陈屠夫扭头问道。 “你不知道你爸妈上辈子就是私奔的?”赵桂枝奇了,连她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她哥不知道吧? 陈屠夫沉默了。 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他这才瓮声瓮气的道:“我当然知道!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俩不靠谱的玩意儿……不过你是咋知道的?我爸妈私奔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吧?” 赵桂枝也沉默了。 片刻后,她语气沉痛的道:“怪只怪我妈她长了嘴。” 啊这…… “所以现在要咋办呢?我倒是知道周家在哪儿,可他们家的大小姐都已经跟人私奔好多天了。”陈屠夫叹着气,要是早两天,兴许还能追一下,可都这会儿了,别那两人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了。 “那你知道她跟谁私奔了吗?叫花子?” 陈屠夫斜眼看她:“我听说是一个小货郎。” 赵桂枝恍然大悟:“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偶然间瞥见了上门推销的小货郎,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有那味儿了!” 想起自家老妈爱看的八点档狗血电视剧,赵桂枝可来劲儿了:“像这种情况,一般会有两个剧情走向。” “第一种,大小姐所遇非人,被渣男抛弃了,却因为面子不愿意回娘家低头,最终被生活所困含恨而终,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她的孩子就回来了,正片从这里开始。” “还有第二种,小货郎后来发达了,衣锦还乡,对当年瞧不起自己的岳父说一声,莫欺少年穷!那就是一个基本上没你啥事儿的爱情故事。” 陈屠夫把斜眼改成了瞪眼。 过路人吓得宁可绕道走,也绝不往他跟前凑,毕竟他那副样子,何止是凶神恶煞,简直就是一副择人而噬的凶狠表情。 赵桂枝不怕的。 她继续逼逼着从老妈那里学来的各种狗血电视剧套路。 “至于是哪种剧情走向,就要看到底谁才是男主了。如果你是男主,那就是第一种了。如果你爸是男主,那必须是第二种了。你觉得会是哪种?” 没等陈屠夫开口回答,赵桂枝就飞快的道:“光看你这个长相就知道你绝对不可能是男主了。你死心吧,不管是男频还是女频,男主角都不可能是个满脸横肉的杀猪匠!” 陈屠夫:…… 扎心了老妹儿! 第20章 陈屠夫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老妹儿。 他妹啊,永远有办法让他心梗。 “先去镇上的学堂对吧?往前头走,第二个巷子拐进去就是了。”陈屠夫加快了脚步,希望能让这倒霉妹子转移下注意力。 赵桂枝倒是真的上当了,她特别心甘情愿的上了当,跟着陈屠夫一起去了镇上的学堂,见到了江二郎。 “二郎,我给你带了些下饭菜。”赵桂枝特别直接的表明了来意,没等二郎感动,她就又道,“前些天让你带到学堂里的零嘴吃完了吗?你有分给其他同窗吃过吗?他们有说啥吗?” 江二郎倒还好,他属于那种比较能绷得住的人,虽然心里有些郁闷,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赵桂枝的话。 一旁的陈屠夫就觉得他老妹这话听得格外耳熟,这不就是产品调研吗?咋地她还打算重操旧业,继续搞她那朋友圈减肥小零食? 再看江二郎,说完了产品调研后,正打算表达一下思念之情时,他家那倒霉弟弟江三郎也跑了出来。 三郎啊,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刚被陈屠夫搬下车来的两个坛子,那眼神仿佛在看自己的梦中情人。 得了,前有表舅挡道,后有傻弟搞事,二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跟小媳妇谈心的打算:“三郎你别光看着,快把东西搬到学舍里去。” “好嘞!”三郎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看他那架势,估计以前就没少被人使唤。 “那你们忙着,我还要去给爹和大哥送吃的。哦对了!”赵桂枝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二郎你还不知道吧?虎头已经上学了,跟扁担一起每天早出晚归的去石坪村的村学里念书,扁担爹负责接送他们。” 二郎奇道:“为何突然提前了?原不是说明年开春再送去吗?” “是扁担娘提议的,大概是担心夜长梦多?反正他们已经去了,娘没反对,还有大嫂啊,她刚查出有孕了,觉得虎头待在家里挺碍事儿的,索性给他找了点儿事做。” 这么一说倒是合理了,只是二郎还是有些欲言又止,瞧了陈屠夫一眼。本以为以陈屠夫的性子肯定看不懂他的意思,没想到这人居然看明白了,转身推着车往巷子口去:“桂枝,我在巷口等你。” 见陈屠夫走了,二郎略一迟疑,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薛氏在生下了虎头后,又曾经怀过两次身孕,但都没能平安生下来。江大郎也曾带她去看过大夫,可大夫只说她身子有些亏损,让好生养着,既然已经平安生下过一个孩子,按理说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 也因此这个缘故,家里平常还是挺小心的,就连江母,平日里骂骂咧咧的,可唯独对这个事儿却是绝口不提。碰上外头有人说闲话,江母还能骂回去,她素日里彪悍得很,江家人口又多,时间一久也就没人说闲话了。 “天……”赵桂枝先前还想着,为啥江家只有虎头一个娃儿,可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二郎面带愧疚的道:“咱们几个都不在家,娘这人心又粗,幼娘又是个小孩子家家的,大嫂有了身孕,怕是还得劳烦你了。” “没事儿,倒是大夫有没有说具体的缘由?是因为吃的不够好?还是别个?”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初陪着大嫂去看大夫的人是大哥。” 赵桂枝寻思着等下反正是要去码头的,倒不如直接问江大郎好了,当下她便道:“那我等下看到大哥再问。对了,你要我带什么话吗?” “你要去码头?那你不一定能碰上爹和大哥。” 在二郎的解释下,赵桂枝才知道,江父和江大郎除了在码头上扛大包外,偶尔也会跟船出去。对他们来说,跟船出去更划算一些,因为船老大会包吃包住,赚的钱就能都攒下来了。只是这种活儿不太多,一般是凑巧缺了船工才会临时招人。但假如还是这样的话,赵桂枝就找不到人了。 “我去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回头让我舅再跑一趟。” 二郎一言难尽的看着巷子口那几乎能堵住出口的魁梧身影,不明白他家小媳妇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使唤起陈屠夫来,就跟他使唤三郎似的。 ……呃,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确实是真相了。 赵桂枝没在学堂这边待太久,就很快跑了出来,一拍陈屠夫的胳膊:“走!”末了还嫌弃,“我以后能拍你肩膀、摸你头的,怎么现在沦落到拍胳膊了?” “怪我喽?怪我长太高喽?”陈屠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从背影上就能看出来满满的嘚瑟。 跟就在镇上巷子里的学堂不同,码头其实压根就不在孝义镇范围内,得出了镇子走上好长一段路。 赵桂枝走累了就爬上平板车,让陈屠夫推着她往码头去。 然后,她又旧事重提。 “你想明白了没?就是你爸妈私奔以后的剧情走向。对了,你对周家那头有多少了解?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这得有多想不开。真没想到,大舅妈对大舅居然是真爱。” 陈屠夫翻着白眼说:“周家是有钱,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有钱人。” “啥意思?” “周家是孝义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地位就差不多相当于你夫家在大坳子村那样的。但其实非要说的话,也没多富贵,大概也就是家有良田百来亩……” “哇!”赵桂枝惊呆了,江家有十来亩地,就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了,果然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 “你哇个屁!”陈屠夫嫌弃极了,“周家不光有百来亩良田,镇上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铺面都是他们家的,另外他们还开了酒楼饭馆。我记得镇上唯一的一家酒庄也是他们家的,就是那个周家酒庄。” 赵桂枝更惊讶了:“你外婆家好有钱啊!不像我外婆……” “怎么你对我奶有意见?” 意见倒是没有的,但确实穷啊! 但凡要有点儿家底,上辈子她大舅妈也不用跟她大舅私奔了,私奔的前提不就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吗?不然还能是因为好玩? 赵桂枝就纳闷了:“都这么富贵了,她还能跟小货郎见面?” “没那么富贵。”陈屠夫头疼了,“这年头又没有杂交水稻之父,田里的出产不多的,周家又不可能自己种地,都是赁出去叫别人种的,只收一些地租罢了。铺面也没你想象中的有钱,租金也不会高到哪里去的,这只是个小镇子。至于酒庄,估计也就是供应几个酒楼饭馆的。这年头的酒几乎都是粮食酒,肚子都吃不饱,有几个人会去买酒喝?” “那你爹呢?小货郎?” 陈屠夫沉默了。 甭管周家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可以肯定的是,他爹这辈子又是个穷小子,搞不好还没他这个儿子有钱。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吐槽:“你说这是什么世道?我上辈子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结果没女朋友。女孩子一听说我学的是法医,就跟只兔子一样的窜出去了。咋地?我还能当场把她给分尸了?这辈子就更离谱了,父母双亡有田有房,这不是非常好的配置吗?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女朋友?” 赵桂枝惊呆了:“啥?你没媳妇儿?不是你多大了?” “二十八。”陈屠夫瞪眼,“只有你变了年纪,我和小姑变了样子没变年纪!” “天呐!你都二十八了,你还没媳妇啊?”赵桂枝压根就没在意他后头补充的那句话,只做呐喊状,“我真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二十八了还没对象啊!” “咋地,要决斗吗?”陈屠夫气死了,凭啥上辈子家里三只单身狗,这辈子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一只了。 这合理吗?! 见妹子一副震惊到了极点的模样,他气道:“你比我好在哪里?你上辈子二十六不也一样没对象?” 赵桂枝觉得这是两码事儿。 她大学毕业都老大一只了,更别提她哥念的还是医科。别说二十几岁了,三十多四十了还单身,那都是正常的。 然而放在这个年代…… “舅啊!你放心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妈到底过来没有,但我一定会继承我妈的事业!对了,我本来就想问问你,镇上有没有什么出名的媒婆,我怀疑我妈要是过来了,特别适合当媒婆。她没来也不要紧,我会帮你的!” 赵桂枝满腔的雄心壮志,全然忘了先前被大堂嫂支配的恐惧。 陈屠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我真是要谢谢你全家!” “不谢。”赵桂枝就很同情这哥们,“你说你也有家底,个头高身材魁梧,还有一门手艺傍身,怎么就……” 听了这话,陈屠夫忍不住抬头望天,满脸的沧桑:“我猜,还是那个理由。怕我手起刀落,把人给劈了。” 赵桂枝:…… 那是挺惨的,不知道该同情哪个。 等到了码头上,在陈屠夫的吆喝之下,赵桂枝很快就看到了她公爹。然而,真就被二郎给说中了,江大郎去船上帮工了。因此,赵桂枝只将泡椒春笋的坛子放下,再把家里的事儿给江父说了一遍,之后就很快离开了。 关于薛氏的情况,她觉得还是回头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 她走到平板车旁边,熟门熟路的往车上一坐:“走!” 陈屠夫心说,他这是造了什么孽,都穿越了,还能被这个倒霉妹子使唤得团团转。不过仔细想想,比起糟心的爹妈,这个妹子就感觉也还凑合。 可惜他就认真想过,为啥家里人一个比一个糟心。 “舅啊,我饿了。”赵桂枝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哪怕她不怎么会看天色算时间,正午的太阳也在明晃晃的告诉她,该吃午饭了。 陈屠夫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请她下馆子了。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他俩才回到了陈家肉铺。 此时,陈屠夫的几个兄弟已经陆续回来了,没见到他人倒也没什么担心的,而是在后院那头杀刚收上来的家禽家畜。 这年头有些事情倒是跟上辈子类似,像菜市场早上人最多,以及晚市的时候也有人会出来买东西。反正肉铺门口有几个人等着,想买点儿便宜的猪下水。 于是,陈屠夫推着赵桂枝过来时,就受到了好一阵注目礼。 饶是赵桂枝脸皮厚实得很,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咳,我买点儿肉,等下小姨父就来接我了。” “买啥啊,舅还能让你掏钱?”陈屠夫感受到了那些复杂的眼神,当下朗声道,“小六子!你们今个儿收了啥好东西?我外甥女来看我,给她带点儿好东西!” 噢,原来是外甥女。 老主顾们纷纷点头,收起了吃瓜的眼神。 赵桂枝跟着他进了肉铺,早上剩下的一些大骨头还在那儿,不过边角料已经没了,大概是被陈屠夫的几个兄弟收起来或者卖掉了。但不要紧,他们今个儿又收上来两头猪,一头已经在杀了,准备等下送去酒楼那头,另一头养在后院里,准备明个儿赶早杀了卖肉。 “我要那些骨头,全要。” 素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赵桂枝,一听说不要钱,先要了早上卖剩下的几根大棒骨。 这年头跟上辈子是不同的,骨头这玩意儿卖不上价,甚至瘦肉还不如大肥肉来得受欢迎。特别是那种一看就油腻的肥膘肉,不光价格贵,稍微来得晚点儿就买不到了,属于需要跟老板打好关系,提前预定。 至于大骨头,还是外头的肉被刮得丁点儿也不剩下的大骨头,那纯粹就是买肉搭的添头。 但对于赵桂枝来说,骨头啊,特别是那种熬得浓浓的,连里头的骨髓都熬出来的高汤,滋味简直就是一绝。 别看她能把素菜做出荤菜的味儿来,但那仅仅是滋味而已,她又没办法改变营养成分的。因此,买几根大骨头炖汤喝,是非常有必要的。 “行,还要啥?要不要来点儿五花肉?”陈屠夫好脾气的帮她拿了大骨头,又想起了这年头的情况,添了一句,“你家没猪油吧?我给你整一块肥膘,让你婆婆给你熬猪油,白花花的猪油,烙葱油饼可好吃了。” 对哦! 这个可以有! 赵桂枝在一众老主顾羡慕嫉妒的眼神下,矜持的点了点头。 于是,陈屠夫先给她拿了一大块的肥膘肉,又找了个箩筐放大骨头。没曾想,他老妹儿突然搞事了。 “你帮我把骨头劈成四瓣儿,方便把我里头的骨髓熬出来。” 陈屠夫:…… 我说你咋那么老实呢? 转身去拿了剁骨刀来,陈屠夫举起刀的那一刻,前头排队的老主顾们纷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没一会儿,几块大骨头都被他劈成了整整齐齐的四瓣儿。 是真的整齐啊,看得出来,这刀工绝对是有练过的。 陈屠夫心疼的看了眼他的刀,得了,前天才刚磨过的,今个儿又得磨一遍。他把劈开的骨头都放在了箩筐里,在收拾肥膘肉的时候,又顺手给拿了一块五花肉。 刚收拾好,他那个糟心的老妹儿哟,又开口了。 “那你干脆帮我把五花肉也给劈了呗,剁成肉馅儿。”这话一出,老主顾们就不是羡慕嫉妒她了,而是用一种分外敬佩的眼神,崇拜的看着她。 陈屠夫认命的举起刀开始剁剁剁,边剁边问:“咋地不年不节的,你想吃饺子啊?” “那倒不是。”赵桂枝诚实的回答,“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就是想看你剁肉。” 老主顾们都看傻了。 要知道,陈屠夫那是凶名在外啊! 平时的他已经够吓人了,举着刀的他更是让人不由的胆寒。 这姑娘得是什么胆子,才敢那么说话! 陈屠夫木着脸帮她收拾好了东西,等豆腐张的牛车过来时,二话不说连东西带人都给丢上了车:“记住,没事儿别来,有事儿也尽量少来。” 豆腐张一脸的懵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倒是赵桂枝,先是很认真的点点头,随后又冲着陈屠夫摆了摆手:“嗯,那我走啦,舅舅你也想开点儿。包子会有的,豆浆也会有的,你迟早有一天能娶上媳妇儿的。” 陈屠夫:…… 累了,毁灭吧。 一众老主顾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带了一身的杀气回到了肉铺里。 这肉还是要买的,下午刚杀的猪,上头的好料是要给酒楼饭馆送去的,但一些不值钱的猪下水却是要卖的。想想家里好几天没吃到肉了,老主顾们咬牙坚持着,等肉一到手,就飞快的跑了。 下午的买卖没持续太久,陈屠夫跟几个兄弟去酒楼饭馆送了货,这一天就算忙完了。 临走前,他想起这家酒楼也是周家的,忍不住问了下专门管收货的酒楼管事:“你们家那个……咋样了?要帮忙不?” 那管事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啥,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家老爷说了,路是自个儿选的,脚上走出了泡来,也该自己受着。” 就是放弃了呗。 不过这倒也正常,周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有个大少爷已经娶妻了,还有没有其他的少爷小姐,陈屠夫就不知道了。可但凡是有其他选择的,当爹娘的干嘛要跟其中一个孩子死磕? 只不过,想起自家那倒霉妹子说的话,陈屠夫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刘管事啊,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像我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偏就没姑娘愿意嫁。反而像那种小白脸,轻轻松松的就能娶着媳妇,找谁说理去?” 刘管事憋着笑点头附和着,临走前压低声音跟他说:“你还真别说,那小货郎长得真是不错,还能说会道的,见过的人都夸他。咱们镇上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在他那儿买东西,听说他跑了,好些人还可惜来着,说以后都见不着了,上哪儿找说话那么好听的人?” 陈屠夫:…… 行了,本来他还存有那么一两分的怀疑,现在全没了。 确认过眼神,就是他那花蝴蝶老子。 第21章 就在陈屠夫忙着打听周家大姑娘和神秘小货郎二三事时,赵桂枝也没闲着。 她坐着豆腐张的牛车离开了镇上,不过同车的却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位大娘。 “大娘你是石磨村人?”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赵桂枝主动跟她搭话。 那位大娘看起来跟江母的年纪差不多,带了两个大大的包裹,一个就随意的搁在牛车上,另一个却是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 听得赵桂枝的话,那大娘笑着说:“是啊,我这是回娘家呢。你是哪家的姑娘?瞧着有些眼生。” 豆腐张在前头说:“这是我媳妇儿的娘家外甥女,不是咱们石磨村的,她是大坳子村江家三房二郎的媳妇。” 大娘想了一会儿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那个在镇上念书的江二郎?你是他媳妇儿啊!那你可太难了,你婆婆很凶吧?” 赵桂枝:…… 虽然江母的脾气确实不怎么好,但她还是想知道,江母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才把自己的名声毁成这样的? “也还好,我婆婆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谁知,那大娘却嫌弃的撇了撇嘴:“那得是淬了毒的刀子嘴吧?算了,你当人媳妇的,也是不好说她。” 赵桂枝本来是琢磨着,从孝义镇到石磨村得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怎么着也能套个话啥的。毕竟,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个穷货郎私奔了,绝对是个特大新闻。 结果…… 她都还没开始打听消息,就被大娘噎了个半死。 但她还是坚强的开了口:“大娘,我今个儿去镇上看望我舅舅,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你舅舅是谁啊?”大娘的关注点显然有点儿偏。 “陈屠夫,表的。”赵桂枝不想再给大娘噎死她的机会了,快速的回答了问题后,就直接敞开了话头,“你听说了吗?镇上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居然跟一个穷小子跑了!” 大娘原本是百无聊赖的坐在车尾的,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这会儿又是半下午了,坐在牛车上微风阵阵,除了有点儿让人忍不住犯困外,旁的都挺好的。 可一听赵桂枝说的那话,大娘一下子就来劲儿了。 ——你要是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周家大姑娘啊!她跟外头来的小货郎跑了!我给你说,那个小货郎长得可俊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大娘兴奋极了,眉飞色舞的给赵桂枝详细的描述了那小货郎长得有多俊。 问题是,她说的全都没在点子上,以至于赵桂枝听了满脑子的各种俊俏的描述词,愣是没办法把人跟她亲大舅联系到一块儿去。 她只能趁着大娘大喘气的机会,插嘴道:“大娘你知道鬼上身的事儿吗?我听说啊,那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前阵子魇着了,疯了!” “唉!瞎说啥呢!周家大姑娘也是可怜人儿。” 赵桂枝调整了一下坐姿,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绝对是重点。 果然,在一声叹息后,大娘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她告诉赵桂枝,周家是个有钱人家没错,但周家的情况跟其他人家有所不同。现如今当家做主的周老爷,原先是入赘周家的,也就是乡间地头常说的,上门女婿。 假如单是这样倒也没啥,这年头,很多没有儿子的人家,或是从族中过继一个,或是让女儿招赘,其实都挺正常的。周家没选择过继,是因为他们家的子嗣一直不丰,又心疼打小身子骨不太好的独生女,这才决定招赘。 刚开始的一两年倒是没啥,周家太太还怀了孕,谁知生产时出了事儿,孩子是生下来了,大人没了。 再然后,周家太太的亲爹娘在两三年的时间里陆续的过世了,因为周家太太原就是老来得女,她父母的年岁本身就很大了,加上老来失去独生爱女,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后来,周老爷又娶了一房媳妇儿,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周家大姑娘啊,明明是周家真正的血脉,却过得苦极了。” 赵桂枝听故事听得特别有劲儿,她当然也是同情那位周家大姑娘的,但假如说,真叫她给猜对了,她大舅妈穿成了周家大姑娘…… 那她就要换个同情对象了,比如周老爷等人。 她大舅妈别的不行,坑爹技能简直满点! “再后来,周家大姑娘长大了,家里就给她说了一门亲,不过她好像一直不是很乐意。”大娘说到这里,略有些犹豫,“可那门亲事也挺不错的,不知道她为啥不乐意。有个老街坊倒是说,可能是舍不得周家的家业给了别人。” 赵桂枝明白了:“周老爷又有了别的孩子?儿女都有?” “对,不过他倒是没改姓,说是准备三代还宗,让长孙改姓。”大娘回忆了一下,“大姑娘今年好像是十六岁了,她后面应该是妹妹,弟弟的话,大概还很小?唉,没娘的孩子可怜哟!她也是真的想不开,这跟人私奔了,以后还怎么回娘家?连点儿嫁妆都没有,万一那小货郎回头不稀罕她了,她可怎么办啊!” “听着确实挺惨的。”赵桂枝默默的给周老爷点了根蜡。 大娘又不知道赵桂枝心里真实的想法,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面上也露出同情的表情:“大概是打小没人疼她,这才被小货郎哄骗走了吧?唉,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这辈子就完了。” 这年头,私奔的结局都是很惨烈的,没有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有的只是字字血泪,甚至直接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赵桂枝琢磨着,如果是真正的周家大姑娘,她那么在意周家的家产,哪怕面对看着还不错的亲事都不想嫁,这样的人有多大的可能性会直接跟着小货郎私奔了? 而且,如果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女儿,当父母的舍不得女儿吃苦受罪,阻止她嫁给穷小子,那是完全说得过去的。可听大娘的意思,那位周家大姑娘在家中完全是个小透明,如果她执意要嫁货郎,父母应该会选择成全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娘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主要内容都是心疼和可怜那位不幸的小姐,夹杂着对周老爷的指控,以及骂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桂枝:…… 看来,这位大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牛车是直接回石磨村的,赵桂枝还想跟她小姨好好说说话,反正随着天气的转暖,如今太阳落山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到时候就算豆腐张不送她,她也能自个儿回家去。 等到了豆腐坊,赵桂枝借口要说女人之间的私密话,成功的获得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虞三娘一脸的懵圈。 昨个儿下午,赵桂枝其实就跑来过一趟,但时间很匆忙,她只来得及说一声让豆腐张明个儿一早去大坳子村接她,旁的事情什么都没说。今早,他们是直接从大坳子村出发去镇上的,自然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因此,虞三娘还不知道她亲哥和嫂子出现了。 “小姨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家全灭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赵桂枝眉开眼笑的公布了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随后不等虞三娘发问,就将她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虞三娘现场表演目瞪口呆。 赵桂枝再说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样?我大舅和大舅妈的绝美爱情故事,是不是特别感人?” “他们是疯了吗?真以为是上辈子那种情况?这年头,私奔甚至可以直接被打死的!告到官府都没人管的!” “好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刚打听到的内部消息。”赵桂枝将大娘的话总结后转述给了虞三娘,“我猜,可能中间还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俩才不得不直接私奔的。” 虞三娘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如果不是单纯的头脑发热,那还是可以谅解的:“你让你哥在镇上打听了?” “我不说他也会去的。对了,我大嫂跟我说,她娘家有个堂姐早些年被家里人卖掉了,正好是在那个周家当下人。我回头让她也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还能不能多套出点儿消息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我其实前两天也听说了这事儿,就是没放在心上,回头我跟老主顾多聊几句,还有我那个婆婆,她可碎嘴了,十里八乡就没她不知道的事儿!” 这么一来,陈屠夫可以在孝义镇上打听消息,赵桂枝找薛氏问问情况,虞三娘则是跟买豆腐的人多聊聊。 虽说获得的信息可能还是会有疏漏,但总得来说,希望还是有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虞三娘就让豆腐张先把人送回去,当然不可能让赵桂枝走着回去,因为她又搁了不少豆制品。 得亏陈婆子出门找老姐妹唠嗑了,要不然看到儿媳这么败家,又该坐在地上嗷嗷哭了。 费了点儿工夫,赵桂枝终于回到了家里。 一到家,还没上院坝呢,听到动静的幼娘就急急的跑过来:“二嫂,奶奶今个儿特地来家里找你了,等了你一整天,午饭还是在咱们家吃的,一直到下半晌才走。” 赵桂枝本能的回道:“那娘一定很心疼吧?” “那可不?奶奶那胃口可好了,光是米饭就吃了两碗,还把你先前剩下的那点儿泡椒春笋全吃了,一点儿都没剩下。娘气坏了,又不敢吭声,坐那儿剁了半天的猪食……她刚刚送奶奶去了,我猜是跟大伯娘聊上了。” ……难怪你敢这么大声的说她坏话。 赵桂枝招呼幼娘一起帮忙,先把东西搬到了灶屋里,然后目送豆腐张赶着牛车离开后,才跟幼娘收拾起了东西。 而此时,幼娘已经彻底忘了她娘的事儿,她被眼前的大骨头和肥膘肉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大骨头先放着,我明个儿拿它熬汤。肥膘肉听说是能熬出猪油来的,可我没干过这活儿,回头问问娘会不会。这个肉沫……”赵桂枝没想好该怎么办,按理说包饺子刚好,可家里好像没有精细面粉,总不能用粗面吧? 本来想再缓缓的,可当她看到了幼娘那两眼放光的模样后,立马改了主意:“那咱们今晚就吃这个!肉沫蒸蛋!” 多么简单的菜啊,关键是味儿还不错,正好薛氏怀孕了,是应该多吃肉类和禽蛋。 幼娘疯狂点头。 “那就开始做饭吧,省得回头娘看到了,又要嘀咕。”赵桂枝果断的选择先斩后奏,反正这会儿也不早了,是该做晚饭了。 等江母慢慢悠悠的走上院坝,就闻到了一股子喷香的味道。 那是肉的香味。 江母露出了微笑:“桂枝回来了?你是不是又往家里拿豆腐了?哎哟,还真是!” 灶屋的角落里,放着不少豆制品,江母粗粗一看,顿时笑开了花:“你说你小姨咋就那么客气呢?哎哟,这是啥?大骨头?” 赵桂枝给幼娘使了个眼色,幼娘立马心领神会。 “娘,我这不是去了镇上吗?我舅给了拿了大骨头,还有这个……”把肥膘肉展示给江母看,赵桂枝成功的从她脸上看到了痴迷的神情,仿佛只一眼,她就深深的爱上了这块肥膘肉。 “好肉!好肉!” “我舅说这个适合熬猪油,可我没干过这个,你会吗?” “会会!我当然会!”江母恨不得立刻熬猪油,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会儿饭都做好了,等下虎头就要回家了,而熬猪油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事儿。 赵桂枝很痛快的把肥膘肉给江母,大骨头也让她收好,说是明个儿熬汤要用的。 至始至终,江母也没注意到大锅里的肉末蒸蛋,她是闻到了香味,可这不是赵桂枝做的饭菜就是很香啊,素的都能变成荤的呢! 一直到虎头回了家,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晚饭,江母还是没发现异常。 江母倒是发现了肉沫蒸蛋这道菜里的鸡蛋,但因为赵桂枝故意把蛋打散了,两个蛋成功的混在了肉沫里,成功的混淆了江母。 “蛋啊……大郎媳妇你多吃两口,你现在是两个人呢。”说不心疼鸡蛋是假的,不过想想灶屋里的大骨头和肥膘肉,江母到底是忍下来了。 这顿晚饭,全家人都吃得很高兴,尤其是虎头,最后的汤汁都倒给了他,他吃得小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连江母也觉得这肉非常好吃,还夸了赵桂枝:“这道菜才是你的拿手菜吧?这肉就跟真的一样,以前做的那些菜,味儿是有九成像,但看着不像,多吃两口还是能辩出来的。今个儿就不一样了,像,太像了,简直就跟真的肉味道一模一样!” 赵桂枝笑得特别坦然:“娘喜欢就多吃两口,回头我还给你做。” 幼娘就没她那么淡定了,全程低头扒拉饭,只偶尔飞快的挟几筷子。不过,因为她的性子原就这样,江母还以为她难得吃上肉,分不出心神来说话。 等吃过晚饭,江母是真的忍不住了,喊上幼娘就去灶屋忙活开了。 据她所说,肥膘肉一定要赶紧熬出猪油来,越快越好,熬出的猪油会更多,味儿也能更香一些。 赵桂枝不管这些,她愿意熬就让她熬去,只开口问:“听幼娘说,奶奶今天来家里找我了?有啥事儿?” “没事儿!她就是盐吃多了,闲的!”江母一提起了这个婆婆,语气就不是那么好了,“她太能吃了,我猜虎头那么馋嘴,就是随了他太奶奶!” 呃,赵桂枝心说,真不好意思,我早就这么想了。 幼娘今晚吃了好几筷子的肉,心情特别好,一个没忍住就道:“奶奶可喜欢吃油渣了,油渣拌糖,她吃了一回能念叨一年。” 赵桂枝讶道:“什么东西?哦哦,糖拌猪油渣?这个我听说过。” 仅仅处于听说过的地步,完全没有接触过。只因她上辈子主打的是朋友圈的减肥小零食,而猪油…… 这玩意儿听着就特别能增肥。 再看江母,脸色就变了。 待月亮出来时,江母黑着脸端着碗,后头跟着赵桂枝,婆媳俩一前一后的去了大房那边。 她们到时,江奶奶正在泡脚,显然是准备睡觉了。 “奶奶,家里熬了猪油,娘说你最爱吃油渣拌糖了,特地给你送了一碗。”赵桂枝笑眯眯的站在窗户底下喊奶奶。 江奶奶一下子就振奋了,瞌睡虫瞬间不翼而飞:“进屋啊!快进屋来啊!来,让我尝一口。” 说好的尝一口,这一尝直接就见了底。 当然,份量本来就不多,也就一块肥膘肉,能有多少油渣?江母还舍不得都给了婆婆,留了一半在家里,剩下的也就是小小的一碗。 看着江奶奶眯着眼睛极为享受的模样,赵桂枝问她白日里找自己有什么事儿,又说要是不怎么要紧的事儿,干脆明个儿等她送大骨汤来的时候再说好了。 “大骨汤?”江奶奶瞬间抓住了关键词。 “我今个儿去镇上了,肥膘肉和大骨头都是我舅给我的。”赵桂枝没提肉沫的事情,只因为都吃光了,总不能告诉奶奶,还有上好的五花肉,可惜被我们都光了。 “好好,我喜欢喝大骨汤。” 江奶奶笑得特别开心,江母就不同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啥都喜欢! “那就明个儿再说,奶奶你休息吧。”赵桂枝并不觉得江奶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猜测是老人家突然想吃口新鲜的了,这才特地去家里寻她。 对了,明个儿的话,先前泡的第二批泡椒春笋应该就能吃了,到时候让江奶奶派几个孙子、曾孙子过去帮忙。这连坛子带笋子的,还挺沉的。 稍晚些时候,赵桂枝跟着江母回了家。 赵桂枝走上院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捧着小脸笑得一脸迷醉的虎头。 那表情吧,跟江奶奶都不能说是相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第22章 次日一早,吃过简单的早饭后,赵桂枝就拽着幼娘进了灶屋,开始折腾昨个儿拿回家的大骨头。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特地让我舅劈成了四瓣,熬汤就容易多了。”赵桂枝一脸的得意,却不知道陈屠夫昨晚磨刀磨到了半夜里,吓得隔壁的孩子别说哭了,连哼一声都没敢。 幼娘好奇的看了两眼,就安心的生火去了。她对于这些汤汤水水的没什么兴趣,比起高汤,她更怀念昨晚的肉沫蒸蛋,那才是好滋味。 不过,很快幼娘就知道打脸是个什么感觉了。 骨头汤乍一看是没什么稀罕的,但要是真的能将里面的骨髓都熬出来,那香味可真是别提了。跟之前赵桂枝做的素肉串还不同,麻辣火锅味的素肉串,香味特别得霸道,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可劲儿的翻滚折腾。 但以猪筒骨为底料的高汤,在熬到了一定的程度后,香味透过锅盖的缝隙,缓缓的溢了出来。 没有任何霸道的感觉,也不像肉那般令人陶醉,可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顺着空气飘荡在整个灶屋里,带着一丝烟火气息,又因为筒骨里的油脂都被熬出来了,那种油脂的香味就好像拼命的要往你的鼻孔里钻…… “幸好虎头上学去了。”幼娘使劲的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同时不由的庆幸道。 赵桂枝一时间没能理解幼娘这话的意思,以为她是在心疼虎头吃不到,就解释道:“高汤是可以留着当做菜底料的,虎头也能吃到。” 幼娘却是摇了摇头:“二嫂你刚进门晚你不知道,有一年家里炖大肉,那会儿虎头才刚学会走路吧,趁着家里人没注意,居然摇摇晃晃的摸进了灶屋里。要不是娘刚好过来拿东西,只怕虎头能钻到大铁锅里去。” 啊这…… 赵桂枝下意识的看了眼跟前的灶台,乡下的土灶普遍都是很低矮的,江家的也不例外。加上灶台旁边还堆了一些东西,两三岁的小孩还真就能爬上灶台去。 不过那情形,想想都觉得可怕。 沉默了一瞬后,赵桂枝问:“他挨打了吗?” “那可不!娘又气又怕,一把将虎头拽下来,扒了他的裤子举起巴掌狠狠的打了他。”幼娘边回忆边道,“那时候应该是快过年了,我听到虎头的大哭声,跑来灶屋一看,就看到虎头被娘打得屁股蛋子都肿起来了。” “小孩子就不该来灶屋。”赵桂枝当然不支持打孩子,但那也得看具体情况。像幼娘刚才说得那情形,实在是太吓人了,狠狠的收拾一顿,打得他以后再不敢上灶屋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然呢?跟个馋嘴娃讲道理? 也就是道理不好吃,不然那馋嘴娃一定嚼巴嚼巴把道理吞下肚。 幼娘点了点头:“二嫂你看,虎头每次进灶屋,是不是离灶台有几步路?他就是怕再靠近灶台,又要被收拾。” “该!” “哈哈哈……”听赵桂枝这么说,幼娘顿时笑开了,“二嫂你不知道,虎头那会儿被娘打了屁股后,又被丢出了灶屋,他立马摇摇晃晃的去找他娘。结果大嫂听了缘由后,二话不说又揍了虎头一顿。虎头哭得嗷嗷叫,等看到他爹回来了,又是一通告状。他那会儿人小,说话还不利索,就是连比带画的指着娘和大嫂,说她们打了他,还给大哥看他的屁股。” 赵桂枝觉得吧,她大概猜出了最后的结果。 果然,幼娘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大哥才不惯着他,又打了他一顿。可大哥是干惯了重活的,那巴掌打在虎头的屁股蛋子上,啪啪作响。反正一直到出了正月十五,虎头才能坐板凳。” “……挺好的,至少家里人是一心,就怕这个打了那个惯着,养得孩子惯会看人眼色。”赵桂枝就很心疼虎头,谁让她的童年跟虎头那么像呢? 熬煮骨头汤不是短时间内能成的,赵桂枝担心幼娘做不完活儿,又要被江母骂,就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儿,这儿有自己看着呢。 幼娘起身把灶膛前的位置让给赵桂枝,还有些不太放心的问:“二嫂你能行吗?” “不会生火还能不会看火?放心吧,我看你生火好多次了,往灶膛里添点儿柴禾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幼娘不太放心的走了。 赵桂枝等幼娘一走,立马动作利索的开始添柴禾,那架势全然不像是个生手。 其实,她本来就不是新手。 不会生火还能不是打火石的锅?她上辈子是用过灶台的,只是那时候有打火机,再不济火柴总是有的。她还会生煤饼炉,至于烧烤架之类的,更是信手拈来。 至于为什么要装…… 还不是因为虞三娘跟江母说,她以前下厨都是由粗使婆子负责生火看火的。 唉,扯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实在是太考验演技了。 大骨头汤是作为高汤用的,赵桂枝一口气炖煮了一大锅的骨头汤。随后,用另外一口大铁锅,舀了一些骨头汤进去,又削了一个萝卜,煮了一锅的萝卜骨头汤。 等后一锅也煮好后,距离晌午已经不远了。 她喊来了幼娘:“这个锅里的高汤先留着,那个我炖了一锅的萝卜骨头汤,咱们中午就吃这个。你要不要再贴一圈饼子?” “好,我来贴饼子。”幼娘上前接了余下的活儿。 赵桂枝拿小锅子舀了不少萝卜块和汤料:“我先给奶奶送一锅去,正好叫她配着下饭。” “二嫂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就可以吃午饭了。” …… 也是穿越之后,赵桂枝才明白,什么叫做一碗汤的距离。 反正从自家到大伯家,萝卜骨头汤还是热乎乎的。 刚好,大伯家准备吃午饭了。 看到赵桂枝过来,江奶奶可高兴了:“桂枝来了啊?我等你一上午了,还寻思着你要是再不过来,我下午就要去找你了。” “我上午在炖汤呢,奶奶您先尝尝。”赵桂枝直接将小锅子搁在了大伯家堂屋的饭桌上,“对了,我做的第二批泡椒春笋已经好了,就是当初用了大坛子,光坛子就有七八斤重,装满了笋子后,我根本搬不动。” “叫你大伯去搬!”江奶奶转瞬就卖了儿子。 可赵桂枝怎么能劳烦长辈呢?哭笑不得的道:“让大侄子搬吧,大小伙儿可比我有力气。” 一旁的大堂嫂听了,忙吩咐道:“丰收满仓,你俩吃过饭去一趟你们三爷爷家。” 两个少年郎忙点头。 赵桂枝也要回家吃饭,就没多做停留,只道:“那顺道把锅子帮我捎来吧,我先回去了。” 她拿的是家里的小锅子,可这年头的餐具吧,普遍都十分得庞大。上辈子她家的电饭煲最多也就是煮五人份的饭,这年头的大铁锅,轻松就能做出三十人份的饭。那可真的是碗比锅来大,锅能当盾牌。 也因此,就算是家里的小锅子,那汤的份量,也足够大伯家的人都尝一尝了。 可惜,赵桂枝不知道,江奶奶惯会吃独食,只分了一些给年岁小的孩子们,剩下的她一人就包圆了。 还不是一口饭一口汤的吃法,而是在分出了一小半的汤和萝卜后,直接将饭倒在了汤里。 “真好吃啊!桂枝这手艺没得提!对了,桂枝是谁的媳妇来着?”江奶奶吃得心满意足,突然想不起来桂枝她男人是谁了。 “是二郎媳妇。”大伯娘已经习惯了婆婆的作风,也没在意,随口答道。 江奶奶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小子哟!能娶到这么好的闺女,嗯,是个有福气的。等桂枝她男人回来了,领我跟前我好好说说他!” 大伯娘:…… 就算她已经习惯了婆婆的不走寻常路,但还是冷不丁的会被噎一回。 什么叫做桂枝她男人?她男人是你孙子! “你去把锅涮涮,让你孙子帮我搬春笋去!”江奶奶吃饱喝足就开始给儿媳妇指派活儿了。 “行行,让我孙子去帮你干活。”大伯娘无奈的投降,她决定想点儿好的,毕竟比起村里那些动不动就折腾儿媳妇的恶婆婆,她婆婆真的算是很不错了。 ……就是老拿话噎她! 略晚些时候,赵桂枝就又过来了。 她走在最前头,手里拎着个竹篮子,后头跟着俩少年郎,就是大伯娘的大孙子丰收、二孙子满仓。 这俩孩子的名字还是很质朴的,关键是一听就知道取名字的人求的是什么。而且,想想虎头的两个小伙伴扁担和板凳,就感觉丰收和满仓还是很幸福的。 多好听、多有韵味的名字啊! 等走上大伯家的院坝时,赵桂枝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江奶奶。 江奶奶没待在她那屋的门前,而是坐在了堂屋旁边的竹椅上,一面打着哈欠一面等着她。 等看到赵桂枝的身影出现在坝上了,江奶奶顿时两眼放光:“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东西呢?你这竹篮子里装的是啥啊?” “蔬菜干。”赵桂枝跟江奶奶打了好几次交道了,再说家里还有一个缩小版的江奶奶,她逐渐也摸清出了老人家的套路。 走上前将篮子里的东西拿给江奶奶看,她只道:“看着是不太起眼,不过您尝尝。” “嗯,我尝尝。”江奶奶从善如流的在篮子里拣了一块蔬菜干塞到了嘴里,“脆脆的……味儿不错啊!” 赵桂枝心说,那肯定是不错的,毕竟这才是她擅长的零嘴。 谁让蔬菜便宜呢?蔬菜便宜,但蔬菜干却不便宜。而且上辈子又有烤箱,做蔬菜干和水果干特别容易。不过,显然水果干的味道会更好,她以前就很爱做香蕉干,切成一片片的,烤干后味道特别棒,保留的水果的甜味儿,又格外得有嚼劲儿。 尤其是刷剧的时候,咯嘣咯嘣的吃起来,特别带劲儿。 简单地说,蔬菜干和水果干的成本低廉、做法简单,但又可以卖高价,所以赵桂枝上辈子真的没少鼓捣这玩意儿。 见江奶奶吃了一块还想吃,她赶紧把篮子拿开。 面对江奶奶不敢置信的眼神,她解释道:“这不是才刚吃了午饭?奶奶,这个是让你当零嘴吃的,可千万别吃撑了。我给您拿屋里去,这个能放很久的。” 说话间,丰收和满仓也上了院坝,高声的问坛子往哪里摆。 江奶奶一下子就分神了:“放我屋里!” 大伯娘闻声走了出来,一听后头这话就给气乐了:“摆你屋里啊?那你要是半夜里睡不着觉,起来把一坛子都吃了呢?丰收满仓,摆粮仓里去。” 已经走到了江奶奶那屋门口的赵桂枝,听到大伯娘这话后,又返身回来了:“奶奶半夜里会起床拿东西吃?那我还是把这个交给大伯娘保管吧。” 可别小看了蔬菜干,这玩意儿蒸发了水分后,会缩得很小。满满一篮子的蔬菜干,要是真叫江奶奶一口气全吃完了,那绝对会出大事的。 大伯娘立马上前接了过来,还对赵桂枝说:“二郎媳妇,你上次拿来的素肉零嘴,就那个油纸包。哎哟别提了,你奶她两天就吃完了,夜里起来都能吃几块。我那天晚上肚子不舒坦,跑去茅房蹲着,就听到她屋里窸窸窣窣的,我还以为她屋里有耗子呢!” 赵桂枝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这样吧,以后我拿来的零嘴都给大伯娘管着。” “就该这样,免得她吃坏了。” 江奶奶:……………… 就很委屈。 可怜无助又弱小。 第23章 江奶奶一脸的委屈。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篮子的蔬菜干被儿媳妇收走了,又见两大坛子的泡椒春笋都被俩曾孙子搬到了粮仓里,索性起身赌气的回屋去了。 赵桂枝惊讶的看着江奶奶回屋把门关上,她扭头问大伯娘:“奶奶这是生气了?”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她!”大伯娘一脸的不以为然,“她午饭吃太饱了,估计是困觉了。没事儿的,她这人跟你婆婆不一样,一丁点儿都不记仇。” 赵桂枝:……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婆婆,并且我有证据。 大伯娘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指着粮仓说:“那两大坛子都是泡椒春笋啊?那你做得是挺多的。” “哪能呢!”赵桂枝解释道,“春笋倒是都叫我做了,却是各处都送了一些。那两坛子只有一坛子是,另外是辣白菜。我家里的白菜太多了,我怕不用掉一些,娘能叫我们顿顿吃白菜。”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家里还有腌萝卜和什锦榨菜,就是数量不太多。我回头再做一些,也叫大伯娘尝一尝。” 大伯娘对吃食的兴趣不大,正准备婉拒,却忽的心下一动:“桂枝啊,大伯娘托你一个事儿成不?” “什么事儿?可千万别是让我做衣服纳鞋底,这个我真不会!” “做吃的。” “那行。” 既是要好好说,两人就换了地方,大伯娘还让大堂嫂去泡了一壶茶,坐在堂屋的大木桌旁,细细的说。 于是,赵桂枝就知道了,大伯娘准备盖新屋。 这倒是没啥好说的,家里人口多了,尤其是说亲之前,但凡有条件的,都会想方设法盖新屋。 原本,江母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赵桂枝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家里的闲钱到底有限,拿钱给赵桂枝看病后,自然也就没办法盖新屋了。 可大伯娘这边,却是一定要盖的。 “丰收年岁也不小了,盖了新屋才好说媳妇。满仓只比他小两岁,也该相看起来了。我寻思着,这次索性盖两间屋,一气把他们弟兄俩的事儿都办了!” 盖屋的事情倒是烦不到赵桂枝,但这年头,除了会请泥瓦匠木匠过来干活外,还会请族里村里的亲朋好友帮忙。前者是需要工钱的,后者就只是包两顿饭而已。但不管怎么说,提前准备饭菜这事儿是绕不过去的。 大伯娘铺垫了一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米粮这些我会准备的,就想托二郎媳妇做些下饭菜。我算了算日子,两间屋要盖好,怕是要等初夏了,倒不用准备热饭热菜,干饼子、杂粮馒头配下饭菜就好了。” 赵桂枝寻思了一下:“帮忙倒是没啥,但食材得大伯娘准备好了。你也知道我婆婆那脾气……” “没问题!我准备多一些的食材,剩下的你家吃。”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瞬间达成共识。 大伯娘需要便宜好吃的下饭菜来招待帮忙的人;赵桂枝需要一个混时间的活儿来糊弄江母,又是亲戚的,又多给食材,江母没道理不答应。 达成共识后,赵桂枝就坐等大伯娘送食材上门,让她加工了。 正好,得了食材还能给家里的饭桌添些菜,给大嫂薛氏补补身子。 赵桂枝上辈子并没有接触过孕妇,亲戚里面小辈的都还单身无孩,长辈……那她弟也就比她小了一岁,谁知道孕妇是什么情况? 朋友圈里倒是有孕妇,但想也知道,人家都怀孕了,还能来买她的减肥小零食?万一吃出营养不良呢? 也因此,赵桂枝只能凭本能做事,想着禽肉禽蛋总是好的,这年头的人缺少油水,恰好昨个儿江母熬了一碗猪油,找机会给她用掉才好! 江母还不知道她儿媳妇已经盯上了她的宝贝猪油,她只高兴的跟村里的老姐妹闲聊着,显摆自家儿媳妇做饭好吃,还有一门大方的亲戚。 那可不是大方吗? 要是不大方,还能送肥膘肉和大筒骨? 村口,江母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将她昨晚吃的那一碗肉沫蒸蛋,以及今天中午吃的萝卜炖大骨头汤,描述得几乎是山珍海味一般。听得旁边的人,感觉这午饭才吃完呢,怎么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就在这时,村里来了一拨人。 为首的是个眼神锐利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哪怕体格并不壮,但看得出来是个常年干活的,胳膊上的肉格外结实,双手更是布满了老茧。身后跟着的有少年郎也有中年汉子,全是一副干惯了活儿的模样。 “诶,那不是……石坪村那边的……” 就有人发现了这一行人,但很快就纳闷了:“咱们村里谁要盖房子啊?” 江母寻思了一下:“我大嫂家吧!丰收的亲事迟迟没定下来,怕是寻思着盖了新屋好说亲吧。” “那你家呢?前头还说今年盖屋的,怎么又没动静了?” 这话一出,江母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心说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原本准备盖新屋的钱,不是拿去给赵桂枝看大夫抓药了吗? 见她面露不悦,旁边的人很快就打起了哈哈:“一样啊!盖新屋不就是为了娶媳妇吗?这不好媳妇上门了,盖不盖新屋又怎样呢?”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大嫂家盖了新屋还不知道媳妇儿在哪儿呢,不像你家,没新屋也能让媳妇进门!” 江母:…… 这算啥?笑话她家盖不起新屋? “谁说我家不打算盖新屋了?这不是先紧着我大嫂那边的,她家盖屋,我们家不得去帮忙呢?等今年秋收结束了,我家就盖新屋!赶在过年前,就能住上新屋了!” 江母脾气一上来,先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她本想着,这会儿离秋收还有半年光景呢,到时候谁还会记得这话。 没曾想,她的好姐妹桂花婶子却招手高声的唤那行人过来:“你们是不是来看地方准备盖新屋的?我这位老姐姐家也打算盖新屋,她家今年刚娶了新媳妇,明年还要添丁呢!这不得多盖两间屋?” 为首的男子听了这话,转身走了过来:“谁家要盖新屋?” “她!” “江老三的婆娘!” 江母目瞪口呆的看着瞬间围上来的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她梗着脖子道:“对!我家要盖新屋!你们是石坪村那个石家的人吧?是去给我大嫂家盖屋子的?那你们先去那边,我家不着急。” “一起去吧,到那边再详细说。” 骑虎难下的江母,只能跟着石家这帮人走了。 一起走的还有她的老姐妹桂花婶子,以及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村民。 大伯娘见他们过来还惊讶呢,不过还是先领着人去看了地方,同时也详细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是准备盖两间新屋,那也不能只盖新屋。因此,她决定趁着这个机会,顺便也将其他旧屋子修缮一遍。尤其是后院的猪圈,已经盖了几十年了,猪不像人那么爱惜东西,有几处都已经损坏了,只能用别的东西遮盖一下。机会难得,大伯娘打算把猪圈也给翻新一下。 石家那几人跟着大伯娘仔细的看了一圈,确定了要盖新屋的位置大小,当然还有具体的要求,像是要石墙瓦屋还是砖瓦房,或者不用瓦片,直接用稻草顶,那样能省下不少钱。 再就是像门窗啊,里头的柱子啊,要不要再打两件新的家舍,屋里是打一张床,还是搭个土炕等等,都是需要仔细商量的。 他们这一带地处南北交界处,有人睡床也有人习惯了炕。区分床和炕的,倒不是什么生活习惯,而是要看家里的经济条件和具体的人口。 一般来说,有钱且人口不多的都用床,而要是家里人特别多,兄弟七八个的那种,盘个土炕是再方便不过的。 大伯娘说得仔细,对方也记得仔细。 石家一行人中为首的那个,拿了个小本子,又用炭条在上面边写边画着。等说完了要盖的两间新屋的具体情况后,大伯娘又详细的讲述了修缮、翻新的部分,着重强调了后院的猪圈。 人家在忙活呢,江母当然不会挤上去插队,但她身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姐妹,却是纷纷向她提出各种建议来。 这个说,你家得盖三间屋,没的说大郎两口子住着两间东屋,却只给二郎两口子一间屋的,当娘的怎么能那么偏心呢? 那个说,三郎也不小了,一样都是当娘的,看人家丰收她娘多着急呢,你也该给三郎寻摸起来了。 还有人提到了虎头,那可是长孙啊!不得早早的打算起来了? 江母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很想跟她们大吵一架,但人家句句都在理,还是为她考虑的,她就算再泼辣,也不能直接跟这么多人怼起来。 等大伯娘那边,把猪圈的事儿也都说清楚并且带看过了,石家的人终于过来跟她搭话了。 大伯娘还纳闷呢:“弟妹啊,你先前不是说,盖新屋的事情要缓缓吗?我看二郎媳妇也不是那种会挑剔屋子的人,咋了?还是三郎的亲事有着落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旁边的大堂嫂差点儿没急得上房:“啥?三郎的亲事说好了?说的是哪家的姑娘?哎哟,我的丰收哟,你比三郎还大了半岁,你咋就没娶着媳妇呢!” 这年头,当侄儿的年纪比叔叔大的事儿,时有发生。像丰收比三郎大半岁还算寻常的,有些大家族里,长房的长孙比后头几房的儿子大个十几二十岁的都有! 江母黑着脸纠结:“没给三郎说亲!二郎今年才刚成亲呢,我急啥?盖新屋是本来就打算好的,不过还是先紧着大嫂你。我寻思着,等秋收过后,再盖屋。也盖两间,东西屋各添一间。” 石家的人问:“那要现在去看吗?还是索性等等?” “都行……不然这样吧,等你们来这儿盖屋子了,再去我那儿看。索性我那会儿也是要过来帮忙的。对吧大嫂?饭食总是要准备的。” 大伯娘点头:“我跟二郎媳妇说好了,叫她帮我做点儿下饭菜。这两日我就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几人又说了一些话,很快就定下了正式开工的日子。 因为大伯娘是早有准备的,日子也是找人算好的,她着急大孙子的亲事,因此只拣了个离得最近的好日子,约好时间后,石家的人就走了。 没热闹看了,其他人也就四下散去了。 江母可算是有地方发牢骚了:“桂花那老东西又犯浑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为了给桂枝看病抓药,我把攒下来盖屋子的钱全花了!虎头又提早了一年去上学,我哪来的钱盖新屋啊?气死我了!” “我就说呢……” “那我也不能说我家穷了,没钱了,盖不起新屋了。那不是白叫人笑话了去?再看看吧,离秋收还有好久呢,保不准大郎找到了大方的主家,好好干上几个月,不就有盖新屋的钱了?” 见状,大伯娘也不劝她了,只附和了两句,把人给送走了。 又两日后,大房那边陆续的送来了一些食材,有常见的白菜萝卜,也有能当主食的土豆地瓜,还有不少干辣椒、粗盐巴等调料。 赵桂枝和幼娘一起整理了这些东西。 薛氏也想帮忙,却被拒绝了,最后只能坐在檐下,做起了针线活儿。 其实,赵桂枝依稀记得,孕妇好像要注意用眼问题。但毕竟年代不一样了,像薛氏这样,怀孕之后就不用再干活的乡下妇人都很少见了,要是真的什么事儿都不做,就不太现实了。 再说针线活儿也是有区别的,像刺绣对眼睛的伤害就很大,可若是只做些小衣裳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赵桂枝还记得二郎告诉她,薛氏先前掉过孩子的事情,琢磨着回头认真想一想,看还能回忆起什么有用的知识来。 唉,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开始想念她亲爱的母上大人。 她妈才是全能型人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道孕妇该吃啥。 幼娘见她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忍不住问:“二嫂你咋了?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赵桂枝随口道:“我想我娘了……唉,算了,不管了,人还是要往前看的,先把日子过顺再说吧。” 这下,幼娘不敢吭声了。 上次陈屠夫过来时,简单的提过几句,虽然不够详细,却也让江家人明白了,赵桂枝真正的血缘亲人只剩下虞三娘这个小姨了。那她娘显然是不在这个世上了…… 贸然提及了赵桂枝的伤心事儿,幼娘又是心虚又是愧疚,接下来她干活是愈发利索了,好似浑身的劲儿都使不完,仿佛借此能够安慰到赵桂枝。 赵桂枝:…… 老妹儿啊,大可不必。 给大房那边忙活下饭菜的事儿,就花掉了五天时间。这五天里,赵桂枝和幼娘又是洗涮又是削皮切块,还要调配酱料,将食材一一封存到坛子等等。 忙到后面,赵桂枝觉得自己身上都是一股子腌菜的味道。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是先把大伯娘将需要的下饭菜准备好,剩下的食材还可以给自己做。但赵桂枝乏了,倦了,决定给自己换个活儿。 “我今年都不想吃腌菜了!”赵桂枝看着丰收和满仓一趟趟的搬东西,因为这些并不是立刻就要吃的,哪怕还没入味也无所谓,反正等他们开工时,肯定是腌入味了。 ……她自己都差点儿腌入味儿了! 在粮仓里转了一圈,赵桂枝把注意打到了大伯娘拿来却并未使用过的土豆和地瓜身上。 大伯娘的意思,江家人都是明白的。土豆和地瓜是能直接当口粮使的,所以这个并不是让赵桂枝做下饭菜用的,而是酬劳。 口粮可要比蔬菜贵多了。 “二嫂你打算烤地瓜吗?”幼娘并不感到高兴,“我不喜欢吃地瓜,没粮食的时候,娘就喜欢煮地瓜粥。一碗粥,大半碗都是地瓜,我闻着那味儿就想吐。” 说到这里,幼娘飞快的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她娘的身影,这才拍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不爱吃地瓜?”赵桂枝很快就放过了地瓜,捡了一小筐的土豆,“那咱们就吃土豆!” 幼娘:…… 土豆更难吃,土豆饼难吃到了极点,土豆饭差点儿把她噎死。 最终,幼娘叹着气跟上了赵桂枝,并没有再度提出异议。 赵桂枝让幼娘给土豆削皮,她决定做一道家常小菜,椒盐小土豆! 椒盐小土豆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菜,最方便的就是直接选用优化过的迷你土豆,洗干净放上适量的盐后,直接在高压锅里蒸。没多久,土豆就熟了,可以连皮一起吃,也可以将皮剥掉,如果觉得咸味还不够,也可以蘸盐吃。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提前削皮,蒸好后,拿菜刀的背面一拍,再放到锅里油炸,该放调料都放上,出锅后香味扑鼻。 但赵桂枝却是另外一种做法。 削皮是必须,这年头的土豆块头可大了,皮也相对比较厚,得先洗净削皮后,再放过一个大海碗里…… 捣成土豆泥! 幼娘都傻了,她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因为无论之前怎么吃土豆,都没有捣成泥的做饭。 蒸土豆就是铁锅底部放水,加上箅子后,把大土豆放在上面,隔水蒸熟后,就能吃了。土豆饼又叫土豆杂粮饼,是乱七八糟的凑一块儿,反正目的是让肚子感觉到饱,噎死也没啥。还有土豆饭,就是切成块跟米饭一起蒸…… 反正幼娘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土豆菜。 但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老老实实的按照赵桂枝的吩咐去做。 等一大海碗的土豆泥做成后,赵桂枝又开始作幺了。 她终于对江母珍藏的猪油下手了! 加盐巴加猪油,再把土豆泥搓成一个个小圆球,这还不算,她最后还拿猪油抹了一遍大铁锅,把一个个小土豆球都给炸到金黄油亮,还加入了蒜粒和辣椒粒来提味儿。 对了,这段时间里,她虽然没有鼓捣出孜然粉来,却是把椒盐做出来了。 椒盐能储藏很久,所以她索性做了一大罐子。 等土豆球都出锅来,她毫不客气的撒了一大把椒盐:“搞定!” 再看幼娘,全程都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赵桂枝先舀了一小碗给薛氏送过去,因为这玩意儿不太好挟,她只拿了一根之前用剩下的竹签子。虽说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太好,但也得看具体的情况。一则猪油的危害不大,二则这是新鲜的油而不是地沟油,三则这年头的人就是缺油…… 给了薛氏一碗,自己又回灶屋里拽着幼娘吃了不少,赵桂枝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 还有一个江奶奶。 她又重新煸了一下,找了个洗干净的小箩筐,在底下垫了一张大小合适的油纸,在放好了土豆球后,又撒上一层椒盐,还特地切了点儿葱花配色。 看着瞬间颜值飙升的椒盐小土豆后,赵桂枝满意的点了点头。 双手捧着小箩筐,她刚迈出了灶屋的门…… “哇!二嫂你知道我们回来了啊?这是啥?闻着还怪香的,还有啥好吃的?我和二哥都没吃午饭呢,半上午就往家里赶了!” 三郎的声音在院坝上响起,等赵桂枝一抬头,正好看到二郎向自己走来。 呃…… 犹豫了一秒钟后,赵桂枝笑着开口:“我算好了时间下锅的,快,先进堂屋去,吃点儿小土豆垫垫肚子,我再给你们做个汤。” “做个汤面吧。”二郎走上来,特别顺手的接过了小媳妇手里的箩筐,看着这个精心的摆盘,二郎的笑容更温柔了,“你也过来一起吃点儿,就当陪陪我。” “好!我马上就来。”赵桂枝看着二郎和三郎先后进了堂屋,她向着大房的方向作了个揖,然后飞快的回到了灶屋里,“来来,把土豆都盛出来,正好锅里还有猪油,我煮点儿汤面。” 幼娘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忙帮忙拿水拿面条。 没多久,汤面也搬上了饭桌,还有幼娘用大海碗盛了两大碗的椒盐小土豆,跟赵桂枝一起拿着竹签陪吃饭。 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24章 依着赵桂枝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做些好吃的送到大房那边,好让江奶奶晚上配饭吃。 没想到啊,二郎和三郎突然回了家。 其实也不算很突然,镇上的学堂也是有假期的,除了农忙时候的长假外,每个月都有假期的。以前,二郎也是每个月都往家里赶的。 ……只是赵桂枝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又听得三郎说,他们上午就出发了,到这会儿才回家不说,还没吃午饭。如果再告诉他们,家里就没人记得他们今天要回来的事儿,未免也太可怜了。 才这么想着,赵桂枝就听到三郎大声的赞叹。 “二哥!我说什么来着?就说了不要吃午饭,留着肚子回家才好!先前我还在邻村念书的时候,每天回家都能吃上二嫂做的好吃的,只可惜没吃多久,我就被你弄到了镇上。” 三郎从赞叹到叹息,几乎是瞬间切换,毫无任何缓冲。 不过很快,他又调解好了心态,拿筷子挟起一颗圆滚滚的椒盐小土豆,好奇的问:“这是啥啊?尝着味儿像是土豆,可比土豆好吃多了。” 幼娘也吃得很开心,她还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汤,一边喝汤一边往嘴里送土豆,听到这话后,她顺口道:“就是土豆啊!” 三郎抬头看向自己的妹子,满脸毫不掩饰的嫌弃。 “土豆?你说这玩意儿是土豆?你真当你三哥我是傻蛋?就算我打小就念书,那农忙时也要下地的。你哥我吃过的土豆,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幼娘:…… 她原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被气到翻白眼,索性不搭理这个混蛋哥哥,一口一颗椒盐小土豆,咬得脆响。 见唬住了这个傻妹子,三郎又扭头看向赵桂枝:“二嫂,我一尝这个味儿,就知道肯定不是我家这个傻妹子做的,她没这手艺!二嫂你告诉我,这个是啥?”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土豆。” 三郎:……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二郎无奈的出声。 “不是啊,这哪儿有那么小的土豆了?”三郎不敢置信的又挟了一颗小土豆,送到嘴里细细品尝,“还真是土豆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年代的关系,这年头并没有赵桂枝上辈子多种多样的农产品。像地瓜好像只有一种白心的,有番薯,可那也是偏黄色的,并没有看到红薯和紫薯。同样的,土豆都是大块的,偶尔有那种略显小的,那也是因为发育不良的问题,且多半都长得奇形怪状的。 而像这样,每一颗都长得一模一样,圆滚滚的显得特别可爱的……那当然是没有的。 三郎的疑惑倒是正常的,但赵桂枝还是觉得,这少年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果然,听了他的话,二郎更无奈了:“萝卜能切块,土豆就不能了?停,我知道你又要说这不是切块的,那还不兴你二嫂像搓圆子那样,把土豆捣成泥再搓圆了?……你再多嘴,回头不叫你吃!” 眼看三郎都已经张开嘴了,这会儿又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行叭,确认过眼神,这也是个缩小版的江奶奶。 想起江奶奶,赵桂枝沉默的看着已经光盘了的小箩筐,她犹豫了一下,这会儿时间倒是赶得及,就是显得不太有诚意,没的全家都吃饱了,再给长辈送去的。 她很快就决定,明个儿再去找奶奶。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唯独忘了算二郎了。 待晚些时候,江母回了家,一看灶屋里那少掉的猪油,瞬间怒发冲冠,差点儿就点炸了灶屋。关键时刻,二郎上前安抚住了江母,说是他要求的,赵桂枝才给他做了好吃的。 江母抚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又扭头开始骂人。 “三郎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你贪嘴要吃的?你二哥打小就不在意这些事儿,肯定是你!没跑了!” 三郎是想解释的,毕竟他一回家刚上了院坝,就闻到了灶屋里传来的香味。显然,那会儿赵桂枝都已经做好了,怎么能赖他呢?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刚要开口,尚未出声就先打了个饱嗝。 江母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活像是在看后院猪圈里的猪。 最终,三郎老老实实的拿了大笤帚去后院清扫了,总算是躲开了来自于亲娘的人身攻击。 没想到的是,等三郎打扫完后院时,江母已经开吃了。 椒盐小土豆当然是刚出锅时候最好吃,外面一层已经被炸得金灿灿的,吃到嘴里又脆又香,里面的土豆泥则是香糯软绵,一口一个简直停不下来。 冷了之后,虽然从口感上来说是不如刚出锅时候了,但也别有一种风味。当然,前提是仅仅放了一会儿工夫,假如过夜了,原本脆口的表皮就会吸饱了水分,变得软塌塌的,那就没啥味道了。 赵桂枝原本是想再去炸一下的,幸好关键时刻,三郎出声了。 “娘,你再回锅炸一下呗!冷掉了肯定不如刚出锅时味道好,你重新炸一下,我也想再吃一点。” 江母的表情从享受美食,一瞬间就变成了怒吼的母狮子:“你信不信我给你放锅里炸了?!” 三郎抱头鼠窜,不过总算也做了一件好事儿,至少赵桂枝没挨骂。 这天的晚饭还是有些晚的,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虎头一直到天都快擦黑了才回家。见家里人都等着自己,虎头一脸的愧疚,觉得自己耽误了家里人吃晚饭。 实情却是,家里人吃土豆都吃饱了。 当然,为了不让虎头知道真相,加上晚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二郎和三郎又在今天归了家,所以全家人又重新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瞬间让虎头的愧疚更深一些。 江家并没有饭不语的规矩,以前是因为饿坏了,才纷纷埋头苦吃。可今个儿大家都是饱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二郎先说了学堂里发生的事儿,主要是说三郎的情况,毕竟他这个月才刚去。又因为两人念书的进度不同,实际上并不在一起念书。不过,二郎昨个儿特地去寻了三郎的先生,问了他的学习情况,也好再往下做安排。 说这些事儿的时候,三郎全程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模样。 赵桂枝就特别有经验,谁让她上辈子也是学渣一枚呢?都不用听二郎细细的说道,光看三郎那表情,就能猜出结果来了。 这就是,学渣之间的心灵感应! “……大概就是这样了,先生说三郎的志向可能不在于念书,让咱们回家好好商量一下。他如今也把大多数常用字认全了,也会写,要是不准备考科举的话,倒是可以拜老账房为师,好歹有门手艺不怕饿死。” 江母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三郎,后者腰杆子挺得笔直,以一种最不舒服但又最符合标准坐姿的姿势,端坐在板凳上。 “心思不在念书上?”江母开始磨牙。 二郎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还是应该给亲弟弟留条活路,因此解释道:“他能读会写,算筹也学得不错。只是不擅长写文章,偏考科举是绕不开这一层的。” “也行,你是当哥哥的,平常又待在一块儿,帮着盯一下。要是他不听你的,你就揍他!”江母叹了一口气,“后面到底要咋办,你看着办。” 三郎觉得危机已经过去了,顿时大松一口气:“我肯定听二哥的话!我一向最听二哥的话了!” 没曾想,二郎听了这话却瞥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读书人如何能动粗?我看这样吧,以后桂枝做了好吃的,我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分给三郎吃。反正咱们拿了米粮去学堂,总归饿不着三郎的,顶多也就是食不知味罢了。” 好吃的…… 三郎整个人都迷茫了,他觉得吧,虽然他是读书人,可到底是乡下出身的,皮糙肉厚的,打一顿或者打几顿都出不了事儿的。 “噗。”虎头笑出了声儿。 “你今天为啥那么晚到家?”三郎的直觉并不比赵桂枝差,那是一种来自于学渣对同类的辨识度,“是不是挨骂了?老先生最喜欢让那些上课不认真的学生留下来挨骂了,你是吧?还是扁担挨骂了?” 虎头:…… 他很想说是扁担挨骂了,但想也知道,真要是这么说了,他三叔明个儿一定会去找扁担问话的。 迟疑了一瞬,虎头认栽了:“是我。” 三郎立马就支棱起来了,开启了打鸡血版本的劝学模式。他甚至过分到什么地步呢?强烈要求今晚跟虎头睡一屋,并且相当愿意明天早起去送虎头上学。 江母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那行,明个儿早上你送虎头和扁担去邻村,正好叫扁担他爹也歇歇。这两天都这样吧,没的让人家操心两家的孩子。” 赵桂枝微笑的看着他们学渣内斗,这一幕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上辈子,她就仗着年岁比小舅家的儿子大两岁,见天的往表弟的教室里去,还装作小大人的模样跟表弟的任课老师交谈。哪怕她本质上是个学渣,也不妨碍她欺负比自己更小的学渣。 这大概就是学渣之间的内卷吧。 临睡前,赵桂枝还琢磨着,明个儿上午多做些椒盐小土豆,好拿去给江奶奶配饭吃,结果事实上却是…… “石磨村那边有个小集,二郎你带着桂枝去一趟。”江母拿了一串钱交给二郎,叮嘱道,“你大伯家要盖新屋,想叫桂枝做些下饭菜。反正你看情况买吧,天也慢慢热起来了,记得别买太多了,放坏就白瞎了。” 虽然说食材是由大房那边准备的,但因为盖房子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怕在吃的方面完全没必要像之前摆席那般讲究,可在数量上却是马虎不得的。 反正大伯娘的意思是,有啥需要的尽管说,要是得花钱买的,也让江母先帮她垫一垫,毕竟她那边要盖新屋,可能一时间没那么多钱。当然,最迟秋收以后,肯定会还钱的。 这些事情倒是无需赵桂枝操心,大伯娘的人品暂且不提,单说江母好了,那就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儿。 唯一的问题是…… 江奶奶的椒盐小土豆啊! 又没了。 幸好,江奶奶什么都不知道。 赵桂枝怀揣着对江奶奶的愧疚,跟着二郎一起出门去了。她不知道的是,尽管江奶奶对于椒盐小土豆的事情一无所知,可她已经好几天没往大房去了,本来昨个儿是要去的,但显然没有,今个儿也没法去…… 于是,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久候不至的江奶奶,索性迈开步子自个儿来找她了。 可惜那时候,赵桂枝人都在石磨村了。 许久没见到外甥女的虞三娘,一看到赵桂枝过来,那两眼就跟探照灯似的,哪怕是在白天都闪闪放光。 然后,她就看到了江二郎。 一瞬间,她眼里的光熄灭了,还怨念的看过来。 二郎:…… 找了个机会,二郎问赵桂枝:“你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赵桂枝觉得吧,意见应该是没的,就是这年头沟通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就想说些私密话,结果一看到二郎,能不失望吗? 但这话,赵桂枝又不能直说,因此只道:“她大概是想起了以前还未出嫁时,跟我娘两人形影不离的那些日子吧?她一直说,我跟我娘长得特别像。” 这当然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面对亲妈催婚时,她就能毫无心理负担了。 可虞三娘就是这么说的,大概是因为亲姐没法收拾她了吧。 好在,二郎信了这个说辞,等两人逛完集市回来后,他再看虞三娘时,眼里就带上了同情。 虞三娘借口要拿衣裳给赵桂枝,喊她进了里屋:“你男人什么毛病?那眼神,就跟我生了什么大病一样!” “嗯嗯……小姨你最近有啥消息没?我那便宜舅舅,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虽然明知道这倒霉外甥女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但虞三娘还是先回答了正事儿:“他前两日来我们村里杀猪了,给我送了不少猪下水,还跟我说……” “说啥啊?我亲大舅有消息了?” “没有。”虞三娘一脸的冷漠,“那笨蛋去得太晚了,周家那边又没派人去找。打听了一圈,只知道小货郎带着周家大姑娘去了县城方向。他打算过几天去县城看看,如果有消息,会告诉我的。” “唉。”赵桂枝难掩失望。 她其实也不是有多关心她大舅,而是因为当时表哥跟她说,最后跟她妈在一起的人是她大舅,她这才迫切的想要找到人问到真相。 假如说,她妈也跟他们一起出了事儿,那么就算历经千辛万苦,她也一定要找到人。如果她妈还活着,那她也能断了念想,好好过日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气:“有时候想想,我真希望咱们坐的不是游轮,而是飞机。” “那不得直接团灭了?”虞三娘震惊了,游轮出事存活率还是很高的,毕竟他们当时还在沿海地区,又不是跑去了公海里。况且,那天的天气也没什么问题,只要能够及时放出求救信号,获救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可要是飞机…… “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我才难受啊!直接有个结果,我就舒服了。”话是这么说的,赵桂枝还是决定当个大孝女,“算了,听天由命吧。当然,我还是希望我哥能给力一点。” 虞三娘又道:“他虽然没打听到那两人的下落,倒是打听到了小货郎的老家。说是有人认得他,也是跟咱们一个县的,不是孝义镇,而是临水镇。” 赵桂枝眼前一亮:“那他会不会带着媳妇私奔回老家?” “是有这个可能,但也要防备着他们去别的地方。你想想,他带着人家地主家的姑娘私奔了,回老家不怕被抓到吗?” “倒也是。” “另外,你哥还打听到,周家大姑娘原先定亲的那户人家,听说了这事儿后,要求改新娘子的人选,从姐姐改成妹妹。” 这事儿倒是好打听,事实上虞三娘平日里卖豆腐,外加她婆婆又是个碎嘴的,无论是私奔还是姐妹易嫁,都属于这个年代最具欢迎的八卦消息。因此,只能说消息太多,需要从中筛选真实的,而不用担心打听不到消息。 赵桂枝在虞三娘这边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临走前,除了豆制品外,还被塞了一个包裹,摸着软乎乎的,看了才知道是几块料子。 顿时,她哭了:“我不会做衣裳。” “谁不是呢?”虞三娘也很苦,更苦的是,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原主是很擅长这些手工活儿的。然而,她试过了,脑子表示可以,但手真的不利索,兴许比她上辈子是好多了,但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准。 姨甥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苦楚。 当女人太苦了,当古代的女人则是苦上加苦,谁让她们都是十项全能呢? 事实上,赵桂枝比虞三娘还要好一点,起码她做饭没问题。虞三娘就不同了,她啥都不会。 “你说我为什么要跑去学动画制作呢?我是有什么大病吧?我就是后悔,特别后悔,肥肠后悔!我去学挖掘机也别学这个强吧?” 别问,问就是后悔! “对了,你把猪肠子拿去吧。我就搞不懂,他是疯了吗?让我炖个肉还行,猪肠子我要来干嘛呢?” “帮你后悔吧。”赵桂枝麻利的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的跑路了。 虞三娘:…… 算了,她继续后悔去吧。 摊上这么个糟心的外甥女,她可真是后悔啊! 她不知道的是,糟心外甥女也遇到了世纪难题。 因为出发比较早,乡下地头的赶场子也多半都是在上午的,加上两村离得近,等赵桂枝和江二郎回到村里时,也不过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赵桂枝还想着走快点儿回家做饭去,没曾想刚进村就看到了眼巴巴的等待村口的江奶奶。 “桂枝啊!桂枝你上哪儿去了?我等你好久了,你可回来了!”江奶奶惊喜的走上前,拉住了赵桂枝的手,又看向有阵子没见面的二郎,“这是你男人啊?” 江·亲孙子·二郎:…… 第25章 ——这是你男人啊? 被这句灵魂拷问震住的人不止二郎,还有赵桂枝。 赵桂枝很想问一问,您还记得我是您的孙媳妇吗?不过到底没问出来,对长辈不太尊敬反而是次要的,关键她怕江奶奶要是再说出更扎心的话,她男人能气死。 “呵呵……奶奶您还没吃午饭吧?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好嘞!” 很显然,江奶奶刚才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压根就没想要回答。再说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等着一上午,不就是图一口吃的吗? 赵桂枝还是谨慎的,正好从村口回家会经过大伯家。因此,在路过院坝时,她高声的喊了一嗓子:“大伯娘!奶去我们家吃午饭了啊!” 大伯娘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真的,毫不夸张的说,赵桂枝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喜悦和兴奋:“去吧去吧!” 呃…… 总感觉她下一句话就是,去了就别回来了! 江奶奶满脸的嫌弃,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大儿媳妇,只亲亲热热的挽着孙媳妇儿的胳膊,柔声细语的问道:“咱们中午吃啥啊?” 中午吃啥?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赵桂枝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了昨个儿做的椒盐小土豆,想起阴差阳错的没叫奶奶吃上,哪怕奶奶完全不知情,她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尤其,她原本是准备今个儿补上的,可一大清早就跟着二郎去了石磨村那边。偏偏,现在已经快到饭点了…… 椒盐小土豆这道菜吧,说复杂是真的不复杂,无非就是洗净土豆削皮蒸熟碾成泥,再然后就是搓圆油炸或者煸炒。 当然,菜肴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说得容易做得难的,要不然她小姨上辈子也不会屡次炸掉厨房,炒个菜就跟太上老君炼丹一样,也是没谁了。 对于赵桂枝来说,做菜确实不复杂,但它费时间啊! 赵桂枝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头顶上的太阳,她现在已经很会看天色了,当然不可能那么精准,但还是能看出来,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也就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椒盐小土豆这道菜,算上前期的准备工作,哪怕有幼娘帮忙,没有半个小时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再说也不可能只做一道菜,对吧? 除非…… “奶奶,您听说过煲仔饭吗?” “听没听说过有啥打紧的?你做的都好吃!”江奶奶就很上道,明明还没吃到嘴里,却先把赵桂枝夸了一通,夸完之后,她还不忘踩上一脚,“不像你婆婆,做的饭就跟猪食一样!” 赵桂枝:…… 倒也没必要这样踩一捧一。 江二郎:…… 那真不好意思,他们兄弟姐妹五个就是吃江母做的饭长大的。 显然,江奶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加快脚步,往江家冲去。赵桂枝差点儿被她带得一踉跄,赶紧稳住身形。 “奶奶!不用着急!” “咋能不急呢?万一你婆婆已经做好了饭呢?” 赵桂枝迟疑了一下,但眼看江奶奶还准备往前冲,她倒是没啥,但她怕摔到老人家。 因此,她只能说出了实情:“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娘肯定没做您的饭!” 江奶奶脚步慢了下来,一脸赞同的点头:“对哦,大不了你只做一人份的,我吃着你们看着。” 脑补了一下那个情形,江奶奶更高兴了,她深以为,一群人围着吃东西,这种感觉光是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不过,现实注定会让她失望的。 等赵桂枝的身影出现在院坝上时,幼娘高兴的大叫起来:“二嫂你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做饭呢,三哥说,要趁着放假吃够本儿!” 江奶奶轻咳两声,提醒孙女,还有她在。 “奶奶!” 幼娘高兴的飞奔到了江奶奶身旁,凑到她耳边低声叮嘱:“奶奶您就说要吃鸡蛋!还有加猪油!反正我娘也不敢骂你。” 得亏江母去了后院,等她听到前院的动静赶过来时,赵桂枝和幼娘已经进了灶屋,二郎拎着东西也紧随其后。 至于江奶奶,则霸占了江母屋前的竹椅,眯着眼睛等着开饭。 江母骂骂咧咧:“三郎你个惫懒玩意儿!一天天的尽知道偷懒耍滑!书念不好,活干不好,倒是一听说有吃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人呢?江三郎!!” 灶屋里的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禁为倒霉催的三郎鞠了一把辛酸泪。 幼娘是没说错,江母确实不敢骂江奶奶,但有个词儿叫做指桑骂槐,毕竟骂婆婆是大不敬,可骂自己的儿子…… 二郎将带回来的吃食都搁在了灶屋,拿着虞三娘送给赵桂枝的布料回了自己那屋。 外头,刚从自己屋里出来的三郎,就这辈子站在院坝上,被他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郎委屈,三郎不说。 主要是他打小挨骂都习惯成自然了,用江母的话来说,就是骂皮实了。但其实,三郎的心思一点儿也没放在挨骂这事儿上,他低着头抽了抽鼻子,总觉得灶屋那边传来了阵阵香味。 这当然是他的错觉,哪儿有那么快呢? 考虑到正宗的煲仔饭食材太多了,眼下食材有限,赵桂枝决定做简易版本的。 更巧的是,幼娘先前就泡了白米,还偷偷的告诉赵桂枝,是三郎让她这么干的,说粗粮吃多了,想吃口米饭。她这才趁着江母上山打猪草的时候,偷偷的舀了两碗米,全给泡了水。 泡过水的米饭啊,那不吃还能咋办呢?看着它坏掉吗? “你居然没挨骂?”赵桂枝惊讶极了。 她一面惊奇着一面手上的动作不停,因为家里并没有砂锅,她依着人头拿了相应数量的饭碗,打算用蒸碗的形式来做煲仔饭。 这个时候,就需要江母珍藏的猪油了。 幼娘刚想解释,江母从回来后就没进过灶屋,因此还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她就看到赵桂枝对猪油下了狠手。 赵桂枝往每个饭碗里都抹了一圈猪油。 单个碗用的是不多,可家里好几口人呢!不算去镇上打零工的江父和江大郎,也不算还在村学辛苦念书的虎头,连带来蹭饭的江奶奶在内,不也有七人吗? 其中,二郎和三郎用的是大海碗,哪怕只是简单的往碗壁上抹了一圈猪油,算在一起也不少了。 在幼娘看来,就是猪油一下子被挖掉了一勺,算上昨个儿做椒盐小土豆时用掉的猪油,感觉再来两次,就得用得差不多了。 “两个锅一起蒸,这个放凉了不好吃。” 赵桂枝让幼娘把另一个大铁锅也烧起来,可以先烧水,稍后再蒸碗。而在幼娘忙活的时候,她也将米放到了各人的碗里。 抹猪油,再把泡好的米放进去,当然这个度一定要掌握好,不然等米被蒸熟了一膨胀,那画面就会变得十分惨烈。 往碗底铺了一层米后,赵桂枝又往每个碗里加了适量的水,挨个儿放到了大铁锅里,又往上面罩了个碗,形成了一个相对而言还算密封的空间。 条件所限,这也是没法子。 “调成小火,先焖一会儿。”赵桂枝对幼娘说。 只是看着火而已,幼娘一个人就能管两边。赵桂枝则趁这个机会,将自己从石磨村带过来的食材一一拿出来准备妥当。 严格来说,煲仔饭的配菜是属于各人爱好的,也就是想放啥就放啥。但有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食材都适合放在一起蒸的,为了避免互相串味,这个食材的配比还是有讲究的。 搁在上辈子,赵桂枝喜欢用风干的熏猪肉来当配菜,她一般都是从网上买的烟熏猪后腿肉,千万不要切成薄片,厚厚的熏肉味道才好。 切好的厚实熏肉片搁在有七八分熟的米饭上,等米饭蒸熟了,熏肉里面的油也被蒸出来了,那味道能直接渗透到米饭里,再打个鸡蛋,切点葱蒜姜丝,简单的饭菜滋味却是一点儿也不简单。 可惜,她现在没熏肉了。 好在问题不大,毕竟她以前给家里人做煲仔饭时,也会应小姨的要求,做一份素食的煲仔饭。 上辈子为了迎合小姨那变态至极的减肥食谱,她很是下功夫学了一手。万万没想到,一朝穿越,那是连肉都吃不起了。 就是不知道她小姨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有没有后悔上辈子没多吃几口肉。 拿出虞三娘给她准备的豆干豆皮,细细的切好后,她又拿出了碗柜里提前配好的酱料,还不忘夸自己一把:“我就说酱料提前备好,没错,要用的时候多方便呢!” “可等再过一段日子,入夏后就不能这么干了。”幼娘提醒道。 赵桂枝哪儿能不知道呢?这还没入夏呢,她就已经提前开始哀悼自己的美好夏天了。 空调、冰奶茶、冰激凌、冰西瓜…… 除了西瓜还可以期待一下外,其他的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赵桂枝麻利的将各类食材备好,等米饭蒸的有七八分熟后,赶紧将食材放进去,还不忘切葱蒜姜丝。 当然,还要打鸡蛋。 如果是上辈子,那必须是每个碗里都打上一个鸡蛋的。像她小姨,就会在这种时候,忘记了自己的减肥大业。又或者说,她小姨觉得吃肉会胖,吃鸡蛋就没啥了,偶尔还会要求打两个鸡蛋。 可要是她现在敢往每个碗里打上一个鸡蛋,江母绝对能把她当鸡蛋给打了! 江奶奶也救不了她!! 虽然是有点儿遗憾的,但考虑到小命更要紧,赵桂枝到底还是妥协了。 她只打了三个鸡蛋,简单的搅合几下后,就往每个碗里分了一些。 最后,盖上锅盖,大功告成! “可惜没有熏肉……幼娘,你会做烟熏猪肉吗?”赵桂枝两眼晶晶亮的看着幼娘。 赵桂枝到底不是专业的厨师,像这种特色菜,还是步骤格外繁琐的菜,她最多也就是看过食谱,并没有亲自上手过。退一步说,就算是专业厨师好了,也不一定什么都会的。 幼娘摇头:“二嫂,你别看咱们家每年都养两头猪,可就算猪养成出栏了,那也是卖给陈屠夫的。最多就是留下几斤肉,可那一般也是包饺子吃的。” “哦,那也没事儿,回头我再想想办法吧。”赵桂枝快速的回忆了一遍烟熏猪肉的要点,她觉得要做到也不算难,只是会花上很多的时间而已…… 呃,比起做烟熏猪肉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似乎说服江母需要的时间要更多。 就很苦。 为什么她要穿越到一个连猪肉吃不起的年代?难道就因为她能把素菜做成荤菜的味道吗?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赵桂枝算着简易版的煲仔饭蒸好了,掀开锅盖…… 好香啊! 最棒的是,一人一个碗,谁也不用抢。 然而,事实证明,有时候话还是不能说得那么满的。 二郎和三郎的碗是最大的,都是大海碗,其他人的碗则是一般大小,包括江奶奶。 等所有的饭碗都上桌时,江奶奶目光如炬,一下就盯上了最大的两个碗,伸手就要抢。她最初的目标是离自己最近的三郎,但三郎立马护住了自己的碗,于是她又转移了目标,盯上了二郎的那份。 赵桂枝忙出声:“奶奶!您吃多了不好的,这一碗绝对是够的,管饱!” “我吃得下。” “吃撑了小心胃疼。” 江奶奶很委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份,又抬头看了看两个孙子的,控诉道:“那你就不怕你男人吃撑了?” 赵桂枝:…… 不是,二郎他今年二十岁,三郎也有十五了。这两人还能吃撑了?上辈子她哥那个小身板都能干掉两份煲仔饭呢,换成她弟的话,干掉三份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赵桂枝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语气温和的对江奶奶说:“奶奶,我跟您好,我只怕您老人家给吃撑了。至于他俩,爱咋咋地!” 江奶奶顿时舒服了,哪怕还是眼馋两份大碗的,但煲仔饭的香味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她一个没忍住就开动了。 总算是消停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煲仔饭的美味之中。 可惜时间有限,赵桂枝没能煮一锅汤,不过看大家埋头苦吃的模样,显然也不介意这个小小的缺陷。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没放太多的调料,只用了原本做好的酱料提味。 在一通猛吃后,第一个吃完的居然是三郎。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跟虎头还不一样,虎头只是个馋嘴娃,可三郎却是又馋又胃口大。 尽管赵桂枝估算得并没有问题,一海碗的煲仔饭吃下肚,三郎确实是不饿了,但他也的确不算饱。就感觉吧,再来一碗都没问题! 但三郎最终还是默默的拿起筷子,把碗底剩下的米粒都挟起来吃了,并不敢真的搞事。 江奶奶搞事时,江母就算再生气也会憋着,最多就是回头找三郎出气。可要是三郎敢搞事…… 这么恐怖的画面还是别想了,三郎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把碗里的煲仔饭吃干净了。 赵桂枝喜欢做饭,但她很讨厌洗碗,好在幼娘素来勤快得很,都不用江母开口,就自动自发的收拾碗筷去洗涮了。 而江奶奶则是在吃完后,打着饱嗝出了堂屋的门,然后在江母一脸期待的表情下,愣是临时转了个方向,走到了江母那屋的门口,坐在了她的专座上,一面晒太阳一面打盹。 江母就站在堂屋门口瞪她。 等幼娘洗过碗一抬头,顿时无奈了:“奶,要不你去我屋里眯一会儿?” “嗯,你就比你娘实在。行吧,我这就去你屋里歇会儿。记得晚饭还让桂枝做,你娘做的那饭菜哟,说是猪食都是夸她了。”江奶奶笑眯眯的起身,一步一个哈欠的进了幼娘那屋。 此时的江母还站在堂屋门口,江奶奶那话自然全叫她听到了,她只冲着江奶奶的背影龇牙咧嘴,无声的骂着。 谁知,江奶奶冷不丁的一个转身,正好对上了没来得及闭嘴的江母。 她眯着眼睛的看着表情管理失控的江母:“大郎他娘,我可真羡慕你,你说你咋就那么好命,摊上了这么一个好儿媳妇?又能干又孝顺,还做得一手好菜。不像我啊,我命苦,儿媳妇一个两个的都不靠谱!” 说着说着,她还叹起了气。 好一阵子的长吁短叹之后,她终于放过了江母,转身进了幼娘那屋:“儿媳妇不靠谱,那咋办呢?凉拌!再不靠谱那我也得歇午觉啊!” 江母:……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三郎你个小兔崽子!!” 第26章 三郎是挨了骂,但总算一饱口福了。 比起他,虎头才是真的倒霉。 因为三郎放假在家,这两天都是他去邻村的村学接这个大侄儿的,又因为他原就在村学念书,跟老先生熟悉得不得了,几句话下去,虎头在村学里的情况就彻底暴露了。 都不能说是天赋问题,毕竟这才刚开蒙呢,只要乖巧听话坐得住,至少在开蒙阶段不会太差。倒是三郎的天赋很一般,也就是他自己说的不是个读书的料,越往后念越吃力。 而虎头,单纯就是…… 他坐不住。 可能是因为这年头的孩子几乎全都是放养的,加上虎头又是江家唯一的孙辈,他在家里寻不到玩伴,哪怕幼娘其实也没比他大多少,可幼娘更像是一个照顾者,根本就不会陪他玩。 家里没玩伴怎么办?当然是跑出去找同龄的小伙伴玩耍了。 比较亲近的伙伴就是扁担和板凳。但除了这俩之外,虎头在村里也有不少小伙伴,他脾气好,长得也是可可爱爱的,在村里孩子们中格外得受欢迎。 偏生,跟扁担和板凳还不同,大房那边对孙辈也是有要求的,哪怕年岁小的,也会安排活儿。只有虎头,他什么都不用做,家里人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闯祸。 玩疯了的虎头,一上村学就露出了坐不住的毛病来,先前不是没暴露,而是扁担他爹不在意。 在多数人看来,小孩子贪玩不是很正常的?一开始是不适应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虎头刚开始逃过了一劫,却在三郎跟前彻底暴露了。 三郎才不惯着他,连着接送了两天后,就直接将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家里人。 因为次日他们就要离家回镇上了,这天晚上的饭桌上,三郎很是严肃的表明了虎头的问题,还拉了二郎当帮手。 “……读书也可以说是磨性子,先不管虎头的读书天赋如何,单说他坐不住这个问题,不解决了接下来根本就没法学。我问过先生了,老先生说他经常听着课说要去茅房,一去就是小半天。我今天中午就去了村学那边,结果倒是好,我到的时候才半下午,一眼就看到他在稻田边玩!” 假如单纯只是先生告状,三郎也不会这么严肃,可就因为亲眼看到了这能被称之为逃课的一幕,他才觉得事态严重了。 二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读书就是静坐,绝大多数的课程都是需要凝神静气端坐在书桌前的。如果没办法静坐下来听课,纵是天赋过人,也必一无是处。” 江家一共也就出了二郎和三郎这两个读书人,眼见他们都这么说了,自是信了这话。江母脾气不好,当下就要开骂,而薛氏早已在三郎说话时,就已经红了眼圈。 幼娘心软,见虎头低着头不吭声,想开口圆场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 唯独在赵桂枝…… 她上过学啊! 就算她是学渣本渣,那九年制义务教育总归是躲不过的。但她的情况跟虎头又不同,虎头是坐不住,她倒能坐住,甚至小学时还当过班干部,成绩是相当得不错。 直到上了初中,栽在了数理化上头。 话虽如此,她还是磕磕绊绊的上了高中,选了文科,最后拼死念了大学。倒是她哥,别看人家现在是个杀猪匠,事实上她哥是个顶级学霸。 赵桂枝忙着回忆过去,试图通过自己和周围人的情况,想出对策来,却见虎头呜呜呜的抹起了眼泪。 “坐着好难受……先生不让我们出去玩……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不想念书我想玩儿……” 虎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对比他之前的生活,这半个月来,他的日子简直就是苦到了极点。 以前,他起得也挺早的,可那是对比赵桂枝的。事实上,他起得早是他自己的事儿,没人强迫他早起,只是他醒得早,又不爱赖床,醒了就蹦跶起来吃早饭,吃完就出去玩。反之,如果天气不好或者特别寒冷的季节,他也可以不出门的,就算整天窝在屋里也没人管他的。 另外,他虽然不会看天色判断时间,但只要看到村里任何一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炊烟来,自然就知道这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家里人之所以从不拘着他跑出去玩耍,是因为他从未因为贪玩而错过吃饭的时间。这几年来,每次家里开饭之前,他必老实回家,乖乖的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等饭吃。 以前的生活有多美好,现在的生活就有多苦。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了,而不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也没法找小伙伴们玩耍了,哪怕村学其实放学挺早的,但从石坪村到大坳子村,所需要的时间也不少,基本上等他回家了,也到了村里吃晚饭的时间了;村学是没有休假的,确切的说,是平时不放假,只有农忙时才会一口气放一个月的假…… 最重要的一点是,虎头想不通啊,他跟赵桂枝小时候面对的情况还不同,大坳子村那么多的孩子,只有他和扁担两人需要上学。 赵桂枝也想到了这一点,毕竟她小时候,是个人都要上学,大家都一样,谁也逃不过。再说了,当所有人都去上学的时候,你一个人不上学,玩什么?跟谁玩? “是不是因为他还太小了?”挣扎了半天后,薛氏这个亲娘先开了口,“许是年岁小,还不懂事儿。娘,您早先答应过我的,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让虎头继续念书了啊!” 虎头哭唧唧的看着他亲娘,然后薛氏却忙着求江母,千万得再给虎头一次机会。 江母面露犹豫,她当然是希望大孙子有出息的,而且江家的情况其实是有些特殊的。 二郎的读书天赋是不错的,先不说走仕途当大官老爷这么遥远的事情,只说他连续过了两门考试,再过一门,他就是秀才公了。而拥有秀才的功名,既能自己开私塾收学生,又能去那些规模比较大的学堂任教,就好比二郎现在念书的地方,先生都是秀才公。 退一步说,哪怕这些他都不想做,还可以去寻文书之类的活儿。若是肯舍下脸面来,酒楼饭馆布庄酒庄,随便哪个做生意的,都愿意招个秀才当账房。 三郎的出路没那么多,但寻个糊口的活儿还是很容易的。 总之,正是因为这年头识文断字的人太少了,但凡通晓笔墨的,都不用发愁下半辈子的生计。 对于江母来说,二儿子、三儿子都无需她操心。 可是,她的大儿子呢? 那个将念书的机会让给弟弟们,才十岁就跟着江父下地干农活,十几岁就去外头打零工,甚至去码头上扛大包做苦力,赚钱给家里的大儿子呢? 薛氏口中所说的“你早先答应过我的”,指的就是江母当年的承诺,哪怕孙辈之中,只能供养一个人念书,那么那个人绝对只会是大郎的儿子。 “这样吧,横竖束脩都交了,就再看看。”江母沉着脸开了口,“大郎媳妇说得对,虎头年岁是小了点儿,玩心重也没啥,回头好好教就是了。” 江父不在家,江母说的话,家里人当然要听。 薛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满脸的庆幸。 “我不想上学……”虎头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开了,“上学不好玩,我想要玩!为啥我要上学呢?板凳就不用!小姑姑也不用!” 幼娘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只因她不想火上浇油。 倒是三郎,在迟疑了片刻后,提出了一个建议:“其实我觉得,我在镇上念书跟在村学念书没两样的。要不我还是回来吧?有我看着,他也不敢瞎折腾。” 二郎立刻反对:“我让你去镇上,是想给你铺路!什么叫做在哪里上学都一样?你去镇上,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认识不少同窗,到时候寻的活儿也能更好一些。不然你待在村里,又考不上秀才,你准备将来怎么办?重新下地干活?” 这…… 见家里人争执不下,一直没吭声的赵桂枝忽的开了口:“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其他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她。 赵桂枝快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反正我也不会干别的活儿,光做饭不是有幼娘吗?我寻思着,要不我陪虎头上学?不是接送的意思,就是陪着他一起在课堂上念书,我坐最后头不挡着大家,成吗?放心,我肯定不吵不闹。” 她这话一出,直接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就连脑子最活络的二郎一时间都没能转过来,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你也想上学?” “不可以吗?村学不算什么正经的学堂吧?我听你们的意思,好像先生也就一个?只要不影响先生授课,多我一个,没啥大不了吧?”赵桂枝满脸无辜的看向二郎。 诚然,赵桂枝是学渣本渣,但跟其他学渣不同的是,她并不反感去学校以及上课,说白了,她怕的是考试。更确切的说,是怕考砸了,回家她妈叨叨她。 只要去掉了考试环节,就算让她整天坐在课堂上,那也是无所谓的。 二郎皱着眉头边思考边道:“老先生的独子前些年出了意外过世了,儿媳妇也改嫁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孙子。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几乎都是来者不拒的,大概也不会反对收个女学生……” “要交钱?”江母一下急了。 好在,二郎示意她稍安勿躁:“以前,老先生的妻子还在世时,村学其实是提供中午那顿饭的,先不说好不好吃,热饭热菜总归比啃干饼子来得强。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让桂枝帮忙做饭,以此来抵消束脩,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去上学的。” 江母顺着二郎的说法想了想,很快就点头:“能吃上热饭热菜,谁家舍得让孩子受苦?能把孩子送去念书的,总归不是穷人家。可以让你们在镇上那样,带着米粮去村学,稍稍热一下就成。” 几人又商量了一阵子,最终算是敲定了这个方案。 又因为二郎和三郎明个儿就要回镇上了,好在他们只需要在晚间之前到就可以了,后天才正式上课。 因此,最后商量决定,第二天由二郎带着赵桂枝,以及虎头、扁担一起去邻村的村学,跟先生商量这事儿。 及至大家都散去洗漱时,薛氏才红着眼睛感谢了赵桂枝:“弟妹,谢谢你为我家虎头操的这份心,我这个当娘的,就盼着他能学好。不求他有出息,可困在这乡间地头有什么好的?再能耐的庄稼把式,也斗不过老天爷。好年景吃得饱饭,遇到差的年景怎么办?看天吃饭,终究不是个事儿。” “大嫂,你还怀着身子呢,且放宽心。虎头年岁小,贪吃贪玩才是正常的,咱们当大人的,可以好好教,耐心的教。” 赵桂枝也只能这么说了,不然呢?说她压根就不怕上学,还是说她想趁机躲懒? 乡下地头的女人都是很勤快的,没有哪个是光做饭就混过去的。眼下江母忍着她,一方面是因为她做饭好吃,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是个新媳妇。 也不是她不想干活,实在是像打猪草、下地种田、挑水等等活儿,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还不如重回学堂呢! 安抚好了薛氏后,赵桂枝心情轻松的去休息了。 然而,她忘了一件事儿。 上学是要早起的,倒不是村学那边有多早,而是得算上路途的时间。 于是,第二天她是一脸懵圈的被二郎拽起来的。 直到去大房那头接了扁担,一行四人走上了去石坪村的路,赵桂枝还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二郎满脸的无奈:“你这样,回头怎么送他们去上学?” “会习惯的。”赵桂枝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总不能说,上辈子念高中时,她每天都是四点半就起床的。起来先背书,再吃早饭,然后去学校早读。因为脑子不聪明,她为了能上大学,高中三年吃尽了苦头,晚睡早起那是常态。 放在现在,就算早起是无法避免的,但至少她可以选择早点儿睡觉。 等走到石坪村时,赵桂枝是彻底清醒了。 此时,天光也已经大亮了。 石坪村的村口没有什么大树,路看起来也非常得狭窄,进村的道路是一条只允许一人通过的小径,周围也十分得荒凉。 “这里……”赵桂枝看着扁担蹦蹦跶跶的走在最前面,虎头虽然蔫头蔫脑的,但也紧跟在扁担后面,她就知道地方肯定没错,再说二郎小时候也是在这里念书的,没道理会走错。 可这里未免也太荒凉了吧? 二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里其实不算村口,应该是村尾吧。石坪村比咱们大坳子村要大上很多,真正的村口是在另外一个方向。走这条路是因为方便,绕道的话时间更长。” 这下,赵桂枝就明白了。 村子嘛,又不是古代的城池,其实没有具体的界限的。像大坳子村,也能从其他方向进村。只是她去石磨村的话,从村口走是最方便的,顺着河就能到。 “这里就是村学了。” 在二郎的指点下,赵桂枝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村学。 就是这个村学,长得太像江家了。 最前面是个挺大的院坝,应该比江家还要大一些,几乎赶得上大伯家了。然后就是一溜儿的三间堂屋,东西屋各两间。 除了没有灶屋和柴房,别的几乎跟江家一般无二。 赵桂枝沉默了一瞬:“他们家没有灶屋?” “灶屋本来就是胡乱搭的,好多年前就塌了。不过不用担心,西屋那边有个简单的土灶,先生懒得再搭屋子,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就用了西屋。紧挨着的另一间西屋是柴房,也充作杂物间。” 二郎简单的介绍了一番,看的出来他对这里很是熟悉。 三间堂屋,除了正中的那间外,其余两间都是学生上课的地方。别看村学只有一位先生,但其实还是分课堂的,按照学生的程度分为两个班级。 而两间东屋则是老先生和他孙子的住处。 另外,他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养鸡养猪了,因此后院搭了一排茅房,用草帘子隔开。虽然也不能说特别方便,但比起一般的人家,起码茅房的数量多。 接下来,二郎就去找了老先生商量事儿,至始至终,赵桂枝都没吭声,因此没这个必要。 老先生几乎没作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这事儿。 当然,要求也不是没有,除了江家主动提出的,由学生带米粮或者其他饭菜让赵桂枝帮忙做外,他也要求赵桂枝能帮忙解决他们爷孙俩的饭食。 大概的时间表就是,早饭不用管,上午跟着虎头那个班级上课。正好那个班是前半个上午讲课,后半个上午复习。赵桂枝不用复习,可以直接去灶屋忙活。下午也是如此,提前去灶屋帮他们爷孙俩热好饭菜,就可以带着虎头和扁担离开了。 甚至,老先生还表示,只要赵桂枝不在上课期间吵闹,哪怕她趴在桌上睡觉都可以。 赵桂枝:…… 大可不必! 她都重回课堂了,总归是要学点儿东西的。 譬如说,先把繁体字给学会了。 来都来了。 第27章 对于赵桂枝来说,重回学堂的难点也不是完全没有。 要知道,习惯了简体字后,哪怕能认得繁体字,要完完全全的板正过来,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儿。 再就是毛笔字了,赵桂枝本来的字体就丑,上辈子大家都用手机和电脑了,有几个人还在写字?久而久之,原本就不太好看的字体也变得愈发难看了。这要是再将硬笔替换成毛笔…… 赵桂枝心下多少还是有点儿忐忑的,就算知道没人会苛责自己,可她会跟自己过不去啊! 江二郎就看着他家小媳妇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此时,二人已经离开了石坪村的村学,正在往回赶。 今个儿下午,江二郎就要跟三郎一起回镇上的学堂了,他只是带赵桂枝过来跟村学的先生打个招呼,像自带吃食这种事儿,也得在下午放学前由先生亲口告知所有的学生。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得从明个儿开始。 原本,二郎还想着回去的路上没了那俩碍眼的小破孩子,他还能跟媳妇儿说会儿体己话,没曾想却看到了赵桂枝脸上的忐忑不安。 寻思了一番后,二郎开了口:“你是在担心什么?给孩子们做饭菜不用太讲究,他们多半都是自带吃食,到时候帮着热一下就成。最多也就是再烧一锅汤,不会要求太多的。” 听得这话,赵桂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二郎就知道了,她不是因为做饭的事情在担心。 那还能是为着什么事儿?虎头的进学问题?可这事儿也不该由她来操心。再不然就是…… “你不会是担心自己学不好吧?”二郎心下有了猜测,但这个猜测未免也太离奇,他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赵桂枝:…… 她用表情告诉二郎,猜对了。 怎么说呢?在事情没办成之前,她确实是信心十足的。一想到以后不用考试了,也不会再挨老师和亲妈的骂了,她就觉得学校生活还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但等事情真的成了,她的学渣本质突然就跳出来了,叫嚣着告诉她,你不行! 二郎真无奈了:“这可真是……该犯愁的不犯愁,不该犯愁的倒是愁上了。”他伸手按了按眉心,一脸的哭笑不得,“怕什么呢?再差不是还有虎头垫底吗?先前当着大嫂的面我也不好说实话,虎头这孩子,恐怕不适合进学。” “为什么?孩子淘气不是很正常吗?”赵桂枝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发生身边好多的同学都是淘气包,甚至还有人觉得,越淘气的孩子越聪明。 “是正常的,但不适合走做学问这条路。” 在二郎的解释下,赵桂枝才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这个年代,并不是全民教育的年代。 除非是那些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一般来说,哪怕是殷实人家,也不会将家里每个孩子都送去上学。这里的每个孩子,还得撇开所有的女孩儿,剩下的男孩之中,都有大半是没法上学的。 而在这种前提下,性子不适合,天赋不够强,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年景不好等等所有的乱八七糟的原因,没能顺利进学的孩子多不胜数。 也因此,在二郎看来,虎头因为淘气、坐不住、不爱进学等等,这些行为已经表明了,他不适合走做学问这条路。 只因,做学问本来就不是必须的,唯有那些方方面面都合适的人,才能得到家中的资源。 解释了前因后果后,二郎轻叹一声:“桂枝你也应该看明白了,当初为了供我念书,大哥付出了很多,他不是不能念,只是把念书的机会给了我。三郎才是不太能念的,好在他坐得住,也愿意下苦功夫。论天赋,我是家中最好的,大哥其次,三郎最差。但大哥……” 一方面是因为江大郎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今的江家只有虎头这一个孩子。 “你尽量看着点吧,实在不行也要让他多认识几个字,回头当不了账房先生,也可以当个小管事。至于三郎,他念完今年应该就不会再念了,明年他就会找个活儿,家里的条件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二郎迟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赵桂枝的手:“委屈你了,你这是在替我报答大哥。” 赵桂枝:…… 别这么说,她心虚。 想着自己为了逃避繁重的劳动,主动请缨来上学混日子,赵桂枝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心虚。 先前,她还想着要是自己没学好,就算旁人不知道,也没办法逃过心灵的谴责。可现在,她彻底改了主意。 她学不学得好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虎头必须学好! ——小桂花妈妈课堂开讲了! ——孩子不爱上学怎么办?饿一顿就好了,不行就饿两顿! 赵桂枝很快就有了主意,她当然不会故意饿着虎头,但食物除了填饱肚子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效。 那就是,解馋!! 对付馋嘴娃儿,不用打不用骂,只需要像骡子前面的大萝卜那样,吊着他认真学就可以了。 “你放心!我一定让虎头爱上学习!” 二郎压根就没把这话当回事儿,在他看来,做学问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旁人很少能帮得上忙。如果一个人并不爱进学,最好的方式就是放弃吧,何必费时费力折腾人呢? 也就是他大哥大嫂现在只有虎头一个儿子,假如大嫂这胎生下来也是儿子,回头就让那个孩子去上学。虎头嘛,不想学就不学,想玩那就玩,多大回事儿呢! 但眼见赵桂枝一脸的兴致勃勃,二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问她:“你记得来的路吗?” 赵桂枝当场就被震住了。 对啊,还要认路啊! 从大坳子村到石坪村,那可不是沿着河岸直接往下走就能到达的石磨村。这两个村之间的路还是蛮复杂的,要走不少岔道口,还要翻过一座小山包,哪怕进了村后,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到的,而是要拐过好几个弯儿。 偏生,早上出门时,赵桂枝还在梦里,迷迷瞪瞪的拽着二郎的袖子往前走,压根就没怎么看路。 等刚才办完事情往回走,她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看周遭的情况。 “这走了快一半了吧?”赵桂枝直接傻了,“我要是不认识路怎么办?” 二郎:…… 我只是想岔开话题,你倒也不必如此慌张。 轻咳一声后,二郎道:“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扁担总是认识的。” 噢! 赵桂枝想起来了,早上她是半睡半醒的跟在二郎身边,那俩倒霉孩子倒是一蹦一跳的往前走的。也不对,确切的说,蹦蹦跳跳的人是扁担,虎头全程蔫头蔫脑的,用实力诠释着“不想上学”。 “放心吧,那俩肯定认识路。”二郎又强调了一句。 “那今天下午怎么办?” “我让扁担爹再跑一趟吧,反正以后都是你接送了,也没什么的。”二郎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正好看看奶。” “成啊!不过我得再做一份椒盐小土豆。” 于是,赶在中午饭之前,赵桂枝做了一锅的椒盐小土豆,给大房那边送去了大半,剩下的都配着午饭一起吃了。 再之后,二郎和三郎就结伴离开了大坳子村。 想到第二天就要早起去学堂了,赵桂枝特地拜托了幼娘,早上一定要将她喊醒,实在喊不醒就进屋里捶她。 听到她这话的江母,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这么麻烦干嘛?我可以站在你那屋窗户底下骂你的。” 赵桂枝被噎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要知道,她以前需要早起,又碰巧没人能喊她时,就会提前在晚上叫个预约的外卖单,留言备注外卖小哥使劲儿的砸门。 江母这个法子,跟她上辈子的好办法差不多就是同一挂的。 “成!那就交给娘了!”赵桂枝果断的点头。 幼娘:…… 江母:…… 不是,你为什么要把玩笑话当真呢? 可再说这是玩笑话已经晚了,因为赵桂枝叮嘱完江母明个儿一早一定要大声的骂她后,就赶紧洗漱躺下了。 早起的关键是早睡。 尽管早睡不一定能早起,但如果不早睡那必然没办法早起。 躺平了的赵桂枝,成功的被自己给绕晕了,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她果然是被吵醒的。 却不是因为江母在她窗户底下骂她,而是虎头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赵桂枝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好消息也是有的,毕竟这天越来越热了,只要熬过了最初的这几天,她应该会很快适应了的。 穿戴整齐后,她跑出去一看,虎头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哭得别提有多伤心了。 这倒霉娃儿…… “别哭了,哭也没用,反正你总归是要上学的。”赵桂枝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算是安慰还是扎心,反正她说完就进堂屋吃早饭了,等下还要早点出门呢。 不想,虎头听了她的话,哭得更大声了:“奶不叫我吃早饭!奶让我饿着肚子去上学!我不!我饿!我饿呜呜呜呜!” 没等赵桂枝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听江母高声道:“行了,别哭了,可以吃饭了。” 虎头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高高兴兴的翻过门槛去吃饭了。 然而,江母又补充了一句:“哪天你二婶要是起不来,你呢,就不用吃早饭了。饿一顿,出不了啥事儿的。” 震惊两个字,仿佛写在了虎头稚嫩的小脸上。 顾不得吃早饭,虎头扭头看向赵桂枝,哀求道:“二婶,你明天一定要起来啊,不然我就没早饭吃了!” “我考虑考虑吧。”赵桂枝故作矜持的道。 这下可好,吃早饭时,虎头还是很乖的。等稍后,扁担嘿哟嘿哟的跑过来跟他们汇合时,虎头就开启了唐僧模式,一路上不停的念叨吃早饭的事情,非要赵桂枝承诺明天一定要早起。 ……这可是关系到他会不会饿肚子的重要问题! 赵桂枝手里拎着个竹篮子,里面是应她的要求放的食材,挺简单的,也就是一把挂面两个鸡蛋,还有两根胡萝卜,以及一小把葱蒜。 如果有青菜就好了,可惜家里倒是有菜园子,但还很嫩尚未长成的青菜,她是真的不敢掐。她怕她前脚掐了青菜,江母后脚能把她给掐了。 不过这样也已经不错了。 “今天中午呢,咱们要吃鸡蛋萝卜汤面。要说这汤面啊,是最适合调养肠胃的了,热乎乎的一碗汤面下肚,正好在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里,出一头细细密密的汗。还有这萝卜,切丁后跟鸡蛋混在一起,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我呀,我能把鸡蛋加萝卜,做成蜜肉的味道……” 虎头不住的吞咽口水。 “至于我明天能不能起床呢?这个取决于虎头你。”赵桂枝突然转移了话题。 “什么什么?”虎头急了。 “如果你今天上午认真听讲了,那么咱们中午就吃鸡蛋萝卜汤面。不然咱们就吃清水素面,鸡蛋和萝卜晚上拿回家去。还有今天下午,只要你认真听讲了,我明天一定早起。反之,那就对不起了。” 虎头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暴击。 他以为,念书只能不能好好玩耍,原来还会关系到自己的口粮问题? 妥协还是不妥协,这就不能算是个问题。 “好好好,我认真听讲,我一定不淘气!”吃和玩哪个更重要?虎头觉得,这俩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那不玩也能活,不吃他不得饿死了? 上午讲课时,老先生就很纳闷,江家那只虎头啊,尽管还是小动作不断,比如抠手指挖桌子,还有两只小脚脚可劲儿的蹭地。但不管怎么说,他起码没借口上茅房,一去不回头。 孺子可教也。 赵桂枝自然也信守承诺,中午做了半锅的汤面,她和虎头、扁担分着吃。 其他孩子里,有从家里带了食材让她帮忙做的,也有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儿,照样拿着干饼子啃的。如果是前者,她就依言帮着热一下,多半都是直接拿碗蒸熟了。后者的话,在捞完了面之后,她就给盛一碗汤。 “可以喝一口汤吃一口饼子,或者把饼子掰碎了放在汤里泡一泡。”她随口建议道。 下午的课也挺顺利的。只是看得出来,虎头是真的被憋很了。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他整个人一下子窜出去,在院坝上跳来跳去的几十下,这才缓过来。 赵桂枝还是挺心疼他的,跑去跟先生商量,接下来的复习课就别上了吧,她把先生爷孙俩的饭菜做好焖在锅里,就带着俩孩子回去了。 先生一口答应了。 因为提前放学了,等他们回村时,天还是亮堂堂的。而在放学路上,赵桂枝也没闲着,问了扁担前面那半个月上课的内容,很快她就跟上了进度。 不是她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先生这半个月时间里,一共就教了四个短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桂枝:…… 就这?就这! 还仅仅是教背诵和认字,甚至不喜欢每个字都认识,只要学会点读就可以了。 她就觉得吧,再努力一把,搞不好自己就能去考状元了! 因为家里唯二做学问的人都在镇上,赵桂枝憋着没炫耀,她决定回头给二郎、三郎一个惊喜。因此,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非常认真的听讲,愣是从“人之初性本善”学到了“教不严师之惰”。 会背不算什么,能认字也没啥可炫耀的。最重要的是,她把每个字都练会了!是繁体字哦! 今天的赵桂枝也很膨胀。 直到这天傍晚回到家时,她看到了一个格外眼熟的身影。 愣了一下后,赵桂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哟!这不是我的舅舅吗?” 陈屠夫一头黑线的看着她:“听说你上学去了?” “那可不。” “你都学了些什么?” “三字经啊!我都学到了第五个长句了。”赵桂枝很是自豪,忽的想起一个事儿,“舅啊,你认识字吗?” 陈屠夫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念过两年私塾吧。” 见江家其他人都走开了,他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老妹儿啊!你能不能出息一点儿?你还是文科生,三字经难道不是三五天就能背全的?我学理科的,随便看了几本书,就把常用的繁体字都给认全了……算了,先说正事儿。” 赵桂枝乖乖站好,这是学渣对学霸的敬畏:“什么正事儿?” “我打听到我爹娘的消息了。” 停顿了一下,陈屠夫露出了宛如便秘一般的脸色:“确实是他俩,没跑了。周家大姑娘的未婚夫果然有问题,她一跑,直接坑了她爹和她妹,还有她后娘。钱货郎……他长得跟我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爹。” “他跟我一样,模样没变?不对,你说他变年轻了?” “对,我怀疑凡是变了年纪的,都是原来的样子。年纪没变的,就会换一个壳子。”陈屠夫沉着脸,他本来就长得不太像好人,这会儿看起来更恐怖了。 赵桂枝追问道:“那大舅妈呢?她也是这样?你跟大舅他们相认了吗?” “我没见到周家大姑娘,只是逮住了钱货郎。但他鬼精鬼精的,从我手里溜了。不过就算只打了个照面,我也能确定是他。除了那熟悉的言行举止,还有他说……” 在赵桂枝期待的注视下,陈屠夫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气愤难耐的控诉道:“那老不正经说,这不是陈屠夫吗?他咋不姓郑呢?来个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赵桂枝真的没忍住,她笑疯了。 她真正的亲大舅是个水浒迷。当然,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这一出是非常有名的,哪怕不是水浒迷也多半听说过。 “所以你根本就没跟他相认?” “他跑了啊!我怀疑他是属泥鳅的,滑不溜的,还特警觉!”陈屠夫提起他爹就一肚子气,但又不能不认亲。 他叹了一口气,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赵桂枝:“老妹儿啊,别上学了,帮哥一个忙,去找下我那老不正经的爹。你的模样没变,他会认你的。” 赵桂枝满脸严肃的道:“我考虑考虑。” 第28章 之前,赵桂枝的一句“我考虑考虑”,差点儿没把虎头给气哭了。 而现在,陈屠夫倒是不会被气死,他直接拉长了脸,通体的煞气,把偷溜回来看晚饭做好了没的虎头给吓哭了。 虎头被吓得直接屁股蛋子跟院坝亲密接触了,疼倒也不怎么疼,可他害怕啊! “哇呜呜呜……奶啊!救命啊!坏人要打死我二婶了!奶!!” 江母当然是在家的,她就是看到陈屠夫好像有什么话要跟赵桂枝说似的,就跑后院去了。幼娘也是在家的,但她很怕陈屠夫,因此早在赵桂枝回来之前,就躲到了自己屋里,只等人走了后再出来。 至于虎头,因为这一个月里,赵桂枝都是提前带着他俩离开村学的,回了村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跟扁担一起出去玩了。 就是感觉肚子饿了,想先回来看看他二婶做了啥好吃的,没曾想啊……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吓得虎头变成了小泪包,高声哭叫着喊奶奶救命。 江母很快就从后院过来了:“咋了?你又哭啥?你个倒霉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再哭,晚饭不用吃了!” 噢,那没事儿了。 虎头的哭声戛然而止,还特别顺手的拿袖口抹了一把脸,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转身就跑下院坝不见了踪影。 陈屠夫:…… 他忍不住盯着虎头离开的身形看了好久好久,扭头想跟赵桂枝说什么,但碍于江母在场,又不好说得太明显了,只能委婉的表示:“我看虎头像我那个远房亲戚家的小表弟,简直太像了!” 赵桂枝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想起自家小舅家的缺德小表弟,她感觉自己被洗脑了,好像是跟虎头有点儿像吧?但很显然,虎头没被穿啊,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孩子样儿。 就在赵桂枝思考人生时,江母忍不住问道:“她舅啊,你来找桂枝干啥啊?你放心好了,我可没欺负她,她平常就接送孩子、做做饭啥的。这屋前屋后的活儿,哪样都没叫她沾手,更不用提地头上的活儿了。” 陈屠夫点头:“那可不!我这外甥女啊,就是个懒蛋!” 江母被噎着了,刚想说什么,就听陈屠夫开口讲了自己的来意。 他道:“我给我这外甥女寻了个好差事,去给人家掌勺办席。是三天的席面,一天的工钱是八十文,还能往家里拿些吃的,你看……” “去去去!”江母压根就不等他说完就抢先表了态,还扭头对着赵桂枝一叠声的叮嘱着,“桂枝啊,你要做菜,一天八十文呢!大郎给人扛大包,一天也拿不到那么多钱。好好干,认真干!” 赵桂枝一听就知道她哥又编谎话忽悠人了,至于工钱什么的,他肯定是打算自己倒贴的。 关键是,她还不能说不,要不然江母绝对会念叨死她的。 “成啊!可是娘,虎头怎么办?还有学堂那边。”单单接送可以让扁担爹替一下,但虎头才刚被镇压住,搞不好三两天工夫就功亏一篑了。 江母是爱钱没错,但她也不是不在乎孙子的人。虎头前后的表现差距太大了,不管赵桂枝背地里怎么威胁这个倒霉孩子的,反正效果是很好的。 对了! “你怎么吓唬他的?把法子给我说说,我寻思寻思。” “我给他说,上午的课不好好听,午饭就吃什么都不加的素面素饼子。至于下午的课嘛……”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威胁他说,‘你不听课我就让你奶奶做晚饭给你吃!’” 江母死鱼眼的看着她。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是非常管用的。 在虎头看来,全家做饭最好吃的是他二婶,其次是她小姑姑,再次是他娘,最最最最难吃并且永远不可能被人超过的,就是他奶奶了。 为了不吃他奶奶做的饭菜,虎头拼了! “陈屠夫,你说的是掌勺是啥时候开始啊?”江母气得不想搭理这个倒霉儿媳妇,直接跟陈屠夫商量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商定,明个儿一早来接赵桂枝去镇上,等办完席面再把人送回来。 商量妥当后,陈屠夫就离开了,他打算去石磨村豆腐坊找他表哥借住一宿,明天再来接这个倒霉妹子。 等看着陈屠夫走了,江母转身打算收拾人时,赵桂枝早就躲到了灶屋里,还特地把幼娘喊了出来,一起做晚饭。 看到了幼娘,赵桂枝也有了盘算:“不如这几日由幼娘你去接送?只是生个火热个饭菜,你也会的。” 幼娘先点头后摇头。 “干活我行,可虎头不听我的。” 这次,不等赵桂枝开口,过来收拾倒霉儿媳妇的江母就来气了:“那倒霉孩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听你的是吧?行啊,今天晚饭别吃了!” 对付虎头啊,都不需要动脑子,来来回回就一个策略,就是卡住不给吃。 当然,到最后虎头也没真的饿肚子,但为了让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能够老实听话,江母直截了当的表示…… “接送和做饭的活儿,你小姑姑也能做!你这几天要是乖乖上课,回头我还让你二婶去。不然,以后都是你小姑姑陪着你了,你二婶留在家里做饭!” 虎头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听话听话听话!……奶,小姑姑陪我倒是没啥,可千万不能换你去啊!” 赵桂枝在桌下悄悄的给虎头点了个赞,这作死技能简直满级! + 次日一早,赵桂枝就坐上了豆腐坊的牛车。 赶车的当然是豆腐张,她和一摞摞的豆腐一起待在牛车上。陈屠夫不想坐这个颠簸的牛车,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边走边跟豆腐张搭话。 通过这两人的对话,赵桂枝就知道了,陈婆子又造孽了。 那糟老婆子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居然又往娘家村子里跑了一趟,这次却不是回去搬救兵了,而是跟她的表侄女商量,让人家给她儿子作小。 理所当然的,她被人家爹娘骂了出去。凑巧陈屠夫今个儿去村里杀猪,得了消息举着滴血的杀猪刀就过去了。 于是,陈婆子也……过去了。 再之后,陈屠夫抽空把猪杀了,剩下的一些零散活儿交给了他堂弟。他本人则是提溜着陈婆子,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真·把人当场送走。 赵桂枝恍然大悟:“舅啊,原来你不是特地来找我的?” 陈屠夫侧过脸白了她一眼:“你咋就不能往好的想?那万一我是特地来找你,顺便把我姑送回家呢?”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儿道理,就是不太给他姑面子。 但显然,陈婆子的亲儿子和亲外甥都不在乎这一点。 豆腐张叹着气摇头:“等过两天我回去一趟,当面给人赔个不是。” “那倒是用不着,就是那边放了话,让你管好你娘,下次再这么上门胡说八道,那就不好意思了。”陈屠夫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外祖父也有话让我带给你,让你娘啊,没事别老往娘家跑,就是有事儿也最好别来。” “……行。”豆腐张能怎么说呢?他只能苦着脸点头应下。 直到牛车到了孝义镇,赵桂枝下了牛车目送豆腐张离开,这才扭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陈屠夫:“忽悠老实人,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陈屠夫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帮我爷爷说出了心里话,再说他老人家确实说过了,看到我那个姑就脑壳疼。你说说看,她婆婆怎么就死得那么早呢?对了,有没有啥办法,让她再多个婆婆?” 赵桂枝懵了:“你的意思是,让她改嫁?” 那要是不改嫁,陈婆子哪来的婆婆? 还真别说,陈屠夫听了这话后,愣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别看她儿子不小了,其实她嫁得早,我记得她今年也就四十出头?反正绝对不可能超过四十五的,还很年轻啊!想当广场舞大妈都没资格。” 赵桂枝无言以对,只能劝他赶紧先办正事儿吧。 是啊,还要去找他那老不正经的爹! 收了收心思,陈屠夫带着赵桂枝开始了全镇大搜索。 第一天还仅仅是在孝义镇上转悠,晚间就住在镇上的客栈里。等到了第二天,搜索范围扩充到了附近的村庄。而第三天时,他们已经去了临水镇,也就是钱货郎的家。 然而,依旧是一无所获。 赵桂枝忍不住吐槽道:“我给你说,这要是搁在上辈子,我的步数绝对制霸朋友圈!每天起码三万步!” 陈屠夫也很泄气,他把钱货郎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摸了个遍,怎么就找不到人呢?又后悔之前得了消息时,就应该立刻通知赵桂枝的,或者在逮住了钱货郎后,就不该放松警惕让那老不正经给溜了! “下次叫我逮住他,看我不打断他的腿!”陈屠夫恶狠狠的道。 赵桂枝表示无话可说。 因为先前有过承诺,是三天的席面,当然再拖一天还是没问题的,借口都是现成的,吃完饭太晚了没能立刻回去。可陈屠夫就觉得吧,他可能没办法在最后的时间里把人逮到。 然而,老天爷往往就喜欢跟人开玩笑。 抱着巨大希望时,陈屠夫只差没掘地三尺找人了,却愣是连根毫毛都没找到。可等他彻底放弃了,想着先把赵桂枝送回大坳子村,回头他再出来找人,下次逮着人了再去接赵桂枝时……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瞬间,动作比脑子转得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来了个擒拿手,直接把人摁在了地上。 赵桂枝都傻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哥从她身边冲过去,眨眼间就到了百米开外,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制服了。 等等,怎么会是个书生呢? 没等她好奇的走过去细看,身后又窜出来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年轻的姑娘家,估计比幼娘也大不了几岁。 然而,比起幼娘这个软柿子,这姑娘可就泼辣多了,直接冲到了陈屠夫面前,又抓又挠又叫:“放开他!你给我放开他!是不是周家的人派你来的?好啊!那个凑不要脸的老混账!你叫他给我等着,看我不去官府告了他!我就是让周家的家产全部充了公,也绝不会便宜了他!” 赵桂枝:……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陈屠夫:…… 亲妈你是属猫的吗?儿子的脸都叫你给挠花了啊! 关键时刻,赵桂枝总算没掉链子,她兴冲冲的跑上前,凑到亮起爪牙可劲儿挠她哥脸的姑娘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舅、舅妈?不是,舅妈你年轻时候长得那么好看吗?” 挠人的姑娘也傻了,不禁后退了好几步:“桂、桂枝?” 赵桂枝是真的不记得她舅妈年轻时候是什么模样了,在她的记忆里,大舅妈一直都是胖乎乎的。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大舅和表哥加一块,大概能抵得过大舅妈的块头。 一个顶俩,就是那么能耐! 也因此,赵桂枝一直认为,她大舅就算是全方位的不靠谱,起码是个不落俗套的男人。别的男人都找大美女,唯有她大舅,选老婆的标准是内涵。 万万没想到,她被打脸了。 她大舅妈年轻时候居然是个绝世美人? 愣了一下后,赵桂枝傻乎乎的问:“大舅妈,这就是你的脸,还是你换了个壳子?” 周大姑娘:…… “你还真是桂枝啊?” 这熟悉的语气,这扎心的能耐。没错了,是她大姑子家的糟心闺女。 再看赵桂枝,那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舅妈啊!我可找着你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你还能怎么过?吃香的喝辣的呗。”周大姑娘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她,“我还不知道你?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妈出事都不耽搁你吃饭。” 赵桂枝本来是想抒发一下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这一下子,喜悦是没了,但扎心的本能却没丢。 她指了指被制服的书生:“这是我舅?可我听说我舅是个货郎啊,这不是书生?” “这有啥啊?你不也穿着你哥的衣服拍过照?那你也不是首医大的学生啊!”周大姑娘理直气壮的回答,“他就是你舅,你亲娘舅!快点,让你男人把我男人松开!快松开!” 赵桂枝有点儿懵,然后她就对上了同样懵圈的陈屠夫的眼。 表兄妹俩面面相觑。 十几秒后,陈屠夫松开了钱货郎的胳膊。 钱货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气愤难耐的叫嚣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她的亲舅舅!天大地大娘舅最大!你小心我让她跟你和离!你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这个诅咒太狠了,赵桂枝情不自禁的给亲舅舅鼓起了掌。 “好棒啊!来,我给你们互相做一下介绍。” 赵桂枝先指了指年轻美貌的周大姑娘,对陈屠夫说:“这是我大舅妈。”又指了指灰头土脸但难掩帅气模样的钱货郎,“这是我大舅。” 随后,她转了个身,指着陈屠夫对两人说:“他呢,乡亲们都习惯了叫他陈屠夫。是的没错,他就是个杀猪匠,在孝义镇上开了一家卖猪肉的铺子。同时,他也是我小姨的丈夫的娘的哥哥的儿子,也就是我小姨父的舅家表弟。所以从辈分上来算,他是我的表舅。” 钱货郎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庆幸不已:“太好了太好了,原来是你表舅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猪拱了,还寻思着怎么跟你娘交代呢。” 不止是他,周大姑娘也是一副彻底放松的模样:“原来不是你男人啊,那可太好了!来来,不打不相识,咱们下馆子搓一顿。” 陈屠夫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家这对不靠谱的爹娘,冷漠的开口:“你们先等她把话说完。” 赵桂枝微微一笑:“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表哥,你们亲爱的挚爱的也是唯一的亲儿子。” 啊这…… 钱货郎和周大姑娘二脸懵圈。 讲道理,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尤其陈屠夫知道太多太多跟他父母相关的事情了。像什么家庭住址都还是其次的,毕竟这些赵桂枝也是知道的。 但譬如说…… “你当初为了追求我妈,写了很多很多的情书,其中最厚的一封,足足有四十四页信纸。”陈屠夫露出了尬笑,“我记得第一句话是,亲爱的周小姐,打扰你了……” 行了,别说了。 再说信不信你爸妈原地给你抠出个摩尔庄园来。 赵桂枝错开身退后几步,将地方让给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三口。 然而,感人的相逢画面却并未出现。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钱货郎一把抓住了周大姑娘的手。 两人双手相握,四目相对,爱情的腐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可他们本人却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深情款款的对望着。 终于,钱货郎开口了。 “老婆,我们要个二胎吧。” “好的老公,就这么办!” 第29章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作为一个意外的存在,陈屠夫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把他老爹给灭了。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找你们有多辛苦?” 钱货郎面露迟疑的转过头来,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桂枝身上,笑着问:“大外甥女啊,来给大舅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你咋不问我哥?”赵桂枝一脸的纳闷。 “他一个理科生,还能解释清楚这种科学所无法解释的事情?”钱货郎满脸都写着理直气壮,“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学文的,像这种封建迷信问你准没错!” 陈屠夫忍不住吐槽道:“这绝对是文科生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赵桂枝则露出了迷之微笑:“哥,要不你还是把他灭了吧,我给你作伪证。” “停停!我就想知道出了啥事儿!”钱货郎急了,要是搁在上辈子他还不担心,关键是吧,他家儿子穿越之后不光个头高了许多,连块头都翻了一倍。 多吓人呢! 万一这混蛋真的干出大义灭亲的事情来呢? 形势比人强,钱货郎很明智的选择了当场认怂。 可赵桂枝却道:“我还想问问你,我妈呢?我哥说,他离开去上厕所之前,只有你跟我妈在一块儿。你在这儿,我妈?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妹子啊?” “我这辈子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钱货郎先愣了一下,随后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我当时收到微信,你大舅妈想吃烤肠,我就去帮她买了烤肠。我是去找她的路上出了事儿,只记得船身突然摇晃了,再然后眼前就跟断了电一样,啥都不知道了。” 周大姑娘也开了口:“我当时是在做美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赵桂枝:…… 所以,她亲爱的母上大人到底来没来啊! “难道我的人生就是小桂枝找妈妈?”赵桂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在她很快就发现了盲点,“大舅啊,你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要是你到处溜达,能不能找到我妈啊?” 钱货郎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现在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说着,他还冲着陈屠夫努了努嘴。 陈屠夫冷哼一声,拒绝跟这个老不正经说话。 接下来,赵桂枝告诉她大舅,小姨成了豆腐坊的老板娘,而她自己则已经嫁给了江二郎为妻。 钱货郎瞪圆了眼睛:“那你俩的男人得有多倒霉啊?……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情况可比我们面对的容易多了。” 赵桂枝这一边,也就是江母比较难缠一些,可说真的,江母更多的是被她这个倒霉儿媳妇气死,反正吃亏的从来不是赵桂枝。 虞三娘那边同样是婆母麻烦,可一则两人不是一个段位的,二则豆腐张无条件站在媳妇这一边,三则还有陈屠夫这个陈婆子的娘家亲侄儿搞事。哪怕原先可能有点儿小麻烦,现在也没了。 至于陈屠夫,他还是拒绝开口,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真实的情况是,他一脸的杀气,让人多看几眼都觉得腿软。 钱货郎退开了两步,拉着赵桂枝开始倒苦水。 于是,赵桂枝知道了,如果说她和虞三娘进的是正常难度的副本,陈屠夫进的就是简易难度了。至于钱货郎和周大姑娘,很不幸的面临地狱副本的威胁。 就像钱货郎说的那样,原身是个孤儿。本来孤儿只是日子过得苦而已,偏偏他这个孤儿,身上还有父母家人的血海深仇。当然,他也没说得那么仔细,因为连他本人对于当年的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笼统的知道一些。 周大姑娘那边就是个引狼入室的故事了,当然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当年,她母亲一家三口先后离世的消息一传开,就有不少人怀疑是她父亲这个赘婿动的手脚。可怀疑归怀疑,并没有证据,眼下都过去十几年了,自然早已没人记得了。 “真的是赘婿害人?”赵桂枝惊呆了。 所以,她这是拿了个种田文剧本,小姨和表哥拿了经商文剧本,大舅是类似于王子复仇记,大舅妈却是典型的宅斗大女主文啊! 周大姑娘一脸风轻云淡的摆摆手:“我娘是真的病死了,但她父母就未必了。不过没关系,我伪造了一系列的证据,他们迟早会应有的惩罚的。” 赵桂枝一点儿也没担心,只因她大舅妈原本就是个坑爹小能手。 ……还跟她大舅一样,都是戏精本精。 她只满脸诚恳的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去孝义镇的陈家肉铺找我表舅!就是我表哥。” 表哥变表舅,这真的是一件妈见打的事情。 钱货郎危险的看了眼大儿子,随后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桂枝啊,你瞅瞅你该叫我啥?” “小货郎啊!”赵桂枝满脸的无辜,“不然我跟你媳妇拜个把子,义结金兰!从此我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儿了,你们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一家三口:…… 这脑洞确实是没谁了。 但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赵桂枝没办法跟钱货郎和周大姑娘扯上关系,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他们别说血缘关系或者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了,甚至在这之前完全没有任何接触,连面都没有见过的。 商量了一下后,这个不靠谱的主意居然被一致同意了。 大家还要求赵桂枝这个文科生,顺便把故事编编圆。 赵桂枝凭借着在晋江多年看文的资深VIP用户的经验,很快就想出了一个乍一听特别扯,但也确实没法辩驳的小故事。 “我肯定不能直接跟大舅扯上关系,男女授受不亲。那这样,反正也没人知道我两个月前刚来这边的事情,就说我在孝义镇跟周大姑娘碰了面,我俩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一见钟情……” “你这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陈屠夫忍不住吐槽道。 “别吵吵!反正就是我跟周大姑娘因为特别投缘,所以就当场拜了把子。我俩义结金兰,我是姐姐,你是妹儿!” 周大姑娘:…… 不光降了辈分,还矮了一截。偏偏她还无话可说,因为论年纪,她还真就比赵桂枝小了点儿。 “行叭,以后你就是我姐。”周大姑娘无奈的妥协了,心说等回头见了你妈,看我不狠狠告上一状,让你妈来收拾你! 赵桂枝一眼就看穿了,可她无所谓:“妹儿啊,你也看开点儿。再说了,这事儿赖不着我,谁让你突然年轻了二十来岁呢?是你变小了,不是我变大的。” “赖我!”就很气,大姑子家的糟心闺女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还有我这未来的妹夫哟!”赵桂枝看了一眼脸黑如锅底的钱货郎,“这话要怎么说呢?你们刚才都同意了,可不能秋后算账。对了,老妹儿啊,你叫啥名儿?” 赵桂枝只知道她大舅妈两辈子都姓周,可还真就不知道全名是啥。 本来是想着,都义结金兰的,还不知道名字就太离谱了,她只这么随口一问…… 结果周大姑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半晌,她才支支吾吾的说:“我叫周生生。” 赵桂枝突然就生气了:“周生生给你多少广告费,我周大金出双倍!” 钱货郎是真没忍住,抬起手曲着指头,给她的脑壳壳上弹了个脑瓜崩儿:“小桂子你可消停点儿吧!敢在我跟前欺负我媳妇儿,你咋不去欺负我儿子呢?随便欺负,打哭了算我的!”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陈屠夫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赶紧说正事,我还得赶在傍晚之前,把人送回去呢!” 钱货郎撸起袖子:“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呃,桂枝啊,我们以后要怎么称呼?” 赵桂枝捂着脑门怨念的看着他:“你和你媳妇儿都得喊我姐!他是我表舅,不过我平常都是直接喊他舅的。所以,你们要跟着我喊。来,大声的喊,舅舅!” 一家三口:…… 这孩子怕是不能要了。 “他们喊我舅舅,那我呢?”陈屠夫问。 “跟舅舅对应的当然是外甥啊!不过,跟我拜把子的人是你妈,也就说,你妈现在你是外甥女,你爸就是你外甥女婿。差不多就相当于我和二郎吧,你这么理解是不是简单多了?” 确实是简单多了。 陈屠夫脑子一抽,嘴比脑子转得快:“那我不想要这个外甥女婿,能换一个不?” 想生二胎的爹,碰上了想给自己换个爹的儿子…… 这画面太美,赵桂枝看得津津有味。 但好处也不是没有的。 钱货郎是临水镇人,当然不是镇上的,而是附近的村子里。又因为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而这年头,交通格外得不便,镇子跟镇子之间都是有壁的。 在临水镇,陈屠夫可以说自己是周大姑娘的远房舅舅,在临水镇他就成了钱货郎他舅。 甚至都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就是要让别人去猜。 反正一声舅,就是一生舅。 “你们把我送回去,接下来就可以搞事了。”赵桂枝两眼亮晶晶,“不然送我去找豆腐张就好了,我搭他的车回家。” 这样就省事儿多了,能腾出更多的时间,用于搞大事了。 当天晚上,赵桂枝就是搭了豆腐张的牛车,回到了豆腐坊。当然,她可没忘记拿她的工钱,想也知道江母到时候肯定要问的。 除了约定好的工钱外,她还拿了半扇排骨。本来她是想要肥膘肉的,可不凑巧,今天的肥膘肉都卖完了,陈屠夫给了她排骨,还特别嫌弃的说她入乡随俗的真快啊! 肥肉啊,搁在上辈子,都是让老板切掉的! 收获满满的赵桂枝,又在豆腐坊里,被虞三娘塞了一堆东西。也是趁着收拾东西之际,她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虞三娘目瞪口呆。 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不敢置信的开口:“我大哥变成了我外甥女婿?” “这是怎么算的?”赵桂枝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你是不是傻!你刚还说他跟江二郎一样了!那江二郎是我外甥女婿,他怎么就不是了?” 对哦…… “二郎是你的大外甥女婿,你大哥就是你的二外甥女婿。” 一听就很麻烦,排行第二的变成了大的,排行老大的变成了老二。 但比起排行,辈分显然更令人脑壳疼。 幸好,作为占便宜的那一方,虞三娘很快就平衡了,还一脸的期待:“不知道我啥时候能见到我的二外甥女婿,你说他咋就一点儿礼数都不懂呢?也不说来拜见一下他老姨。” “对了,有你妈的消息吗?” 赵桂枝摇了摇头,按照钱货郎的说法,她妈当时可能是一个人待在餐厅里的。而餐厅的话,尤其是坐着的,理论上来说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姨,搞不好我妈真的获救了。” “然后她就知道她唯一的闺女、亲大哥大嫂大侄儿、老妹儿一起都玩完了?”虞三娘代入了一下,她觉得要是她的话,可能会选择当场跳江。 “还有我小舅和我弟呢!……就算他俩也凉了,起码我爸总是安全的。他都没上船,能出什么事儿呢?” 这也是赵桂枝唯一庆幸的事情了,因为是妈妈这边的亲戚组织的游玩活动,她爸生怕被念叨,直接没参加。 于是,他成了兜底的那个人。 希望他坚强。 虞三娘摆摆手,让她赶紧滚蛋:“走走,趁着我婆婆病着,多拿点儿东西,赶紧走。” “你婆婆病了?”赵桂枝一下子就高兴了,“对了,忘了给你说了,我们想出了一个绝好的法子,把你婆婆嫁出去,她不就没法找你麻烦了?” 虞三娘无话可说,直接把这倒霉外甥女轰出了门。 …… 两刻钟后,赵桂枝坐着豆腐张的牛车,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神气活现的出现在了大坳子村的村口。 在路过大伯家的院坝时,赵桂枝让豆腐张稍等一下,自己则高声冲着院坝喊了一句:“奶!上我家吃饭!今晚吃排骨!” 不多会儿,江奶奶就颠颠儿的下了院坝,也坐上了牛车。 “听说你在上学啊?虎头不听话,得你去看着?那好办,明个儿你要是再去上学,也捎带上我好不好?我保证让虎头听话,不听话我骂他奶奶!” 啊这…… 带着奶奶去上学? 也不对,赵桂枝很清楚自己才是那个顺带的,真正上学的是虎头和扁担。但这事儿跟扁担没什么关系,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带着二婶和太奶奶去上学? 要是再算上这几天顶替她的幼娘,就成了带着二婶、小姑姑和太奶奶一起去上学? “咋样啊?能带上我不?”江奶奶一脸的期待。 “不能。”赵桂枝收起脑洞,特别坚决的拒绝道,“如果奶奶你想吃好吃的,可以晚饭来我们家吃。” 江奶奶低头开始盘算,她打听过了,赵桂枝不做早饭,倒是有美味的下饭菜,但下饭菜她家也有的,又因为家里正在造房子的缘故,下饭菜的数量和品种更多。也就是说,跟着去上学只能吃一顿午饭,不跟则吃晚饭…… “你还让幼娘跟着去,你留在家里陪我。我呢,明个儿就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我可以跟幼娘住一屋。” 小孩子才做选择,老奶奶当然是全部都要。 听到牛车的动静跑出来看个究竟的江母,正好听到了江奶奶这一席话,顿时黑了脸。 糖醋排骨都不能安抚江母受伤的心灵! 毕竟,就算早就分家了,那她也不能将年迈的婆婆轰出去吧?再说了,大房在盖房子是个事实,哪怕他们只是添两间屋,而非大改动,可江奶奶到底年纪大了,只要坚持说要换个地方住,谁都没办法。 “幼娘,你吃过饭去一趟你大伯家,把你奶的铺盖搬过来。”江母想着,横竖明天肯定要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今晚就接过来。 江奶奶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筷子却是飞快得舞动着,牙口极好的啃了一块又一块排骨。 直到吃饱喝足,江奶奶才强调道:“明个儿还让幼娘去送孩子。” “知道了。”江母忍着气答应了下来。 哪知,见江母这般干脆,江奶奶反而纳闷了:“你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为啥今个儿那么好脾气?难不成……” 顿了顿,江奶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桂枝啊,你男人啥时候回家啊?是不是明个儿?” 江母:…… 来个人把这讨人厌的坏婆婆叉出去吧! 谁要谁捡去,没人要丢后山去!! 江奶奶猜对了一半。 第二天午饭后不久,不光二郎和三郎回来了,连离家很久的江父都回来了。 “你们大伯家在盖房子,趁这两天休息,你们去帮些忙。我这趟回来就不走了,等他们盖好了,差不多也快到农忙……娘?娘你咋在这里啊?”江父一脸的惊奇道。 江奶奶昨个儿晚间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糖醋排骨,吃得肚皮滚圆嘴边流油。 到了今早,已经习惯了早起的赵桂枝,特地给她烙了一份鸡蛋煎饼,还在里面挟了新做的酱肉,可把她给乐的。 午饭也是好吃的,赵桂枝想起好久好久没吃米糕了,特地蒸了一锅的米糕,江奶奶几乎就是守在灶台旁,等江母干完活回家时,她都已经吃撑了。 连着三顿好吃的,中午又给吃撑了,江奶奶不想直接躺下,因此只坐在江母专用的竹椅上,边打瞌睡边消食。 正美滋滋的回味着甜米糕的好滋味时,她看到有个驼背糟老头走到了院坝上,后头还跟着俩年轻人…… 她满脸都写着:这谁啊! 然后,她就听那驼背糟老头冲着自己喊了一声娘。 “三儿子?”江奶奶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惊讶和嫌弃的神情,“你这是干啥去了?咋又黑又瘦又丑的?再过两年,你看着就比我老了!” 江父:…… 他突然就理解了他媳妇有多不容易了。 第30章 再糟心的娘,那也是他亲娘。 江父连半点儿挣扎都没有,直接选择放弃,只问:“娘,我媳妇儿呢?还有……幼娘呢?” 这就很离谱了,他媳妇儿还能说是出门干活了,可他的小闺女除了会在大清早的往河边去洗衣服外,几乎很少外出的。眼下,他们几人在院坝里好一会儿了,怎么就没见着人呢? 人还是有的。 赵桂枝今早烙鸡蛋饼的时候,把家里的葱都给用完了。这不,她就往菜园子里跑了一趟,掐了半篮子的葱回来,准备今晚接着烙饼吃。 才刚走到院坝底下,就听到了上头的声儿,忙跑上去:“咦?你们都回来了?” 二郎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顺便看了一眼,惊讶的道:“你去菜园子了?家里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娘去哪儿了。”赵桂枝出门前,江母还待在家里呢,因此她只道,“大嫂去大伯家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虎头和幼娘上学去了。” 前头的话倒是没啥,最后一句却是惊呆了众人。 连江父都懒得管他媳妇儿上哪儿去了,只满脸震惊的问:“二郎媳妇你说什么?谁去上学了?” “虎头和幼娘啊!”赵桂枝看了眼已经坐在竹椅上,眼皮子打架的江奶奶,忙上前催促她回屋睡觉,“别等了,我下午不做好吃的,等晚上虎头他们回来了再说。” 噢,原来消食是假的,等投喂才是真的。 江奶奶满脸都是不相信:“那他们回来了,你还能不做好吃的?” “不做!”赵桂枝回头得特别干脆利索,“行了行了,奶奶您赶紧午睡去,我肯定不会背着你做好吃的。” 犹豫再三,大概是看赵桂枝的态度实在是坚决,江奶奶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进屋午睡去了。 见她进屋了,赵桂枝才招呼江父等人先去堂屋等着:“中午蒸了米糕,我再给你们烧半锅酱汤怎么样?可不能做那种味儿大的好吃的,奶奶一准会跑出来的。” 江父被噎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点了点头。 米糕属于冷的热的都能吃,当然假如是冬天的话,还是重新热一下比较好。可眼下,虽然还不是夏天,天气却已经挺热了。 赵桂枝没怎么折腾,只快速的煮了一锅酱汤,丢了不少葱段进去,然后又拿了一盆米糕,让他们父子仨先吃着。 “我知道你们很懵,你们吃,我来解释。” 前头的那些事儿,他们当然是知晓的,只是不明白,原本陪虎头去上学的人明明是赵桂枝,怎么突然换成了幼娘呢? 赵桂枝要解释的就是这个事儿。 她告诉江父他们,自己前几天托舅舅的福,接了个活儿,所以连着几天没办法去村学了,这才让幼娘代替一下。至于今个儿,纯粹就是江奶奶不放人。当然,过后她还是会去学堂的,或者可以跟幼娘一人轮一天,都可以。 末了,她还一脸兴奋的跟二郎说:“念书太好玩了!我还会背书呢!” 二郎正在喝汤吃米糕,闻言忍着笑配合道:“行啊,你背给我听听。” 本来是随口这么一说的,谁曾想,赵桂枝张嘴就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口气就背到了她之前离开学堂时学的那句,拢共加起来有五个长句,非常没有丁点儿错误,背得还格外得顺畅,连个磕绊都没打。 赵桂枝背完就叹气:“后面就不会了,我只学到了这里。昨个儿又忙着收拾排骨,没空问虎头,先生又教了什么。唉,读书是好玩,就是先生喜欢藏着掖着,为什么不能一口气教完呢?” 这要是陈屠夫在场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个妹子太凡了! 可看江父等人…… 江父倒是还好,他是真的饿了。因为是从码头边过来的,等于说他天没亮就出门了,只吃了一个馒头,先去了儿子们所在的学堂,随后又一起回村里。足足大半天时间,还走了那么多路,一个杂粮馒头顶什么用? 再说他也没念过书。 但二郎和三郎就不同了,尤其是三郎,他当初背三字经费了老大的劲儿了,还经常背了前面忘了后面的。如今看看他嫂子,上个月他们离开前,他二嫂啥都不会。才隔了一个月,这就变天了? 三郎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会背还不算完,得会写。” 一听这话,二郎毫不犹豫的抬手拍了他一下:“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把你这话跟虎头说一说,他能哭得村口都听到!” 也是哦,不能要求太高了。 其实,三郎也没别的意思,这会儿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刚想道歉,就看到他二嫂冲了出去:“呃……不是……” 然后又冲了回去。 赵桂枝手里拿了一个装了半碗水的饭碗,重新坐回二郎身边,拿手指沾了沾水:“二郎你看看,我这么写对不对。” 她用事实证明,不光会背了,还会写了。 当然,丑是必然丑的,哪怕没用毛笔,那她的字也是相当得丑。非但丑,还是典型的小学生字体,幼稚得很。 但是…… 一口气将五句话都写了下来,赵桂枝两眼晶晶亮的看着二郎:“我写得对不对?你刚才有看到吗?” 沾水的字是会消失的,但二郎确实都有看到。 “全对。”但有几个字比划顺序错得离谱,写字活像是在画画,碰上比划多的字就会写得无比之大,而且从左往右横着写,到底是什么离谱的书写方式? 二郎心中很有多想要说的,这要是他面对的是三郎或者虎头,一早就说出来了。可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媳妇儿,这话就有些不太好说了。 略一迟疑,二郎冲着赵桂枝竖起了大拇指:“你是我见过读书天赋最好的人。” 他边说这话边抬起右脚,猛得踩了一下三郎的脚背。 “咳咳咳咳!”三郎连连咳嗽。 江父又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无比嫌弃的抬起头:“喝口汤都能被呛着?虎头都没你那么笨!” 三郎不服气,他咳完后反驳道:“虎头哪里比我好了?他吃个素肉都能咬着自己的舌头!” “呃……爹,二郎三郎你们回来了。”大嫂薛氏拿着一个小布包,满脸尴尬的站在堂屋门口。 很显然,通过她的表情就能清晰得看出,她听到了三郎那话。 江父还沉浸在骂儿子的阶段,只冲着大儿媳妇点了点头,随后一巴掌糊在了三郎的后脑勺:“你可真有出息啊!行行,你跟虎头一样,行了吧?虎头五岁吃饭咬舌头,你十五岁喝汤呛着,可以啊江叔廉!” 赵桂枝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江书奁?所以三郎是用书包命名的?那怎么不叫书架呢?听着就比书奁大气。 又一会儿后,江母也回来了。 赵桂枝作为儿媳妇,不好直接问公公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她只能尽职尽责的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江母却不同了,她看到二郎和三郎并不惊讶,毕竟镇学放假的时间是固定的。可看到江父时,她却是直接问了出来。 于是,大家就知道了。 江父是特地赶回来帮忙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大郎寻的活儿还是很靠谱的,又是跟人跑船,他跟不跟无所谓。就想着先回村里,等帮他大哥家盖完房子后,差不多也该到农忙时节了。 “……也是我年岁大了,码头边的棚子漏风,半夜里总是腰疼腿疼的。想着不给大郎添麻烦了,就索性先回来了。” “那就别去了,孩子们都大了,三郎不也准备明年寻个活儿贴补家用吗?”江母还是很心疼江父的,当下就给这事儿定了性儿。 本来嘛,去码头找零工肯定是当苦力的,加上那边只有棚子住,天热了蚊子多,天不热夜里风又大,还吃不好,确实不如回家。哪怕回家也要干活,起码睡得好吃得好啊! 江母想起昨天赵桂枝拿回家的排骨还剩下一半,立马道:“桂枝,剩下的排骨今晚都煮了吧。” “做个排骨汤怎么样?多放点儿萝卜,我再烙点儿饼子,成不?”赵桂枝很快就有了成算。 不等江母开口,江父先道:“那再拿点儿下饭菜,你上次给我送去的下饭菜,味儿太好了,我吃了一次就舍不得吃了。后来,大郎上岸时,我就把那一坛子都给了他。” 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江父这话差点儿把赵桂枝的眼泪逼出来,她又想她妈了。 “下饭菜家里很多,我还打算这两天再做一些,给大伯娘送去。”赵桂枝低着头,语速略有些快的说道。 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并不放在她身上,她稍后又借口去忙活儿,很快就离开了堂屋。 二郎走到灶屋里,看到的就是她呆呆的坐在灶膛前:“怎么了?你又打不着火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赵桂枝早就学会打火了,毕竟这原本也没什么技术可言,幼娘多教了几遍后,她就会了。非但如此,她还知道有时候可以留点儿火星子,像午饭做完了,不要把火彻底熄灭,等回头要用了,拿小棍子拨开就成。 “不是……”赵桂枝声音闷闷的说。 “那是怎么了?你想去念书?那过两天再跟幼娘换吧。”二郎能察觉到小媳妇的心情不好,但说真的,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好在,赵桂枝并不是那种需要别人猜心思的人,她很快就如实的说:“我想我娘了。” “你不是都忘了吗?”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就是想我娘了。刚才,爹说他舍不得吃下饭菜,特地留给了大哥。然后我就想我娘了,可能我娘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吧?自己舍不得吃的好吃的,都留给我。” 二郎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那简单,正好我这两日休息,干脆下午就陪你去一趟豆腐坊,问清楚你娘家的位置,就算没法见着人,起码也能拜祭一下。” 赵桂枝:…… 那还是算了吧。 想也知道,陈屠夫不可能真的灭了一村人,然后立碑造墓的。如果她真的照二郎说的去做了,只怕虞三娘会怀疑她故意搞事。 “也没那么严重。”赵桂枝很快就放开了,“我就是一阵阵的,没事儿!对了,等晚间回来,你能帮虎头看看吗?就像刚才考我那样。” 二郎:…… 那怕是会把虎头烤糊吧? 想起小媳妇刚才一脸悲伤的模样,二郎毫不犹豫的点头:“成!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虎头大危机! 也不能说,他上了将近两个月的学,真就什么都没学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还做不到认和写。 背还是会背的,只因为三字经的内容简单,还格外得朗朗上口,背诵起来真的不算难。 等到了晚间,所有在家的人都聚在了堂屋里,热饭热菜也端上了桌。 最中间是一个大面盆的萝卜排骨汤,颜色鲜亮的胡萝卜块,虽然样子不起眼但仍然很吸引人的排骨,还有色泽诱人喷香扑鼻的汤。 饼子也很棒,江母还以为赵桂枝是煮汤的时候,顺便贴一圈饼子,谁知道赵桂枝会去烙葱油饼呢? 直觉告诉江母,还没开吃,就可以提前为她的猪油哀悼了。 但吃还是要吃的。 当然也少不了江父点名要吃的下饭菜,江母直接挑了不同口味的三种下饭菜,让他吃个够。 开饭前,二郎深深的看了一眼虎头。 他对虎头最大的爱,就是没在饭前要求随堂考。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了,虎头的噩梦才终于开始了。 相对于认字和写字,单纯的背诵是最简单的,但虎头还是背得七零八落的,最后两句更是磕磕绊绊了半天,才勉强顺出来。 “虎头啊!”二郎摇着头看着他,随后扭头吩咐赵桂枝,“来,你背一遍。” 来就来! 这是学渣的高光时刻! 哪怕欺负小孩子是不对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显摆自己。 一口气背了个痛快,赵桂枝还表示自己可以点读,也可以写。但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她只会用手指头写字,或者拿树枝比划。写毛笔字是不可能的,她跟那玩意儿大概率能掐起来。 虎头:…… 他心知二婶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当下就求生欲占了最上风:“二婶背得真好!二婶你以后一定能考上状元!咱们家光宗耀祖,就靠二婶你了!” 然后,他就挨打了。 三郎拍了他的脑袋:“你学谁说话啊!” “我奶。”虎头就很诚实,“三叔你没听过吗?我奶以前老这么说二叔。哇!原来排行二的都聪明啊!镇上的二爷爷是不是也特别聪明?嗯,肯定聪明的,不然他咋能去镇上呢?” 一直在吃从未停止的,甚至还在吃饱喝足后,用盛了一小碗排骨汤溜溜缝儿的江奶奶,这会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她一脸赞同的点头:“老二就是聪明,老大和老三打小就笨,尤其是老三,笨到家了!” 江奶奶嘴里的老三…… 那还能不是指排行第三的江父?毕竟,自打分家后,她连三郎的面都很少见,至于做学问的情况,她能知道才叫怪了。 于是,堂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大家都不敢去看江父的脸色,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但有个人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人就是虎头。 虎头压根就不知道江奶奶嘴里的老三指的是他爷爷,他只以为太奶奶在帮他说话,当下就开开心心的又是点头又是拍手:“没错没错!老三笨!我三叔最笨了!笨到家了!” 江奶奶摇头:“他不笨,三郎没有老三笨。” 一个能读会写,另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到底谁聪明谁笨,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下,却把虎头给问倒了:“三郎不就是三叔?三叔不就是老三?” “那是你家老三,放在我家,老三就是我的三儿子,你的三爷爷!”隔了三辈儿的人,就这样很努力的跟对方解释,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显然,虎头的理解能力不太行。 他满脸的困惑,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人。 “太奶奶的大儿子是我大爷爷,就在咱们村住着。太奶奶的二儿子是我二爷爷,二爷爷可厉害了,搬去镇上做买卖了。太奶奶的三儿子……” 虎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人是还小,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毕竟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乡下,孩子们都是无人管束的,上蹿下跳都没啥。这么一来,就特别容易因为不受重视,而听到各种消息。 譬如说,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四爷爷,也就是太奶奶的四儿子。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每年的清明节,他会跟着他爹和他爷爷一起去给四爷爷扫墓。 扫墓就是人没了,他娘教过他的。 所以…… 虎头忍啊忍,幸好在他忍不住之前,江奶奶先一步回屋了。他立马原地起跳,一下子就蹦到了江母跟前,差点儿没把他奶吓得伸手打他。 “奶!你看我有大爷爷、二爷爷,可我没有三爷爷啊!是不是那个最笨的三爷爷,跟四爷爷一起……唔唔唔!” 关键时刻,江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整个人抱起来,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打横把这小混蛋放在了膝盖上,抬起巴掌开始打他屁股。 “我叫你胡说八道!你个小兔崽子!你爹不在家,我就替他收拾你!还乱说不?” 打一下,骂一句。 哪怕江母已经松开了他的嘴,他也只剩下了哇哇大哭。 薛氏:…… 可怜的倒霉孩子,连他亲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盘算着,等下给他好好解释一下,所谓的排行问题。 赵桂枝也听到了这话,无语的同时,她想起了自家的倒霉弟弟。 是啊,同样的疑问也曾发生在她家里,只不过并不是她本人,也不是她那打小就聪明的表哥。而是她的学渣小老弟,那顿打得可太惨了,惨到时隔二十多年,她依然能清楚的记得…… 那天的月光有多好,小老弟的哭声有多惨。 第31章 赵桂枝绝对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小老弟啊! 就在距离不远的江大伯家。 江大伯家一早就准备盖房子了,但真正的动工,也就是前几天。换算下来,差不多就是陈屠夫来村里找赵桂枝帮忙认亲那天了。 在那天,石坪村一行人就到了大坳子村的江大伯家,开启了盖新屋的历程。 石坪村跟大坳子村不同,那边更大人口也更多,其中姓石的人家占了一多半。但因为地理风貌的缘故,石坪村的水田极少,旱地倒是有,但更多的却是山地。 也就是说,光靠种地是养不了这么一村人的。 因此,石坪村那边养殖的多,毕竟靠山吃山,放羊的放牛的就有不少,还有人会去山上摘野果子卖到镇上去,当然更厉害的就是进到深山老林里去打猎了。 而石坪村最大的特色就是,手艺人特别多。 搓麻绳、编箩筐这种低级技能,那是人人都会的。稍微高一等的,就是妇道人家的纺织土布了,她们还会种桑养蚕,像缝纫刺绣这类活儿,更是不在话下。 更高等的技能,就是木匠、石匠、泥瓦匠,甚至还有铁匠。 反正附近这十里八乡的,但凡需要给家里盖个屋,或者添个什么家舍的,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石坪村。 江大伯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两村之间的距离也没特别远,但这年头,来家里干活时,都是由主家包吃住的。基本上都是按天算钱的,因此手艺人晚间也都是住在主家的,没有好屋子,住柴房也是常事。出门在外,又是干活赚钱的,谁也不会讲究那么多。这些人往往要起得很早干活,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了,才收工的。 好在,江大伯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人,没让人住到柴房里,而是让儿孙们互相挤一挤,腾出空屋来给他们住。 而昨个儿,江奶奶又跑了,空出的屋子很快就搬进了人。 “哥,没剩几天的活儿了,咱们还要不要在村里接活儿?前头那个,江家的亲戚不也说要盖屋吗?还有村口那个桂花婶子家,说让咱们打两个大樟木箱子,还有……” 江奶奶那屋其实是土炕,平常就她一个人住着,不过打横睡的话,并排躺三人不在话下。 这会儿,哥几个一面盘算着接下来要去哪家,一面算着这次农闲能挣几个钱。 手艺人是不愁饭吃,但却是又苦又累的。他们这些家里没地或者地里出产完全养不了一家的人,都是农闲时给各家各户做活儿,农忙时则是给人下地干活。 庄稼把式还能分个农闲农忙的,他们却是要忙个一整年。 哪怕到了冬日里,往往也会有人家需要修缮一下房屋,或者打个家舍,再不然谁家杀猪需要帮忙等等。总归,活儿是永远做不完的。 盘算了些许时候,哥几个也都困了,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江家是厚道人家了,专门腾出好屋子给他们住,还有薄被子,每日的饭食也都是充足的,甚至还有清爽可口的下饭菜吃。 正因此如此,大家都没惜力气,愣是比原定的工期还快了两日,就彻底完工了。 江大伯看着新盖的屋子,满意都写在了脸上,盛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暖屋席。 因为仅仅只是添了两间新屋,而不是彻底的盖新房,暖屋席面自然不可能太隆重。但比起之前的饭菜肯定是要好了很多,热饭热菜的,还有一大盆闻着就喷香扑鼻的麻辣串串。 这当然是赵桂枝的贡献了。 吃过这一顿后,石家那些人就换了地方,给村里需要修缮房屋、添置家舍的人家做事去了。 至于赵桂枝,她浑然不知跟小老弟距离竟会如此之近。 其实,早在听说二郎三郎都要去江大伯家帮忙后,就下了工夫折腾了不少开胃的美食。她本人没去,反正这些东西只要备好了料,下锅热一下就能吃了,兴许那种老饕餮是能分辨出区别的,但一般人没这个能耐的。 等兄弟俩趁着休息帮了两天忙,带上了赵桂枝准备的零嘴和下饭菜离开村子去了镇上,因此江父还在那边帮忙,赵桂枝依旧没闲着。可劲儿的折腾好吃的,连带江奶奶都胖了一圈。 幼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总觉得自己太轻松了,是占了二嫂的大便宜。 “二嫂,大伯家的暖屋饭结束后,还是由你领着虎头去上学吧,家里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那你学了认字吗?”赵桂枝随口问道。 提到认字,幼娘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是会背了几句,听多了就会了。” “索性多念两天呗,不然这样也行,我上一天你上一天的。”赵桂枝其实挺心疼幼娘的,论年纪,幼娘正是上小学的好时候。偏生,出生在这个年代,莫说一个农家女了,便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多半也是没资格上学的。 “这……这样好吗?”幼娘有些心动。 “有啥不好的?回头我们互相教呗。”赵桂枝一拍脑袋,顿时露出了懊悔的神情,“你说我怎么就忘了让二郎给我默写一本三字经呢?唉,失策了,太失策了。” “你想要三字经,舅舅也可以写给你啊!” 赵桂枝:…… 一抬眼,她先看到了幼娘就跟背后有鬼在撵一样,冲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才看到了笑得特别不像个好人的陈屠夫。 “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特别吓人?”赵桂枝都懒得问这货为啥会来了,她只是看了眼天色,寻思着要不要请他留下来吃个晚饭。 假如是上辈子,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眼下,先不说赵桂枝能不能做主,就看陈屠夫这个体格,她很怀疑家里的饭够不够吃的。 “别看了,明早我要去桂花婶子家杀猪呢,今晚住他们家,过来找你要点儿泡椒凤爪。” “没有泡椒凤爪,只有泡椒笋干,你要吗?” 陈屠夫点点头,随后又道:“你上学上得怎么样了?刚才说那个三字经?要不要我默写一遍送你?” “不!” “你可以考虑一下再拒绝吗?你拒绝得那么干脆利索,很伤舅舅的心啊!” “我!不!要!” 赵桂枝非但拒绝得干脆利索,还异常得坚定,说不要就不要,白给都不要。她只是动作麻利的开了坛子,装了一大海碗的泡椒笋干,塞给陈屠夫后,就请他可以麻溜儿的走人了。 “你要是不走,幼娘都不敢出来。赶紧走吧,走走走。” “那为什么你就不要我写的三字经呢?”陈屠夫拿着一大碗泡椒笋干,一副不问出个缘由来决不罢休的模样,“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我念过书,四书五经里面,只有三字经我会背。” 赵桂枝露出了迷之微笑:“首先,三字经不属于四书五经里面。其次,你的字太丑了,我怕眼睛受罪。” 陈屠夫气呼呼的捧着泡椒笋干就走了,临下院坝之前,他又扭头:“不对啊,你见过我写的字吗?你从来也没有见过我写的字,你怎么知道我写的字很丑呢?” “医生的字还能有不丑的?”赵桂枝满脸震惊。 “你这是职业歧视,地图炮你懂吗?”陈屠夫气到翻白眼,“你等着!明个儿我给你送猪下水。” 终于把人送走了,赵桂枝赶紧喊幼娘可以出来了。 谁知,幼娘还没出来,先出来的却是江奶奶。 江奶奶啊,明明大伯家的屋子已经盖好了,但她就是赖在这里不肯走,还美其名曰,帮忙照顾薛氏这个孕妇。赵桂枝私底下跟她认真的谈了心,大意是,不要拿别人当借口,非要拿的话,请找一个江母惹不起的人。 于是,江奶奶从善如流的改口说,她要留下来照顾她最爱的三儿子。 那一瞬间,江母的脸色太美了,美到连虎头这个憨憨孩子都没敢多看一眼。 而此时,江奶奶颠颠儿的跑到了赵桂枝面前:“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赵桂枝被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那句“医生”叫奶奶听到了,她还想着该怎么圆场呢,就听江奶奶高高兴兴的道:“他说猪下水对不对?他明天会来咱们家送猪下水对不对?” 啊这…… “是的奶奶,他是我表舅,明个儿要给桂花婶子家里杀猪。”赵桂枝微笑着解释道。 “猪下水!哎哟,明个儿有猪下水吃了!” 哪知,江奶奶压根就不想知道前因后果,她满脑子都是猪下水。当然,稍片刻后,她就想起了今个儿的晚饭,看着冷锅冷灶的灶屋,她惊呆了。 其实这也是突发状况。 自打入夏后,天黑得越来越晚了,赵桂枝是学会看天色了,但对于季节的转换还是不太明感。所以,这两天她一直都是等幼娘和虎头回家后,才开始做饭的。横竖有幼娘帮衬着,做顿简单的晚饭还是很快的。 结果,今个儿傍晚,陈屠夫过来了。 这么一唠嗑,不就耽误了做饭的时间吗? “奶奶您别急,马上就好了。”赵桂枝又一次呼唤了幼娘,姑嫂两个刚要准备开始做饭,江母就从外头回来了。 看到冷锅冷灶,江奶奶只是震惊了,江母却是非常得生气。 “这一天天的……”暴脾气的江母站在灶屋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里头的两个懒货,张嘴就开骂。 就在这时,江奶奶也缓过神来了,她学着江母的样子:“这一天天的……” “你们两个是想气死我吗?” “你是想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一个在家待着啥事儿都不干,连生火做饭都没整明白!另一个闲了一天了,到家都不知道搭把手!” “就你一个你还啥事儿不干,活了那么大也没把自个儿整明白!” “赶紧做饭!想饿死谁啊?” “赶紧消停点儿,想气死谁啊?” 江母绝望的转过身:“娘!我在教训我儿媳和我闺女,您老人家能别添乱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奶奶肯定不答应啊! 她梗着脖子应道:“我教训我儿媳妇,跟你有啥关系啊?咋了?我还说不得我家那糟心儿媳妇了?” “你儿媳妇就是我!”江母气死了。 “哟,你还知道啊?”江奶奶顿时乐了,“你也知道你是我儿媳妇里头,最糟心的那个啊?” 江母:…… 她还能说什么呢? 气得要命,还不能真跟这个老太太吵起来,江母抚了半天心口,觉得自己不能硬憋这口气,索性愤怒的去了后院,站在猪圈前破口大骂:“三郎你个小兔崽子!!……” 刚从地里头回来的江父,走上院坝后,顺手将锄头往墙边依靠,纳闷的问道:“三郎?三郎回来了?” 江奶奶冲着他摇了摇头,满脸乐呵的道:“你媳妇儿啊,脑壳壳有包。她管你家后院那头最能吃的猪叫三郎,那我是不是能管另一头猪叫老三啊?” 江父:…… “娘啊!我媳妇她脾气不好,你别老气她了!你要是把她气死,你儿子我就没媳妇了!” 要说江家的男人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绝不当妈宝男。 当然,论起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亲娘不是什么善茬。 江奶奶继续笑呵呵:“好好,我不气她,我保证以后都不气她了。哎哟我倒是真给忘了,当初为了给你讨个媳妇,这十里八乡啊,我是走烂了八双鞋。唉,讨个媳妇儿真不容易,尤其是你啊老三,我都没想到,你最后真能讨着媳妇儿。” “奶!你要不要来试吃一下!”赵桂枝觉得,要是再不让奶奶闭嘴,公婆就要都被气死了。 “好嘞!我来了!”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但江奶奶确实没办法边吃边怼人。 看着乖巧试吃的江奶奶,赵桂枝由衷的觉得,就凭江奶奶,他们家就不可能闹出夫妻矛盾来,只会发生婆媳矛盾、母子矛盾。 …… 第二天,因为惦记着猪下水的事儿,江奶奶一大清早就坐到了竹椅上,目光望着村道方向。 不光如此,她还极力阻止了幼娘留下,态度格外坚决得将幼娘和虎头轰出家门。 幼娘倒是还好,其实她是想去村学那边的。活儿轻松是一回事儿,关键是先生讲课很有意思,除了让学生背诵和认字之外,先生总会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她听得格外津津有味。 但虎头…… 今天有猪下水,但他却要去上学? 小小年纪,他就已经品尝到了人生百态。 苦啊! 但谁让江奶奶才是家里的大魔王呢?虎头只能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家了。 可其实,江奶奶心里也不好受。 她从大清早的,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期间问了无数遍不说,还屡次下了院坝,冲着村道那头伸长脖子看了又看,最后索性就出门了。 等赵桂枝从菜园子里回来时,就发现奶奶不见了。 薛氏一直在后院忙活,至于江父江母则是下地去了。 “大概是去大伯家了?”薛氏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连说书的,也只是说拍花子拐孩子的事儿,就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会拐带七十岁老太太的。 “今个儿要吃猪下水呢!奶奶没吃到嘴里,她就不可能走的!” 呃,这话就非常有道理。 万幸的是,也没过多久,江奶奶就来了:“我回来了!猪下水也来了!” 随着她走上院坝,陈屠夫的身影也出现了。 赵桂枝真的没忍住:“噗——”猪下水你好啊! 看出了老妹儿眼中的调侃,陈屠夫秉持着尊老爱幼的美好传统,先把猪下水给了赵桂枝,然后又收了回来:“算了,我去帮你洗。” 他是杀猪匠,处理这些东西自是又快又好。 江家的水缸都是满的,是江父早上去挑的,这会儿赵桂枝就帮着舀水冲洗。陈屠夫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老妹儿说些话,只是没想到,江奶奶搬了根小板凳,坐到了他们身边。 这下,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赵桂枝看出了他的意思,不以为然的道:“你想说啥就说吧。” 陈屠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奶奶,发现这老太太眯着眼睛,嘴里仿佛念念有词,仔细听去,才听到她在报菜名。 “卤猪肠、猪皮冻、酱猪肚、蒸猪血……” 一头黑线的听了一会儿,陈屠夫忍不住问妹子:“你家奶奶可以啊,知道这么多菜名。” “我上午刚教她的。”赵桂枝示意他有话就说,江奶奶的耳朵是具有天然的屏蔽功能的,不感兴趣的事情听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陈屠夫就告诉她,今天杀猪时,碰上了一个年轻人,瞅着真有小老弟的气质啊! 这就很离谱了。 赵桂枝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家小老弟的身上有什么独特的气质呢? “是哪种气质?你展开了说说。” 陈屠夫回答得特别痛快,简明扼要,直击要害:“就是那种长得一脸聪明相,其实骨子里是个笨蛋的气质。你也一样啊,白瞎了一副精明样儿。总结一下就是,那人学渣本渣的内心已经掩藏不住了。” 赵桂枝差点儿没忍住拿猪大肠勒死他。 好在,陈屠夫很快就改了口:“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儿吧,他就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诶,你说,会不会是小老弟也……啧啧,咱们家看来是团灭了啊!” “团?”江奶奶忽的两眼放光,“什么团?芝麻团?糯米团?青团?” 陈屠夫:……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恳切的看向江奶奶:“您跟我这个外甥女啊,太有缘了,我觉得你俩上辈子绝对是亲祖孙俩!” 江奶奶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顿了顿,满脸堆笑的看向赵桂枝,“孙女啊,以后奶奶跟着你养老,好不好?我可以帮着气你那个傻婆婆,省得她再欺负你。” 陈屠夫很是赞同的点点头,自来熟的对江奶奶说:“您老人家认不认识合适的鳏夫啊?我姑啊,四十多了,长得还算凑合吧,手脚也挺麻利的,就是脾气不太好。再就是啊……” 第32章 眼见这两人居然聊上了,赵桂枝实在是无话可说。 她明智的决定先把猪下水给卤了。 上午那会儿,因着江奶奶望眼欲穿的盼着猪下水的到来,她就干脆说了一堆跟这相关的菜名。但显然,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甭管哪道菜所需要的原材料都不少,毕竟没有人会只做一点点的。偏生,陈屠夫拿来的猪下水量少还不是什么问题,麻烦的是种类太多,单一的部位份量着实有些少。 略一盘算,她决定索性做一锅卤味。 要说赵桂枝上辈子最擅长的,除了素变荤的减肥美食外,就是烧烤、油炸和卤味了。 这也是没办法,通常来说健康食品意味着不好吃,而垃圾食品之所以经久不衰,最大的优点还不是因为好吃吗? 当然,想要美味兼健康也不是没办法,像赵桂枝就特别擅长利用自己的特殊技能,比如说,素菜烧烤、素菜油炸,以及卤制素菜了。 尽管母上大人总是吐槽她这么干完全是出于心理安慰,但显然小姨就很吃这一套,还美其名曰,这就是垃圾食品版本的啤酒里面泡枸杞,多养生呢! 赵桂枝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麻利的开始制作简易版本的卤汁。 大师版本的卤汁那做起来绝对是一件格外麻烦的事儿,费时费力不说,关键它费材料啊! 这要是告诉江母,她做个菜还需要特地上药房里买八角桂皮甘松白蔻肉蔻香叶…… 她觉得她大概率能换一个婆婆了,江母绝对会气死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彻底结束她的穿越之旅。 为了世界和平,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做起了简易版本的卤汁。 “奶,你知道大伯家有没有桂皮啊?”尽管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妥协,但赵桂枝还是决定稍微努力一下,于是她又说了几个配料的名儿。 江奶奶颠颠儿的跑过来,扒拉着窗口认真得听赵桂枝报配料名儿,听完了才说:“我记得好像有几样是有的,咱俩一起去瞅瞅?” 赵桂枝刚准备答应,余光看到陈屠夫拼命的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 于是,赵桂枝从善如流的改口:“我这边还有活儿没做完,要不奶奶帮我瞧瞧?或者先拿过来,要是没用上,再还给大伯娘?” “成!”江奶奶不疑有他,二话不说就下了院坝,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人影了。 陈屠夫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道:“想跟你说个话儿,就跟特务接头一样!” “谁是特务?你说谁是特务?”赵桂枝没好气的瞪眼,“说啊!赶紧说,奶奶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她也是够利索的。” 正事要紧,陈屠夫很快就简明扼要的说了个大概,把赵桂枝听了个目瞪口呆。 说的当然是他那对不靠谱的爸妈,也就是传说中的跟人私奔了的周大姑娘,以及拐走了有钱人家大小姐的小货郎了。 在上次碰面之后,赵桂枝是回了大坳子村,但那一家三口却是没闲着,分头搞了大事儿。 小货郎回了一趟自己家,虽说他没有亲人了,但既然他能够吃百家饭长大,就说明他家那个村子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总之,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渲染下,全村人都给予了百分百的支持,支持他为自己讨回公道。 周大姑娘拿出了两人指腹为婚的“证据”,直接带人杀上了周家的门,在她亲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现场表演了一出卧薪尝胆为母报仇的戏码。 据陈屠夫所说,那场面着实感人,围观群众都被感染了,现场一片哭声…… “这两人没去当演员真的是太可惜了!” 赵桂枝一脸赞同的点头:“没事儿,他们这不就是找回了青春找回了自我!对了,接下来呢?他们应该不会指望周老爷幡然悔悟,把家产还给你妈吧?” “舆论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打算去县城里逛逛。让我支援点儿旅游经费,顺便度个蜜月,还答应给我带伴手礼。”陈屠夫嫌弃的看了赵桂枝一眼,“不然你以为我那么空跑来看你?” “行吧,替我祝福他们,新婚快乐,蜜月快乐。” 赵桂枝算是看出来了,对于她大舅妈来说,能不能拿回家产压根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坑爹。 但坑爹啊,那可是她大舅妈的拿手好戏。 很多情况下,战局之所以僵持不下,原因在于两边都投鼠忌器,畏首畏尾才导致了没办法一招制敌。但显然,周大姑娘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压根就不打算要回周家的家产,抱着我得不到也要彻底毁掉的信念,再加上大儿子的鼎力相助,距离周家凉凉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吧。 陈屠夫并不担心,说白了,周家在孝义镇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可放在整个县里,又算得了什么呢?有点儿小钱却无权无势,这样的人家一旦被人豁出去状告,结果会很惨烈的。 基本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估计我爸妈就是打算快刀斩乱麻,先把周家的事情了结了,再谈创业的事儿。”陈屠夫很是无所谓的道,“你呢?你怎么说?” “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儿?”赵桂枝惊呆了,她不是就个猹,哪里有瓜就有她吗?怎么你们还准备让猹来生产瓜呢? 陈屠夫见她满脸的震惊,直接就木了:“敢情你以为我特地跑这么一趟,就是跑来跟你闲唠嗑的?我咋那么闲呢?” “有话直说,奶马上就回来了。” 也就是时间紧迫,陈屠夫忍下了骂妹子的冲动,语速极快的道:“我爸妈上辈子就是开夫妻店的,这辈子估计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一开始肯定是小本买卖,我妈会做手工艺品,我爸那张嘴啊……反正就是问你加不加盟。” 赵桂枝愣住了。 对哦,她自己没办法出去练摊,更不用说开店了,但她完全可以复制上辈子的模式,由她来加工生产,让别人负责售卖。 在家躺着就能赚钱,这不就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大的梦想吗? 只是,卖什么也得好生思量一下。 “这年头减肥小零食没法卖出高价了,不过现在肉价那么贵,素肉类的零嘴倒也可以卖一下。但你们有考虑过保存问题吗?眼下都已经初夏了,等你们把周家的事情了结了,怕是得盛夏了吧?” 在没有防腐剂的年代里,赵桂枝完全想不出来任何妥善保存吃食的办法。 陈屠夫却道:“得了,还盛夏,到隆冬都不一定能处理完!我这趟过来就是给你提前打个招呼,你自个儿好生思量思量。这年头,日子是不好过,可咱们小时候日子就好过了?你回忆回忆,是不是再穷的人家过年都得吃点儿好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提前准备一些年货?过年的小零嘴?炒货?” “都行。我爸让我告诉你,味道好还是其次,一定要卖相好,看着就喜庆。你想想以前我奶买的金元宝巧克力,那是连小姑姑都不吃的,啧啧……反正就这个意思。” 赵桂枝一寻思,觉得这话相当在理。 色香味俱全当然是最好的,实在是不行,舍弃一些也没啥,但寓意一定要好。 “行了,我知道了。离过年还有好久好久,你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赵桂枝道。 “那你也别老蹲在家里,就算不可能每天出摊,逢集的时候你倒是出去溜达一下啊!别白瞎了你这张脸,万一小老弟也凉了呢?” 陈屠夫说话的时候,一直有注意着院坝下面的动静,这会儿话锋一转,太高声音问道:“你这倒霉孩子也是真能耐!问我爹娘好不好?那还能不好吗?总不可能有人刨坟吧?” 赵桂枝:……嘛玩意儿? 稍片刻后,江奶奶就领着好几个人上了院坝:“消消气消消气,我给你问了一下,你姑姑啊,有人要!” 这下连陈屠夫都惊呆了,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江奶奶说的是豆腐张他娘,顿时乐了:“哎哟,您这么快就帮我姑姑说好了下家?那您可真能耐,来,跟我说说,哪家老爷们这么不挑啊?” 江奶奶示意几个曾孙将东西拿去灶屋,自个儿则拽着陈屠夫念叨开了。 乡下地头最不缺的就是老鳏夫了,要不为什么大堂嫂那么着急的给儿子说亲事呢?还不是因为要不能在年岁轻的时候定下来,后头就直接没指望了吗? 这生儿生女是不同的,女儿被耽搁了,就嫁不到好人家了。可儿子要是被耽搁了,搞不好直接打一辈子光棍! 江奶奶刚才回去的时候,还听到她家长房大孙媳在这儿急着跳脚,说今年不定下来,明年就晚了,后年她二儿子都该说亲了。还说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万一跟那杀猪匠陈屠夫一样,都二十八了还没娶着媳妇,那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江奶奶同情的看了一眼陈屠夫,是哦,这人都是个二十八岁的老光棍了,真惨啊! 陈屠夫还沉浸在她这辈子的姑姑即将嫁出去的震撼之中,天知道他刚才只是嘴欠随口这么一说,哪里想得到江奶奶的行动力那么强呢? “……你觉得咋样啊?”江奶奶问。 “挺好的,只是这事儿我不能做主,得回去问问我爷爷。” “咋地二嫁还要问亲爹啊?” “倒也不是这么说的。”陈屠夫想了想,解释道,“她夫家那头也没啥人了,公婆都没了,倒是有个儿子在,但儿子总不好把亲娘嫁出去吧?这也不像样。我就寻思着,还得让我爷爷出头,反正已经嫁过一次闺女了,再嫁一次也没啥。正好,家里各人都出点儿钱,给我姑姑好生置办一份嫁妆,也好叫她将来的日子好过一些。” 江奶奶对他肃然起敬:“你们陈家真不错啊!真是厚道人家。那你去问,不急啊!” 说亲当然是不急的,江奶奶记得是卤味啊! 赵桂枝这边一面分神听着院坝上的动静,一面已经快速的分辨出了拿过来的各色调料。 是比自家要多,但也没多几样,感觉最终出来的还是简易版本的。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手艺,以及这年头的人没见识了。 糊弄大法再度开启! 她准备做的是什锦大锅卤。 也可以理解成大杂卤,只是前头那个说法稍微好听一点儿。而做这个,既挑剔厨师的手艺,又挑剔食客的口味,毕竟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乱七八糟一锅端的卤味。 好消息也是有的,陈屠夫拿过来的除了猪下水之外,还有好几块大骨头。当然,上头那是被剃得干干净净的,别说肉沫了,怕是连油水都没有。幸好,当锅底熬煮还是很棒的。 赵桂枝已经提前熬了大骨头汤,调好卤制后,继续小火焖着。 得了空,她大声的喊奶奶。 江奶奶就很现实,她当即撇开陈屠夫,扒拉着窗户看灶屋里头:“咋了?还缺啥?赶紧跟奶奶说。” “奶啊,缺的东西咱们菜园子里倒是都有,只是我要看着火候走不开。您能不能去地头上喊一声我婆婆,让她去菜园子里摘点儿?” “成!你说你要什么!” 要的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大白菜胡萝卜葱蒜姜都是要的,如果能有西红柿就是最好的了,可惜她穿越都好几个月了,愣是没在这儿见过西红柿。 也是赶了巧了,赵桂枝才刚说完,江母就回来了,一走上院坝,她就愣住了,刚要开口发问,却被江奶奶抢了先。 “哎哟你个懒媳妇儿!也是我家老三没用啊,这才没法子娶了你这么个懒婆娘!赶紧的,给我去菜园子里摘点儿白菜挖点儿萝卜,再来葱蒜姜……” 江奶奶把刻薄婆婆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吧,她说两句话就得停顿一下,回忆完毕后才能说后头的话,就显得分外违和。 结果等她说完了,还高高兴兴的凑到已经黑了脸的江母跟前,显摆道:“我学你学得像吧?” “我去菜园子。”江母放弃了,捞了个空竹筐,转身就下了院坝,背影格外得萧瑟,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觉。 赵桂枝已经习惯了,毕竟自从江奶奶搬来跟幼娘住一屋后,就三天两头的气江母。她眼睁睁的看着江母从最初的被气得暴跳如雷,到后来的彻底麻木,前后也不过三五天时间罢了。 但陈屠夫却是大开眼界,他兴奋的道:“您老人家还缺不缺儿媳妇啊?您看我姑姑嫁给您儿子多合适呢!” ——何愁不被气死呢! 江奶奶愣了一下:“我刚给你说的人不好吗?鳏夫啊,只有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家里还有两亩地,又没公婆需要伺候。这样还不好?” 严格来说是很挺好的,假如陈屠夫真的一心为他姑的话。 但显然,陈屠夫并不关心陈婆子的幸福,他只是想给虞三娘扫清障碍。可要是照江奶奶说的那人,听着就好像挺闲的,万一陈婆子又回头找儿子儿媳的麻烦了呢?改嫁只是理论上跟前夫家没关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听江奶奶这话,陈屠夫本能的觉得有戏,忙追问道:“咋您还真缺儿媳妇?” 江奶奶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缺!就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啊,他可能是命太硬了,家里倒是挺殷实的,也有儿有女,就是已经死了仨婆娘了。” “没事儿,我姑姑命也硬,她不到二十出头就守寡了。” “可我二儿子他有儿子啊!” “那有啥呢?我姑不也有儿子吗?” 于是,这两人又躲到一边合计大事去了。 赵桂枝无言以对,总感觉那俩才是亲祖孙俩,太造孽了。 但这事儿也轮不上她来开口,她还是认真的煮大锅卤吧。 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合计的,反正江奶奶是一脸的高兴。当然,有的吃,她本来就是很高兴的。她还特地留了陈屠夫吃饭,及至饭后把人送走了,才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告诉赵桂枝。 赵桂枝满脸期待的准备吃新的瓜瓤。 “桂枝你做的菜真好吃!”江奶奶一开口,就将赵桂枝做的大锅卤,从头到尾夸了一遍。 照她的说法,能把各种猪下水卤煮成这等极品唯美的,唯有赵桂枝一人。而猪下水卤煮的好吃还不算,居然连配菜的大白菜和胡萝卜都是有滋有味的,她孙子真的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娶到了这么个好媳妇。 啊这…… “奶,卤味是越卤越好吃的,中午那个味儿其实还没进去,您稍稍尝一下就成,晚上咱们再认真吃。”赵桂枝提醒江奶奶说正事,“您真的要帮我小姨的婆婆说亲事啊?说给二伯?” “他说他要回去问问他姑。”江奶奶当然是没意见的,再说出嫁看父母,再嫁本来就是看自己的,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没打算做这个恶人,“这个没啥的,你来跟我说说,晚上还能咋好吃?” 赵桂枝就很心疼那个素未谋面的江二伯,显然在他亲娘的眼里,他的终身大事完全比不上一顿卤煮。 母爱真伟大啊! 前提是,起码也值当半顿卤煮吧。 第33章 在赵桂枝的努力下,江奶奶真情实感的演绎了一出乐不思蜀。 明明早先是因为江大伯家要盖新屋,尽管这事儿从本质上来说,跟她也没太大关系,但好歹也算是个借口。眼下,新屋早就盖完了,连暖屋席都已经办了,随着天气越发炎热了,眼瞅着就快到秋收时分了。 然而,江奶奶还是不肯离去。 大伯娘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愣是没办法把这固执的老太太劝回去。没奈何,大伯娘只能一趟趟的送东西,毕竟当初分家时是说好的,身为长子的江大伯负责养老,祖宅也是留给他的,另外地也多分一亩。至于另外几人,撇开早逝的江老四不算,老二老三每年都要送些钱米,作为江奶奶的赡养费。 当然,实际情况肯定还是有出入的。 像江父倒是一直依着先前约定好钱米数量给,丁点儿不差不说,还因为离得近,经常送些吃食过去。但江二伯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他离得远,因为早年奔波劳苦,这些年愈发的体弱多病了,经常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人,好在他都有让长子送钱送布,属于别的不成,钱给足的那类人。 但不管怎么说,江大伯总归是第一赡养人,大伯娘急坏了,原以为老太太只是任性,哪知道…… 她还能真能由着性子彻底的赖下不走了。 又送了一袋子细面粉过来后,大伯娘指着自己的嘴巴说:“娘哟,您可体谅体谅我吧,我这都记得上火了。您也住了有段日子了,回去吧。” “咋的?我住我儿子家还不成了?”江奶奶把眼一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道,“就算分家了又咋样?分家了我就不是他娘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奶奶还拿手怒指江父。 江父站在水缸前,拿水瓢从缸子里舀水喝,连喝了几大口才道:“娘,你舍不得桂枝做的饭就直说,用不着拿我当借口。你真不想走,这家里哪个敢赶你走?” 对江父来说,他是真的无所谓。 家里的屋子虽然不多,但眼下也是够住的,反正他老娘是跟他小闺女住一屋的,这会儿又是夏天,铁定冻不着。至于吃饭什么的,就算他谈不上大富大贵,还能缺老娘一口吃的?况且,他大嫂都陆续送来不少吃的了,连带虎头这些日子都跟着胖了一圈了。 “你想住就住,就是大哥大嫂那头,你自个儿去说,别拖我下水。”江父把水缸子上的木板重新盖好,又将水瓢放上头一撂,然后转身就走,“大嫂你慢慢劝,我先去干活了。” “这老兔崽子!”江奶奶气呼呼的骂了一句,随后挤出笑容面向大儿媳妇,“我呢,统共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就想跟老三多处处。你先回去,最晚到冬天,我肯定回去了。” 大伯娘也知道她这老婆婆不好对付,她其实也不在意婆婆在哪家住,可总不能便宜全让他家占了,再把老人甩手给老三吧?那成啥样儿了! 寻思了一下,大伯娘决定走诉苦路线:“我这不是想着,丰收都在说亲了,想着您老人家经历的事儿多,想叫您去掌掌眼。” “一边儿玩去!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喊我回去?等回头说定了,你来喊我一声,我这不就立马过去了?”江奶奶完全不上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伯娘彻底没辙儿了,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全程目睹这一切却没敢开口彰显存在感的赵桂枝:…… 她觉得自己可能造孽了。 “奶啊,你明个儿想吃口啥?我提前给你准备好了,回头叫幼娘帮你装个盘。”赵桂枝提醒道,“明个儿轮到我去上学了,你可别再捣蛋。” 江奶奶生怕惹了赵桂枝以后就没口福了,听了这话只猛点头:“好好……我要吃凉皮。” 凉皮就凉皮吧。 赵桂枝麻利的开始准备,她也没问家里其他人要吃什么,这大热天的,一口气准备两样饭太为难她了。考虑到家里人除了江奶奶之外,都属于吃东西不挑嘴的,她索性就以江奶奶的口味为主了。 呃,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像虎头就挺在乎的,就是他没什么话语权罢了。 虎头的悲惨还不仅仅在没办法点菜上,而是他每天都要去上学。 严格来说,村学也是放假的,但放的是春耕假和秋收假,以及年假。真要算时间的话,这个假期比赵桂枝上辈子上学时还多呢,毕竟这年头也没什么补课。但他平时不放假,顶多也就是提前放学回家,洗个头洗个澡,收拾一下自己。反正想像上学前那样,每天跑出去疯玩,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更惨的是,除了虎头之外的赵桂枝、幼娘都可以放假。 最早,赵桂枝提议一人轮一天,因为她也想让幼娘学习一下文化知识,再不济也能多认识几个字,总好过于直接当个睁眼瞎。可到了后面,在江奶奶的抗议下,就变成了赵桂枝轮一天,幼娘轮两天。 赵桂枝之所以没反对,是因为江奶奶老奸巨猾的把一切都看透了。 什么不放心虎头啊,分明就是赵桂枝不想干活。 又或者说,是不想干除了灶屋之外的活儿。 江奶奶老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所以她很快就有针对性的做了调整。正好,江父也不打算出去打零工了,那地里的活儿交给江父是绝对没问题的。后院的两头猪就交给江母,菜园子里的轻松活儿交给薛氏,毕竟薛氏怀孕也过了三个月,这胎看着挺稳当的。 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活儿,有时候是幼娘休息时做的,有时候就是江奶奶使唤过来找她的大伯娘做的。 反正最终,给赵桂枝剩下的就是灶屋里的活儿了。 江奶奶还许诺说,就算到了秋收农忙时,也有办法让赵桂枝不用下地干活。办法就很简单,让赵桂枝多煮些开胃去火的菜,连大伯家的那一份也包了,当然这便宜不能白占,大伯家那边要出个人代替赵桂枝干活。 具体的细节,赵桂枝直接没管,反正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太好了! 她不用下地了! 赵桂枝就很感动,这真不是她偷懒啊,实在是秋收农忙时节太苦了,她觉得就她这个小身板,肯定吃不消的。 还是灶屋适合她,到时候她不光可以煮绿豆汤,还能折腾出简易版本的藿香正气水来,绝对好使! …… 就这样,转眼间就迎来了秋收时节。 赶在秋收之前,村学先放了假,紧接着二郎和三郎也回来了,显然镇上的学堂也放了假。 等赵桂枝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不光是镇上,就连县城里的学堂都一趟,都有春耕和秋收假。 “那你要下地干活吗?”赵桂枝有些不确定的问,又见他在衣箱里翻找着什么,“你在找什么?” “要干活的,找我以前的旧衣裳。”二郎和三郎平常穿的虽然不是读书人那种长衫,但也算是比较体面的镇上人打扮。但谁家下地干活还能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肯定是拿打满了补丁的旧衣裳凑合的。 找出了旧衣裳后,二郎扭头见赵桂枝一脸的茫然,笑着解释道:“我打小就跟着爹和大哥下地干活的,不用担心。对了,虎头今年也会下地的。” “啊?”赵桂枝真的被震惊了。 “他都开始念书了,当然不是个小娃儿了。下地干活也是应该的。” “可他还那么小……他拿得动啥?”赵桂枝心说,就算是忆苦思甜的活动好了,那不得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的?谁会让一个一年级的小豆丁跑去种地?甚至虎头今年才五周岁,还不到上学的标准呢。 “用不着他拿啥,跟在咱们后面捡麦穗就成。今年就你和大嫂留下,幼娘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赵桂枝:……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心虚是肯定心虚的,幼娘比她小了好几岁,虎头更是个小屁孩子,但她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真让她下地干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她绝对会凉的。 与其到时候累得趴下,不如提前放弃躺平。 “那我在家里照顾奶奶好了。”赵桂枝决定拉江奶奶挡枪。 事实证明,她确实挺有自知之明的。 抢收的那几天,天气异常的炎热,偏偏大家还挺高兴的,只求老天爷千万别下雨,宁可热死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下瓢泼大雨。 而赵桂枝,除了在家里做饭菜外,还要负责去地头上送水。光是从家里到地里这一路上,就能热死她,可这也没办法,家里除了老人之外,也就是孕妇了,怎么看都不能提着重物去地头上。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多看两眼小虎头。 虎头啊,都快被烤焦了。 真不夸张的说,他这都不能说是被晒黑了,毕竟之前每天早出晚归的去石坪村上学,加上他本身也不白,因此黑是肯定黑了的。就是吧,秋收才过去了几天,他就感觉焦了,稍不留神就能跟田埂融为一体。 更要命的是,虎头是被他爹带着的。 江大郎赶在秋收的前一天傍晚,真的可以说是掐着点儿回家的。一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儿子,还告诉虎头,不想读书完全可以,当爹的愿意支持他,前提是这趟秋收能熬下来。 虎头只是个天真的小娃儿,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一听说以后不用念书了,开心的像个小猪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答应的结果就是,他被烤傻了。 看看虎头,再看看自己,赵桂枝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更幸福的是,还有人跟她买简易版本的藿香正气水。 她当然没说具体的名字,只道是比绿豆汤管用的,喝了以后特别去暑。刚开始,也没人在意这个,直到那天有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头上,被江父灌了半天后,愣是缓过来了。 这个时候,村里人才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能祛暑的。 那不然呢? 大名鼎鼎的藿香正气水呢!就算是删减过的简易版本,功效对比正版肯定是要弱很多的,人家正版是喝一支就起效,到了她手上,估计得灌一大碗。 但这也没什么,多跑两趟厕所罢了。 村长出面跟江父谈了谈,当天晚上,江父在饭桌上就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在村里头,就算帮忙也不会直接拿钱的,一般都是给粗粮的。这次村长也没提粮食,只说可以出人帮江家干活。 这就可以了! 赵桂枝一口答应,但很快又补充道:“那我要幼娘回来帮我,不然那么多人的份量,我一人干不来。” 其实薛氏也是可以帮忙的,生火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赵桂枝还是心疼幼娘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这个年纪还在上小学呢,下什么地干什么活! 就算要干活,帮着看个火煮个汤,再跟她一起去地头上送东西多好呢? 江父没多大犹豫就答应了,毕竟幼娘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虎头瞪着乌亮亮的眼睛看着家里人,眼见大家似乎谈妥了事情,准备翻篇不提了,他顿时急了:“我呢我呢?二婶,我也可以帮你干活的。” “不要!我不想让一个小屁孩子出现在灶屋里。”如果可以的话,幼娘最好也不要,但考虑到这年头真的没那么讲究,赵桂枝还是忍了。不然能怎么办?幼娘过几年就要出嫁了,现在不让她干活,到时候不得完犊子了? 她这话一出,虎头立马就红了眼圈,只可惜他被晒焦了,愣是没人看到他快要哭了。 于是,虎头经历了:想哭、忍住、我忍不住了、再忍忍……哇的一声哭出来。 江奶奶被吓了好大一跳:“干啥啊?你个倒霉孩子哭得比你爷小时候还吓人,消停点儿!” 其他人:…… 可惜,江家从来不惯着孩子,就连薛氏都假装无事发生一般,任由虎头哇哇大哭。直到虎头哭够了,薛氏才问他:“你为啥哭啊?” 虎头又想再哭一遍了,但考虑到再哭一遍可能家里人还是毫无反应,他硬生生的忍住了:“我不想下地干活了。” 薛氏道:“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上学了。” “那我也不想去上学。” 江大郎恶声恶气的凶他:“那你想干嘛?你看咱们家的人,哪个是闲着的?” 这话倒是真的,哪怕看起来最闲的赵桂枝,你真以为盛夏时分待在灶屋里是个好玩儿的事情吗?只是相较于下地干活,灶屋起码只是热,还谈不上有多累。 虎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最终确定了人选:“太奶奶!” 被突然点名的江奶奶:……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气呼呼的指着江母道:“钱氏,你孙子说我!咋的看不惯我闲着啊?我就是闲在家里啥事儿都不干,怎么了?” 江母完全不想搭理她,只因江奶奶本来就是越搭理越来劲儿的人。 可就算不吭声好了,江奶奶依旧可以继续怼人:“江老三你个老兔崽子!你孙子说我了!还有你大儿子,觉得我闲着吃白饭!” “娘哟,那您觉得该咋办呢?”江父忍不住叹气,“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江奶奶不想要道歉,道歉又不会让她长块肉,因此她只拿眼去看赵桂枝,给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赵桂枝秒懂:“奶奶想不想吃凉粉啊?比凉皮还好吃呢,苦夏漫漫,来一碗凉粉解千愁。吃不?” “吃。”江奶奶格外诚实的点点头。 “那就行了,吃饭吧。” “噢。” 只要江奶奶不搞事,这个家就很太平了。又或者说,自打江奶奶来家里住以后,江母发火的次数都少了,毕竟谁也受不了身畔跟着个鹦鹉学嘴的老太太。 就是苦了虎头。 当天晚上是叫他逃过去了,可之后的几天,他还是被他爹拎着下了地。甭管他能干多少,反正不能跑。用江大郎的话说,尝过了秋收的苦之后,再去吃读书的苦,一下子就会舒服很多的。 二郎和三郎也点头表示赞同。 但问题来了,虎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选择一个苦来吃呢? 幸好,秋收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然也不是说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只是后面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赶活儿了。 在粮食都收上来后,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包括年幼的虎头。 但虎头也没歇着,而是抓紧时间开始在院坝上蹦蹦跳跳,随后他就高声叫嚷了起来:“二婶!二婶!你那个漂亮的姨姨来了!” 赵桂枝愣了一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忙走了出去:“小姨?” 还不止呢,是豆腐张赶着牛车过来的,车上不光摞着不少东西,还坐着虞三娘,以及……陈婆子。 这是来走亲戚的? 不管怎么说,赵桂枝还是先接待了他们,得知牛车上的东西都是送给江家的,又喊了家里人帮忙。 陈婆子主动开口:“前阵子咱们家也在忙着秋收,本来是想早点儿给你们送些吃的,这不一时忙不过来吗?好在咱们家昨个儿就完事了,赶紧做了些好吃的,好叫亲戚们都尝尝。” 赵桂枝迷茫了,道理她都懂,但眼前这人真的是虞三娘那个泼辣的婆婆吗? 求救似的看向小姨,虞三娘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桂枝儿啊~你舅最近找过你没?你听说了吗?镇上可出大事儿了!” “呃……”赵桂枝觉得她应该知道出了啥大事儿,比如说她大舅妈的坑爹技能终于冷却完毕施放出来了。事实上,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她小姨是不是换了个婆婆。 正说话着呢,江奶奶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颠颠儿的奔了过来,火眼金睛般的一扫视,顿时找准了目标。 她对陈婆子露出了格外和善的笑容,乐呵呵的问道:“你就是陈屠夫的娘家姑姑吧?哎哟,我都听你侄儿说了,你人可好了,性子好人又勤快,对儿子儿媳好,对娘家侄儿更是掏心掏肺的。来,你过来,我给你说啊……” 赵桂枝抬头看了眼天,差点儿被大太阳闪瞎了眼,她又对上了虞三娘的眼睛,忍不住笑开了:“呵呵。” 虞三娘也很客气的冲她笑道:“呵呵。” 第34章 江家这边是因为村里人承了赵桂枝那些祛暑汤的人情,派了些人手提前帮忙把地里的粮食都收了上来。也就是说,村里还有不少人仍旧在地头上忙活。 别的不说,大伯家的地更多,江父一看自家粮食收了上来,立马带着儿子们去了大房那头帮忙。 幸好,这一次总算是叫虎头逃过了一劫,原因也简单,帮忙干活是管饭的,虎头一看就是个来混饭的,哪怕是自家亲戚,也不好这么干。 虎头什么都不知道,他只高兴终于不用再下地干活了。 还不止呢,他刚才都听到了,来家里的客人说了有好吃的。最重要的是,他太奶奶竟然难得的没有对好吃的感兴趣,拽着人进了堂屋聊天去了。 “小姑姑……”虎头可会看人眼色了,深知全家人都不是好惹的,唯一会惯着他的大概也就是幼娘了,当下跟了上去。 幼娘满脸的无奈,却也不任性把虎头赶走,掀开装了各种豆制品的筐子给他瞧了个痛快:“等下让你二婶做好吃的,你去找扁担玩儿吧。” 对哦! 被幼娘这么一提醒,虎头才反应过来,他现在非但不用下地干活以及去邻村上学了,还可以找小伙伴们玩了! 眨眼间,虎头就跑了个没影儿。 与此同时,虞三娘也被赵桂枝拽到了自己那屋里。 尽管一般来说,灶屋才是赵桂枝的地盘,但眼下幼娘在啊!况且,灶屋那个地方,冬天谈心是特别棒的,但放在夏天,就算不是饭点,里头也是热乎乎的。 横竖二郎出门去了,赵桂枝索性拽了小姨回屋:“说吧,你婆婆是咋回事儿呢?怎么看着像是有大病的样子?” “夺笋呢!”虞三娘一脸的嫌弃,她还是第一次进赵桂枝的屋,上下打量了一圈后,嫌弃的表情愈发明显了,“好歹你也是新婚吧?就算不要求婆家盖新屋,也要稍稍修缮一下吧?换个窗户,重新贴个纸,不然把这墙重新抹一遍……这也太寒碜了。” 赵桂枝顺着虞三娘的眼神看了一遍屋里:“我不觉得寒碜啊!咋滴,你要不要再往地上铺一层伊丽莎白艺术砖?再往顶上吊个水晶灯?再来个全屋定制家具?得了吧!” 虞三娘木着脸看她:“你最近没少跟你哥混一起吧?学点儿啥不好,学他嘴贱!真的是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呃…… 犹豫了一下,赵桂枝觉得还是先打听正事要紧:“你婆婆到底是疯球了,还是真打算嫁给我二伯?” “你二伯???”虞三娘一脸受惊过度的表情。 “是我婆家的二伯!我公公他二哥!”赵桂枝知道她小姨是想岔了,忙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也没替陈屠夫隐瞒,毕竟这馊主意是他出的。 不过,虞三娘似乎是知情的。 “我知道他想把我婆婆嫁出去,我也不反对这个事儿,不过咋会是……我婆婆给我说的是,你太婆婆帮着做了媒!” 帮着做媒,因此提着礼物上媒人家里感谢一番,这属于正常操作。但要是上赶着去讨好未来的婆婆,那就有些离谱了。 赵桂枝讶道:“我哥没给你说?” “他秋收前来过一趟,跟我婆婆两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了很久,后来又跟我男人说了一些话。”虞三娘很是无奈,这辈子她跟陈屠夫的关系属于表嫂和表弟,乍一看好像是挺亲近的,但该避讳的还是应该要避讳的。反正陈屠夫很少直接跟她私下说话,要么就是互相打暗号,要么就全靠自我理解了。 “嫁呗,你婆婆看着也才四十几岁。” “嗯,她今年四十五了。”虞三娘怎么可能反对婆婆再嫁呢?只要能嫁得出去,她愿意贴一份厚厚的嫁妆。 这哪里是嫁婆婆,这分明就是嫁祸害。 只是,自家的祸害送给别人家,虞三娘是不会亏心的,毕竟她又不是圣母。可如果是把祸害送到赵桂枝家里,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坑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能坑自家亲外甥女呢? 听虞三娘说了自己的顾虑,赵桂枝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想嫁就嫁,不用操心我这边。我给你说了吧,就你婆婆那段数,都不够江家人折腾的。还有啊,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虽然没见过二伯,却是见过他那几个儿子的。” 赵桂枝和江二郎成亲时,镇上的二伯家也是来了人喝喜酒的。 江二伯本人没有来,据说好像是因为腿脚不太好,一年到头都难得来一趟,正好办喜事那会儿又是初冬时节,反正本人没来,但派了亲儿子过来。赵桂枝依稀记得是三个儿子,二郎当时给她一一介绍了,只是那天来得人太多,又全都是亲戚,她有些记不清楚了。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记得,那三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好惹的样子。 “你给我仔细说说。”虞三娘摆出了一副猹精吃瓜的模样。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反正江家人吧,其实骨子里都还是很精明的,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二伯他原是农家子,愣是凭自个儿的能力,闯出了不说,还在镇上置办了家业,娶妻生子。这样的人,还能叫你婆婆哄了去?对了,他前头娶了三个媳妇儿,都没了。” 虞三娘:…… 这么听起来,她确实不应该操心赵桂枝这边。 赵桂枝又道:“况且,就算她再能耐,还能管得到我头上?江家分家都快二十年了,她一个填房二伯娘,管得到隔房的侄儿媳妇吗?再说我婆婆会由着她作威作福?你就该担心一下,我婆婆把她气得升天。” 不止是她婆婆,还有她太婆婆,这两人对上时就已经够吓人了,要是联手…… 炎炎夏日,感觉陈婆子已经是八分凉了。 虞三娘细细一品后,重重的点头:“成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不是说你跟你太婆婆好着吗?那帮我说说话,她老人家回头想吃口啥,我买来送给她。” 赵桂枝发出灵魂拷问:“多大仇?” “她自个儿愿意嫁啊!又不是我强迫她的。我给你说,这年头的规矩是这样的,初嫁由父母,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个再嫁,却是全凭自己的,任何人包括公婆儿子都没话讲的,更别提我这个当人儿媳妇的了。” “那行,我知道了。” 对于赵桂枝来说,说服江奶奶不要太容易了。 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真要有,那就给两顿! “你再给我说说,镇上出了啥事儿?”赵桂枝想起来了,想起她还有个舅舅。 虞三娘顿时来劲儿了,手舞足蹈的给她了新鲜出炉的热乎瓜。 总结一下就是,周家可太惨了。 赵桂枝的大舅妈发动了上辈子就已经满级的坑爹技能,直接放出风声去,说她爹为了谋夺周家的家产,害死了她娘全家人,还不肯承认当年的指腹为婚,愣是逼迫她嫁给当年的同谋。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属于周家的家务事,可大舅妈太狠了,她直接找上了镇上另外两家富户,表示她六亲无靠,希望那两家看在她过世的祖父份上,能帮帮她,事成之后她愿意将周家的一半家产拿出来酬谢两家。 她说的祖父就是周老爷子,而那两家确实跟周老爷子是故交,相识几十年呢,就是一直不怎么对付罢了。 但人死如灯灭,本来也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又不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况且人都没了,又有周家的家产作为酬谢,两家顿时摆出了一副为侄孙女出头的模样。 然后,周家的麻烦就蜂拥而至了。 别看孝义镇只是个小地方,可越是这种小地方,各种关系才是盘根错节。原本,三家富户也算是平起平坐的,周老爷子在世时,走的是稳当的路线,当然三家的关系明面上也是很和谐的,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彻底撕破脸。 但自从那赘婿掌家后,先是去外地招揽了好些大厨,又改良了酒庄的方子,十几年过去了,周家隐隐有一家独大的感觉。 “……你是没去镇上,周家酒楼饭馆都要被折腾到停业了。喏,你哥也是惨,他估计自己也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肉铺都快关门了。” 虞三娘一脸的幸灾乐祸。 当然,说要关门还是有些夸张的,镇上的普通人家也是要吃肉的。但生意大不如前却是真的。 陈屠夫作为极少数知晓真相的人,确定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算着又快到秋收了,索性把店铺门一关,带着一帮兄弟回乡下去了。不过,算算日子,这两天也该重新开门营业了。 “然后呢?她能把家产要回来吗?”作为一个财迷,赵桂枝对于撕逼大战的过程不太感兴趣,她更在意的是结局。 “不能。” “啊?” “你想啥呢?能把祖宅和祭田拿回来就算是不错的了。事情都过去十几二十年了,况且她也没证据给人定罪,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边和解,让她留在家里继续招赘,继承家业。” 但想也知道,到底最后能继承到几分家业,全靠周老爷的良心了。 好在,按照律法,除非万不得已,不然祖宅和祭田是不可以买卖的。所以说,周大姑娘还是有东西可以继承的。但像其他的田契地契,那就不清楚了,尤其周家最赚钱的是那些酒楼饭馆,但这些都是周老爷在这十几年间的积累,肯定不会给她。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父女俩和解,周大姑娘重新回到周家,学她娘招个上门女婿。等周老爷百年之后,继承余下的家产。 至于她的弟弟妹妹们,自然是出嫁的出嫁,分家的分家。 听虞三娘说完后,赵桂枝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这副样子看起来蠢透了,就跟你哥养的那只二哈一样。”虞三娘嫌弃得不得了。 赵桂枝:…… 论嘴毒,你跟我哥真的是难分伯仲啊!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为啥她要跟对家联手搞垮自家了。” “为啥?”虞三娘一脸的好奇。 这下轮到赵桂枝嫌弃她了:“你怎么那么笨啊!都快笨成外婆养的那只蠢猫了!还能是为什么?左右也轮不到她来继承,那当然是要挥霍一空啊!你不是说了吗?祖宅和祭田不能轻易买卖的,那其他的呢?来啊,造作啊!” 虞三娘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像……确实……挺符合她大嫂的作风的…… “我要去镇上开店!”赵桂枝突然开口。 “啥玩意儿?你咋说一出是一出的?你有钱吗?”虞三娘自家就是做买卖的,不过他们家并没有在镇上开店,而是由豆腐张每天从村里赶着牛车去镇上各处送豆腐。她也不是没问过在镇上开店要多少钱,豆腐张说不划算的,还是现在这样好,累是累了点儿,但赚的每一文钱都是自个儿的。 赵桂枝像看傻子一样的看向她小姨。 “你咋回事儿啊?你都知道我大舅妈准备祸霍家当了,咋就不能主动过去帮忙呢?亲戚一场,人家遇上事儿了,你就袖着手当吃瓜群众?她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什么,你知道吗?” 虞三娘懵了一下,随后缓缓的摇头:“我不知道。” “当然是败家啊!” “所以你说的要主动过去帮忙……” 懂了,这下总算懂了。 赵桂枝见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没把话说破,毕竟真要说出来,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她只道:“我回头先探探我婆婆的口风,秋收结束了,最近应该会有赶集的。我先去集市上练个摊儿,然后再去镇上。估算下时间,那会儿我大舅妈也该搞定了吧?” 虞三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得空去一趟镇上,先瞅瞅哪个铺面看起来好,回头我家豆腐坊也开到镇上去。” “不准跟我抢!” “我看的是铺面,你看的难道不应该是酒楼饭馆吗?”虞三娘反问道。 赵桂枝觉得这话有理:“那行,咱们到时候提前商量好,可别撞车了。” 两人击掌,达成共识。 …… “桂枝啊!我留了你陈大娘吃饭,你出来啊!”江奶奶在堂屋里高声唤着。 赵桂枝忙出去:“好!我跟幼娘做饭去,奶你想吃口啥?” “你做啥我都爱吃。”江奶奶笑得一脸和蔼可亲,还扭头对陈婆子说,“我这个孙媳妇儿哟,性子好又爱做饭,关键是对长辈孝顺啊!” 陈婆子也立马接口:“我家儿媳妇也可好了,嫁过来那么多年,就没跟我红过脸,还忙里忙外的超齿这个家,可辛苦了。” 说真的,赵桂枝还好,因为江奶奶一贯都对她十分不错,尤其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变着法子的夸她。 但虞三娘是真的不好了。 在听到了陈婆子的话之后,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直接就愣在了当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还好赵桂枝及时给了她一胳膊肘:“小姨啊,你跟我一起去灶屋吧,给我说说你们家的口味。” 进了灶屋后,虞三娘只觉得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她顿时更傻了。不顾幼娘还在灶屋里,就一把拽住了赵桂枝的胳膊:“她是疯了吧?她是不是鬼上身了?你听见她刚才说我啥了?你说她怎么就有脸这么说呢?” “还有小姑娘在场呢!”赵桂枝很努力的让她小姨冷静下来,同时又递给幼娘一个歉意的眼神,“她听说她婆婆要给咱们二伯了,就有点儿不太能接受。” “什么?!”幼娘直接被吓得破了音。 好在她很快就捂住了嘴,缓了缓才小声的问:“二嫂,你小姨的婆婆要嫁给咱们二伯?那回头该怎么算?我们管你小姨的婆婆叫二伯娘?那你小姨呢?算是咱们的嫂子?” 赵桂枝:…… 虞三娘:…… 你要是不说,咱俩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 想想从表哥变成了表舅的陈屠夫,再想想从大舅妈变成了干妹妹的周大姑娘,还有顺着一起改的妹夫小货郎。 本来以为,至少小姨这边总算是正常的,没想到啊,这辈分都已经确定了,居然还能改? 只要陈婆子嫁给了江二伯,那么豆腐张跟江二伯的儿女们,就是兄弟姐妹了。赵桂枝这边虽然是隔房,但隔房又不是断绝关系,该有的亲戚关系仍然不能撇开。 “没事。”虞三娘到底是拥有原主记忆的人,很快就算明白了,“按照咱们这儿的习俗,女子再嫁之后就跟前夫家没关系了。咱们各论各的。”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跟前夫家没关系了,但跟娘家还是有关系的吧?”赵桂枝想啊想,“我还是可以叫你小姨,那我表舅呢?如果他的亲姑姑成了我二伯娘,那么我就跟他平辈论交了,是不是?” 虞三娘猛点头:“是的!下次见面,记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超大声的喊他哥!” 吓不死那个兔崽子! 第35章 这叫什么呢? 陈屠夫费尽心思才给自己涨了一辈儿,结果这才多久,又要跌回去了。最惨的是什么呢?这事儿完全是他自己搞出来的,正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做饭的期间,赵桂枝也跟幼娘打听了一下江二伯家的情况。可惜幼娘年岁小,跟亲戚里头最熟悉的,估计就是今年初刚出嫁的堂姐秀娘了。对于其他一些亲戚,她也是一知半解的,说的最多就是…… “二伯家有钱。”幼娘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赵桂枝,“每次二伯来村里看望奶奶,都会带好多好多的稀罕东西。要是恰好是过年前后来的,还会给我们几个小的分压岁钱。其他人都给一文两文的大铁钱,唯独二伯给的是以一抵十的铜钱!” 赵桂枝讶道:“那去年他来了吗?” “没有,他好几年没有过年时候来了,好像是腿脚不太好。”幼娘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吧,他只会在奶奶过生辰的时候来。对了,奶奶是八月初十的生辰,所以每次他都会带上好多的月饼过来。一家能分到十几斤。” 这年头,粮食金贵,月饼是完全可以当作主食吃的。如果是里头加了豆沙和芝麻的甜月饼,更是小孩子们的最爱。 幼娘到底是三房的小闺女,江二伯每次过来都是去大房那头的,毕竟江奶奶是由江大伯在赡养的。也因此,她知晓的事情并不算多。 赵桂枝很快就换了个角度问:“那二伯家有几个孩子,你总是知道的吧?” “跟咱们家一样啊!”幼娘眨巴眨眼睛,“三个儿子两个闺女。” 事实上,不光是个数和性别一样,连娶妻和嫁人都差不多。说是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三儿子和小闺女都还没说定,中间的大闺女则在几年前就已经出嫁了。 眼见幼娘这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赵桂枝很快就将心思放在了做饭上头。 她问了虞三娘,关于陈婆子还有豆腐张他们的口味。可虞三娘表示,你就算做出一桌糊涂饭,她婆婆也会赞不绝口的,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 话虽如此,赵桂枝也不能这么干,到底来者是客,况且人家还带了那么多礼物过来。 幸好,这年头的人极少有挑食偏食的,最终赵桂枝还是决定以江奶奶的口味为主,炒两个时蔬,炖一盆素酱肉,再来一道较为清淡的鱼头豆腐汤。 当然少不了夏日的下饭菜,也就是什锦腌菜了。 主食则是薄饼加厚饼,都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薄饼裹着其他菜一起吃,厚饼子则是掰开往里头塞菜,基本上就是简易版的肉夹馍。 呃,没有肉,只有鱼和蛋,另外就是素肉了。 等江父等人从大伯家的地头回来时,先闻到了一股子扑鼻的香味,然后才看到了停靠在江家院坝下的驴车。 紧接着,虎头站在院坝上头,大呼小叫的喊他们赶紧上来:“快点儿啊!就等你们了!奶奶说,你们没回来谁也不准吃!” 虎头口中的奶奶,指的当然是江母了。江母这话甚至不是针对虎头的,而是针对江奶奶的。 可怜的江奶奶,那自律性是比虎头还要差的。别的不说,虎头起码是练过的,每次去上学,快到中午时都要闻灶屋里传出来的香味。虽然是没有今天的饭菜那么喷香扑鼻,但总算也是有经验的。 江奶奶就不同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经受如此的折磨了。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她把倒霉儿孙们盼回来了。 考虑到大家都饿了,尤其是江奶奶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馋的,都快两眼发绿了,江母总算放过了大家,等所有人都入座后,顾不上介绍,先让开饭了。 这才对嘛! 吃饱喝足才能谈正事儿。 因为江家并没有饭不语的规矩,等差不多吃了个八分饱时,几人就聊开了。 江父等人跟豆腐张说起了话,问了下最近镇上的情况,还有做买卖如何。豆腐张一面说着自家的事儿,一面也顺道问后了大坳子村这边的收成。两边都挺客气的,毕竟就算没有江二伯和陈婆子的这事儿,两家都是亲戚。 直到江奶奶把自己吃到肚子滚圆后,终于感觉吃不下了,这才放下筷子,放了个大雷。 “我打算给老二说门亲事!” 江父一脸懵圈:“老二又让你帮着说亲了?” “这话是咋说的?我这个当娘的,咋就不能关心关心自个儿的儿子了?你和你大哥都有媳妇儿,就只有老二没有,我不得多操点儿心?” 理是这个理,但江父还是想说,您操的心还不够多吗?他和他大哥都是一个媳妇儿,江老二都娶了仨媳妇儿了! 想归想,江父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实话。 只因江奶奶本来就是爱挑事儿的人,这要是江父敢说这话,怕是接下来又得闹出大事儿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江父昧着良心道:“娘您也是一片慈母心。那行,定下来了给我说一声,看看到时候是在乡下办酒,还是去镇上办酒。要是去镇上,咱们到时候一道儿去。” “去镇上办酒。”江奶奶直接就给定下了,“你明个儿就去一趟镇上,让你二哥回来一趟,相看顺便定个亲。回头成亲再去镇上,定亲酒就在你大哥家里办了。” “……我看成。”毕竟他说不成也没用。 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连江父都放弃了,其他人更不会多嘴。直到送走了豆腐张一家人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江奶奶给江二伯说的媳妇儿,就是豆腐张他老娘。 江父已经木了,他直觉不太适合,但他不想多事,怕挨骂。索性就招呼仨儿子继续下去干活去,顺便把这事儿跟他大哥说道说道。 彼时,江奶奶已经回屋歇着去了;幼娘在洗涮碗筷;虎头因为还没上学,早在吃完午饭后,就跑得没影儿了;江母又去喂猪了,她对后院猪圈里的两头猪上心程度,远超对她的大孙子。 赵桂枝趁机溜进了大嫂薛氏的房里。 面对薛氏惊讶的眼神,赵桂枝嘿嘿嘿的凑过去:“大嫂,我问你个事儿。” “二伯家的事儿?你担心陈婆子嫁过去后,日子过不好,又回头去糟蹋前头的儿子儿媳妇?”薛氏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了这个妯娌要干啥。 “对。”被看穿了心思的赵桂枝,索性也不隐瞒了,干脆利索的问道,“听奶奶的意思,二伯应当是乐意娶媳妇儿的,而且好像也不介意娶个寡妇。那二伯家的其他人呢?” “什么意思?”薛氏没太听懂,“家里人都听二伯的话,二伯听咱们奶的。” “就是续弦这个事儿吧,二伯的亲生儿女们不会反对吗?” “前头都没反对,现在有什么好反对的?”薛氏一脸的惊奇。 好在,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赵桂枝对江二伯家里的事儿毫不知情,索性从头开始讲。 却说二伯家跟他们家一样都有五个孩子,但那关系就要复杂很多了。其中三个儿子都是原配所生,原本一家子过得挺好的,谁知某一年冬天,最早的那位大伯娘晨起没留神,在青石板上跌了一跤,躺了三个月后,人就没了。 第二任则是个弃妇,因为生头胎闺女时,坏了身子骨,大夫说她不能生养了,夫家那头索性连她带闺女,一起轰了出来。所以二伯家的大闺女,其实不是二伯亲生的。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二伯对这个闺女挺好的。还不止呢,连带前头三个儿子,对这个后娘也是挺好的。偏偏这人钻了牛角尖,说什么都要给二伯再生个儿子,药也吃了,佛也拜了,最后还真的叫她怀上了。就是咱们那个小堂妹,比幼娘还小了一两岁吧。” 薛氏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怀孕是好事儿,谁知她当年生产是真的坏了身子,勉强生下了小闺女后,隔了没多久,人就没了。可怜那个小闺女,都还没满月呢,那能咋办?赶紧再娶一个呗!” “第三个嘛,是真的不能生。听说是嫁过去十几年了,就没怀过。后来男人没了,她也不想从夫家过继孩子了,索性就嫁给了二伯。想着二伯那个小闺女才那么小,好好养着,跟自个儿生的也没啥差别。” “结果也就是去年吧,年前腊月里生了一场大病,都没熬到过年,人就没了。” 薛氏摊了摊手,表示事情就是这样的。 赵桂枝:…… 这个二伯莫不是传说中的克妻命?? “二伯的脾气倒是好,也不喝酒也不打人,是那种生意人的笑面儿。家里的几个孩子也不是难缠的,这事儿估计也就是那个小闺女可能会觉得有点儿膈应,其他人应该是没啥反应的。” 见赵桂枝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薛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的道:“只要陈婆子命够硬,往后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啊……这个安慰…… 赵桂枝忍不住问道:“那要是她的命不够硬呢?” “那咋滴?她还能变成鬼去折腾前头的儿子儿媳?”薛氏惊讶极了,“她人都没了,怕啥呢?又不是我们害的。” 行了,这个安慰她吃了! “嫂子,我还有个事儿。”赵桂枝就将她先前跟虞三娘说的事儿,简单的提了一嘴,“……下回赶集,我想去摆个摊儿。” “要我帮什么忙吗?” “倒是不用,我只是担心娘会反对。” 薛氏想了想:“我觉得不会,你能给家里挣钱,她为什么要反对?还是你打算挣了钱,丁点儿都不给她?那她肯定不答应。” 懂了,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从薛氏这里吃到了定心丸后,赵桂枝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直奔后院去找了江母。 “……娘你看,材料都是现成的。我小姨他们拿了那么多的豆皮豆干豆腐来,天气那么热,咱们家咋能吃完呢?索性让我加工一下,拿出去摆摊卖了吧!” 江母先是用慈爱的眼神看着猪圈里的两头大肥猪,随后才黑着脸看向赵桂枝。 等赵桂枝说完了自己的想法,江母才冷漠的开口:“你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你不是跟你奶交情好吗?咋不索性去找你奶,反正我又拧不过她!” 赵桂枝愣住了。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母,后者都快被看得心里发毛,正准备问问她想干啥时,她一拍脑门:“对呀!我咋把奶奶给忘了呢?对对对,我去找奶奶就好了!” 撂下这话,赵桂枝飞快的转身跑开了,脚步轻快之中还带着一丝欢呼雀跃的感觉,没一会儿就跑得没人影儿了。 江母:……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听不懂人话的倒霉儿媳妇啊?!”江母气得把舀猪食的勺儿都摔地上了,气得怒目圆瞪,气得火冒三丈,气得想拆家。 赵·完全没听懂自己被嘲讽了·桂枝,快乐的奔向了江奶奶。 好在她及时想起来了,江奶奶要睡觉的,因此转身奔向了灶屋,决定先收拾食材,等江奶奶起床后再说。反正,对于说服江奶奶,她是充满了自信的。 至于摆摊卖什么…… 当然是烧烤啦! 家里就有现成的小炉子,改装一下就是个简易版本的烧烤炉了,还有碎炭和木柴也多得很。至于烧烤的东西嘛,素肉串、豆腐串、豆干串、蘑菇串…… 还有刚收上来的烤玉米,甚至还可以在小炉子里埋几个烤地瓜。 赵桂枝欢快的忙活着,其他的都简单,她要做的是素肉,将豆腐干做成荤肉的味道,什么五香牛肉素肉、什么麻辣蒜香素肉…… 这些才是致富密码,至于简单的素菜串串,是属于将路人吸引过来,价廉物美,何不尝尝?哪怕人人都会烧烤,那秘制酱料却不是人人都会做的。 幼娘是个闲不住的,在干完自己的活儿之后,很快就过来帮忙了。别的不说,洗涮的活儿她是真的擅长,再就是切墩了。 “还需要很多的竹签子。”赵桂枝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还有把烤炉运过去,算上木柴和食材,份量可不轻,得有一辆车才成。” “咱们家有车。”幼娘已经知道她打算去集市上摆摊了,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出一份力。 “嗯?家里有车吗?” “平板车是有的呀。”幼娘见赵桂枝一脸的茫然,解释道,“车子又没啥稀罕的,稀罕的是牛和驴子。咱们家前头收庄稼,不都是用车子装好了,送到家里的?二嫂你忘了?” 赵桂枝心说,这咋会忘了呢?只是她没想到,那是自家的车子。 “那车呢?粮食都收上来了,车呢?” “叫爹推去大伯家帮忙了。”幼娘低头盘算了一阵,“三天后有个集市,是在钱家村那头的。那会儿应该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 赵桂枝点头表示明白了。 明白怎样最大化的使用劳动力了。 车子是现成的,就算没有牛和驴子,人推着也没啥。竹签子可以拜托江父和大郎削一些,二郎和三郎会不会做就不太清楚了。另外,到时候肯定要有人陪着她一起去的,就不说别的,卖烧烤和收钱总得两个人吧?还得有人帮忙干粗活。 赶在江奶奶午睡起来之前,赵桂枝就把家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有些活儿是能在家里做完的,但有一些却是要去集市上做的。 赵桂枝的意思是,到时候她和江母一起去,她负责烧烤,江母负责收钱。 江母:……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竟然无法反驳。 第36章 江母啊,她姓钱啊! 咳咳,没有说姓钱不好的意思,除了极个别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钱吗? 赵桂枝上辈子还有个暴富梦呢,只是考虑到实际情况,以及她实在是太懒了,暴富梦它也就只是一个梦而已。反正家里有好几套房子,爸妈都能挣钱,她靠着金手指在朋友圈里卖卖减肥减脂的小零食,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能当咸鱼,谁乐意当社畜啊? 然而,现在的情况摆在这里,她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咸鱼要靠自己努力了。 有了睡醒但还没完全清醒只会迷瞪着眼睛狂点头的江奶奶的支持,再有了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江母的支持,家里其他人的反应也就没多重要了。 对于江父来说,只是削削竹签子,简单得很。江大郎心里还惦记着码头那边的活儿,最终家里商量决定,让大郎再干一天活儿,就可以去镇上了,顺便通知江二伯回村来相亲。 至于二郎三郎,则暂时还是去大伯家那边帮忙,这样的话,回头去赶集时,也可以把大伯家的平板车一道儿借来。 一车装炉子、碎炭、木柴,另一车装入口的东西,这样可以比较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家里的平板车是很小的那一种,还是独轮车。跟豆腐张家的两轮牛车完全不能比。要是真的将所有的东西放在上面,除非是去个整劳力,也就是江父或者大郎二郎他们,要不然只怕没办法控制好平衡,翻车那是必然的。 江母表示,到时候她来推重的那车,也就是放了炉子、碎炭、木柴的那一车。至于放了食材的,则由赵桂枝来负责。 赵桂枝狂摇头:“不不,我知道娘你心疼我,但还是我推重的吧。” “老娘没心疼你!我就是怕你把车给翻了!”江母没好气的怼道。 独轮的手推车是很容易翻车的,尤其是放了重物后。像之前秋收的时候,就是想要多运点儿粮食回来,每次都是压得实实在在的,几乎每家都翻过车。就这样,都还是老手来操控的。 江奶奶嫌弃的看了一眼江母:“我倒霉哟,儿媳妇啊,一个不如一个!原来是老大媳妇儿最好,其次是老二,然后才是老三媳妇儿。可谁知道呢?老二一茬一茬的换媳妇儿……钱氏啊,你在我心目中是第二能干的儿媳妇!” 原本就已经很生气的江母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然后…… “我谢谢您呐!” 用最狠戾的眼神,说最怂包的话。 这非常江母。 赵桂枝忙开口打圆场:“不是这样的。主要是我想着,炉子木柴啥的,真要是翻车了,重新搬上去就可以了。那要是食材翻了,咋办呢?” 这年头又没有密封袋的,到时候肯定是用干净的竹筐子或者木桶装的。无论是哪一种,一旦翻车就彻底完蛋了。 江母:…… 江奶奶:…… 说真的,这个答案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二郎在旁边听着直憋笑,等看到亲娘和亲奶的脸上出现了近乎一模一样的懵圈表情时,他才忍着笑开口道:“三天后钱家村的集市对吧?我陪你们一道儿去。” 镇上开学没那么早,事实上就连虎头上的村学也没那么早开始上课。加上到时候,大伯家肯定都忙完了,倒是确实可以腾出人手去帮忙。 但也就帮这么一次了。 可本来就是万事开头难,第一次顺利得完成了,后头不就容易多了? 赵桂枝还是有些担心,她担心的方向还跟其他人不同,只因她上辈子看了太多的小说和古装电视剧,觉得二郎是个读书人,那读书和做买卖能放在一起吗? 她不是那种会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人,索性就将顾虑说了出来。 二郎惊讶极了:“咱们家又不是书香门第,做买卖怎么了?况且,你也不是做那倒卖的活儿,只是将自家的吃食做好了卖出去,这有什么呢?” “那要是我以后……”赵桂枝咬咬牙,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开个铺面!” “挺好的,我还可以给你当账房先生。”二郎笑了笑,随后一摊手,“可惜咱们没钱,镇上开店可不是小数目,租金也很贵的。” “也就是说你不在意?这事儿也不会影响你的前程?”赵桂枝更惊讶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难道在这个朝代,没有那些个迂腐的规矩? 其实,还是有的。 假如今个儿江二郎的志向格外远大,想要金榜题名,想要加官进爵,那么有些事情就算律法没有规定,他也不能去做。 但他没有啊! “我想考上秀才,回头开个学馆。”既然赵桂枝提到了以后的事情,二郎索性也不瞒着,彻底说开了,“你相公我不是什么读书的奇才,考个秀才我还是有些把握。就算一次不成,还能考两次三次的,多几次总归还是能成的。但再高就没戏了,别想了,咱们整个县城都快十几年没出举人了。” 二郎原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之后,小媳妇会露出失望沮丧的表情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小媳妇对自己那么有信心,但他总觉得小媳妇对科举考试有什么重大误会。 没想到,听他这么一说,赵桂枝瞬间两眼放光:“小饭桌!” “什么?”这次,江二郎是真的没听懂。 “咳咳,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要是开了学馆,我可以帮学生做饭呢。早中晚都可以。咱们可以在镇上盘一个大些的宅院,前面改成饭馆子,平常我做生意卖好吃的,也兼卖饭给你的学生们。后头就是学馆,你多招几个学生……你觉得怎么样?” 二郎无言以对。 说真的,他确实是没想到赵桂枝得知自己的真实水平后,会是这么个反应。但同时,对于她描述出来的未来,自己也真的是相当得心动。 比起在乡下地头锄草耕种挑粪浇水收获,他确实更向往赵桂枝口中的那种生活。 哪怕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个农家子,但事实上,从小到大的进学生涯,还是彻底改变了他。真的让他放下笔离开课堂,拾起锄头镰刀重新下地干活,就算勉强能做,但真的不是他想要的。 沉默了许久后,二郎还是决定面对现实:“咱们没钱。” 赵桂枝差点儿没忍住要揍他。 没钱咋了?没钱不能想法子赚钱攒起来吗? 反正,她是不想再待在乡下地头了。不是说乡下地头就这么不堪,事实上放在她上辈子,她还是很喜欢去乡下的。 可惜的是,此乡下非彼乡下。 在失去了那么多高科技产品后,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的乡下农家生活,只会逼死她。 她真的不想下地干活,也不想养鸡喂猪。 救救孩子吧! “你放心的考学吧!在你考上秀才之前,我一定攒够租铺子的钱!”赵桂枝满脸的雄心壮志,再抬眼时,却看到全家人崩溃的眼神。 呃…… 重新品了品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起来好像确实有点儿像诅咒哦。但没关系,她会用事实证明的。 + 三天后的钱家村集市。 这算是赵桂枝第二次来到钱家村了,两次她都没能去拜访外祖家。但既然江母没提起,她肯定是不会主动开口的。毕竟,走亲戚这种事儿太折腾人了,她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因为有二郎帮忙推重的那辆独轮车,江母则推另外一辆,赵桂枝特别轻松的跟了过来。 只是,目前的情况跟最初的想法还是有些差距的。 那就是来的拖油瓶略有些多。 二郎不用去镇学,三郎自然也一样。与此同时,虎头的村学也还没开学。于是,三郎带着虎头一起过来了,美其名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世面是很重要的。 再然后,大房那头的大伯娘和大堂嫂也一道儿来了。 其他人倒是还好,哪怕是虎头好了,这孩子只是不爱上学,外加贪吃贪玩。说白了,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但这孩子好养活啊,什么都吃一点儿也不挑嘴,体格还好,走那么远愣是没让大人抱,格外得省心。 但大堂嫂她是个大杀器啊! 是的,哪怕大房的新屋早就已经盖好了,可丰收的亲事却一直没能定下来。原本,大堂嫂计划的是,盖新屋、说亲、定亲,最好是赶在秋收前就将新媳妇娶回家,这样家里也能多一个人干活。再不行,秋收结束后办喜事也是可以的,这样今年过年前兴许就能知道好消息了,明年她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想法很美好,现实忒残酷。 反正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她的计划流程当中,除了盖新屋成了之外,别的都没成。 这就很尴尬了。 一路上,大堂嫂不停的叨叨着,抱怨这年头的姑娘们眼界太高了,什么人都想嫁到镇上去,可镇上哪儿有那么多未婚的男子?又说她大儿子丰收,是哪哪儿都好,怎么就没有那识货的呢? 赵桂枝听得两眼发直,最后索性背起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打倒一切妖魔鬼怪牛鬼蛇神!’ 终于,钱家村集市到了。 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大房的婆媳俩是来采买东西的。因此,到了集市后,两边就分开了。 赵桂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母看了她一眼:“我当初选中虎头娘,就是看她不爱说话。” 呃,这也是个受害者啊! 听到奶奶提到了自己,虎头立马眼巴巴的看过来:“好吃的呢?二婶是不是要做好吃的?” 不等赵桂枝开口回答,江母就把人轰走了:“三郎你带他随便逛一下,吃什么吃!那是拿来卖钱的!” 虎头惊呆了,原来他没得吃啊! 幸好,赵桂枝忙接口道:“等下吧,等我们把摊子支起来了,再请你吃。”她又对江母解释道,“虎头吃东西特香,我就是想着,让他帮咱们宣传宣传。到底是头一次摆摊,咋能没个托儿呢?” 江母一脸“还能这样”的表情,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人轰走了:“早着呢!你们先去逛一下,去去去。” 她就跟赶鸭子似的,把儿子孙子都赶走了。 二郎没走,他帮着将炉子搬下来,放下固定好,又依着赵桂枝先前跟他说的那样,将铁丝网架好。 因为时间太短,赵桂枝也只能弄了个简易版的烧烤炉,就是底下是个小炉子,上头架了个铁网子,要烤什么直接将串串搁在上头就可以了。 生炉子也是二郎在做,江母对于使唤儿子那是半点儿都不心软,她还颇有些后悔太早把三郎赶走了,因此寻思着等回头收摊子时,活儿都让三郎做了。 又一会儿后,火也生起来了,赵桂枝拿了几根玉米棒子,先搁在上头烤。 其实,烤肉是最好的,但素肉太容易熟了,她决定先多烤几样摆出来让大家看。再一个,哪怕他们出门时已经不算早了,但这会儿离中午还是有段时间的,大家伙儿赶集都是吃饱了出门的,怕是还不到饿的时候。 烤了玉米棒子再烤大茄子,然后再来几根土豆串串和地瓜串串。 原本,赵桂枝是打算埋几个地瓜烤的,但她后来一琢磨,往灶台里埋个地瓜属于幼儿水平的操作,根本就没法卖钱。再一个,她还要刷酱汁提味呢,整个儿的烤地瓜,刷什么酱汁? 也因此,最后连地瓜都免不了被分尸的下场,切片串成串后,放在装了水的木桶里浸着。跟地瓜串串作伴的,还有土豆串串。 甚至赵桂枝还搞了个骚操作,把早上蒸的大馒头也切成了一块块的,一串三小块馒头,烤得金灿灿的,再抹上鲜辣酱,味道别提有多好了。 江母就看着她瞎折腾,觉得傻子才会买你的烤馒头呢,自家不会烤吗? “我尝尝这个素肉串。”自诩不像婆婆那么嘴馋的江母啊,最终还是将魔爪伸向了赵桂枝的秘制素肉串。 其实,她就是馋肉了,虽然自家事自家知道,这个素肉跟肉没啥关系,可架不住味儿几乎一模一样啊! 等虎头跟着三郎溜达一圈回到了自家摊子前面时,就看到他奶、二叔和二婶,每个人都是左手一串右手一串,吃得喷喷香。 虎头:…… 心态炸了。 关键时刻,赵桂枝看到了他,忙招呼道:“虎头你来,尝尝这个味儿对不对。” 听到这个话,虎头瞬间将眼泪憋了回去,上前接过了烤好的串串,也不管那是啥,低头张嘴就是一大口。 “太、太、太……”虎头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赵桂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太好吃了?” 虎头“哇”的一声哭出来:“太烫了!也太辣了!” 噢,抹错酱了。 为了今天的摆摊,赵桂枝提前准备了三种酱料,分别是她最爱的鲜辣酱,江母最爱的麻辣酱,以及为不能吃辣的群体特别准备的咸香酱。 当然,除了酱料之外,还有各种粉,椒盐粉是必备的,她还准备了辣椒粉,生怕有人特别能吃辣,麻辣酱不够味儿的话,就可以加一些辣椒粉。 最可惜的是,她直到现在都没弄到孜然粉。 烧烤失去了孜然,跟人失去了灵魂有什么区别吗? 赵桂枝想给虎头换一串,在她动手之前,三郎已经把串串拿走被吃了:“不辣,味儿刚刚好,我觉得还能再辣一点儿。烫?可能是这个串串不适合小孩子吃,虎头你别吃了,回头三叔给你买糖葫芦吃。” 搁在平日里,糖葫芦当然是小孩子们的绝顶美味了,但这玩意儿能跟烧烤比? 虎头把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哭唧唧的看向赵桂枝。 赵桂枝赶紧给他拿了一串素肉串,刷了一层咸香酱,一面伸手给他拿着,一面提醒他:“你吹一吹,吹凉一些了再吃。” “嗯。”虎头乖巧的应着,他还怕三郎抢走他的串串,转身走到了角落里,一面小心的拿手护着,一面吹着气。 终于吹凉了,可以开动了! “这是啥啊?” “闻着好吃啊!” “小孩儿你在吃啥啊?” 虎头抬起眼看向围着自己的几个半大孩子,愣了一下后,果断的指了指旁边的摊子,然后一言不发的低头继续吃。 好吃! 真好吃! 他二婶说得没错,烧烤就是好吃,吃了还想吃,永远吃不够! 虎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吃相有多馋人。他还给自个儿挑了个好位置,他本人是背着风的,但风把串串的香味带给了别人。路过的人循着味儿看过来…… 好家伙!那小孩吃的啥啊?咋看着那么馋人呢? 第37章 目睹这一切的赵桂枝深以为,虎头这孩子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职业目标。 瞧瞧,这不就是天生吃播的料吗? 吃起来不用人催,又不挑食,几乎是来者不拒的,关键是虎头吃起来太香了,哪怕屏蔽掉香味,光看他大口大口吃烧烤的模样,都能勾得人食指大动。 就这样都还是半上午的时候,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呢。这要是搁在半夜里,深夜报社……深夜放毒…… 然后再顺带着推广一波半成品密封面包装好的烧烤串串…… 妈呀,一下子就暴富了。 赵桂枝上辈子也喜欢看各种短视频,甚至也曾想过要不要加入这一行。但有个问题,她做的朋友圈小零食是放不久的,毕竟是自家以及亲朋好友才会关顾的,放防腐剂多缺德呢。假如说,要在网上售卖的话,别的不说,起码得是真空包装吧?还要雇个人专门进行后期加工、包装、寄快递等等。 一想到这么麻烦,赵桂枝就瞬间放弃了。 算了算了,还是躺平吧。 可哪怕最终是没有加入这一行,该了解的情况她还是了解过的。就她看来,虎头绝对是天生的老天爷赏饭吃,别看他长得跟俊俏没太大关系,但是吃播啊!吃播对于长相的要求不高的。 与其说,要求主播长得好看,不如说长得下饭更为好。 虎头就是那种特别下饭的那种长相,一看这小孩儿就是格外有福气的,冲着他这个吃相,干饭人干饭都更有劲儿了。 “可惜了……”赵桂枝做烧烤可利索了,一面招待客人,一面还能在颅内出演大戏。 等一波客人送走后,江母忍不住问:“这生意不是挺好的吗?你咋可惜个啥呢?价格不能卖太高,乡里乡亲的,你卖得价格高了,人家就心疼钱不来买了。还不如卖便宜点儿,走量,一样能赚钱。” 赵桂枝点点头:“对啊,我都来集市上摆摊了,可不就是想着薄利多销吗?” “那你在可惜个啥?” “我是觉得,虎头吧,就适合干这个,吃得喷喷香,勾得人胃里的馋虫都造反了……娘啊,你说将来会不会出现一种职业,让人坐在那儿吃吃吃,其他人就看着他吃,花钱买东西请他吃……” 江母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你是说,以后傻子遍地是,还是有钱的傻子?” 赵桂枝:…… 行吧,她还是闭嘴吧。 趁着一波空闲,赵桂枝又唰唰的搞了两串素肉,刷上了咸香酱后,把虎头招到了跟前来:“你拿着这个边走边吃,但千万不要走远了,就在附近走一走,可不能走丢了!” 一旁的三郎搭腔道:“二嫂你放心,我看着呢。” 赵桂枝其实不太能放心,三郎今年也才十五岁,让个半大小子看个幼儿园年纪的小朋友?她能放心才怪! 但这话又不好说,她只能不太放心的看了江母一眼。 江母嫌弃极了,但还是帮着开了口:“虎头,你从这头走到那头,慢慢吃,吃得香一点儿,表现好了吃完了再给你两串!” “好!!”虎头大声答应着。 “要是你走丢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串了。”江母又补充了一句。 虎头:…… 不不不,绝对不会走丢的!绝不!! 有了虎头这个来回走动的活广告,加上时间也愈发的接近晌午了,赵桂枝的烧烤摊子肉眼可见的聚拢了不少人。 就像江母说的那样,要是单一串的价格高了,乡亲们肯定舍不得掏钱的。但因为本身卖得便宜,味儿又好吃,加上这都出门赶集了,稍稍花销几个钱,也是舍得的。 再不济,舍不得买素肉串,倒是买一串土豆呢,这玩意儿就很便宜,一文钱一串。 土豆和地瓜是最便宜的,只要一文。茄子要两文钱一串,可以买两串,只要三文钱。像豆干豆皮豆腐,则要三文钱,当然这个分量是很实在的,一串上好几块呢。最贵的就是素肉串,要五文钱一串。 但素肉串却是卖得最好的。 五文钱是很贵呢,可眼下最差的猪肉也要卖四十文钱一斤,烧烤摊上的串串份量是很实在的,起码也有三两的份量。再加上又是烤熟了的,还刷了厚厚的酱汁,撒上了喷香的椒盐粉,怎么看都是很合算的。 当然,前提是拿它当肉串看。 可吃起来就是肉味儿啊!甚至因为是烧烤的缘故,不是很能看得出原貌来,撇开那些稀罕的老饕餮不提,普通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赵桂枝烤得起劲儿,乡亲们也吃得喷香,饶是大人们舍不得吃,还是咬咬牙给自家孩子买了一串。 后来又见车上还有烤馒头和烤玉米,问了价后,发现便宜得很,索性拿这个当午饭了。 江母忙着收钱,同时也是大开眼界:“我咋没觉得你烤的馒头和玉米棒子好吃了?” “你吃过吗?”赵桂枝心说不是我吹牛,也不是我的厨艺有多牛批,实在是乡下地头太不讲究了,谁家做饭都是一锅乱炖,只要不是生的也不是焦的,就算是一顿好饭菜了。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她稍稍改良一下,立马就提升了食物的口感,简直就是降维碾压啊! 听她这么说,江母本能的想要回怼一句,但看了一眼今个儿收上来的钱,她愣是强忍住了:“那也给我烤一点儿。” “吃啥?” “就那个馒头,还有玉米棒子。” 赵桂枝依言给她烤了,还顺手帮二郎也烤了一些。忙活了半上午了,大家都饿了。素肉不好意思多吃,但馒头和玉米棒子总是没事儿吧? 虎头也过来凑热闹:“奶,你的玉米棒子能掰给我一段吗?就一点点。” 江母白了他一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掰你一半!” “好啊!”虎头开心得原地打转,他突然觉得他奶好像没以前那么凶了,他今天上午都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了,居然都没有挨骂啊! ……那句不回来就吃不到好吃的威胁不算。 等烤好了,江母果然依言将玉米棒子掰成两半,给了虎头,自己一尝:“还真别说,比蒸玉米好像确实要好吃一点儿。” 赵桂枝无言以对。 蒸玉米啊,那不就是在铁锅里放些水,架个竹箅子,往上头摆几根玉米,生火蒸熟了就可以吃吗?这种吃法吧,其实要是玉米本身是甜口的,倒也挺好吃的。 但有个问题,这年头的农作物几乎都是原生态的,而非改良品种的。这就直接导致了蒸玉米的味道实在是寻常,不能说难吃,但起码跟好吃是毫无关系的。 这跟烧烤能比吗?况且,她还给江母多刷了一层香辣酱,又撒了加量的辣椒粉。 是的,江母是个重口味的。 等等!! 赵桂枝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因为烤玉米也是插了一根竹签子的,给了江母后,她小心翼翼的在中间掰开,尽可能的避开了酱料,当然最后还是不免沾上了一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不由的,赵桂枝的目光集中在了虎头身上。 虎头一面红着眼圈,一面吸溜着鼻涕,边哭边吃烤玉米,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往旁边走了两步。 “好吃!真好吃!” 别说,他这副宁可被辣死也要坚持吃完的精神,着实让人感动。反正,刚才还有些舍不得钱的人,这会儿都忍不住掏了钱。 舍不得买素肉串,起码可以来一串玉米吧?再不济,就一根玉米棒子两人和着吃,这都碰上了,怎么着也要尝个味儿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又有不少人跳了坑。 问题是,您都跳坑了,还怕再跑出去? 烤玉米好吃吧?土豆更好吃!还有豆腐豆干豆皮串,最值得推荐的就是这个素肉串了! 晌午还没到,带来的食材就已经去了一多半。 “娘哟!我说咋那么香啊,桂枝你这个手艺啊,可太好了!”大堂嫂大呼小叫的走了过来,大伯娘想拽她都拽不住。 赵桂枝也没在意,待前头的客人都买好了,她又烤了两串土豆递过去:“来,尝尝。” 大伯娘还想稍稍推辞一番:“这不太好吧?你是卖钱的。” “娘你不吃啊?那我吃。”大堂嫂干脆利索的开吃了,气得大伯娘劈手从她手里夺过一串,低头就开始吃。 稍片刻后,大堂嫂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好吃啊,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土豆!娘哟,这是土豆它祖宗吧?太好吃了!”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来,但还是手不停,又给她烤了一串豆腐:“再尝尝这个。” “我的乖乖!我的亲娘哟!我的祖宗老爷哟!”大堂嫂的嗓门本来就是震天响的,她是属于那种既能叨逼又声音敞亮的人,吃还堵不住她的嘴,“这是豆腐啊?天老爷哟,这是王母娘娘吃的豆腐吧?太好吃了,咋这世上还能有那么好吃的豆腐呢?这是啥啊?看起来可像肉呢!” 大嗓门的大堂嫂瞄准了最贵的素肉串。 其实吧,素肉串卖的是最贵的,实际上本钱也没多少。 赵桂枝眼看大堂嫂一嗓门把其他人都招来了,索性也给她烤了一串,但没说是啥,只递过去:“尝尝!我多放了点儿辣椒粉。” 说尝咱就尝! 大堂嫂完全没注意到她婆婆的脸都已经发青了,她只顾着低头猛吃,一口下去,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眼泪水直接涌了出来。 赵桂枝以为她是不能吃辣,心下有些后悔,刚要开口,就听大堂嫂近乎一声:“我好久好久没吃到肉了!这肉啊!这肉莫不是那唐僧肉?” 啊这……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赵桂枝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质朴的年代里,也能发生语言通货膨胀的事儿。像这种夸张的论调,她本人当然是没少听。 她上辈子啊,就没少听人说什么好吃哭了,但其实味道也就那样,是还行,但真没到哭了的地步。 还有什么封神之作,你真要计较这个的话,搞不好说这话的那个人,整个首页就是一出封神榜。 至于什么绝了、绝绝子,听过拉倒,是不会真的难吃的,可也不会有多好吃的。 上辈子面对这种夸张到浮夸的赞美之词时,赵桂枝特别淡定,她觉得懂得都懂。可这辈子,尤其是这种直面而来的夸赞,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啥东西那么好吃啊?哟,这看起来真不错。” “肉啊?肉串得多少钱呢?真的好吃啊?” “要不,我也来一串?” 大堂嫂大手一挥:“买!这肉串好吃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质朴的乡亲们一听这话,顿时连最后的顾虑都打消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价格最贵且数量最多的素肉串,反而是最快卖完的。 赵桂枝:…… 她错了啊! 就不该找虎头来当托儿,虎头吃起来是很想,但他的嘴只能用来吃,不像大堂嫂,边吃边叨逼,简直就是唢呐成了精。 江母本来是有些不乐意的,她这人吧,一贯就特别小气,关键是这还不是吃一口的问题,而是实打实能卖钱的。可她这人也特有眼力劲儿,一看大堂嫂大嘴巴这么一吆喝,立马招来了不少人,当下就改了想法。 “来,你再尝尝这个豆干,味儿可好了。还有烤馒头,饿了吧?这一上午的,都赶不及回去吃午饭了,先垫一垫。这烤玉米啊,我敢说你这辈子就没吃过烤成这样的玉米,尝,必须尝!” 大堂嫂也不挑食的,江母给她啥,她接过来就吃。 又因为江母不停的在跟她搭话,问她好吃不?味儿咋样?要不要多放点儿辣椒粉,不然再刷一层香辣酱…… 有人问,大堂嫂还能忍不住不叨逼?她是那种一个人就能唱一整场戏的人。 于是,原本还以为要拿回去的食材,在大堂嫂的助力之下,愣是售卖一空了。 尴尬的是什么呢? 江母这人太现实了,原先看虎头能招揽顾客,还会给虎头塞一两串。但虎头到底是个小孩儿,不能吆喝也就算了,他吃饱了啊! 吃饱了,就算嘴巴还很馋,他吃起东西来速度就会明显放慢,外加脸上也会没有那种期待的那种。 总结一下就是,宣传效果降低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江母直接就将目标对准了大堂嫂,只要她一吃完,就立马往她手里再塞。 如果说,虎头还是因为吃饱了才被迫下岗的,那么最为尴尬的就是大伯娘了。 大伯娘这人很沉稳的,这还不是江母给的评价,而是江奶奶。 江奶奶当初就是看中了大伯娘的沉稳,才重礼聘为长媳的。几十年时间过去了,事实证明江奶奶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大伯娘确实特别稳得住,通体的长媳风范。 然而,就因为她太稳了,江母十分得不待见她。 你说说看,你吃个东西咋就没声儿呢?让?让什么让!咱是让你夸,不是让你吃个串串都推来推去的。咋地?这是给你灌毒药啊? 最要命的是,大伯娘吃东西可秀气了,文文静静的吃着,全程一言不发,甚至还会下意识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挡在嘴巴前面,气得江母恨不得给她拍掉。 吃的过程中,你问她啥,都没有人任何结果的。等吃完了再问呢? “嗯。是好吃的。”大伯娘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江母心说,就你这样的,吃了也是白瞎好东西! 扭个头,江母就将烤好的串串全塞给了大堂嫂,一串都不给大伯娘留。 赵桂枝要烤串、要抹酱、要撒粉,当然不可能再顾及到旁的事儿,她只是将多出来的挪到旁边一点,江母就懂了。偏生,大伯娘还是个要脸面的体面人,江母不给她吃,她也就不好意思要,只能苦着脸站在一旁闻味儿,以及看她家的倒霉媳妇儿吃。 终于,食材都卖空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赵桂枝来操心了。 “站了一上午我两条腿都站麻了,我坐那边歇会儿。”赵桂枝把偷懒说得理直气壮,转身就走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歇气。 不多会儿,二郎拿了一竹筒的水给她。 “哪来的?”赵桂枝确实渴了,接过来就喝。 “跟舅家的小孙女要的,娘给了她一串烤玉米,我让她给我们拿点儿水来。”二郎指了指村里方向,“娘和舅舅的关系不太好,但这跟小孩儿没啥关系,回头你要是再过来,也可以让她帮你拿些东西。” 赵桂枝没问两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对于当一个古代版本的老娘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让二郎帮她指了一下,认了认小孩儿,就忙着喝水擦汗了。 二郎在这边陪着她,三郎则在那头干活。 别看食材是都卖空了,可炉子的份量重着呢,三郎将剩下的东西归归拢,放在了自家那辆独轮手推车上,自己推着往前走了。 大伯娘今个儿买了不少东西,就索性将东西放在了借给三房的手推车上,二郎走过去顺手接过:“到时候我给放到你们家院坝上。” “成啊!”大伯娘拿袖子抹了一把汗,“这天可真热啊!” 晌午过后,可不是最热的时候吗? 不过接下来应该会凉快一些,赵桂枝琢磨着,下次可以多准备一些素肉串,毕竟这玩意儿的利润太高了。 比起又热又累,肚子还几乎空空如也的大伯娘,大堂嫂可就太高兴了。 “我今个儿吃了好多的肉串啊!真好吃啊,太好吃了,桂枝你说你咋不是我儿媳妇呢?” 江母:…… 二郎:…… 赵桂枝:…… 讲真,一句话下去直接得罪仨人,大堂嫂也是个能耐人。 哦,好像还不止呢! “胡说!那是我二婶!我江虎头的二婶!”虎头急了,梗着脖子宣誓主权,“那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的!” 大堂嫂一见他这么急切,顿时乐开了:“那是你二婶,又不是你娘。她要是你娘的话,你不知道得胖成啥样儿。” 虎头呆住了。 他还没有美丑的概念,况且在这年头,胖是个好词儿。他只是想着,要是二婶是他娘,那他岂不是可以每天都吃到好吃的了? 因为年岁太小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想法,反正虎头是把“换娘”这个事儿写在了脸上。 江母嫌弃得要命,要不是家里就虎头一个孙子,搞不好她能把人丢了:“你消停点儿吧!醒醒!不想挨打就停止你那不靠谱的想法!” 虎头蔫巴了:“嗯,我学问做不好,二婶不会要个笨蛋当儿子的。” 赵桂枝:…… 你就算是个学霸,我也不要的好吗?! 她干嘛想不开跟大嫂抢儿子? 要说赵桂枝只是在心里吐槽,那么二郎却是冲着虎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是推着车往前走的,但这又不妨碍他折腾他大侄儿。 “虎头,明个儿村学要重新开学了。” 杀人诛心啊! 二郎语气格外平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直接就将虎头震得灵魂出窍,差点儿就给他当场送走了。 “啊?又要读书了啊?”虎头心态瞬间爆炸,“我可不可以不念书啊?” “不可以。”这次是江母了,“明个儿就去学堂……桂枝,你明个儿想去学堂吗?” 在江母看来,这事儿还是要以赵桂枝为主的,尽管会损失中午那顿饭,但这个是可以忍受的。毕竟,留下幼娘还能帮她干活,留下赵桂枝只会陪着江奶奶叨叨她。 赵桂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钱家村的集市是什么时候开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钱家村是逢三,每个月的初三、十三、二十三。春耕秋收停,下暴雨或者冬日里下雪停,年前最后一场是腊月二十三,年后第一场是正月十三。”江母对钱家村的集市那是如数家珍,毕竟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随后,她又给赵桂枝详细的说了其他地方的情况。 他们这一带,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都是三六九逢集的。初一十五则是庙会,但庙会的地点离大坳子村十分得远,基本上村里人都是不去的。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年前年后,腊月十五和正月十五,这两场庙会属于大庙会,会持续三天,不去就太可惜了。 赵桂枝暗暗记在心上,又品了品后,才回答江母刚才的问题:“那我明个儿不去学堂了,让幼娘去。正好我做点儿吃的,让二郎带去镇学,再送送他。学堂的话,我后天再去吧。然后逢六是哪个集市?算了,到时候娘一起去,我肯定是找不到路的。” 江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是同意了,当然其他人也不会反对的。别的不说,幼娘那个软性子,莫说她本身就挺喜欢上学的,哪怕不喜欢好了,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再说了,二郎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忙活了一整个秋收,又帮大伯家干活,还要准备这次出摊的食材,以及陪着练摊…… 两口子都没好好处过,明个儿他就要回镇上的学堂了,怎么着都应该让赵桂枝送一送他,最好再做些方便携带的吃食,让他带着去镇上。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只除了一人。 虎头突然就“哇”的一声哭开了。 离他最近的江母被吓了好大一跳:“我还以为你拿了个唢呐在我耳边吹呢!”先骂了虎头一顿,骂痛快了,也出够气了,她才问,“你咋了?别告诉我,你又饿了,这才多会儿工夫?” “没、没有饿。” “那是累了?”江母还是心疼小孙子的,想着他一个小屁孩子跟着他们这群大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刚才在集市上也是走来走去的没歇着,当下便道,“那你坐你三叔那个车上,让他推着你。” “我不累。”虎头仰着脸,眼泪汪汪的看着江母,“奶,我不饿也不累,我好着呢。” “那你是哭着玩嘛?!” 江母顿时来气了,抬起手照着虎头的屁股蛋子拍了几下:“不准哭了!走!” 这时,走在前头的二郎开了口:“虎头哭啥?他还能哭啥?不想上学呗。” “对!”虎头重重的点头,还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赵桂枝说,“二婶不想上学就可以不去上学,那我呢?我呢?这不公平!” 啊这…… 道理还是有的,毕竟赵桂枝逃学是相当得严重。从最初每天都去,到后来隔天去一次,再后面经常两天或者三天才去。像这次,从秋收前她就嫌天气太热不想去了,一整个秋收忙下来,再算上明天,真的太久了。 赵桂枝默默低头赶路,假装无事发生。 对啊,她就是逃学了,特别快乐! 江母伸出手摸了摸虎头的小脑壳,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虎头啊,回家叫你爷爷请你吃竹板炒肉好不好啊?” “肉?”虎头顿时振奋了,“好!我要吃肉!” 问题是,竹板炒肉又是什么肉呢? 接下来的路上,虎头的小脑袋不停的思考着,琢磨着竹板炒肉好不好吃,为什么是爷爷请他吃,不能换个人吗?他觉得,全家里头做饭最好吃的就是他二婶了。 在走出了一段路后,虎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能换个人吗?不要爷爷做竹板炒肉给我吃,我想要吃二婶做的。” 赵桂枝:…… 谢邀,不打除了小老弟以外的孩子。 江母面上的笑更吓人了:“你二婶做的竹板炒肉呢,只能给她将来的孩子吃。你呢,还是吃你爷爷或者你爹娘做的吧。” “那就爷爷吧,我爹去镇上了,我娘肚子里有小娃儿,做饭多累呢。”虎头还是很心疼他娘的,深以为只要是肉,应该都好吃的。 末了,他还羡慕的看着赵桂枝:“二婶,你生的小娃儿该有快活呢!” 赵桂枝微微一笑:“是啊,快活吧?搞不好还能吃到双人份的竹板炒肉呢,加量不加价的。” “真好啊……” 第38章 忽悠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真是好玩啊! 眼见虎头一脸的羡慕,连赵桂枝都忍不住有些心虚了,毕竟眼下已经往回走了,哪怕先前在集市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到家大概要半下午那会儿了。可不管怎么说,距离虎头品尝到“竹板炒肉”这道千古名菜的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再看其他人,忍笑忍得好痛苦,大堂嫂更是忍得满脸扭曲,实在憋不住了,索性大笑两声:“……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虎头困惑的眼神,大堂嫂假装无事发生,走到赵桂枝身侧,主动盘谈道:“桂枝啊,我咋听说二叔有着落了?” 大堂嫂口中的二叔,就是江二伯。 但说真的,甭管江二伯有没有着落,赵桂枝都不认为这事儿跟自己有关。哪怕始作俑者是她表哥陈屠夫,可咱们得讲道理,那日陈屠夫是来看望她,送了她不少猪下水,顺便跟江奶奶在那儿叭叭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归根结底,这事儿是陈屠夫和江奶奶搞出来的! 赵桂枝一脸迷茫的看着大堂嫂。 大堂嫂乐呵呵的道:“这不是听说那人是你娘家小姨介绍的?是什么人啊?你娘家那头的亲戚?还是你小姨夫家那边的亲戚?” “是我小姨的婆婆。”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但这桩亲事不是我小姨说的,是她婆婆的娘家亲侄儿跟咱奶奶谈的。我小姨在夫家说不上话的,人家亲儿子、亲侄儿都同意了,她一个当人儿媳妇的……大堂嫂你说是吧?” 赵桂枝深以为这事儿还是别跟她小姨扯上关系比较好。 这年头,对女子原就极为苛刻,万一传出类似于,当儿媳妇的容不下自己的婆婆,愣是老婆婆直接嫁出去这种谣言来,她小姨还做不做人了? 况且,赵桂枝对江二伯家里的情况还是存疑的,总觉得陈婆子真要是嫁过去了,不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万一她将来过得不太好,选择性的忘记了这是自己非要嫁的,把锅甩到虞三娘身上,那咋办呢? 因此,赵桂枝无比肯定的道:“做中人的是陈婆子的娘家大侄儿,就是那个杀猪匠陈屠夫。前头陈婆子一家人都来咱们家走亲戚了,所以这事儿她亲儿子豆腐张肯定是知道并且同意的,跟我小姨没关系。” 大堂嫂也是个人精,别看她一贯都是咋咋呼呼的,可赵桂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强调了两遍跟虞三娘没关系,怎么可能听不懂赵桂枝的言外之意呢? 她立马抬起手,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连话都不会说了。我的意思是,你小姨还认为啥未婚的姑娘不?你知道的,我家大儿子哟……” 哦,原来是这样。 赵桂枝想也不想就回道:“我娘家那情况,大堂嫂想来也知道了。至于我小姨夫家那边,她男人豆腐张都是独生子,旁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啊!”大堂嫂两眼放光的道,“豆腐张是独子,他爹又不是!我给你说,他哥还有个兄弟,生养了好几个闺女,儿子倒是只有一个。就是那张大富。” 见赵桂枝还没领悟,她又急忙忙的道:“张大富你不知道啊?豆腐张名叫张大贵,张大富是他堂哥,嫡亲大伯的儿子!我记得他有儿有女的,就是不太清楚闺女多大了。” 赵桂枝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先前是听虞三娘提过豆腐张的全名叫张大贵,但这个名字单独拎出来,虽然是略有些土味,但并不会令人联想到别处去。 万万没想到啊,原来他还有个堂哥叫张大富。 大富大贵…… 这名字就很写实,承载了长辈内心深处最为质朴的愿望,以及对儿孙最美好的祝福。 反正比起大堂嫂家的丰收和满仓,听着确实要霸气很多。 余光瞥到了大堂嫂那一脸期待的表情,赵桂枝弱弱的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小姨从来没跟我提过她夫家的隔房亲戚。” 豆腐张他爹都没了二十年了,想来他们家分家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别说相识了,在这之前,赵桂枝都不知道虞三娘还有这门亲戚。 然而,都这样了,大堂嫂仍然不肯放弃。 “那改明个儿二郎去镇学了,是不是要先去二叔家里报个信儿?离奶奶过生辰还有好久呢,他不得先赶回来瞧上一眼?” “对吧。”赵桂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既是要相看,那肯定是男的主动点儿,哪儿有反过来的道理?就算再恨嫁,面子情总是要做的。像你说的,上回人家不是打着走亲戚的名头来找你的?” “是。”尽管事实上是来找江奶奶的,但赵桂枝还是答了是。 “这不就简单了?回头二叔去石磨村了,你也跟着跑一趟不就好了?他去相看新媳妇,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大堂嫂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高兴的一拍巴掌,“就这么办!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只要别叫我儿子打光棍,叫我干啥都成!” 赵桂枝:…… 道理她都懂,但她真的不想掺合到这种保媒拉纤的事情里。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她亲爱的母上大人,要是她妈在,分分钟搞出个十里八乡大型联谊晚会,为促进结婚率贡献自己的所有力量! “桂枝啊!”江母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 赵桂枝期待的看过去,她以为江母是想拯救她,哪知看到的却是江母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母边思量边道:“我倒是真给忘了还有这么一门拐弯抹角的亲戚。这样吧,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真要是有合适的,先说给三郎。” 大堂嫂:!!!!!!!! 晴天霹雳啊! 这人得多不要脸,才能当着她的面搞截胡啊? 关键从辈分上来说,江母还是她实打实的长辈,三婶儿嘛,她一个侄媳妇还能跟亲三婶儿叫板? 大堂嫂整个人都傻了。 赵桂枝很努力的进行表情管理,说真的,这确实挺难的。为了怕自己笑出来,她都不敢多看大堂嫂的脸色,只对江母道:“娘想跟我一道儿走亲戚啊?成呢,这亲戚本来就该是有来有往的,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处下去。” 江母心知她不想把话说死,但这样也可以,万一没成,双方也不会丢了脸面,挺好的。 这般想着,江母只一脸赞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上,大堂嫂全程都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看得出来她真的是深受打击。 等回了村,二郎将从大房借的手推车以及车上的东西都送上了大房的院坝上,然后火速逃离了。 及至没了大房的人,二郎才擦了一把冷汗,扭头对江母道:“娘您也太着急了,就不能等晚间只剩下自家人时再说吗?” “你自个儿有媳妇了,就不管你弟了?”江母一贯都不惯着孩子,包括家里这个最出息的儿子,她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原就不担心你的亲事,家里三兄弟,你个头最高模样最俊,又能读书又擅交朋友。就因为不担心你讨不着媳妇儿,我才由着你拖到了二十岁。可你弟呢?你弟呢?” 二郎:…… 如此夸赞我也是没想到。 三郎:…… 我怎么你了? 江母略顿了顿,又继续念叨着:“你弟个头矮,模样又不中看。种地干活不如你们大哥,身板也不如你们大哥,又不能吃苦,挑个粪都拈轻怕重的。读书吧,跟二郎你是比不得的,做人吧,一句话下去就把人噎死了。就他这样干啥啥不成的,我可不得犯愁吗?” 说话间,一行人就已经到家了,原本三郎就是推着自家那辆手推车的,可眼下他人都傻了。 二郎见弟弟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到底不忍心了,忙上前接过了车,又帮着卸下车上的烧烤炉子等东西。 见状,江母又有话说了。 “二郎你也别怪娘偏心,你看哪家不是这样的?老大是第一个孩子,将来又是要养老的。老小年岁小,爹娘不得多疼一分?你是家里兄弟仨里头的老二,所有孩子里头的老三,娘是真没办法把心偏了你。” “再说了,你也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就你弟弟这个头这长相这脑子……我要是再不偏着他一点,他这辈子都别想讨到媳妇儿!” “唉,老话说的就没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这话吧,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江母说完后,就自个儿上院坝去了,完全没管干活的儿子们。 确切的说,真的只有二郎在干活,三郎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跟刚才半路上被截胡的大堂嫂有的一比。 赵桂枝看了眼已经回屋的江母,又看了看还在干活的二郎,以及满脸生无可恋的三郎,决定明哲保身:“虎头来,跟我走。” 虎头乖乖的伸出手,由着赵桂枝拉着他上了院坝,他还扭头看了看四下,好奇的问:“我爷爷呢?我爷爷怎么没在家里呢?” 尽管自己也不知道江父去了哪儿,但这有什么打紧的?赵桂枝随口道:“太阳下山前,你爷爷肯定会回家的,别担心。” 于是,虎头不担心了。 因为惦记着那顿竹板炒肉,他都没跑出去玩,而是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村道方向,痴痴的看着、盼着。 …… 晚饭是赵桂枝做的,幼娘帮着生火以及打下手,顺便问了好多关于赶集的事情。 赵桂枝一一说了,眼见幼娘确实很感兴趣,忍不住问:“我看你也喜欢出去玩,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呢?” 幼娘面上的笑消失了,迟疑了很久后,还看了看窗外,这才小声的说道:“娘不让。自打大姐那事儿后,咱们家的未嫁姑娘就再也不能出门了。” “大姐那事儿?什么事儿?”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因为大姐去赶集时认识了什么人,可那时她已经定亲了,之后家里就是一团乱,吵了好多天。再后来,大姐就嫁到镇上去了,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幼娘其实也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江家这边孩子们的年岁差得略大,前头仨还好,差不多就是两年生一个的频率。但三郎比二郎要小了五岁,幼娘又比三郎小了五岁。对于江大郎来说,幼娘的这个妹子,比他亲儿子也就大了五岁而已。 赵桂枝也不知道蒋孟娘是什么时候出嫁的,应该是有好几年了,幼娘那会儿年岁更小,只记得家里连着混乱了好多日子,有人哭有人闹,还有人争吵不休。 再之后,她就被禁止出门了。 别说赶集了,连去别人家都不成,只允许她跟大房的堂姐秀娘一起玩儿。要不是赵桂枝给她揽了个陪同上学的活儿,她只怕在出嫁前都要一直被困在家里的这一亩三分地上。 “那你喜欢出门吗?” 幼娘突然笑了:“肯定喜欢啊!我可喜欢去学堂了,一路上走走跳跳可有意思了。还有先生会讲故事,特别好玩。我就是闹不懂,为什么虎头会不喜欢上学呢?” ……因为虎头不上学会更好玩。 赵桂枝想了想:“我跟娘商量着,回头一有集市咱们就去摆摊。旁的不说,我大概经常要缺课了,到时候你陪着虎头去上学。” “好!”幼娘眉开眼笑的,但很快就又失落了,“等虎头再大一些,就能自个儿去了。再说,大嫂马上就要生了吧?” 虽然谈不上马上,但确实离生产的日子只有半年光景了。 “年底应该是不可能的,估计是年后吧。”赵桂枝大概的算了算,反正冬天是肯定没跑的。 “嗯,等大嫂生了,我要伺候大嫂坐月子,还要给孩子洗尿布。明年开春以后,我大概就不能去学堂了,虎头也大了一些,应该能自个儿去吧?”幼娘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赵桂枝一时没了言语。 她都不能说幼娘杞人忧天了,因为这就是事实。 不是说大嫂薛氏故意压榨着小姑子干活,可等她月份大了,原就不能再干活了,还需要别人的照顾。月子里更不用说了,她能把自个儿顾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像照顾孩子这些事儿,肯定是需要人帮忙的。最麻烦的就是清洗屎尿布了,这个真能逼疯人。 赵桂枝记得她上辈子的对门邻居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当婆婆的有心节省些钱,拿了旧衣裳改出了一堆的屎尿布来。结果她儿子儿媳也能耐,让用尿布就用,但不负责清洗。 那婆婆手洗了一周的屎尿布后,主动买了一箱尿不湿。 向现实低头。 但问题是,这年头没有那些方便的带孩子神器啊! 再就是,赵桂枝还记得陈屠夫叮嘱她的话,到时候要准备做一些喜庆的年货,倒手卖出去能赚一笔钱。 思量之间,晚饭已经做好了,赵桂枝便收了心思,反正眼下想这些也没用,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她正要跟幼娘一起端饭菜去堂屋时,就听到外头传来虎头兴高采烈的大喊声。 “爷啊!爷爷你回来了!爷你快来啊!奶说了,要叫你给我做一顿竹板炒肉!” 啊这…… 江父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一听这话,就知道虎头这孩子又欠收拾了。他乐呵呵的道:“竹板炒肉是不是?这个别人想吃是吃不到的,只有爷的大孙子才能吃到。这样吧,咱们先吃饭,你留点儿肚子,等晚上爷爷做给你吃。” “好!” 虎头快乐的摇着头晃着脑,开开心心的拉着爷爷进了堂屋吃晚饭。 灶屋里,幼娘满脸担心的问:“竹板炒肉?虎头他干什么了?怎么就要揍他了?” “没事的,你要相信他是爹的亲孙子,唯一的大孙子,所以肯定没事儿的。”赵桂枝就很淡定,还劝幼娘给江父一些信任。 晚饭后,虎头期待的竹板炒肉来了! 第39章 那一晚,虎头哭得很惨。 他终于明白了,此肉非彼肉。 要不是因为他第二天还要去上学,他可能会被打得更惨。所以说,上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让他得以平安的逃脱了江父的魔爪。 江父收拾完大孙子,还有些意犹未尽:“自打上回打过三郎后,我都好久没打孩子了。虎头你感觉怎么样?爷爷我还可以吧?” 虎头哭唧唧,并拒绝回答这种可怕的问题。 不过,等他哭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叔以前也挨过打?” “那可不!”回答这话的人居然是江奶奶,她掰着手指头给虎头算,家里哪些人挨过打。 这个家里人的范围可就广了,江奶奶连大房二房都算在内,还告诉虎头,她以前把所有的儿女都打过的。大房那头,唯一没挨过打的人应该是今年年初刚出嫁的秀娘,二房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人在镇上,三房这边…… “幼娘没挨过打吧?”江奶奶扭头看向小孙女,“幼娘打小就特别乖,她娘生她的时候还早产了,小小的一团啊,我当时丢下旁的事儿,就过来照顾她了。” 赵桂枝恍然大悟,难怪幼娘跟江奶奶的感情那么好,那会儿各家应该都已经分家单过了,江奶奶是跟着江大伯过的,还特地跑来照顾幼娘,也算是难得了。 幼娘果然点点头:“没有挨打过。” ……但没少挨骂。 大家说了一通挨打史,感觉更亲近了,而虎头也忘了屁股疼的事儿,觉得反正大家小时候都一样,很快就高兴起来了。 他还跑到赵桂枝面前问:“二婶二婶,你挨过打吗?” 赵桂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怎么可能不挨打呢?她从小就是个欠抽的孩子。她和表哥打了小老弟多少回,自个儿就挨了多少顿竹板炒肉。 孽力回馈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虽迟但到的。 想起小老弟,她又觉得手痒了。 …… 次日,幼娘和虎头以及大房的扁担一起去村学了。午饭后,二郎和三郎也收拾收拾,带着赵桂枝做的饭菜离开村子,往镇上去了。 临走前,江奶奶再三叮嘱一定要催一下江二伯,让他赶紧回来相亲。 “我也让大郎帮我捎带口信了,不知道他说了没。你们再帮我催一催,多催几回啊!” 这才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哪怕赵桂枝不知道江二伯今年多大了,可江父都四十五六的人了,搞不好江二伯都五十了。 江母也在那头叮嘱了三郎:“好好听你二哥的话,他让你读书你就读书,他让你去其他地儿做学徒你就认真干。家里再攒攒钱,好帮你盖个新屋……你呀,你才是家里的老大难,万一娶不上媳妇可咋办哟!” 也是,江母一共生了五个儿女,眼下前三个都有着落了,只剩下了三郎和幼娘。 但幼娘吧,别看她如今也才十岁,可她模样长得挺不错的,手脚又勤快,性子还特别温和,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完美儿媳妇,绝对不会发生嫁不出去的事儿。 只有三郎…… 家里只有赵桂枝跑去送他们了,她一直送到了村口,眼看着二郎冲她摆手走了,也看着三郎背影格外萧瑟的离开了。 太惨了,如此沉重的母爱,都快把三郎给气傻了。 这种偏心眼儿,不要也罢! 把人送走后,赵桂枝又开始准备下次赶集需要的食材了。竹签子倒是有的是,这事儿江奶奶她说她包了,回头就去大房造了孽,那边半大少年郎多得很,没多就送来了削好的竹签子,足足一大筐子。 人家帮了自家那么大忙,赵桂枝肯定不能不表示。 她的表示就是,煮了一大锅五香牛肉的锅底,又给他们装了不少串串,让拿回家自个儿热一下吃。 于是,为了能多吃这一顿,江奶奶颠颠儿的跟着他们去了大房,吃饱喝足后才回来。 这样过了两天,中间因为忙不过来,赵桂枝只能食言了,没去学堂,而是借着做晚饭的工夫,让幼娘把这两天先生教的内容告诉了她。 幼娘学习很刻苦,当然也不排除村学教的内容太浅显了。反正,赵桂枝一问,她就能将白日里先生教过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但要说是先生教的不够深不够多,可同样的问题,拿去问虎头,那就不好意思了,他能给你来个一问三不知。 于是,在又一次赶集的前一晚,虎头再度尝到了竹板炒肉的好滋味。 江父笑得一脸和善,温柔的问他:“竹板炒肉好吃不?还想再尝不?” 虎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要多惨有多惨。 偏他还抗议:“我还小啊!小姑姑比我大那么多,二婶要比小姑姑还要大那么那么多。” 他连比带划的诉说着不公平。 在他看来,大人比小孩儿聪明不是应该的吗?他三叔还是个笨蛋呢,但不一样比他还聪明? 最后,虎头总结道:“等我长到小姑姑那么大了,我肯定比她聪明啊!等我长到爷爷那么大了,我就比所有人都聪明了!” 江父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赞道:“等你长到爷爷那么大了,我保证再也不请你吃竹板炒肉了。” “嗯。”祖孙俩达成共识。 浑然不知自己又被忽悠了,还觉得至少得到了一份许诺的虎头,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尽管屁股依然遭罪,但起码未来还是光明的。 赵桂枝笑得肚子都疼了:“虎头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江母一脸“你瞎说什么大实话”的表情,末了自己也忍不住笑开了,又问赵桂枝,明个儿练摊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东西是备好了,可明个儿就咱俩吗?会不会推不动车子?”这年头,乡下的道路是很崎岖的,山路更是常有的,赵桂枝对自己特别没有信心,尤其是在干体力活儿上。 “放心,明个儿去的是陈家庄那边。”江母满脸自信的道。 陈家庄? 赵桂枝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她对江母还是有信心的,便放心的洗漱睡下了。 然后第二天,她被江母拽起来时,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哪里是还没天亮,这分明就是半夜里啊! 一直到她俩摸黑走了快半个多时辰,天色才慢慢的亮了起来。 赵桂枝就很绝望,虽说秋收已经过了,但其实眼下还属于夏天呢,每天太阳升起来可早了。换算成她上辈子的时间,估摸着六点钟天色就大亮了。而现在这个天色,搞不好也才五点半。 再算上她们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 赵桂枝深深的怀疑,江母喊她起床的时候,只怕是凌晨四点钟。 就很离谱。 她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赶紧拥有一个属于自己铺面,最起码不用抹黑赶路了吧? 等终于到地方了,天已经亮堂到赵桂枝没办法分辨准确的时间了。 再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未来的二伯娘陈婆子。 陈婆子看到赵桂枝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即她就颠颠儿的赶了上来:“哎哟,这不是桂枝吗?你们这是来赶集?哦,摆小摊儿啊?你们卖啥?这儿我特熟,我帮你们吆喝!” 赵桂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家庄啊,那不就是她表哥的大本营? “那个……我表舅呢?他在镇上还是在村里啊?”赵桂枝忍不住问道。 陈婆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立马开口:“叫啥表舅啊!都是那倒霉孩子想要占辈分的便宜,人不大,心倒是大。他其实也没比二郎大几岁,回头你们喊他哥就行了。” 赵桂枝寻思着,您这还是真的恨嫁啊! 她看了一眼江母,后者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大妹子啊!” 陈婆子干脆的应了一声,哪怕她想当江母的二嫂子,可一则事儿还没成,二则就算成了她也是继室。再说了,她确实是要比江母小一些的。 “你帮我们寻个风口的地儿?我们这是做吃食呢。” “成啊!” 事实上,陈婆子不光帮着寻了个好位置,还从家里搬来了板凳,让她们坐着。没多会儿,大蒲扇也来了,还有放凉了的绿豆汤。 因为是在陈家庄这边赶集的,虽然也有不少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人,但位置最好的,肯定是被他们自己人占的。赵桂枝的烧烤摊儿,可以说是所有外村人里面,位置最好的一个。 可惜的是,陈屠夫没在村里,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住在镇上肉铺后头的。平常也会应邀去乡下杀猪,但最近村里没啥事儿,他也就一直待在镇上了。 但关于他的消息也不是没有。 陈婆子忙活了一圈,见没别的事儿,加上时间还早,赵桂枝这边摊儿是支起来了,但没什么人光顾,她就索性过来陪聊了。 直接聊自个儿的事情肯定是不合适的,陈婆子这人是没多少脑子,以往经常开口就得罪人,可她在有意讨好的时候,还是会顾忌到对方的想法。 因此,她直接将大侄儿当成了切入口:“我侄儿最近在跟周家二姑娘说亲呢!” 噗—— 赵桂枝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没等她追问,江母就先抢着问道:“周家?哪个周家?镇上的?” “还能是哪个呢?就是前阵子,那个跟小货郎私奔了的周大姑娘的妹子。”陈婆子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个,“当姐姐的还是周家血脉呢,当妹妹的就是那个上门女婿跟后来娶的那个生的。姐姐跟人私奔了,妹妹还能有好?不过咱们也说实话,真要是个好的,也不会说给我大侄儿了。” 江母深以为然,不管怎么说,周家都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哪怕闺女坏了名声,一样有人要的。顶多就是门当户对的亲事说不着了,但往下找不就成了? 赵桂枝赶紧开口:“等等!我记得周大姑娘是有未婚夫的吧?秋收前不是还在传,要让妹妹替姐姐嫁了?这就又变了?” “那可不!” 陈婆子一脸的理所当然,见赵桂枝还是不明白,她压低声音说:“哪家好儿郎会同意这么离谱的事儿?本来,妹妹替姐姐嫁了也没啥,可两姐妹也不能差太多了。人家又不是傻子,凭啥答应?还有啊,那个妹妹还嫌弃对方不好,不愿意嫁。” 赵桂枝更茫然了。 这不搞笑吗?周二姑娘嫌弃姐姐先前的未婚夫不够好,然后却跟她表哥看对眼了?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啊! 但这话她也不能明着说,说到底陈婆子也是陈屠夫的亲姑姑。 陈婆子还挺高兴的:“周二姑娘我见过的呀,长得还挺好看的,水灵灵的。就是年岁小了点儿,好像才十二三吧?不过也没啥好挑剔的,我侄儿今年都二十八了。” 赵桂枝:…… 她脑海里飘起了一行大字。 老牛吃嫩草。 关键是,她怎么也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对上的?莫非,她哥得了什么大病? 正说话着,就有顾客上门了,赵桂枝赶紧收敛了心思,先把买卖做起来。 这次跟上次相比,素肉串的数量要多了不少,其他的相对略少了一些。陈家庄这边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庄子很大,人口更多。撇开其他赶集的人不说,光是他们自个人就有不少带着孩子来光顾的,毕竟烧烤实在是太香了。 陈婆子一开始在旁边看着,后来也帮着搬搬柴禾什么的,还是赵桂枝提醒了她一句。 “婶儿啊,你看我这个吃的有些辣,我本来是想带些饮子过来卖的,但这实在是不方便。你刚才给我喝的绿豆汤就不错,要不要在我旁边支个摊儿卖几碗?多少能挣几个钱。” “对哦,我咋没想到呢!” 得了提醒的陈婆子,动作飞快的从家里搬了个木桶来,里头装的就是绿豆汤。她还喊了娘家的几个侄孙侄孙女,帮她拿碗。她自个儿就站在木桶旁,一碗一碗的卖。 尽管一碗绿豆汤只卖一文钱,但因为这个成本是很少的,绿豆根本就是自家地里出产的,绿豆汤又是加水就能煮的,因此一碗碗的卖出去,到了收摊的时候,她还是赚了一兜的钱。 陈婆子也不傻,既让赵桂枝和江母随便喝绿豆汤,又特别会做人的拿钱买了她们卖剩下的串串,给几个帮忙的娘家孩子分了分。 这样,各人都得了利,所有人都是乐呵呵的。 赵桂枝原本就介意帮别人挣钱,只因为饮子的钱本身就不属于她。而江母则是因为今个儿赚到了比上次更多的钱,还没那么辛苦,高兴得满脸都是笑,连带看这个未来的二嫂子都温柔了几分。 没想到,就在她们要离开时,赵桂枝一个眼尖就看到了远远的走来一个彪形大汉。 她顿时兴奋了。 高举着手冲着前头打招呼,同时大声的喊道:“哥!哥!!” 吭哧吭哧从镇上往村里赶的陈屠夫,听着这一声声分外熟悉的唤声,整个人仿佛产生了时空错乱。等他再一抬头看过去…… 是她! 他家那个缺心眼子的老妹儿! 再看,老妹儿身边站着不少人,包括她婆婆,还有他亲姑姑。 这一刻,陈屠夫只觉得眼前一黑,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第40章 要不是因为赵桂枝身畔站了不少人,陈屠夫真的能把这个缺心眼儿的傻老妹儿喷个狗血淋头! 但这么说也不对,假如只有他妹一个人,喊哥怎么了?喊啥都成啊! 再看赵桂枝,她清楚的看到了她哥变脸的模样,还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扭过头可怜兮兮的看向陈婆子:“婶儿哟,他不搭理我。可能是因为想当我舅舅,不想当我哥?” 陈婆子一听就急了:“哪儿来的倒霉孩子呢!人不大,心倒是大!啥舅舅,他就是你哥!横竖你也没亲哥,今个儿我做主了,他往后就是你亲哥了!” 赵桂枝点头表示赞同。 她上辈子亲戚家里几乎都是独生子女,打小一道儿长大的表哥,确实跟亲哥没差了。 说话间,陈屠夫也走到了跟前,他没听到前头那些话,包括赵桂枝恶人先告状的部分,但他听到了陈婆子最后的那句话。 ……他往后就是你亲哥了! 陈屠夫当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自己,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导致了他这个倒霉姑姑亲自开口给他降辈分? “哥。”赵桂枝仰着脸,乖巧的唤道,“婶儿说了呢,往后你就是我亲哥了。那亲哥,咱们以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说是吧?” 话是好话,听着也特别在理,但陈屠夫愣是没弄明白咋回事儿。 他思量了片刻,目光落在了赵桂枝旁边的手推车以及烧烤炉上,顿时恍然:“你来这里赶集呢?都卖完了?要回家了不?我送你们回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呢。”赵桂枝一面说着一面就侧身让开了,把地方交给了她哥。 陈屠夫早二十年前就知道自家妹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当下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帮着收拾了烧烤炉。好在,这玩意儿已经冷却一段时间了,哪怕仍有些微烫,倒是不妨碍搬上手推车。 忙活了一阵后,陈屠夫跟陈婆子打了个招呼,就先送赵桂枝婆媳俩回去了。 其实,这会儿也就是晌午刚过,由此可知,陈屠夫大概是上午早市结束后,才往陈家庄赶的。同时,也证明了陈家庄这边真有钱呢,要知道绝大多数的素肉都是他们庄子上的人内部消化的。 赵桂枝啧啧有声的说了上午做买卖的事儿,直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陈家庄这边一看就是爱吃会吃,还舍得吃的。 陈屠夫:……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话来形容吃货。 走出一段路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江母在场,直接问道:“你咋又喊我哥了?我姑家表哥娶了你娘家亲姨,那我不是该长你一辈儿吗?” 赵桂枝就知道他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故意不提这事儿,就等着他主动追问呢。 “道理是这样的,可你想想,你姑不是已经回娘家了吗?她不是准备再嫁了吗?那她就不是张家人了,我小姨和姨父跟她有啥关系呢?” 陈屠夫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这么说是有些残忍的,但没办法,每个年代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除非你能力大到足以改变这个时代,要不然就只能选择适应它,而非改变。 假如依着赵桂枝上辈子的情况,离婚再婚那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儿,而且就算父母离异了,对于孩子仍然有抚养义务。反之,孩子长大后也需要赡养年迈的父母。也就是说,父母和子女的关系跟婚姻状态毫无关系。 但这辈子真不行呢! 先前,陈婆子没想过要再嫁,她一直都在跟儿子儿媳住在一道儿的。眼下她明显是想通了,这不就搬回娘家来了。甚至都不用说她再嫁了,从她决定搬回娘家之后,她就跟张家没太大关系了。 等将来她再嫁了,那就只有现任的夫家,以及她的娘家了。 张家?只怕连族亲都不如了。 赵桂枝也没说得那么明白,因为这个道理搁在这年头是常识,她只略点了点头,就让她哥去头疼了。 陈屠夫在经过了认真的思考之后,终于想通了问题的症结。 然后,他更迷茫了。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自个儿坑了自个儿?”他突然意识到,要不是他多事想把他姑嫁出去,不就没后头的那些事儿了? 也不对,嫁姑姑是没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好死不死的跑去江奶奶的面前叨逼…… 还是不对,江奶奶最初压根就没联想到她在镇上的二儿子,老人家是准备给他姑说另外一家的。 所以,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本人接二连三的不断作死,这才求仁得仁,求降辈儿得降辈儿? 陈屠夫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桂枝忍不住低头偷笑,她就喜欢看她哥懵逼到怀疑人生的表情。 一路上,陈屠夫忙着推车以及思考人生;江母则是推着那辆空车,毕竟食材都清空了,倒是多了不少大铁钱,但对她来说,钱怎么能算重呢? 至于赵桂枝,两手空空的走在一旁。要不是日头着实有些晒人,她觉得这会儿简直就跟郊游没啥两样儿。 也因为江母在场,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不过赵桂枝看陈屠夫那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深以为他这会儿也不想聊天…… 等等! 她想起来了,有个话题是可以问的! “亲哥啊!听说你要定亲了?”赵桂枝叫哥就叫得很顺口,喊了他回魂后,就说起了前不久刚听陈婆子说过的事儿,“周二姑娘?” 陈屠夫刚从前一个惊雷中缓过来,随后紧跟着又是一个惊雷。 他人都傻了。 “啥玩意儿啊?我咋不知道我要定亲了?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还周二姑娘……那不是我姨……我不认识什么周二姑娘!!” 已经确认了周大姑娘是他亲妈,哪怕他亲妈对这辈子的亲人毫无代入感,也没有让他跟着认亲的打算,但他还是觉得膈应。 赵桂枝并不惊讶,她早就料到了这事儿一定是谣言。但无风不起浪嘛,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出现这样的话,尤其这话都传到陈家人的耳中了,这里头绝对是另有内情的。 陈屠夫显然也想到了。 他寻思了一会儿:“这里头有点儿误会,你可以这么理解。前阵子,周老爷跟我见了一面,然后就寻死腻活的想要把小闺女嫁给我。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赵桂枝:…… 论不要脸,你赢了。 江母:…… 这种好事儿咋没叫我摊上呢? “反正我没答应,也绝对不会答应的。”陈屠夫斩钉截铁的说道,算是给这事儿做了个总结。 赵桂枝本来就没当一回事儿,只是想趁机了解一下她大舅和大舅妈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倒霉哥哥完全没理解她的意思,愣是纠结于他自个儿的事情上,半点儿没有展开来说说的打算。 看了一眼江母,赵桂枝选择从长计议。 从陈家庄到大坳子村还是挺远的,好在陈屠夫力气大,脚程又快。有他帮忙推着重物,赵桂枝和江母几乎是轻装简行赶路的。到家时,确实要比之前去的时候快很多。 可就算这样,其实也不早了。 江母使唤陈屠夫肯定没有赵桂枝那么放得开,因此她特地留了陈屠夫在家里吃晚饭。又因为江父从秋收前就一直待在家里,有江父在,让外男留宿就没问题了,她还特地留了陈屠夫。 陈屠夫摆摆手:“吃饭就行,留宿没必要。我等下去找我表哥,明个儿一早搭他家的牛车回镇上。” “这么着急?”江母不太理解,因为先前陈屠夫看起来还挺闲的,还有心思往陈家庄去。 “原是因为秋收刚过,铺子里的买卖也不忙,我才回家一趟的。听桂枝说了那些谣言,我肯定要尽快处理的。”陈屠夫一本正经的道,“我先前没当一回事儿,真不知道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江母欲言又止,心说这有啥不知道的,这种事情统共也就涉及到两个人,不是你传的,那还能是谁传的? 但这事儿毕竟不太好开口,江母只这么一犹豫,就听江奶奶念叨了起来:“啥事儿啊?啥谣言啊?来,你过来,晚饭还没做好呢,你来我跟前坐着,给奶奶也说一说!” 这下好了,彻底跟赵桂枝平辈儿了,都得喊奶奶呢! 陈屠夫只道偷偷涨得辈分果然不长久,又确实想找个人帮着拿拿主意,就索性搬了把凳子,坐到江奶奶跟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详细说的过程肯定跟概括的不同,但中心思想是没变的。 确实是周老爷一厢情愿,但真实的原因却是不少。譬如说,周大姑娘私奔的影响力巨大,她先前的那个未婚夫根本就不接受妹妹替嫁,而是直接退婚。这个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长女跟人私奔了,就说明是家教问题,对方要退婚,周家确实没办法。 再之后,还是因为周大姑娘搞事,镇上那两家原本跟周家平起平坐的有钱人家,也开始了明里暗里的动手脚。 本来就是一方富户,距离只手遮天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一旦发生其他人联手针对他们的事情,周家在极短的时间里,生意一落千丈。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调查的,查到了陈屠夫帮着周大姑娘以及小货郎的事儿,细节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周老爷很快就决定从内部分化他们。 周大姑娘是一介女流,很多事情根本就没办法亲自出面。小货郎压根就不是孝义镇的人,他说的话没人会当回事儿。 只要让陈屠夫这个土生土长的孝义镇本地人倒戈,那两人根本就难成气候。 ——这是周老爷的想法。 “大概就是这样的,他应该是认为周二姑娘横竖也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了,索性找个能说得上话的。”陈屠夫一面说着事情经过,一面也将情况捋顺了,“我们陈家人丁兴旺,陈家庄土地肥沃,家家户户都养着七八头猪,镇上富户吃的肉几乎大半都是从咱们那边来的。尤其是酒楼饭馆,肉可断不得。” 其实还不止,陈屠夫穿越至今也有半年光景了,他除了得空找他爸妈外,也没少折腾买卖上的事儿。 原本,他是坐等人家上门让他杀猪的,但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努力,他几乎已经整合了附近那些村子庄子上的养殖户。一方面统计各村各户猪的出栏日子,一方面又给了个相当划算的收购价,肉铺直接面对养殖户收购整猪,养殖户不必再杀猪了,还能得个不错的价格,肉铺也能将货源稳定下来。 如此一来,寻常百姓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一贯都是有啥买啥的,轻易不会挑剔。 但对于那些酒楼饭馆来说,刚开始是轻松了,直接跟肉铺订下需要的肉类和份量。可只要陈屠夫一搞事,掌柜的再想去收购散户的猪肉,却是麻烦了。 陈屠夫还没使出必杀招,周老爷已经开始出昏招了。 也不能说是昏招,在很多人看来,联姻本来就是最好的商业手段。就算周家姑娘的名声毁了,但配个杀猪匠总归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算计得挺完美的,甚至这都不叫算计,而是属于互相利用。 换个人就该颠颠儿的上来了,毕竟在任何人看来,陈屠夫一个本地的杀猪匠,跟外来的小货郎就算有交情,又能有多深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拆伙的吗? …… 赵桂枝人在灶屋忙活,但还是能听到一星半点儿的,于是她就很心疼周老爷。 这盘算真不错呢,唯独算漏了一点。 陈屠夫跟小货郎压根就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而是亲爹和亲儿子。 哪怕爹是习惯性坑儿子的,儿子也是特喜欢坑爹的,但这俩还是父子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拆伙了呢? 惨,它是一个字,送给周老爷正合适。 吃过晚饭,陈屠夫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也亏得眼下还是夏日里,哪怕晚饭后,外头的天色还是挺亮堂的。再说大坳子村跟石磨村近得很,估计赶在月亮升上来之前,陈屠夫就能到了。 赵桂枝美滋滋的想着,她哥说不定还会将辈分降回去的事情告诉她小姨,那她小姨会说什么呢? + “哈哈哈哈哈!善恶皆有报,天道好轮回!该!!” 虞三娘笑得好大声,完全没想过就是因为她,陈屠夫才想着嫁姑姑。 好在,陈屠夫已经麻木了,眼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周家撇清关系。这要是让他爸妈知道,自己被周老爷诱惑了…… 真的会出人命的!! “你这样,编故事会不会?你就说你有个爱慕已久的人,你今生今世非她不娶……”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虞三娘直接拿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给他量身定做了一个苦情戏。 总结一下就是个求而不得的故事。 他爱她,但她不爱他,为了她的幸福,他甘愿一生孤苦。 陈屠夫在同一天内,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一直在听但始终未曾发表过言论的豆腐张,这会儿却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句话,你们要是觉得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算了。” “说!”陈屠夫确实想多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豆腐张说道:“就刚才三娘那个话,我听着就很怀疑你跟周大姑娘之间的关系。” 陈屠夫:…… 虞三娘:…… 对哦,那不然为什么要帮小货郎呢?如果是为了爱,那就说得通了。 “如果你不怕挨打,你就说吧。”豆腐张深以为,小货郎和自家表弟的合作应该会到此结束了,谁受得了别的男人窥视自家媳妇儿?哪怕是对方先来的都不成。甚至说,仅仅是胡说八道也不行! 陈屠夫和虞三娘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 就这么办! 这一切都是为了爱啊! 最伟大的爱,就是手放开,给她她想要的幸福,然后站在一旁默默的祝福。 陈屠夫觉得自己真的是伟大极了,就是不知道他老子感不感动。 小货郎是个什么想法,暂时还不知道,但周老爷得知这个消息后,何止是不敢动,简直就是瞬间脑充血,差点儿当场过世。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闺女那么能勾人?她到底给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前头一个小货郎,后头一个杀猪匠,连那两家的老东西都愿意听她的安排……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如果说,周老爷是气得险些撒手人寰,那么他的继室是真的遭不住了,直接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本以为是个菟丝花一样的大姑娘,谁知道突然就变身了。可摸着良心说,大姑娘的模样确实很不错,但也没到勾人心魄的地步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爱。 同样也是因为爱,陈屠夫差点儿被他亲爹打成猪头。 关键时刻,陈屠夫救了他自己:“你俩啥时候生二胎呢?赶紧成亲呗,然后准备准备就可以生二胎了,抓紧时间三年抱俩,五年抱仨,要懂得与时俱进,积极响应国家政策!” 小货郎思考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横竖这个大号已经练废了,没必要再多花心思了。 “我无亲无故的,你妈她……” “那就给自己再找个爹娘啊!”陈屠夫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帮着瞎出主意,“我妈不是跟桂枝结拜了吗?桂枝她有个娘家小姨,她小姨没孩子!” 没等小货郎开口,周大姑娘一个原地起跳,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咋滴!你先是让我喊你妹一声姐姐,现在又打算让你小姑姑当我妈啊?你做梦!” 倒也是哦。 陈屠夫又想了个馊主意:“那这样好了,桂枝夫家那边的长辈,总是可以吧?我跟她奶聊得特别投缘,要不你们找个机会,碰个面,认个亲,再给自己找个干奶奶?” 小货郎思量了片刻:“你展开了说说。” “桂枝最近在集市上摆摊,我回头打听一下,下次逢集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到时候你们就过去碰瓷,都不用提前跟她说,给她一个惊喜,也免得她演不好露出马脚来。” 五行缺德的一家三口,终于愿意坐下来好好商量了。 在一番商讨后,他们决定选个黄道吉日,来个碰瓷大会。 主演就是周生生周大姑娘,要演出那种乍然遇到亲人的惊喜感觉,最好是又哭又叫,激动难耐到情绪失控的戏精级别演技。 配角就是小货郎了,他正好就是个货郎,赶集很正常的。毕竟,很多货郎不仅仅是走街串巷,而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他就是负责安抚的那个,并用怀疑的眼神去质疑赵桂枝,因为在他眼中,周大姑娘就是个纯洁无暇的小白花,他担心她被某些黑心的人给骗了。 陈屠夫就不必现身了,他是幕后工作人员,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确定好主配角,又对好了台词,之后就是打听消息了。 要打听一个人去哪儿不容易,可哪里有集市却是相当得容易。 恰好,再过些日子就有逢初一十五的大集了,只是没办法确定赵桂枝去不去。只因那个地方,距离大坳子村着实是有些远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屠夫又托他表弟给赵桂枝送了不少肥膘肉、五花肉、猪下水过去,数量之多,要是自家人吃,绝对没等吃完就会放坏的。 天热啊,没法保存啊! 当然也可以送人,但陈屠夫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到了十五这一天,小货郎挑着担背着筐,身边还有个戴着围帽的小媳妇儿,就这样出现在了大集上。 此时,赵桂枝已经在收拾烧烤摊了,除了烧烤摊她还弄了个煎饼摊儿。当然,这么一来就不止江母陪着她了,还有一个主动申请过来帮忙的人。 大堂嫂。 她不需要任何报酬,只希望赵桂枝回头能帮她多打听一下未嫁的姑娘,还特地说了,周二姑娘也是可以的,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所谓的名声问题。 赵桂枝也没真打算白使唤她,而是准备让她现场表演吃播。 烧烤的串串除了原本的那些之外,还多了猪下水烤串。而好不容易弄出了个煎饼摊,肯定不能只烙饼。赵桂枝准备烙饼的同时,再煎些土豆块和素肉片,两相结合,味道极赞,利润还相当得高。 她们到集市时,就已经临近晌午了,毕竟地方太远了。 好在,这边的地方大,尽管摊位的位置不算特别好,但赵桂枝还是有信心。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厨艺,另一方面则是大堂嫂的吃播功力。 一切准备妥当,她开始忙活起来。 就在这时…… “姐!!!!!!!!!!!!!!!” 远远的,有个戴着围帽身材婀娜的女子,高声哭喊着冲向赵桂枝。 第41章 赶大集这天的天气那叫一个好,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这要是搁在赵桂枝上辈子,绝对是个春游的好日子,小学生们就又该为即将到来的作文秃头了。 而此时的集市上,各个摊位前都有不少村民停留,虽说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但因为赵桂枝的烧烤摊着实香得可以,哪怕成年人还能扛得住,但半大的孩子们却已经抽着鼻子过来了。 眼瞅着就要收钱了啊! 突然蹦跶出了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围帽女子,哭着喊着奔向自己,赵桂枝当场愣住,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没有妹妹的。 亲妹堂妹表妹什么妹妹都没有。 再仔细一想,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确实有人喊她姐,但不是她妹子,而是她家小老弟的女朋友。 是的,她外婆家这边三只单身狗,分别是她小姨、她本人,以及她老哥。年纪大的这三只都没对象,反而她小老弟在大学时期就找了女朋友,毕业就见了家长,并于穿越前夕办了一桌订婚酒。光荣的从男女朋友升级为了未婚夫妻。 小老弟管她叫姐,所以他家那位也就…… 赵桂枝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极为罕见的带上了一份愧疚,毕竟这家庭聚会是他们几个起的头,人家小姑娘纯粹就是被牵连了,多惨呢! 再然后,那人就奔到了自己面前。 “姐啊!我可算找到你了!!”来人“嗷呜”一声惨叫,一头扎进了赵桂枝的怀里,把“想埋”落到了实处。 赵桂枝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依稀仿佛记得,小老弟家的那位是个高冷女神吧?再说了,她俩也不熟呢,按说就算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相遇了,不该这么热情吧? 就在她陷入了沉思之中时,一旁的江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桂枝,这是你娘家亲妹子吧?你撞坏了脑袋,不会连亲妹妹都忘了吧?” 赵桂枝很想说,我没有撞坏脑袋,假装失忆而已,倒不用这么写实。 哪知,没等她开口,怀里的围帽女子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什么?!姐你的脑子坏掉了?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姐——” 声音之嘹亮,音调之高亢,能把林子里的鸟儿都惊得当场坠机。 “不是,你谁啊?”赵桂枝麻了,赶紧推开人,满脸不耐烦的道,“你上来就管我叫姐,倒是先来个自我介绍啊!” 她想起来了,自己的人设是一个因为溺水而失去记忆的可怜孤女,所以她完全没必要帮忙配合表演,直接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对方就来了个啕嚎大哭。 “姐!姐!!我是你妹啊!姐姐……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不能食言啊!娘死了,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姐!!!” 你姐也死了。 赵桂枝冷不丁的伸出手,一把撤掉了来人头上的围帽,然后她就真的麻了。 此时此刻,她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忒么不是她小老弟的未婚妻啊!这是她那个不靠谱他妈给不靠谱开门的不靠谱到了家的大舅妈啊!! 赵桂枝只觉得气血上涌,本能的开始四下张望。 她敢发誓,她大舅绝对在附近,搞不好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看她笑话。 再看大舅妈,也就是周生生周大姑娘,她完全没有暴露身份后的尴尬,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噢噢,怪我都怪我,我都忘了有这个碍事儿的围帽了。姐,你看看我,我啊,你现在认识我了吧?” “不认识,没见过,你走吧。”赵桂枝一脸冷漠。 讲道理,比起冷漠她更想骂骂咧咧,可她婆婆还在身边呢,最基本的人设总归是要维持住的。所以,她尽可能的平复了心情,只是冷酷无情的拒绝了大舅妈的碰瓷。 反正她失忆了,她骄傲了吗? 随着她这话一出,周大姑娘深受打击,整个人面无血色,含泪的眼眶,颤抖的双唇,还有那欲说还休的神情…… 最终,她双手捂住了脸——赵桂枝觉得这分明就是演不下去了! 她哽咽的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幸福……呜呜呜!” 赵桂枝拳头硬了。 “桂枝。”江母面露不忍。 “二郎媳妇。”大堂嫂脸上的同情已经满满的溢出来了。 其他围观的人,因为互相之间不熟,多数都是窃窃私语的,还有一些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面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赵桂枝:…… 为什么要用看渣男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搞搞清楚,到底谁才是真的渣!! 周大姑娘嘤嘤嘤的哭了一会儿,期间还悄悄的透过手指缝看她,又片刻后,她放下手,用纯天然无污染的小白花口吻道:“姐姐,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生气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桂枝!”江母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拉过周大姑娘的手,“姑娘啊,你姐姐不是故意不认你的,她是先前掉到了河里,差点儿就给淹死了。好不容易救上来了,又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脑子给烧坏了。” “天呐!”周大姑娘近乎一声,拿手掩住了嘴。 “就是这样的,她病好之后,除了她自个儿叫啥之外,其他都不记得了。还是后来,她碰巧遇到了她小姨,才多少弄清楚了点儿事情。” 周大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似是在思考江母说的这话,片刻后,她恍然大悟:“小姨?我记得小姨好像嫁给了一个姓张的人家,那家还有一份祖业……呃,买豆腐的?” “对对,就是她!”江母边点头边道,“那你还记得你小姨叫啥不?你姐呢?” “小姨叫啥不记得了,只知道外祖父姓虞,小姨在家排行第三。我姐嘛,她叫赵桂枝。”周生生猜到了江母想借机考校她,半点儿不惧的回答了问题。 不知道小姨叫什么很正常的,真要是一清二楚了,江母反倒是会怀疑。 眼下,听周生生这般作答,江母心下的疑惑全都去了,留下的只有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慈爱。 跟江母比起来,大堂嫂才叫兴奋呢,她留神细看了看这姑娘,模样倒是跟赵桂枝没太多的相似,但却是真的漂亮。肤白貌美的,脸上嫩得能掐出水来,一双手也是细腻白嫩,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 虽说这样的人通常会是个干活苦手,但那有什么打紧的?大堂嫂跟赵桂枝认识有段时间了,知道他们家多半家务活都是薛氏和幼娘在做,赵桂枝通常只做灶屋的那些活儿。 大堂嫂寻思着,俩姐妹应该是差不多的,她觉得可以接受。 “哎哟妹子啊!”大堂嫂亲亲热热的凑过去,挽着周大姑娘的胳膊,张嘴就是自我介绍,“我是你姐的嫂子!你喊我大嫂就可以了!” 显然,她也觉得大堂嫂没有大嫂来得亲热,直接抹掉了一个字,让自己平白近了一层关系。 赵桂枝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偏生身边这两人,反水反得格外利索,竟是连丁点儿怀疑都没有。 她忘了一个事儿,这年头是有坏人的,但很少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会去干坏事。最关键的是,哪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会自个儿送上门来碰瓷呢?碰的还是同样性别为女的赵桂枝,何苦呢? “让开让开,别挡着我做买卖。”赵桂枝没好气的把人拉拔开来,她要是还没猜到自己被算计了,那她就是个傻子! 周大姑娘很快就抹干了眼泪,凑到赵桂枝身畔:“姐姐我来帮你,就跟以前那样,咱们姐妹俩一起做好吃的,成不?” 赵桂枝还能说什么呢?碰上这么一朵小白花,她就算不想配合,也不能把气氛彻底搞僵了,没见围观群众的心都偏了吗? “成啊,那你帮我打下手吧。”赵桂枝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姐姐……”周大姑娘又要落泪了,她顷刻间哭得梨花带雨,仿佛赵桂枝问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问题。 “算了。”回头再算账! 憋着气,赵桂枝努力将注意力放在了买卖上头,心里恨不得把她大舅捶到土里去。这事儿吧,要说大舅妈全然是无辜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以她对大舅妈的了解来看,主犯肯定不能是她。 那就是大舅呗,绝对没跑了。 好不容易将这天的买卖收摊了,赵桂枝只觉得身心俱疲。 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她扭头跟周大姑娘对视:“说,你叫什么名字?” “赵桂香。”周大姑娘脸不红气不喘,誓将凑不要脸进行到底。 赵桂枝被噎住了。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人在刚才将问题糊弄过去后,居然还真的抓紧时间想了个名字。关键是,赵桂枝和赵桂香,这俩名字一听就是姐妹啊! 就他娘的离谱! “桂枝啊,这集市散得晚,你带你妹子四处逛逛?也买些东西。”江母看出了人家妹子有话跟姐姐说,她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忍痛从兜里摸出钱来,塞给了赵桂枝,“去吧去吧,这边有我和你大堂嫂呢。” 赵桂枝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话想问问这位“赵桂香”。 大堂嫂还有些舍不得,但想着那姑娘刚才说了,赵桂枝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当下就觉得还是应该放长线钓大鱼,免得太直接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到了。 因此,她也乐呵呵的叮嘱了两句:“带你妹妹去尝尝那边的馄饨摊儿吧,个大味美,老牌子了。” 赵桂枝表示记下了,转身就往大堂嫂指点的方向走去。 她毫不担心“赵桂香”不跟上来,事实上,看到她拔腿就走,“赵桂香”立马迈着小步子,颠颠儿的跟着上来:“姐!姐你等等我!” 到了馄饨摊儿,兴许是因为饭点已经过了,这会儿摊子上的人并不多。赵桂枝也确实是饿了,哪怕中途也吃过烤串垫垫肚子,但人饿的时候,比起串串更想吃热乎乎的饭菜。 “来两碗馄饨!”赵桂枝冲着老板喊了一声。 周大姑娘立马接口:“不,要三碗馄饨。” 赵桂枝没反对,等两人坐下来后,她才忍不住吐槽:“你可真能吃。” “给你舅点的呀,他应该快过来了。”周大姑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卖队友卖得格外从容。等发现赵桂枝的脸色不对时,她又追加了一句,“你别生气啊,这事儿不是我和你舅出的主意,是你哥。” “噢~你详细说说。”赵桂枝来兴趣了。 趁着等馄饨和等大舅的工夫,周大姑娘将他们先前的盘算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赵桂枝,着重点出来的是,此次演出的剧本是由陈屠夫负责的,他兼任导演、制作人、编剧、场务等等一系列幕后工作。 总结一下就是,周大姑娘和小货郎只是演员,还是木偶戏里的演员,没有自主权的。 看着满脸写着“无辜”的大舅妈,以及随后赶来,坐在邻桌的大舅,赵桂枝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相信我们吧?”小货郎过来时,听了一部分,随后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赵桂枝点点头:“信啊,你们一家三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彼此彼此。”小货郎言归正传,说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因为周家那边的奋力抵抗,周大姑娘不方便直接露面,好在她虽是孝义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因此,她想改头换面的生活并不算难。 为了确保周家不会狗急跳墙,他们决定给周大姑娘暂时换个身份,当然也换个地方生活。 “你确定没问题?我以为这年头有路引这种证明身份的东西?”赵桂枝不太放心的问道。 “有是有,但有很大的可操作性空间。再说了,垮县城才需要那玩意儿,只要她仍然在本县,没人查这个的。”小货郎顿了顿,“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江洋大盗抢劫、连环杀人灭门惨案这种事儿,一般来说,官衙门没那么闲的。” 周大姑娘更直接:“你以为是派出所查暂住证呢?谁会吃饱了撑着?你自个儿不也没吗?” 赵桂枝被说服了。 只是收留一下当然没问题,至于身份关系都不用她来圆,甚至万一将来事情败露了…… 她失忆了啊!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这个人故意搞事碰瓷!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桂枝决定收留她上辈子的大舅妈、这辈子的干妹妹。 “是亲妹!以后我就叫赵桂香了。”周大姑娘一脸的坦然,其实她对于叫啥名儿完全不在意,她还对小货郎说,“对了,我跟桂枝在一块儿也能多沾点儿光,你回头让儿子给我送点儿生活费,钱啊东西啊都成。你叮嘱他,他妈永远是他妈。” “没问题。”小货郎比了个OK的手势,“你也努力一下,尽可能跟桂枝她奶搞好关系,认个亲啥的。” 赵桂枝迷茫了,所以你们搞了半天,目的居然不是我? “什么意思?你们想对江奶奶干什么?” 小货郎白了她一眼,正好馄饨上桌了,等小二走开后,他才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舅妈想生二胎了,三胎也成呢,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说人话!” “就是认个亲,回头我上门去提亲,明媒正娶的把你大舅妈娶进门。” 赵桂枝低头吃了两口馄饨,只能说吧,这馄饨真好吃啊,大堂嫂一点儿也没坑她。 ……这大舅真混蛋,大舅妈和表哥也一样。 第42章 来的时候明明就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了四个人。 嗯,小货郎牌大舅当然是被撇开了,不然这事儿说不清楚。再一个,他还有另外有要事在身,要跟陈屠夫一起坑死老周家。 赵桂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跟在江母身侧,前面是大堂嫂推着自家的车,身畔跟着的是周大姑娘。 要说家里添了人,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堂嫂了,她本来就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才多大会儿工夫,两人就混熟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那边两个才是姐妹……呃,或者娘俩? “娘。”赵桂枝盘算了一路,到底还是没忍住,“娘,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妹子。” “不打紧的,回头让你小姨再瞧瞧呗。”江母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赵桂枝听得到的音量说道,“这几天你二伯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仨一起去石磨村。” 去石磨村倒是无妨,赵桂枝并不担心事情会穿帮。 陈屠夫就算再不靠谱,在这种事情上肯定是铺垫好的,就算真没有,以虞三娘的急智,也一定能明白过来的。最重要的是,周大姑娘是上辈子的模样,虞三娘还能不认识她上辈子的亲大嫂? 唯一的问题是…… 赵桂枝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娘您要是心里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提前支会我一声?我脑子笨,你要是不给我说明白了,我怕到时候给你添乱。” 这是明面上的话,实际上她心里琢磨着,就江母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做起了好人好事呢?这里头绝对是有阴谋诡计的! 江母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破她的想法,嘴上只道:“咱们眼下还不知道豆腐张他堂哥家里有没有十来岁的姑娘,而你妹子的年岁刚刚好,懂?” 懂了。 这下真的懂了。 确认过眼神,你又打算坑大堂嫂了。 赵桂枝在心里微微叹气,她还记得自己假装失忆了,因此没办法告诉江母,你和大堂嫂都被坑了。 周大姑娘啊,她心里已经有人了,还有一个老大老大的儿子呢! 等快到村里时,江母又问:“你妹子晚间跟你住一屋成不?” “成。” 在大堂嫂依依不舍的眼神下,周大姑娘跟她挥别了,还特别自来熟的招呼道:“大堂嫂回头再聊啊!” 这个称呼自然是随了赵桂枝的。 大堂嫂突然感觉有些异样,但人家都走了,她也不好强留。一面招呼儿子把手推车弄到院坝上,一面就在心里嘀咕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呃…… “她咋叫我大堂嫂啊?!”大堂嫂发出了好大一声惨叫,吓得她家俩儿子当场愣住。 还有大伯娘也听到声儿过来了:“你们摆摊回来了?买卖做得咋样?你刚才大呼小叫的干啥呢?谁管你叫大堂嫂?” 因为被自己刚才所想的事情给惊到了,大堂嫂压根就不想提买卖的好坏,只答道:“就是那个二郎媳妇……” 大伯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那二郎媳妇不管你叫大堂嫂,你想让她叫你啥?对,论年纪你是比她大了十几岁,可咱们家的辈分摆在那儿呢!她是你公公亲侄儿的媳妇!”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大堂嫂急忙忙的将之前在集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桂枝的娘家妹子?原来她娘家还有人在啊!”大伯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哪怕她没看到来人,但十来岁的小姑娘家家,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估计就是娘家遭了难,跑来投奔亲戚时,姐妹俩失散了。 见婆婆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大堂嫂顿时急了:“那个赵桂香管我喊大堂嫂呢!” “谁家亲戚不是顺着喊的?” “可、可是,我想让她当我儿媳妇。”大堂嫂支支吾吾的说道。 大伯娘:…… 你这个想法倒是挺别致的。 “别瞎想了,钱氏是啥人,我还不清楚吗?就算人家小姑娘真的要嫁人,她也会截胡的。虽然咱们这儿少有姐妹嫁兄弟的,可咱们江家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家,再说这么一来,起码没有妯娌矛盾了。” 少有一家姐妹嫁给另一家兄弟的,纯粹就是因为这么干少了一门姻亲。但也没人规定不能这么做,再说乡下地头,姻亲也就是逢年过节走动一下,压根就没指望别的。 大伯娘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放下了,只因她太了解江母钱氏了。 再看大堂嫂,整个人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巴了。 完了完了,她儿子是真的要打光棍了! …… 却说赵桂枝回家后,没等她开口,江母就已经热情的跟家里人介绍了来走亲戚的“赵桂香”。 江母肯定是不如大堂嫂那般热情的,她多少还是有些包袱的,不像大堂嫂那般,猴急到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缺儿媳妇”。 “桂香这两天就先住在咱们家,跟桂枝住一屋。正好,这些日子咱们家摆摊也赚了些钱,我是寻思着,趁着离冬日还有一段时间,抓紧时间盖两间新屋吧!” 家里人原本正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赵桂香”好奇着呢,可听了江母这话后,立马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就连江父都愣住了:“盖新屋?这么着急吗?” “不算急了,先前大哥大嫂那边盖新屋时,我还说要一起呢。结果怎么盘算这个钱都不够,就想着等秋粮卖掉再凑一凑。现在好了,咱们摆摊挣了钱,我估摸着就算不卖秋粮,也应该够了。实在要是不够,咱们也可以直接拿粮食抵工钱!” 拿粮食抵工钱是乡下地头的常态,毕竟哪家哪户都拿不出那么多现钱的。 江母还特地将家里的账目细细的说了一遍,确定盖两间新屋是没问题的:“就东西屋各往外加盖一间。当初二郎娶桂枝的时候,时间太匆忙了,亏了桂枝不介意。到时候,东屋那间新的就给桂枝他们小俩口住,将来他们有了娃儿,再住西屋这边来。” 她边说边在院坝上比划起来。 依着她的说法,大郎和薛氏的屋子是不动的,还是东一间住夫妻俩,东二间是给虎头准备的。 而赵桂枝和二郎则会拥有新盖的东三间以及西屋这边的第一间,也就是目前幼娘住的这一间。 西二间和即将新盖的西三间则是为三郎准备的。 “桂枝这还没开怀呢,等她怀了再生了,那孩子也还小,等孩子都长大需要单独的屋子了,到时候幼娘肯定嫁出去了。”江母把算盘打得啪啪响,当然她还是征求了江父的意见,让他最后拿个主意。 江父是典型的乡下人老派作风,最在意的就是田产和屋子。 既然家里的盖新屋的钱也够,而且盖新屋也确实是很有必要的,他自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我看成。” “我看你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江奶奶气呼呼的走过来,“我呢?我呢?过几年幼娘就嫁出去了,那我是不是过几年也可以去找你爹了?” 江父无言以对。 好在江母太了解这个搞事精婆婆了,立马接口道:“娘你住西二间啊!三郎这还没成亲呢,生娃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再说了,过个五六年的,虎头也有十岁大了,咱们家不得再盖新屋啊?放心吧,只要你乐意住着,谁也不会赶你走的。” “……有道理。”江奶奶被说服了。 搞定了最麻烦的人,江母就彻底放下心来:“那就这么办吧!大郎他爹,你明个儿去一趟石坪村吧,跟那边打个招呼,看他们啥时候有空来咱们家盖新屋。” 本来是可以让幼娘或者虎头直接帮忙带话的,但这两人,江母都信不过。她倒是信得过赵桂枝,可每次赶完集回来,第二天赵桂枝都会睡到太阳升起来,喊都喊不醒,她也就放弃了。 赵桂枝从头到尾都没发表过意见,及至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她拽着周大姑娘回了屋里,才说了她婆婆的阴谋。 “早就看出来了,你婆婆看我的眼神,就跟你外婆当时一模一样!”周大姑娘特别霸气的坐在床榻上,“我给你说啊,你今天的做法就很好,甭管公婆要干啥,别说没损害你的利益,就算有好了,你也别当面逼逼起来,回头让你男人去处理。” 生怕赵桂枝听不进去,周大姑娘还特地强调道:“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噢。”赵桂枝很是敷衍的答应一声。 大概是她的态度不好,周大姑娘嫌弃的推了她一把:“跟你说正事儿呢!对了,你是咋打算的?以后就在这乡下地头待一辈子?” “这不是等着你一夜暴富捞我一把吗?”赵桂枝想起来了,她和陈屠夫的算计,对方好像还不知道? 一想起这事儿,她可就不困了,忙将两人的盘算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哥说了,这叫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再带动另一部分人富起来。”赵桂枝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妹子,“你觉得咋样?大家齐心协力先帮你谋夺家产,然后等你一夜暴富了……呃,我的要求不高,不要你的铺面,你就低价租给我开个小饭馆呗。” “免租金!免了!”周大姑娘可大气了,“别说小铺面了,大酒楼都可以免费租给你。白送其实也行的,就是我怕到时候惹来麻烦。咱们搞简单一些,回头我写个长租的七十年契约给你,就说租金也付清,不就结了?” 两人达成共识! 第二天。 江母看着门窗紧闭的屋子,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薛氏扶着肚子走过来问怎么了,江母斩钉截铁的道:“这俩绝对是亲姐俩,肯定没跑!” 简直就是懒得如出一撤,这太阳都升起来了,猪都喂了过一回了,那俩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娘你……”婆婆的心思,薛氏当然看出来了,她倒是不介意二弟妹的娘家亲妹子嫁过来,哪怕只相处了短短时日,她也能看出来,那人是个大大咧咧没啥心眼的人。 其实是有的,只是周大姑娘的心眼子是看人使的,她确实没必要算计江家人。 江母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点点头:“三郎不比二郎出息,能有媳妇就成了,挑剔个啥啊?” 顿了顿,她又认真的冲着薛氏许诺道:“就跟当初说好的那样,等过几年,二郎考上了秀才也有了稳定的进账,三郎在镇上寻着了稳妥的活儿也娶上了媳妇。到时候,我就做主分家。家里的祖屋和田产都是你们的,但说好了,要先帮他们在镇上安个家。” 薛氏点点头:“我都行,我自是盼着二郎三郎都好的,将来虎头要是能念书,我还想着送到镇上的学堂去呢。”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到时候二郎也开了学堂,那就方便了。”江母面上带着对未来的期望,就是眼角瞥到紧闭的房门时,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算了,不管了。 横竖她到时候肯定是跟着大郎俩口子过日子的,这俩懒媳妇儿只要别到她跟前来碍眼,她才懒得管呢。 要说江母这人,完全不偏心是不可能的。好在她尽可能的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因为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不同,要做到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这边多给了点儿,那边就找补一些,尽她所能保持平衡。 赵桂枝还不知道,在她睡得喷喷香的时候,江母已经决定将她和二郎都扫地出门了。 三郎其实也是,但有个大前提是,必须三郎娶妻之后。已知周大姑娘是不可能成为江母的儿媳妇,所以三郎被扫地出门的时间,实际上会比江母预料中的晚上许多。 与此同时,江父也去了石坪村。 因为不赶时间,还是由幼娘带着虎头和扁担先去了村学。江父则是先去看了看地头,他们这边地处偏南方,尽管种植两季稻是不太现实的,但秋收之后仍然可以种一茬粗粮。江家旱地多,江父种的是土豆和地瓜,也有其他粗粮,像大头菜、萝卜等等都种了不少,样样都是可以充当主食吃的。 等做完地里的活儿,江父还特地回家换了一身衣裳,收拾妥当了才去石坪村。 差不多等赵桂枝她们醒来时,江父就到了石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石家的当家人并不在家里,眼下农忙已过,就算还有秋种这一茬,但石坪村那边的土地太贫瘠了,与其把人耗在地头上,还不如趁着空闲去外头挣钱。 因此,接待江父的是个比他年岁还大的老汉,问清楚了他家在哪儿,打算盖几间屋,自家能出几个人手,以及需不需要打家舍等等问题后,石老汉告诉他,最快明个儿最晚后日,一定会有人去他家找他的,让他留个人在家里。 “我在的呢,家里还有个每天坐在檐下晒太阳的老娘。要是寻不到我,让我老娘去地头上喊一声就成。” 约定好时间后,江父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等江父走后,那石老汉也背着手出了门。 石家的人口比起江家来,那是要多出了好多倍。别家喜欢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住,但他们肯定是不行的,石老汉自个儿亲兄弟就有十个了,他往下又有八个儿子,儿子又生孙子,因此早不早的就分了家。 等他晃晃悠悠的去了他二儿子家,站在院门口就开始嚷嚷:“你家二小子在不在?他上哪儿去了?” “去镇上干活了,说晚上捎块肉回来,等煮好了我给爹送去。”回答他的是他家的二儿媳妇。 石老汉点点头:“那让二小子给我送来,有人上我家来约活儿了,晚上我再跟他细说。” “行啊,我记着了。” 被两人念叨着的二小子在哪儿呢? 他确实是上孝义镇干活去了,作为一个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泥瓦匠,他除了给乡亲们盖房子外,偶尔也会接镇上的活儿。那就不是盖房子了,而是简单的修缮一下,冲着他的收费低廉和好手艺,镇上不少人家都愿意找他干活。 连着给两家人修了漏雨的屋顶,外加做了点儿其他赠送的服务后,石家二小子掂量着钱袋,找了一家面馆子,决定先把肚子填饱了。 哪知,就在等汤面送上来时,他听了不少镇上的新鲜事儿。 没想到啊,也就是一个来月没到镇上来,就多了那么多新鲜美味的瓜吃了。 周大姑娘和小货郎私奔的事儿,已经不能算是新瓜了,最新的消息是,原本周大姑娘的未婚夫提出了退婚,并且拒绝由二姑娘替嫁。紧接着,又传出小道消息,说是周老爷准备将二姑娘嫁给镇上肉铺的老板陈屠夫,结果也被拒绝了。 亲姐姐跟不知底细的人私奔了,还连着两桩亲事被拒,周二姑娘俨然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 这些消息被那些闲人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他们亲眼所见似的。 总之,汤面还没上来,光是吃瓜,他就快吃饱了。 “客官,你的葱油汤面来了!”店小二一声吆喝,把大汤碗搁在了他面前。 他一面吃着一面继续侧耳倾听,没法子,从很早以前他就养成了边吃东西边刷手机APP看推送新闻的习惯。眼下,这个习惯被打破了,他可太难受了。 “你们还觉得人杀猪匠配不上周家姑娘?可扯淡吧!陈屠夫是什么人?眼下连咱们面馆的肉都得提前去跟他订,就这么说吧,他要是不给肉,回头咱们面馆就只能卖素面了。” 面馆的胖老板砸吧砸嘴:“反正要是我有闺女,我就要把闺女嫁给陈屠夫。有这么个女婿多有脸呢,就你们一个个的看不上人家。” 食客们显然有不少是老主顾了,闻言丝毫没往心里去,只嘻嘻哈哈的捧场道:“那你赶紧生啊!就算没赶上陈屠夫,总能赶上他儿子吧?” “他不卖你肉,你就开不了铺子了?那也没那么夸张吧?” “应该是买不了便宜肉吧?你们开面馆饭馆的,跟陈屠夫拿肉是不是要比咱们小老百姓便宜一点儿?” 胖老板很是坦然的点点头:“那是肯定的。真要是依着你们的那个价格,有啥拿不到的?” “我哥家里倒是有个适合的闺女,我晚上回家问问看。” “别介啊,我姐家的外甥女就很合适,你先缓缓,让试试看。” “还真别说,陈屠夫那人看着是莽了点儿,人家后头的关系可硬实了。你们不知道吧?他跟官衙门还有关系呢!” “啥?!” 这话一出,着实惊呆了在场的食客们,就连胖老板都瞪圆了眼睛:“说啊,你接着往下说啊,他咋就跟衙门有关系了?” “衙役,是衙役!”说那话的人赶紧描补道,“不是跟官老爷有关系,就是他认识衙门里的衙役。我也是碰巧看到的,上次天不亮我闹了一夜的肚子,想去医馆开一剂药。正好就看到几个衙役去了陈家肉铺那头,我还以为陈屠夫犯事了呢!” “然后呢?你别卖关子!” “没有然后,那几个衙役恭恭敬敬的,跟他说了一些话后,就走了。我就依稀听到几句,什么死人了,什么刀口位置,什么血滴喷溅……哎哟,我也记不清楚了,他后来不是照常开门吗?又没被抓走,就说明有关系啊!” 食客们陷入了沉默之中,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得不轻。 “老板,结账。”石家二小子麻溜的给了面钱,循着记忆里的路,直奔陈家肉铺。 这会儿是中午时分,肉铺这种店跟其他卖吃的店是不同的,人家是早晚开门。当然,真要是有事儿了,高声喊一下,只要后头有人,也正好还有肉卖剩下了,人家还是会出来接待的。 石家二小子就站在肉铺前:“老板!陈屠夫!” 陈屠夫闻声走了出来:“买肉啊?只剩下几根大骨头了,要五花肉晚上再来。” “骨头就骨头吧,还有啥猪杂下水的,都行,我赶着回家呢,包圆了。” “好嘞。”陈屠夫麻利的开始收拾剩下的肉和骨头,又见他没拿东西来,“我给你个旧箩筐装着成不?不然不好拿。” “成,多少钱。” 这年头的骨头不值钱,下水和猪杂更是如此,陈屠夫估了个数报价,同时也将东西收拾好了,拿了个破旧但洗干净的箩筐装好了,啪叽一下放在了铺面前的案板上:“给。” 突然,他僵住了。 买肉的客人是照数给了钱,齐整的给他放在了案板上,就是在接过箩筐的时候,冲着他比了个手势。 这么说可能还不够准确。 确切的说,是那智障冲他竖了个中指。 陈屠夫:……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第43章 本来今个儿天气就很热,这会儿也才晌午刚过没多久,陈屠夫从后院过来就是一头的汗,等听人说包圆了上午卖剩下的肉和骨头,还稍稍高兴了一点儿。 然后…… 他一瞬间就变了脸,蒲扇大的巴掌握成拳头,就冲来人挥了过去。 “冷静!你冷静一点!!” 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石家二小子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幸好他提前踩好了点儿,找的位置是案板前面。有个案板挡着,他这才得以连退了几步。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陈屠夫都懒得绕道走,直接把案板一掀…… “哥!爹!大爷!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 要说认怂,石家二小子就没怕过谁,这简直就是打小就烙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天赋啊!眼瞅着跑不掉了,他急中生智双手抱头猛地蹲下,完全就是面对歹徒来袭时,放弃躺平的姿态。 陈屠夫:…… 行了,不用说了,能怂得如此行云流水的,除了他那倒霉的小堂弟,再没有别人了。 “起来,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虽说大中午街面上的行人比较少,但因为陈家肉铺是在岔路口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路过。陈屠夫就算再怎么想收拾这个倒霉弟弟,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 开门做生意,本来就是以和为贵的,那别人又不知道他在收拾自家弟弟,万一有个什么误会,耽误他的营生怎么办? 得亏石家二小子不知道陈屠夫心里的想法,不然就太扎心了。 “好嘞!”他都不用说第二遍,就麻利的起身,先是把案板装回去,又把被陈屠夫掀翻在地的旧箩筐扶正了,然后把散落一地的骨头和猪下水捡起来,“我去后院冲洗一下?” 陈屠夫黑着脸点点头。 见智障堂弟进去了,陈屠夫很快就关了门,还不是只拉布帘子的那种,而是连外头的木板都安装上了。 也是今天运气好,店铺里就他一个,方便他收拾家里的小智障。 关了店门去了后院,陈屠夫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冷眼看着蠢货弟弟在那儿打水清洗。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是我哥不?”石家二小子本来只有几分怀疑的,经过了刚才那事儿,他基本上是确定了,但还是希望对方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陈屠夫冷笑一声:“怎么你想让我当场给你表演一下解剖尸体,来证明我的身份?” 石家二小子:…… 行了,不用说了,家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变态。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石家二小子冲着陈屠夫露了个讨好的笑容:“这不是,咱俩的模样都变了吗?我是听人说起来,说陈屠夫跟衙门有关系,还有人看到衙役跟你说什么血滴喷溅、刀口位置什么的。我就怀疑你是我哥。” “你怀疑归怀疑,怎么就那么欠呢?” “不然我要怎么验证呢?难不成你让我直接跑到你跟前,梗着脖子问,喂,你是我哥不?”即便模样变了,他还是露出了小老弟的招牌表情,可怜弱小又无助,“我怕被别人当成疯子。” 所以,为了不被人当成疯子,就甘愿冒着被人打成傻子的风险,也要比这一下中指?! 陈屠夫彻底无语了,他早就知道自家小老弟脑子不太正常,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还能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似是看出了陈屠夫心里的想法,小老弟更委屈了。 “哥,咱们得讲讲道理,竖中指这个手势又不是传承了几千年的。那要不是被穿了,能看得懂吗?” 一面委屈着,他还一面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想了很多办法的,但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好,甚至我都打算给你来个say hello,可那不也显得傻乎乎的?我是这么想的,看不懂竖中指的意思,那人就不揍我。反过来说,那要是看懂了,还能不是自己人?” 这么说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就是他高估了陈屠夫的本能反应,差一点点就给他打成了猪头。 陈屠夫刚要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怎么小老弟这话里的意思,仿佛早就知道还有别人跟着穿过来了?正常人遇到穿越会这么干吗?就好像他,刚穿越的时候生怕被人知道自己不太对,最后还是因为在豆腐坊那边遇到了赵桂枝,在极度的惊愕之下,才漏了馅儿。 “你不太对劲儿!”陈屠夫反手拿过了靠墙放的扁担,尽管这玩意儿没有他的杀猪刀来得顺手,但总比没有武器来得强。 “不是不是……说得好好的,你咋突然就……冷静!冷静一点!” 原本就被吓得不轻的小老弟啊,随着陈屠夫的逐渐靠近,心态彻底崩了:“你别过来!!” 最终,陈屠夫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立住了,没等他松口气,就看到陈屠夫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狰狞恐怖的微笑。 小老弟蹲下抱头,再度宣布躺平。 “来,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用竖中指去试探别人?” “因为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陈屠夫继续保持着汉尼拔式的笑容:“你恐怕没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为啥会觉得有人跟你一起穿来了?说不通吧?” 本以为自己这么一问,对方一定会继续崩心态的,哪知道小老弟就是不走寻常路,听了这话后,反而长出了一口气:“因为我是跟我爸一起穿来的啊!” “什么?!” 小老弟重新站起来,但还是把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我女朋友说要去游泳,我爸妈也说天太热了,反正来都来了,去体验一下游轮自带的无边泳池也挺好的。去游泳不得换衣服吗?我和我爸进了男更衣间,再然后我也不知道是地震还是海啸了,就是特别强烈的摇晃,直接就给我摇晕过去了。” 陈屠夫压根就不想听前面那部分,他直接问:“后来呢?你爸人呢?” “我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我爸一头撞上了那个铁皮的保管柜。等我再度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在别人家里做活儿,从屋顶上摔下去了……我爸被我砸晕了。” 小老弟一脸的心虚:“我屁事没有,我爸躺了两月。” 陈屠夫很擅长抓住重点:“你在别人家做活?” “对,就是我爸他家里。说是春耕那阵子老下雨,他屋顶漏了,请我去修下屋顶,顺便补几片瓦,谁知道就出事了。” “我没经历过你说的春耕下雨,我一来就是春耕结束了。” “对啊,我也是啊,我只是告诉你原身的情况。”小老弟一摊手,“我和我爸本身应该是陌生人的,他是雇我修屋顶的。” 说到这里,陈屠夫的疑心病已经去了大半,但他还有一个疑问:“那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跟你爸相认?” “因为他模样没变啊!”小老弟只差没大喊冤枉了,“我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他一头撞到那个铁皮柜子上去了,头破血流啊!那我醒来了,肯定第一时间去找他,结果就看到他被我砸晕了。” 事发突然,他当时直接就喊爸爸了,等稍片刻后,意识到周遭的环境不太对,也有听到动静的街坊过来帮忙了,再后来,其他人帮着喊了大夫,他一直守在他爸跟前,直到人醒来。 他爸醒来后,就得到了原主全部的记忆,而他本人却是在确定他爸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实在是太困了,打了个盹儿后,才接收到的。 之后,他爸忙着养伤,他先回了一趟石坪村,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倒也勉强糊弄过去了。再然后,他时不时的回一趟镇上,其他时候就跟家里的兄弟和堂兄弟们,一起接活儿,给人家造房子打家具。 ……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小老弟一直都在留神观察陈屠夫的表情,确定他表情松下来了,这才长出一口气:“哥啊,你是我亲哥成不?别那么吓人,这他乡遇故知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是在异时空啊!那就是实打实的亲人啊!” 陈屠夫终于放下了扁担,斜眼看他:“我这是警惕性好不好?” “那你这警惕性可真够吓人的。”小老弟又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我爸?” “他就在这孝义镇上?” “对啊!”说起他爸,小老弟忍不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老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前头两个月是丁点儿不能动弹,老腰都叫我压折了,胳膊腿儿都骨折了,特惨。后来是好了点儿,可到现在为止,都还要拄着拐杖走路。我还说呢,要不是他穿越后年轻了二十岁,搞不好我一来就给他送走了。” 陈屠夫彻底信了,确实,依着已有的情况来分析,但凡能保持原貌的,年纪上都小了。 赵桂枝是从二十六岁变成了十七八岁,具体的年龄不清楚是因为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想起原主的记忆。他爸妈更离谱,直接年轻了四十多岁,从退休的老头老太,转眼变成了十五岁的大姑娘和二十岁的大小伙儿。 “所以你今年还是二十四岁?没有成亲吗?”陈屠夫面上露出了捕获一只单身狗的喜悦。 小老弟点头:“我年龄没变啊,本来家里说了一门亲的,结果对方在嫁过来之前的那个冬天,突然就病死了。然后我就被剩下了。” 原身是挺在意这个事儿的,但他本人又不在乎的。 二十四岁单身不是很正常吗?他上辈子是有女朋友的,但也没打算立刻结婚呢。再一个,万一他女朋友也跟着一起穿过来了,总得给人家负责吧?要不是因为他,女朋友也不会坐上死亡游轮。 陈屠夫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到处竖中指试探别人了。 敢情这家伙主要目的是找他女朋友啊? “还有我妈和表姐。”胆子恢复了的小老弟一脸嫌弃的看着陈屠夫,“你是个例外知道吗?我之前只冲着女的竖中指的。” 陈屠夫:…… 别的咋就不说了,你要是敢冲着你姐和你小姑姑竖中指,你人当场没了!! 想到这里,陈屠夫突然有了主意。 “我也找到了我爸妈。”他伸手揽着小老弟的肩膀,笑眯眯的说,“你听说过先前那个大消息吗?就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周家的大姑娘跟个小货郎跑了。听过吗?” “听过,咋了?你们不都是单身狗吗?” 陈屠夫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想着干脆别挖坑了,直接掐死这倒霉玩意儿得了! “那是我爸妈!!” “噢噢,我想起来了,大姑姑跟我说过的,当年你爸妈就是私奔的,绝美爱情,没感觉到美,就是挺绝的。”小老弟浑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儿就凉了,还在那儿自由自在的逼逼着,“那挺好的,说明我和我爸之前的猜测没错,大家应该都过来了吧?行,那我回头扩大范围,看到个人就竖中指。你也别闲着,四处溜达一下。不过我比你方便的是,我可以进入到别人家里。” “那咱们分下地盘?总得分工合作吧?” 小老弟点头:“你在镇上,那这里交给你了。主要是我爸还是不太方便出门,他太惨了,这年头连网购个轮椅都不成。我呢,我想想看……” “你家在哪儿?” “石坪村,知道不?” 陈屠夫当然知道,并且心头一喜:“那这样,附近的几个村子。那什么石磨村,不是离得挺近的吗?还有大坳子村,知道不?那一片都归你行不行?我家在陈家庄,附近的地盘加上这镇子上,由我来排查。” 小老弟完全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干脆利索的点头答应了。 因为赶时间回去,他也没多作停留,拿着肉和骨头就走了。当然,是付过钱的,陈屠夫才不会惯着他,弟弟嘛,当然是用来收拾的。 + “二小子你回来了?你爷爷给你寻了个活儿,等下我煮好肉,你给端过去一碗,再详细问问。” “好嘞。” 匆忙扒了一口饭,他就端着碗去了老屋那边。 然后,他就知道了,明个儿自己要去一趟大坳子村。 这不是瞌睡刚好送枕头吗?听说是江家三房那边,他立马有印象了,上次给江家大房盖屋时,三房那个钱大娘也来过好几次了,帮忙做饭搭把手干活等等,还跟自己说过,家里要盖房子。 略一盘算,他就知道了,大概是之前钱不凑手,眼下秋收结束了,钱凑够了,就准备盖屋了。 逻辑通√ 告别了爷爷后,他又去几个叔伯家里,一一通知到位。明个儿他是准备自己先去实地看一下,但其他人也得支会一声,不然他这边搞定了,其他人跟不上怎么办?他是泥瓦匠,又不是全能。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他上辈子学的专业了,像他哥,学的法医,结果变成了个杀猪匠。还好,听他哥那意思,人家还偶尔给衙门做点儿私活,总算没白受那些年的苦。 可其他人呢? 一面往各家赶,他一面盘算着。 他爸算是彻底废了,大学里的教授,牛气冲天的那种大学,结果却是个教历史的。就算原身没什么学问,光从朝代来看,这都是个架空的。那还有什么用?白瞎学了那么多年的历史。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好歹他爸在这里也算是有房一族,最惨的依着他的估计,应该是他姐。 他大姑家的表姐啊,那才叫作流年不利。 先不说大学的专业肯定用不上,关键是她谋生的手段也是够惨的。以前还能在朋友圈里卖卖减肥减脂的小零食,毕竟那个年代以瘦为美。可现在呢?谁愿意花大价钱买素食吃?素肉卖的比真的肉还要贵,疯球了都不会买。 小老弟一一通知到位后,决定还是要多一点儿兄弟爱的,比如赶紧把他姐找到,好歹给口饭吃。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大坳子村。 这边他熟,先前给江大伯家做活的时候,住了一个月呢,后来又给村里其他人家干活,他又特别能说会道的,差点儿就被人扣下结亲了。 进了村,他一路上没少跟人打招呼,也因此江家三房要盖新屋的事情,直接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当然,这种事情原本就是瞒不住的,早晚大家都是要知道的。 等他顺利的走到了江家院坝下时,就听到钱大娘在家里骂人。 “一个两个都懒成这样,太阳都升起来了,还不起床!起来啊!昨个儿歇了一天了,今个儿怎么着也该去干活了吧?起床了!起床——”骂到一半,江母钱氏突然卡住了,扭头看向上了自家院坝的人,“你不是那个石家玩泥巴的?” 石家二小子:…… 这是泥瓦匠受过的最大的侮辱! “钱大娘啊,你可以管我叫石泥瓦匠。” 江母点点头:“你是来我们家看空地的吧?喏,就是这两块地方要盖房子,你先看着,我去地头上喊我男人回来。” 说着,她就快步走下了院坝。 “小后生你又来了?”江奶奶坐在屋前的竹椅上,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叫泥瓦匠多不亲热,我还叫你二小子。” 上次大房盖屋子,江奶奶就已经跟石家那些人混熟了,后来她还主动把屋子让给了他们,自个儿跑来跟孙女一起住。 石家二小子也认出了人来,惊讶的道:“那头房子早就盖好了,江奶奶怎么不回去住?” “我偏心小儿子啊!”江奶奶半真半假的道,“大的整天在我跟前晃悠,我看他那张老脸,都看腻了。” 呃,这也是个有个性的老太太。 想起自家奶奶也在游轮上,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想法,他勇敢的竖起来中指。 江奶奶一脸的迷茫:“你咋了?手指头受伤了?” “抽筋了。”确认过眼神,那不可能是他奶。不过,万一他奶没跟得上时代潮流,不知道竖中指是什么意思呢? 石家二小子假装测量位置,快速的开始想着辙儿。 有什么是连老人家都知道的,做出来或者说出来又不太犯傻的?正琢磨着呢,这时西屋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周大姑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了,她本来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冷不丁的看到院坝上有别人,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往灶屋里拿水去了。 紧跟着她出来的就是赵桂枝了。 赵桂枝也没好多少,没错,她昨天确实是休息了一天,但问题是,周大姑娘昨晚拽着她聊人生聊理想,回顾了当年的绝美爱情故事,也畅谈了对未来的期盼,甚至连二胎三胎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就特别离谱,离谱到她后半夜才睡过去。 “桂枝啊,我早饭没吃。”江奶奶高声提醒道,并且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 “知道了。”赵桂枝摆摆手,“鸡蛋灌饼吃不?再给你夹点儿素肉,放点儿酱菜?” 江奶奶猛点头,还生怕赵桂枝眯着眼睛没看到,又出声道:“都成。只要是桂枝你做的饭菜,我都爱吃。你婆婆就不行,那就是个煮猪食的。” 于是,赵桂枝就知道了,江母出门去了。 那就更没问题了。 “我去摸鸡蛋!咱们几个一人一个鸡蛋灌饼。”赵桂枝高高兴兴的往屋后去了,管他会不会挨骂,先吃了再说。 而此时,有一个人已经石化了。 石家二小子仿若灵魂出窍一般,立在院坝上,他有心想要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唯一的好处是,不用费神去试探江奶奶了,因为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了。 他上前一步,偏巧周大姑娘拿了个碗舀了水蹲在旁边漱口,见他过来,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你谁啊?” “我是来做工的泥瓦匠。那个,刚才那个女的是你姐姐还是你嫂子?” 周大姑娘露出了过来人的微笑:“她是我姐,但她已经嫁人了,你死心吧。” 嫁人了,嫁人了,嫁人了…… 苍天啊大姑啊!你女儿终于嫁出去了! 第44章 周大姑娘原本以为是遇到了一个老色批,毕竟赵桂枝这模样,放在上辈子都是很出挑的。而如今,乡下地头的姑娘家那是半点儿修饰都无,毫不夸张的说,赵桂枝绝对当得上大坳子村的村花。 可惜,这朵村花已经嫁人了。 尽管这年头已婚妇人和未嫁姑娘的装扮、发式都是有着明显区别的,但有个问题,赵桂枝她刚醒来,而且她不擅长梳发髻,只简单的刷了一个马尾辫,准备等下洗漱完毕后,拿头巾包起来。 这也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了,就算仅仅是在朋友圈里卖减肥减脂小零嘴,但也要注意卫生。没人希望吃饭到一半,吃出一根头发来,更别提包头巾还能遮挡油盐。 如此这般,乍一眼看过去,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这是个已婚妇人。 再一听那人问的话,周大姑娘自是认为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又叫人看上了…… 但等等! 为什么那人在听到赵桂枝嫁人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甚至称得上狂喜的表情呢?就好像,留在家里的祸害终于嫁出去了…… 周大姑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里已经将自家亲戚来了个排除法。 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性别混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所以,全部女性都可以排除。也就是说,充其量怀疑对象也就只有她小叔子,和小叔子家的智障孩子。 确认过眼神,这是自家的智障孩子→_→ 打死石二小子都不会想到,这才一个照面,自己的老底就被扒干净了。 他还沉浸在老姐终于嫁出去活该别人了,还盘算着,回头就去镇上,将这个特大好消息告诉他爸还有他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等赵桂枝从后院拿了鸡蛋回来,自顾自的去了灶屋。 这期间,石二小子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甚至等人进了灶屋后,他还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借着角度透过灶屋的窗户,看里头的人。 他做得如此明显毫不掩饰,自是逃不过在场人的眼神。 江奶奶慧眼如炬,当下就开了口:“我知道我家孙媳妇长得好看,你看一眼就得了,咋还一直看呢?” 偏巧,说话间,江母以及扛着锄头的江父就上了院坝,后头还跟着刚才去菜园子里摘菜的大嫂薛氏。 要说江奶奶这人吧,别的都好,就是天生的大嗓门。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的身子骨是挺好的,身板硬朗得很,可她到底年岁大了,耳朵似乎有些不太好使,这也是造成她说话嗓门特别大的原因。 反正,她这么嗷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听到了。 江母立马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拿眼扫视了一圈,发现赵桂枝压根就不在院坝上,刚松了一口气,但随即顺着石二小子的目光一看…… “你想干啥?来咱们大坳子村看人小媳妇?你说,你是不是活腻了?”江母说着就开始捋袖子,而江父更是直接将扛着的锄头拿了下来。 唯一冷静的人是薛氏,她只侧身让了让,走到了角落,一方面防备着自己大肚子给家里人带来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将目光落到了村道上,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她立马下去喊人过来。 石二小子一脸懵圈。 “什么?” 江奶奶开启了当面告黑状的模式:“别装傻了!你刚才眼珠子就一直黏在我孙媳妇的身上!对了,你还问了桂香,说这是你姐还是你嫂子!要是你对她没啥想法,你问啥啊?是吧,桂香?” 周大姑娘:…… 对于这个名字,我还是缺乏认同感。 以及,我到底要不要帮自家的智障孩子呢? “我没有啊!就是觉得……”石二小子急中生智,“我这不是觉得她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吗?就随口问了一句,是你姐还是你嫂子,我没别的想法!” 对于这个说法,别说江奶奶不买账了,就连周大姑娘…… 那她不是心虚吗? 身份被拆穿多尴尬不是?关键是,她还真的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跟赵桂枝长得像。因为两人确实不像,从眉眼五官到身形举止,就没有丁点儿相似之处。 生怕自己的身份曝光,周大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石二小子,怒怼道:“怎么就不像了?我和我姐是我们那个村里,长得最好看和第二好看的姑娘!再说了,你要不是死盯着我俩瞧,你咋知道我俩长得不像了?就不兴我姐像娘,我像爹……像我姑吗?”不能像爹,像爹就太造孽了。 好像有点儿道理。 江母想起来了,先前虞三娘来家里走亲戚时,就曾经说过的,说赵桂枝是随了娘。还说赵桂枝的厨艺完全不能跟她娘比,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等等,这不是重点。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盯着我媳妇看是想干啥?”江母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完全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模样。 石二小子本来就很怂的,面对陈屠夫的扁担他能瞬间躺平,同样面对别的威胁,他也一样会选择放弃。 尤其这年头村子里面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万一一个没说好,他搞不好就会被一群人揍了。 只犹豫了一秒钟,面对来势汹汹的江母,他一个原地下蹲,同时双手抱头:“我错了我该死,我给您赔不是。” 江母:…… 江家其他人:…… 这个反应,也确实是没有料到。 倒是周大姑娘,要说先前只有七分的肯定,现在就是十分全熟了。 就这种行云流水的道歉姿势,她上辈子见得多了。毕竟,跟他们家崇尚放养式育儿不同,小叔子家里两口子都是老师,提倡严师出高徒,平日里就没少收拾这倒霉孩子。大概是从小就收拾惯了,这倒霉孩子就养成了习惯,一觉察到危险,立马蹲下道歉。 赵桂枝终于从灶屋里出来了,她其实早就听到了,但是吧…… 做事总得分个轻重缓急的。 刚才她趁着江母不在家,跑去后院拿了好几个鸡蛋,打算摊鸡蛋饼夹素肉,吃一顿美味的早餐。这事儿的重要程度是最高等级的,毕竟只要鸡蛋一天不变成鸡蛋饼,就有可能被江母拿去藏起来,等赶集的时候换成钱。 搞定了早餐后,她才从灶屋里走出来:“怎么了?对了,这人是谁啊?” “泥瓦匠。”江奶奶都学会抢答了,“他是石坪村石家的,其他人都喊他叫二小子,干活倒是挺麻利的,先前在老大家里盖新屋,没人不夸他的。没想到啊……啧啧,肯定是因为他一把年纪了都没讨上媳妇,这才盯着别人家的媳妇看。老光棍真可怜。” 石二小子:??? 不是,他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就能跟老光棍扯上关系呢?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确定江家的人没打算真的揍他后,他就悄悄的站了起来,飞快的打量了赵桂枝几眼。 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弟,尤其他们家亲戚都是一个孩子的,就算是表姐弟,也没亲的没啥两样了。反正只那么几眼,他就确定了。 生怕再被人误会,石二小子语速飞快的说道:“桂枝?你真的是桂枝吗?你娘家是不是姓赵啊?你是不是有两个舅舅一个小姨啊?你是不是外公很早没了,但还有个老外婆啊?桂枝啊!!” 赵桂枝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又是亲戚来了,但一时间她还没想到这人是谁。 下一刻,就听那人用激昂的咏叹调高声道:“我可怜的小桂枝啊!我是你幺舅啊!!” “噗!”周大姑娘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笑喷了出来。 她这一出声,倒是提醒了石二小子,依稀记得江奶奶管这人叫桂香?她还说赵桂枝是她姐?那完蛋了,他把这个给忘了。 飞快的开动脑子,石二小子很认真的在思考要怎么圆这个谎,就听周大姑娘忍着笑意问他:“你就是我外婆那个,打小就不干人事,一岁会砸碗,两岁会撕衣,三岁上房揭瓦的那个……幺舅?可你不是被送人了吗?我记得的,外婆说过的,家里再富贵也养不了这么个倒霉孩子,横竖家里有个大儿子了,这么糟心的小儿子索性给别人养算了!” “原来是你啊!”赵桂枝也赶紧接口,“可惜我忘了小时候的事情,还有昨个儿听桂香说起家里的事儿,才知道我不光有个大舅,还有个打小就不消停被送人了的幺舅。” 周大姑娘猛点头:“对的对的,应该就是他了。不过咱们年岁都还小,还是应该谨慎一点的,不如一起去张家,让咱们姨看一看?她总归是认得亲兄弟的。” “有道理,就这么办!”吃完鸡蛋饼就走。 石二小子:……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露出了走错片场般的迷茫眼神。 “我说,那个……”他很努力的想要开口说点儿啥,却被打断了。 周大姑娘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为啥他只认出了我姐,完全没认出我来!” 江奶奶特别捧场:“因为你像你姑,你姐长得像你娘?” “对对,我姐长得就跟我娘,也就是他亲大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周大姑娘怜爱的看着石二小子,“对不对呀,幺舅?” 那眼神,仿佛在说,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石二小子本能的又想蹲下抱头,他总感觉,要是张嘴说一句“对”,他今天就会交代在这里了。但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很勉强的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和善中透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周大姑娘拍板道:“就这么决定了!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去石磨村找姨,让她来做最后的确定。” 赵桂枝也露出了笑容:“我觉得可以,小姨一定会很高兴见到幺舅的。” ——前提是,这混蛋真的是她幺舅。 石二小子张了张嘴,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了,但眼下又不是解释的好机会,只能先憋住了,看接下来有没有机会私底下跟他姐聊一聊。 因为这件突发事情,哪怕江母发现赵桂枝祸害了她的鸡蛋,也忍住了没发火。等吃过早饭,赵桂枝就带着周大姑娘和石二小子上路了。 真·上路了。 一个冒牌的妹子,和一个冒牌的幺舅。 但显然,他俩的处境是不同的,毕竟她小姨就算再怎么暴脾气,也不会干掉大嫂的。可智障侄子就不一样了,大概率是凶多吉少的。 在赵桂枝和周大姑娘故意配合之下,石二小子压根就找不到机会澄清自己。等他们到了石磨村后,赵桂枝一马当先的冲到了豆腐坊门口。 “小姨!” “我找到亲人了!” “你看,这是我亲妹子赵桂香,这是我亲幺舅虞二狗!” 第45章 这会儿已经是半上午时分了,豆腐坊的院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人,虞三娘一面问了要啥,一面给人拿东西,还得细细的算钱。 正打发走了前一个主顾,待她刚准备开口询问下一个要点儿啥时,就听到了自家大外甥女那“嗷”的一声喊。 等等! 她外甥女说了啥? 亲妹子?还有幺舅? 虞三娘一瞬间迷茫到了极点,她怎么不知道她大姐居然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还多了个二胎女儿?还有幺舅是什么鬼?她家兄弟姐妹四人,她才是那个老幺啊! 再抬头一看,她麻了。 石家二小子她是不认得的,但那不重要,因为她先认出了周大姑娘。 陈屠夫是带着他爸妈偷偷的来找过虞三娘的,虽然也就仅仅见了一回面,但她记性好得很,只这么一眼,就记住了那俩人最新的模样。 看着不久前才见过面的大嫂,虞三娘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绝望的笑容。 ——咱们家的辈分已经够混乱的了,你们真的没必要再给已经难度很高的辈分,再升一个难度。 ——没必要,真没必要啊! “姨!”赵桂枝高高兴兴的拉着周大姑娘走到了虞三娘的面前,“这是我妹子,姨你认得她不?她知道咱们家所有的事情,跟你说得一模一样,可惜我忘了以前的事儿,特地拽她来见见你。姨,你说她是不是我妹子啊?” 虞三娘拳头都硬了。 她要是不知道这个倒霉外甥女在打什么主意,她就白瞎活了两辈子。 赵桂枝啊,无非就是仗着“失忆”的先天优势,碰上啥事儿都能推脱得一干二净。要知道,周大姑娘在这里是有身份的,周家那头眼下是乱成了一锅粥,可那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捋顺了。 等将来,周大姑娘的身份要是曝光了,赵桂枝直接来个一问三不知,满脸无辜的表示她是被人坑了。 可她呢? 她要咋办呢? 虞三娘扭过头看向买豆腐的妇人:“大娘你要点儿啥?……你们几个先一边待着去,让我把买卖做完了。” 赵桂枝“哦”了一声,拉着周大姑娘退开了几步。 不想,虞三娘又道:“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去灶屋里寻些活儿吧。还有你,去帮我把柴禾劈了。” 最后一句话,她是冲着石家二小子说的。 三人面面相觑,但最终碍于虞三娘的气势,认命的干活去了。 就有人好奇的想开口询问,但都叫虞三娘敷衍过去了,直到把所有人都送走后,虞三娘将院门掩上,招呼人去了堂屋。 很快,四人就在张家堂屋里汇合了。 张家因为分家早、人口又少,哪怕堂屋瞧着是不小,但平常吃饭的桌子却是个小方桌,配着四把木凳子,桌上搁着凉好的茶水和几个小杯子。 虞三娘走过去就坐到了上首位置,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后,才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抬眼看了看站成一排的三人,冷笑一声:“刚才不是很能耐吗?这会儿又蔫吧了?坐下!” 三人也不敢言语,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石家二小子是最心虚的那个,他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因此动作略慢了一些,看到另两人挨着虞三娘坐下了,他才坐到了剩下的最后一个座位上。 等坐下了,他才意识到不妙。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他坐在了最下首处,也就是被迫跟虞三娘来了个脸对脸。 但眼下,再想换座位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缩着脑袋当起了鹌鹑。 虞三娘瞥了赵桂枝一样:“怎么还等着我给你们倒茶呢?” 赵桂枝哪里敢啊,她就知道自己突然带着人杀过来,小姨铁定会生气。但有些事情,偷偷摸摸的更麻烦,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杀上门来呢。 “哪里劳烦得了小姨啊!”赵桂枝露了个甜甜的笑容,然后猛的一下冷了脸,瞪向石家二小子,“还不赶紧斟茶倒水!” “好嘞!”石家二小子手比脑子快,下意识的就站起身来,提起茶壶,在几个杯子里倒上了茶,再放下茶壶,将茶杯一一放在各人的面前。 等等,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石家二小子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他下意识的看向在场人之中,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也就是长得跟他姐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好几岁的赵桂枝。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桂枝……” “啪!”赵桂枝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叫我啥?!” “姐!亲姐!姑奶奶!”石家二小子要是再意识不到自己的马甲早就曝光了,那他就是真的傻了。 事实上,他不光瞬间认了怂,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这不是因为你突然变小了,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管你叫姐姐吗?我也是没办法……她们……” 虞三娘的白眼都快上天了:“我是你小姑。” “哦哦,怪不得我姐喊你姨。”石家二小子又扭头去看周大姑娘,“可我姐啥时候又多了个妹子啊?我大姑生二胎了?” 周大姑娘冲着这倒霉孩子露出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好孩子,我是你大伯妈。” 石家二小子:…… 如果不是因为怕挨打,他真的很想问问,大伯妈您是不是有毛病啊?他想当人长辈还说得过去,怎么会有人自愿降辈分呢? 又想起昨个儿刚认亲的堂哥陈屠夫,石家二小子再度赔上了小心,一脸谄媚的问道:“大伯妈,您见过我哥没?我昨个儿刚跟我哥认了亲,他告诉我,您穿成了镇上周家的大姑娘,还跟一个小货郎私奔了。” “对啊,然后我为了把家产夺回来,跟你大伯一起暗地里搞了不少事儿,这不是怕那边报复我,这才不得不改名换姓,先稳一稳吗?” 周大姑娘说这话时,那是一脸的沧桑,再要是给她递根烟,就更有派头了。 当然,她之所以说那么多,其实并不仅仅是跟这倒霉孩子解释,最重要的还是跟虞三娘讲清楚她搞了些啥。 虞三娘再度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你见过你哥了?昨个儿见到的?他跟你说了啥?” “就是他爸妈的事情。”石家二小子也终于感觉到了异样,绝望的哀嚎,“我哥是不是又坑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赵桂枝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狗头:“我们都相认了,如果他只说了他爸妈,没提我和小姨的事儿,那就说明他故意搞你。” 说是肯定没说的,但凡这孩子知道,也不会在江家院坝上,因为过于震惊而差点儿挨打了。再一个,当她提议来石磨村找小姨时,如果是知情的,这孩子肯定快活极了,不会是一副完蛋了要死了的表情。 石家二小子颓废的趴在了桌上,整个人透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我哥还跟我划分了地盘,让我去石坪村、石磨村、大坳子村……反正就是这附近多逛一逛,看到可疑的人多试探一下……呃,我懂了。” 懂了,问题出在了“试探”这上面。 假如说,他先来的是石磨村,并且发现了虞三娘的异常,那么他会怎么试探呢? 竖中指……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虞三娘,他深以为,自己真要是那么做了,他小姑姑一定会把他的指头给撅了的。幸好啊,他先遇到了他姐,最庆幸的是,他姐的模样完全没变,就跟他老爸一样,只是年轻了一些。 “对噢!”石家二小子猛的一拍脑门,他终于想起了被他彻底抛到了脑后的爸爸。 周大姑娘忍不住伸出手给了他一下:“你一惊一乍的干啥呢?” 顾不得说老哥对他的迫害——说肯定是要说的,但这个可以先缓缓——他只先道:“我爸啊!我知道我爸在哪里!” 赵桂枝奇道:“你都知道你爸在哪里了,还敢冒充他?” “那当然是因为……事情紧急,我这不是没辙儿吗?”石家二小子委委屈屈的道,“我先跟你们说一说我和我爸穿越的事儿吧。” 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当然还不忘把老爸这辈子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说了一遍:“你们要去找他的话,按着住址就能找到的。他跟我姐一样,模样没变只是变轻了,就跟我家挂在客厅墙上的大幅结婚照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一眼就把人认出来的根本原因。 他家啊,到处都是爸妈秀恩爱的证据,从客厅墙上的大幅结婚照,到电视机上的小摆件照片框,再到餐桌上、书房的书桌书架上、主卧里等等。反正到处都是吧,当然不一定是结婚照,还有这些年来他俩到处旅游时拍的照片。 对了,他家还有一整面的照片墙,就在入门的玄关处,全部都是他爸妈的合照。乍一看,还以为他们家是个丁克家庭。 小老弟:……笑不出来。 赵桂枝等人暗暗记下了地址,但转念一想,好像没啥必要,反正陈屠夫已经知道了,以他的性子绝对会立马找过去的。那回头她们要是想找人,完全可以先去找陈屠夫,让他领着过去。 “我大伯呢?”继老父亲之后,他又想起了他家那位出了名的不靠谱大伯父。 “在搞事呢,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得很。”周大姑娘微微一笑,“好了,现在来说说你如今的身份。” 他的身份…… 泥瓦匠呗。 先说了自己的职业,石家二小子突然看向赵桂枝:“姐,我问你个事儿。” “说。” “你刚才在院门口,冲着我小姑姑说,你妹子赵桂香,你幺舅虞二狗?” 赵桂枝又不是真的失忆了,当下点点头:“赵桂香这个名字是大舅妈自个儿瞎编的,虞二狗嘛!” 她毫无愧疚的说:“当然是我瞎编的。” 石家二小子还是不死心,非要刨根究底:“那你能说一说你的心路历程吗?就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你要瞎编这个名字?” 尽管觉得小老弟可能又脑抽了,但自家弟弟不宠着还能咋样?赵桂枝指了指小姨:“我小姨这辈子的名字叫做虞三娘,除非她父母不识数,不然她就一定是家里排行第三的。正好,我们之前说我妈是家中的大姐,你早上在我婆家又说我外婆有两儿两女,你又说你是我幺舅。” 反正这么一顺下来,赵桂枝就觉得,幺舅啊,二舅啊,狗弟弟啊……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赵桂枝摊手道。 石家二小子抗议道:“这不合理啊!如果说,小姑姑是家里的老三,她前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那就说明他们家的排行是不分男女的。那我怎么会是二狗呢?” “四狗?”虞三娘问。 “幺狗?”周大姑娘也问。 啊这…… 那还不如二狗呢! 石家二小子当场自闭,仿佛连灵魂都遭到了重创。 只有赵桂枝是一脸的无所谓:“不都说了你是被抱养的?以前的名字就忘了呗,干嘛非要这么在意?对了,你现在叫啥名儿?”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 他抬起头,顶着满脸的绝望问道:“姐,你猜我为啥那么介意虞二狗这个名字?你猜,我现在叫啥名儿?” 赵桂枝满脑子的小问号,突然她福至心灵:“石二狗?” 石家二小子:…… 绝望它是两个字,几乎贯穿了他这一生。 即便已经生无可恋了,可他还是坚强的纠正道:“我这辈子的娘姓苟,我并不是抱养的,就是她亲生的。还有,我上头有个大哥,叫石大苟,我排行第二,就叫石二苟。” 生怕亲人们不理解,他还那手指头沾了沾茶水,在桌上认真的写了自己的名字:“是这个苟,不是那个狗。” 再抬头时,他就看到亲人们毫不掩饰的嫌弃脸,仿佛在说,别挣扎了,认命吧。 ——尽管此苟非彼苟,但孩子啊!你要明白,这年头就没几个人是识文断字的。 石二苟:……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想知道,为啥其他人的名字都很正常,独独就他一人那么凄惨呢? “你们呢?赵桂枝、虞三娘?那你呢?大伯妈你叫啥?”他不甘心的追问着。 周大姑娘轻抚秀发,露出了高傲的姿态:“我?我的名字非常金贵,我姓周,名生生。对了,你大伯的名字也不错,他姓钱,叫多多。” “噗!”赵桂枝差点儿喷茶,她怀疑的看向她大舅妈,有理由相信这是她大舅妈临时编出来的。 虞三娘也觉得她大嫂又在作幺了,但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好直接戳穿,于是她便道:“你哥的名字也不好,他叫陈大柱。” 石二苟:…… 并没有感到安慰。 第46章 其实,除了赵桂枝之外的所有人,名字都不能说好。 像虞三娘,她这个名字放在这年头属于特别寻常的,但同时也透着父母的不在意。还有赵桂枝的小姑子幼娘,只是因为她是父母老来得的女儿,才这么取名,实际上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 唯一例外的赵桂枝…… 她压根就没继承到原主的记忆,用的是她上辈子的名字啊! “没想到吧?原先还嫌弃我奶奶没文化,给我取了个土得掉渣的名字,结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嘿嘿嘿!”赵桂枝可得意了,她这个名字好处在于,放在这个年代一点儿都不违和,还成为了全家里面最时髦的! 石二苟只想呵呵她一脸,可惜他没这个胆子。 因此,他只委委屈屈的说:“名字好坏重要吗?……好吧,是挺重要的。你们记住啊,以后就管我叫二小子,我家里人还有朋友们都是这么喊我的。” 赵桂枝知道的呀,江奶奶就是这么喊他的。 可那重要吗? 于是,赵桂枝特别坦然的点头:“好的,二狗子。” 虞三娘也道:“没问题,二狗子。” 周大姑娘:“我们都记住了,二狗子。” 石二苟:…… 算了,谁让他两辈子都是底层狗呢?他哥至少还能欺负欺负他,他又能欺负谁呢? 就在这时,外头的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虞三娘刚才进来时,只是简单的栓了院门,但其实他们家的院墙只有半人多高,还是那种木栅栏。就那种栓门方式,也就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好在,想要把院门弄开肯定会有响动的,也算是给里头的人提了个醒。 “我去看看。” 说着,虞三娘就起身拉开了堂屋的门。 几乎差不多同时,陈婆子那大嗓门也响了起来:“大白天的,栓啥门啊?是不是来客人了?你娘家外甥女啊?” 虞三娘侧身让开了,里头坐着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来人。 同样的,陈婆子也看清楚了来自家的客人。 失落和沮丧几乎是写在了她脸上:“噢,真是来走亲戚的?” 周大姑娘和石二苟还有些莫名其妙,但赵桂枝和虞三娘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很显然,陈婆子以为是江家来人相看亲事了,毕竟依着乡俗,相看亲事也需要一个借口的,拿赵桂枝当借口是再好不过的了,也就是借着走亲戚的名头来相亲。 好在,陈婆子很快就收起了失望的神情,热情的道:“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索性留下来吃午饭吧!三娘啊,你去做几个好菜,好好招待亲戚。” 虞三娘脆生生的答应着,随后趁着婆婆不注意,凶狠的瞪了一眼屋里的人。 三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开什么玩笑!都是一家人,谁还不知道虞三娘是个厨房杀手了?就算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导致她现在生活技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但显然在场的人当中,没有一人想吃她做的饭菜。 ……不想,也不敢。 赵桂枝第一个蹦起来:“别别,做饭菜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我打小就喜欢做饭,真的!” 陈婆子倒是知道这一点,毕竟赵桂枝又不是第一次来她家了,先前那次也是做了一桌的拿手好菜,当然也祸霍了不少好料,给她心疼得哟……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陈婆子只乐呵呵的点头:“也行吧,横竖都是一家子。那让三娘给你打下手好了。” 赵桂枝不敢啊! 幸好,周大姑娘也跟着跳了出来:“我来我来!打下手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吧,我打小就喜欢给人打下手。” 陈婆子有点儿懵。 上一次,陈屠夫偷偷的带着他爸妈过来找虞三娘时,是故意避开了陈婆子的。因此她并不认识周大姑娘,原先只道是赵桂枝夫家那边的人,毕竟江家人口多,她也是知道的。 虞三娘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她是也是我娘家外甥女,我大姐的二胎……二闺女。” 陈婆子恍然,又指了指旁边那个:“那他是你大姐的儿子?不对,这不是二狗子吗?” 石二苟嘴比脑子快,大声抗议:“是二小子!!” “噢噢,二小子。”陈婆子被吓了一跳,改了口后,又问,“咱们家也不打算盖房子,你咋来了?” 虞三娘生怕这倒霉孩子又满嘴跑火车,回头就不好圆场了,赶紧往外轰人:“桂枝、桂香,你俩去灶屋生火做饭。二狗子你去院子里劈柴!” 把人都轰出去后,她才拉着陈婆子在桌旁坐下:“娘啊,有些事情不太好说,但我也不想瞒着你。可你得答应我,这事儿不能再往外传了。” “啥事儿啊?”陈婆子本能的意识到不太好,心跳如鼓,生怕是自己的亲事又给黄了。 也因为已经抱了最坏的打算,当陈婆子听说石二苟居然是虞三娘的娘家亲弟弟时,她只是瞪圆了眼珠子,并没有说什么。 “……大概就是这样的。当初我家里把小弟送人时,我也还小,也不知道他被送去了哪里。眼下他已经跟养父母那边处好了关系,我爹娘又没了。这事儿吧,我们是不打算捅破的,但私底下肯定少不了来往。” 陈婆子继续瞪她,坐等后续。 “反正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人家把二狗子养得那么大了,咱们也没脸面再把人要回来。再说了,我爹娘没了,我大哥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娘家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喊他回来干啥啊?当初就是因为家里过不去才给他送人的,现在又……咋能逮着一个人祸害呢?” 这话吧,陈婆子其实是不赞同的。 在她看来,就是因为娘家没人了,所以才必须认回去啊!那要不然,这香火传承不得断了? 但问题在于,那不是她的娘家,而是虞三娘的娘家。再一个,哪怕她是决定要改嫁了,可当娘的怎么可能不希望儿子好呢?尤其她儿子儿媳还没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二狗子要是回到了虞家,还不知道要她儿子儿媳贴补多少呢。只要她不傻,她就不会胡乱发表意见。 犹豫再三后,陈婆子道:“你说得对,只要人好好的,旁的都不要紧。” 心下却道,难怪石家那头半点儿也不着急二小子的亲事,都二十好几了,还没给他娶媳妇。原先还以为是更重视大儿子,现在看来,还能不是因为抱养的不在意? 就是吧,陈婆子还是有些不太能理解,石家又不是没儿子,干嘛吃饱了撑着抱养个儿子呢?就算真的要过继,那也是从亲戚家里过继啊? 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只叹道:“怪不得你要关上院门,原来躲在屋里说这事儿呢。” 虞三娘:……这么理解倒也没错。 她还下意识的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只庆幸自己起身开门了。要不然,就刚才四个人各坐在小方桌的一边,像极了大过年的聚众搓麻将。 真的,离搓麻将就只差一副麻将牌了。 “桂枝!桂枝!”外头忽的传来妇人的喊声。 这下,不光赵桂枝从灶屋里探了头,虞三娘和陈婆子也跟着出去了。 却见江母和江大伯娘站在木栅栏外面,身后还跟了个穿着十分体面的中年男子。 赵桂枝迷茫的站在灶屋门口:“娘?娘你咋来了?大伯娘也来了?是想要买豆腐吗?咋不提前说呢?我直接带回去就好了。” 江母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买啥豆腐,咱们是来走亲戚的。偏你脚程快,眨眼间就跑没了踪影,害得我跟你大伯娘在后头紧赶慢赶的都没追上!” 赵桂枝:??? 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这就是啊! 还她脚程快呢,天知道每次跟江母一起去赶集时,她都是一溜儿小跑才追上的! 幸好,她没眼力劲儿,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虞三娘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江家两位老妯娌身后的中年男子,稍稍一想就猜到了真相,又看了一眼身畔的婆婆,差点儿就被闪瞎了眼。 她婆婆啊,居然是一脸娇羞,已经侧着身子躲到了她身后。 “呃……先进来吧,进屋里坐坐。” 婆婆娇羞了,那待客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她了。 虞三娘先让江家几人进来,又冲着劈柴劈了一半就忙着吃瓜看戏的石二苟道:“你去后院抓只鸡,杀好了拿去灶屋给桂枝。” 石二苟愣住了。 杀啥玩意儿?杀鸡? “那个,我不会杀鸡。”这种事情是不能隐瞒的,他怕到时候出了岔子,他小姑能把他的脖子给抹了。 虞三娘不敢置信的看过来:“你不会杀鸡?那你会干啥?” “吃鸡。”石二苟诚恳的回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我……”弄死你算了! 一秒暴躁的虞三娘,先是看了看自家婆婆,见她已经颠颠儿的跑去房里拿茶叶了,又见江家三人进了堂屋,终于彻底没了顾虑,上前一把拽住了石二苟的耳朵。 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给你绑在智慧树上,让你吱呀吱哟哟地转?!” “吱呀吱哟哟地转……的是大风车。”石二苟挣扎着抢救出了自己的耳朵,“我真的不会杀鸡,我连杀鱼都不会。” “那你觉得这里谁会?” “我大伯妈啊!”石二苟无语了,指了指灶屋方向,“你看她啊!” 不知何时,周大姑娘已经从后院鸡窝里抓了一只最肥的老母鸡过来,她一手母鸡一手菜刀,站在她旁边的赵桂枝则端着一个大海碗。 一人负责抹脖子,一人负责接鸡血,非常默契的就把老母鸡给解决了。 虞三娘默默的收回了眼神,转身就往堂屋走去,临走前递给了石二苟一个嫌弃至极的眼神,让他自己慢慢体会。 石二苟:…… 我是废材我骄傲了吗? 因为新加入的江家三人,这天的午饭丰厚到令人难以置信。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赵桂枝,她本来就能把素菜做成荤食,再加上张家的灶屋里,各种佐料格外丰盛,食材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光是豆制品的种类就多达十余种。 赵桂枝一面做菜一面啧啧:“你说为啥我小姨厨艺那么差,她家灶屋里的准备却是最充分的呢?” 周大姑娘想也不想的回道:“那句话你没听说吗?就是你小舅妈常说的那句。” “我小舅妈啰嗦的跟性转版唐僧一样,谁记得她说过什么话了。” “就是那句——差生文具多。”周大姑娘也跟着啧啧嘴,“这话真没错,你哥打小就考第一,用的文具就是最便宜的,一个铁皮铅笔盒用十年。你跟你弟就不一样了,花样百出,我记得你弟还让他爸去买进口文具。你说你们都用了进口文具了,咋就没好好学呢?” 赵桂枝无言以对,半晌才说:“大概是因为,进口文具比不上咱们国产的吧。大舅妈,你要知道,月亮并不是国外的才圆,支持国货人人有责!” 周大姑娘:…… 说不过说不过。 万幸的是,赵桂枝的厨艺比她的口才还要棒,周大姑娘闻着飘荡在空气里的饭菜香味,默默的决定忍了。 而堂屋那边,赶在午饭上桌之前,事态就已经明朗了。 简而言之,夕阳红相亲十分得顺利。 因为提前互相知道了对方的情况,他们显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已知的条件上,而是直接问了对未来的打算。 在这种事情上,江二伯是非常有经验的,毕竟他前头已经有三个媳妇了。他先说了他不介意陈婆子没嫁妆,也不介意她年岁大了没法生养,同时也提到了儿子儿媳们都是孝顺的。 陈婆子更直接,她一眼就相中了江二伯。 江家那边,模样是真的不错。当然,就算不错好了,那也是有高低差异的。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江父这一辈儿之中,江二伯是长得最好的。一则他本身底子好,二则他又不是干农活的,在哥哥弟弟都因为长期弯腰干活导致了比较明显的驼背后,他身形笔挺,相貌堂堂,还因为擅长收拾自己,看起来跟乡下那些地里刨食的人完全不同。 其实,他的年岁要比陈婆子大了不止十岁,但两人看起来,愣是没差多少的样子。 总之,等赵桂枝她们端着饭菜过来时,两边已经谈妥了。 虞三娘忍不住扶额,但她又不能说什么,只得高声喊:“二狗子!还不快点儿帮忙端菜去!” 高喊的同时,她还阴恻恻的看向了石二苟,仿佛他要是敢说自己不会,下一秒就把他干掉。 石二苟麻利的丢下斧头,飞快的奔向灶屋。 因为人多,石二苟还在虞三娘的指挥下,把另外一张小方桌搬到了堂屋里,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才算是妥当了。 及至吃过午饭,江家一行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包括赵桂枝和她的便宜妹妹。 其他人都是空着手特别惬意的,唯独只有石二苟是挑着担子的。 是的,虞三娘又作孽了,她特地从柴房里找出了豆腐张先前用的担子,装了满满两竹筐的东西,让石二苟帮忙送过去。 就这样,回大坳子村的路上,就出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江母和江大伯娘自然是走在最前头的,妯娌两个就今天的相亲发表了无数意见,还边走边说着哪个媒人好,收费便宜做事靠谱。再就是,接下来哪个日子比较好,虽然是娶继室,但还是要照着规矩来,选个好日子是最基本的。等请了媒人提了亲,就可以办喜事了。 还有喜事儿在哪里办…… 反正就是叨叨个没完。 赵桂枝和周大姑娘则紧跟在她们后头,两人也在说话,压低了声音吐槽这场古代版本的闪婚。等吐槽了一半时,赵桂枝才想起来。 “不对啊,你咋有脸吐槽他们呢?回头你的身份要是曝光了,不得叫人笑死?你可是跟小货郎一见钟情,直接就手拉着手私奔的啊!” 周大姑娘寻思着这话十分有道理:“也是,回头我肯定要吓死你婆家人。不过没啥关系,我又不跟他们过,等我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怕是会被他们围起来追问吧?啧啧。” 两人互相伤害着。 最末的两人则是挑着担的石二苟,以及腿脚不太灵便的江二伯。 这俩居然也能聊。 “那啥,那老哥还好吧?”石二苟问道。 “挺好的,都能下地走道儿了,就是走得没我利索。” 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那还行噢?” 江二伯反问道:“不行能咋样?听说你还给我大哥家盖房子?” “早盖完了,这不要去你三弟家盖房子吗?” “你可得悠着点儿,别再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石二苟嗯嗯的点头保证着,直到回了江家,赵桂枝逮着机会问他:“你咋会认识他的?还有陈大娘,咋什么人你都认识呢?” “豆腐张以前找我们帮他家修过房子,只是那会儿还是原主。”石二苟解释道,“至于你男人的那个二伯……” “咋了?”赵桂枝好奇的问道。 石二苟先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耷拉着脑袋解释说:“我不是把我老爸砸了个双腿骨折,三个月才下床走道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小舅舅。” “他是目击证人。呃,确切的说,他是打120的那个热心街坊。”石二苟满脸的沧桑,“就是他帮我爸找的大夫。” 赵桂枝恍然大悟,并愉快的落井下石:“换成我,我就先打110了。二伯他人真好。” 石二苟继续保持着一脸沧桑的表情,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是啊,他人挺好的。他还写了一份保证书,逼着我签字画押,让我一定要把药费诊金补上,还有我老爸养伤期间的所有花费,我都必须一力承担。” 啊这…… 从多年的老街坊角度来看这个事儿,好像也没错? “你回去吧二狗子。”赵桂枝挥别小老弟,“过两日带着人来我家干活,记得要好好干活,用心一点,那是我要住的屋子。” 石二苟已经不想纠正了,他转身下了院坝。 不想,身后传来特别大声的告别声:“二狗子再见啊!二狗子回头见啊!” 不是赵桂枝,是周大姑娘,她特别开心的挥别了二狗子,转身就看到江母用仿佛捉奸在床的表情看着她。 周大姑娘:…… 什么鬼? 第47章 江母的异样,并没有被周大姑娘放在心上,送走了石二苟后,她就快乐的跟赵桂枝一起,收拾起了从豆腐坊拿来的吃食。 虞三娘原就十分客气,以前陈婆子搞事的时候,她都坚持给赵桂枝装上一大堆的吃食,眼下陈婆子整个儿都转性了,她自然就更大气了。 尤其今个儿情况特殊,有个现成的二狗子可以使唤,总感觉拿少了太轻了,也太便宜那倒霉孩子了。 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了,毕竟他们是吃过午饭后又在豆腐坊待了一阵子才回村的。不过,这个时间倒是正合适做一些稍微复杂的吃食,只是这天啊,真热! 赵桂枝琢磨着,复杂倒是不怕,但大火爆炒还是算了吧。 “来个重庆豆花饭怎么样?”周大姑娘一面收拾着这一担子的吃食,一面提着自己的建议。 她的厨艺跟赵桂枝那是没法比的,人家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过,她好歹在家里做了几十年的饭菜,尤其家里那一大一小俩大老爷们都是不下厨的主儿,好赖家常菜是肯定没问题的。 赵桂枝觉得可以:“再来个口水鸡?” “可惜没有兔子肉呢,不然麻辣兔头正合适呢。”周大姑娘颇为遗憾的表示,“也没有你哥爱喝的胖子快乐水,黄色上头饮料也没有。” 啊这…… “可以了啊,我给你弄一盆串串吃。” 周大姑娘想了想,忍不住道:“你真不觉得还缺了点儿啥吗?” 赵桂枝很努力的回想了一番,她觉得就这样已经很丰盛了,要知道江家放在村里都算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了,就算这样,平常一顿饭也就一两个菜。当然,今个儿是有客人在,可这客人不就是自家二伯吗?就算再算上大房的几人,那不也是自家人? 在精明大姑子家里的傻闺女又陷入了迷茫之中,周大姑娘索性也不卖关子了。 她选择直接报菜名:“你看这都有重庆豆花饭了,你又说要弄个口水鸡和串串吃。那不索性来一桌地道的重庆美食?火锅得来一个吧?毛肚配火锅,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再来个麻辣香锅啊,烤鱼啊,毛血旺啊,酸辣粉啊……重庆冒菜也不错,小面也是可以的,当主食嘛!” 赵桂枝两眼发直的瞪着她,明明眼前是年轻貌美身材纤细的周大姑娘,她的脑海里却出现了上辈子那身材圆润的大舅妈,两者仿佛即将合为一体。 好不容易等她报完了菜名,赵桂枝面无表情的说:“先做个豆花饭,配菜是口水鸡,正好把小姨给咱们的鸡肉全用了,省得放到明天就坏了。再来个一盆的麻辣串串,齐活了。” 周大姑娘震惊了:“主食呢?” “豆花饭就是主食!”赵桂枝强调道。 “你怎么能背着你大舅饿我呢?” 眼瞅着周大姑娘就要开始嘤嘤嘤了,赵桂枝一脸的莫名其妙:“咱先不说这肯定饿不着,单说你这个威胁好了。我又不怕我大舅的,你拿他威胁我,是不是傻?” 周大姑娘:……噢,失策了。 她男人真没用。 儿子也是。 尽管心愿并未得到满足,但事实上,到了晚饭时间,周大姑娘吃得特别开怀,那胃口,看着就感觉是个能吃的。 江母目瞪口呆。 她原先就感觉这姑娘能吃,但之前家里做饭菜的虽然也是赵桂枝,可食材所限,哪怕厨艺再好,对着一堆的萝卜白菜,也烧不出好菜了。而这一顿,着实让江母见识到了这姑娘的食量。 上下打量了几眼,江母最终还是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主要是自家小儿子太不争气了,能有个媳妇就成了,还挑剔啥呢? 就在江母做着思想斗争之时,江家这边也将江二伯的亲事定下来了。 先请媒人上门提亲,再交换八字,找个能掐会算的合一下,只要不是太离谱,这门亲事就算成了。然后选了好日子先定亲,赶在年前成亲就可以了。又考虑江二伯的腿脚不是很好,春夏秋这三季问题不太大,但冬日里他的老寒腿就容易犯,所以最好是将成亲的时间尽可能往前挪一挪。 今晚,江大伯和大伯娘也是在场的,作为长兄和长嫂,他们也有义务帮弟弟忙。当然,江奶奶的权利更大,只是面对满桌的好吃的,江奶奶已经忘了她还有个等着娶媳妇的儿子。 这事儿倒是轮不上赵桂枝多嘴,她只是掐准时间往虎头碗里挟菜菜。 水煮白菜、素炒萝卜丝。 这两道菜是周大姑娘做的,像这种家常菜完全难不倒她,味儿也算是比较好的,起码比江母要好上很多。 看着大家都吃香的喝辣的,虎头委屈得两眼含泪。 偏生,他娘今个儿有些不太舒服,提前吃了赵桂枝给她做的孕妇菜,回屋歇着去了。而赵桂枝又全程盯着他,不叫他吃其它菜,只差没往他碗里倒白菜萝卜了。 虎头很苦,他偷偷的拿眼去瞧江母:“奶,奶!” 江母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自己,觉得能吃也没啥,反正家里这条件,穿金戴银是不可能的,但吃饱还是可以的。 听着虎头唤自己,她抬眼看过去:“干啥?” “奶,我想吃肉。”虎头指了指飘着红油的口水鸡,还有满是辣味的串串,“吃那个辣肉。” “我看你像肉!”江母才不惯着他,“这不是有豆花饭吗?你小婶……你大娘还给你炒了两盘菜,知足吧!” 江母啊,真的是将不惯着孩子进行到底。 虎头委委屈屈的低头吃饭,嗯,啃白菜萝卜。 反正等晚饭吃完时,江二伯的亲事也已经定下了,几乎都没让其他人纠正什么,毕竟成亲的流程他已经很熟悉了。 直到饭罢,江奶奶打着饱嗝说了一句:“办酒去老屋那头。” 江二伯一口答应:“成!到时候酒席还劳烦二郎媳妇掌勺,我看这几道菜都很好。” 赵桂枝:…… 不是,今天中午才去相的亲,你们就开始讨论喜酒在哪里办,以及席面上的菜色了? 考虑到自己是晚辈,再说这事儿吧,说白了跟她也没多大关系,赵桂枝顶着一脸懵圈的表情,点了点头:“好。” 她想着到时候天就冷了,那在灶屋里干活就会变成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了。 江二伯并没有在他们家留宿,而是跟着大伯和大伯娘走了。大房那头有的是闲置的空屋,就不说江奶奶那屋了,连为了讨媳妇新盖的两间屋子,至今都还空着呢。 用大堂嫂的话来说,媳妇真不好娶啊! …… 赵桂枝也不知道江二伯是什么时候离开大坳子村的,只因第二天她就跟着江母赶集出摊去了。 正好,从豆腐坊拿来的这些吃食就派上了用处。 只是这一次出摊,稍稍闹了点儿小状况。 确切的说,并不是出摊时有什么意外,而是在出门前,虎头表演了一个心态崩塌。 赵桂枝好几天没去上学了,最早是因为上次出摊,然后就是出个摊儿得了个便宜妹子,再就是累了倦了在家里歇了两天,以及后来便宜幺舅上门来了…… 总之,前后算下来,她确实逃课好些日子了。 这也就算了,偏生她这回出摊时,周大姑娘主动表示要跟着一起去,反正她有围帽,又不怕暴露身份的。事实上,不用围帽都没事儿,原身打小就被养在闺阁里,莫说这乡下地头的赶集了,就算是在镇上,见过她的人也没多少。估计也就是原先那些跟周家有交情、有来往的人家了,普通老百姓压根就没机会见着她。 反正她说她要去。 江母是很乐意促成这事儿的,老麻烦隔房的侄儿媳妇总归不太好意思。反过来说,她总觉得三郎这孩子性子太软了,恐他以后就算成了亲也难成事儿,这才盘算着要给他找个精明点儿的媳妇。 眼下一看,这人都主动要求去出摊了,岂不是说以后成了亲就更方便了?用不着隔房的侄儿媳妇,直接带上这俩姐妹不就好了? 再一想,亲姐妹当妯娌就是好,还少了矛盾了。 “成,想去就去吧,左右这次去的是钱家村,离得也不远。”江母直接就拍板了,不过这次她仍是打算带上隔房侄儿媳妇的,怕一下子顾不过来。 虎头哇哇大哭。 “我也想去,为啥不带上我?二婶啊!我给你干活好不好?不要工钱,你给我吃就成了!” 压根就没等赵桂枝开口,周大姑娘就抢先道:“小孩子家家的就该好好念书,干啥活儿呢?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活儿让你干。赶紧的,上学去!” 这架势太自然了,自然到连大嫂薛氏都高看了她一眼。 江母的心思,在江家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在薛氏看来,除了傻乎乎的姐俩没放在心上之外,其他人都看懂了。包括隔房的大堂嫂,要不是因为差了辈分,她一定不会轻言放弃的。 虽说乡下地头其实也没那么讲究,可没道理亲姐俩,一个嫁给叔叔,一个嫁给侄儿的。哪怕是隔房的,那也是近亲,会让人说闲话的。 薛氏自是心知肚明,她原先还担心三郎娶了个厉害媳妇,怕阻挠虎头进学。如今看着,这姑娘十分得不错,竟是个支持孩子念书的。 那可不? 周大姑娘可有觉悟了,先让孩子念个幼儿园,再上个小学,然后是初中高中,接下来是大学,研究生是必须要读的,有条件的话还应该考个博士。如果孩子想要出国留学,那也是应该支持的! “好好读书,读它个三十年的!”周大姑娘拍了拍虎头的小脑袋,“去吧!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虎头:…… 她刚才说啥? 读个三十年? 前不久,村学的先生刚教了算筹,当然不可能教得特别深,可别看虎头背书识字不行,但他的算筹学得却是同窗们要好很多。 及至赵桂枝一行人出发了,虎头也被幼娘和扁担联手拽着出了村,他还在认真的思考着。 “娘说我今年六岁了,周岁就是五岁了。两个五岁是十岁,两个十岁是二十岁……” 虎头算啊算,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头,只恨不得连脚指头都算上。 终于,等他到了村学时,已经差不多算明白了。 是算明白了,可他不死心啊! 他一溜儿小跑的去了先生跟前,仰着脸眼巴巴的看着先生,问:“先生,我今年五周岁了,三十年后我是不是就三十五周岁了?” “对。” “三十年是不是有六个五岁啊?” “是的。” “那我还要过六个五岁才能到三十五岁啊?那三十年是不是很久很久啊?” 先生奇怪的看着他,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回答道:“你说的很对。”生怕孩子太小不能理解,先生又添了一句,“三十年确实很久,你爹今年都没三十岁呢,我记得他才二十出头吧?” 虎头:……………… 第48章 周大姑娘可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造了大孽,在她看来,读个三十年的书是完全合乎常理的。就不说别人家的孩子了,她家的不就是这样? 赵桂枝她表哥啊,也就是不幸穿越成了杀猪匠的陈屠夫,人家上辈子可是学霸高材生,堂堂全国知名医学院的法医系学生。尽管实际上他并没有念三十年的书,可他临穿越前也没还念完啊! 三十年算什么?活到老学到老啊! 撇开哭唧唧的虎头不提,江家其他人倒是高高兴兴的。 又一次来到了钱家村,而且赵桂枝已经通过数次练摊总结出了一套规律来,知晓什么吃食最受欢迎、什么吃食利润最高。这次,她准备的东西都是既受欢迎又利润高的,加上昨个儿虞三娘给她塞了不少食材,在本钱几乎为零的前提下,这天她们直接赚了个盆满钵满。 江母高兴之余,也有细细的观察周大姑娘的反应。 尽管周大姑娘再三强调,她和赵桂枝真的是亲姐俩,但江母毕竟活了一把年纪,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先不提身段样貌,毕竟就算一个爹娘生的,也有模样好坏的区别,可言行举止呢?一般来说,亲姐俩该是差不多的才对。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 像江家这边,大郎打小就跟着江父农忙时下地劳作、农闲时外出打零工,而二郎则自幼去村学里跟着夫子念书识字。哪怕这哥俩年幼时候长得有六七分相似,时至今日,已经完全看出来相像了,整个人通体的气质就是截然不同的。倒是三郎,他的模样远逊于两个哥哥,反而跟二郎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那是儿郎,按说打小长在一起,且年岁很是相近的亲姐俩,不应该差距那么大才是。 江母心里是有些怀疑的,她倒不是想到了别处去,而是寻思着,是不是当姐姐的是原配生的,妹妹是继室填房生的?再便是,她还知道镇上的有钱人家是会养妾室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姐俩差距略大,就很是说得通了。 抱着这般想法,江母很是留心了今个儿练摊的全部过程,发现那姐俩一个内敛,擅长做事,另一个性子活络,善于揽客。差别仍是很大,但总算是配合默契。 “三婶,我可真羡慕你。”大堂嫂哪里是羡慕,她都快嫉妒出酸水来了。 练摊结束后,江母照例给了她俩一些钱,让她们趁着还没散集,赶紧去逛逛:“羡慕啥?羡慕我有个能干的儿媳妇?” 大堂嫂心说我可没那么贪心:“我就是羡慕你有儿媳妇。” “你也会有的,急啥?大郎不也是十四五岁开始相看,到十六七岁才相中了薛氏的?” “那你是真的看得开。”大堂嫂长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过来帮忙,一则是江母许诺了给她包两顿饭,二则却是因为想着出来多走走多看看,兴许就能遇到她未来的儿媳妇了呢? 结果,饭食倒是美味,累也不算很累,毕竟她也就是推个车、看个火,旁的事情并不用她费心,还能吃到饱。 可最重要的事情,却连丁点儿眉目都没有,叫她如何不着急? “我这新屋也盖了,家舍也打了,彩礼钱也凑得差不多了……唉,啥都齐整了,就差个儿媳妇了。”本来她是真的中意赵桂枝的娘家妹子,偏生卡在了辈分上头,又见江母半路截胡了,心知她万万不是江母的对手,就索性放弃了。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回头还得先给你二伯办喜酒,甭管咋样,小辈儿还能赶在长辈前头?” 大堂嫂嘟囔了一声:“我倒是想呢,赶得上吗?” 那确实赶不上。 等她们下午回到村里时,江二伯就已经离开了。听江奶奶说,他去找媒婆上门提亲了。 又过了三日,等赵桂枝一行人从另一个集市回到家世,还是听江奶奶说,媒人已经上过门了,陈婆子前两天就已经从石磨村回到了她自个儿的娘家陈家村。还说今个儿合八字的结果也出来了,当然谈不上有多好,却也没有多坏,这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再往下,就该准备定亲的事情了。 江母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倒是赵桂枝新奇不已,凑到江奶奶跟前问了不少事儿。 对于这个擅长做吃食的孙媳妇,江奶奶一贯都是好脾气的:“不用替你二伯发愁,他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人家老话都说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那啥来着?反正他自个儿能办妥的。” 赵桂枝还真没担心这个,她本来就不是爱操心的性子。再说了,操心夫家二伯的亲事,算是哪门子的事儿? “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快。” 江奶奶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快吗?” “这才几日工夫?就确定了?” “到成亲还有一段时间呢。这才到了小定的日子,回头还有不少事儿要办。我看你二伯的意思,是打算认认真真办喜事的,啧啧,这是当新郎官当上瘾了吧?我给他算了算,他应该能在入冬前娶到新媳妇的。” 赵桂枝也算了算,别看眼下天气还热得很,那是因为秋老虎厉害着呢!距离入冬…… 她是不太会算节气,可再怎么着,距离过年可没有几个月了。 “不快吗?”她反问道。 江奶奶好脾气的笑笑:“没你跟二郎快。” 赵桂枝:…… 小丑竟是我自己?! “那行吧,记得定下成亲的日子后,提前告诉我一声,起码得让我盘算一下做些什么菜吧?” 江奶奶又笑了:“我跟你大伯娘都说好了,到时候她后院养的猪就该出栏了,杀一头!” 大房那边要比江家这边早了几个月抱小猪崽,因此出栏也会更早一些。反正江母是打算在年前腊月里杀猪的,甚至还准备再看看,如果到时候还没养肥,完全可以出了正月再杀,怎么划算怎么来。 赵桂枝又惊了:“杀大伯娘养的大肥猪?她能乐意?” “给钱有啥不乐意的?到时候剩下的肉啊下水啊,老二还能拿回家去怎么着?”江奶奶砸吧砸嘴,“桂枝啊,你会做腊肠不?” “会,我还有独家秘方呢!”江奶奶的意思太明显了,赵桂枝一眼就看穿了,只道,“不光是腊肠,我还能做卤猪蹄呢,保准是奶奶你从来没吃过的美味!” 江奶奶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即话题就彻底偏移了,她许诺到时候由她出面要食材,赵桂枝负责做,俩人分着吃! 大概是江奶奶的愿望太过于迫切了,也有可能是江二伯娶妻心切。总之,亲事的流程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快上许多,小定和大定都是匆忙走了一遍流程,连十月都没有,重阳节过去没几天,江家这边就开始操办吃席的事儿了。 同样速度飞快的,还有二狗子。 石二苟在古代展现了我国传统的基建速度,带着他的堂兄弟、族兄弟们,以比先前给江家大房盖屋更快的速度,将两间新屋都盖好了。 还不止是屋子,他还联系了族里最厉害的老木匠,给赵桂枝打了一整套全新的家舍。不光有村里比较少见的架子床,还有五斗柜和大衣柜,甚至连脸盆架都打好了。 “姐,你是不知道,为了请动老木匠,我特地画了好几张图纸,拿图纸加工钱这才把人请动的。其实,还能有更好的,但你知道的,传统工艺太费时间了,眼下这一套已经是小弟我能弄到最好的家具了,等往后小弟发达了,一定在给姐您献上更好的家具!” 石二苟当着外人的面,为了避免都是尽量不跟他接触的,也不敢喊外甥女,只因为一块儿干活的人都是石家的。 可到没人时,他就立马放低了姿态,一口一个姐,听着吧…… “为啥每次你管我叫姐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在喊妈?”赵桂枝认真的品了品,“确实挺像的。我每次忽悠我妈的时候,就跟你刚才一个模样一个强调。” 石二苟真得没有愧对他这辈子的名字,不是二狗,而是二苟,苟住的苟。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求生欲爆棚的说:“小姐姐您看屋里的家具您还满意不?都是我免费送给小姐姐的,只当是补了当初的添妆,小姐姐您看这诚意够不够?” 赵桂枝矜持的点了点头:“还成。” 到了江二伯办席当天,亲戚们都跑来参加吃席了,包括陈婆子先头夫家的儿子儿媳。 按理说,再嫁就跟前头的夫家没啥关系了,但也没到断绝来往的份上。况且,她儿子儿媳是赞成这门亲事的,加上前头夫家的儿媳妇还跟她如今夫家的侄儿媳妇是娘家亲姨甥关系,吃个席还是应当的。 于是,豆腐张赶着牛车过来,给赵桂枝送来了迟来的添妆。 不光如此,陈婆子的娘家人也过来了。有些人还是忌讳寡妇再嫁这种事儿的,因此来得人不算多。但陈家最有出息的杀猪匠陈屠夫,却是特地提前两天赶过来杀猪干活,顺便也给赵桂枝带了添妆。 陈屠夫告诉她,添妆里不光有他的,还有他爸的那份,当然他爸也把他妈那份一并算上了。除此之外,他已经见过了二狗子他爹,因此也都包括在内的。 赵桂枝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到底是谁要嫁人呢? 不管怎么说,收礼总归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儿,尤其今个儿食材太丰富了,随便她造都没人叨逼她。而且,农历九月中旬的天已经挺冷了,稍微穿薄一下,在外头都得被冻得哆嗦,待在灶屋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当然,冬天洗菜洗碗可不是什么美差,不过幸好她是掌勺的那个。 新屋已经备好了,新家舍也都齐整了,来自于亲人们的新婚礼物都到位了,那还差什么呢? 提前请了假,跟弟弟一起回村里喝喜酒的江二郎,先在自己和赵桂枝这屋转了转,又走到对面新屋转了一圈,神情相当得复杂。 同样心情五味杂陈的人还有三郎。 三郎是知道的,他娘打算给他也盖一间新屋用来娶媳妇。但看看两边的屋子,讲道理,新盖的房舍都差不多,这都不是江家这边的问题,而是他们这边十里八乡盖的屋舍看起来都没太大的区别。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泥墙稻草房和青砖瓦房这种本质上的差距。 结果,两间外表看着跟双胞胎似的新屋,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还是三郎先开了口,毕竟他是真的不敢得罪他二嫂。就不说吃食问题了,单就是他娘私底下给他透的意思,就叫他恨不得把嫂子当亲娘来尊重。 他只道:“二哥啊,可能是因为咱们家请的木匠是二嫂的娘家舅舅哈哈哈哈哈……” 二郎无语的看着他。 偏这时,虎头嘿嘿嘿的跑过来:“对对对!我偷听到了我爹娘的话,不过不是木匠哟,是泥瓦匠。给咱们家盖屋子的泥瓦匠是二婶的舅舅哟!” “虎头。”二郎笑眯眯的看着大侄儿,温柔的问道,“最近书念得如何?先生都教了什么?” 虎头一秒垮了脸。 见他这样,别说二郎了,连三郎这个学渣都知道大侄儿是个什么情况了,忙将新屋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哥俩好的搂着大侄儿:“咋样咋样?先生是不是凶你了?你是不是挨罚了?是站墙角了,还是被罚抄书了?” 二郎忍不住提醒愚蠢的弟弟:“他才刚去村学不到一年,连笔墨都还没上手,罚抄什么?” 虎头点头,又摇头:“没有罚抄书,没有站墙角。” “那你这副表情是要干什么?”三郎觉得自己的快乐没有了。 “三叔啊,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吗?” “十六。”虽然这个问题充满了傻气,但三郎还是老实作答了,顺手指了指他二哥,“你二叔今年二十了。” “那我爹呢?” “你爹二十四。”回答归回答,三郎还是忍不住问,“你问这些干啥?先生让你记住家里人几岁了?”心说这没必要吧?你要是记住长辈的生辰,还能说是孝顺,记住年岁有什么用?过整生辰吗? 小小的虎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透着无比的沧桑和凝重。 这副样子倒是将两个叔叔给镇住了。 虎头语气沉重的问出了藏在心里数日的问题:“我是不是要读三十年的书,才能把书念完?” 啊这…… 同为学渣的三郎还是很心疼这个大侄子的,当下脱口而出:“哪用得着……哎哟。” 二郎给了弟弟一胳膊肘,同时蹲下身子,视线跟虎头平视,语气认真的仿佛并不是在跟孩子说话,而是同龄的大人。当然,语气是认真的,话还是要简单一些,不然虎头是听不懂的。 “虎头,书是永远念不完的,假如说你三十年后能高中,那绝对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咱们整个江氏一族都为以你为荣的。” 虎头今年不过才五岁,哪怕算虚岁六岁好了,三十年够也不过才三十六岁。这个年纪,放在那些传承几百的书香门第里,高中倒是不算什么了。可放在农家子之中,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 二郎犹记得他还小的时候,家里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干活的只有江父江母,吃饱尚且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供孩子念书却是有些艰难了。 为了让自己能够坐在学堂里念书,江大郎才十岁就跟着江父下地干活了,农闲时还要去镇上打零工。 这份恩情他永远记得,自会对父母感恩,也一样会感谢大哥当年的付出。可他也知道,直接给旁的东西不合适,他大哥绝对不会要的,那么…… “虎头你放心,等你在村学里念上两年,二叔就送你去镇上念书。有二叔在,你想读多久都成!”二郎一脸严肃的承诺道。 虎头:……啊? 三郎:……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第49章 因着二郎的这一番承诺,虎头算是彻底蔫吧了。 就连次日去江家老屋,也就是江大伯家里喝的那顿喜酒,都没能让虎头重新高兴起来。 虎头啊,他失去了他的快乐。 三郎是理解他的,可问题在于,家里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江母除了不敢使唤江奶奶外,其他人都被她使唤得滴溜溜转。尤其是三郎,不光要忙着干活,还要忙着挨骂。 自个儿的事情都摆不平,他是真的没精力去捞大侄儿了。 原本,作为上辈子的学渣本渣,赵桂枝多少也能理解一些的,偏每次家里办喜事,最忙的就是她了。 于是,虎头的悲伤当真是无人理解。 江母还嫌弃这孩子笨得慌,吃席那天,在后头边帮忙边跟江大伯娘叨叨孙儿的事情:“你们家的扁担就不错,幼娘回来跟我说,先生好几次都夸扁担这孩子坐得住。倒是我们家的虎头哟,就跟屁股上长钉子一样,又坐不住又记不住。” 大伯娘闻言只笑了笑,她不太清楚小孙子念书的事情,只因她有好些个孙子,大孙子只比江母的小儿子小了半年光景。 因此,她只随口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真要挨个儿操心,你哪儿操心得过来?要我说,管好儿子就得了,孙子如何那是他爹娘的事儿。” “理是这个理,可我这不是只有一个孙子吗?”江母也是无奈,又想起了小儿子,“我家三郎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赶紧给他说个媳妇,等成了家,他就彻底长大了,用不着你操心的。你看,二郎不就是这样的?” 江母撇了撇嘴,心说她家二郎打小就懂事,啥时候也没让她操过心呢! 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江母是有满腹的牢骚要发。 “大郎是个懂事的,又能吃苦又稳得住,担得起事儿,我从来就没担心过他,倒是心疼他比弟弟妹妹吃得苦头都要多。” “二郎一贯聪明得很,又格外得有主见,上敬重哥姐,下疼爱弟妹。我只盼着他早日考上秀才,倒是不担心旁的。” “独独那个江三郎啊!大嫂你说说看,他哪哪儿都不成,我就不说下地干活的事儿,他从小就念书,花出去多少束脩钱啊,可有什么用呢?连二郎都说了,他以后也就是个账房先生。” 江母愁眉苦脸的,她总算是发现了,比起虎头,三郎才是真的叫她操碎了心。说到底,虎头只是个小孩子,五六岁的孩子爱玩爱吃有什么稀罕的?江三郎都十五六岁了,还没立起来呢! 思及此处,江母决定吃完席面回到家里,先狠狠的收拾一顿江三郎! 大伯娘也很无奈,她是理解妯娌这些烦恼的。人嘛,尤其是当娘的,见天愁得还不是自家儿女的事情? 问题是,她已经有个天天嘀咕着儿子要打光棍的大儿媳妇了,真的不想再听这些话了。 “要不你去找丰收他娘唠唠?”大伯娘提了个建议。 丰收他娘,就是江大堂嫂。 江母黑着脸拒绝了。 她只盘算着,眼下也没其他大事儿了,自家的新屋也已经盖好了,虽说三郎那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凑点儿打家舍的钱她还是有的。不过,这倒是不着急,只因盖新屋需要挑时间,入冬后就不方便动工了。但像打些床榻柜子这种活儿,便是腊月里也依旧有人干的,她想等事情说定了之后,再找人打一套好的。 而这个事情,指的当然是三郎的亲事了。 好不容易盼着赵桂枝做完事情,江母立马把人带走。还不止呢,她连怀孕的大儿媳都带走了,生怕做活儿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将幼娘留在了大房这边,毕竟一家子都走光了也不好。 哦对了,她还特地叮嘱了,让三郎好好干活,晚间她有话要说。 一句话下去,三郎就恨不得住在大房了,他总感觉亲娘又要折腾他。 赵桂枝也是这么想的,总怀疑婆婆又要搞事了。 看了看挺了个大肚子的大嫂薛氏,再瞧一瞧满脸严肃的婆婆钱氏,赵桂枝快速的回忆着,最近她干了啥,顺便思考一下婆婆又想折腾啥了。 好在,江母没让赵桂枝思考多久。 走到半路上,见着没啥人了,江母就开门见山的说:“桂枝,我记得你妹子还没说清吧?” 赵桂枝先“啊”了一声,稍稍一愣后才意识到江母说的是周大姑娘,顿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来。 “咋了?她说亲了?”江母心头一紧。 “我也不知道她说亲了没。”赵桂枝只感觉脑壳疼,这问题着实有些难以回答,毕竟周大姑娘确实是没说亲,她只是跟人私奔了……而已。 江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你是当姐姐的,都没说亲呢,她一个当妹妹的,如何会说亲?要不你回头找机会问问呗,是你忘了以前的事儿,她又没忘。” 赵桂枝点头答应了。 见状,江母又忍不住接着往下说:“你先问问她到底说亲了没,我寻思着是没有的。那要是她说了没有,你就帮三郎说说好话,记着了吗?” 这下子,赵桂枝真的懵了。 她要是还不知道江母的打算,她就是个傻子!! “我妹比三郎要大吧?”她下意识的先说了这个,“而且姐俩嫁哥俩?这也不大好吧?” “有啥不好的?哪个说了姐俩不能嫁哥俩的?再说这年岁,女大三还抱金砖呢!我早先就问过了,桂香只比三郎大了半岁,有啥啊?”江母说着还嫌弃的看了赵桂枝一眼,“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比你奶还古板呢?就是你奶,也不在乎这些事儿。” 赵桂枝:…… 没话讲,真的没话讲。 她哪里是古板了?她只是不敢把自己的大舅妈介绍给小叔子! 人干事?! 略一思考,赵桂枝决定使用拖字诀:“那这样吧,等回头二郎去镇学了,我抽个空问问桂香吧。” “那为啥要二郎去镇学才能问?”江母急道。 当然是为了尽可能的拖时间了…… 真实的理由不能说,赵桂枝只能尽量找借口。先说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当面问本人的,她妹子又比较害羞,怕直接把人给吓住了,又怕她认为江家借收留一事拿捏她。还说等二郎走了,她可以搬回原先那屋,晚间跟妹子好好聊一聊。 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江母却完全没被说服。 江母可比赵桂枝更通晓人情世故,哪怕只听个话茬,她就意识到赵桂枝其实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就算没到反对的份上,但肯定是不支持的。 隐隐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认为赵桂枝这是看不上她小儿子。 可转念一想,三郎好像确实没啥值得别人看得起…… 这不就尴尬了? 直至回到了家里,江母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不要你去问了,万一桂香瞧不上三郎,搞不好你俩连姐妹都没得做了。我让别人帮我探探口风。” 赵桂枝觉得确有可能,而且还不是没得做姐妹那么简单,她深深的怀疑,她大舅妈能当场灭了她。 “那娘你打算让谁帮你探口风?大嫂?幼娘?” 好像哪个都合适,但又好像都不合适。 “你奶。”江母冷漠的开口,“只有她说不会被人甩脸子,而且她给人说媒都成了,再不靠谱的都能成。” 啊这…… 行吧,反正她大舅妈确实挺尊老爱幼的。 当晚是不可能说的,江母自个儿还得找机会跟江奶奶通个气呢。 又隔了两天后,才有了结果。 此时,江大郎已经离家外出了,他干的是零工,少干一天活儿就少一天工钱。而在今个儿上午,二郎和三郎也回镇学去了,估计江母也是考虑到万一不成,也不能让两个年轻人太尴尬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江母估计自己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原因也简单,乍一看周大姑娘的模样是不如赵桂枝的,但其实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周大姑娘也很漂亮,是另外一种美。而乡下婆婆最看重的勤快能干,她也是很不错的,既会生火做饭,也会洗碗洗衣,扫地收拾什么的都拿得出来…… 这当然是因为经历不同了,上辈子的六零后有几个是娇滴滴的什么活儿都不会干?她以前还会用缝纫机自己做衣裳呢,对于家务活儿也是样样都会,当然距离精通还是有段距离的。 反正,在江母看来,这姑娘配自家小儿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只等她一点头,这桩亲事就成了! 但事实上,姑娘她傻了。 周大姑娘是顶着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过来找赵桂枝的,一看到人,就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桂枝啊!你奶奶疯球了!她给人做媒做上了瘾,想让我嫁给你小叔子!” 赵桂枝笑得一脸尴尬:“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不跟我说?” “说了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你直接用一脸震惊的表情对着奶奶呢。奶奶是个人精儿,她肯定能看出来你不愿意,回头就把我婆婆糊弄过去了。”赵桂枝也没别的辙儿,只道,“我已经想法子跟我姨说了,让她催催我哥,赶紧搞快点儿,再不快点儿他妈就要改嫁了!” 周大姑娘想象了一下她儿子收到这消息的表情,突然就乐了。 “可惜啊,这年头通讯太不方便了,不然我就能发条微信给他,说‘妈的好大儿啊,妈要改嫁了’。你说,他会不会直接被我吓劈叉了?” 赵桂枝:…… 这是何等恶趣味啊! 突然有点儿心疼表哥了。 第50章 有一点没猜错,她们确实是把人吓劈叉了。 但并不是陈屠夫,而是小货郎。 正好,周家的事情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小货郎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加快了速度把最后那点儿赶紧搞完。他是真的担心,不快点儿他媳妇就要跑了。 于是,在第一场秋雨之后,天气明显转凉了,周大姑娘的马甲却被扒掉了。 马甲扒得太快,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因为前一天还下了一场秋雨,镇上通往大坳子村的路上,全都是泥泞。五六辆驴车排成一队,毛驴子们一面“偶啊偶啊”的叫着,一面撩开蹄子往前走。 坐在最前头驴车上任劳任怨赶着毛驴的是陈屠夫,他身后坐着的就是小货郎。 陈屠夫边赶着驴子边吐槽着:“我觉得我妈看到这一幕不会感动,只会想揍你。” “那我也想多雇几辆马车来,谁知道这年头的马车那么稀罕呢?”小货郎一脸的冤枉,他难道不想更完美一些吗?这不是做不到吗? 其实,马车倒是不稀罕,稀罕得是马匹本身。 以前他们看古装电视剧时,就感觉什么人都能骑马,尤其是小货郎年轻时候,看多了金庸古龙的小说,对于策马游江湖那叫一个心生向往。结果一朝穿越,才知道马匹居然是受到朝廷管制的,当然不是不让买,而是普通人压根就没有门道买到马。 老马都不可能,哪怕是想买牛,都得碰运气。倒是驴子和骡子多得是,市面上赶车多用的是毛驴和骡子,牛车都不多。 坐在头辆驴车上,小货郎美滋滋的回忆着过去。 “我曾经跟你妈说过,等我发达了,要重新给她办一场婚礼。这次可不能再凑合了,至少也要请一整个车队助阵,全都得是名车!尤其是这头车啊,那必须是宝马以上的级别!” 陈屠夫低头看着眼前小毛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你妈跟着我吃苦了,上辈子我就高攀了她,没想到这辈子还是。你说她一个大家小姐,就这样跟着我这个小货郎私奔了,就算这事儿掀过去了,搞不好回头还是会有人说闲话的。” “她想替原身讨个公道,咱就讨!她想要周家的财产不落到亲爹后娘的手里,咱就抢!” “对了,我跟周家那老头儿达成的协议你知道吧?我自愿入赘,生了孩子跟你妈姓。喂,你能不能吱一声?” 陈屠夫感受到后背被他爸拍了两巴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吱!” 小货郎:…… 算了,头胎养废了,他还是专心培养二胎吧。 一行人以及一排的驴车,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大坳子村。 值得一提的是,驴车这玩意儿是真的没办法搞出气势来。尤其这一路上都是泥泞的土路,哪怕再小心好了,驴车的底盘多低了,这会儿毛驴身上、车轮子,连带赶驴子的人和坐驴车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添了一些泥点子。 可就算形象有些欠佳,还是成功的镇住了大坳子村的村民们。 村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辆辆的驴车从自己面前驶过,有心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又不知道咋开口。尤其坐在头辆驴车上负责赶驴子的陈屠夫,还摆出了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就更让人难以鼓足勇气开口了。 就这样,一辆辆的驴车驶过村道,路过了江大伯家门口,最终停在了江家三房的院坝下头。 最好笑的是,江母原先就在大房这边跟大伯娘抱怨着她小儿子没人要,一眼瞅见陈屠夫赶着驴车从跟前驶过去,她下意识的道:“这是来找我们家桂枝的?呃……” 一辆驴车还能说得通,但后面跟着的三四五辆又是什么鬼? 关键是,除了第一辆上头坐了个人外,后头那几辆上头全是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江母心下一急,忙抛下江大伯娘,跟在驴车后头就往家里赶。 跟着看热闹的人还不好,谁让眼下是农闲时分呢?哪怕秋风瑟瑟,那也挡不住吃瓜群众火热的心。 一路追到了江家门口,江奶奶站在院坝上,插着腰往下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全是懵圈。显然,哪怕比一般人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她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离谱的事儿。 “杀猪的,你这干啥呢?”江奶奶很快就瞄准了自己唯一认识的人,也就是杀猪匠陈屠夫。 陈屠夫冲着江奶奶露出了一个十分尴尬难以维持礼貌的笑容。 他深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算是够厚的了,可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些绷不住了。难以想象他妈看到这一幕后会如何,大概是忍不住拿jio抠出个摩尔庄园吧。 才这么想着,他就又被他爸拍了下后背。 无奈之下,他只能开口问:“我……”不能说我妈,也不能说我妹,话说回来,赵桂枝现在到底算是他啥人呢? “桂枝她人呢?”跳过了复杂到头秃的亲戚称呼,陈屠夫决定来点儿简单明了的,“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前些天来投奔她的,自称她妹妹的人,去哪儿了?” 江奶奶恍然:“桂枝和桂香呢?她俩上学去了。” 陈屠夫:…… 咋滴?他妹的大病已经发生了人传人的现象吗? 自己跑去上启蒙班也就算了,还拖着他妈一起去?这什么毛病? “她俩都去上学了,咋办?咱们要追过去吗?我记得桂枝上的好像是石坪村那个村学。”陈屠夫对于这附近的十里八乡肯定更了解一些,想到他家那倒霉催的小老弟也在石坪村,他又添了一句,“二傻子也在那边。” 小货郎回给他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我是来接我媳妇儿的。” 换言之,其他阿猫阿狗跟他有啥关系?最多也就是对大外甥女另眼相看,亲弟弟家的小二货?关他啥事儿。 “行吧,先下来。” 陈屠夫下了驴车,想找地方栓驴子。 原本,江家的院坝会是个很好的选择,毕竟地方也大,也有栓牲口的木桩。但谁家的院坝会是给足足六辆驴车准备的?他们只能将驴车靠路边停放着,让后头几辆驴车的车夫帮着稳住。 与此同时,江母也走上前来:“她表舅……不对,我该叫你啥?” 假如能再来一次的话,陈屠夫一定不会多嘴多舌的搞什么嫁祸事件。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绷着脸回答道:“叫我大柱就行了,就是顶梁柱的那个柱。” 江母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但显然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只顺势道:“那大柱啊,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钱大娘啊,我们是来接人,外加给您赔礼道歉来着。” 理由是提前想好的,陈屠夫早就背熟了,这会儿更是半点儿磕绊都不打的说道:“我给您说实话,桂枝她压根就没有亲妹妹,那个自称是她妹的人,其实是她干妹妹。” “啥?”江母懵了。 “事情是这样的。” 陈屠夫是特地找了他小叔帮着编了个逻辑通顺的故事,周家那边的事儿都不用编,那就是现成的。需要编圆的是怎么把周大姑娘跟赵桂枝掐到一块儿,结拜姐妹是唯一的办法,但同时也要解释,为什么要编出谎话来非说是亲姐妹。 多亏了他小叔啊,学文的人就是不一样,编起故事来就跟真的似的。 反正在陈屠夫的口中,周大姑娘就是有着千般万般的不得已,为了躲避无良的老爹,也为了信守早年的婚约,她不得不配合着躲到了乡下地头,甚至为了不让周老爷派出去的人追查到她,昧着良心说了谎话欺骗了失去记忆的干姐姐。 江母当场表演了个目瞪狗呆。 一旁的江奶奶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怕她的年岁再长,这种事情那是一辈子都难遇到一次的。 比起这俩,跑来吃瓜看戏的村民们显然更能接受一些,毕竟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别人家的事儿有啥不能接受的? “天呐,那个桂香姑娘居然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哪家啊?周家?听着很耳熟啊!” “半年多前跟小货郎私奔的那个周大姑娘,耳熟不?耳熟就对了!” “人家都说了那才不是私奔,是那个周家老太爷还在世时,就给孙女定下的亲事。是周老爷这个上门女婿不认账,想再说一门对自家有利的亲事!” “周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没听小货郎说他家没钱了吗?人没了钱没了地没了,周老爷不同意把闺女嫁出去吃苦咋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定下的婚约总得遵守吧?” 有村民觉得周老爷的做法情有可原,哪个当爹的愿意让金娇玉贵养大的闺女嫁出去吃苦了?但更多的村民还是支持周大姑娘,信守承诺才是为人的本分,再说了,不愿意嫁出去也可以招赘啊!横竖周家只剩下大姑娘这么唯一的一条血脉了。 吃瓜群众叨叨的热闹时,江母和江奶奶也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同时也有好事者将江父也找了回来,一并听这些事儿。 陈屠夫也担心他们会责怪赵桂枝,一面给妹子开脱,一面又细细的说了赵家的事儿。 “周家老太爷还在世时,跟赵家的老太爷是好兄弟。对,就是赵桂枝的那个赵,她俩的爷爷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所以她俩才会认识。” 说到这里,陈屠夫还临时发挥了一把,指着小货郎说:“要不是因为桂枝也是个闺女,搞不好就轮不到他了。两家老太爷就很想结亲来着。” 小货郎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倒霉儿子。 陈屠夫又不怕他,只继续说道:“桂枝忘了以前的事儿,又凑巧被江二郎救了,赵家其实也没什么人了,辗转知道消息后,也默许了这事儿,只是让我们把桂枝的嫁妆送过来。” “周大姑娘骗了你们那么久,这不,不光是赵家给的嫁妆,我们也添了谢礼,感谢你们这些日子护她周全。” 小货郎有话说了:“两头三辆车是桂枝的嫁妆,后头那两辆是谢礼。周大姑娘是跟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我这次是特地来接她回去的。至于周家那边,也已经谈妥了,周老爷愿意接受我了,回去我们就要拜堂成亲,到时候还请江家两位夫人赏脸喝杯喜酒。” 江母:…… 江奶奶:…… 讲道理,就算大概的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也不代表她们就能不懵圈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母才开口:“桂香是周家大姑娘?” 江奶奶也紧跟着开口:“桂枝是赵家大姑娘?”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江母又问:“她俩都是大家姑娘?” “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姑娘。”陈屠夫赶紧描补了一句,生怕江母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江奶奶寻思着儿媳妇都问了两句了,她才一句,那不得再想个问题?不然她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忽的,她有了主意:“我知道了!赵家是不是做吃食行当的?难怪桂枝的手艺那么好。可也不对啊,虞三娘说桂枝的手艺是跟她娘学的。” 小货郎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听到这话,差点儿吓得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啥玩意儿?桂枝的厨艺是跟她娘学的?她娘不就是自己上辈子的亲妹子吗?他妹子那个厨艺啊…… 说厨艺都侮辱了这两个字,他妹子那可是能把厨房炸了的神人。 他还记得网上有个神图,大概是一条狗正在生火做饭,配图的文字说,吃了这玩意儿我家狗子连夜给我做了三菜一汤。 放在赵桂枝家里就特别合适,他一度认为,赵桂枝之所以那么会做饭,完全是因为吃了亲妈的饭菜,不得不选择自力更生。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咳咳,这些细节问题我就不太清楚了。”陈屠夫相当清楚他大姑姑的手艺有多可怕。这么形容吧,吃过他大姑做的饭菜后,再回到学校里吃食堂的饭菜,就感觉是至高无上的人间美味。 但他不能说实话,万一他大姑也跟着穿过来了呢? 江奶奶有点儿小失望,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其他问题扳回一局时,大嫂薛氏忍不住劝大家先进堂屋里坐下喝杯茶。 “娘,让大家进屋里吧,这样围着也不好看。” 坐在屋里等着会是个好主意,但眼下还是半上午呢,村学那边要下午才能放学。 于是,就有热心的村民主动请缨去邻村把人找回来。 “让桂枝和桂香……呃,反正让她们姐俩赶紧回家,虎头别管,让他好好学。”江母又有些不放心,索性喊了幼娘,“你跟着一道儿去,回头你嫂子回来了,你留下继续盯着。” 江母的原则是,哪怕天塌下来了,虎头也要好好学习! …… 临近晌午时分,赵桂枝她们回来了。 第51章 大约是为了能给赵家“姐妹”一个惊喜,特地赶到石坪村去报讯的热心村民并没有提前告知真实的消息,只倒是家里有急事,让她俩赶紧回去一趟。 原本,幼娘是可以说的,可恰好特地前来体验上学乐趣的周大姑娘,早在上第一堂课时,就已经后悔了。偏生,她不认识回去的路…… 这个事实证明,悲剧一般都是环环相扣的。 就这样,赵家“姐妹”直面灵魂暴击。 “什么情况?”赵桂枝先看到了那一溜儿的驴车,紧跟着就看到了站在院坝上那一脸生无可恋的陈屠夫。 她沉默了一瞬,本能的选择退后几步,将C位让给了亲爱的大舅妈。 周大姑娘:…… 靠着墙排成一溜儿的驴车,站在院坝上满脸都写着绝望的大儿子,还有搓着手两眼放光期待的看着自己的老公。 她开始忍不住怀疑人生。 大致的情况,她还是能猜到的。但谁能告诉她,事情解决后特地过来接她,为什么非要出动那么多辆驴车呢?要说是特地为了运送东西,其实也是不合理的,只因不止打头的驴车是空着的,后头那几辆吧,看似好像是堆满了东西,可换个人拼拼凑凑的,起码能省下两辆驴车。 赵桂枝退缩了。 周大姑娘则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其他围观的吃瓜村民,包括江家这些人,在她俩没出现时,那是叨叨的厉害。可一看到这姐俩过来,所有人都闭了嘴,将这个广袤的大舞台,让给了赵家“姐妹”。 于是,在这个初秋的午后,大坳子村出现了一幕奇景。 原本就十分狭小的村道,在被驴车占据了一大半位置后,仅仅只留下了一小条缝隙,差不多也就是一个人行走的空间,前提是那人还不能是个胖子。 而在村道的两边,挤挤挨挨的站了不少人,还有跟江家关系近的人,比如说大伯娘、大堂嫂之流,索性就蹲在了院坝上,找了个最佳观景位置,近距离的观看这场无声的演出。 甚至还有一些小孩子们,或是努力挤在人群之中,或是坐在当爹的脖子上,相当得有参与感。 非要说的话,农闲真的是名副其实,瞧瞧把这些人给闲的。 然而,就算在场的人数颇多,此时此刻却无一人出声,除了偶尔的驴叫声之外,整个现场就是鸦雀无声。 沉默是今晚的大坳子村。 小货郎身为一个钢铁直男,还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他只激动的欺身上前,用咏叹调说道:“生生!” 啊这…… 这个当然不是他常用的称呼,上辈子他一直都是喊老婆的,过节或者纪念日的时候,则喊亲爱的,当然要是惹毛了他老婆,他也会这么喊的。可显然,这种称呼放在眼下是不合适的,叫上辈子的名字当然也不行,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选了他老婆这辈子的闺名。 周生生,这个名字听着就仿佛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芒! 就是去掉姓氏喊名字,怎么听怎么奇怪。 小货郎卡壳了,好在他很快就缓过来了,秉持着自己不尴尬,那尴尬就是属于别人的,他硬生生的跳过了刚才那一趴,直接进入了到了主题。 “你爹已经同意了我俩的亲事,他让我来接你回家!你放心吧,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周大姑娘:…… 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走吧,这会儿时间还早,咱们傍晚之前一定能赶回家的。”小货郎走到周大姑娘的面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并向她伸出了手。 “这算是求婚?”周大姑娘终于忍不住了。 她上辈子的求婚现场,好歹是在国营饭店里,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还有一盘大白馒头。虽然这种求婚的场面,放在十几二十几年后什么都不是,可起码在当时还是很说得出去的。 这辈子呢? 没有鲜花钻石当然无所谓,这接二连三的驴子叫是什么鬼? 仿佛是为了应景,距离周大姑娘最近的那头驴,特别豪迈的拉了翔。 讲道理,臭倒不是最可怕的,只能说,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你们能上来再说吗?”关键时刻,陈屠夫开口了。 主要是这样的,他怕再不插手,别说二胎弟妹了,他恐怕要面对千古难题——你是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在陈屠夫的提醒下,在赵桂枝的主攻下,这两人终于将地方从狭窄的村道换成了宽敞的露天院坝。 还好,村民们很给面子,他们也跟着换了地方,实在挤不下去的,就站在院坝底下,仰着脖子闻着驴粪蛋子的味道,吃着第一手的瓜。 结局肯定是好的,尽管觉得求婚现场哪哪儿都不如意,但周大姑娘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她还真诚的跟赵桂枝道了歉。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低头弯腰赔礼道歉,“虽然我做梦都希望我俩是亲姐妹,可事实上咱俩只是结拜的姐妹。”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总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是专门给古代人民科普亲戚关系来着。 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看过的赌王一家的关系图,人家虽然数量多了点儿,但其实人物关系并不复杂,除了妻子就是儿女,特别简单明了,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放在他们家…… 已知,虞三娘是她亲小姨,这个是最明确的,主要就是两辈子的关系都一样。 石二苟是虞家抱养出去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小舅。这个虽然很扯,但起码还是很好理解的。 陈屠夫就复杂了,表哥变表舅再变回表哥,然后还是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 但更复杂的还是小货郎和周大姑娘,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硬生生的扯到了义结金兰,从大舅和大舅妈变成了她的干妹妹和干妹夫。 哦对了,还有她上辈子的亲小舅,这辈子的…… 路人甲吧,暂时还毫无关系,但并不知道接下来能不能成功的扯上关系。 赵桂枝在脑海里快速的演练了一遍,最终她还是选择微笑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我原谅你了。正好我没有亲妹妹,你以后就是我嫡亲的妹子了!” 周大姑娘满脸的感动,嘤嘤嘤的表示舍不得赵桂枝。 “舍不得就别走了吧。正好,新屋也盖好了,咱们家住得下。”赵桂枝刚说完这话,就被下了毒手。 刚才还一脸恋恋不舍的周大姑娘,差点儿一胳膊肘给她当场送走。 赵桂枝秒速改口:“我是这么想的,但我知道不能这么做。你还是先回去吧,横竖就在镇上住着,等我得空了就去看你。” “好……还有一个事儿!” 周大姑娘陡然间来了个大转弯,毫不留恋的抛下了赵桂枝,转身就奔向了江奶奶:“奶奶!” 江奶奶吃瓜吃得正香呢,冷不丁的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她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挺直了腰杆,大声答应:“诶!” 一副“只要你敢叫,我就敢应”的架势。 周大姑娘当场抹起了泪花花:“奶奶,我舍不得你啊!” “不然别走了?就住下呗。” “……”您就是赵桂枝的亲奶奶吧?能不能配合一下啊!“奶奶,不然你跟我走吧!” 江奶奶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看行!” 其他人:…… 就不说江家人了,连看热闹的村民都傻眼了,无言的看着江奶奶。 周大姑娘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她硬生生的改口:“但我知道这事儿成不了。奶奶,你知道吗?你特别像我亲奶奶!” 本以为习惯了点头的江奶奶这次也会毫不犹豫的附和,哪知江奶奶却坚定的摇头:“那不能。周老爷多缺德呢?我像谁都不能像你奶奶,我可没这么缺德冒泡的儿子。” 沉默是今晚的奈何桥吧。 “我是说我娘的亲娘,因为我爹是入赘的,我一向管已故的周老太太叫奶奶。”周大姑娘很坚强的把剧情编圆,“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走了,我打小就是跟着奶奶吃喝睡的。再后来,我奶奶她……” 江奶奶总算配合了一次:“我懂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孙女了!我所有的亲孙女里头,奶奶最疼的就是你了!” 江母在一旁低着头翻白眼,假装自己是根柱子。 在一段煽情的祖孙离别剧情之后,就是照例的午饭时间了。 是有点儿迟了,但人总是要吃饭的。来者是客,何况这些客人不仅带来了新鲜热乎刚出锅的瓜,还有那么多的礼物。 待吃饭时,周大姑娘还许诺等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一定要让江家人也去喝喜酒,甚至还想请江奶奶坐在首位上,代替她那早逝的亲奶奶。 赵桂枝懂了,这人就是故意搞事,想让周老爷和后娘难堪。 “好,可以的,我答应了!”江奶奶干脆利索的答应了下来,显然她对于白得了一个孙女之事,相当得自豪,并很愿意配合着搞事。 离别很快就到来了,主要是赵桂枝看不下去了。 哪怕是那些年陪着母上大人看的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都没眼前的剧情来得那么催吐。在她的提醒下,几人终于决定离开了,当然在走之前,还得把给赵桂枝的“陪嫁”,以及给江家的谢礼都卸下来。 这些事儿当然不用赵桂枝动手,陈屠夫恨不得立马走人并且从此再不来这儿。在他的全力以赴之下,驴车被清理一空了,他那对不靠谱的爹娘也总算是可以走了。 赵桂枝站在院坝上冲着远去的驴车队伍敷衍的挥着手。 跟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畔的江奶奶。 江奶奶热情的高声喊着:“日子定下了记得提前来支会一声!路上小心啊!你小子要是敢对我孙女不好,我回头就带人去揍你!” 小货郎:…… 这老太太入戏有点儿深啊! 终于把人送走了,赵桂枝深以为她总算可以清净一点儿了,她对于跌宕起伏的人生并不感兴趣,只想过着偶尔去村学摸个鱼,隔三差五去赶集摆摊子,其他时间都咸鱼躺的美好日子。 好戏散场了,村民们也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了,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一些“没想到啊”、“我就觉得那姑娘不一般”、“江老三这是什么运气”…… 显然,这一出好戏足以让吃瓜村民念叨到过年。 “我回屋休息一下。”赵桂枝转身就要往自己那屋里去。 江母一下就给她拦住了。 赵桂枝十分警觉:“噢噢,我去洗碗。” “不用不用。”江母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如同黑山老妖般的笑容,“我就是有个事儿想跟你说一说。” “我觉得我还是去洗碗吧。”赵桂枝又不傻,她当然不会把婆婆的客气当福气。况且,偶尔洗一次碗本来就没啥。 “真的不用……不许动!都跟你说了不用,我怕你把全家吃饭的碗碟都给呲了!”江母深呼吸,随后气沉丹田,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桂枝啊!” 赵桂枝浑身僵硬的看着她:“怎么了?” “桂香……哦不,生生那丫头说你奶很像她奶,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娘你忘了吗?我把以前的事情都给忘了,就算见过周老太太也没用的。我是这么想的,她总没必要骗人吧?” 江母被说服了:“也是,只听说过卖小孩和大姑娘的,没听说过还有人盯着乡下老婆子卖的。” 赵桂枝小心翼翼的瞅着她:“那娘啊,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说真的,平常见多了江母拉长着脸生气发火的模样,冷不丁的看到她露出笑容来,赵桂枝这心哟,就跟刚跑了一千五百米那么慌。 “这个啊,我还真有。” 江母露出了羞答答的神情,浑然没有意识到这副娇羞的样子成功的吓傻了赵桂枝,她只继续道:“桂枝啊,你看我长得像不像生生那丫头死去的娘啊?” 赵桂枝:……………… 第52章 江母这个行为要怎么说呢? 反正赵桂枝是立刻联想到了上辈子的爸爸梗,反正不论男女,大家都想当爸爸。 面对一脸期待两眼放光的江母,赵桂枝在思考了片刻后,不得不出言打消了她的念头:“她娘生下她没多久就没了,我猜她压根就完全不记得她娘了。” “那多个娘疼她……”江母还不死心,试图从别的角度来说服赵桂枝,毕竟在她看来,周大姑娘是个缺爱尤其是缺母爱的小丫头片子。 赵桂枝实在是无奈了,索性使出杀手锏:“她有娘,除了早早过世的亲娘外,她还有个后娘,娘你记得吧?我猜,她对娘这种生物应该是没啥好感的,当然爹也一样。” 尽管赵桂枝的话绕了一些,中间还夹杂着江母听不懂的词儿,但大致的意思,她却是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才分外得扎心。 “那后娘真不是个东西!”江母瞬间骂骂咧咧,用典型的乡下婆娘骂人的话将那个素未谋面的周家继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桂枝乘机跑路,结果还是被江母逮住了:“哈哈……娘啊,我觉得她爹更不是个东西,后娘又不是亲的,爹总归是亲的吧?要不您再骂骂她爹?” 江母猛点头:“那可不?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旁的人家也就算了,凭哪家只得一个闺女,当爹的年岁又轻都不可能不再娶的。那周老爷是个入赘的!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对对,您继续骂。”赵桂枝想跑结果愣是没能挣脱出江母的挟制,委屈得她分外怀念人在镇上的江三郎。 三郎多好呢,每次他一回家,都能把江母的仇恨牢牢拉住。只要有三郎在,江家其他人包括虎头在内,都会轻松很多。 “你跑啥?算了,我就是给你说一声,你忘了以前的事情不打紧,人家记着呢!我也不指望你从生生那个可怜丫头身上捞啥好处,可你要记得,有门贵亲在,就算人家啥好处都不给你,旁人都能高看你两眼。懂了不?” 赵桂枝乖巧点头。 “回头她要是使人来家里报信,让你和你奶去喝喜酒,你俩一定要过去。我回头攒攒钱,给你俩做一身新的冬衣。” 至于为什么是冬衣而不是秋衣,道理很简单,这年头的订亲成亲流程格外得繁琐,能赶在隆冬过去之前将婚事筹备妥当,已经算是很迅速的了。当然,也不是没有动作极快的,可那一般都是乡下的穷苦人家,穷到懒得讲究的那种。 甭管江母说了啥,赵桂枝一律点头再点头,反正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终于,在念叨了半天之后,江母放生了她。 赵桂枝有理由相信,江母这是说话说得嗓子冒烟了,毕竟在这之前江母也一直都在叨叨着。 被这么一打岔,她反倒是精神了。 瞅了瞅天色,估摸着这会儿离做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但这么点时间显然也不够她回屋休息了,她索性跑去收拾东西了。 就是那两辆驴车的“陪嫁”。 给江家的礼物,早在午饭之前,就已经被大家伙儿打开来看过了。这年头的谢礼其实都差不多,不是吃的就是用的。至于区别也就是档次的高低而已,便宜的有粗粮,贵的就是精细粮食,还有茶碗杯碟之类的,再就是一些衣裳料子针线棉花等等。 不过,这是正常人办的正常谢礼,假如让周大姑娘去置办,她肯定会选择这些东西。但问题是,这次的谢礼是小货郎和陈屠夫办的。 赵桂枝当时去瞥了一眼,她深深的怀疑,小货郎是不是把陈年的积压货都给送来了,反正种类特别多,多到江家回头就能在村里开一家杂货铺了。除了各种杂货外,还有就是肉类了。 这部分,大概率是陈屠夫干的,极有可能在装礼物之前,他把陈家肉铺里的肉搬了不少上来。有一整扇的猪肋排,也有十几斤重的肥膘肉,更有完整的四个大猪蹄子等等。 反正在村里人看来,这谢礼可真是够实诚了。 跟谢礼不同,给赵桂枝送来的嫁妆,是四口大箱子。乡下地头的人虽然会自来熟的套近乎,也会翻看敞开口子大箩筐里的礼物,但对于这种整个的大箱子,却还是知道分寸的。 再说了,他们也都听到了,这是赵家那边听说她已经嫁人了,将她的东西和陪嫁一并送来了。那万一开了箱子后,出现了女儿家的贴身衣衫怎么办? 大伯娘让她的几个孙子帮忙,将赵桂枝的嫁妆箱子搬到了她那屋,还特地靠墙摆放齐整了。 等赵桂枝好不容易从江母手里逃出生天后,进了屋一看。 好家伙,刚才放在宽敞的院坝上还不算特别明显,搁在屋里摆在墙边一溜儿,显得格外得壮观。 她兴冲冲的奔过去开箱,就好像小时候拆礼物长大后拆快递箱那么兴奋。 四口大箱子看起来料子不错,不过以她的认知水平,并不能判断出这些是什么料子的。箱子前头有锁扣,但并未完全锁住,很容易就能打开了。只是,锁扣容易开,盖子却着实有些沉甸甸的,她费了些力气才将第一口箱子完全打开。 定睛一看,赵桂枝陷入了沉默之中。 很好。 这一定是她那个日常不做人的大舅干的好事。 箱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有大量孩童的玩具,什么拨浪鼓、布老虎、鲁班锁等等,其中一个大盒子里面更是装了不少色彩鲜艳的头花,一看就不是成年人用的。 除了玩具,还有好多小孩子的衣服,瞧着比乡下地头要精细很多,还有小帽子、小鞋子、小饭兜等等,一应俱全。 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是赵桂枝小时候用过的东西。但赵桂枝知道,这口大箱子的主题是…… ——我打开箱子一看,满箱都写着两个字,是“催生”。 好家伙,没曾想躲过了亲妈的催婚,却躲不过亲大舅的催生! “啪叽”一下,赵桂枝把盖子合上了。 略缓了缓后,她才鼓起勇气打开了第二口箱子。这会儿,她已经不求别的了,只求她大舅能够稍微正常一点。 第二口大箱子再度让赵桂枝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因为满箱子都是“学习”二字。 幼儿启蒙书籍,三百千的经典书籍,还有就是笔墨纸砚了,中间还有个造型相当不错的藤编书奁,也就是古代版本的书包。 赵桂枝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第三和第四口箱子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的嫁妆箱子啊,尽管顺序是乱了,但她还是看懂了这里头要表示的含义。只因第三口箱子里装的都是孕妇需要的东西,产前产后都有的,连古代版本的催生包都准备齐全了。第四口箱子里则是好多女儿家用的东西,但并不是给她用的,而是更适合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 总结一下就是,先催生,生完就开始养孩子,然后分男女,男孩的东西放在第二口箱子里,女孩用品则放在第四口箱子里。 赵桂枝猜测,原先的顺序应该是对的,只是大伯娘的几个孙子帮忙搬运的时候,没意识到这玩意儿居然还有顺序要求,这才摆乱了。 但没关系,大舅和表哥的意思,她已经完全领悟了。 只能说,那俩真不愧是她家母上大人的娘家人。 大致的看了一遍后,赵桂枝带着满腔的无奈,先去灶屋做晚饭了。 堂屋里,大伯娘和大堂嫂她们还在跟江母说话,江奶奶原本是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见赵桂枝从屋里出来,她立马颠颠儿的凑上来:“把肉给炖了呗,我让你大伯娘缠着你娘,等她发现肉都下锅了。” 赵桂枝点头,趁着江母不备,切了两大块好肉,准备做一道实打实的肉菜。 正好,这两日没有集市,紧赶着吃了是最好的,不然以江母的性子,绝对会留着到集市上摆摊卖掉的。当然,以如今这个气温,多放几天也没啥,所以她们才要赶紧动手。 祖孙俩在灶屋里嘀嘀咕咕的,很快就商量好了对策,决定明个儿一早由江奶奶把江母骗出去,好让赵桂枝将四个大猪蹄子给卤了。 “卤猪蹄味道可好了,那就不是素菜能做出来的。我做的素菜再好吃,也不可能跟肉味完全一样的,更别说猪蹄了。”赵桂枝想起那味道,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连比带画的告诉江奶奶,卤猪蹄比素肉串串要好吃一百倍! 江奶奶手脚麻利的帮赵桂枝生火,她年轻时候才是真正的啥活儿都能干,哪怕年岁大了,生火做饭这种小事儿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先前她习惯了坐着等饭菜上桌,懒得干活罢了。可眼下,为了一口吃的,她瞬间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感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哦不,吃肉最大! 赵桂枝深以为,江奶奶也是生错了年代,这要是搁在她上辈子,先不说好吃的种类繁多,单就是她这副干饭鼻祖的模样,搞个吃播保准战胜一大票的俊男靓女。 江奶奶吃饭哟,那是比虎头都要香的! 还真别说,赵桂枝甚至想过了,摆摊不方便带上江奶奶,可等将来她要是开了家吃食铺子,请江奶奶坐镇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们在做啥?!”江母一脸震惊的出现在了灶屋的窗户外面,“天都凉了,东西留着摆摊卖钱不好吗?” 赵桂枝早有准备,她飞快的躲在锅后头,将舞台让给了江奶奶。 江奶奶秒懂,她立马坐在灶膛前拍着膝盖大声哭喊起来:“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啊?想吃口好的都不成,我命好苦啊!又没叫你去镇上给我买肉吃,人家生生丫头送给我的肉啊,你还要惦记!” “哎哟老头子啊,你当初一蹬腿就走了,留下我这个孤老婆子被人欺负啊!干孙女送我的肉都不叫我吃,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我的命苦过苦瓜啊!” 窗外的江母:…… 到底谁命苦啊?谁啊?她攒钱难道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眼见江母被气得脸色铁青,赵桂枝觉得时间到了,赶紧蹦跶出来安抚婆婆:“娘!娘,我差点儿忘了,我屋里从左边数第二口箱子里,放了好多的书和笔墨纸砚。我寻思着,这应该是我家里人给我以后的孩子准备的,可眼下我也用不上呢,不如先给虎头用?哥哥用完弟弟用,能省下一大笔钱呢!” 省钱? 还是一大笔钱? 江母瞬间心动了,在赵桂枝的催促下,她果断的抛下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恶婆婆,转身找书去了。 赵桂枝目送她跑开,扭头冲着江奶奶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我就说吧,只单气她肯定不行的,还是得祸水东引。” “啥水?我听不懂。这个啥时候可以吃了?”江奶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两眼放光的盯着不断往外冒着香气的大铁锅。 “再焖一会儿,反正也得等幼娘和虎头回家了才能开饭。” 趁着时间还有多,赵桂枝又炒了两个时蔬,将家里的所有猪油都用光后,这才满意的笑了。当然,猪油本来就剩得不多,不然她也不敢这么祸霍。至于以后,等明个儿将十几斤的肥膘肉熬了就好了。 在幼娘和虎头回家之前,所有的饭菜都做好了。盛饭端菜的事儿不用赵桂枝操心,主要是江母不放心,怕她连饭菜带碗碟都给砸了。 而在这个空档,赵桂枝也应江母的要求,拣出了三字经和幼学琼林,准备晚上拿给虎头。 薛氏满脸掩不住的喜悦,她知道书本有多贵,哪怕是很普通的启蒙书籍,几本下来,起码也要两三贯钱。这个钱看似不多,但能省钱是最好的。像二郎三郎读书之初,家里压根就没给他们买书本,都是抄先生的。等后来,书读的深了,倒是咬牙买了几本,那也是二郎用完给三郎的,轮到虎头起码还需要两三年。 也不是不能叫二郎三郎抄,不过像这种启蒙的书籍还不是最重要的。让薛氏高兴的是,赵桂枝那口嫁妆箱子里有好多的经史子集,哪怕并不全,也足够用到考上秀才了。 “桂枝,你娘家那头是有读书人吧?”薛氏欢欢喜喜的跟赵桂枝搭话,“对了,你的秋衣我已经做好了,回头跟娘要些棉花,我给你做一身冬衣吧。” 赵桂枝也不客气:“那敢情好,我这手也不知道怎么了,做饭行,做衣裳也太为难我了。大嫂你问读书人啊?具体的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有个表舅还是表叔的,学问可好了!” 学问好的就是她的亲小舅,上辈子人家可是知名大学里的教授。无奈的是,小老弟那个二傻子已经把名额占用了,所以她小舅这辈子是注定当不了她小舅了,只能往旁边挤,就是不知道他喜欢当表舅还是表叔了。 她觉得还是表叔好,毕竟就目前看来,她爸那边的亲戚都是一片空白,可操作的余地也比较大。 “真好啊……”薛氏满脸的羡慕。 眼角瞥到院坝上来了人,她高兴的招呼道:“虎头!虎头你快过来!” 放学之后的虎头是兴奋的,连蹦带跳的到了薛氏跟前:“娘!我闻到香味了!是肉……哇!”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江母将一大盆的肉端上了桌。 显然,江母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想着煮都煮了,况且还能在旁的地儿省下大钱,也没必要太计较小细节了。 虎头可不知道他奶经历了什么,只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吃肉!真正的肉啊!太香了!今天是过年吗?” 赵桂枝爱怜的摸了摸虎头的小脑袋:“你就当是过年好了。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别的。” 第53章 摊上这么好的事儿,薛氏的喜悦那是溢于言表的,她甚至很激动的准备立刻跟虎头分享这个特大喜讯。 但赵桂枝已经把话头抢过了,刚承了人家这么大的一份情,这面子还能不给?当下,薛氏便忍住了,只笑着附和道:“对对,先吃晚饭,吃完了再说旁的事儿。” 只这般,虎头度过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餐时光。 美好的时光总归是短暂的,在吃饱喝足之后,面对那一摞新书,虎头整个娃都陷入了绝望迷茫之中。 家里只有他一个娃啊! 就算他娘已经怀孕了,他也知道不久之后他就会有弟弟妹妹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是为他准备的。最多也就是在他用完之后给弟弟妹妹,就好像他娘先前收拾出来的旧襁褓旧衣裳一样。 所以,他能不绝望吗? 到底已经上了大半年的学了,虎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遇到丁点儿挫折就哇哇大哭的小娃子了,在品尝到了读书的苦之后,他显然坚强了许多。 于是,虎头坚强的忍住了眼泪:“娘,咱们家没钱,你还要生弟弟妹妹了,这个钱留着给弟弟妹妹多好呢?” 薛氏很感动,要不是她肚子已经老大了,实在是不方便抱虎头,她一定会将虎头揽入怀中的。这会儿,她只能伸出手摸了摸虎头的小脑袋,欣慰的笑了:“放心吧,你爹出去打零工了,养家糊口的事情有他操心呢。咱们家虎头只管安心念书,爹娘就算吃再多的苦也没关系……再说了,这个不要钱。” 虎头原本是想反驳的,他都想好要怎么说了,只是不光家里人教育了他,还有先生那边,都教导他要当个斯文有礼的孩子。 也因此,他强忍着没开口,只在心里打好了腹稿,等他娘的话音一落…… 不对啊! 为啥这个不要钱? “书本是很贵的,比肉还贵!”哪怕不知道确切的价格,但大概总是知道一些的。反正虎头记得他先生说过,几本看着并不厚的书本加一起,都能买一头出栏的猪了。 苍天啊! 而且眼前这一摞看着比先生当时说的还要更厚! 薛氏自然也是知晓的,因此感激的看向赵桂枝:“这些书是你二婶……” “是我娘家人送来的陪嫁!”赵桂枝赶紧打断薛氏的话,她可不想叫虎头埋怨上她。 给学渣送教科书啊! 这不就跟当初她考上了大学以后,跟她表哥两人联手凑了一笔钱,买了一整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给小老弟一个性质吗? 夺笋啊! 薛氏微微有些讶异,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是你二婶的嫁妆。” 虎头震惊脸。 赵桂枝又解释道:“我娘家那边大概是给我未来的孩子准备的。不过,我这都还没开怀呢,白放着也是浪费,就先给虎头用吧。” “二婶!你可以自己用啊!”虎头快要哭了。 “没事儿的,我那儿还有很多呢,你小孩子家家还是按照顺序来比较好,我又无所谓的,看别的就成。”赵桂枝觉得吧,与其让孩子一次次的失望乃至绝望,不如一次性了结得了,“你要不要去二婶屋里瞧瞧?我那儿还有笔墨纸砚呢,你奶说你还太小了,现在给你白瞎了东西,等明后年再给你比较好。但咱们可以看看啊!” 其实江母并不是这个意思,或者说,这仅仅是江母明面上的借口而已。 书本这玩意儿,只要保护得当,转几手都是没有问题的。但笔墨纸砚并不是,二郎三郎都在念书,江母太清楚这些东西是用一次少一点的,砚台勉强算是最经用的,但旁的东西,用的次数多了就彻底没了。 赵桂枝大概也猜到了,但她并不介意。 于是,在她的热情邀请之下,虎头成功的看到了那一大箱子的书籍。 虎头:…… 这娃仿佛瞬间三魂去了两魂半,回到堂屋后,看到原先那一摞书时,好像又好了一点。 “我只看这几本行不行?” 赵桂枝也跟了过来,闻言点头:“那可不?你先学这几本。哦不,先学这两本。”她把三字经和幼学琼林挑出来,剩下几本其实也是适合虎头这个年纪的,但没必要一口气给他,“其它的麻烦大嫂先收一下,回头再给他。” 虎头看看桌上的那一摞大概七八本的书,再看看被挑出来的两本,脑海里想的是二婶屋里那口堆满了各种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大箱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谢谢二婶!二婶,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赵桂枝茫然的看着他欢脱的捧着书回自己屋里,心说,这孩子怕不是被虐出了斯德哥尔摩症了吧?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哪怕虎头都接受了这个苦逼的现实。 但过不去的是江母。 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家婆婆和自己儿媳妇搞了一票大的,不光把上好的五花肉烧了不少,还把四个大猪蹄子给收拾了,都放到卤水里了! 不仅如此,那俩还准备第二天熬猪油! “你俩是要翻天了?”江母把虎头轰去睡觉,拿眼瞥着两个罪魁祸首。 江奶奶立马开口:“哎哟都这么晚了啊,我好困啊,有事明个儿再说吧。” 赵桂枝又没处躲,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横竖又不是自个儿花钱买的,吃就吃了呗。再说了,回头出摊也要用得上猪板油呢。” “你俩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话是这么说的,江母到底没再阻止她们。 次日,熬猪油炒油渣,这些江奶奶都能做,并且做得比赵桂枝还要好。这是自然的,哪怕赵桂枝擅长厨艺好了,上辈子那个情况,有几个人是自己买了肥膘肉回家熬猪油的?就不说别的,猪油都没几个人吃,大家都习惯了用植物油。 当然,赵桂枝也没闲着,她忙着卤猪蹄呢。 确切的说,她在卤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反正已经准备了一锅卤料了,当然要物尽其用。只卤猪蹄怎么够呢?她还顺便卤了其他,还不止是荤菜,连素菜都卤了。 这是赵桂枝的独门绝技,大杂烩卤味。 以前,她卤过猪蹄、猪尾巴、鸡翅、鸡爪等等。但每到这个时候,她小姨就会强烈抗议她不干人事。 荤菜本来就容易胖,卤味因为要放入不少大料,也包括了冰糖等等佐料,因为卤肉会比普通的炖肉蒸肉更容易令人发胖。 为了安抚小姨,赵桂枝每次都会往里面加入别的素菜。 像香卤都敢、豆筋、豆角、板栗、香菇,甚至还有玉米棒子等等,经过了她的手,哪怕素菜味道也相当得好。有几个甚至味道跟荤肉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赵桂枝没告诉她小姨的是,卤味啊,就算是素菜,也会胖的。 等江母上山打了猪草回到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娘,我是这么想的。你看烧烤也吃腻了,再说卤味好啊,只要提前煮好了,就能带去集市上,冷了也很好吃的。你想想,到时候可以我卖烧烤,你卖卤味,咱们不就能多赚钱了?”赵桂枝也怕把这个倒霉婆婆气出好歹来,赶紧用刚刚才想出来的借口安抚她。 江母愣住了。 “这也可以?” 一看有戏,赵桂枝立马点头:“那可不?其实辣卤田螺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可惜,我不知道咱们这儿哪里有田螺。” “田螺?田边地里到处都是啊!”江母脱口而出,随后又想到不对,“咱们村不太多,是我娘家那头,水沟特别多,田螺啊,我打小吃到吐的。” “那咱们能去收一些吗?但不能要价太高了,不然没赚头。”赵桂枝说着说着,就将江母哄出了灶间,哄去了堂屋那边。 当然,灶台还是要人守着的,可这不是有江奶奶吗?只是看着火,她没问题的。 趁着江母不注意,江奶奶还冲着赵桂枝点点头,又拍了拍胸口,意思是包在她身上了。 入秋之后,天气逐渐转凉,连唯一要担心的中暑都不用愁了。赵桂枝特别放心的去忽悠她那倒霉婆婆了。 都准备增加小食摊上的美食品种了,要商量的事情当然不少。 美味甚至都在其次的,关键是利润啊! 做买卖,不讲究利润那不是玩过家家吗?要在,卤味最贵的是卤料,但卤料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假如是夏天会很麻烦,但如今都入秋了,只会一天比一天冷,配好的卤料甚至可以用到来年春天,中间只需要根据消耗,增加一些配料而已。 卤肉的滋味肯定是最好的,但价格也会是最贵的。 赵桂枝提议每一锅里都需要肉类来提味,再配上其他的素菜,还有就是她秘制的素肉,这个从口味上能有七八分像肉。 辣卤田螺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上辈子当别人忙着吃小龙虾时,她却爱极了吃田螺,一大盘盛出来拿去阳台上吮着吃,楼上楼下都能被馋哭了。 当然,还有辣卤鱿鱼、虾等等,滋味也很不错,可这两样比较罕见,不太好办。 就好比,卤肉里面的王者,川味卤乳鸽,味道确实是一等一的,可她上哪儿弄原材料啊! 最终,婆媳俩商量决定,卤肉就只有猪肉,还不是好的猪肉,而是猪下水。卤素菜的花样可以多一些,赵桂枝提供了几种食材,就算江家菜园子里没有,别人家总归是有的,时蔬类的特别容易收购,价格也会很便宜。 “田螺先不管,你不是说田螺的卤料跟其他不一样吗?我明个儿回一趟娘家,先看看能不能收上来,到时候再说。” “行,那咱们今天就先尝一尝我做的卤菜吧!” 有一点,赵桂枝没说,她已经发现了这年头或者他们这一带没有卤味。而卤味跟烧烤又不同,烧烤这玩意儿特别容易被人学去,而且就算腌料有所不同,一般人也没那么讲究。至于撒在烧烤串串上的配料,稍微懂点儿厨艺的人,一尝就知道个大概了。 但卤味不是。 赵桂枝的卤方最初是从网上找的,后来又买了专业的卤味书籍来研究,再经过了她自己无数次的试验,最终才定型的。 可不管是什么,都是基础最难的。根据现成的几百个配方,取长补短,选出最好吃的,那当然是很简单的,最多也就是比较耗费时间而已。 但假如没有基础配方呢? 那么,卤味就将成为她将来开小食铺子的招牌了。 第54章 赵桂枝做的卤菜,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 其中,吃得最开心的莫过于江奶奶和虎头了。这俩原就是吃货,况且卤味这东西吧,刚开始是真的好吃,当然多吃几次还是容易腻味的,可只要有段日子没吃了,照样想得慌。 搁在这年头,吃腻是不可能的,虎头连大白馒头和白米饭都吃不腻,更何况是卤菜了。 就连赵桂枝,算起来都有一年光景没尝到这味儿了,也是吃得香喷喷的。 吃饱喝足就该说事情了。 江母心里原先还担心卤肉的成本价太高了,毕竟那是肉啊!可等卤味上了桌,发现是又有肉又有菜的,早先的担忧自是立马被她抛到了脑后。 这肉或许吃不起,菜还能吃不起了? “这个好,只要提前煮好了,到时候提着桶子过去就成。不过最好还是分一分,总不能都是一个价吧?”江母两眼热切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大海碗,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桂枝点头:“自家人吃东西当然不用那么麻烦,等咱们卖吃食了,肯定要细分的。卤猪蹄是最贵的,卤猪下水味道好又便宜,但最便宜的肯定是卤菜了。而且这卤味有个好处,就是冷了味道也很好。” 更确切的说,就没听说过卖热乎乎的卤味的。 哪怕是这一次吃,赵桂枝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大土灶卤味做好的时间,因此她只能往前面挪。卤猪蹄熬到了半下午才好,其他素菜则要快一些。其实,要是放在她上辈子,有高压锅这个神器的话…… 算了,往事随风飘去,还是别提了。 这么一来,等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时,卤味其实已经凉透了。可能卤猪蹄还有那么一丝热乎气,其它的就不用说了。饶是如此,味道也非常之好。 江母又问:“那提前做好呢?咱们一大清早就要赶路去集市的。这个得提前一天做好啊!” 赵桂枝迟疑了一下:“这个天应该没啥吧?灶屋里还有一些剩下了,明个儿咱们再尝尝?” 上辈子她才不会考虑这个问题,谁家剩饭剩菜不是放冰箱的?不过问题应该不大,都已经快中秋了。 “成,那就明天试试看。还有素菜啊,你回头算清楚了给我说一说,到底要什么东西,要多少份量。咱们没有的,我得去问问你大伯娘。” 江奶奶立马举手:“我去我去!我帮桂枝压价!” 啊这…… 别说江母了,连江父这个亲儿子都无言以对的看着亲娘了。说真的,江奶奶为了一口吃的,真是坑儿啊! “咱们是做买卖的,倒也不用……”江母一脸的犹豫。 对此,江奶奶格外得不屑一顾:“你那么抠,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了?能省钱不省钱?还是想着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得了吧,我也没喊你去说,我这个老太婆豁出去脸面帮你还不成?再说了,我吃住都在这里,他们不得给我送点儿吃的喝的?” “他们送了。”江父忍不住替他大哥辩解。 “光送吃食有啥用?那不得找人帮我做饭洗衣打扫?行了,这事儿你们不用管了,家里一摊子事情都忙不过来,倒有这个闲心。”江奶奶骂起儿子儿媳那叫一个不嘴软,扭头看向赵桂枝时,那是一脸的和蔼可亲,“桂枝啊!” 赵桂枝挺直腰杆:“奶奶您有话就直说。” “你缺啥就跟奶说,奶就算逼死你大伯娘也一定让她帮你弄到手。奶不要别的,就是这好吃的……你懂吧?” 懂,这咋可能不懂呢? 但有个问题,卤味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啊! 之前她完全没考虑过,还不是因为不可能有人天天吃这玩意儿的。先不说卤味的价格比一般吃食要贵,单就是这十里八乡的,三五天才一个集市,哪怕有人跟着他们的小食摊子跑,那不也是最多三五天吃一回吗? 思量了一下,赵桂枝觉得江奶奶应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便道:“好吃的是没问题的,但咱们不能老吃同一样东西。奶奶您看这样成吗?三五天的吃一回卤味,中间吃顿串串,再夹杂着红烧素肉、素烧鸡、煲仔饭……” 一口气说了好几样拿手菜,赵桂枝期待的看着江奶奶。 果不其然,面对诸多美食的江奶奶就特别明事理:“成!都听你的!奶不挑食!” 多好的奶奶啊,都不挑食呢! 赵桂枝寻思了一下,从穿越到现在,她好像就没碰上过挑食的人。这就很好了,只要她的饭菜做得好,就不愁没客源。 搞定了江奶奶,赵桂枝又对江母道:“我是打算过完中秋正式开始卖卤味的,这样天气就更凉一些了,东西也放得住。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咱们可以囤一些食材。” 江母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再就是中秋快到了,咱们不跟别家抢月饼生意,但可以抽空瞧瞧别人家是怎么过节的。中秋节的买卖是赶不上了,但年节还有很久,到时候咱们也做些瞧着喜庆的糕饼点心。这个可以提前很久就做起来,冬日里放不坏的。” “这个……”江母有些犹豫,“乡下地头过年前倒是会买一些吃食,可最多也就是花生瓜子糖块的,你做糕饼?” “我没想过要卖给村里人,我是打算走我干妹妹的路子,卖到镇上去。” 好家伙,这想法可以啊! 赵桂枝这话一出,江家人除了两个还在回味卤肉味道的吃货外,全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同为江家媳妇的薛氏都惊呆了:“桂枝,你是想把买卖做到镇上去啊?咱先不说桂香……呃,生生那姑娘愿不愿意帮你,可你想想,镇上卖的都是金贵玩意儿,咱们乡下人做的吃食,能卖出去吗?” “所以咱们才要提前考察起来,看看人家是怎么过中秋的。月饼啊糕点啊,还有各种糖,多看看多学学,心里才好有个数儿。” 薛氏不吭声了,她原就是因为太过于惊讶才开口的,这会儿理智回笼,顿时就没声儿了,只拿眼去瞧江母。 江母眉头紧锁,好半晌才说:“那这样,咱们一步步来。桂枝你想把要的东西算清楚了告诉你奶,我明个儿就回一趟娘家,收一些田螺来。到中秋了,我陪你去镇上看人家铺子里卖的是啥。其它的,过了中秋再说。” “成啊!”赵桂枝一口答应。 …… 次日一早,虎头眼巴巴的看着饭桌,确定没有卤味上桌后,那小表情,仿佛是被抛弃了的小狗子,委屈极了。 “谁家会一大早吃卤味?那个中午吃。”江母一句话就断绝了虎头的念想。 于是,虎头更委屈了。 他不知道的是,江母还是很爱他的,在给他的午饭篮子里,塞了一碗卤味。 等全家人都吃过早饭了,自是各自散去忙活了。 因为赵桂枝的出摊事儿占用了家里的重要劳动力,也就是江母,江家这边的活儿就很难办。幼娘要陪虎头上学,薛氏又大着个肚子,只能互相多做一些,再就是江母不出摊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逼成老黄牛,一口气把两三天的猪草都准备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江父回家了,至少家里的体力活都有人干了。不然,就跟先前那样,家里吃的水都要特地去村里的水井挑,光挑水都能累死个人了。 再就是,江奶奶还是很管用的,她一看家里没柴了,就召唤大房的曾孙子。还有猪草也是,不光让曾孙子帮着打了,还要人煮好、喂好。 也就是大房那些人脾气都好,就连大伯娘都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天半上午过来找她,问问有啥要洗的衣裳没有。 今天是个例外,江奶奶不请自来。 大伯娘一看到她这婆婆来了,顿时心头一紧:“咋了?娘你终于惹毛了钱氏,叫她把你赶出来了?” 江奶奶当场生气:“赶你个大头菜!咋地我还不能来瞅瞅我儿子?” 一句话下去,江大伯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活了半辈子,从来就没听老娘惦记过他。乍一听这话,差点儿没把他吓死。 这对大孙子都快娶媳妇的夫妻俩,愣是被江奶奶吓得齐齐走到她跟前立住,轻声细语的嘘寒问暖。 其实赵桂枝还没把需要的食材种类和数量告诉她,毕竟这也是要经过计算的。但江奶奶觉得无所谓,她昨个儿尝的卤味大杂烩里面,除了卤猪蹄是最香最好吃的之外,第二好吃的就是卤豆角了。 她自个儿是不知道缘由,但赵桂枝知道啊! 豆角的营养价值很高,而且本身就具有健脾补肾的功效。当然,单纯的吃豆角肯定达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有一点却是很快能起效的。 它能治疗消化不良,尤其适合积食、腹胀者食用。 一句话总结就是,豆角就特别适合江奶奶这种动不动就吃撑了的人。 促消化啊! “我想吃豆角了。”江奶奶开门见山的说,“老三那个倒霉媳妇,种了一菜园子的菜,可她不爱吃豆角,只种了少少的一点。那不行,我爱吃,你们给我弄,自家没有上别家收去。还有,不光是豆角,我还爱吃扁豆、黄豆、花生。你们回头给我送一些来。” 江大伯夫妻俩那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别看江奶奶的要求好像有点儿多,但除了花生稍微贵一些话,旁的都是各家各户有的。哪怕花生都无所谓,大房家里种了不少,毕竟他们家的大孙子二孙子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办喜事少不得要分糖,糖块贵就用炒花生来替代,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娘您先回去,我等下让丰收和满仓帮你挑过去。” 挑这个字成功的取悦了江奶奶,毕竟一听就不少。 江奶奶满意的走了,她还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走到了老姐妹家里,开始了侃大山吹牛屁,主题思想就是昨个儿吃的那顿人间美味的卤味大杂烩了。 也因此,当赵桂枝看到丰收满仓送来的两担乱七八糟的蔬菜后,陷入了迷茫之中:“我还没算出来……谁让你们送来的?大伯娘?” 这话倒也没错,丰收刚要点头,就被弟弟满仓截去了话题:“是太奶奶上咱们家要的!” 赵桂枝:…… 丰收:…… 好巧不巧刚走上院坝的江奶奶:……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丰收赶紧拽着他弟飞快的跑了,只留下一句:“太奶奶你吃完了再跟我奶说一声啊!” 赵桂枝看了看那两担子的蔬菜豆类,陷入了沉思之中。 要知道,大伯娘是很实诚的,准备了四个大箩筐,有多大呢?大概能装下一只虎头的大小,还每个都放着满满当当的。 四个虎头那么多的食材啊! 江奶奶就算拼着把自个儿吃到撑,在东西放坏之前,估计都吃不完。 “桂枝啊!”江奶奶嘿嘿嘿的笑着上前,“我忘了问你,为啥不能卤花生呢?我顶顶喜欢吃花生了,炒着吃最好吃,放点儿盐蒸熟了也好吃。你要不试试看卤花生?” 为啥不能卤花生呢? 赵桂枝觉得这个问题相当得有水平。为啥呢?因为他们家就没种花生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连一颗花生都没有,请问她要怎么卤花生呢? “可以卤。”赵桂枝找了个小点儿的箩筐,装了大约三四斤的花生,打算先拿去清洗一下。 不想,江奶奶误会了:“要剥啊?跟炒花生那样的?等等,我去喊人帮你剥。” “不用不用,洗干净外壳就行了,用不着剥。” 卤水花生嘛!本来就是她上辈子一道相当出名的下酒菜,除了味道好之外,更有降低血脂和治疗便秘的功效。 这个卤起来非常方便,材料也不算多,并且还不用像卤猪蹄那样耗时长。但缺点也不是没有的,因为花生带壳的缘故,比较难以入味,因此要多放盐,而且用过的卤水也不能挪作他用。 ……不然会齁死的! 把情况跟江奶奶一说,她立马有主意了:“那你卤两锅,昨个儿卤水卤豆角,我可喜欢吃豆角了。再卤个花生,你不是说下酒菜吗?到时候喊你大伯过来吃饭,多好呢。” “奶奶喜欢吃豆角啊!”懂了,她啥都明白了。 都是素菜就容易了,江家灶屋本身就是有两个炉灶的,一起熬煮也方便。再有江奶奶帮着生火,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等江母从娘家钱家村回来时,正好赶上了午饭。 从踏上院坝的那一刻,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的香味,再看到堂屋里已经提前盛出来放凉的卤菜大杂烩、卤豆角、卤花生这三大盆的卤菜时,她脑海里只冒出来一个念头。 得亏虎头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这倒霉娃儿还不得哭得村头都能听见了? 第55章 江大伯和大伯娘也应邀来到了江家。 他们还不是空手来的,毕竟就算江父江母不会说什么,但江奶奶肯定会叨逼的。也因此,听说是请客吃饭,江大伯果断的截胡了他大儿子收藏的一壶好酒,准备跟三弟好生喝一杯。 也是巧了,卤味啊!那本来就是特别适合当下酒菜的。 因着是中午饭,幼娘和虎头都不在。于是,偌大的一张饭桌上,江大伯和江父边喝酒边合计接下来过中秋节和给老娘庆生辰的事儿,大伯娘则跟江母互倒苦水,商量着怎么给孙子/儿子娶媳妇儿一事。 还有就是赵桂枝和薛氏这对妯娌俩了,一面吃着一面随口闲聊着。 哦对了,忘了说江奶奶了,她一言不发的低头猛吃。 午饭当然是很和谐的,大伯娘得知赵桂枝接下来准备要做卤味生意,拍着胸口表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她。 江母还是要脸的,她是属于那种不愿意吃亏,但也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的人。别看两家当家的是亲兄弟,可江家分家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一家人是不说两家话,可他们老早就是两家人了。 可江奶奶却不管:“你做饭就跟煮猪食一样,可拉倒吧。倒是可以帮着收点儿食材,我看这豆角花生都不错,回头多送一些来。” 大伯娘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成啊,横竖我寻思着丰收今年也不像是能娶到媳妇儿的,家里收的花生全送来。豆角家里也不多了,我回头找别家换一点儿。” 乡下地头,多数人家的小菜园里种的蔬菜瓜果都是不同的,假如想吃口自家没有的东西,也很少是直接掏钱买的,而是习惯于拿自家地里的出产去跟别家的换。 不过…… 江奶奶提醒道:“这可不是我一人吃,回头要摆摊的。” “都成,都成!”大伯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乡下菜贱,就算是大清早的挑着担去镇上的早市卖菜,那价格都不一定能起来,要是在地头上收菜,更是便宜得要命。 比起这些许花销,大伯娘更希望自家这倒霉婆婆别回去了。天知道,她这段日子过得有多逍遥,哪怕隔三差五的被召唤一回,那也好过于以前那样,见天的被挑刺嘲讽。 这样就挺好的,只是可怜的三弟妹啊…… 大伯娘一脸愧疚的看向江母。 依着他们这一带的风俗习惯,赡养父母那可不是每个儿女都要尽的义务,而是独独属于长子的义务。当然,其他儿女逢年过节也该送些吃的喝的用的,但这就算是礼仪了,而非强制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当初分家时,大房继承了江家的祖宅,宅基地远比三房这块大上许多,房舍更是多出了好几间,就连水田旱地都比三房要多得了不少。 确切的说,撇开已经出嫁不知道多少年的姑奶奶不提,再不算早夭的江老二。剩下这三房之中,大房无论是田产房舍钱粮都是拿了大头的,三房略次一些,人在孝义镇的江老二则拿得最少,没房没田只得了些老物件。 想到这些往事,大伯娘愈发的心虚不安了,只柔声对江母道:“三弟妹啊,你想想家里还缺了啥,不然回头缺人手了,也尽管告诉我。咱们就算分家了,那不还是亲戚吗?但凡能帮得上忙的,我和你大哥一准没二话。” 江母:…… 她要脸啊!! 甭管她平日里有多抠门,经常为了那一文两文钱的小事儿捂着心口直叫心疼。可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做不出占人便宜的事儿来。 先是被婆婆那一番话给震住,后又听了大嫂明事理的话,江母只觉得老脸躁得慌。 “不用不用,忙得过来。” 江奶奶毫不客气的反驳:“啥忙得过来啊?幼娘天不亮就跟着跑,回到家就帮着干活。先前天气热,天黑得也晚,她傍晚去河边洗衣裳我也就不说啥了。可眼瞅着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你舍得你闺女大晚上的去河边洗衣裳,我可舍不得我孙女吃苦受罪!” 说完幼娘说江父,因为家里人都很忙,江父不光要做地里头的事儿,还要上山砍柴。尤其过冬取暖的柴禾,得提前操办起来,再有去井边挑水,甚至还有打扫猪圈,铲粪挑粪等等…… 几乎所有苦活累活都是江父在做。 本来是有个江大郎能帮忙的,可他不得更辛苦?再外头讨生活挣钱能是轻松的? 就连二郎三郎每次回家,都是撂下东西就撸袖子干活的。 还有薛氏啊,她肚子已经不小了,虽然是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可顶着个大肚子,谁敢让她做事儿呢?最多也就是打发她去做点儿小衣裳,再不就是缝缝补补的。 江奶奶把家里人都数了一遍,还着重说了赵桂枝和江母的不易。 “咱们这一片的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一入秋就爱下雨,是不大,可头天晚上下了雨,第二天这路还能走?她俩还要出摊卖吃食,我瞅着都心疼了。” 大伯娘耐心的等着江奶奶把话说完,当了几十年的婆媳了,她太了解这话唠老太太了,一旦没让她说痛快,她回头一准折腾人。 等好不容易江奶奶说完了,大伯娘才提议道:“咱们大房人手多,砍柴打猪草都不难,回头多打一些来,直接送到你们院坝上。洗衣裳也简单,顺手的事儿,我来就好了。天要下雨,这我可没辙儿,我寻思着,要不让丰收满仓跟着?他俩都是棒小伙儿,旁的不说,推个车扛个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江母已经快把头埋胸口:“大嫂啊,真不用这样,我们家忙得过来……” 她最终还是噤声了,因为江奶奶凶狠的瞪了她两眼。 赵桂枝瞅瞅这个瞧瞧那个,深以为不出声是不行的。 “算工钱不就好了?要是觉得给钱生份了,那就包顿午饭,再送卤味?”想起了大堂嫂的担忧,她又添了一句,“我觉得大堂嫂弄错了这个事儿,她勤快能干有啥用?倒不如让丰收满仓多做事儿,逛集市的大姑娘是少了点儿,可婶子大娘却是不少。兴许就有人瞧中意了,想把闺女许给他们的。” 大伯娘两眼放光:“我看行!就这么办!” 真要是能解决她那俩孙子的亲事,多干活算什么呢?早晚三炷香都行! 吃过午饭后,江大伯和江父先离开了,其他人则是开始算需要多少食材。 做卤味是有损耗的,因为熬煮的时间过长,食材是会融入到汤底里的。像猪蹄这类的倒是还好,可有不少素菜,卤的时间长了,看起来会缩水不少,完全没有下锅前那么多了。 几人算了又算,最终决定宁可多一些自家吃,也不能让第一天卖卤味就开了天窗。 至于卖什么,卤花生是极好的下酒菜,这个必须是要的。卤肉也是必须的,哪怕只是些猪下水都成,不然光卖素菜怕是不够吸引人。 再然后,赵桂枝提议卖卤豆干。 豆干就是豆腐干,有些地方也叫香干。属于豆制品的一种,并且张家豆腐坊就有卖。只是这年头的豆干,在口味上还是比较清淡的,并没有赵桂枝上辈子那么丰富多样的口味。但如果是卤香干的,味道就会大为不同。 赵桂枝做的卤豆干,味道略重一些,直接吃可能不大合适,更不能当做零嘴吃。她更喜欢等放凉后,捞出来切成条状,跟其他素菜伴着吃,无论是配饭还是当下酒菜,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暂时就这三样吧,多了也不好办。正好,我去一趟豆腐坊,买些豆干回来,再叫我小姨父帮我跟陈屠夫带个话,让他帮我留猪下水。” 三样卤味里,两样的原材料解决了,剩下一个花生就更好办了。 定下计划后,瞅着天色还早,赵桂枝索性直接去了石磨村。横竖上午做的卤味还剩下了不少,就算她回来得晚了,幼娘回家后也是会做饭热菜的。 她完全没想过,当虎头看到了中午吃剩下的卤味…… 噫! 去石磨村倒是很方便,跟虞三娘做买卖更是容易。只一点,她去的太晚了些,加上豆腐坊平日里虽也有做豆干,但数量却不多。 虞三娘听了她的计划后,直接拍板:“你今个儿先回去,等大贵回来后,我会帮你跟他说的。明个儿吧,等他明个儿从镇上拉了猪下水回来,再顺带捎上你要的豆干,一并给你送过去。” 这倒是不错,赵桂枝刚要点头,就听虞三娘满腹怨念的说:“做了卤味也不知道给我拿一些,白疼你了!” 赵桂枝:…… “这还不简单?你想吃啥,到时候我提前卤好了,让小姨父给你捎来呗。” “卤豆干、卤豆腐皮、辣卤豆筋、卤水豆腐!”虞三娘连珠炮一般的说完了,转身就去把自家的存货归归拢,一股脑的都放到了赵桂枝带来的大背篓里。 豆腐坊剩下的东西是不多了,但那是指摆摊。假如只是一个人吃的话,那却是有不少的。 整理好东西后,虞三娘又补充道:“你婆婆的娘家钱家村,那边水沟池塘都多,你回头让她帮我留心一些,看有没有卖藕的,卤水藕片也很好吃呢!” 赵桂枝看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先掂量了一下,随后才点头:“我会帮我带话的,那这些多少钱?我婆婆给钱了。” “这不是做给我吃的?”虞三娘大为震撼,一副看待负心汉渣男的表情,最终又忍痛让步,“我最多让给你三分之一,就当是手工费,剩下的都是我的!” “行行,记得帮我买猪下水哦。” “忘不了……唉,我想吃卤鸡脚,川味鸡脚还有泡椒鸡脚。”虞三娘一脸热切的看着赵桂枝。 赵桂枝才不搭理她,背上重了不知多少倍的竹篓,稳了稳身形就要走。 当然,临走前她还是给了虞三娘一个准话。 “没有鸡脚,除非你把你家的鸡爪子都给剁了。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我以前一直没有告诉你。” 走到了张家院门口,赵桂枝扭头冲着虞三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吃卤味会变胖的,这跟荤素没关系。因为几乎所有的卤水里都是要添加猪油或者肥肉,白糖或者冰糖的,加的还不少。包括咸卤和辣卤,里面都是少不了糖和油的。” 虞三娘:…… 她深深的被震撼住了。 想起那些年怎么都甩不掉的肥肉,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56章 当天晚上,虎头果然哭成了个小猪头。 本来看到又有新的美食了,他还是十分高兴的,洗干净了手就往饭桌前冲。到这时一切都还是很和谐的,结果这倒霉孩子抢得太快了,好几次抢到了江奶奶看中意的那几块好的,气得江奶奶当场发飙。 “早知道我中午就多吃点儿了,不给你个倒霉娃留!” 虎头:……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抓住了这话里面的重点。 喔,原来他去上学的时候,家里都在做好吃的。 江奶奶还嫌虎头不够惨,又加了两句:“你自个儿没得吃也就算了,还害得你小姑姑跟你一样落不着好吃的。等明年开春以后,你一个人上学去,再说不是还有扁担跟你一起吗?” 虎头含着两泡眼泪,歪着头想了想,这话的意思是,以后全家都吃好吃的,就躲着他一个人? 于是,虎头真就哭成了小猪头。 赵桂枝还是很善良的,给了江奶奶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开口哄虎头:“二婶会给你留的。”眼角瞥到薛氏那隆起的肚子,她又许诺道,“只给你留,你弟弟妹妹就算了吧。” “为啥?”小猪头有点儿懵。 因为他们吃不了……“因为二婶跟你好!” 小猪头傻乎乎的笑了。 等这倒霉娃回屋睡觉了,江奶奶嫌弃的撇嘴:“他怎么比他爷爷小时候还傻呢?” 赵桂枝可不想大晚上的再来一次魔音穿耳,只道:“我明个儿要做卤豆干、卤豆皮、卤豆筋……说好了三分之一是留给我当手工费的,奶啊!” 江奶奶拿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嘘。” 表明自己不再逼逼后,她赶紧也去洗漱睡觉了,免得一个不好,就没她那份好吃的了。 次日,为了能让赵桂枝安心做好吃的,江奶奶抽空去了一趟大房那边,把活儿都分配出去后,就搬了竹椅子,乖巧的在灶屋门口等候。这次不用她生火了,因为江母十分不放心,特地守在了灶屋里。 这可苦了赵桂枝,哪怕虞三娘给了不少食材,但佐料总是要自家出的。哪怕卤料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可每次使用前都是需要添加不少东西的。要不然,卤水越熬越少,只加水不加调料的话,到最后肯定就没味儿了啊! 为了不让卤味失去自己的味道,赵桂枝忍着双耳的摧残,还是坚持要加各种佐料,气得江母恨不得把盐罐子糖罐子一并藏起来算了。 在艰难的开头之后,赵桂枝选择跑路。 反正她都放好料了,接下来就是看着灶膛了。当然,中间还是要添东西的,但她真的没办法再跟江母共处一室了。 好歹也该让她歇口气了。 见她跑了,江母比她更高兴:“后面要放啥你告诉我啊,我来做!” “你做不得少放料啊?我缓一缓就回来。”赶在江母发飙之前,赵桂枝先跑为敬。 感觉这确实是个问题,以江母那节俭的性子,平常做饭都是少油少盐少糖的健康绿色菜谱,非要她接受不间断的放入大料也是蛮困难的。偏生,卤味最重要的本来就是底料,少了可不就不对味儿了吗? 得想个法子支开江母。 “你在打啥坏主意?”江奶奶悄咪咪的跟上来。 “奶啊,我婆婆她太抠门了,尽让我少放料。可做菜不放料,滋味能好吗?卤味又不是烧烤,还能熟了以后再撒辣椒面的,全看卤的时候入不入味儿啊!” 江奶奶就懂了:“你想把她支开啊?” “对,把她支开,但你不能走,不然我一个人顾不来两个火。” “让幼娘回来呗。我瞅着这都半年多光景了,咋滴虎头还不能好好上课?”江奶奶也是纳了闷了,反正她记得当初二郎和三郎都没那么麻烦。在她看来,孩子不想念书咋办?那就别念啊! 赵桂枝当然不可能同意。 原先没法子时,也就算了,可眼瞅着幼娘已经学了个基础,这时候掐断了,等于前头半年的工夫全浪费了。而基础识字算术这些功课,最起码也得学上个两三年,才能出效果来。 但这话没法跟江奶奶说,毕竟年代所限,她可不理解女孩子学这些东西有啥用。甚至于,她都没意识到读书有啥用。 赵桂枝也知道没法解释,因此只道:“我小时候学过认字呢,就是没认全。我让幼娘去学,回头她还能教我。再说了,她年岁也不大,总是使唤她干这干那的,我心里也不好受。” 江奶奶其实还是没理解,但好在她听懂了赵桂枝的意思:“那也行,不就是让我留下,把你婆婆支开吗?我回头跟你大伯娘说一声,她总是有法子的。” “嗯,只要开头几次顺利了,等咱们做起了卤味买卖,她看到利润后,就不会再抠门了。” “得了吧,抠的人这辈子都会抠的。就你婆婆那德行哟,你就是给她一箱子金子,她也舍不得做菜多放半勺盐!”江奶奶摇着头走开了,“桂枝你还是太年轻了。” 赵桂枝:…… 那她确实是没想到还有人能抠到这地步。 等中午时,江母还忍不住跟江父倒起了苦水:“大郎他爹你是不知道啊!那个盐卤花生,二郎媳妇她倒了半罐子的盐巴进去!半罐子啊!她还说她奶爱吃那味儿,也不怕把老人家齁着了!” 江奶奶抗议:“哪里齁了,味儿正正好!” 甭管哪个年代,婆媳之间的问题都是免不了的,而夹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则是十分之悲惨。 默默的看着老娘和媳妇当着两个儿媳妇的面吵了起来,江父迟疑了好久,终于开了口:“算了吧,大郎他娘。你想想那句老话说的,娘她老人家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饭还要多,就是这个意思。” 江母:…… 江奶奶:…… 还有两个假装自己是鹌鹑的可怜小媳妇:…… 说真的,江父这个劝架水准也是可以的。 幸好,卤味是真的好吃,至少没白瞎了那些大料。等傍晚时分,天刚擦黑时,豆腐张就赶着牛车过来了,他送来了两大箩筐的猪下水。 做买卖肯定是要明算账的,最重要的是,陈屠夫可能不介意送妹妹点吃的,但这话没法说出来。因此,他算了个优惠价,算是半卖半送。 江母收了猪下水也给了钱,这次她真没说啥,哪怕数额是不少,但她知道这已经是亏本价了。 豆腐张还送来了赵桂枝昨个儿点名要的豆腐干,也是足足两大筐,算得价格也是很优惠的,同时捎带上了赵桂枝已经做好的卤味。 虎头没看见前面的交易,他只看到豆腐张把香喷喷的卤味搬上了牛车。 目送豆腐张走了后,虎头绝望的仿佛世界末日到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高兴了,因为他看到了两大筐的猪下水,里面甚至还有两个完整的猪蹄! “噢噢!有卤猪蹄吃喽!” 他快乐的像只不停打转的小猪崽。 没曾想,快乐的时光不过一瞬间,江母就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那是要摆摊卖钱的!你吃卤的素菜!” 那就算赵桂枝做的素菜味道也很不错,但能跟荤菜比吗? 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悲大喜的虎头,仿佛再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 头一次摆摊卖卤味,是在收到猪下水的第三天。 也是巧了,地点就是钱家村的集市。 因为增加了卤味,赵桂枝也适当的减少了烧烤的份量,毕竟集市的客流量就那么多,准备太多的食材,那也是卖不完的。 “就这样,差不多了。”江母提醒道,“卖不光正好拿去给我娘家,我托了他们帮我收田螺。” 赵桂枝秒懂:“娘是准备拿卖剩下的卤味抵债?” “啥抵债啊?我欠谁的了?这田螺又不是猪下水,本来就卖不上价的,摸田螺的还不是那几个半大孩子?我拿吃的抵就可以了!” “娘您说的是!” 又不是她娘家,她才懒得管。 卤味售卖倒是很顺利,一开始大家的确不太能接受,都习惯了奔着烧烤来的。但总有喜欢尝鲜的人,况且赵桂枝早就证明了她做的吃食很是美味,因此还是有人愿意给出这份信任的。 就是买的不算多,真就是买点儿回去尝鲜的。 赵桂枝也不介意,她提前准备了油纸包,卤味又是早间就从大锅里捞出来放在木桶里沥干的,因此油纸包就可以裹了,虽然还是容易渗出来,但这年头的人没那么讲究。 倒是有几人瞅了又瞅后,打发自家孩子跑回家拿了个大海碗过来,直接让放在碗里。 江母早先就没少来集市上卖菜卖鸡蛋,她是会看秤的,借了大房的秤,半斤给卖,二两也给卖,偶尔有算不对的,赵桂枝还能帮她算出来。 等稍稍空一些了,她还问:“你为啥还会算账呢?你娘家是做买卖的?” “不是算账,是算筹。”赵桂枝灵机一动,“幼娘也会啊,她算得比虎头好多了。” 还不止是算筹要比虎头好,那是方方面面的碾压了虎头。当然,幼娘本来就要比虎头大上好几岁,比他成绩好倒也没啥意外的。 江母叹气道:“虎头这娃儿,笨的哟!” “他算筹也不差,就是认字写字不太行。”是比幼娘差,但比同窗其他人都要好啊!赵桂枝深以为,虎头那孩子搁在她上辈子肯定是选理科的。 “也行吧,再学几年,长大以后当个账房先生。”江母很快就看开了,横竖她原先也没指望虎头光宗耀祖。 很快又来了客人,这次居然还是回头客。 呃,就是回头的略快了一点儿,大概半个时辰前刚来过,这又来了。 “再给我来点儿豆干!”那人两眼放光的看着卤豆干,“我寻思着肚子饿了就先吃两块,没想到才走了一半就吃光了,干脆再回来买点儿。” 赵桂枝趁机说:“来点儿卤猪蹄或者猪下水吧,我保证比豆干要好吃!” 那人无言以对,肉比菜好吃,有啥好稀罕的? 但回味了一下刚才卤豆干的好滋味,他又忍不住迟疑了,比那滋味都好吃的……得有多好吃呢? “特别适合当下酒菜,我家公公可爱吃了。” “那行!给我老爹也尝尝。” 比起稍稍便宜一些的卤豆干,卤肉的价格明显不太亲民。假如放在镇上还行,但乡下集市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的。再就是,来逛集市的以江母这个年龄段为主,也有一些小媳妇们,但她们总觉得真要是馋肉了,直接去割一刀肉回家自己做更划算。至于味道,那都吃上肉了,还挑剔个啥呢? 于是,理所当然的,卤肉滞销了。 江母苦着脸,她原先是想着拿卖剩下的卤味去抵娘家这边帮她摸的田螺钱,可眼下瞅着那么多卤肉,她哪里还舍得? 倒是赵桂枝看得开:“看来,乡下地头不适合卖价格高的卤味,回头我可以寄卖在张家肉铺那边。” 别看这些人嘴上说得轻松,说与其买那么贵的卤肉,还不如去肉铺割一刀肉自己煮,但实际上她们不会去的。 反而是肉铺的老主顾,横竖都买肉了,不如买点儿更好滋味的,大不了少切一些,总价也没差多少。 可江母却摇了摇头:“那人家能乐意?就算他是你二伯娘的娘家侄儿,也不能白替你做那些事儿。再说了,那个肉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谁让他白做事儿了?”赵桂枝一脸惊疑不定,“他出原材料我来加工不成吗?娘,做卤菜也是需要肉来提味的,跟他合作,咱们至少可以省掉买肉的钱。至于咋分,回头再谈呗。实在要是不成,咱们家就吃点儿亏,也不要那个加工费了,让他多拿些肉来。比如说,他拿十斤肉,我们还给他七斤卤肉不就行了?” 不管什么吃食,加工之后肯定是有一个耗损的,但也没那么多。反正赵桂枝有信心带着全家人过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代价也不过就是每天多卤一锅肉,有啥呢? 江母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那行吧,咱们就专心卖卤菜,每次稍稍的搭一些卤肉。” 赵桂枝:…… 完了,她怎么忘了江奶奶的告诫呢? 她婆婆啊,是个抠到了极点的人,居然舍不得吃也要卖中间差价的卤肉。 吃点儿肉真难啊! 其实不光是肉,穿越到现在,赵桂枝连一口海鲜都没吃过。河鲜倒是有的,江父偶尔会去买条鱼来,比起肉价,鱼的价格要便宜很多。 再就是糖了。 上辈子朋友圈那些人还要戒糖,赵桂枝被迫研究了不少健康食谱。现在好了,糖直接成了奢侈品,想吃都没得吃。 “娘,我想做糖。” 赵桂枝一面收摊一面想辙儿,买成品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自己熬糖做糖啊!她以前就熬过糖浆,只因朋友圈的小伙伴们固执的认为,自己熬的糖糖分要少一些。 这话连虎头都不带信的! 面对江母震惊的眼神,赵桂枝肯定不能说自己馋了:“我想过了,其它糕饼做起来太麻烦了,还要很多的食材,你回头又该心疼了。倒是做糖比较容易,谁家过年过节不得买点儿糖放着?” “你要做饴糖?太贵了,全都是用粮食做的!” 饴糖? 赵桂枝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麦芽糖啊?咱不做那个,那个做起来太折腾人了。咱们啊,做冬瓜糖!” 江母用眼白看着赵桂枝:“啥玩意儿?冬瓜糖?冬瓜还能做糖?听都没听说过!” 所以,这一带没有冬瓜糖?还是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冬瓜糖? 没等赵桂枝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江母忿忿的说:“还冬瓜糖呢,我看你像冬瓜!” 赵桂枝:…… 本来她也不是非要做冬瓜糖,毕竟那玩意儿连她小姨都不吃,只是因为成本低原材料容易找,才退而求其次选择的。 但你要这么说的话,她还就做定了!! 第57章 她们这次出摊,是带了大房的丰收,少年郎话不多,干活却十分得卖力。 等江母拿着卖剩下的卤味去找娘家人换田螺时,丰收也是主动跟了上去。 当然,江母肯定舍不得把卤肉都换了,只拿了少少的一些,以及另外那些没能卖出去的烧烤串。 自家婆婆跟娘家人怎么相处,赵桂枝是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她只听话的守在了手推车旁,等江母回来。 这期间,她还抓紧时间回忆了一下冬瓜糖的做法。 相较于耗时耗力耗粮食的麦芽糖,这属于童年回忆的冬瓜糖,显然要好做很多。取材十分得简单,就是冬瓜和糖。 是的,跟粮食熬出来的麦芽糖浆不同,冬瓜本身并不能熬出糖来,它只是属于一种配料,必须跟糖浆一起熬煮。 这也是为什么,江母不相信会有冬瓜糖的缘故。 当然,比起略显昂贵的糖,在增加了冬瓜这个配料之后,成本上是能降低很多很多的。其实相当于是素菜跟荤菜放在一起煮,让素菜里面也沾上了肉味儿,价格方面自然而然就能降低很多。 尤其这年头的冬瓜那是真的便宜啊! 旁的不说,江家就囤了好些个。冬瓜种植起来并不难,也无需太操心,加上只要储存得当,能放上很久,基本上就属于跟萝卜土豆一样的,冬季蔬菜。 反正就是很便宜。 赵桂枝看得很清楚,江母这人是想发财的,但她属于不敢冒风险的人。用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抗风险等级最低的。哪怕这几个月支持她外出摆摊,那也是因为成本低廉,更多的其实是时间损耗,但江母这人是不会在意时间损耗的,甚至完全不在乎卖力气。 早在决定出来摆摊之前,江母就想清楚了,摆小食摊最坏的结果就是一点儿都卖不出去,假如是这样的话,那就自家人吃了,亏也亏不了多少。 最早的烧烤是这样,后来的卤味也是这样,显然将来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思量之间,江母就带着丰收回来了。 江母是空着手的,丰收则是挑着扁担,两边各一个木桶,里头装的全是田螺。 “我还特地跟他们要了麻绳,省的不好放。”江母说着就跟丰收一起,将装满了田螺的木桶固定在了手推车上,还道,“下次咱们过来摆摊,要还木桶的。” 花费了点时间,几人终于可以回家了。 没盖子的木桶哪怕用麻绳固定住了,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看得赵桂枝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生怕一个颠簸就给全倒了。 幸好,这么悲惨的事情并未发生,她们顺顺利利的回了家,又将拿了自家的木盆子,倒上水,养起了田螺。 田螺是要养上一段时间,以便将肚子里的沙子吐出来。 江母还道,她娘家人已经养过两天了,按理说沙子都吐干净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养养。横竖这会儿都下半晌了,今个儿也来不及卤田螺了,索性养个一晚上,明个儿上午再说。 赵桂枝自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有一事,她得跟江母说清楚了。 “啥玩意儿?做冬瓜糖还需要糖?”江母被震住了,“那你干嘛要做冬瓜糖呢?地瓜糖不行吗?好歹那玩意儿本身就带了甜味的!” 地瓜糖? 那不就是粮食做的麦芽糖吗? 麦芽糖的主料是高粱、大米、麦子等粮食作物熬成的糖浆,地瓜和红薯也属于粮食作物。 但有个问题,江家收获的地瓜并不是含糖量很高的那种,就不说熬煮的时间需要很长,单就是用量,就能逼死江母的。 于是,赵桂枝换了种说法:“我做的素肉好吃吧?起码也得有七八分像肉味儿吧?冬瓜糖也是这个意思,主料那是冬瓜,糖只是调味品。如果你不放心,咱们先做一个冬瓜?” “半个!”江母立马讨价还价。 后一步出门,完全不知道刚才话题的江奶奶,只听了半截话就忍不住瞪眼了:“啥玩意儿?桂枝想吃个冬瓜你都不让?桂枝,你甭搭理她,她就是个千年抠门精,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不就是一个冬瓜吗?我就说我想吃了,让你大伯送一个过来!” 江母拿眼看她:“我是舍不得冬瓜吗?我是舍不得糖!你孙媳妇她想做冬瓜糖!” “啥?”江奶奶喊得好大声,她毕竟年岁有些大了,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的,但耳朵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好使的,也因此嗓门震天响,“桂枝想吃冬瓜汤?吃啊!想吃冬瓜就吃,想喝冬瓜汤就喝!你说你咋那么小气呢?小气鬼喝凉水!!” 江母:…… 算了,她还是走吧,把舞台让着这对祖孙俩。 举手投降的江母继续折腾她的田螺去了,两大桶呢,份量还是不少的。 至于江奶奶,则拽着丰收跑了。 赵桂枝试图阻拦过,但显然没成功。 稍晚些时候,丰收和他弟一人抱着个大冬瓜回来了,依着江奶奶的吩咐,搁在了灶屋的角落里。 彼时,江父也回来了,看着两个硕大的冬瓜发起了呆:“我记得,咱们家种了冬瓜的吧?” 菜园子并不是江父在管,但他依稀记得应该是有的。 谁知,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跟曾孙子挥手告别的江奶奶,一听这话瞬间横眉竖眼:“你婆娘太抠门了!抠门他娘给抠门开门,抠门到家了!” 江父:…… 他当然知道他婆娘为啥那么抠门,还不是因为家里供着两个读书人吗?算上虎头都三个了,不在衣食住行上面节省,哪来的钱付束脩和买笔墨纸砚? 一个没忍住,他道:“再抠门,还能不让你吃冬瓜?” “那可不?”江奶奶昂着头挺着胸,用二里地外的人都能听到的大嗓门应道,“我想吃冬瓜汤,她不让!哦不,是她只让吃半个,不叫吃一个!” 江父瞅了瞅那硕大的冬瓜,毛估估一个起码得有二十斤。 吃一个?吃半个都是很了不起了! 可他又瞅了瞅一副等着吵架的亲娘,明智的选择闭嘴:“行,娘你喜欢就多吃点儿。再不济,明年我多种点儿。” “等你明年种?黄花菜都凉了!” “吃完了我给你去买,成不?” “那还差不多。” 江奶奶得意洋洋的去找赵桂枝显摆了,还特地叮嘱道,以后要吃啥,不用跟江母说,直接来跟她说,她出面去要! 赵桂枝:…… 除了感恩,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江家自然也是有糖的,毕竟做卤味也是需要放糖的。赵桂枝瞅了瞅大冬瓜,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试个水,毕竟她只是知道冬瓜糖是怎么做的,还没有亲自上手过。 当天晚上,虎头就看到满桌子的冬瓜菜。 冬瓜汤那是必须有的,满满一大盆。还有清炒冬瓜、凉拌冬瓜、清蒸冬瓜。 虎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一桌的冬瓜菜,忍不住问他娘:“咱们家的冬瓜吃不完了吗?” 薛氏忍着笑解释道:“你大奶奶家送来了两个大块头的冬瓜,你就吃吧,都是你二婶做的。” 二婶做的菜,口碑还是有保障的。虎头本来就不挑食,当下就兴高采烈的吃了起来。 然后第二天的早饭,就是冬瓜焖饭。 对了,幼娘带的篮子里,还有厚厚一圈的冬瓜。 虎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比起上学的可怕,让他吃冬瓜倒是不叫个事儿了。 …… 依着赵桂枝原先的想法,她是准备今个儿就来做一下冬瓜糖试试水的。但她忘了一个事儿,还有两大桶的田螺等着她呢! 比起并不着急的冬瓜糖,卤田螺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儿。 于是,赵桂枝放弃了冬瓜糖,专心收拾起了田螺。 她先是跟薛氏两人将田螺的尾部给去掉了,江母没跟着一起,她要去打猪草,倒是大堂嫂兴冲冲的赶了过来,一起帮着收拾田螺。 为了让肚子已经很大的薛氏不至于太累,她们仨是坐在堂屋的饭桌旁收拾田螺的。 大堂嫂一坐定就问:“咋样啊?丰收昨个儿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赵桂枝忍不住笑:“大堂嫂你有话可以直说,咱们谁不知道丰收是个勤快孩子?” 薛氏也笑:“都是当妈的,要是我家虎头像丰收这个年岁了,我也着急。” “那可不!”大堂嫂一面手里的动作不慢,一面就开始叭叭开了,“我是各种法子都想了,能托的人都托了,就是寻不着合心合意的。上回倒是介绍了个还可以的姑娘,叫我婆婆给回了。” “为啥?” “姑娘本人倒是不差,就是有个酒鬼和赌鬼的老爹。唉,我是觉得没啥的,嫁过来的是姑娘家,又不是她爹。可我婆婆一句话下去……我也没辙儿啊!”大堂嫂忍不住叹气。 赵桂枝和薛氏面面相觑,她俩都不觉得大伯娘有问题,哪怕谁也没指望娶媳妇发家,但有这种娘家爹,也太离谱了。 薛氏道:“换成是我,宁可姑娘稍稍差一点,不用那么出挑,可家里……寻寻常常就成。” “我也想啊!唉,娶媳妇真难!我有四个儿子!我要愁四次!”大堂嫂比划出四根手指头,满脸都是绝望。 江奶奶蹭蹭蹭的过来蹭热闹,听到这话立马宽慰道:“四个儿子啊!搞不好你小儿子前脚刚说亲,后脚你大孙子又要说亲了!” 大堂嫂:…… 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两大桶的田螺显然没那么快收拾好,赵桂枝瞅着有一盆了,就端着去了灶屋里:“奶你能吃辣吧?” “她能!她啥都能吃!”大堂嫂抢着回答,“你早先做的麻辣串串,她一口气吃了五串,第二天嘴巴上就冒了个大泡!” 江奶奶瞪她:“你四个儿子回头每个都给你生四个孙子,我看你咋办!” 啊这…… 真是个小心眼的奶奶啊! 赵桂枝假装不知道背后的官司,先跑去了灶屋里,随后才高声喊江奶奶过来帮忙看着火。 要说穿越之后最麻烦的就是这个了,平常像烧个水、蒸个菜的倒是还行,一个人也忙得过来。但卤味真的不行,兴许有人可以吧,但对于赵桂枝来说,难度还是略高了点儿,她经常顾头不顾尾的,大火小火完全随缘。 “我先做个辣卤田螺好了,咱们中午就能吃上了。” 江奶奶一时好奇,问道:“还有别的吃法?” “多着呢!”田螺到底有多少种吃法?这个就算问专业的厨师,估计都答不上来。赵桂枝还是属于业余的,但七八种总是会做的。 “都有些啥?”江奶奶追问道。 “就说这辣卤田螺,卤好之后还能再加工。做成香辣田螺,或者口味田螺,当然这两个都是要费油的,香辣的还要加料酒,咱们还是别那么麻烦了,我怕娘回头看到了直接气死。” “另外,酒香田螺和糟卤田螺味道更是一绝。不过嘛,奶你听着就该知道,酒香田螺里头要加酒,还不能是料酒,必须得是白酒……咳咳,就是烧酒。糟卤田螺当然是需要醪糟的,就是咱们通常说的米酒、酒酿。” “还有其它更复杂的田螺菜,有些倒不是复杂,就是配菜或者佐料太费钱,还不如做法复杂呢!” 江奶奶听得一愣一愣的:“酒酿还能跟田螺放在一起?” “也不是这么说的,还需要别的配料,再说也不是单纯的放一块。”赵桂枝解释道。 但显然,江奶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听到赵桂枝的话,她只径自道:“酒酿啊!甜酒酿啊!老头子最爱吃的!……我也爱吃。” 说着,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赵桂枝,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 赵桂枝懂啊,但她也没办法凭空变出酒酿来吧?再说了,她虽然擅长厨艺,但就上辈子那个环境,让她什么东西都自己做,是不是太离谱了? 总结一下就是,她不会做酒酿。 江奶奶看懂了赵桂枝的意思,但她很快就又有了办法:“后天……大后天是中秋吧?二郎三郎该回家了吧?到时候我叫他们带话给我二儿子,等回头我过生辰,叫他送一坛子酒酿过来!” 虽然乍一听,送老娘生辰礼物是一坛子酒酿有些离谱,但赵桂枝只要一想到糟卤田螺的好滋味,就瞬间不觉得离谱了。 再说了,干嘛非要跟田螺过不去呢?她还会其它酒酿菜呢! 这下,她干劲更足了。 当辣卤田螺的香味飘到了村道上时,两个年轻人结伴走着走着,其中一个突然顿住了脚步:“我闻到了一股子奇特的香味,又香又辣,好像还有种辣油的味道。不对,这是花椒的香味,还有桂皮和八角。香,真香!” 第58章 “……真的是太香了!我敢打赌,一定是二嫂又在做好吃的了!”江三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陶醉的表情。 村道上,看着蠢得纯天然的亲弟弟,二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了岔道口,往前没几步路就是江大伯家了,再往里头走一小段路,就是自家了。 大伯娘那手艺,包括她的几个儿媳妇,是要比江母稍稍强一些。毕竟她们不像江母那么抠门,也舍得放油放盐,就算滋味不算好吃,起码也跟难吃没啥关系了。 排除了大伯家,那不就剩下自家了吗? 二郎原本是想要说点什么的,可还没等他开口,江三郎突然拔腿就跑,飞快的冲回了家。 唉,算了吧! 兄弟俩一前一后回了家,刚上院坝,就听到大堂嫂高声道:“哎哟,二郎三郎回来了啊?我说今个儿桂枝怎么突然开始鼓捣新鲜玩意儿了,原来是知道你们要回家了!” 堂屋里,大堂嫂扯着嗓门高声嚷嚷,原本埋头苦干的薛氏,这会儿也抬了头,笑道:“倒是赶了巧了。” “啥叫赶巧啊?那还能不是桂枝心里头惦记着二郎?”大堂嫂嗓门亮堂堂的,坐在条凳上就冲着灶屋嚷嚷道,“桂枝啊!二郎回来了!” 赵桂枝早就听到了。 讲道理,就大堂嫂那几乎可以跟江奶奶媲美的洪亮大嗓门,早在她说第一句话时,自己就听到了。 匆忙将手里的活儿收了收,赵桂枝走到灶屋窗口旁探头:“屋里有凉茶,你们先坐下歇会儿,等会儿就能吃上饭了。” 尽管还没到午饭的点儿,但江家兄弟每次从镇上回来,都是半上午的时间。他们大清早的出门,哪怕吃过早饭了,到家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搁在以前,还总是拿块干饼子随便垫一垫,可想也知道,干饼子哪里有热饭热菜好吃? 赵桂枝寻思着,眼下做别的菜也来不及了,好在家里除了两个大灶台外,还有一个小的炉灶,可以做个冬瓜汤。炖汤的时候,正好可以贴点儿饼子,再配上差不多要完工的辣卤田螺,一顿饭也算凑合了。 对了,还有昨个儿摆摊卖剩下的卤肉呢,江母舍不得把卤肉给她娘家,也舍不得昨晚一气吃了,正好趁着她不在家,全端上桌叫二郎三郎吃个痛快。 …… 窗外院坝上,活像个饿死鬼投胎的三郎,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好好好!都听二嫂的!” 江二郎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傻弟弟,转身先背着书奁拎着包裹进了屋里。 他是没说什么,可大堂嫂说了啊! “人家桂枝这话是跟二郎说的,你倒是答应得快!你知不知道啊,你就是那个买五花肉送大骨头里的骨头!白给的搭头!” 三郎:…… 道理他都懂,但至于说得这么扎心吗? 他也是真的又累又渴了,直接将东西丢到自己那屋的地上,转身就跑进了堂屋,端起茶碗就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两碗凉茶。 喝舒服了,他一抹嘴,先瞅了瞅饭桌上用大盆子装的田螺,面上还有些纳闷。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傻,自打赵桂枝开始施展厨艺后,家里确实多了不少新鲜吃食:“这玩意儿有什么吃头?还是二嫂能把它做出花儿来?” 大堂嫂一面手里的动作不停,一面嘴巴也不停歇:“你仔细闻闻,多香啊!反正等下我也要尝尝味儿,大不了下午我再过来帮你们干活。” 田螺是挺好的,但剪尾巴还是有些麻烦的。 薛氏一听这话就乐了:“原就说好了要给大伯送一些去的,桂枝说那是下酒的菜,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尝尝!我先尝个鲜儿!”大堂嫂瞥了一眼三郎,“你也别闲着呢!洗个手过来帮忙啊!” 三郎没奈何,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收拾田螺。 也不能说有多老实吧,反正他一坐下就嘿嘿笑:“大堂嫂啊,丰收的亲事有着落了没?” “去去去!我看到你就烦!”大堂嫂顿时炸毛了,这倒霉孩子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郎反驳道:“我这不是一起收拾田螺吗?再说了,我这个当人叔叔的,关心一下大侄儿的终身大事不成吗?” 大堂嫂才不上当,恶狠狠的瞪眼:“你大侄儿的功课不好好写,天天被村学里的先生教训呢!你怎么不管管?” 别看这俩人是堂嫂和堂小叔子的关系,但事实上,大堂嫂的大儿子丰收只比三郎小了半岁而已。等于说,大堂嫂刚嫁过来时,三郎还没出生呢! 被这么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屁孩子嘲讽,大堂嫂可气了:“还有,你自个儿的亲事说好了没?白操这份心!” 三郎依旧笑嘻嘻:“我的亲事啊,那不得我爹娘拿主意?” 末了,又扭头看向薛氏:“大嫂,虎头又被先生训了?” “那可不!”大堂嫂立马抢答,“先生老早就说了,桂枝的读书天赋是最好的,就连幼娘都比他强。我看啊,虎头该是跟你差不多的。” 三郎一脸冷漠。 其实,前面部分还行,三郎正想开口帮虎头解释一下呢。试想想,这才刚到启蒙阶段,跟读书天赋有什么关系?天赋这玩意儿决定的是上限,虎头那是连门槛都没摸着呢。 至于为什么赵桂枝和幼娘都比虎头强,这其实很好理解的。 先说赵桂枝,三郎一度怀疑她在失忆前就已经学过认字写字了,只是因为落水彻底给忘了。也有可能是小时候学了几年,长大后生疏了。甭管是哪种情况,重新捡起来都是比较容易的。 至于幼娘,她比虎头大了足足五岁,又是个耐得住的性子,比虎头学得好有什么稀罕的? 结果,还没等三郎开口解释,大堂嫂就话锋一转,反手就给了他一刀。 总结一下就是,虎头这娃儿笨得哟,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跟三郎你一样啊! 就很气。 薛氏虽然也难过虎头书念得不好,但这事儿她其实已经有所准备了,况且江母后来也找她谈过的,许诺就算虎头没读下去,也会供虎头的弟弟读的。反正就是肯定会供一个大房的娃。 她见三郎一副被气到了的模样,忙开口打圆场:“要是虎头能像三郎这样,我夜里做梦都能笑醒了。原就没指望他能光宗耀祖,只是想着地里刨食太辛苦了,又是看天吃饭的。我和虎头爹就盘算着,好歹让虎头学会认字写字,回头也好找个稳当些的活儿,免得再遭罪受累了。” 大堂嫂面对薛氏还是很和气的:“这话在理。” 又说起她娘家有个小叔,也是年少时学了一些字的。等后来服徭役时,别人都是下河沟挖拿死沉死沉的老泥,唯独他只用站在上头监督算数记下账目。 苦当然还是苦的,仍然需要早起晚睡,吃不好喝不好,自然也是休息不好的。 可凡事都要看对比,比起那些累得去了半条命的人,他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 江母也就出去了半上午,她是算着午饭的点回来的。 结果,昨个儿卖剩下的卤肉全没了,饭桌上还有个只余下汤汁的大盆,以及抚着肚子不停打饱嗝的三儿子。 “娘哟!二嫂这手艺真的是没话讲啊!”三郎一看到他娘,顿时就兴奋了,他并不知道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新菜,还以为赵桂枝早就做给家里人吃过了,今个儿真的是特地为他……他二哥做的。 因此,他详详细细的描述了辣卤田螺的好滋味,当然也提到了卤肉,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要我说,这顿饭唯一的缺点就是,得配上大白米饭!” 其实,辣卤田螺是下酒菜,盛夏的晚间,凉风习习,夜市里的大排档里到处都是各种香辣川辣麻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又香又辣的田螺就是一道招牌菜,配上冰镇的啤酒,那是爽呆了! 但三郎不好酒,事实上他和二郎都不喝。家里爱喝一口的只有江父和大郎。 江母微笑着看向三郎:“哦,想吃白米饭?那你怎么不叫你二嫂蒸呢?” “说了!她说晚上再蒸。” “哦……我看倒不如我先把你给蒸了!!”江母猛的爆发,随手操起门捎,吓得三郎立马抱头鼠窜。 早已将战场从堂屋转移到东屋这边的薛氏和大堂嫂,齐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在饭菜上桌前,大堂嫂就机敏的以不能打扰吃饭为由,把要处理的田螺都搬了出来。其实,已经吐干净泥的田螺也没什么味儿,加上大郎又是在镇上打零工的,薛氏就让大堂嫂把东西都搬到她屋里,回头她也能在睡觉前多干一些。 当然,辣卤田螺还是要尝一尝的,薛氏怀孕后不敢吃得太辣,略尝了两个,解解馋后就停手了。大堂嫂盛了一小碗出来,然后就退出了战场。 二郎也不是贪吃的,他略吃了一些后,就换出了江奶奶,跟赵桂枝一直待在了灶屋里。 于是,堂屋里就只剩下了江奶奶和三郎。 江奶奶多鸡贼呢?她是吃也吃了,瘾也过了,眼瞅着快到正常吃午饭的点了,哪怕感觉还能再吃一些,也强行忍住了,还跟三郎说她吃饱了有些困顿了,就回屋先困个觉。 三郎什么都不知道,他欢快的干掉了剩下的饭菜,迎来了亲娘的火力全开。 …… 灶屋里。 赵桂枝感概连连:“你们真该经常回家啊!”看江母多开心呢,连日里在江奶奶那边受的气全发出来了。 江二郎面露愧色,迟疑着道:“到年底就好了,也是临时来了消息,说今年秋末会有一场院试。” “什么?”赵桂枝一脸懵圈。 “我原不是跟你说,咱们这里是三年考两次院试吗?但这个日子并不一定,还得看上头具体的通知。不久前才有了确信,今年的十月底,我们这些过了县试府试的都要去县城里考院试。还有秀才的岁考,只略晚几天开考。” 赵桂枝惊讶的问:“原来这个时间不是统一?” “童生试当然不统一。” 在二郎的解释,赵桂枝可总算明白了,童生试的三场考试都是县里自己组织的,尤其是前两场。第三场也是在县里,但其中的主要监考官却是各个省的提学官,会轮流在各县或者各府巡考。 所以,时间上能统一才叫怪了。 赵桂枝确实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她对科举的印象还停留在各大古装电视里,男主或者其他男配考状元的阶段。 但事实上,少年英才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有一例,能去京城参加会试的,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三十多的都算很少了。 大概的了解之后,赵桂枝鼓励了二郎:“那你好好考。” 江二郎:…… 虽然但是,媳妇儿你真的不觉得你这话太敷衍了吗? “哦对了!”赵桂枝想起了,“你知道我妹妹赵桂香其实是个小骗子吗?她压根就不是我妹妹,她甚至不叫赵桂香。她叫周生生,真实的身份是孝义镇周家的大小姐。” 赵桂枝其实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去镇上通知二郎三郎,但仔细一想,这事儿虽然是刺激了点儿,但跟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又不大,按理说是没这个必要的。 至于事情闹得那么大,会不会传到他们的耳中…… 读书都来不及呢,谁有空说这个? 再看二郎,他果然毫不知情。 赵桂枝索性把话说开了:“她说她爷爷和我爷爷曾是老朋友,两家甚至还准备指腹为婚来着。没曾想,我和她都是女儿,便让我们义结金兰了。前阵子周家出事了,她为了避难就跑来找我,又因我忘了前尘往事,她怕我不肯收留她,骗我说她是我的娘家亲妹子。赵桂香这个名字,也是她临时瞎编的。” 没给二郎缓冲的机会,她又道:“可惜了娘一心盼着她也跟着嫁进门,她爷爷后来又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就是那个跟咱们娘一个姓氏的小货郎。以前家里也曾富贵过,只是后来败落了。如今周老爷应允了这门婚事,前提是小货郎要做周家的上门女婿。” “还有啊,那位周大小姐说咱们奶像极了她死去的亲奶奶,愣是在临走前认了干奶奶,还准备等成亲时,邀请咱们奶奶去坐上座喝喜酒。” “对了,我家把我的嫁妆也送来了,我看了一下,其中有一箱子书,我拿了两本简单的给了虎头,你回头也瞧瞧有没有你要的。” 赵桂枝觉得应该都说全了,满意的点点头,盛出了饭菜,准备全家一起吃午饭。 呃,江奶奶不吃了,她已经躲屋里睡午觉去了。 三郎也……大概也不用? 她不太确定的探头问道:“三郎,午饭你还吃吗?”二郎刚才是稍稍垫了垫肚子,三郎却是硬生生的把自己吃撑了,应该不用了吧? 被江母撵得哇哇乱叫的三郎,抽空回了一句:“吃!就算我不吃也得陪着啊!” 江家还是有自己的规矩的,譬如说,开饭时全家都要在。以及吃完饭并不会立刻离开桌,而是坐在旁边等着全家都吃完。当然,如果是农忙时节,自是例外的,忙都忙不过来了,谁也不会在意这些。 还有就是,江奶奶也是个特例,在这个家里,没人敢管她。 三郎觉得自己做得特别对,再说他都绕着院坝跑了好几圈了,他觉得他还能吃点儿。 江母听了这话,也不撵他了,只插着腰挥舞着门捎:“你现在立刻给我去菜园子里,把那几个大冬瓜都给我搬回来!再去你大伯家,跟他们说家里缺冬瓜,扛几个过来。” “啥?”三郎被震住了。 “丰收他娘!出来!”江母吼完三郎,就把隔房的侄媳喊出来了,“桂枝做的那个啥啥田螺,你盛一盆拿回去,就当是添个菜了。” 大堂嫂欢欢喜喜的奔出来:“好嘞!我下午还来帮忙啊!” 刚才那一小碗一点儿不过瘾,她中午一定要吃个够! 赵桂枝已经匀了一大盆辣卤田螺出来,大堂嫂道了谢,说吃过饭就送来,随后端着大盆子满脸兴奋的走了。 等她走下院坝才想起三郎这个倒霉孩子,忙高声喊:“我家冬瓜有的是!我给你挑几只个头大的!” 虽然不知道江母怎么突然跟冬瓜较上劲儿了,但拿冬瓜换那么好吃的田螺啊,大堂嫂深以为这买卖值! 灶屋里,赵桂枝也将自家中午的饭菜盛出来了,边盛边说:“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啊!” 二郎已经从“赵桂香”变成“周大小姐”的事情中缓过来了,闻言却倍感新鲜:“为何这么说?” “因为冬瓜是我要的。” 第59章 为了处理江母从钱家村收来的两大桶田螺,当天下午,大堂嫂不止自己过来了,还喊了两个妯娌一起来帮忙。 那两人满脸的喜笑颜开,看着竟不像是来干活的,倒像是…… 来聚餐的? 噢,懂了。 两大木桶的田螺呢!那还不是小桶,而是能把虎头整个儿塞进去的大木桶。真要收拾干净,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呢! 赵桂枝喜欢做吃的是真的,但她的确不喜欢处理这些事儿。搁在她上辈子,那是买条鱼都要让小贩现杀好的,买块猪五花都能叫人搅好的。 眼下当然没有了上辈子的便利,但有人帮忙自是再好不过了。 就连江母都没话说了,只叮嘱赵桂枝晚间再盛出一盆,让人带回家去添个菜。毕竟,就算是亲戚好了,都分家那么多年了,总不好叫人白干活。 吩咐完这些话,江母就走了,她也忙啊,要赶在不出摊的日子把能提前干完的活儿都干完。再就是,薛氏的月份也大了,是还没到生产的时候,但确实不能再做那些肩挑手提的活儿了。等再过两月,怕是就该生产了,到时候还得伺候月子,她就盘算着,能多干一些是一些吧。 这个时候,江母还不知道赵桂枝准备干一票大的。 等当晚虎头和幼娘回来时,看到了二郎和三郎回来,俩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惊喜表情。 幼娘是见到许久未见的亲哥哥,打心底里感到高兴。虎头的情况就有些不太一样了,他是觉得…… 终于有人能帮他分担了,他奶终于不用逮着他一个人骂了! “三叔三叔,这趟回来你们能在家里待多久?对了!你们是回来过中秋的吧?那太奶奶的生辰呢?”虎头两眼放光,恨不得扑在三郎身上。 三郎一脸的受宠若惊。 别看他是家中的小儿子,但江家跟其他人家不一样。这老大稳重能干,颇受江父江母的敬重;老二天资过人,哪怕他自己是谦逊得很,但事实证明,他的读书天赋哪怕是在镇学里,都算是上乘的;至于老三…… 反正吧,别家是“阿二头,夹扁头,爹不疼,娘不爱”,搁在他们家,老大老二都很好,是有个不太好的但已经嫁出去了,还有个幼娘听话懂事乖巧,唯独江三郎这个小儿子,天生就是受气包。 见虎头无视了二郎,直接奔到了自己面前,三郎是又惊又喜:“哟,咱们家虎头这么想念你三叔我啊?也是,咱俩感情好,对不对?” 虎头格外配合的点头:“嗯嗯,全家里头我最最喜欢三叔你了!” 多假的话呢? 他前个儿还被江母骂得大声表白,昨个儿瞅着卖剩拿回来的卤肉,差点儿没丢下亲娘认赵桂枝当娘了,今个儿…… 反正吧,虎头的话傻子才会当真呢。 三郎就当真了。 “你放心吧,这趟回来我们能待好几日呢!其实主要是你二叔,他要参加十月底的考试,舍不得浪费丁点儿时间,连回家都带着他的书。” 听到这话,虎头只差没两眼放精光了:“那让二叔去上学啊,三叔你留在家里好不好?求求你,你就留下来吧!” “这个……”三郎一脸受用的表情,却还要故作矜持的不立刻回答,引得虎头再三哀求。 江奶奶从灶屋里出来,她刚才又偷吃了小半碗田螺肉,美滋滋的吧唧着嘴道:“你求他有啥用?他不跟你一样,在这个家里说不上话?他要是能自己做主的话,老早就不去上学了。” 三郎:…… 虎头:…… 真相它来得那么快,幸好美味的饭菜也来得很快。 吃饱喝足后,江母下达了最新的命令:“二郎留在家里陪桂枝,你要念书也成,反正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三郎你明个儿去一趟村学那头,问问先生虎头到底是啥情况,幼娘她总是心疼虎头,也不舍得说他。你去,要是他淘气胡闹,你就替你大哥收拾他!” 虎头惊呆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不是挨揍,而是…… “那小姑姑明个儿不用上学了?” “她要留在家里干活。”江母凶狠的瞪了虎头一眼,“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学堂里胡闹不好好学,我就把你屁股蛋子打成十七八瓣!” 好凶…… 被凶了一脸的虎头,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儿,只因美味更勾人。无奈的是,赵桂枝吃了几口就想起来了,提醒说小孩子多吃辣不好。 这就很离谱了,不让孩子吃辣,那为啥要做那么多辣的卤菜呢? 答案当然是,这玩意儿是准备开卖的。 江母明个儿也有重任。 依着先前的计划,她是准备等下次去钱家村赶集的时候,再去还两个大木桶,顺便再让娘家的半大孩子摸一些田螺。但眼下计划有变,她是真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会那么好吃,深以为自家吃太可惜了,应该多准备一些原材料,卤好了卖掉换钱。 二郎听说后,忙道:“那我陪娘去吧,帮娘推车扛东西。” “不用!”江母断然拒绝,“只是两个空的木桶有什么好帮忙的?我自个儿能行。你呀!” 她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打小就聪明好学的二儿子:“你就不能多陪陪你媳妇儿?你娘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奶!奶!” 空气中的尴尬情绪甚至还来不及酝酿,就被虎头高声打断了。 江母没好气的数落道:“叫我干嘛?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虎头从条凳上下来,蹬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江母跟前:“奶!奶!你抱抱我,抱我啊!” “抱个屁!你看我闲吗?”江母完全没理解这倒霉孩子又抽得什么风,愣是打断了她的话不说,还害得她忘了刚才想说啥来着。 平白挨了骂,虎头可怜兮兮的回到了饭桌前,他还一脸的迷茫,扭头问他娘:“娘,我是不是奶的亲孙子啊?我是你捡来的吧?” “瞎说啥呢!你当然是娘生的。”薛氏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心说这孩子以往也不是没挨过骂,这回也就是轻飘飘的两句话,这就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了? “那奶为啥不抱我?她刚还说她等着抱孙子。” 虎头委屈,虎头说了。 然而,没有同情,只有满堂哄笑。 …… 次日,三郎起了个大早送虎头去学堂,那可真的是早啊,反正比他自己上学是要早上了一刻钟。毕竟,他上学的地方,前头是学堂后头就是学舍,几乎是紧挨着的。不像虎头上个学还要翻山越岭的。 “你在嘀嘀咕咕啥呢?”大房家的扁担凑到三郎身边,他觉得他家这个小堂叔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三郎瞥了他一眼,用过来人的口吻训道:“读书讲究一个多读多背多写。你想想你们每天早晚在路上要花多少时间,要是能利用上这段时间来背诵课文,岂不是肯定能比同窗学得好了?真笨!” 扁担愣住了。 这年头的孩子,哪怕是家里咬牙出钱供着念书的,但其实多半都还是实行放养政策的。家里人是指望学堂里的先生好好教,自家娃儿好好学,旁的却是没有的。 可别说五六岁的孩子了,哪怕再大几岁,不都是淘气包?贪玩贪吃才是正常的,爱学习的?饶是江二郎好了,他在虎头这个年纪,那也是厌学的,还是后来,等他亲眼看到了父母和长兄的辛苦,这才收了心,打定主意要好好学。 扁担要比虎头好一些,并不是说读书天赋的问题,而是他相对而言更能坐得住。 能老实坐在课堂上,也能乖巧的看着先生讲课。这才刚启蒙一年呢,先生教的东西都是极为浅显易懂的,稍稍用点儿心思,都不需要课后复习,只要上课时认真听讲了,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 当然,一切都是靠对比,比起其他不爱学的同窗,扁担这个老实孩子,至少在目前来看,是真的很不错。 但也没人告诉过他,要怎样才能学得更好一些。 他边走边想小堂叔刚才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是啊,他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睁眼就要吃早饭然后去上学,回到家就已经傍晚了,如果是夏日里还行,天黑得晚,还能抓紧时间玩上一会儿,或者帮家里干些杂活儿。可如今都秋日里了,几乎每次回到家,没多久天就跟着黑了。 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的,那怎样才能比别人读得好呢? 扁担其实也不是有多聪明,确切的说,他就是个普通孩子。被三郎这么一点醒,他很快就决定,以后利用路上的时间来背书,反正要赶路也干不成别的啊! “人之初,性本善……” 三郎原本是在嘀咕他二嫂托他办的事儿,生怕自己忘了,路上多念叨几遍。结果,眼瞅着快到村学了,扁担那倒霉孩子突然“嗷”了一嗓子,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儿把要办的事情给忘了。 “你干啥呢?要背书不能趁早啊?这都快到了!” “噢。”扁担可乖了,他觉得又学会了,背书要趁早,晚了就来不及了。 把这俩倒霉孩子送到村学了,三郎还跟先生约好了午饭时间坐下来关于虎头的情况好好谈一谈。当然,他还是会帮着做饭的,其实生火做饭这种事情真的难不倒他,而且为了不难吃到其他孩子,他特地跟他二嫂讨了一罐子酱菜来。 是咸香味的,尽管没有香辣味的更好吃更下饭,但这也不错了。 跟先生约好后,三郎就跑了。 他要趁着自己还没把嘱托忘光,先把事情给办了。一路打听过去,终于找到了:“这里是二狗子的家吗?” “是二小子!”石二苟一声怒吼,从堂屋里出来,“你谁啊?噢噢,钱大娘的小儿子。” 江家三房的钱大娘啊! 老有名了,尤其从他上次去大坳子村干活后,听到了不少关于钱大娘的光荣事迹,那简直就是泼妇中的战斗机,能舌战群雌的女英雄! 不过他也不担心他姐会吃亏,他是有滤镜的好弟弟,他知道他姐可能耐了! “你来找我有啥事儿?家里有需要修缮的?还是又准备盖房子了?”停顿了下,石二苟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我姐……来来,咱们出去说。” 三郎过来前当然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原委,因此他特别配合的跟了出去,俩人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了鬼鬼祟祟的地下接头工作。 “你姐……那个女儿啊!就是我二嫂。”三郎先让石二苟闭嘴听他说,因为再不赶紧说出来,他就要忘光了。 “我二嫂托我转达给你,说是要请你帮忙做几个小物件。” “第一样,刨刀,不是那种木匠用的刨刀,也不是……反正就是用来刨、刨啥来着?对了,刨冬瓜皮的刨刀。” 石二苟一脸的惨不忍睹:“那叫削皮刀!” “对对,就是这个!她就是这么说的,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懂吗?”三郎又接着说,“第二样,她说要木桶和塞子。木桶它就是木桶,但塞子它不是塞子,也不能说是盖子,而是那种长得像盖子,但作用像塞子的……你听得懂吗?” “这话真的是你二嫂说的?”石二苟震惊了,他哥的大病已经传染给他姐了?这就都开始不说人话了? “不是,是我改的。” 石二苟差点儿没忍住就要动手呼他后脑勺了:“她原话是怎么说的,你照实了说!” “她说她要木头盖子,能拧紧的那种。”三郎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盖子不是盖在上面的吗?怎么还能拧紧了? “我知道了。”石二苟又问,“她说没说要多大的尺寸?” “原话吗?她说像酒桶那么大。”三郎忍不住吐槽,谁家酒是放在木桶里的?不都是放在坛子里密封的吗? “行了,知道了。她还要别的吗?” “蚬壳灰。”三郎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反思自己,难道蠢得只有他一个?因此,这次他言简意赅的回答了。 石二苟迷茫了:“啥灰?她想干啥呢?” 三郎大松一口气,原来不是自己蠢,他忙道:“我二嫂跟我说了,她准备做冬瓜糖!没听说过吧?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冬瓜还能做成糖的!……你那是啥表情?” 还能是啥表情? 当然是回忆起童年噩梦时的表情啊! 他上辈子的亲奶奶啊,也就是赵桂枝她外婆,每到逢年过节必买的两样东西就是冬瓜糖和金元宝巧克力。听他小姑姑说,最早其实是金币巧克力的,后来不知道打哪儿寻摸出了金元宝巧克力这种比金币巧克力更难吃的东西,从此就离不得了。 托他亲奶的福,长大后他既不爱吃糖,也不爱吃巧克力,就因为…… 哦不,他想起来了! 罪魁祸首不是他奶,而是他哥和他姐,还有助纣为虐的他小姑姑。 那仨啊,自己不吃就往年幼无知的他嘴里硬塞,他一个人吃四个人的份,吃的他都快PDST了,光听名字就开始腻味了。 所以,他姐终于要伸出魔爪祸害古代劳动人民了吗? “我知道了。”石二苟伸出手拍了拍江三郎的肩膀,语气相当沉痛的说,“我会替她办妥的,回头就送到你们家去。” 大概是他的表情不对,三郎忍不住问道:“蚬壳灰是啥?” “就是河蚬或者其他贝类的壳,磨成的灰。这个算是中药的一种。”石二苟也在寻思这玩意儿有上哪儿买,毕竟这年头可不是随便下个单,就送货上门的上辈子了。 见三郎还是一脸迷茫,他又添了一句:“我记得蚬壳还能治疗脚气来着。”他爸以前就用那玩意儿泡过脚,虽然他觉得没啥效果。 三郎:…… 脚、脚气?! 第60章 赵桂枝可不知道她已经风评被害了。 在连着干了两天活儿后,第一次收上来的田螺总算都处理好了,她也紧赶慢赶的将田螺都卤了出来。 江母今个儿虽然往钱家村去了,但田螺又不是冬瓜,现成就有的,哪怕自家没有也可以立马去菜园子里收。田螺嘛,得跟人打过招呼后,再让半大孩子抽空去摸。这就不可能是一两天能好的,就上次那两大桶的田螺,忙活了人家七八天呢。 考虑到这玩意儿是真的好吃,江母是决定长期收购的。当然,入冬已经是不可能的,因此得抓紧时间了。 她跟娘家那边说定了,按一桶来算,每桶给二十文钱,当然不能乱掺东西,还要将沙泥吐尽了。假如她收回去发现东西不好,倒也不会回过头找娘家人算账,但这笔买卖就没有以后了。 把丑话说在前头,是江母一贯的原则。 可她也不想想,她自个儿凶名在外的,钱家村谁不知道呢?反正她娘家人是很清楚的,几个嫂子等她走了以后悄悄的说,这小姑子最是难缠了,东西肯定得给好点儿,不然这个又难缠又抠门的小姑子,还不得提刀杀回来啊? 就是挺纳闷的,田螺又不好吃,肉少吃起来还麻烦,收那么多干嘛呢?难不成是家里养鸭子了?可大坳子村不是只有一条河从村前经过吗? 纳闷归纳闷,这么好的买卖不做才叫傻! 别看前头是花了七八日才攒下了两大桶田螺,但一则那会儿只是几个熊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干活,二则大家也不知道江母到底要多少,瞅着差不多了就收手了。 现在可不同了,那是钱啊!而且江母说了,要是东西好,加价也不是不可以,就算不给钱,她也可以给好吃的素肉串。 …… 江母回家后,就很鸡贼的表示,咱们家的辣卤田螺不卖给钱家村的人。 “咱还能挑客人啊?”赵桂枝很是纳闷。 “你傻啊?咱们不去钱家村那头卖不就好了?那边是个大村,半个月就开一次集,有啥东西只要不是紧着要的,他们肯定宁可等下一次开集,再不济也能找货郎买。咱们走远点儿卖,不叫他们知道。” 赵桂枝没意见,还道:“我小姨父傍晚来送肉了,我打算明个儿卤好了,送去豆腐坊,让他后天一早带去给陈屠夫。” “赚加工钱?” “就是给肉,不赚钱。” 江母寻思了一下,觉得也可以,毕竟肉价那么高,帮忙干点儿活就能得到肉,也是可以的。再说了,真想要赚钱,不是还能把肉给卖掉吗? 她不知道的是,赵桂枝是故意这么干的,陈屠夫当然是愿意给钱的,他知道妹子的卤肉做得有多好吃,卖出去那是妥妥的没问题。可赵桂枝特地让豆腐张转达了不要钱要肉的要求,他一寻思,就懂了。 婆家不给吃肉呗! 瞧他老妹儿给馋的,还得自个儿接些活儿来赚肉吃,太惨了! 赵桂枝可不觉得有多惨,她可算是发现了,这年头家养的猪肉味道可好了,那是实打实的粮食喂大的,肉筋道得很。甚至不止是猪肉,连鸡肉都比上辈子更好,完全就是乡下农家的快乐鸡。 是挺快乐的,虎头去屋后鸡窝里偷鸡蛋时,被母鸡追着啄屁股时,鸡们可快乐了。 虎头也是可怜,家里其他人去摸鸡蛋都没问题,甚至连久不归家的二郎三郎都不会被攻击,独独只有他啊! 用薛氏的话来说,那别人也不会跟他似的,跟做贼一样的趁着天都没亮,就去摸鸡蛋呢! 不过怎么说,眼下已经距离赵桂枝梦想中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起码有豆制品、有肉、有蛋了。 挺好的,总有一天她又能过上每天吃吃喝喝的美好咸鱼生活了。 …… 又一日便是中秋了。 这年头的中秋可没有假期,当然农家是不需要假期的。除了春耕和秋收之外,哪怕想天天给自己放假都可以。可怜的是学生娃儿们。 虎头又有话说了,为啥他二叔和三叔就能放假呢? 江二郎看了虎头一眼:“你要是羡慕我们,那就好好读书,等打好基础我就送你去镇学。” “好!”虎头可高兴了,“每个月都有放假对不对?先前是你们自个儿不回家,不是先生不放假!” “每旬都有假。”二郎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正在忙活不停的赵桂枝,“但来回一趟太不容易了,不是镇上的人多半都是每个月回来一趟,跟先生请假半日提前回家。” “哇!每旬都可以休息!” 虎头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他瞬间拥有了人生目标,好好学习,早日去镇上念书! “我三叔真坏!一肚子的坏水。”哪怕吃着赵桂枝临时赶制的简易版月饼……呃,其实说是馅饼更确切一些,虎头压低声音嘀咕着,“去镇学那么好,他还假装不乐意,非说村学好。” 同样吃着月饼嘀咕的人还有江奶奶。 “没想到啊,咱们家桂枝居然不会做月饼。那桂枝啊,你会包饺子不?馄饨呢?汤圆呢?”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只是不会做月饼。” “那是为啥呢?你会包粽子啊?” “会,我真的只是不会做月饼而已!”面对江奶奶疑惑不解的表情,她只能暗地里吐槽,心说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做月饼啊?人家送礼的月饼都吃不完! 好在,江奶奶疑惑归疑惑,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的:“你这个馅儿味道还是不错的。” 就是样子忒丑了,就是个大圆馅饼,还是蒸熟的,感觉就像是个…… 虎头瞅着自己手里的月饼,越看越觉得眼熟:“今年的月饼长得怎么那样像拍扁了的大包子?” 薛氏忍着笑,又怕赵桂枝尴尬,抬手拍了虎头一下:“赶紧吃吧,吃完了赶紧睡觉去,明个儿一早还要上学呢。” 上学…… 这就很离谱了,不是过节吗?过节为啥还要上学呢? “过啥节不用上学?”虎头忍不住问。 赵桂枝觉得这个问题特别棒,她就会回答:“过春节。” “真的?”虎头有些不信。 “那当然是真的,过春节铁定放假!”人家高三生都放假的,别说虎头这个小学鸡了。 虎头满意的低头继续啃大包子牌月饼。 对于江家人来说,中秋节反而也没太多的过节气氛,只因过后没两天,就是江奶奶的寿辰了。 像人在孝义镇的江二伯,假如真的有空,中秋节还是会回来一趟的。但多半情况下,都是派儿子送个礼,本人是等到老娘过生辰才回来的。今年也不例外,他是送了礼,礼物里也确实有月饼,只是他送到祖屋去了,而江奶奶嫌弃镇上的点心没有赵桂枝做得好吃,愣是没拿回来。 不过,这也不算是昧着良心夸赞,哪怕卖相不好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赵桂枝也是忍不住叹气,她是没做过月饼,但其实这也不难,只是她没有提前订制模具,又不是专业的点心师傅,纯手工的她还真是做不来。 凑合着将中秋节过了,赵桂枝看着半空中挂着的大圆月亮,开始想念她家母上大人,以及那个从头到尾就没靠谱的老爹。 唉…… 母上大人是没盼到,但在江奶奶的寿宴上,她倒是看到了一溜儿的亲人。 先赶来的居然是石二苟,他是真的赶了巧,反正就是派送赵桂枝点的东西,另外就是拿木桶的样品给她看。木桶是临时改造的,就是现成的木桶,让他凿了螺旋纹,配合木头盖子,直接拧紧就成。 当然,真要做到严丝合缝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他又不是专业的木匠。 “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要是没错,我就去找咱们村的老木匠下订单了。还真别说,这玩意儿真不错,做好了防水后,当容器太方便了。” 赵桂枝挺满意的,再说她也确实是这个想法:“多做一些,各种尺寸都要一些。回头我做好了冬瓜糖,一小桶一小桶的卖。记得外面的刺都磨好了,弄得精致一点,我要卖给我妹夫的,走上流市场。” 石二苟:…… 他第一个想法不是他姐真麻烦,毕竟这也是给他们村带来买卖。他想的是,他姐居然还有妹子?谁啊? 赵桂枝见这二傻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提醒道:“就是周生生她男人……” “桂枝啊啊啊啊啊啊!”大堂嫂大呼小叫的冲上了院坝,气还没喘匀就嚷嚷道,“你快去看看吧!你妹子来了!带来了好多人啊!” 这话听着就有点儿吧,反正就是不太对味儿。 “大堂嫂你放心,她就算带着人过来了,也不能是找咱们算账的。”赵桂枝就很淡定,哪怕她毫不知情,但出于对亲人们的信赖,她觉得没问题。 结果却有些打脸了。 “我日……日照香炉生紫烟。”赵桂枝吓懵了。 “我草……草长莺飞二月天。”石二苟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说上次小货郎来接周大姑娘时,还仅仅只是派出了几辆驴车。虽然乍一看阵势是大的,但乡下地头谁还没见过驴子呢?就算多几头驴子,最多也就是稀罕,离震撼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但这次,却是实打实的震撼了。 倒不是什么马车排成队,周大姑娘还没这个能耐。驴车还是驴车,甚至还有几头骡子蒙混过关,重点是东西。 一车大米一车面粉,都是镇上的粮店里那种麻布袋子装好的,上头还有印记,哪怕不识字的村人也知道那里头装的是啥。 一车料子,棉布麻布都有,还是成匹的。 还有各种吃的喝的,简直就跟搬家一样。 最震撼的还不是这些死物,而是两头大肥猪。 那两头大肥猪也是真的惨啊,不光被人五花大绑的上了驴车,还在进村以后,由四个大汉接手,用一根老粗的木头,从麻绳中间穿过,直接扛了起来。 壮汉们:……嘿呦嘿呦! 肥猪们:……骂骂咧咧! 人家周大姑娘就是比小货郎会来事儿,进村之后,不光肥猪们下了车,还有其他人帮着抬礼物。当然,有些东西是真的不好拿,所以还是放在驴车上,慢慢往江家运。 这里头,还有一个巨大的寿桃,那当时用面粉捏出来的,反正是像模像样的,哪怕有两头大肥猪哼哼着作为背景音乐,仍然十分得显眼。 看到这里,赵桂枝已经明白了。 她大舅妈都祭出“大寿桃”,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寿桃肯定不能是给她的,今个儿又是江奶奶的生辰,还用多说吗?当然,她也知道她大舅妈不可能是真的把江奶奶当成了自己的亲奶奶,估摸着还是为了坑爹。 两辈子了,她大舅妈始终飞奔在坑爹的路途上,为了气死亲爹不折手段。 东西一样样的被送到江家院坝上,赵桂枝突然指着哼哼唧唧的大肥猪对石二苟说:“你看它像不像你?” 石二苟:…… 听听,这是人话吗?! 周大姑娘可不是礼到人不到的,她人也来了,还带来了已经定过亲的未婚夫钱货郎。 “奶奶!!”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把已经看礼物看傻眼的江奶奶叫回了魂。 讲道理,江奶奶一直认为自己也是见过了不少世面的,毕竟她都这把年纪了,啥稀罕事儿没见过呢?昨个儿她还跟赵桂枝点了菜,一会儿说要吃麻辣火锅味儿的串串,一会儿又要吃烤五花肉,还有什么卤味啊炒菜啊,乱七八糟的点了一堆,正准备今个儿大吃一顿时…… 她先大吃了一惊。 周大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扑蝶一般的,用格外不和谐的姿势,飞扑到了江奶奶面前。 “奶奶!您最疼爱的孙女来了!” 啊这…… 今年并不是江奶奶的整寿,因此那些嫁得远的江家姑娘并未回来。但大房的秀娘是个例外,她年头才刚嫁出去,而且就嫁到了孝义镇上,于情于理都应该回来的。 事实上,秀娘才是江奶奶最疼爱的孙女,她可比幼娘要受宠多了。 秀娘来得还挺早的,但她肯定要先回一趟娘家,才刚埋怨了她爹娘,她奶过寿辰怎么都不赶紧接回家来,就听到外头一阵嚷嚷。等出来一看,再顺着人群来到了三房这边…… 都不能说是迷茫了,因为秀娘跟其他人还不同,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完全陌生的周大姑娘,秀娘想破了脑袋都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明明她二叔三叔家没有长这样的妹妹啊!她家自然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已故的四叔留下的血脉?还是说…… 秀娘想起来了,前些年她无意间听到爹娘聊天,说起了自家其实还有个五叔的。只是早年家里过得艰难,五叔又是个早产的,三天两头的生病,没奈何就被当时还在世的爷爷送给人家养了。等家里的情况好转了,她奶还想过要把小儿子要回来,可爷爷说什么都不肯开口。再然后,她爷也没了,这事儿就成了江家不可说的秘密。 难不成五叔找回来了?这是五叔家的女儿? 秀娘是又高兴又落寞,高兴的自然是她奶的心愿了了,落寞的却是…… 她奶变心了。 她不再是她奶最疼爱的孙女了…… 想到这里,秀娘忍不住扭头想跟她娘说两句话,没曾想却看到她娘一脸的羡慕。 江大伯娘啊,她何止羡慕,都快嫉妒上了:“难怪三弟妹抢着当人娘,我也想啊!你说说看,我咋就不像生生这丫头死去的亲娘呢?” 第61章 秀娘是结结实实的懵了。 敢情变心的还不仅仅是她奶,还有她亲娘! 其实在乡下地头,像秀娘这种受宠的女儿是非常少见的。有时候并不是说当父母的非要重男轻女,而是这年头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儿子多了才能不叫人欺负,甭管是春耕还是秋收,都需要壮劳力。哪怕是农闲好了,像江大郎这样外出打零工的也不少。 再加上这年头女孩子嫁得早,多半十来岁就要说亲嫁人了。等于说,爹娘付出了很多,但几乎没得到什么回报,回头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即便是嫁得近了,像秀娘这样的,也不过是一年回来个两三次。 大环境就是这样,因此多半的村里姑娘都不受宠。像秀娘这样是极少数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娘前头一口气生了仨儿子,对于她这个打小就长得漂亮性子又好的闺女,难免就重视了起来。 然而,那是以前了。 她娘已经不爱她了…… 一个没忍住,秀娘终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个妹妹是哪家的?是不是早先被抱养的五叔家的?” “瞎说啥呢?”江大伯娘没好气的白了闺女一眼,“她是周家的大姑娘。” “周家?哪个周家?”秀娘还是没听懂,毕竟周这个姓氏,就算不如张啊李啊来得常见,但也不是一个稀罕姓氏啊! 江大伯娘更无语了,看亲闺女那眼神,就仿佛江母日常看三郎那般:“你说你都嫁到镇上大半年光景了,咋还没我这个乡下婆子见识多呢?周家啊!还有哪个周家?孝义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周家啊!就是那个招了上门女婿,结果女婿又娶了填房的那个啊!” 本来最合适的应该是说出周家的具体营生,但周家的情况跟其他几家还是不大相同的。 已经过世很久的周老太爷还在世时,他们家做的主要是稳妥的买卖,像购置田产租赁出去,购买店铺或是自家开或者租给其他做买卖的人家,还有杂七杂八的买卖。可自从他们家的上门女婿当家后,就开始做酒食生意,如今镇上好多家酒楼饭馆都是他们家的,还有一个酒庄。当然,前几个月关门了不少家,被周大姑娘坑的。 这里头的具体细节,江大伯娘是不清楚的,她听消息是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记的,其实她更想说的是…… “噢,那个跟小货郎私奔的周大姑娘啊!”秀娘恍然大悟。 要么怎么说是亲母女俩呢?江大伯娘和秀娘感兴趣的点是完全一样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呢! 先不说人家已经解释过了,那不叫私奔,是当初就有婚约的。就说江奶奶已经认了干孙女了,江大伯娘就不能再提这事儿。 于是,秀娘挨骂了。 就像三郎日常遭受的那样。 江大伯娘不仅把闺女臭骂了一通,还领着闺女上了院坝,热情的打招呼:“生生啊!你可算是来了,你奶前头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作为相处了几十年的婆媳,江奶奶跟大儿媳妇的配合度可好了,就很有默契的接口道:“那可不!从生生你走了以后,我就开始不停的念叨,也不知道你在镇上过得好不好,又不好去叨扰你,你看你这孩子都瘦了,可心疼死奶了!唉……这谁啊?” 江奶奶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秀娘。 秀娘委屈的看着她:“奶,我是你孙女秀娘。” “噢噢!有日子没见了吧?你这过得挺好的吧?家里伙食不错?赶得上你娘喂的猪了。”江奶奶还是很关心秀娘的,见她确实白了又胖了,很是欣慰的点点头,随后又扭头去跟她的干孙女说话了。 “……我只是怀孕了。”秀娘默默的退后,算了,她还是去找幼娘吧。 结果,幼娘不在家。 那不然呢?江奶奶过寿辰跟村学的先生有什么关系?他肯定不能特地放假,当然要是江家人去打声招呼,请个假还是没问题的。 但江家人没去。 确切的说,是江母的意思,她觉得虎头待在家里除了添乱,什么事儿都干不了。况且,江奶奶过寿,大房那边肯定会派人来帮忙的,连幼娘都没必要待在家里了。 于是,虎头和幼娘接着去上学,倒是三郎留了下来,毕竟他平时也不在家,趁着得空帮家里多挑水多担肥,正好把江父替出来。 秀娘跟赵桂枝并不熟悉,再说她怀着身子,也不好去人群里挤,索性走去了薛氏跟前:“嫂子你这是快生了吧?” 薛氏看了看她:“秀娘你几个月了?” 听听,这才像话啊! 跟她奶似的,一上来就是,你家伙食不错啊?你都快赶上你娘喂的那头猪了! 就算是亲孙女好了,她也差点儿被这话噎死。 俩人说着话,当然秀娘也问了幼娘的下落,正聊着呢,赵桂枝蹭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盒糕点:“你俩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我看这架势,吃午饭怕是得挪后好多了。嫂子你等下不用去帮我,我喊了大堂嫂帮忙。” 薛氏瞅了瞅人群扎堆的地方,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是直接看不到江奶奶了。想也知道,此时的江奶奶,绝对是众星拱月。 “行啊,那我就跟秀娘坐一块儿了,她也有身子了,就不去帮忙了。” 赵桂枝瞅了瞅秀娘,孕肚还不是很明显,但秀娘看着确实没有半年多以前那么清秀苗条:“一起吃些点心吧,这是生生从县城里买的。” “县城里买的?”秀娘惊讶的接过点心瞧了瞧,“这是县城里有很有名的点心铺子吧?她可真舍得。” 讲道理,连秀娘这个嫁到了镇上的都不一定认得,放在乡下地头,只怕更没人识货了。可连一盒点心都讲究,只怕其它东西更费钱了。 薛氏也很惊讶,她跟秀娘还不一样,反正周大姑娘待在他们家时,她是真没看出来那姑娘跟江奶奶有多投缘,感觉就是普普通通的交情。 但有些话吧,她也不方便说,难道让她说堂堂有钱人家的姑娘,上赶着故意讨好乡下老太太?图财还是图人呢? “吃吧,反正她带来的多。” 赵桂枝倒是很清楚,能图啥呢?图坑爹呗! 哪怕还不知道具体的真相,赵桂枝也能猜到,肯定是谋夺家产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直接导致她大舅妈换了策略,既然钱财夺不回来,那索性都花干净好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还让她家小老弟去跟她大舅到近乎。 只是她忽略了某个事儿。 外人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看到石坪村的泥瓦匠石二苟,满脸热情的跟已经跟周大姑娘订婚的小货郎打招呼,哥俩好的走到了一边说话去。 小货郎:“兄弟你个头!谁跟你是兄弟?我是你爸他大哥!小兔崽子你给我记住,我已经跟你爸搭上线了,回头就让他打死你!” “大伯啊,你看我也不想的,我姐让我问你们,这是搞啥呢?总不能江家这老太太,真的跟大伯妈死去的奶奶像吧?”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然她爷爷多造孽呢!” 周老太太啊,生前也是个体面人,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估计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死后还能被糟蹋成这样。但假如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气死她那个白眼狼女婿,好像也是值得的。 “我哥呢?他咋没一起来呢?”石二苟还是很关心他老哥的,没想到肥猪都到了,杀猪匠老哥却没到。 “他跟他表哥一起呢,就是你小姑姑她男人。” 石二苟:…… 这亲戚关系是越来越乱了,算不算是欺负小智障呢? “你不用管这些,你姐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缺钱跟我说。最好别是直接要钱,要东西比较好。我和你大伯妈的目标是,掏空周家!” “倾家荡产?” “破产最好。” “我姐说没说她想去镇上开个小食铺?我也想开个铺子,就是没想好卖啥。唉,原身不学好啊,你说当木匠多好?非要当泥瓦匠。” “泥瓦匠多好,回头你姐做生日蛋糕,你就负责给抹外头那层奶油!” 石二苟:…… 确认过眼神,是他那个缺德冒泡的大伯父。 夺笋呢! 就在两人聊天打屁之际,豆腐张果然带着媳妇和表弟一起来了。不久之后,远在镇上的江二伯也带着家里人过来了。 于是,场面更混乱了。 甭管谁家老寿星过生辰,陪在身边的总归不是大儿子就是大孙子,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受宠的小儿子或者小孙子。反正就是儿孙嘛! 可江奶奶不走寻常路,也忘了她曾经说过的,最喜欢的就是赵桂枝这个孙媳妇了。 她如今,满心满眼就是她的干孙女。 干孙女告诉她,订亲比较着急,因为想要确定这事儿,以此来平息先前闹出来的流言蜚语,所以来不及请她老人家过去观礼。但成亲就不一样了,日子已经定好了,就在腊月里,到时候她会提前过来,亲自迎接老人家。 “我奶奶没得早,我娘和我爷也都走了,只剩下一个亲爹,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就想着,到时候主座上必须是干奶奶您,回头我给你订做一身新衣裳,绸缎的,坐在上头代替我奶奶,受我一拜,也喝我敬的这杯酒!” 反正就是怎么膈应怎么来呗! 父母俱在,上首却坐着陌生人,就算没能把周老爷当场送走,估计也差不多了。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也是很惨烈的,几乎就是让人看周家的笑话。可已经这样了,也就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是,被她这么一搞,她亲爹后来生的娃儿,估计都要凉了,亲事不好说啊! 试想想,但凡脑子正常的人,谁愿意跟这种家里关系乱七八糟的人家结亲?就算真的有人愿意,那肯定自身也有明显的缺陷。 周大姑娘亲亲热热的跟在江奶奶身边,完全是一副孝顺孙女的模样。又叫人送上特制的大寿桃,两头哼哼唧唧的肥猪又被再度拉出来显摆了一次,也就是猪不会说话,不然铁定把她祖宗都骂一遍。 托她的福,整个寿宴乱成了一锅粥。 别家老人过寿是热闹,江家这边直接变成了闹腾。 孩子们倒是很高兴,因此周大姑娘让手底下的人拿了个麻布袋子装糖块炒货,大把大把的撒给孩子们,把他们乐得…… 赵桂枝无意间听到大房的板凳在那儿嘀咕:“可惜扁担和虎头上学去了,没吃着呢,我给他俩留两块。” 说真的,还不如别给他们留了,扁担她是不清楚,虎头那倒霉孩子吧,要是告诉他今个儿的事情,搞不好能当场飙泪。 赵桂枝决定留一盒点心,到时候边吃边看虎头哭。 周大姑娘也没多做停留,午饭是肯定要吃的,她就坐在江奶奶身旁,作陪的也都是熟人。至于那些不太熟的,则是被安排到了大房那边喝酒吃菜。等吃过午饭后不久,她就含泪告别了。 因为太过于情真意切,都把二傻子给看愣住了。 石二苟偷偷的问赵桂枝:“你说这年头也没眼药水,连洋葱都没有,她是怎么哭成这样的?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参加戏精的诞生呢?” “辣椒水。”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的手帕沾过辣椒水,我都闻到味儿了,应该是辣椒和花椒的混合体,怪开胃的。” 啊这…… “我大外甥女啊!”虞三娘也凑了过来,“你们几个有没有消息啊?咱们家还差了人呢!仨人呢!记得不?” 记得啊,这咋能忘记呢? 赵桂枝的母上大人,二傻子他妈和他女朋友。 石二苟叹气道:“万一她们不幸获救了呢?你们想想看,咱们都离得那么近,没道理她们就离得远啊!反正我把附近的村落都跑遍了,我还动用了暗号手势呢!” 暗号手势…… “你妈看得懂吗?你放心,我妈一定看得懂,并且绝对会把你的手指头给撅了!”赵桂枝友情提醒道,“搞不好她还能把你的头拧下来。” “放心,我妈肯定看得懂,再说了,你以为我没准备?” 准备还是有的,他就说他中指抽筋了,经常不受控制的竖起来。但赵桂枝觉得,可能不等他解释,手指已经给撅了。 “你就不能换一个不太招打的手势?或者一句话也成。”虞三娘提议道,“比如说,天王盖地虎!” 赵桂枝:…… 石二苟:…… 突然觉得比中指也没啥不好的,这个更尴尬啊! 还容易被人认为犯大病了。 等周大姑娘带着她的人走了以后,江奶奶的寿辰还未结束,离得远一些的亲戚当然要提前离开,但留下来的还能再吃一顿。 江奶奶甚至还跟陈屠夫约好了,说她今日过生辰,当然不能杀生。但过几日,选个好日子,把大肥猪给宰了,让她最喜欢的孙媳妇给她全卤了! 陈屠夫一口答应。 因为人多,他都没能跟赵桂枝和虞三娘说上话,好在他抽空把二傻子喊到了一边,拍拍头拍拍肩,直接把人拍矮了一截后,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我经常在镇上走动,这里就靠你了。我是说你姐还有你小姑,你多照应一些。毕竟你也长大了,是个人了。” 换个情况,石二苟就怼他了,咋我没长大就不是个人了? 但看着几乎快要两米高,身材魁梧肌肉壮硕的杀猪匠,石二苟只能卑微的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目睹这兄弟情深一幕的赵桂枝,轻叹一口气:“就不说我妈了,我连我小舅都没见着。不行,回头我得找个借口,去见见他。” 有了! 看到忙着应对亲朋的江二郎,赵桂枝立马就有了个好主意。 二郎不是说他十月里要考试吗?前个儿江母还嘀嘀咕咕着,让他想法子去读书好的秀才那里讨教讨教,也不要局限于学馆的先生们,因为这年头很多擅长科举的人,他可能更愿意埋头苦读,而不是教书育人。 但江家这边门路少,江母就只能寄希望于二房那边。 江二伯早些年外出打拼,虽然把身子骨折腾坏了,但实打实的攒下了一份不薄的家业。要不然,当初江爷爷过世后,江家分家,二房也不会什么家产都不要,只要了几样不值钱的东西留作纪念了。 也因此,今个儿别人是忙着往江奶奶和周大姑娘跟前凑,唯独江母一直往二房跟前凑,她还试图拽上二郎,但二郎本身也很忙。没奈何她只能孤身上阵,希望江二伯有门路,给介绍一个能耐人,赶在开考前给二郎恶补一下。 …… 等人群全部散去后,赵桂枝颠颠儿的奔到江母跟前:“娘,你跟二伯说了没?” “说了!我不说还能指望你们啊?一个两个的,都往生生那丫头跟前凑,她……不对,说不定她也有认识的读书人啊!”江母突然意识到了,她好像弄错方向了。 试想想,江二伯那是二郎的亲二伯啊,但凡有法子,还能不帮忙?尤其二房家里的孩子,都是走做买卖一途的,一方面不一定有门路,另一方面真要是有门路,人家肯定会主动说啊! 意识到自己失算了,江母顿时扼腕不已。 江奶奶凉凉的开口:“急啥?回头我就要参加生生那丫头的婚宴了。” “等她成亲,二郎都考完了!”江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得再想个辙儿。” 赵桂枝轻咳一声:“别担心,我有办法。” “你去找生生?” “我不是说过吗?我有个远房……表叔,他可能耐了。”小舅变表叔,这个跨度也是蛮大的。但赵桂枝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她妈那边的亲戚一大堆,她爸直接是孤儿吧? 江母面露狐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行。那这样,我先等等他二伯那头有没有消息,不行就听你的。” 赵桂枝深以为,哪怕真找了个一等秀才又怎样?她小舅啊,上辈子可是大学教授!虽然教的是历史,但人家是文科大佬,帮忙点拨一下经史子集,肯定没问题! + 江奶奶过寿后的第二日,二郎和三郎就先回镇上去了。 又隔了几日,就在赵桂枝第一批的冬瓜糖即将出炉之时,江二伯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说寻到了曾经的廪生,已经同意为二郎点拨一下院试的要点。 彼时,赵桂枝正被刚出锅的冬瓜糖熏得昏昏呼呼的。 院坝上,江母高兴得跟吃上了肉的虎头一样,满脸的喜悦之情,她还特地喊上赵桂枝:“把你那个糖收拾收拾,给我带上几包,正好当成见面礼。” 赵桂枝犹豫了一下。 怎么说呢? 这冬瓜糖的品相倒是极好的,全被她切成了手指大小的一根根,因为长时间的熬煮,成为了泛着青色的透明长条。同时,也因为是跟糖浆一起熬的,此时上头挂满了白花花的糖霜,显得分外漂亮。 等再冷却一段时间,卖相还能更好! 但这味儿闻着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对啊…… 赵桂枝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把心一横,拿筷子挟起一根,凑近仔细稳了稳,又细细观察了一番,正准备塞进嘴里时,又听到江母在外头喊:“这不是二小子吗?你拿的啥啊?这木桶长得好奇怪,屁点儿大能装啥啊?” 二傻子来了!!! 赵桂枝以最快的速度,拿过一个小碗,哗啦啦的扒拉了半碗冬瓜糖,带着灿烂明媚的笑容,冲出了灶屋:“来来,你来尝尝这个!” 石二苟正准备跟江母解释他手里的小木桶是赵桂枝订做的放糖的,就看到了他姐带着狼外婆一般的笑容,就这么冲到了自己面前。 再一看,粗瓷碗里放着熟悉的东西。 那形状、那色泽、那外表…… 无一不告诉他,这是他童年的噩梦——冬瓜糖! “吃吧吃吧,可好吃了。”赵桂枝将碗塞给他,顺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打量了一番后,点点头,“做得不错啊!” 第62章 对于石二苟来说,最难消受的就是来自于亲妈和老姐的关爱了。从小到大都被折腾也就算了,眼看着都穿越了,他老姐还不放过他。 狗命真苦! 抱着吃药的心态,他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拿起一块冬瓜糖就往嘴里一送:“……咦?居然也没那么难吃?” 赵桂枝倒是不觉得冒犯,毕竟作为同样被外婆/奶奶荼毒了好多年的可怜娃儿,他俩对这些超级可怕的传统食物是有着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的。 说起来,冬瓜糖都算是很可以的了,最可怕的传统美食当属撒子。 那是一种用面粉为主要材料的油炸食品,用赵桂枝她外婆的话来说,这玩意儿放在六七十年代可金贵着呢,用细粮做的,还用了油炸。别说是平常吃不到,哪怕逢年过节也仅仅是买上一点点,尝个味儿就不错了。甚至还告诉她,当年要是拎着撒子去看望病人或者产妇,那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赵桂枝觉得她外婆纯粹就是在瞎扯淡。 开什么玩笑?就算她不是专业学厨师或者营养学的,那也知道病人和产妇是非常需要营养的,最忌讳的就是油腻的东西。送老母鸡和鸡蛋吧,倒也还算贴切,送油炸的垃圾食品? 噫! 同为受害者,赵桂枝对小老弟十分的宽容。听说并不难吃,她这心就放下了一半,正想再问问,却不料江母一下走到跟前,劈手夺过了石二苟手里的粗瓷碗。 “给你吃的你还嫌弃?打量我家桂枝好欺负呢?”就算江母知道石二苟是儿媳妇的娘家亲戚,那她也不允许别人诋毁她儿媳妇。再说了,她儿媳妇呢,确实是又懒又馋,但这手厨艺那是没话讲的! 石二苟一脸懵圈,仿佛用灵魂在质问,您说谁好欺负呢?! 江母才不稀得搭理他,顺手拈了一块冬瓜糖往嘴里一送:“这不是挺好吃的吗?多甜呢!又香又甜还有嚼劲,怎么就难吃了?” 听到这话,石二苟觉得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我没说难吃啊,我明明说的是,没那么难吃啊!” “那不是一个意思?”江母高声招呼,“大郎媳妇儿你也来尝尝。” 赵桂枝刚觉得欣慰这会儿又吓坏了:“娘!娘您等等,这玩意儿太甜腻了,别给大嫂吃吐了。” “这不是糖吗?怎么会吐?再说这哪里腻了?”江母说归说,还是让薛氏少吃点儿,也没一口气塞嘴里了,一点点吃好了。 薛氏依言拿了一块,轻咬了一口,细细品着:“好吃的啊!这比乡下饴糖可好吃多了!” 江母昂首挺胸:“那可不?咱们家桂枝啊,就算旁的样样都不成,这做吃食的手艺绝对是没话讲的!……桂枝,你奶呢?” 赵桂枝垮着脸指了指灶屋。 透过灶屋的窗户,几人清晰的看到江奶奶坐在灶膛旁边,一手端着碗一手快速的往嘴里塞着什么。都不用问,肯定是刚出锅的冬瓜糖,毕竟这会儿灶屋里也没旁的吃食了。 “你们觉得这个好吃吗?要不要调整一下?”赵桂枝跳过了刚才江母嘲讽她的话,决定先办正事。 这次,回答她的却不是江母和薛氏了,而是偷吃被发现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江奶奶。 “我觉得不用调整了!就是这个味儿!我给你们说啊,一口气往嘴里塞一把最好吃了,就跟吃大肥肉一样!还是那种上面撒满了糖霜的大肥肉!!” 赵桂枝:…… 她本来听到其他人的说辞,正准备伸手拿一块试试味儿的,结果听江奶奶这么一形容,她就觉得还是算了吧,放过自己吧。 石二苟:…… 他没别的想法,就想吐。 撒满了糖霜的大肥肉这个形容词,杀伤力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反正石二苟是蔫吧了,只追问样品木头盒子还有没有问题,要是没有,他回去就要让人批量生产了。 “不着急,来都来了……你等下带一包冬瓜糖回去。” 石二苟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谁家还没几个不挑嘴的馋嘴娃儿呢?当下,他就淡定了:“我是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不过我家里的侄儿可能会喜欢吧?” 赵桂枝眼前一亮:“对哦!我做的糖块本来就是打算给孩子吃的,咱们这儿哪怕是再穷的人家,逢年过节都会买半斤炒货几块糖,拿回家叫孩子甜甜嘴。只要孩子们喜欢,大人喜不喜欢都不打紧。” 顿了顿,她看向薛氏:“大嫂,回头让虎头帮我个忙,让他尝尝这冬瓜糖对不对味儿,最好是让他去找同龄的小伙伴也尝一下,我需要孩子们的意见。” 薛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江母十分不屑的冷哼道:“虎头他懂个屁啊!他吃屎都香!” 其他人:…… 这话吧,伤害性和侮辱性都挺强的。 就连刚才还在吃得欢的江奶奶都愤怒的抗议了:“我在吃东西啊!你能不能别老是屎尿屁的?你走!走走走!” 江母翻着白眼走了。 赵桂枝把糖给了薛氏,转身跟石二苟商量起了木头盒子的事情。 工艺上倒是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精致与否罢了。但石二苟也提醒她,像这种螺旋纹的盖子,最适合的材料是玻璃和塑料,用木头不是不信,而是特别容易损坏。 说着,他还现场演示了一遍,并给了建议:“老木匠说你的想法不错,但除非用上好的木头,不然用个几次,纹路就会断掉的,毕竟你这个盖子是需要拧开的。” 赵桂枝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是卖糖的,又不是卖盒子的。坏掉就坏掉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这…… 石二苟想了想,好像也是有点儿道理的:“但这个做起来麻烦,人工费降不下来的。” “那怎么办?” “我觉得压根就不用那么麻烦,你就做简单的盒子嘛,开关盒就可以了。然后做个小插销,里面的糖块用油纸包一下就成了。” 赵桂枝是没想到油纸这一层,她原是打算一整盒一整盒卖的,加上考虑到了密封性的问题,才希望能复原那种可以拧开的盒子或者罐子。 思量了一下,她同意了。 “那就先来点儿简单的包装,除了盒装的,我还可以卖散装的。”说着,她还有些奇怪,“我总觉得这味儿好像不太对,跟以前……反正不太一样吧。” “你以前是不是没做过啊?”石二苟突然警觉,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姐这是拿他做试验品呢! “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做这玩意儿?做了也没人吃呢。”赵桂枝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只是偶尔看到过做冬瓜糖的方法,感觉步骤也不难,但具体的成分是我才试验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她的试验品。 试验一次当然是不可行的,她还准备接下来多试几种不同的糖分配方,以及冬瓜条的熬煮时间,看看哪个口感最好。 石二苟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忍不住道:“横竖你都要试验了,干嘛非要跟冬瓜糖过不去呢?你试一试做费列罗多好呢!” 赵桂枝用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眼神看着他:“你把人家的秘方给我,我就做给你吃。另外,还需要原材料,反正我是没见过这边有可可粉的。” “也是噢!”石二苟抓耳挠腮,“那其它糖呢?你只会这一种?” “我会很多种,这不是材料难找吗?其实也有材料容易找的,味道也比冬瓜糖更好的……” “是啥?” 赵桂枝迟疑了一下:“亲,你听说过猪油糖吗?” 石二苟都想转身夺路而逃了,他以前没听说过,但这玩意儿一听就是黑暗料理,听着极具赵桂枝母上大人的个人风格。 “别害怕,那玩意儿一点儿也不腻,特别好吃。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微甜爽口,还检具了软糖的口感,柔软生香。” “这么好?”石二苟满脸的怀疑,“那你为啥不做?是因为步骤太难了?” 赵桂枝摇头:“是因为需要猪油啊!要冬瓜倒是没啥,顶多我婆婆看我像个冬瓜。这要是让她去买猪油,她怕是能把我炼油!” 多么深厚的婆媳情啊! 反正她是一点儿也不想挑战江母的心理承受能力。挨骂倒是其次,她怕为了一罐子猪油,直接把婆婆当场送走,那多造孽呢? “我想好了,先做成本低的冬瓜糖,接着再增加水果硬糖,最后才是猪油糖或者加点儿创意的棒棒糖。” 石二苟深以为,他老姐怕是跟糖较上劲儿了吧?再转念一想,他倒是明白了。 甭管哪个年代做买卖都是需要本钱的,开铺面则不光要本钱还需要人手。江家的人口也不算少了,但能做事的统共也就这几个,加上江母还是个老抠门,本少利薄又不用太操心的买卖才是最适合现如今的江家。 做糖只是前期忙碌,做好之后的销售反而简单了,甚至都不用自己出面,低价出售给镇上的糖铺,或者逢年过节前的集市上摆摊卖出去都成。而这些,都不要赵桂枝来操心,她只要安心待在家里熬糖制糖就行了。 ……亦如她上辈子做朋友圈美食,当一条愉快的咸鱼一般。 “先这么卖着,等以后真要是开了铺子,我再弄几个敞开式的柜台,用好看的浅箩筐,底下铺上好看的布,上头放油纸包好的糖块。”赵桂枝盘算着,真要这么干,要么糖块提价,要么她还得搞出别的零嘴里,不然房租都挣不回来。 石二苟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顺口出主意:“那你还可以做弄几种颜值高的糖来,好看比好吃更重要啊!还有什么糖画啊,再比如说星座糖啊,礼盒也可以的,只要盒子好看,肯定有人买!” 赵桂枝眼神幽幽的看着他。 “咋、咋了?” “你女朋友没少折腾你吧?”听着就不像是他会买的东西。 石二苟大受打击,他倒不是怕嘲讽,而是他的女朋友啊……鬼知道他女朋友穿没穿来,穿到了哪里去,是不是在外面又有别的狗子了。 来了一趟江家,小老弟遭受了双重打击,还接下了一个临时任务。这次不是定做东西了,而是要陪赵桂枝和江母去一趟镇上。 找他爸。 赵桂枝已经在江母跟前夸下了海口,到时候要请她娘家的远房表叔教江二郎做学问,进行考前突击。 正好,她还没见过穿越后年轻版本的小舅呢,也不知道小舅住哪儿,地址是有的,但以她的能耐还不一定能摸得对地方。 “找你二伯啊,他俩不是街坊邻居吗?”石二苟最终还是答应了,说实话他也挺想他老爸的,只是有句话他不得不提前说明白。 譬如说,不要对他老爸抱有太高的期望,大学教授听着是很能耐,但不一定真的有用。 再譬如说,越是名牌大学的教授越是不会教学生,只因为他的学生本身就是经历过筛选的,剃掉了那些笨蛋的。 再再…… “你想说啥?” 石二苟摸着良心给了最后的忠告:“你看看我啊!你看我还不懂吗?我老爸要是会教孩子,那我还能是个学渣?他只是自己聪明,智商高能读书,他真的不会教啊!” 赵桂枝觉得这有啥呢?她对二郎分外得有信心。 有道是,人丑不能怪衣服,人蠢不要怨老师。 二傻子没学好还能不是因为他自个儿傻?她家二郎啊,只是缺乏名师点拨,本人可聪明着呢! 第63章 石二苟明明就是来送样品,顺便确定接下来的订单。结果,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冬瓜汤以及…… 被扎爆了的心。 这真的太惨了,简直惨得跟虎头有的一拼。 而事实上,虎头的霉运似乎已经走光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每天都是心情飞扬的,甭管是去上学还是放学回家,整个人都充满了喜悦之情。 原因很简单,他承担了冬瓜糖的对外宣传和口味调整工作。 尽管是第一次接触工作,但他深以为这就是天底下最棒的活儿! 值得一提的是,赵桂枝改掉了冬瓜糖的名字。 冬瓜糖制作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简单了,无论是原材料还是制作的步骤,都是非常容易被复刻的。当然,累还是很累的,光是给冬瓜削皮、切块、切条,再浸泡熬煮,然后要一次次的加糖继续熬…… 来来回回不止是累人,还分外得耗时间,几乎是把人一整天都绑在了灶台前。 但这年头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啊! 考虑到方子易学,赵桂枝索性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你们尝着这糖的味道,要是提前不告诉你们,最重要的原材料是冬瓜,能尝出来吗?” 答案是不能。 是有冬瓜的味道,但那是提前知晓了答案之后,再经过细细的品尝,才能得以确认。但反过来,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只凭借单一的品尝,除非是遇到了那种天赋惊人的金舌头,不然是没办法轻易判断原材料和佐料配方的。 赵桂枝不怕遇到天赋高的人,先不说这种人没必要跟她这种做小买卖的竞争,哪怕真的不幸遇到了,只要第一桶金被她捞到了手里,以后的事情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生怕虎头年纪小没办法保守秘密,家里人在商量之后,索性连他一起瞒着。 至于叫什么名儿…… “你们觉得长条糖怎么样?” 美食的命名方式也就这么几个,不是以主要原材料命名的,就是以颜色和形状命名的,当然也有直接用人名来命名,但这个还是算了吧,赵桂枝觉得大可不必。 新出炉的长条糖,就这样到了虎头的手里。 许是因为赵桂枝特殊的手法,她做出来的长条糖,冬瓜味明显要比原版的更淡一些,更是没有一般瓜果所有的清爽感,有的只是那种肥肉的口感。 用江奶奶的话来说,一口气多吃几块,像极了撒满了糖霜的大肥肉。 听着挺恶心的,但仅仅只有赵桂枝这么认为,反正虎头是吃得相当高兴,听说还允许他带着糖分给玩伴和同窗一起吃时,更是高兴得像个撒欢转圈的小猪崽。 当然,他也没白分享,而是听从了赵桂枝的叮嘱,吃了他糖的人必须说出个三四五六七来。真要是碰上啥都说不上来了,那不好意思了,就没有下次了。 村里的小孩子们差点儿就被虎头逼死了,真的是梦里都在思考要怎么说。而学堂里的同窗们,显然托了多读书的好处,能多说一些。但因为起步都差不多,等过了两三天后,也就跟着词穷了。 见状,先生还紧跟着时事,布置了一份新的功课,论长条糖。 虎头以及他的同窗们:…… 快乐消失的是如此之快,悲伤更是转瞬即至。 但不管怎么说,曾经的快乐也是快乐啊! 就在这帮小孩子们玩闹之际,江母带着大堂嫂母子俩又去了一趟集市上摆摊。是的,这次是江母带头,大堂嫂和丰收作陪。 赵桂枝啊!她罢工了。 谁知道他们这一带会冷得那么快呢?中秋过去还不到半个月,天气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当然,正午时分倒是还行,下午也不是那么冷,但试试看天不亮起床出门赶路?那是能把人冻成傻子的! 横竖烧烤摊子已经摆了那么久了,江母都会烤了,只是原材料尤其是素肉串串必须由赵桂枝亲自做好并腌制。 还有后来增加的各色卤味,经过了前段时间的试售卖,江母得出结论,卤肉好吃但不好卖,其他卤素菜尽管利润少了一点,但架不住卖出去的份量多。 至于长条糖,眼下还不到开始售卖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赵桂枝还没调配出自认为最佳配比的方子,另一方面则是准备囤一批货,到年节前再大批量出货。 这样一来,就算真的遭遇到了方子被破解的最坏情况,起码第一年的钱是到手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桂枝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出摊了,她只需在家里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像赶集摆摊这种事情交给江母就行了。 对此,她还振振有词的说:“咱们要是都出门了,家里不就只剩下奶奶和大嫂了?大嫂都这个月份了,真要是哪天生了,奶奶就算能去喊人好了,万一因为心急火燎的在路上摔了碰了,怎么办?” “你就是懒得出门!”江母一针见血的道,但显然她拿赵桂枝没辙儿。 赵桂枝又道:“让大堂嫂和丰收一起出门不好吗?遇上看中丰收的,人家又不好直接跟丰收念叨,不就正好跟大堂嫂聊聊?” 大堂嫂就很赞同,她特别坚定的站在了赵桂枝这一边,还告诉江母,他们仨一起出门的话,江母可就轻松多了。像她和儿子就能一人推一辆车,两人都是干惯了重活累活的,不比赵桂枝干活靠谱? 甚至于,她还站在婆婆的立场上,私底下劝了江母。 “三婶你也不要太计较了,二郎媳妇是不像咱们村里别个婆娘那样能干活,可她能实打实的帮你挣钱呢!能干活的婆娘一抓一大把,能赚钱的有几个?再说了,她这人还心大,换个人不得死死的拽住钱袋子不松手?她都能放心你一个人去摆摊子,可见她是一点儿私心都没有的。” 江母撇撇嘴:“她凭啥有私心?咱们家原先攒了一笔钱,就是为了盖新屋给二郎、三郎娶媳妇用的,结果全花了给她看病抓药。后来是赚了些钱,再加上大郎干苦力赚的那些,好赖是凑够了盖新屋的钱,可那不也是她在住?现在的……三郎念完今年就不念了,二郎可还要继续念呢!” 大堂嫂先是附和的点点头,毕竟她是来劝人的,总不能直接跟人对着干,那下面的话还怎么说? 一直到江母说够了,她才道:“理是这个理,可也得让人愿意跟你讲道理,是吧?你又不是没见过别人家的媳妇儿,多的是家里借钱盖了新屋、付了彩礼钱,结果媳妇儿进门后,却觉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真要是摊上这种人,你能咋办?” 别以为乡下人都质朴勤劳,一样米养百样人,性子刁钻的婆婆是不少,但不好惹的媳妇儿也没见少呢! 哪怕这年头以孝治天下,可说白了,有几个当爹娘的会真的跑去衙门告亲儿子儿媳?假如底下还有孙儿的,哪个不是能忍则忍的? 再说了,儿媳不孝儿子就一定是好东西?就算遂了心愿,把儿媳妇赶跑了,那接下来呢?真以为这个跑了,下个就一定是好的了? 不,根本就不可能有下一个,儿子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大堂嫂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真实的事儿,那可都不是她胡乱编排的,不是她娘家那头的,就是亲戚家的。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摊上赵桂枝这种儿媳妇,您就偷着乐吧! …… 江母有没有偷着乐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默许了赵桂枝待在家里摸鱼。 当然,赵桂枝实际上也没闲着,她一面继续做被她改名为长条糖的冬瓜糖,一面还不忘给自己和家里人加个餐。 薛氏倒是还好,她已经到了孕后期,倒是早就没了孕吐反应,可也没拼命吃。倒是江奶奶,每天都在撑死的边缘挣扎,直到连赵桂枝都看不下去了,索性在餐前就规定了份量,多一点都不给。 江奶奶当然是抗议过的,可纵然江母要出去摆摊,江父还在家里呢! 面对老母亲的控诉,江父笑得特别没心没肺:“少吃点儿好,吃多了积食……不然我让我媳妇回来做饭吧,二郎媳妇不听你的,我媳妇总听你的吧?” 你媳妇不得更气人?! 告状没成功的江奶奶,气呼呼的跑去继续生火了。对她来说,吃不着起码还能多瞅几眼,再说闻闻香味儿也是好的啊! 又两天后,好消息传来,在辗转委托帮忙介绍后,终于有一位老秀才答应了替江二郎抓一抓考前复习。当然,人家也没承诺什么,只是表示要先面见一下,看情况再决定收不收这个学生。 饶是如此,也把江母给激动坏了。 又是忙着拿布做衣裳,又是开始备下传统的四样礼,然后就是去镇上给二郎送过去。 赵桂枝目睹她忙里忙外的一通瞎忙,再度提醒:“我小……小叔啊!娘你不要试试看吗?” “当然是先紧着好的,要是这头没过,再去找你表叔。” 这个说法就有点儿伤人了,赵桂枝深以为,一个经年老秀才怎么能跟她小舅比呢?人家上辈子可是全国知名院校里的教授啊! 老秀才他要是能耐,他就不得早就成了举人、进士了?折腾了那么久还是个秀才,不就证明了他不行吗? 但江母要试,赵桂枝也没法子,她只要求一点,把她也带上。 出门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天气很好,就是大清早的还是有些冷。婆媳俩是搭了豆腐坊的牛车进镇的,好处是不用走路了,坏处是这起得也忒早了。 许久没来镇上了,赵桂枝看啥都很稀奇。 依着原计划,婆媳俩是准备径直去找江二郎,然后由他亲自去拜见先生的。这个计划当然是没错的,江二郎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可能由老娘和媳妇陪同一起去呢? 但计划没赶上变化。 在去学堂的路上,婆媳俩路过了一个茶馆。 不是那种高大上的茶楼,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茶馆,外头还挂着一枚铜钱。赵桂枝不懂这个意思,江母倒是知晓一些,只道那是说一文钱就能喝茶的地方,也就是不入流的茶馆。 “……大郎和他爹就喜欢这种地儿,一文钱就能到一大碗的凉茶,两文钱就能买一盘点心,能顶饿的那种大块米糕。”江母随口解释道。 赵桂枝瞅了一眼,发现茶客果然是以干各种体力活为主的壮年人。 再一看,她麻了。 “却说那关公战秦琼……”茶馆里有一人站在搭起来的台子上,一手扇子一手茶碗,唾沫横飞的说着书。 “走啊!你愣着干啥?”江母见赵桂枝突然不动弹了,诧异的瞥了她一眼,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咋了?你也想喝茶?前头有凉茶摊子,还有卖豆腐脑的,咱们上那儿坐会儿。” 横竖眼下时间也还早,哪怕拜访老秀才,也没得说大清早就上门的。 江母很淡定的喊上赵桂枝往前头小摊上坐一坐,她还准备趁机考察一下别人是怎么做买卖的。这开小食铺子太费本钱了,但假如说搭个摊子什么的,再准备一些桌椅,那样就还成,可以考虑一下。 结果,赵桂枝木着脸对她说:“娘,里头那个说书的,好像就是我小……小表叔。” 她小舅啊,上辈子那个知名大学的教授小舅啊,哪怕骤然年轻了二十岁,但总体模样还是没什么变化的,起码赵桂枝是认出来了。 正因为认识,她才彻底傻了眼。 江母更是僵硬的扭动脖颈,看着旁边这家不入流的小茶馆里,那个唾沫横飞、说得正起劲儿的说书人,她仿佛遭到了灵魂重击。 第64章 赵桂枝这么一句话下去,江母灵魂都要出窍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里头兴致高昂的说书人,再看看周围那些高声喝彩的食客们,最终就目光定格在了身边的倒霉儿媳妇脸上。 “你你你……” 赵桂枝懂,她也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太不靠谱了。可再一想,这事儿好像也怪不到她头上来吧? 天知道她小舅是抽了哪门子的疯,要知道,她对她小舅的印象永远都是教导主任的形象。哪怕她终于从大学毕业了,每次逢年过节碰上她小舅时,还是会本能的感到心颤。 一本正经、看着就不好惹的老学究啊! 这不就是学渣最害怕的人设吗? 也因此,亲戚家里的所有孩子之中,她最同情的就是她家小老弟了。学渣不是问题,可怕的是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结果却生出了个学渣本渣,那简直就是连借口都寻不到了。 试想想,赵桂枝虽然没考上知名大学,可她爸妈连大学都没上过呀!反过来说,小老弟的爸妈…… 比惨,二傻子就没输过。 万万没想到啊,赵桂枝还能碰上她小舅人设坍塌的一天。 赵桂枝目瞪口呆,但她还是艰难的想要帮她小舅挽回一下:“娘啊,在我的印象中,他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呵呵,也许是我认错人了也说不准。” “老三媳妇?二郎媳妇?” 没等江母开口收拾赵桂枝这倒霉儿媳妇,就听到有人惊讶的唤了她们。赵桂枝循声看去,却是前不久才在江奶奶的寿宴上见过的江二伯。 江母忙摆出了客套的表情来,就算她再怎么想收拾赵桂枝,也不能当着亲戚的面这么干:“他二伯,出来逛呢?” “来这儿喝碗茶,吃口点心。”江二伯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小茶馆,忽的想起了什么事儿,忙道,“先前老三还让我想想法子,帮你家二郎选个能耐的读书人对吧?这不,我家老街坊就成呢,他虽然是个老童生,可他学问好呢!喏,就是他!” 顺着江二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说到了兴头上的说书人。 江母麻了。 赵桂枝则拽了拽江母的胳膊,笑着道:“二伯早饭了吗?咱们寻个座儿,坐下慢慢说?” “这个……那我买点儿东西吧,领你们回家吃。”就算江二伯是个买卖人,那也没经历过带着弟媳妇和侄儿媳妇一起吃饭的情况。好在,他很快就想出了法子,先是去茶馆里买了几样点心,又拐去早饭摊子上,买了豆腐脑和小馄饨,因为是熟人,都是直接借了锅子的。 约莫一刻钟后,江母和赵桂枝就到了江二伯的家里。 说起来,这还是赵桂枝头一次来这边,哪怕上次江二伯再娶,除了在村里办席外,亲戚们也是有来过镇上这边的,可赵桂枝又没来。 她好奇的瞅了两眼,但很快就没了兴趣。 因为地方着实是有些小了,不说院子连江家院坝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单就是屋子好了,也比乡下的房舍要小一些。加上江二伯家的人口也不少,哪怕这会儿有些人已经出门了,依旧显得分外拥挤。 哪怕已经见过几次面了,但赵桂枝还是对二房家里的这些人不熟悉。当然,别人对她也是如此,倒是曾经的陈婆子如今的二伯娘送来茶水,让她们先坐下来吃早饭。 江二伯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说了他街坊的事儿。 说是街坊,其实就是紧挨着的隔壁,但人家可不像江二伯家这般拥挤,隔壁宽敞得很,要不是人丁单薄,把多余的房舍隔开租了出去,还能更宽敞。 于是,从江二伯嘴里,赵桂枝明白了她小舅这次有多好命。 简直就是穿越技术满分啊! 在镇上有房舍和铺面,在乡下有二三十亩肥田,哪怕他本人什么事儿都不做,都能舒舒服服的过这辈子了。而且,他跟周家那种天然环境黑暗的人家还不同,人家是家里的独生子,打小就读书习字,上了十五岁就考出了童生试的前两关,本以为就此要走上科举仕途,开启光宗耀祖的辉煌道路了,结果…… 他爹娘突然出意外没了。 据说是去乡下地头收租子时,因为路滑或者路不熟吧,驴车翻了,人掉沟里了。反正等他得到消息从学堂里回家时,他爹娘早就已经没了。 “唉,刘老弟也是苦啊,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爹娘,纵是家有万贯家财,却没了旁的亲眷。他也因为太过于悲痛,没了考科举的想法,就这么有一日混一日的……咳咳,当然,他还是有在继续念书的,二郎找他准没错!” 江二伯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及时打住了话头,很认真的告诉江母,隔壁刘老弟是个学问极佳的。 “还不是因为命不好?要是他爹娘当初没出事,他一早就考出去了!” 江母一脸的木然,她如果没看错的话,茶馆里那个人起码也有三十多了,这人一难过就是十几二十年? 比起江母,赵桂枝才是真的惊呆了。 她、她小舅啊! 怕不是穿了个男主身份吧?听听江二伯说的那些,家财万贯却空无一人,连编谎话骗失忆的剧情都可以跳过去了。加上前面就有铺垫的,是个打小天赋过人的读书人,那么就算将来改了性子,重新回归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啊! 然而,她小舅兴高采烈的跑去茶馆里说书了。 赵桂枝:…… 就感觉吧,她家亲戚看起来都仿佛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二伯,你说的那位老刘,可能是我爹那边的亲戚,按照辈分我好像是要喊他叫表叔的。”赵桂枝并不知道她小舅这辈子的名字叫啥,但这也没什么打紧的,这年头没几个人喊全名的,就好像她嫁给二郎好几个月以后才无意中得知了二郎的全名。而且像她公婆哥嫂这样的,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全名是啥。 唯一能确定的好像就是幼娘和虎头了…… 江二伯可不知道赵桂枝心里在想啥,他只是吃惊的道:“原来刘老弟是二郎媳妇你家表叔?这倒是巧了……可我记得他说他没亲戚啊?” “远亲,远亲。”赵桂枝尴尬的摆摆手,心里却忍不住骂骂咧咧。 她现在可以确定她小舅可能真的是有什么大病了,要知道别人还是单个人穿越的,只有她小舅是父子二人一起穿越的。都这样了,就应该想到将来会出现认亲的情况。结果,不打铺垫也就算了,居然直接将自己的路给断了? “噢。”江二伯没有太过于追究,只继续说让二郎拜师的事情。 江母:…… 后悔它是两个字,却足以贯穿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早知道会这样,她才不让江二伯打听呢,就知道一个做买卖的人不可能认识有学问的。偏生,是她先叫人打听的,人也认真的帮她打听了,现在的情况就是…… “既然是桂枝的表叔,那我回头就让二郎带着桂枝一起来拜访吧。”江母很努力的挤出笑容来,“我今个儿还有旁的事儿,就不待了,先走了啊!” 江二伯只道是她要去看江大郎,当下便道:“你自个儿去就好了,让二郎媳妇多待会儿呢。再晚一些,刘老弟就该回家了,不然让二郎中午也过来?学堂不是中午休息吗?” “这个……也行吧。” 本来,江母是不会答应的,可她经历了差点儿被赵桂枝当街送走的惨剧后,突然对赵桂枝不放心起来。万一她去老秀才那边送礼物,赵桂枝给她来了一句扎心话,礼物白瞎了也就算了,就怕耽误了二郎的前程。 如此这般,江母带着东西走了,赵桂枝则留了下来。二郎那边倒是不急,眼下离中午还早着呢。 等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调子跑到了黄土高坡的不知名小曲,赵桂枝差点儿没忍住捂脸。 她怎么忘了呢?她妈那边的亲戚,各个都身怀绝技。 像她妈,那就是绝命毒师,能把厨房当成战场,把烹饪技能开发成化学实验室的顶级人物。 至于她小舅,则是一曲惊天下,不仅自己五音不全,还能魔音洗脑,把别人带劈叉的神奇存在。 最离谱的是,她小舅人菜瘾还大,在九十年代卡拉OK刚兴起来的时候,据说一度导致周围邻居恨不得集体挂牌卖房。当然,最终邻居们没卖掉房子,毕竟那是大学的家属楼,他们只是集体签名投诉了他,终于解决掉了这个可怕的隐患。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赵桂枝还小呢,她也是听她大舅嘀咕的。 可惜,她大舅在她这边没什么威信,她也没把这事儿当真,只觉得是她大舅夸大其词罢了。 就好比,她以前吐槽说她爸做饭真难吃,而且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样时,她大舅就曾经劝过她,让她看开点儿。难吃怎么了?又吃不死人的。只会几样家常菜又怎样?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这有多难得了。 是的,赵桂枝后来就真的体会到了。 …… 听着外头那大嗓门,赵桂枝终于可以确定了,她小舅看来是真的放飞自我了。 江二伯也听到了,他主动走出去打招呼:“刘老弟!” “江二哥啊!咋样?托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我这个年纪是有些尴尬了,可我也没要求人家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啊?我也算是有房,好几间呢!有车,驴车不是车吗?有地,乡下的好田就有二十多亩!我家里人口还简单,嫁过来直接能当家做主,还不用伺候公婆。不是我吹牛,我这个条件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不是,老弟啊……” “像那种阴差阳错没嫁出去的,还有什么给家里守孝错过了的,再有什么望门寡啊,不然和离的、守寡的,都成呢!” “老弟你先等等。” “我啊,对现在的日子就很满意,看来看去就只差个媳妇儿了。唉,我啥时候才能有媳妇呢?” 江二伯很努力了,可哪怕他本身就是个能说会道的生意人,却愣是没能抢过话头来。可刘童生一个劲儿的叨叨的,从家里的情况到自己的要求,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出来,最后总结到,只差个媳妇儿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赵桂枝微微一笑,走到了门边:“表叔啊!” 刘童生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桂枝?!” “叔你还记得我啊?”赵桂枝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我记得我爹好像提过他有个表弟住在孝义镇上,可我也不敢太肯定,毕竟时间太久了。没想到叔你还记得我,太好了……不过叔你还记得我有个叫燕子的表姑吗?” 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活吗? 赵桂枝当然没有一个叫燕子的表姑,但她小舅妈名字里有个“燕”字。 在短暂你的卡壳后,刘童生顿时热泪盈眶:“桂枝啊!叔怎么会忘记你呢?你爹当初对我可是有大恩的,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叔也要好好照顾你……” 他还抽空快速的回忆了一下,他确定他那个倒霉姐夫没跟着一道儿上船,所以夸起人来也不算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最重要的是,他想起来了,倒霉姐夫家的倒霉外甥女是个告状精→_→ 刘童生听懂了,非但听懂了,他还从赵桂枝脸上看到了字。 左边写着“敲”,右边写着“诈”。 感觉吧,这事儿要是没两顿鲍参翅肚,是肯定没法翻篇的。 第65章 赵桂枝只觉得牙酸。 自家的事儿自家知道,她小舅上辈子跟她爸是最不对付的。据说,当初她爸头一回上门的时候,就差点儿被这个小舅子给坑了。当面埋汰人不说,末了等出门后才发现,自行车的气门芯叫人给拔了。 至于是谁拔的…… 反正,等赵桂枝都上小学,她爸还没捉住凶手,却仍然信誓旦旦的表示,除了她小舅再没别人了。 赵桂枝是不信的,因为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小舅就是个书生气特别足的人,不光是当时家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毕业后还留校当了老师。虽然她是个学渣没错,可学渣照样敬畏老师,她只觉得小学老师都那么能耐,大学老师不得是个超级大能人? 但有一点,赵桂枝是知道的。 那就是她爸跟她小舅是真的不对付,当着她妈的面还凑和,背地里可没少互相嫌弃。 然而现在…… “我那老哥啊,他就这么撒手没了,我这心里哟!放心,桂枝啊,你爸没了,以后我就是你爸了!” 赵桂枝在心里翻白眼,先是吐槽她爸又不是哈士奇,还撒手没呢。再听到后面,她的拳头都硬了,考虑到殴打长辈是不对的,她默默的在心里发誓,等回去以后逮着机会一定要揍小老弟一顿! 这大概就是老话说的父债子偿了。 于是,石二苟在浑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欠下了一顿打。 再说赵桂枝,考虑到现实情况让她无法反驳,毕竟所谓的表叔,也是她先说的。思考再三之后,她深以为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就算要被迫认爹,这好处总归是不能少吧? 直接的说,不大出血一场,您好意思当人爸爸? “叔啊,以前的事情我虽然忘了一多半,但我记得的,我爹老早以前就说过了,你啊,比他亲兄弟更像亲兄弟!叔啊,我瞅着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请我吃个饭?” 刘童生:…… 他说什么来着?就他外甥女这德行,没两顿鲍参翅肚那能翻篇吗? 当然,鲍参翅肚是不可能有的,那就不是刘童生大气还是小气的问题了,而是孝义镇没那么高级。 哪怕是最高档的酒楼,要壶几十年的好酒是有的,要个烤鸡烤乳猪烤全羊这些的,就算一时半会儿送不上来,但总归还是能想想法子的。 但鲍参翅肚是不可能的,别说孝义镇了,就是去县城里也不一定能碰上。 最终,刘童生做东,去周家的酒楼里定了一桌席面,邀请了江二伯夫妻俩并几个儿子,以及完全没回过神来的江母和江二郎。 江二郎才是最懵圈的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赵桂枝在镇上还有个表叔。毕竟,哪怕是上回钱货郎去接周大姑娘时,是顺便给赵桂枝送去了迟来的嫁妆,可那会儿江二郎又不在家。 幸亏,他这人脑子转得快。 “桂枝,这又是你家亲戚?我要怎么称呼?”二郎小声的问赵桂枝。反正他算是看透了,要是突然来了个不认识的人,那十有八九就是赵桂枝的娘家亲戚。 赵桂枝微微一笑:“是跟我爹亲如手足的表叔,你喊叔吧,亲近点儿。” 江二郎微微诧异,面上自是礼貌十足的喊了人,心下却是想着,赵桂枝的娘家人啊,可算是有她爹那边的亲戚了。 再说刘童生,那是摆足了架子的。 在赵桂枝上辈子,他们那一带的风俗习惯是以舅舅为尊的。像赵桂枝这样的外甥女,要是带了男朋友回家看望老人,得专门给舅舅备一份礼物。另外,要是真的结婚了,娘舅可是有专座的。 早二十多年前,赵桂枝还没出生呢,在倒霉姐夫那头受了气的刘童生,就下定决心要从小辈儿身上找补。等赵桂枝出生了,他就更得意了。先前姐姐找对象,他身为小舅子真不好太过了,可等外甥女找对象了,他这个当舅舅的,不得……懂得都懂。 结果啊! 赵桂枝她太狠了,她别说结婚了,连男朋友都没往家里带过哪怕一个。 刘童生那是把找补的场面在颅内排练了一遍又一遍,怎么说怎么做,他都想了不止一个方案。 万事俱备只欠个外甥女婿了。 没想到,这一欠就直接蹦到了古代来了。 气人的是什么呢?他出现的太晚了,赵桂枝的舅舅名额居然已经满额了。 还有更气人的,他上辈子的身份被自家的倒霉儿子给占据了,石二苟老早就过来告诉他了,现如今石二苟才是赵桂枝的“亲小舅”,让他歇了吧,勉勉强强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叔,就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尽管这事儿他老早就知道了,但当时不是没见着赵桂枝吗? 今个儿,刘童生不光见着了赵桂枝,还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外甥女婿,他这心里哟……反正挺冒火的。 他发誓下次一定要狠狠收拾蠢儿子,好叫他知道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于是,石二苟又多欠了一顿打。 总得来说,这场亲戚会面还是很和谐的。 江二伯有心当个中间人,自是两边都说好话,他本身就是买卖人,擅长跟人打交道,但凡他愿意,自是能将气氛炒热了。他的儿子们也是差不多,他跟刘童生说着话,他儿子们跟江二郎闲聊着,他媳妇则跟江母说话,反正饭桌上的气氛那是异常融洽。 直到钱货郎出现了。 “哟,这不是咱姐吗?”钱货郎乐呵呵的上前打招呼,他喊的是赵桂枝。没办法,谁让赵桂枝跟他媳妇成了结拜姐妹呢。 刘童生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桂枝啊,这位是谁?给叔介绍一下。” 赵桂枝:…… 这要她怎么说呢? 她大舅她二舅,都是她舅。 钱货郎啊,她上辈子的大舅;刘童生啊,她上辈子的小舅,但其实就是二舅。这俩上辈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加上两人都是变了年龄,但容貌却没变的,她就不信这两人还能见面不相识。 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别样的兄弟情吧。 好在,赵桂枝足够光棍。 反正这两人又不敢当众收拾她,所以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当下,她指着钱货郎对刘童生说:“这位是周大姑娘未来的夫婿,我同周大姑娘义结金兰了,所以他是我未来的妹婿。” 又扭头跟钱货郎介绍:“这位是刘童生,是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他同时也是我的表叔,就是我爹的表弟。未来妹婿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位表叔可不得了,他跟我爹感情可好了,那是情比金坚……不对,是亲如手足,比亲兄弟感情都要深厚呢!” 钱货郎:…… 刘童生:…… 曾经的亲兄弟、如今的陌路人,这两人却是在心里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这外甥女呢,太笋了。 还是刘童生反应更快一些,毕竟他觉得既然自己又年长又辈分大,加上这顿饭还是他做东的,当然要拿出长辈的气度来。 “来来,小二再拿个凳子来。钱货郎对吧?我知道,听说过,前阵子的大新闻呢!就说咱们孝义镇啊,那段时间是街头巷尾都在说你的事儿。我老早就好奇了,就想问问看具体细节。把你跟周大姑娘的绝美爱情,展开了跟叔说说,叔不差这点流量……咳咳,时间!” 刘童生还不光嘴上说着,甚至已经起身揽过了钱货郎,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跟我客套,既然我是桂枝她叔,你往后也叫我叔!” 钱货郎原是个笑面人,但说实话,就眼下这个情况,他确实笑不出来。 他啊,想大义灭亲! 随着店小二送来了凳子,以及新的碗筷,钱货郎还真就坐下了,他就紧挨着刘童生坐,自来熟的问:“刘童生是吧?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了。” “叫叔!亲近!”刘童生给钱货郎倒了一杯酒,“来,干了这杯酒,以后我就是你亲叔了!” 赵桂枝:…… 这画面太美,她有点儿不敢看了。 就感觉吧,钱货郎下一秒就要骂娘了。 但再一想也不对,毕竟这俩上辈子是一个妈,骂娘应该还不至于,但兄弟阋墙恐怕是难免的。 赵桂枝脑补了一出大场面,就觉得下一秒这两人就能打起来。但显然,她猜错了,成年人的忍耐力是很高的。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忍了,回头再找人算账。 “叔啊!”钱货郎真不愧是能忍的,愣是顺着刘童生的话,喊了声叔。心下却已经想好了,回头就去一趟陈家肉铺,让儿子抽空去一趟石坪村,把他弟家的傻儿子狠狠收拾一顿。 甭管心里是咋想的,他面上还是绷得住的,热情的问道:“叔您是做啥行当的?我呢,就是一买卖人,已经准备入赘周家了,所以这段时间就负责到处跑跑,了解下情况。” “真羡慕你有媳妇儿。我就不行了,老光棍一个,家里也就凑合吧,房产田产都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然后再得空了就一杯清茶一卷书,实在要是没事儿可干,就去茶馆里说说书。” “说书啊!说的啥?历史人物?” “那可不?你喜欢谁啊?我猜猜,水浒里的……”刘童生当然知道他上辈子的亲哥喜欢啥,当然这辈子有没有水浒他也不清楚,但因为这年头的通讯不发达,谁也不敢说自己博览群书。哪怕旁人都没听过水浒,他也是不惧的,只能说别人没见识呗。 不想,钱货郎打断了他的话:“我也喜欢历史人物!唐王李世民就挺好的。” 刘童生:……………… 第66章 唐太宗李世民啊! 先不说他到底有多少丰功伟绩,后人对他的评价又是如何的褒贬不一的,但有一桩事儿却是鼎鼎有名的。 有名到连赵桂枝这个学渣本渣都一清二楚。 那就是…… 玄武门之变。 通俗一点说的话,就是李世民把他亲哥和亲弟都宰了。 赵桂枝也是没想到啊,刚才还想着这莫不是一出兄弟阋墙的大戏,结果好了,分分钟上演全武行,感觉下一秒她那位嘴欠的小舅,就要血溅当场了。 讲真,赵桂枝其实不太了解她小舅,一方面是因为辈分的问题,哪怕她外婆家那边的人一贯疼爱她,但哪个当长辈也不会跑去跟小辈儿谈心的。另一方面,她小舅还是个大学教授,人家也是有偶像包袱的,甭管内里如何,当着小辈儿的面还是要绷住人设的。 但没关系,她是不了解她小舅,但她了解她小老弟啊! 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赵桂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假如是小老弟摊上了这种事儿,会怎么办呢? 石二苟vs陈屠夫…… 行了,不用继续脑补了,二傻子肯定瞬间认怂,再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了。 “哎哟钱货郎啊!”刘童生在进行了短暂的心里挣扎后,最终还是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来来,咱俩干一杯。我给你说啊,我跟你不一样,你看你才二十出头对吧?这就已经有媳妇儿了。我啊,都三十好几了,还在打光棍。要不这样,咱俩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了,等你成亲的时候,也给我发个喜帖呗。放心,礼金我肯定会随的,就是想图个吉利,沾点儿喜气,也好叫我早日讨上媳妇儿。” 钱货郎用那种“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眼神,看着他上辈子的蠢弟弟。 等蠢弟弟好不容易把这一车的话都说完了,他才做出一副大气的模样,摆手道:“我当是什么事儿。成啊,你等下把你家的住址跟我说一声,我让人把喜帖送过去!” “好嘞!”意识到这事儿已经翻篇了,刘童生大松了一口气,一高兴,他就猛灌了自己几杯酒,却忘了很重要的一个事儿。 原身不喝酒,人家就是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倒是喜好喝茶,甚至对茶道颇有些见解。而刘童生这人吧,也喝茶,也能叨叨不少事儿,但比起喝茶,他更爱喝酒。 结果倒是好了,他高兴之余忘了原身不胜酒力,很快就半醉了。 万幸的是,穿越毕竟是个大事儿,他就算真的醉了,也不会讲出来,况且他的酒品还是很不错的,只除了…… “哥!走,咱们换一家继续喝!”一个没忍住,刘童生就管钱货郎叫了哥。 钱货郎就不同了,他淡定极了:“我也觉得同你一见如故,不如咱们来结拜一个?” 赵桂枝:…… 其他人:…… 可能他们今天出门的方式有些不太对。 因为江二郎还要回学馆继续上课,赵桂枝和江母提前离开了,也就不清楚后续情况了。依着赵桂枝的猜测,搞不好那两人还真能当场结拜。 等江家三人离开了酒楼后,赵桂枝抢在江母开口前,先认真检讨反省:“娘,我知道我娘家人不太靠谱,我明白的。但您想想,我也不能选择家里人对不对?再说了,跟他们比起来,您看我是不是就靠谱多了?” 江母被这话噎了个结结实实,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江二郎忍不住笑了:“表叔也是性情中人,况且我往日也是听说过他的,他是个纯孝之人,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对于刘童生的生平,方才江二伯也有提过几句。江母自是知道他是因为突然失去了双亲,悲痛过度才自暴自弃的。当然,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许多年了,看他如今的情况该是有所缓和了,又思及他屡次提到娶媳妇的事儿,江母就有了想法。 “他要是学问真的好,二郎你不妨去求教下他,也不用拜师,我看他不像是那么讲究的人,就作为晚辈向长辈讨教就成。”江母顿了顿,又道,“我呢,也帮他寻摸寻摸,看有没有好姑娘,帮着说合一下。” 江二郎自是应了下来,赵桂枝却是当场愣住。 她婆婆要给她小舅说亲事…… 总感觉吧,等她小舅妈出现了,可能会发生特重大血案。 “娘,你不是要给三郎说亲吗?还有大堂嫂家的丰收。”赵桂枝忍不住提醒道。 谁知,江母得了提醒却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丰收的亲事跟我有啥关系?我可啥都没应承过。” “那三郎呢?” “三郎要找的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你那个表叔不都三十了吗?虽说也可以找十来岁的,那起码也该是快二十的吧?”江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两人娶媳妇儿的要求完全不同啊! 赵桂枝见劝不住了,索性道:“那这样好了,娘你千万不要应承什么,回头有了人选,先让二郎去探探口风。” “那可不?我还能帮着答应下来啊?”江母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要是给三郎选媳妇儿,我就一口答应了。” 虽然……但是…… 反正就觉得三郎也是蛮惨的。 等婆媳二人送江二郎回了学馆里,本想立刻离开的,结果却被三郎堵了个正着。 三郎在那儿无能狂怒:“像话吗?这像话吗?我下了课去找二哥一起吃午饭,就听他同窗说,他娘喊他出去下馆子了。娘啊!怎么只有二哥是你亲生的,我呢?我呢!” 江母抬了抬眼皮子:“有你啥事儿?是桂枝她表叔说要在酒楼里摆一桌,还特地说了要见一见侄女婿。你去干吗?” “表叔?”三郎有点儿懵,下意识的看向赵桂枝,“二嫂,你娘家亲戚蛮多的噢。” 赵桂枝面对别人可能还会有些心虚,但三郎怕啥?在她心目中,小叔子江三郎那是比小老弟还要傻的存在。 她一脸坦然的道:“是啊!别看那是我的表叔,实则跟我亲叔也没啥两样了。也是我们认亲晚,不然我还能从他家出门子呢。” 三郎苦着脸看向她:“二嫂,既然是关系那么亲近的长辈,为啥就不能多添我一个呢?还是酒楼摆的席面?哪个酒楼啊?” “孝义镇上最好的酒楼!”赵桂枝斩钉截铁的说,但事实上她压根就不知道是哪个酒楼,不过既然能够在那里碰上钱货郎,估计就是周家名下的产业了,“应该是我干妹妹家的。” 干妹妹…… 三郎更苦逼了。 要知道,当初周大姑娘冒用“赵桂香”的名义,住在江家时,三郎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或者谈不上动心,只是因为江母暗地里对他提点了几分,他就觉得那很有可能是他将来的小媳妇儿…… 惨还是他惨,反正在江家,比惨是谁都比不上三郎的。 赵桂枝这会儿也觉得落下三郎有些不太地道,主要是她当时就没想起来还有个三郎,这才漏了他。但说实话不得更伤人? 迟疑了一番,赵桂枝只能许诺道:“下回等我干妹妹成亲,一定带你去喝喜酒。” 三郎:…… 除了微笑,他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最终,还是江二郎看不下去把蠢弟弟强行拽走了,江母也是一副没脸见人的表情:“又没缺吃少穿的,见天的就琢磨着吃好的。都快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跟虎头一个样儿!也不嫌丢人!” 得亏这里是镇上,江母哪怕念叨也是超小声的,基本上除了赵桂枝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听到了。 赵桂枝默不作声的低头往外走,权当没听到。 江母低声骂了一会儿,又问:“该回了吧?还是咱们去蹭你姨家的牛车回去?” “蹭车!”赵桂枝一秒做出选择,“这会儿还挺早的,咱们先去一趟陈家肉铺吧,我要看看他把卤味卖得如何了。” 自打赵桂枝决定跟陈屠夫合作卖卤味后,陈屠夫这边就隔三差五的托豆腐张送一些猪肉猪下水的。也亏得天气冷了,等收到食材再进行加工,然后反手再托豆腐张送回给陈屠夫,这中间起码隔了两三天。也因此,甭管这门买卖有多好,都注定只能做小半年光景。 最初,他们说的是卖卤肉,主打是卤猪肉和卤猪下水。但之后,还是陆续的增加了一些别的卤味,像卤豆腐干之类的。两边一直没结算钱,而是以肉作为加工费的。 至于豆腐干,则是豆腐张送过来的,按照成本价算给陈屠夫,他再拿一部分作为中间转运的好处费。 反正,据豆腐张所说,他家媳妇儿哟,那是胖了好几圈的。 赵桂枝一想到这个形容就特别想笑,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小姨还能把减肥大业从上辈子进行到下辈子。 这也算是不忘初心了吧。 因为已经是午后了,陈家肉铺没什么人,甚至连铺面都是虚掩着的。赵桂枝喊了两嗓子,才把人喊出来。 陈屠夫冲着她嘿嘿一笑:“豆腐张跟我说了,你们今个儿来镇上,我还想说请你们吃午饭呢,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说着,喊她们进后院去躲躲风,顺便喝杯茶吃些点心。 赵桂枝就很自来熟,江母则是那种心动但又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人,正准备说“那怎么好意思”的时候,赵桂枝已经一个箭步窜进去了。见状,她也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跟着去了肉铺的后院。 “我今个儿去周家酒楼里吃席了,我表叔请的客。没曾想,吃到一半就碰上了钱货郎。更没想到的是,我表叔居然跟钱货郎一见如故,差点儿就当场磕头结拜了。” 赵桂枝一面往后头走,一面就三两语的把中午的事儿说了出来。 信息量之大,让陈屠夫压根就没办法立刻反应过来。等他把赵桂枝口中的表叔和钱货郎翻译成他亲叔和亲爹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群人还能不能有个长辈的样儿了?! 他大姑到底跑哪儿去了?赶紧出来镇宅啊! “真的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碍于江母在场,陈屠夫只能低声的咬牙切齿,“等大姑来了,有他们好看的!” 赵桂枝听到了,就因为听到了她才无话可说。 话说,她妈在大家的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座山雕吗?还是镇宅神兽? “对了,你做的卤味卖得很好,有没有考虑多做一些?”陈屠夫见江母已经走近了,只能岔开话题,“我是这么想的,原材料由我来提供,包括猪肉猪下水还有你要用到的佐料。然后关于利润分配,我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付给你手工费,这样稳定,你就不用管能不能出货成功了。再就是咱俩合作,赚来的利润一人一半。” 其实不管赵桂枝选哪种都是合算的,陈屠夫早就想好了,手工费完全可以他说了算。至于合作分成也不怕,店铺他来出,售卖也是他,哪怕真的卖不掉,也可以塞给他爹,逼他爹收货。 没等赵桂枝开口,江母先应了:“还是算手工费吧,这样稳妥一点。” 陈屠夫刚准备答应,赵桂枝却摇了摇头:“两样我都不要选。” “那你要啥?”陈屠夫奇了。 “做卤味啊,本来就是大锅卤的味道更好,最好是能连轴转的,一直卤,卤了一锅捞出来继续卤。中途可以换人,但最好不要熄火。”赵桂枝说的方式,当然不适合小作坊,因此她也是另有打算,“你这边到底是肉铺,偶尔搭点儿熟食还成,扩大规模不大好吧?再说了,大坳子村离镇上又远,这一来一回的着实不方便。眼下天气冷了还成,天热了?再一个,等再冷一些,路上就不好走了,也一样不方便。” 江母急巴巴的给赵桂枝使眼色,可后者只当没看到。 “我的意思是,索性我把方子给你,你也不要自个儿做,去跟别人搭伙。做卤味又不比别的买卖,不复杂的。只要有个大灶屋,多请几个人来看着火,到火候放食材。至于卤味的药包,我可以提前做好,用干净的细棉纱布包好,再在外面缀根棉绳,到时候直接放下去就好了。” 陈屠夫立马就想到了茶叶包,他是完全不通厨艺的,但赵桂枝这话理解起来并不困难。因此,他只点点头:“这个法子倒是妙,我还可以跟别人联手,直接卖到餐馆里去。” “对呀,我就是这个意思。卖到饭馆酒楼里去,再仔细的摆个盘儿,不比你零卖给老主顾划算?卤肉贵,就当特色来卖。卤菜便宜,碰上食客点的菜多了,就送上一小碟。还可以做成那种试菜的小拼盘,一点卤花生米、几块卤豆腐干、几小片卤肉,食客要是吃得好,不得花钱点菜?” 赵桂枝没说的是,她已经对做卤味腻味了…… 不光对做腻味,还对吃也跟着腻味了。当然,回头她要是仍旧馋了,也可以再做的,而不是一天到晚就蹲在炉灶前,不停的熬煮卤味。 陈屠夫差不多懂了,甚至连合伙人都想好了:“那行,回头我去找钱货郎,求他帮我引荐一下周家酒楼的负责人。” 说是求,但是吧…… 作为坑爹小能手周大姑娘的亲儿子,陈屠夫的坑爹技能也是不差的,这属于祖传手艺,也就是天赋技能。 反正赵桂枝是完全不担心他搞不定钱货郎的。 她只道:“你先把这桩买卖谈妥了,然后把需要的佐料和细棉纱布给送去我家里,不用做成布包,这个我会托我嫂子帮着缝的。别的事情我就都不管了,到时候你直接算钱给我,我嫂子帮我做事了,我也是要给她分红的。” 顿了顿,赵桂枝想起薛氏那性子,恐怕一来不好意思拿钱,二来也拿不住钱,因此又临时改口道:“不然你帮我买一些普通的笔墨纸砚,不用太好的,初学者用的就成。我拿那个给我嫂子当报酬。” 陈屠夫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应:“等我跟钱货郎敲定了细则,就立马给你答复,东西也一并送过去。” 比起不容易保存的生猪肉和猪下水,佐料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莫说现在天气已经转冷了,哪怕是在盛夏好了,像八角桂皮这类东西,只要小心别受潮了,是能放很久都不会坏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赵桂枝想起来了,“你回头也让钱货郎给你引荐一下我表叔,我打算让他给我现场直播带货。” 直播带货…… 江母是直接没听懂,事实上从赵桂枝提出了新的合作方案后,她整个人都处于了懵圈状态之中。 而陈屠夫,则是露出了“妹子你可以”的表情,跑来古代直播带货,确实蛮可以的。 “具体的方案,我下回再跟你说。”顶着陈屠夫好奇的眼神,赵桂枝残忍的来了个下集预告。 “不是……老妹儿啊!”一个激动,他都忘了有江母在场了,不过也没啥,反正他们这辈分是有够乱的了,“来,稍稍给我透露一点,你打算找你表叔带什么货?他最近在干嘛?” 不对啊,刘童生不是个读书人吗? 陈屠夫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关于刘童生的情况,因为两人平时的交集不多,他真就不知道刘童生跑去说书了。到目前为止,他对刘童生的印象还停留在,被二傻子砸成了骨折,走路都一摇一晃的可怜人儿。 当然,刘童生已经痊愈了,是还没到活蹦乱跳的地步,但起码日常生活已经完全不受影响了。人家甚至还发展出了第二爱好,跑去茶馆里说学逗唱。 面对陈屠夫的疑问,赵桂枝微笑的回答:“我表叔啊,他打算搞个德云社。” 陈屠夫:…… 这个理想,很伟大。 反正比起人生目标是吃软饭的钱货郎,刘童生确实不赖。 “歹竹出好笋,好竹出歹笋。”陈屠夫最终总结道。 第67章 到最后,陈屠夫也没从赵桂枝的口中套出直播带货的具体方案来。无奈之下,他只能收拾收拾,把晨间卖剩下的猪肉猪大骨之类的,一并装好让赵桂枝带走。 其实还不止这些,她们早上是蹭了豆腐张家的牛车来镇上的,豆腐张算着时间,提前来了张家肉铺,至于卖剩下的他也不管了,一半分给了陈屠夫,一半就叫赵桂枝婆媳俩带回去加个菜。 哪怕他们离开镇子还挺早的,但因为天气转冷日头落得也快了,等赵桂枝婆媳俩回到大坳子村时,天色已经很昏暗了。 虎头蹲在院坝上,眼巴巴的望着村道。 平常赵桂枝没出门时,她总是每日里早早的开始准备晚饭,当然不一定做好了就直接出锅了,而是会焖在锅里等家里人都回来后,再盛出来。 可甭管咋样,每次虎头放学回家时,自家的烟囱都是在冒烟的。他打小就会看这个,哪怕前几年岁数还小的时候,他都会凭着炊烟算时间。反正炊烟一起,他就会立马丢下玩伴往家里冲,江母从来不担心他玩得忘了吃饭。 然而今天…… “二婶!!”虎头一声大吼,转身就冲下了院坝,“二婶你可算回来了!我帮你提东西!” 江家门口这条小道儿比较狭窄,以往东西多的时候那是没辙儿,可今个儿统共也没几样东西,赵桂枝就让豆腐张在村道岔口就放下了她俩,也好方便牛车调头。结果才走到半道上,离自家还有一小段距离,虎头就飞奔过来,二话不说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赵桂枝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江母。 此时的江母正在运气,待她气沉丹田之后,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江虎头!!” 虎头提着东西撒丫子开跑,眨眼间就窜上了院坝,先去灶屋里放好了东西,又冲出来躲到了江奶奶的身后:“太奶奶救命啊!” 瞧瞧,这孩子多机灵呢,还知道这个家里谁最大。 等江母吭哧吭哧上了院坝后,恶狠狠的瞪了虎头一眼:“你给我等着!” 虎头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他扒着江奶奶可怜兮兮的问:“太奶奶,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江奶奶嘿嘿一笑:“十根长条糖。” “……算了,我还是让我奶打一顿好了。”虎头只花了一瞬间就思考完毕了,毕竟挨打不算啥,他也不是没挨过打。拿糖换一顿打,多不划算呢? 最重要的是,虎头觉得他奶应该不会打死他的。 于是,江母才刚收拾好今个儿拿回家的肉和骨头、豆腐等物,就看到她那大孙子顶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到了她跟前,然后转过身来,拿屁股蛋子对准她:“打吧,你打我吧。” 正在生火做饭的幼娘不敢置信的看着虎头,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莫不是今个儿村学的先生骂得太狠了,把虎头给骂傻了? 江母更是直接被气乐了:“滚你爹的!我忙着呢,等下再揍你!” 虎头心说你还不如早点儿打完呢,可他又不敢二次挑衅,只能苦着脸走出灶屋,坐在堂屋前的门槛上,托着腮帮子思考人生。 因为赵桂枝回来得晚了,幼娘已经蒸了一锅地瓜饭,也切了一些早先做的腌菜,以及吃剩下的卤味。赵桂枝原是想再炒个菜的,却被江母阻止了,觉得这样就很可以了,至于刚拿回家的肉,完全可以明个儿再炖。 赵桂枝想想也成,她出门一整天了,哪怕来回都是坐牛车的,可这年头的路哟,也忒折磨人了。反正她是挺累的,不如今晚随便吃一点,明个儿起床再鼓捣好吃的。 她是妥协了,可虎头却是惊呆了。 虎头以为,挨打的前提是能吃上一顿好的,可要是并不能吃上好的,他挨打又是图啥呢? 眼巴巴的凑到江奶奶跟前,虎头央求道:“太奶奶,你让二婶做好吃的啊!” “那是你二婶不想做?那还能不是你奶太抠门?”江奶奶也不高兴,她中午就没吃好,因为午饭是薛氏做的。薛氏那厨艺哟,那简直就没糟蹋江母的传授,难吃得简直一模一样。好不容易盼到了晚上,结果还没好吃的? “你跟我奶说啊!”虎头又瞎出主意。 “我说了她就能听啊?” “那你骂她。” 薛氏听不下去了,她感觉再由着虎头这么胡说八道,她怕是要失去这个倒霉儿子了。她抬手拍了一下虎头的脑袋:“有的吃就不错了,再乱说,回头让你爹揍你。” 虎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去洗干净了爪子,然后上桌吃饭。 其实他还没死心,因此特地选了个紧挨着赵桂枝的座位,偷偷摸摸的问:“二婶,你明个儿去上学吗?” “不去。”大冷天的,她吃饱了撑着起那么早去上学? “为啥啊?先生今天骂我的时候,还提到了二婶你呢!他说我要是有我二婶一半的聪明劲儿,我就能考上秀才了!”虎头一着急,就把今个儿挨骂的事情给秃噜出去了。 赵桂枝怜爱的看着他。 如果碰上护短的家长,听说自家孩子挨骂了,搞不好真的会生气。但江家是吗? 一直没吭声的江父听到虎头的话后,忽的抬头出声:“虎头你又干啥了?幼娘你来说。” 虎头看看江父,又瞅瞅幼娘,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江母脸上:“奶,我是不是要挨两顿打了?” 先不说别的,起码这孩子是真有自知之明。 当然,打孩子是不对的。 “娘,等我把卤味的活儿分摊出去后,打算多做几种糖。大冷天的,糖块好保存,而且体积还小,方便运输,利润还高呢。”赵桂枝忽的开口道。 江母面露疑惑:“你咋突然说起了这个?” “我这不是……你也别老拿挨打吓唬孩子,我是想着惩罚的方式那么多,干嘛可着一种使呢?接下来我还要做更多的糖,是有用着虎头的地方,可我想想,扁担一样能帮我做事。村学那边有扁担,咱村里还有板凳帮我,对吧?” 赵桂枝冲着江母使了个眼色。 江母立刻领悟了:“行吧,那就别吃糖了,我也不打他了。” 最气人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江奶奶特地招手让虎头坐到她身边去,然后在虎头耳边压低声音说:“你还不如拿十块长条糖让我帮你呢!现在迟了,要二十块我才帮你!” 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不过家里人却懒得管他了,尤其是江母,一叠声的问赵桂枝接下来的打算。 “做糖啊,只一种长条糖哪里够了?也是我当初想岔了,想着成本低,咱们可以薄利多销,赶在年节前去集市上卖。这么做当然也成,可年节前这天得多冷呢?咱们又能卖多少呢?” 江母还是没听懂:“长条糖卖不了多少,你再做别的糖就能卖掉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这不是想着多做几种糖,然后搞个好看点儿的包装。最好是礼盒装,那种什锦糖果礼盒,一个盒子被隔成好几份,各色糖果都放一些。这样拿不出去送礼也体面呢,就跟咱们在镇上看到的糕饼一样。” 赵桂枝也是临时才想到的,主要是这种礼盒装,放在她上辈子确实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可也没人会送糖果礼盒啊! 月饼礼盒倒是有,也有高档的茶叶礼盒,像情人节前夕还会有巧克力礼盒,但冬瓜糖…… 怎么想都感觉冬瓜糖跟礼盒不搭。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她买也不是她吃。 只是这么一来,一种糖肯定是不成的。好在,她上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糖果了,就算做不到百分百还原味道…… 那这年头的人也不知道原先的味道是咋样的啊! 赵桂枝已经盘算好了,冬瓜糖是一种,她还准备跟小老弟订做糖果的模具,玉米糖就很棒,主要是原料便宜。还有猪油糖,那个原材料稍微贵一些,毕竟是要用到猪油的。 可别忘了,先前江奶奶过寿时,周大姑娘送来了两头大肥猪,当天因为过寿肯定不能见血,后来江奶奶也没舍得杀,说是要再喂喂,等更肥了也快到年节时,猪肉价最高的时候,再杀。到时候,自家留一些,剩下的还能卖掉换钱。 两头大肥猪呢,那肥膘肉得有多少?全熬成猪油,怕是得有一大罐子吧? 赵桂枝也没打算占江奶奶的便宜,大不了到时候卖了糖再分她钱,甚至不分钱都成,江奶奶爱吃啥,到时候就给她做啥! 这么算下来,起码有三种糖了。 数目还是不太够,所以赵桂枝准备在外形上面搞点事儿。什么糖球、棒棒糖,都是可以的。如果能弄到一些水果,她还可以试试看水果硬糖。 将大概情况跟江母说了说,江母虽还有疑惑,但最终还是点了头:“只要能挣钱就成。” 眼下之意,就是赵桂枝怎么胡来都成,她只看重结果。 这就可以了! …… 没两日,陈屠夫就送来了一车的佐料,以及成匹的细棉纱布、棉绳和针线。 同时送来的还有不少肉和大骨头、猪下水等。 “对了,这些是你点名要的,给。孩子念书很重要啊!”陈屠夫还背了个箩筐,里头全是初学者用的笔墨纸砚。 彼时,虎头和幼娘早就去村学了,江父江母也不在家,只有找了个避风处晒太阳的江奶奶,和忙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做针线的薛氏。 薛氏一听这话,面上的神情一滞:“孩子念书?”家里就她儿子在念书吧? 赵桂枝乐呵呵的把东西塞给她:“嫂子,我给你寻了个活儿,帮我缝药包。就是我把佐料调配好,放在裁好的细棉纱布上,你把它们缝起来就成了。” 又对陈屠夫道:“原先是没那个条件,卤水都是混着用的。但其实,不同的卤味应该对应不同的卤水。我到时候做好标记,比如说,三角形的细棉纱布包是卤肉用的,方形的是卤豆腐干的。反正我会写好的,你记得对照着看。” “成!” “那行了,咱们再来说说直播带货的事情。” 薛氏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她没找到机会,那俩人就叨叨开了。她寻思着人家说的是买卖上的正事儿,自是不好去打扰,只先将感谢藏在心上,想着等下再仔细问问赵桂枝。 此时,赵桂枝也把她的想法告诉了陈屠夫。 糖块模具的事情,已经交给了石二苟,是让虎头去带的话,横竖他每天都要跑石坪村,倒是方便了通讯联络。 赵桂枝让石二苟发挥自己的想象能力,也不一定非要是玉米糖的模具,其它形状也是可以的。但有一点,必须颜值要高。 陈屠夫对此深表怀疑:“就他?就他那个审美?你觉得让他自由发挥能行吗?” 玉米糖他倒是知道的,就是微缩版的小玉米,吃起来还有点儿玉米的味道,不算特别甜,但确实看着挺吸引人的。 可其它形状呢?二傻子能行吗? “我一开始也觉得他不行。”赵桂枝如实的道。 “那后来?” “后来我想到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我觉得他应该是可以的。” 陈屠夫遭受致命一击,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要听这种话。 赵桂枝又道:“关于产品研发这一块,你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你要做的是销售,还有联系我表叔那边,搞好直播卖货的预热铺垫。” “你再详细说说?” 于是,赵桂枝把自己的计划详尽的告诉了陈屠夫,包括前期的铺垫准备工作,中期的带货,后期的发货等等。尽管这年头的运输很成问题,但孝义镇这边人其实不算少的,而且赶得及的话,还可以向周边的城镇发展,毕竟礼盒装糖果运输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难。 陈屠夫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问道:“你说你有这个脑子,以前怎么不用?” 赵桂枝很委屈:“那我以前不愁吃不愁穿,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看来,人真的是被逼出来的。 陈屠夫要做的也不仅仅是销售,他还要负责帮着准备高档礼盒。这中低档的礼盒可以交给石二苟去做,高档礼盒那就不仅仅是审美的问题了,材料也是很关键的,最好能在里头铺一层上好的缎子,那就更棒了。 “上头三令五申不能包装过度,你呢?你呢!”陈屠夫一面答应一面嘲讽,“行了,我还能不知道吗?就当是月饼礼盒,只是你往里头放的是糖果。” 越想越扯淡,偏偏这个主意听起来确实很能来钱。 “其实……”赵桂枝欲言又止。 “说!” 她不太敢,毕竟换个人要是告诉她,准备在她爸妈的婚礼上大搞直播营销,她肯定是要翻脸的。 但这个机会真的很好啊! 周大姑娘本身就是自带流量的,当初她跟个小货郎私奔,那是连续几个月里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她又把人带了回来,用舆论反坑了亲爹,再到两人婚事定下,小货郎还是自愿入赘的…… 试想想,这么个婚礼不得比人家明星的世纪婚礼更吸引人? 最关键的是,这年头各种奇葩的新闻少,碰上丁点儿小事就能闹得街头巷尾皆知的,简直就是绝好的营销机会。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只当我没说。我就是觉得,咱们要是能推出礼盒装的喜糖,一定能大赚一笔。你想啊,过年这种事儿不是年年都有的?没啥稀罕的吧?可婚礼呢?这年头的喜事,那可真的是一锤子买卖啊!” 先卖高档礼盒装喜糖,再卖婚宴回礼的礼盒,然后就是过年前的家庭装什锦缤纷糖果礼盒。 赵桂枝还替自己卖了一回惨。 “要不是我找不到我妈了,我至于那么费劲巴拉的赚钱吗?” 第68章 赵桂枝很快就知道了,哪怕撇开了卤味一事,她依旧没能继续过咸鱼的生活。 好在,她也早已有心理准备了。上辈子她咸鱼的根本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家里不差钱。当然,距离大富大贵的生活还是非常遥远的,可她原也不是那种想要奢侈生活的人,小富即安说的就是她。 结果到了这辈子…… 唉,她果然把投胎的好运用光了。 之后的两三个月时间里,赵桂枝都忙着调配各种糖果。严格来说,上辈子好多知名品牌的糖果,配方肯定是保密的。但她也没想过百分百的复原,再说了,很多传统的糖果配方却是半公开的,起码基础配方不算什么秘密,具体的口感和甜度,则要自己反复的尝试调整。 最初,她还要抽空去忙活卤味药包的事情,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事儿放下了。 因为有薛氏呢。 赵桂枝没想过要隐瞒配方,主要是没那个必要,在发觉薛氏在份量上拿捏得很准,且对于佐料也非常清楚后,她就直接将这活儿给了薛氏。 只这般,薛氏接手了调配的活儿,以及最后的将药包缝好。当然,是依着赵桂枝的吩咐,根据不同的配方缝纫出各种形状的药包。 这是正经活儿,不光薛氏得了陈屠夫给的笔墨纸砚,赵桂枝这边还有分红呢。加上零碎的一些猪肉等等,算下来可比她先前自己熬煮卤味要划算太多了。 江母也从最初的不赞同,到后来的欣喜不已。 讲道理,谁都知道赚钱肯定是辛苦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辛苦钱这种说法呢?可假如不用那么辛苦也能赚到钱,谁也不是傻子,当然是万分乐意的。 因此,当赵桂枝提议,让江大郎回家帮忙时,江母完全没有反应,而是立刻托人带话过去。 再之后,薛氏一个人的活儿就变成了夫妻档。 江大郎回家后,可不光薛氏轻松了不少,家里几乎所有的粗活累活都被他包揽了。甚至没几天工夫,院坝角落里就堆起了柴禾山,灶屋门口的两口大水缸更是见天的都是满的。 当然,虎头的哭声也就跟着三天两头的响起了,毕竟这娃是真的不爱学习,而这年头对待熊孩子可没有耐心讲道理这种说法,有的只有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言论。 等赵桂枝实在是心疼这倒霉娃儿时,她忍不住跟江母透了个底。 “娘,虎头要真不是读书的料,就随他吧。横竖大嫂以后也还会再生娃。真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咱们?算了吧,大不了回头把卤味药包的方子教给他,总不会让他吃不上饭的。” 跟这年头的其他人不同,赵桂枝对于什么祖传秘方等等,完全没有任何的代入感。 再说了,在接连做了多日卤味之后,她已经彻底腻味了。早在她将配方对薛氏倾囊相授时,就已经打算好了。 当然,这里头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 她还有其它更多更好的方子,只是因为步骤太过于复杂或者原材料比较难寻,才不得不暂时放弃。 譬如说,川味卤乳鸽,那味道才是真的一绝。 在听了赵桂枝这番话后,江母现场表演目瞪口呆,愣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赵桂枝也不管她,反正她都解释完毕了。 而在这之后,虎头的挨打次数确实减少了一些,就是薛氏每次看赵桂枝那眼神吧,就仿佛她以前看她妈似的…… 真叫人害怕。 …… 赶在腊月前,赵桂枝将最后一批改良后的糖果一并送到了镇上约定的地点。 就跟先前说好的那样,她只负责产品的制作,别的像包装一类的,则有其他人负责。具体来说,就是她大舅。 约定的地点是一处宅子,孝义镇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子,虽然有不少青砖黑瓦的宅院,但普遍都不大。反正赵桂枝是没见过那种好几进的大院子,钱货郎准备的也是普通的二进院子。 院子不大,屋舍倒是不少,前后加一块儿得有十来间。 这里头,多半放的都是赵桂枝先前送来的糖果。 糖果算是食物里比较容易保存的了,尤其如今已经入冬很久了,孝义镇这边即便不如北方那般寒冷,但这就快腊月了…… 总之,一罐罐密封好的糖果都被送到了这里,然后再由专人负责包装。 “玻璃纸是真的没办法弄出来,咱们都不懂这个。好在油纸还不错,我找人定做了一批带颜色的油纸——就是内里干净的,外头那一层涂了颜色——然后裁剪好了,让人把糖果一块块的分装好。” 钱货郎带着赵桂枝参观各间屋舍。 确切的说,倒是像是糖果仓库了,靠墙的全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礼盒。 “依你说的,分成了高中低三个档次。最低档的用来撒糖赠路人,中档的就是放在席面上的,高档的用作给宾客的回礼。”钱货郎说得仔细,还拿了几样让赵桂枝拆开来看。 说句实在话,这要是放在他们上辈子,真的不算什么的。 喜糖礼盒装那不是很常见吗? 而且因为条件所限,玻璃纸变成了背面涂色的油纸,但看起来并不算很漂亮,跟五彩缤纷更是扯不上任何关系。 礼盒也差不多,除了高档的是用木头制作的盒子外,其它两种看起来并不怎么样。尤其是撒糖的那种低档礼盒,看起来就像是路边摊卖的那种,一包拆开里面也就七八颗糖果的样子。 但钱货郎却是十分得高兴。 “挺好挺好,比我们上次结婚要好太多了!可惜没法拍婚纱照了……”钱货郎又想起一事,“你哥可算是能弥补遗憾了。” 赵桂枝一脸懵逼:“啥?” “你哥啊,那个傻货啊!小时候哭着喊着说我和他妈不爱他,居然连办婚礼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带上他。”钱货郎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所以我这回就跟他说了,肯定让他如愿。” 啊这…… 赵桂枝表示无话可说。 钱货郎又问:“还有什么问题你赶紧说说,抓紧时间还能改呢!这次,我一定要给你舅妈一个完美的婚礼!” “别的问题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想一句宣传口号。”没等赵桂枝往下说,钱货郎给了她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了?” 当然是因为口号是有的,但被毙掉了。 据说,这还是小老弟亲情提供的,但钱货郎觉得太直白,不符合这年头的气质,宁可不要宣传口号也绝不妥协。 “他说了什么?算了,那不重要。”直觉告诉赵桂枝,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因此她只道,“我的意思是,像‘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种宣传词。反正糖果搁在这年代也是奢侈品,正好又是你们喜宴要用,跟爱情挂钩更能凸显身份……方便咱们赚钱。” 钱货郎欣然接受,并表示包在他身上。 只是,在送赵桂枝离开镇子时,他忍不住吐槽道:“老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子蛋呢?还你爱我我爱你……这年头能这么玩?” 赵桂枝:…… 我居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我哥说了,这叫好竹出歹笋。对了,我哥还说,他是歹竹出好笋。” 钱货郎一脸狰狞的道:“我这就过去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棍棒。” 赶在父母的喜宴前夕,陈屠夫喜提混合双人打。 + 周家大姑娘招赘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十,赶在腊八之后,她就早早的派人派车过来接赵桂枝等人了。她还特别强调了,主要是接江奶奶,可算是给足了老人家面子。 不单如此,她还把人安排到了周家的客栈里,整个客栈在喜宴期间,不对外营业,全包给了宾客。 客栈住人酒楼吃饭,到了正日子还有专车接送。 赵桂枝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周大姑娘那迫切的想把周家搞破产的心情! 然而,她还是错估了周大姑娘的决心。等到了正日子,她才知道,不光周家大宅安排了宴请,就连所有周家的酒楼产业里,也开了流水席。只不过,周家大宅是针对有请帖的宾客,酒楼饭馆则是面向所有人。 是的,她准备开个流水席,整个三天三夜免费吃席。 赵桂枝就觉得吧,周老爷可能已经被气死了。 就连江母这等不相干的人,都被这大手笔惊呆了。回过神来之后,她连声念叨:“这可太败家了!败家啊败家……咱们吃完今天,再在镇上住两天咋样?” 江奶奶猛点头:“我看行。” 得了请帖的只有江家自己人,像大房那边,倒是也来了,但却是被安排去了酒楼的。不过,江大伯和大伯娘他们显然并不在意,有的吃就好了,去哪儿不一样吗?就连已经出嫁的秀娘都被他们喊过来了,吃!这几日就是吃! 等赵桂枝一行人被专车一路接送到了周家大宅时,其他人才意识到,周大姑娘这是动真格的。 太奢侈了…… 不光路上有专人撒糖果礼包,到了宅子里更是进门就送个礼盒,席面上更是满桌的荤菜,等吃完了出门前还有人送木制的精品大礼盒。 赵桂枝以为糖果礼盒里装的就是糖果,她做的那些,因此还不太在意。没想到,作为回礼的精品大礼盒居然还有小银饰。 当然不是很值钱的那种,基本上都是银勺子一类的,勺子柄的图案形状各有不同,但往糖果礼盒里塞银饰确实蛮别出心裁的。 最让她倍感意外的是…… 木盒子上头写了一句话:糖果甜如蜜,一尝见真心。 呃,尬到抠脚,就感觉这真心也忒不值钱了。 赵桂枝都没脸找茬了,毕竟这是她提议的,甚至还是她找的模板。但转念一想,搞不好这么一宣传,就能把失散的家人找回来也说不准…… 她不知道的是,更尬的还在后面。 刘童生没有参加这一日的喜宴,确切的说,是没来周家大宅。客观地说,他跟周家的关系太远了,确实不太方便。但最根本的原因却是,他另有其他重要任务。 就在周家这边热热闹闹庆祝大小姐喜获赘婿时,刘童生则在周家最大的酒楼里,歌颂着周大姑娘和小货郎之间的绝美爱情,进行现场直播带货的前期铺垫。 在经过了缜密的商讨之后,他们修改了赵桂枝最初的销售方案,毕竟过年真没啥稀罕的,哪年不过年了? 比起过年买糖果送人,还不如出售纪念版周家喜宴糖果礼盒。 注意噢,还是限量款的哟~! 第69章 周家啊,搁在赵桂枝上辈子,那就是卡家的直播秀! 别看他们经常性的没啥大消息,可冷不丁的就给人来这么一出大的,让人不由的瞠目结舌,甚至还能引发关于人性的思考。 总之,这么搞了一出后,别说过年前,搞不好正月里大家伙儿还在聊周家的事儿呢。 这些倒是跟江家人没什么关系,但江家这边也没少捞到好处。 吃了三天的席面暂且不提,光是从周家得来的喜糖礼盒,就卖了个好价钱。毕竟,他们是拿了请帖去周家大宅吃席的,拿的是中高档的礼盒。这些跟随意散给外人的低档硬纸糖盒完全不同,精美的雕花木盒,里头全是包装漂亮的什锦糖果,高档的礼盒里甚至还带有定做的小银勺。 最开始,江母是打算将糖果卖了,小银勺拿回家的。 不过这个做法遭到了赵桂枝的反驳,要知道,高档糖果礼盒和中档的区别,不就是多了个定做的小银勺吗?当然包装盒还是不同的,但那就是个盒子,能值几个钱呢? “你要卖就全卖了,光糖果值什么?要是觉得白赠个小银勺亏了,那就把银勺子的钱算进去。” 在赵桂枝的指点下,江母把自家人拿到了中高档糖果礼盒,一个不留的全卖了。 还真别说,这做法看着好像是有些不地道,可拿到手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算下来,都够买两头大肥猪的了! 江母没买猪,倒是托人打听了消息,准备开年买头小牛犊子回来,到时候仔细养上一两年,再碰上春耕秋收时,家里人可就轻松太多了。 又说江家这边,赵桂枝做了不少糖,考虑到周家的喜糖是精致版本的,那些做出来的瑕疵或者残次品,就没送到镇上去,全留在了家里。 这些瑕疵的糖果里头,又以长条糖的数量最多。这个也是没办法的,长条糖就是冬瓜糖,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以低廉为卖点的,因此卖相就不可能太好。加上熬煮和制作过程用的都是大铁锅,就难免磕磕碰碰的。 反正,长条糖做得最多,但卖相好的却是最少的,高档糖果礼盒里,索性就舍去了长条糖,只因真的放到里头,绝对会造成颜值拉胯的。 用周大姑娘的话来说,谁家喜糖也不单是图个味道的,不得看卖相啊? 也因此,旁的糖果好处理,剩下的长条糖…… 其实也不难处理,降价销售就成了。 赵桂枝这次就没折腾自家人,她冲着亲戚们下了手。 吃完喜宴回到村里后的第二天,她就喊了江大伯娘过来,宣布要选经销商。周家那边还要继续销售,但他们走的是精品路线,主要的客户也都是那些有钱人家。因此,江家这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销售。 因为江家的目标客户是乡下赶集的人。 “这都腊月中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就算是再抠的人家,也会买几块糖回家甜甜嘴儿的。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家人手少,我大嫂这随时都可能要生产,身边完全不能离了人。所以,大伯娘你打算挣这个钱吗?我低价打包卖给你,你呢,可能让大堂嫂二堂嫂她们去年集上摆摊,也可以让丰收满仓他们学周家的赘婿钱货郎那样,挑个担儿去各个村里卖糖。” 江大伯娘又不傻,她跟江母当了这些年的妯娌,两人的感情还十分得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俩真的挺像的。 回想着先前在镇上看到的各色喜糖礼盒,她稍稍一寻思,先问道:“那我能拿周家的喜宴来说事儿吗?” “可以。”反正中低档喜糖礼盒里,确实是有冬瓜糖的。 “那成啊,现如今这十里八乡的,谁还能不知道周家大姑娘娶夫婿的事儿啊!只要扯上她,保准卖得掉!” 赵桂枝心说,你就算不扯她,这糖也不难卖。 江大伯娘喜气洋洋的包下了这些长条糖,也搭配一些其它糖果,当然价格肯定是不同的。她拿得略便宜,毕竟是包圆的,但也不是一口气全拿走了,而是先拿一部分,卖光了再继续过来拿。 年前的集市多,尤其是从腊月中到小年的这些日子里,几乎天天都有集市。 大堂嫂几个就见天的往集市上赶,糖果的份量是实打实的,她们就推着小推车往别的村子去。而丰收满仓几个壮小伙儿,倒是用不上手推车了,他们挑着担子背着箩筐,挨个儿村子推销糖果,还专门往村口的热闹处去。 知道他们的售卖方法后,赵桂枝给他们量身定做了缺德招数。 她建议丰收满仓带上扁担和板凳几个孩子,可以一个壮小伙带一个熊孩子,也不需要孩子干啥,就是吃呗。当着别个村里的别个孩子的面,大吃特吃,要吃得特别香,把其他孩子馋死。 想想看,这大过年的…… 这话的杀伤力堪比“来都来了”,也因此,除了极个别特别抠的,一般来说当爹娘的还是会给自家娃儿买点儿糖块甜嘴儿的。 见赵桂枝出了个缺德招儿,江母也不甘示弱,她建议江大伯娘可以允许用粮食换糖块。这去赶集的多半都是妇道人家,这些人习惯了扣扣索索的,一下子让她们掏钱,不一定就舍得。可如果是拿粮食换呢?或者拿鸡蛋换也是可以的,这不比直接掏钱舒服吗? 如此这般,在江家堆积如山的长条糖,赶在年前,去了个七七八八。 就这样,江大伯娘还不满意,特地过来跟赵桂枝说,年后再做一些,她打算正月里接着卖。 “没冬瓜了。”赵桂枝摊了摊手,“长条糖旁的都好,就是太费冬瓜了。我家的你家的,咱们全村外加相邻几个村的冬瓜都没了。再远的话,光是大冬天的运输就是个大难题。而且成本价贵了,糖块也要跟着提价,划不来啊!” 江大伯娘顿时傻眼了。 冬瓜啊! 他们家家户户都当是最寻常的蔬菜瓜果,几乎每家都会种一些,但谁家也不会特地种很多的。甚至于,农家集市上也有人会拿自家地里头出产的东西去卖,却极少有人会卖冬瓜的。 别看这玩意儿份量重又容易储存,但实际上卖不上价的。 “那、那……”江大伯娘张口结舌的好一会儿,最终不得不放弃了,“那我明年多种一点儿。” “成啊!”赵桂枝应得格外干脆利落,反正又不用她下地去种,她干嘛不答应?因此只道,“只要有原材料,回头拿来给我做,做好了加钱卖给大伯娘,至于大伯娘你想干啥都成。” 江大伯娘得了准话,哪怕心头还略有些遗憾,但到底还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也不算是离开,她还有不少活儿要做呢。 过年啊,都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托赵桂枝的福,不光江家自个儿得了一大笔收入,就连大伯娘家也是如此。别看只是个转手价,但百八十斤的批发价,跟一块两块的零售价,那是能比的? 大伯娘特地跟儿孙叮嘱了,十斤八斤的是客人,一斤半斤的也是客人,实在是没啥钱的,一文钱也能买一块长条糖,或者拿精细粮食和鸡蛋换,咋样都成。 也因此,他们家今年注定是能过一个大肥年了。 赶在年前,大房那头杀了一头大肥猪。而江家这边,开春捉的小猪崽到这会儿虽然也可以出栏了,但总归不大划算,他们准备再养几个月,等来年春耕结束了再卖,到时候肯定有人家要嫁娶,自家留一些,剩下的都能卖掉。 当然,就算不杀猪,江家这边也不愁肉吃。 因为先前周大姑娘送给江奶奶的寿礼里,就有两头大肥猪。尽管早在做猪油糖的时候,两头大肥猪就光荣了,但剩下的肉却留下了大半。 卤的卤,熏的熏,还有做腊肉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剁了馅儿还能包饺子,横竖外头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怎么都放不坏的。 江奶奶就很高兴,因为是她的寿礼,她还让送了一些去大房和镇上的二房。大房和二房自是不能白得,回过头又送了不少吃食过来。 大房送的是一整袋足足一百斤的精细面粉,不光是年礼,还有江奶奶的吃喝开销。毕竟,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江奶奶爱极了赵桂枝的手艺,哪怕是连哄带骗的,也不可能把人哄走了。 二房更实在,知晓乡下地头不差吃食,就送了料子和棉花,还有家里女眷做的厚棉鞋。 不过,要说家里最高兴的人,却不是江奶奶,而是虎头。 虎头太高兴了,他敢说他从出生到现在,再没有过过这么好的年。 从腊月中旬,他就跟着丰收出去卖货了,到底是读过书的娃儿,丰收卖糖,他不单是跟在旁边吃吃吃,还能边吃边念叨几句诗词。乡下地头能供孩子念书的人家到底是少数,乍一看到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娃儿,穿着打扮很是喜气,样貌还端正得很,一张口就是诗词文章…… 反正,在他的广告效应之下,丰收卖的糖块远胜于其他兄弟。 其实大房的扁担书念得比虎头更好,但扁担属于那种坐得住的孩子,上课也认真听讲,回家还能反复学习的。但成绩好跟能叨逼真的不是一个概念,他就算会得再多,不好意思开口有什么用? 虎头就不同了,哪怕他学了一整年的光景,念来念去就只有那几段,可他们是挨个村子卖货的,就算重复了,人家又不知道的。 年前糖果吃了个够,过年了家里全是各种好吃的,不止熏肉腊肉,赵桂枝为了犒劳自己,还折腾出了炸鸡。 炸鸡烧烤,那才是永远的神。 当然,在家里吃烧烤是要被江母骂的,赵桂枝就只做了炸鸡,另外还熬了个锅底,带领全家人吃起了麻辣火锅。 大冬天的,哪怕屋里搁了炭盆,依旧还是冷飕飕的。但吃着火锅就不同了,那是浑身都直冒热气。 吃着喝着…… 薛氏生了。 她生得其实都有些迟了,但因为大夫看过了,说问题不大,家里人也就只能小心再小心。好在,赶在大年三十晚间,她终于发动了。 江母提前跟江大伯娘打了招呼,毕竟这大过年的,就算想去找稳婆都难。索性,薛氏是生过一个的,大房那头又跑来在江奶奶跟前过大年。发动时,大伯娘、大堂嫂等人把嘴儿一抹,就去帮忙了。 赵桂枝和幼娘都没经历过这些,就跑去生火烧水了。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虎头的弟弟虎脑出生了。 第70章 虎脑这个名字,是虎头贡献出来的。 用虎头的话来说,他们是亲哥俩,最好是能从名字里就能看出来。就好比他爹和两个叔叔,这大郎二郎三郎的,一听就是亲兄弟! 别看这倒霉孩子书念得不咋样,说话却是一套又一套的,愣是说服了他爹娘。当然,这也是因为大郎和薛氏就没念过书,虎脑听着是有些别扭,可名儿嘛,多念念自然会顺口的。 等家里其他人知晓后,皆一脸懵圈。 还是江二郎开口帮着解了围:“左右不过是个小名儿,大哥大嫂爱叫啥就叫啥。虎脑……总比煤球和黑炭好听。” 这话一出,就算是持不同意见的人,也被说服了。只有赵桂枝疑惑的问道:“煤球和黑炭又是谁?” 于是,江家人在短时间内第二次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 赵桂枝一看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是不知不觉间犯蠢了。可她一寻思,大郎二郎三郎这本来就是小名儿啊,其他两人暂且不提,她是知道的,二郎的大名叫江仲义,估计大郎和三郎也是类似的画风。至于幼娘,以及跟家里许久没联系的大姑姐孟娘,这年头的女孩儿少有取大名的,多半小名就是大名。 再不然…… 江父也不可能啊,江父的小名儿是就叫老三,江奶奶老喊的。江母和薛氏的小名儿叫啥尚且不清楚,但煤球和黑炭听着就不衬她们。 “煤球和黑炭到底是谁啊?”赵桂枝忍不住再一次追问道。 二郎忍着笑告诉她:“是大堂嫂家的孩子。” 大堂嫂?! 赵桂枝一脸“你是不是逗我玩”的表情,丰收和满仓啊,这哥俩她可熟悉了。最早是跟她一起出摊,帮着推车搬东西生炉子,后来则是给她送来了冬瓜花生等等东西,再等做猪油糖前,杀猪熬油时,还过来帮衬了一把。 “大堂嫂生了四个儿子。”二郎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索性解开谜底,“分明叫做,丰收、满仓、煤球和黑炭。” 啊这…… 这爹娘取名的方式确实是有些任性的。 三郎还嘴欠的跟了一句:“这就不错了,起码比村口老李家的驴粪蛋要好。” 呃,那确实。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之后,赵桂枝意外的觉得,江虎脑这个名字竟然还行? 行不行的也就那样,横竖只要娃儿们长大以后要念书,先生一般都会帮着起个名儿的。哪怕大名起了,这不还有字吗? 想到这一茬,赵桂枝就分外的淡定,瞅着幼娘已经将吃剩下的饭菜和脏碗碟都收拾了,她转身先去了自己那屋,从嫁妆箱子里取了一个小布包袱,进去薛氏那屋。 大冬天的,家里又个随时待产的孕妇,早在两个月前,江母就弹了几床新棉被,全都是极厚的十斤棉花被。别家那最多也就是被子厚实,褥子还是凑合的,或者干脆垫干稻草,再铺点儿破旧的衣裳啥的。可江家这边,却是连褥子都是极为厚实的。 别说被褥了,甚至连门帘都重新做了一套。这样就算进出门会带风,也好叫厚厚的门帘挡一下。 也因此,薛氏这屋里舒坦得很,只是因为通风不大好,空气中隐约有些血腥味儿,旁的倒是都挺好的。 薛氏人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厚被子,背后还靠着一个叠起来的小被褥,炕旁边是一个竹编的小摇篮,虽然一看就是旧的,但却是大郎早早寻出来仔细清洗干净又晒好的。 见赵桂枝过来,薛氏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倒是没想到这娃儿会赶在这天生出来。他倒是能耐,一出生就两岁了。” 旧时的说法,孩子一生下来就唤作一岁,待过了年则算两岁。 江虎脑这娃儿,赶在了大年三十晚间生出来,又还没过子时,等子时一过到了正月初一,可不就是两岁了吗? 这么一下,好家伙,出生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这娃儿就两岁了?! 赵桂枝明显懵了一下,心说这要是摊在自个儿身上,该有多亏呢,平白多长了一岁呢!甚至她上辈子都不爱说虚岁,周岁都妥当呢,不到过生日咋就不算长大一岁! 好在,她及时想起自己不是那个倒霉娃儿…… 暗中松了一口气后,赵桂枝拿出了手里的小布包递给薛氏。 薛氏好奇的接过来一看,顿时急了:“送这个干啥?乡下地头没这个习惯。” “为啥啊?”赵桂枝也奇了,“就算我是忘了以前的事儿,可大嫂你也不能这么糊弄我吧?送新生儿银锁片和小银镯还能出错啊?” 搁在她上辈子,能送的东西倒是多得很。什么尿布啊奶瓶啊,婴儿床婴儿车啊,当然就算这些父母都准备好了,还可以送小衣裳小玩具啥的,咋样都成。 可这些东西,放在这年头就不大适合了,再说也没地儿买呢。 赵桂枝原先是真的不知道该送啥好,结果赶在年前收拾屋子时,整理嫁妆箱子发现了不少小孩儿用的东西。她拣了一个银锁片和一对小银镯,感觉这玩意儿男孩女孩都合适,还特地拿了块样子好看的帕子包了起来,就等着今天了。 “不是出了错,而是太贵重了。”薛氏还是执意推辞。 好巧不巧的,就在妯娌俩说话时,虎头猫着身子进来了,也不知道他在门口听了多久,把脑袋凑过来就问:“二婶,为啥我弟有这些,我没有呢?” 赵桂枝:…… 这个问题就问得十分好! 她能说自己把这个倒霉娃儿给忘了吗? 略一寻思,赵桂枝果断的回答道:“你的礼物还在我屋里呢,等下你跟我去拿。” “真的?那我可以自己选吗?”虎头高兴坏了,他就算再怎么没审美观,但银锁片和小银镯看起来闪闪发亮的,好漂亮啊! “可以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爱惜。” “好!好好!”虎头想也不想的连声答应。 赵桂枝就跟薛氏打了个招呼,在薛氏完全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就带着虎头出去了。 薛氏刚生产完,她的身子骨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她一贯体质就不错,加上孕期养得又好,生产时虽费劲儿但好歹没伤着根本。可饶是如此,她也不能刚生完孩子就立马下地呢! 好不容易盼到了大郎进屋,薛氏忙不迭的开口:“虎头那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二弟妹好心送了咱们银锁片和小银镯,正巧叫他瞧见了,他非闹着要,二弟妹就带他回屋拿去了,他还说要自己来挑!” 原本,薛氏是个温柔的性子,但搁在这会儿她是真的温柔不起来了,想着赵桂枝自打嫁进来后就对自己很不错,还有卤味药包那事儿,把祖传的秘方都教了她,如今又…… “你赶紧去把虎头喊过来!不许他拿东西,顶好揍他一顿!”薛氏都急红眼了。 大郎忙宽慰她:“别气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你放心吧,咱们今年也赚了一些钱,回头再攒攒。你要是觉得欠了二弟妹人情,回头等她生娃儿了,咱们送一套更好的,别急啊!” 至于打孩子,那就更不用着急了! 自打薛氏学会了卤味药包的事儿,大郎就从外头回来了,明年也不准备外出打零工了,有的是时间收拾孩子。 薛氏听了这话,心下倒是稍微安定了些。想想也是,一家子嘛,真想要还人情还怕找不着机会? 结果,才这么想着,就看到虎头哭唧唧的进屋了。 “二婶欺负我!” 一进屋,这倒霉孩子张嘴就告状,不等他爹娘追问,他就瘪着嘴委屈的诉起了苦:“二婶太坏了!我们村学好不容易才放了假,先生说回家只要背书就好了,不用写字的。可二婶她太坏了,她非要送给我笔墨纸砚和新书。她还让二叔回头教我新的功课,大过年的让我抄写,还说我要是不好好写功课,就不给我吃糖了……” 虎头委屈极了,他倒不至于真的哭鼻子,但这委屈他受不了! “奶给了我压岁钱,红纸包里包了五文钱呢!二叔给了我一摞纸,二婶给了我一叠书!” 这边,虎头在屋里控诉他二叔二婶大过年不做人的行为,那边,三郎在外头大喊:“虎头你出来!三叔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是很棒的书呢!从明个儿正月初一到元宵节,三叔监督你抄写好不好?啧啧……” 学渣何必伤害学渣呢? 大过年的,虎头差点儿就被气哭了。 关键是,三郎还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就开始监督虎头大过年的开始用功了。甚至更过分的是,他还把虎头拐带到了自己屋里,美其名曰,让大哥大嫂能更好的照顾刚出生的虎脑,他就受点儿累帮着照顾虎头了。 他所谓的照顾就是,贡献出了自己的桌案和文房四宝,然后站在一旁看虎头抄写诗篇。 抄完了背,背完了就默写。 “读书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你多写多练,将来考个秀才不成问题!” 虎头:…… 他就想回到年前,腊月里卖糖虽然要辛苦的跑去各个村里,但起码心情是舒畅的,嘴巴更是不用停。 也因此,等大房的丰收过来给江奶奶磕头拜年时,虎头一个箭步冲出去:“大堂哥!咱们啥时候再去卖糖啊?” 丰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卖糖?糖不是都卖得差不多了吗?是还剩了一些,到时候拿去庙会上卖就好了。” 绝望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虎头此时此刻的崩溃了。 不过…… “庙会?!” 不止是虎头,连赵桂枝和幼娘都激动了。尤其是赵桂枝,她还从来没去过庙会呢!倒是曾经听说过,但也仅限于听说而已,关键是这玩意儿听着就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赵桂枝倒是没为难丰收,她只问江母:“啥时候有庙会啊?我能去不?” 一旁的幼娘也是两眼放光,但她不敢直接问,只拿眼瞧着江母。 江母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去吧,让二郎三郎带着你俩去。” 虎头震惊极了:“我呢?那我呢?让我爹带我去好不好?” “你爹要留在家里干活!”江母可不是那种惯着儿孙的人,之所以答应赵桂枝去庙会,一则是因为年前赵桂枝可做了不少事儿,还给家里挣了不少钱,二则也是想着让他俩去庙会转转,增进下感情,省得两口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话都没说几句。 可大郎呢? 不好意思,江母觉得大儿子还是留在家里干活比较好。干活,陪媳妇和儿子,逛啥庙会?就在家待着! 江大郎对庙会是真没啥兴趣,闻言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只挑了空木桶去井边打水。 虎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在明确的意识到没人会带他去庙会后,他把心一横:“那我就留在家里跟三叔一起念书好了。对吧,三叔?你会留下来教我念书吧?先生教我的字,有好多我都忘记怎么念了,你就在家里教教我呗。” 三郎:…… 他无话可说,只用眼神恶狠狠的瞪着虎头。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江母当然不会不答应。 只这般,人员重新调整。 赵桂枝和幼娘肯定是要去的,她俩都开始商量到时候要买啥了。至于二郎,则是带队的那个,毕竟真要放任那对姑嫂一起去,搞不好这俩就玩得忘了回家了。 又问了丰收大房的安排,最终江母拍板决定,约个时间大家伙儿一起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至于三郎,当然是留在家里教虎头念书写功课。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71章 正月里的庙会是一直从初一到十五的,倒也不用急赶着去。 江家这边已经放弃了在庙会上售卖东西,就以单纯的逛庙会来说,哪天都差不多。等跟大房那头一合计,就决定初五再过去。 在这之前,江家人包括在镇上的二房一大家子,先照例祭拜了祖先,也去给已故的江爷爷烧了纸。 这些事儿倒是不用赵桂枝来做,确切的说,他们家是三房,原就不是主力,一应的事情都是由江大伯和大伯娘完成的,其他人多半就只是凑个热闹。而赵桂枝直接连热闹都没去凑,她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薛氏。 原本,江母是属意幼娘留下来的,但转念一想,幼娘翻过年都十一岁了,乡下姑娘说亲都早,像大房的秀娘就是十二三岁说的亲,隔了两年便嫁出去了。思及此,她便允许赵桂枝替了幼娘,毕竟赵桂枝有的是机会祭拜江家祖先,倒是幼娘也就只剩下仅有的几年未嫁时光了。 虎头也想逃避这苦差事,当然结果就是大过年的挨了一顿揍,次日一早的祭拜还得照样去。 赵桂枝就很心疼这倒霉孩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孙,谁不去也轮不着你啊!” “那我弟呢?” “你弟这才刚生下来呢,这大冷天的,得有多缺心眼儿才会让个小婴儿去爬山拜祭?” 大坳子村背靠连绵大山,祖坟自是在山里头的,倒也不是很里面,可总归是免不了得爬山的。 虎头一脸的忿忿不平:“等他长大了一样得去!”末了又问,“你们初五去庙会啊?” 提到去庙会,赵桂枝又觉得这娃儿天生的缺心眼了。 怎么说呢?简直就跟她家小老弟有的一拼! “你说你让三郎跟咱们去多好呢?有人帮着拿东西不说,你还能落个自在。三郎不在,你大可以跑去跟大房的扁担、板凳他们一起玩。这大过年的,你奶也不会逮着个事儿就揍你啊?你就是自个儿作的!” 说到这里,赵桂枝又觉得这娃儿是自作孽不可活,老想着坑别人,这下好了吧?连自个儿一起坑了。 最终,赵桂枝用一句话总结道:“你说你犯得着吗?” 虎头:……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跟三郎来了个两败俱伤。 孩子苦啊! 有苦他还没地儿说去! 就在虎头的懊悔之中,正月初五到了。赵桂枝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她倒也没啥需要打扮的,毕竟这大冷天的,又是毛帽子又是厚围脖的,她还提前让她小姨帮她搞了一副棉手套,为了熬过这一冬,她是操碎了心。 倒是薛氏那会儿还没生呢,赶在孩子出生前,照着赵桂枝从豆腐坊拿来的围脖帽子,给家里人都做了一份。 这一日出行,三房这边,从赵桂枝到幼娘,再到个大老爷们的江二郎,全都是清一色的全身武装。 再看大房那头…… “至于吗?怕冷就多干点儿活,铁定冷不着!”江大伯娘明面上课嫌弃了,等路上却悄悄的凑到赵桂枝跟前,压低声音问她这些东西咋做来着。 幼娘帮她回答了:“大伯娘你问我们大嫂去,是她做的。” “也是,你俩那针线活儿还不如我呢!”江大伯娘再度摆出了嫌弃脸,末了又想到一事儿,“这二郎媳妇也就算了,横竖有大郎媳妇帮衬着,那幼娘你咋办?” 在江大伯娘的想法里,只要没分家,妯娌也是至亲,互相帮衬一把是真没啥。况且,赵桂枝也不是真的不干活,人家只是不爱做针线活儿,灶屋里的活儿那是做得像模像样的,还把祖传秘方教给了妯娌。 是了,卤味药包这事儿,大房那头也是知晓的。 确切的说,是因为薛氏后来忙不过来了,因为赵桂枝不光是接了卤味药包的活儿,还在陈屠夫的提醒下,连火锅调料包的活儿也揽了下来。 其实,这两者本质上差不多的,甚至还可以算上汤包锅底,都是上辈子懒人的福利。 赵桂枝是接了活儿,可她自个儿是不干的,只将调整好的配方告诉了薛氏,让薛氏和大郎忙活去了。偏到后来,薛氏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像配方她还能让大郎代劳,但缝细棉纱布的活儿却是没法代替的。哪怕江母有心帮忙,这临到年关了,家里的活儿是一样接着一样,她根本就没法脱手。 如此这般,赵桂枝给薛氏出了个缺德主意。 她告诉薛氏,药包也不一定要缝死的,因为这玩意儿并不是直接售卖出去的,而是送去给陈屠夫,再由陈屠夫提供给周家的酒楼。 等于说,只要陈屠夫和周家酒楼的负责人别搞事,大概率是不会发生配方泄露一事的。况且,他们把需要的佐料都切得碎碎的,想要分辨出所有的佐料和份量,本身就是件蛮困难的事儿。 退一步说,就算人家要偷配方…… 细棉纱布包缝得再死,那不一样可以用剪子剪开的? 也因此,赵桂枝就建议细棉纱布包这一项可以外包出去,让大房那头帮着做,不要缝死,而是缝一条带子。到时候,把切碎的佐料都装到袋子里,然后把棉线带子扎严实就可以了。 大房那头倒是接了这个活儿,毕竟卖冬瓜糖的活儿多半是由半大小子们在做,女人们待在家里一面忙活年关的事儿,一面就抽空缝这细棉纱布包。 于是,赵桂枝把“祖传秘方”教给妯娌的事情,也就没能瞒住大房那头。毕竟,薛氏嫁到江家都有七八年光景了,以前咋没见她露这一手呢? 得了消息的江大伯娘那叫一个后悔啊,连带大堂嫂也是后悔万分,只恨不得当初在河里救了赵桂枝的人是他们大房的。尤其是大堂嫂,左右算了一下,觉得赵桂枝年岁也不大啊,也就是比她家丰收大了三岁罢了,这女大三抱金砖,老话是真没说错啊! 江大伯娘则是又后悔又觉得赵桂枝太没脑子。 这别家的祖传秘方是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生怕亲闺女带着方子嫁了人,往后这祖传秘方就不再是自家独有的了。哪怕真有那疼闺女的人家,便是教了闺女,那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藏着掖着,万万不能漏给外人。 她赵桂枝倒是好,教给了自己的妯娌。 那可是妯娌啊! …… 大伯娘是想起一回心痛一回,这会儿就感觉多看赵桂枝一眼,心里头就感受得很。她索性不管赵桂枝了,只对幼娘说:“你这孩子也多长点儿心,老大不小了,针线活儿可得练起来了!” 幼娘当然知道大伯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就红了脸,喏喏应了一声。 赵桂枝也听懂了,可正因为听懂了她才惊讶:“幼娘才多大啊!翻过年虚岁也才十一岁呢!” “是啊,她都十一岁了。”大伯娘感概一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是该叫你娘相看起来了。“ 幼娘是真的被这话给羞到了,捂着脸跑到了江二郎身边,躲他身后不跟大伯娘说话了。 赵桂枝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在回忆上辈子她小姨是怎么应对催婚的?哦不,确切的说,那就不叫应对,那叫怒怼。 考虑到大伯娘确实没什么恶意,赵桂枝缓了缓语气,关切的问道:“大伯娘啊,丰收也老大不小了,我记得从我刚进门那会儿,大堂嫂就在帮着相看亲事了,这如今又一年过去了……唉,大伯娘啊,不是我说你,丰收跟咱们家的三郎可不同,三郎是小儿子,丰收你的大孙子。你想想,长子长孙的婚事是不是应该比小的更上心?” 大伯娘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赵桂枝的“险恶用心”,她分外配合的点头:“对对,想当初我给我大儿子说亲事时,那是从他十岁就开始忙活的,哪儿像你大堂嫂,磨磨唧唧的,一点儿也不上心。丰收啊,他都十六岁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六十了呢…… 赵桂枝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火上浇油:“对呀,他都十六岁了,再不娶媳妇儿可就晚了!这要是再磨磨唧唧的,等说了亲还要定亲,回头再择日子成亲,这得等到啥时候呢?” “是这个理!” 方才大伯娘说幼娘的时候,好歹还照顾着小姑娘脸皮薄,刻意压低声音说的。可再谈丰收亲事的时候,她俩都没有那个自觉,这一嚷嚷,没把丰收吓懵,倒是先把大堂嫂给招来了。 大堂嫂才是亲娘啊! 她急得跟什么似的:“我哪儿不上心了?我恨不得明个儿就叫他成亲!” 基本上,大堂嫂一凑过来,这里就不用赵桂枝再说啥了。大堂嫂和大伯娘这对婆媳俩,原就特别能叨叨,俩人凑在一块儿,说的又是自家的大事儿。那简直就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丰收差点儿原地自闭。 赵桂枝宣布功成身退。 江二郎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家媳妇儿,小声的道:“知道你护着妹子,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再说咱们好不容易出来逛个庙会,可不能闹得幼娘不高兴。”赵桂枝一脸的理所当然,她才不会说是联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和小姨。 被催婚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于是,可怜的丰收就被祭天了。 他只恨不得今天没跟着一起来! 然而,家里还要在庙会上摆摊,他就是那个特地派来干活的倒霉蛋!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等到了庙会上,丰收火速的跟三房这边的人分开了。他们要摆摊卖糖,就不耽搁三房的叔叔婶婶和姑姑逛庙会了。 江二郎知晓这倒霉侄儿的想法,索性就带着媳妇儿和妹子往旁边逛去了。 虽然今个儿已经是初五了,可这庙会原就是一年一次的,再加上正月里几乎人人都闲着,比起平日里的赶集,要热闹上不少。 其实他们来得都算晚了,主要是多半人都习惯了赶早集,哪怕是大冬天的,也习惯了天不亮就出门。甚至有些离得远的,索性一宿没睡,半夜里就出门了。当然,那就可不是只为了凑个热闹,而是实打实的来做买卖的。 大房虽然也准备摆个摊儿,可他们卖的是糖,加上冬瓜糖好吃又便宜,正月里逛庙会的孩子也不少,稍微央求一下,当爹娘的总会给买块糖甜甜嘴的。 不愁卖,当然也就没必要起那么早了。 “你想先逛哪头?”二郎扭头问赵桂枝,这庙会可不是集市,范围更大了,摊位也更多了,快中午时还有戏班子过来唱大戏的。 赵桂枝到了这庙会里,颇有种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感觉。她上辈子打从出生就生活在城市里,哪怕偶尔会跑去郊外玩,去的也是类似于农家乐的地方。况且,上辈子那会儿,乡下的庙会很是有名不副实的感觉了。 东瞧瞧西望望,赵桂枝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顺手就把皮球踢给了幼娘:“幼娘想去哪儿逛?我就是过来凑热闹的,也没想要买啥。” 幼娘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激动的:“我、我想买些布头和针线。来之前,大嫂让我帮她带绣线的,还有她也说……回头要教我针线。” 江家这边,江奶奶是不用说了,她就算身子骨还算硬朗,眼睛早就花了。平常帮忙看个火自是没问题,但针线这玩意儿,她往前二十年就没再做了。江母则是年轻时候干多了粗活,那双手粗糙得要命,以前那是没辙儿,可自打薛氏进了门,她也不拿针线了。 往下一辈,赵桂枝那是别提了,她的厨艺有多好,针线活儿就有多糟糕。 于是,教导幼娘针线一事,自然而然的交到了薛氏手中。 只是这年头,针线活儿又有旁的寓意,加上来时路上大伯娘才说了那一通话,幼娘面上颇有些挂不住,超小声的说了之后,就低着头不吭声了。 江二郎也拿这个害羞的妹子没辙儿,索性媳妇儿没意见,他就领着人往卖针头线脑的摊位去了。 庙会跟集市的摆法差不多,一般同类型的摊子都会凑在一起摆。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介意周遭都是差不多的摊子,就会特地挪远一些,可这种情况却不一定好,往往卖的还没扎堆的摊子好。 像江二郎就是往扎堆的摊子去的。 幼娘看得极为认真,几乎是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细细打量的。她自个儿有钱,除了来时江母塞给她的零花钱,她平日里也有帮薛氏做细棉纱布包,薛氏都是算给她钱的。再就是,薛氏托她买针头线脑,也是给了钱的,还多给了不少,免得她到时候看到心仪的东西没钱买。 赵桂枝就有些分神了,她看摊子是只看上头摆着啥,更多的却是在看人。 先前,周大姑娘招赘一事,闹得那叫一个满城风雨。再算上他们还合力搞了个喜糖礼盒,后续又推出了限量款的纪念礼盒,等到了年前也没忘推出春节款的特别节日礼盒。 等于说,就这么个事儿,他们一群人是折腾了个遍儿。 目的当然是为了引出其余的家人。 周大姑娘和小货郎都是原先的相貌,虽说都年轻了不止三四十岁,可到现在为止,还未出现的只有赵桂枝她妈、她小舅妈和小老弟的未婚妻。 小老弟的未婚妻暂且不说,她虽说认识赵桂枝大舅和大舅妈,那也仅限于认识而已,话都没说几句呢,认不出年轻时候的样貌才是正常的。 但赵桂枝她妈和小舅妈就不同了,她妈就算不认识自家大嫂年轻时候的长相,还能不认识亲哥?那是跟自己打小一起长大的亲大哥啊! 小舅妈的问题也不大的,跟大舅妈不同,赵桂枝的小舅妈其实是他们家的老街坊。等于说,她是跟赵桂枝的大舅、小舅还有妈妈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她嫁给了赵桂枝的小舅。 这样一个人,还用担心她认不出来? 结果,他们等了又等,愣是毫无音讯。 赵桂枝猜测,应该就是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没出现的那几人最终获救了。船难事故的获救率还是很高的,这种可能性估计还不小。 要么,就是那几人压根就不在孝义镇的范围内。这年头的交通、通讯都异常糟心,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镇子范围。假如不是同一个镇子,甚至不在一个县里,这辈子能见面的可能性就太低太低了。 她最担心的是,其他人并不像他们这般,穿越不久就遇到了其他亲人。假如没意识到家里人跟着一起穿过来了,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蛰伏的。 所以,她才会不放过任何一个外出的机会。 一年一次的庙会啊! 附近所有村子庄子的人都会赶来参加庙会,甚至过来的人远比赵桂枝想象中的还要多。她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将糖一气卖掉,如果能从初一摆摊到十五,就凭她这副模样,只要剩下的三人来了庙会,肯定能认出她的。 第72章 赵桂枝的想法倒是不错,可真正实施起来,却还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首先,庙会的地方远比寻常集市要来的大得多。尽管多半摊位还是很讲规矩的,一排排的摆得格外齐整。可那也是最中间的,越是到了外围,摊位越是混乱。 再者,甭管是庙会还是集市,摊位都是活动的。有那想占个好位置的,会提前过来,也有那迟了的,随便找个空地就算个摊位了。再加上还有人提前卖完了东西直接走人的,另外就是瞅着位置好的地儿空出来了,又急吼吼赶来强占的。 总之,怎叫一个混乱呢! 反正赵桂枝是跟着二郎到处逛了逛,一开始是冲着那些针头线脑去的,后来是在赵桂枝的提议下,又去看了别人家的吃食摊子。庙会这边旁的兴许不齐全,吃食方面却是琳琅满目的,看得赵桂枝直叹息虎头没跟着一道儿来。 不想,二郎却道:“原就是怕他站在摊子前走不动道儿,这才刻意留他在家里的。” “啥意思?先前,咱们摆摊卖烧烤的时候,他不也跟着去了一回?那次他可没闹腾。”赵桂枝还是替虎头辩解了一句。 二郎却是被这话给逗乐了:“虎头啊!那娃儿满脑子就是吃吃吃。你摆了个烧烤摊子,又拿他当活招牌,只叫他一个劲儿的吃烤串。那他当然不会闹腾,有的吃还闹腾个啥?” 理倒是这个理,但赵桂枝还是觉得……这里头莫不是另有文章? 最终,在赵桂枝的追问下,二郎说出了虎头的黑历史。 乡下地头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集市了,而集市上卖的东西里头,又以自家的出产和吃食为多。尽管那些吃食味道远不如赵桂枝做得好吃,可对于虎头这种馋嘴娃儿来说,哪怕是一个冰糖葫芦的摊位,就足够他馋得口水直流了。 要是再来一个卖糖人的小摊贩,那虎头哟,保准直接走不动道儿了,只恨不得直接住下了。 二郎说着也奇了:“你会做那么多的糖,倒是没见过你做糖葫芦和糖人。” 啊这…… 冰糖葫芦嘛,这有啥不会做的?只要熬了糖浆,再配上山楂就成了。事实上,冰糖葫芦的简易版本,不就是棒棒糖?赵桂枝先前也买了些水果,切成块之后,做成了水果糖,底下用竹签子一串,再裹上一层油纸,放在糖果礼盒里,那是瞬间身价暴涨! 不过,她也确实是不会做糖人,这个难度太高了。 赵桂枝忽的有了个主意:“这儿有卖糖人的吗?都能做什么模样的?能依着客人的样子做吗?” “那可难了。”二郎望了望四下,“按说庙会上肯定会有卖糖人的,索性咱们四处走走吧。” 走是走了,糖人也寻着了,对方甚至答应了赵桂枝的要求,按着她的模样做了个糖人。 问题在于…… 糖人确实跟赵桂枝有六七成相像,但这个跟样貌没关系,像的是她的穿着。 赵桂枝泄了气,她原还想着,糖人摊子属于技术工种,又是长期盘踞在庙会和集市的。她就琢磨着跟人家合作,专门卖她模样的糖人,以此来寻找家里人。 结果,衣着完全一样有个鬼用?她以前可是天天T恤牛仔裤的,裙袄褂子那是这辈子才上身的! 倒是幼娘瞧着很有意思,也忍不住要了一个自己的。想了想,她又跟摊主描绘了虎头的模样:“出来一趟总得给虎头带点儿什么,不然他要闹脾气的。” 这话就说得很好,赵桂枝决定给虎头带个鲁班锁。 鲁班锁多好呢,记得她上辈子,就曾经把自己玩不开的鲁班锁送给了她的小老弟,小老弟玩着玩着就被这玩意儿气哭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桂枝心里才想起小老弟呢,远远的就瞅着前头那人像她弟。但她也不能这么说,只小声的跟江二郎道:“你看那人像不像我娘家幺舅?不过咱们可不能这么喊他,他怕家里人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瞒着呢。就算这会儿也没别人,要是正好叫人听到了也不成。” 这话是有点儿绕,好在二郎听懂了。 他只道:“那就唤他泥瓦匠好了,他给咱们家盖过房子,去打声招呼也没啥。” 确实没啥,石二苟因为职业的缘故,认识的人可太多了,好多都是他家里人不熟的。 赵桂枝让幼娘等在小糖人摊子旁,她和江二郎先过去跟石二苟打了招呼。 却说石二苟也是在摆摊的,只是他那个摊位有些稀罕,跟前一张乡下土粗布,上头摆的全是迷你家具。 小桌子、小凳子、小柜子等等,还有一些各种样式的盒子。 赵桂枝看得稀罕:“泥瓦匠你这是改卖小孩儿玩具了?这倒是不错,咱们给虎头挑两样。” 二郎在一旁点头附和,两人好似神仙眷侣。 石二苟:…… 蓦然回首,他一口狗粮吃到撑。 这叫什么呢?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那些年他喂哥哥姐姐吃到狗粮,这会儿全部反弹回来了。 眼瞅着他姐就要上手拿他的样品了,石二苟赶紧叫停:“Stop!啊不,我是说等会儿!这不是儿童玩具,这是我的样品!” 赵桂枝一点儿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只伸手拿了个小柜子,这小柜子居然做得活灵活现的,还可以打开闭合。又顺手拿了个迷你五斗橱,这个就更棒了,她老早就想吐槽这年头的家具样式太少了,兴许富贵人家不一样,但农家这边只有箱奁,她想要个带抽屉的柜子都不行。 “怎么个意思?你摆出来却不卖?”赵桂枝冲着小老弟露出了“核善”的笑容。 石二苟只觉得脖颈一凉,吞了下口水后,他瞬间改口:“喜欢就送给你好了,这有啥呢?……不过假如您有时间的话,是不是可以听一下我的讲解?” “过家家的玩具还需要讲解?”赵桂枝又低头瞅了一眼,这不就是把塑料制品改成了纯天然的木制品吗?说真的,她还嫌弃这玩意儿扎手呢,上头毛刺都没弄干净。 “这真的不是玩具……”石二苟欲哭无泪,“好多人跑来问我了,可这真的不是啊!我这不是觉得图纸瞧着不够立体不够有型,所以就让老木匠做了一些小的,好叫客人瞅着不错,回头找我们来定制家具吗?你瞅瞅,还有这个,衣帽间!你看,这是衣柜,带衣架的,可以把衣服挂起来;这里是抽屉,可以放贴身小衣和袜子;这里是专门放腰带的,还有放包包和帽子的地方。” 赵桂枝实力演绎目瞪狗呆。 好家伙! 她小舅跑去搞古代版本的德云社了,她小老弟这是打算成立一个古代的宜家家居连锁店吗? 至于一个泥瓦匠为啥鼓捣起了木匠的活儿,赵桂枝倒并不惊讶。 很显然,小老弟不可能一直干这种需要亲自上阵的活儿,也就是先前时机未到,加上财力有限,他才不得不认命的低头干活挣那些个辛苦钱。如今,一方面是熟悉了古代的环境,另一方面也是跟家里人相认了,他铁定会搞出别的事情来的。 赵桂枝思量了一下,问:“您这是准备……搞个全屋定制?” 石二苟示意她稍稍也考虑一下身畔江二郎的感受,同时诚恳的点头:“我这是准备……搞定制版本的房屋,外加基装硬装以及全屋家具定制。” 懂了,敢情还不是宜家家具,而是建筑公司外加装修公司,以及家具公司。 真没看出来,小老弟这野心也是怪可以的。 “你看,我这儿还有房子呢。”石二苟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各种材质的小房屋,有纯木制的,也有泥墙瓦房,甚至还有小二层的,“我还准备抽空做一些三层的房屋模型,带超大露台的那种。” 赵桂枝:…… 到底是我不够骚,还是我的家里人太骚了。 怎么感觉她浪费了穿越名额了呢? 赶紧把手里的迷你小家具放下,赵桂枝的目光又落到了旁边的各种样式小盒子上头:“那这些呢?” “这来都来了,我就顺便带些小盒子来卖。”石二苟在爆出了金句“来都来了”之后,又紧接着来了第二句,“这大过年的,您带个回去,也叫我开开张。” #我的家人都是奇葩# 赵桂枝叹了一口气,扭头对二郎说:“幼娘那边应该好了,你去把她带过来,我送她一个梳妆盒。” 二郎哭笑不得的离开了,赵桂枝则乘机对石二苟说:“咋样?有消息没?怎么你们年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愣是没人蹦跶出来呢?” “你以为他们是孙猴子?还蹦跶出来。” “真的完全没消息?” “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唉,我就怕我在这边守身如玉,我家亲爱的却……我命太苦了!”石二苟悲伤不已,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他应该没可能再忽悠一个傻蛋儿答应嫁给他了。 只可惜,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面对感概自己命苦的石二苟,赵桂枝只想哈哈哈。 好在,不多会儿工夫,江二郎就带着幼娘过来了,成功的解救了差点儿被扎爆心的石二苟。 买了个看起来还算精致的木制梳妆盒,赵桂枝几个告别了石二苟,又去别处逛了。 也是凑巧,等赵桂枝他们逛了一圈庙会,回到了大伯娘摆的冬瓜糖摊子时,却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砸摊子。 按说,这大过年的,就算买卖不成,一般也会互相退一步,而不是直接动粗砸摊子。 当然这话也可以反着说,正常人会在正月里触人眉头吗?这大过年的呢! 赵桂枝他们过来晚了一步,摊子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算命的据说是见势不妙,撒丫子狂奔逃跑了,只留下了几块木牌牌,以及被砸坏了的桌椅。 江大伯娘连生意都不管了,左右她带来仨儿媳妇,她只唾沫横飞的说着方才的新鲜事儿。 “哎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能说的算命的,这可真是太能耐了!你们不知道啊,这都不是第一桩买卖了,前头还有一个。当娘的替自家闺女来算命,说是亲事已经相看好了,都过了小定了,就想再算算姻缘和子女。哎哟喂,这算命的嘴可真毒,铁口直断,说大娘你得让你闺女小心点儿,你这个女婿哟,迟早给自个儿换个媳妇儿!” 这当然不是原话,不过核心意思大差不差的。 讲道理,这年头但凡要定亲,都会提前算一下八字的。一般来说,除非特别离谱的,算命的都会夸一句不错。 哪怕真的不咋地,夸一句会要你的命吗?这大过年的! 而这个就更离谱了,人家已经定亲了,过了小定就算是这门亲事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大定和成亲了。等于说,那家当娘的甚至不是特地给闺女来算姻缘的,人家大概是临时起意,想算算女儿婚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再就是问啥时候能有孩子了。 结果倒是好,张嘴来了句“你这女婿迟早给自个儿换个媳妇儿”。 这已经不是嘴毒了,而是嘴欠了。 赵桂枝一过来就先看到旁边被砸了的摊子,再听见大伯娘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致:“算命的真那么说啊?这嘴……怪不得被人砸了摊子。” 江大伯娘扭头一看是赵桂枝他们回来了,顿时乐了:“二郎媳妇你想错了,这摊子不是给闺女算命的大娘砸的,是另外一个。那大娘吧,她又问了一些事儿,反正大概就是算得挺准的,把两家的情况都说清楚了。到最后,我看大娘半信半疑的,估摸着是准备回去仔细琢磨琢磨,还给算命的十文钱呢。” 呃,这就尴尬了。 没等赵桂枝开口,一旁凑热闹的人就问了:“那这摊子是谁砸的?我刚来迟了,这位大娘您给仔细说说呗。” 哟吼,看来哪个年代都不缺吃瓜群众。 江大伯娘一拍巴掌,高高兴兴的道:“要不我怎么说这算命的能耐呢!摆了小半天的摊儿,一共就开了两单,第一单好歹得了十文钱,第二单哟……” 稍稍卖了个关子,她接着往下讲。 “这第二单人家是给自家儿子问前程的,好像跟咱们家二郎一样,去年末考了秀才,可这不是咱们县的榜还没出来吗?那家当娘的心里头着急,正好逛庙会看到算命的,就跑来一问。能问啥啊?问的不就是儿子能不能考中秀才,再问就是儿子能不能有出息,光宗耀祖啥的。” 吃瓜群众忍不住催道:“那到底能不能呢?” “要是能,这摊子还能被人砸了吗?”江大伯娘直接来了一番灵魂拷问,“哪怕直接说不能,也都不至于砸摊子。” 是这个道理。 就好像,江二郎年前也去考了,一样没出结果。可讲道理,考秀才这事儿吧,其实挺难的,尤其是最末这一场。等于说,哪怕这次没中,也不应该生那么大的气,除非算命的铁口直断说对方的儿子一辈子中不了。 但就算这样,也应该是被骂一句死骗子,故意坑人想要骗钱。 砸摊子? 犯不上! 江大伯娘来了个大喘气,接着道:“这个我记得最牢了,主要是我第一单没看仔细,第二单我就把买卖交给了我儿媳妇,就眼错不错的盯着算命的看怎么算。” “那算命的也稀罕,人家算命看的是八字,问清楚了生辰才给算,也有写个字算命的,还有那什么跟庙里一样,拿了个签筒让摇啊摇的,看竹签算命的。可那个就是稀罕,拿了好多扁平的木牌牌给算,那木牌牌长得就跟饭馆子里的菜单一样,上头还画了好多图画。” “反正我就瞅着那算命的,一口气摸出了七张木牌牌。我当时还问那算命的,咋第一单只摸了五张呢?那算命的告诉我,算学业算前程,要更复杂一些。这我也不懂,我就听算命的瞎逼逼。” 江大伯娘说到这里,认真的回忆了起来。 “那算命的先说了人家独生儿子的现状,说人家儿子喜欢幻想不切实际,对事情没有准确的认知,也缺乏明确的判断力,总是想得多做得少,眼高手低,还什么高什么远。” 赵桂枝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好高骛远。” “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江大伯娘接着说,“算命的还说人家儿子弄不清楚现实和幻想,整个人就跟活在梦里一样,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没办法自个儿赚钱,要靠着别人,说这人是天生吃软饭的料。还说什么,他的话只能信一半,说信一半都算是多的,满嘴谎话,骗别人也骗自个儿。” 吃瓜群众:…… 不是,这算命的是铁了心要挨这顿打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人家不是问独生儿子的学业吗?问考没考上秀才。那算命的就说,这人啊,平常不努力,临阵还不抱佛脚,学业基础没打结实,还不想努力把以前的亏空补起来。最重要的是,还没考试运,就甭想着超常发挥,只有可能考试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本来肚子里就没多少墨汁,一到考场全忘光了。” 江大伯娘啧啧两声:“算命的还说,这人啊,学业上就没救,趁早放弃比较好,对他自个儿对家里人都好。又说学业算得了啥,这人压根就是干啥啥不成的,关键还心胸不够宽广,但凡碰上点儿啥事儿,就觉得是别人对不住他,从来不会反省自个儿,怪天怪地怪父母,就是不怪他自个儿!” 周遭的人已经无话可说了,总觉得吧,这就不是一顿打能翻篇的。 之后,江大伯娘又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要说她的记性可真是好,差不多就给复述了个七七八八的,末了只道:“反正那算命的提议说让那位老大姐把前头这个赶紧嫁出去吧,祸害别人家去,然后自己再去生一个。还说什么大号废了,建议重新练个小号。” 赵桂枝:…… 赵桂枝:!!! 第73章 万万没想到啊! 吃瓜到最后,还能吃到自己身上来! 当然,赵桂枝现如今也不是很确定,万一穿越的不光是她和自家人,还有其他人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先一个箭步上前,从被砸的七零八落的算命摊子位置上,捡起了一张木牌牌。 大概是跑得太快了,除了不容易搬动的桌椅被留下来之外,还有几张薄木牌牌也落了下来。赵桂枝就近捡了一张,凑近一看,却是个刻得相当粗糙的画。 画面上是一个人坐在长凳上,低着头正在认真的雕刻的星币,除了他手头上即将完成的那一枚之外,旁边还有另外已经完成的七枚。 饶是赵桂枝对玄学不太了解,那周易八卦是不懂的,还能没见过这玩意儿? 别的不说,塔罗牌她起码是见过的。 赵桂枝拿着这牌起身问江大伯娘:“那个算命的……长啥样儿啊?大伯娘你认得不?” 江大伯娘正忙着应付凑热闹都没吃上热乎的吃瓜群众,还准备再从头说一遍呢,听得赵桂枝的问话,她连头都没回:“老尤家的闺女嘛,有啥样儿?就那样儿呗。” 闺、闺女?! 赵桂枝先前还在想呢,他们家剩下没找齐的家人,也就只剩下她妈、她小舅妈以及小老弟的女朋友了。这仨铁定都是女的呀,可因为先入为主的想法,她以为这年头所谓的算命的,全都是男的,还寻思着莫不是穿越局更新了版本,除了改变年龄和相貌之外,又有了全新的选项。 譬如说,改变性别?! 怕就怕再这么更新版本下去,搞不好哪天连种族都能改变了,她倒不是种族歧视,可假如哪天从天边飞来一只鹦鹉,哇哇叫着说我是你妈! 她觉得她真能被当场送走。 结果,大伯娘说算命的是个闺女? 老尤家的闺女?! 别看赵桂枝过来也将将一年光景了,但其实她也没认识多少人。大坳子村这边倒是还好,都在一个村里住着的,见天的碰面,就算没什么交情,起码也混了个脸熟了。但别的村就不行了,她只认识石坪村的石二苟,以及石磨村的虞三娘和她男人。 “咱们村没有姓尤的。”这一点赵桂枝还是能肯定的,眼见大伯娘又去跟别人叨逼了,她扭头问江二郎,“二郎你知道那个尤家吗?” 江二郎摇头:“不清楚,不是咱们家的亲朋。” 幼娘也说不知道。 看来,只能是江大伯娘交友颇广了。 赵桂枝略一犹豫,也没再去追问大伯娘,而是急急的道:“我突然想起一事儿,你们先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就拿着那张粗制版本的塔罗牌跑远了。 得亏方才她跟着江二郎逛庙会时,还留心记下了路径,其实也没仔细记,但庙会嘛,知道大概的位置,看一眼就能瞅着摆摊的人。只这般,她匆忙往回跑到了石二苟摆摊的地儿。 “二狗子!”赵桂枝气喘吁吁的过来,也不解释,伸手就将手里的木牌牌递给他,“你瞅瞅这个。” 石二苟刚想说别叫我二狗子,就被木牌牌震住了。 赵桂枝还压低声音解释道:“我敢肯定我妈不玩这个的,她这人特别相信科学,什么封建迷信都不信,连神佛都不信的人,我确定她不可能接触这些。” 别看木牌牌上的画十分得粗糙,但要知道,能完整的将牌面背下来,甚至大差不差的刻画出来,这本身是很需要专业性的。像赵桂枝,让她看了牌,她当然能辨认出来,但假如问她塔罗牌具体的牌面……哦不,问她塔罗牌一共有几张牌,她都不知道。 同理,就算她妈偶尔接触到了这玩意儿,那也不可能直接复制出这么一副牌来,太需要专业性了。 也因此,她敢肯定这事儿跟她妈没有任何关系。 石二苟原地愣了一会儿后,立马问道:“哪儿来的?我女朋友玩这个啊!” “你确定是你女朋友不是你妈?”赵桂枝反问道。 他点头:“我妈不懂这个,肯定是我老婆没跑!” 得了,前头还是女朋友这会儿又是老婆了,您还记得你俩只是见了父母,也没办婚礼更没领证吗? 赵桂枝知道他心急,忙将方才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当然没法子像大伯娘那样,几乎将所有的细节都记住,因此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些,重点是尤家闺女。 石二苟皱着眉头回想了一番:“尤家?尤家那个瞎眼的老头?我怎么记得他好像去年就没了?” “他闺女呢?” “尤老头好像是只有闺女没有儿子,前几年还准备给闺女招赘来着。结果招一个死一个,连着死了三个吧?我不太确定,也有可能不是直接死了,是病重啥的。反正最后闺女没招赘成功不说,直接就没嫁出去。”石二苟特别努力的从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但想到的只有这些八卦消息,“但我不知道他们家住哪儿啊?哪个村的都不知道。” “问呗。”赵桂枝很是不以为然,“行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加油,能不能摆脱光棍命,就看你自己的了。” 石二苟:…… 有点儿害怕。 尤家闺女这个命格,着实是有些吓人啊! 赵桂枝才不管他是咋想的,反正她已经把她知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接下来就靠小老弟自己了。 毕竟,那是他的女朋友。 事情办妥一身轻松的回去了,赵桂枝还在路上想了个借口,就说是石二苟曾经拜托过她,有靠谱的算命的要介绍给他。 “……他呀,以前有个老和尚给他看过的,说他是个童子命,除非是配一个道行颇深的神婆,不然一辈子都会打光棍!” 别说江二郎和幼娘听傻了,就连说得口干舌燥的江大伯娘都没忍住瞪圆了眼睛。 大伯娘问:“还有这种说法?那你看丰收……” “别问我,我又不会算命。”赵桂枝说到这里,更纳闷了,“那大伯娘你刚才咋不问问那个算命的?就是你说的尤家闺女,你问啊,替丰收问问不就行了?” 讲道理,她们不敢。 真不是舍不得那十文钱,大伯娘和大堂嫂为了能让丰收娶到媳妇儿,前前后后不知道托了多少人,茶水和点心都花了不少钱了。但是吧,就尤家闺女那张嘴,她们老担心一开口就是类似于,你家孩子是个废物蛋子,别指望成亲了,一辈子光棍算了。 多吓人呢? 这大过年的。 赵桂枝听了她们的顾虑更惊讶了:“你们真的信啊?” 大伯娘猛点头:“尤老头没死前,是这十里八乡顶顶有名的算命瞎子。他没儿子,天知道是不是将这一身的本事传给了他闺女呢?再说了,二郎媳妇你想想看,这要是没点儿本事,她敢一张口就这么扎心窝子?” “那尤老头也是摸牌牌的?”赵桂枝追问道。 “不是,他是摸骨算命。”大伯娘显然很是清楚这里头的情况,“一个是摸骨算命,再就是给生辰八字算命,偶尔也帮人看下坟地啥的。” 啊这…… 业务还挺忙的。 赵桂枝原本是不信这个的,她是长在红旗下的儿女。但自打穿越之后,她就开始敬畏神佛了。 江大伯娘就不同了,她信,特别相信。 她还能给赵桂枝掰扯道理:“我知道干这一行的骗子多,可骗子是图啥?还不是图钱?这大过年的,说几句好话会咋样?就说今天那第一单,说你们家闺女嫁得不错,夫妻和顺,过两年就能有孩子了。那大娘也会给钱的。等往后真的吵嘴了,那谁家两口子不拌嘴的?” 至于换媳妇儿,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就算有好了,到时候就掐那狐狸精去了,谁还会想起几年前曾经花十文钱算过的命啊? 后一单就更简单了,中秀才对吧?就说命里是该中的,但至于今年中没中,那就不清楚了。 这么说多好呢!人家讨了个好彩头,必给钱不说,哪怕今年真没中,那不也是怀揣了希望的?要骗人钱,就该拿出个好态度来,业务水平不过关的,咋地连怎么说人话都没学过? 所以总结一下就是,嘴巴特别毒的,一般都是有真本事的。 反正江大伯娘信得不得了。 赵桂枝忙跟她打听老尤家住哪儿。 “那我可不知道,不过尤家闺女经常跑出来摆摊的。”大伯娘还大胆推测,说那闺女胆子特别大,哪怕今天被砸了摊子,明天依旧会来的,甚至搞不好下午就回来了。 这么虎的吗…… 心下大定的同时,赵桂枝决定午饭就在庙会这边解决了,下午再回家。如果今天没蹲到尤神婆,明个儿就接着来! 她把这个决定一说,江大伯娘反而诧异了:“我瞅着你也不像是信这个的,咋了?你蹲她干啥?也想找她算一算?” “对!”找个神婆能干啥?真实原因不能说,那肯定是要编一个。 赵桂枝小聪明还是有点儿的,只是性子咸鱼了一点儿,但她有个优点,就是豁得出去。 赶在大伯娘追问之前,她主动爆料:“我想问问我啥时候能怀上孩子!” 大伯娘:…… 二郎:…… 幼娘:…… 一句话下去,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好吧,不能否认的是,这个理由确实非常得正当,正当到大家无话可说。 这天的午饭就是在庙会吃的,吃的是馄饨加油饼。馄饨本身倒是没啥,但那个汤底熬得特别好,还加了辣子,再配上另一个摊子的油饼,大冷天的愣是吃出了一身汗。 可惜的是,这天下午尤神婆并未回来。 第二天,赵桂枝又要过去,好在大伯娘这边仍然是需要摆摊的。剩下的糖块虽然不多了,那也不是一天就能销售一空的。 想着来都来了…… 咳咳,就是赵桂枝怕江母反对她去庙会,主动提出来也要去摆个摊儿。东西都是现成的,食材也容易,大过年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吃食了,就连竹签子啥的,也是江大郎得空了削好的。 顺手捞走了薛氏先前做好的两个火锅底料包,赵桂枝决定在庙会上卖火锅串串。 而原本反对的江母,对于赚钱一事那是热衷得不得了,转头就丢下了家里的事情,高高兴兴的跟着赵桂枝跑了。 二郎仍是跟着,毕竟还是有些重活需要人来做的。幼娘就不去了,留在家里生火做饭。至于薛氏和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则由大郎来照顾,横竖他也不是头一天当爹了。 还有虎头和三郎,继续互相伤害着。 唯一反对的江奶奶,也在赵桂枝许诺回头给她补两顿好吃的条件下,投了赞同票。 江父倒是没说啥,他一直都不说啥。 然而,这一天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逛庙会的人们对于江家的火锅串串那是相当得热情,才半天光景就售卖一空了。忧的是,尤神婆并没有出现。 好在这一次,都不用赵桂枝开口了,江母就表示明个儿还来! “这回的料要带足了!”她信誓旦旦的说。 赵桂枝心下虽失望,但还是提议道:“去我小姨那边买些豆制品吧,豆腐豆干烫一下也是很好吃的。” 江母非常赞同。 这天他们回去的还是挺早的,因为正常人也不会等到下半晌庙会即将散了时,再过来摆摊的。人家尤神婆也是个正常人,只是行当比较罕见而已。 又一天,人还是没等到,石二苟倒是过来跟赵桂枝通了消息。 石二苟早在第一天回去后,就托人打听了一下尤家的情况,却不想尤家人在尤老头过世后,就搬家了。因为他们家原就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在这边只有外祖家这门亲戚,但因为尤老头的媳妇儿很早就过世了,其实那门亲戚也不算很亲了,许久都不曾来往了。 于是,石二苟一面继续托村里人帮着打听,一面又跑了一趟孝义镇。 他是去找他爹和他哥的,甭管是刘童生还是陈屠夫,都属于消息灵通的人,多托人肯定是有所帮助的。 值得一提的是,刘童生还真就知道尤家的情况,更清楚的知道尤家闺女克夫的事儿。但他还是安慰了儿子,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那是不用去信它的,什么克夫不克夫的,没事儿!还说呢,这要是尤家那边坚持要招赘,就让儿子放心大胆的去,横竖儿子如今也不跟他的姓。 石二苟在赵桂枝跟前撒下了一把辛酸泪。 甚至连陈屠夫都没给他好脸,是答应了会帮着寻人的,同时也告诉他,有媳妇就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也是哦,假如石二苟真的找到了人,并且脱单成功了,甭管他是娶媳妇还是把自己嫁出去了,只要他脱单了…… 那家里的单身狗就只剩下陈屠夫一人了。 噢,还有刘童生,他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但人家好歹上辈子是有媳妇儿的,不像陈屠夫,一单就单了两辈子。 第74章 只这般,一直到正月初九,他们才终于蹲到了人。 是赵桂枝先看到的,只因她是边摆摊边蹲守在庙会上的。至于石二苟,他光顾着打听消息去了,并不是一直待在庙会这边的。 火锅串串的摊位先摆起来了,随后不久,尤神婆的摊位也摆了起来。 赵桂枝是不认识尤神婆的,反正那样貌她完全陌生。但江大伯娘是认识的,她的冬瓜糖摊位就在旁边,当下就提醒了赵桂枝,说人来了。 可没等赵桂枝去跟尤神婆接头,就有人先冲了。 “就是你跟我丈母娘说我迟早会换媳妇?你个死骗子!骗钱也就算了,还坑人!”来人是个看起来顶多不过二十岁的男子,可能实际上要更年轻一些,听这话的意思就是尤神婆被砸摊子那天的开张买卖了。 赵桂枝忙将火锅串串交给了江母去管,自己火速的冲在第一线吃瓜。 江母:…… 她这个儿媳妇吧,旁的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不过也行吧,比起别家儿媳妇偷藏私房钱,自家这个那是连收钱都特别放心她的。 正准备跟妯娌吐槽的江母,扭头就看到江大伯娘一溜烟儿的也跑了,她彻底无奈了。 怎么看热闹比赚钱还重要吗?! 却说那头,尤神婆老神在在的摇头道:“你若不信,摸个牌就行了。” “啥玩意儿?”那人都特地跑来算账了,肯定是不信的。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虽然未过门的媳妇儿没来,但媳妇儿的爹娘和哥嫂却来了,显然他们也是心中存疑的,想再确定一下。 最终,也不知道几人是怎么说的,那人答应了给尤神婆一个机会。 赵桂枝随手摸了两块糖,招手让一个看着模样挺眼熟的小孩过来:“帮我去找找石二苟,就是那个泥瓦匠,先前摆了一堆小木头玩具的。先给你两块,找不到就算了,要是找到了,我给你一整包糖。” 冬瓜糖的一包是十块,当然赵桂枝没有一整包,但大伯娘的摊子上有。到时候再买就成了,不然拿串串换也成。 那小孩拿了糖块,连热闹都不看了,转身撒丫子就跑远了。 这会儿工夫,尤神婆已经切好了牌。 她没整那些专业术语,毕竟这年头的人肯定听不懂,因此她只开门见山的说了结果:“这两张牌代表的是你的现状,也就是你目前的状况。不诚实、谎言、欺骗,就说明你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的承诺。” “这是你即将面对的情况,家人失和、吵架,会延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你的主要问题是姻缘,而我看到了这张经典的小三牌……” 尤神婆的语速相当之快,就跟开了二倍速一样,在所有人包括前来算账的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啪啪啪的一通说下去,直接给人说懵了。 解释完了牌面之后,她开启了大胆的猜测。 “我原本不想说的那么直接,但既然你非要刨根究底,那我就告诉你吧。你现在的这个未婚妻并不是你真心想娶的,你的心里住着另外的一个人,那个人才是你的真爱。但这段感情并不被你的父母和家人所看好,甚至是持反对意见的。假如你坚持要娶那个真爱,你将面临家庭的分崩离析,所以你不得不退让了,你选择了现在的这个媳妇儿,你是被迫的。” “但她是你的真爱,你的人生目标,等将来羽翼丰满之际,就是你换媳妇儿的日子。所以我才说了是迟早的事儿。” 尤神婆还跟那天来的大娘打了个招呼:“大娘啊,我回去以后又重新给你闺女摸了牌。那天你不是问了婚后的日子咋样,还有孩子啥的吗?我只跟你说了婚姻,忘了说孩子了。其实吧,你闺女嫁给他是会有孩子的,所以他换媳妇儿应该不是立刻马上,总得有个过程。” 大娘:…… 脸色铁青,仿佛随时都会骂街。 但显然这位大娘的素质还算不错,最终她忍了下来,只恨恨的瞪了自己的未来女婿:“这门亲事我不结了!” 尤神婆来劲儿了:“那大娘还要不要再摸一把?我这个牌是这样的,它管不了你的一辈子,因为一旦你做出了一个关键的决定,结局就会有所改变。来吧,再摸摸,我可以告诉你闺女的姻缘在哪儿。”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她也不能不算啊! 赵桂枝看得津津有味,哪怕她还是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如何,但看热闹果然很带劲儿啊! 万万没想到啊! “你闺女的姻缘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家好事快近了啊……好香的麻辣火锅味儿啊!大娘你要不要去问问那家卖火锅串串的摊位,他们家有没有嫁不出去的……不是,有没有那没成亲的好小伙儿啊?” 吸溜~ 她说着说着,居然还吸了一口口水:“暂停算命,我得先去吃个串串。真香!” 赵桂枝无言以对。 但无奈她真的跟小老弟的女朋友不熟,上辈子就没见过几次,本来想着一起跟着出去旅游,总有机会混熟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哦对了,火锅串串是她家的啊! 她家的单身选手,还必须是小伙儿,那不就是三郎吗? 赵桂枝赶紧跑到江母身边,大声逼逼:“娘!三郎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 江母好悬没被她这一嗓子给吓死。 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大伯娘抢先一步把尤神婆拦住:“我家呢?我家就有没成亲的好小伙儿!我大孙子人特别好,你看,他今个儿就在呢,帮我干了不少苦活累活,可能干了!……喂,别走啊,我家是卖糖的,跟这家卖火锅串串的是一家的!” “不是一家的,老早就分家了!”江母哪怕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儿,但就凭借她跟大伯娘这几十年的相处,就预感到了对方要搞事,“你别瞎忽悠人!咋了?你想找夫婿啊?” 她问的是尤神婆。 后者一脸懵逼的摇头,指了指跟前的火锅串串:“我就是想买点儿吃的。” 江母没好气的瞪了江大伯娘一眼,随后又好声好气的问:“想吃点儿啥?我这边啥都有。” 这头是做买卖去了,那边刚被尤神婆的话震惊一脸的女方那家人也回过神来了,那当娘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直接问江母:“你家有没成亲的娃儿?你儿子?多大了?我闺女啊,今年刚十五岁,模样好得很,家里三个哥哥都娶媳妇儿了,我还给她攒下了不少嫁妆,咱们合计合计?” 正在给尤神婆捞串串的江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来人:“呃……你不是那个,叫啥来着,我想想啊!” “黄家村的,我男人黄老三。” “对喽!你就是那个嫁去黄家村的。我知道,我认得你,我跟你都是从钱家村出来的。我啊,去年回娘家收田螺的时候,还远远的见过你一回。” 得了,俩人这就聊上了,聊了半天居然还攀上了亲。主要是这俩都姓钱,出嫁前又都是一个村的,就算本身没啥关系,只要她俩愿意,准能扯上关系。 结果到最后,发现她俩是族里的同辈姐妹。 嗯,基本上就属于硬扯的关系。 尤神婆馋得嗷嗷叫:“过分啊,离谱啊!你们不做生意了啊?” 赵桂枝赶紧帮她捞串串,又让二郎帮着收钱。 双手都拿了串串的尤神婆很快就回她自个儿摊位上了,女方的家里人也已经都过来了,反正都决定退婚了,他们都忙着跟江母套近乎、打听情况呢。 倒是刚才被判了死刑的那男的,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犹豫半天又想给自己再算一次。 “同样的问题不摸第二次啊!”尤神婆吃得香喷喷的,“不然你换个角度问倒是可以。” “问我能不能跟那个……成亲。” “谁?你的真爱?”得到了肯定又吃完了串串的尤神婆,老神在在的重新洗牌切牌,“我先说好啊,一把牌十文钱,之前那个也是你问的,所以这是两把的价钱。不赊欠不讨价还价。” 那人黑着脸掏了二十文钱,却又临时改了口:“我还是问那个,我的子女缘咋样。” 换个问题倒是无妨,但大概是先前被砸摊子砸出了阴影来,尤神婆翻完牌之后,就将剩余的牌都放回了自个儿的随身包包里。剩下的摊在桌面的牌,也是说一张收一张,收拾的特别利索。 她的顾虑并不无道理。 因为说完之后,那人真的掀桌了。 “……我就给你总结一下,你这辈子大概是没可能有孩子的。你那个真爱啊,她不能生,绝对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那种。然后你又对这个真爱爱得真切,再根据你之前那个情况,就是你的未婚妻家里准备退婚了……噢~我明白了!” “你这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你就是打算让你现在这个未婚妻帮你生个孩子,我说她怎么婚姻那么差,却会在婚后很快就有孩子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因为你的真爱不能生,所以你就打算让你媳妇儿先生。生完孩子后,就把她休了,再换成你的真爱。怪不得呢,你迟早会换媳妇儿的,原来如此……” 落下最后一句话,尤神婆撒丫子就跑了。 然而,她这次没跑多远就停下了。而对方也没来得及掀桌,就被摁了下来。 身高足有两米黑塔一般壮实的杀猪匠啊,他一把就把桌子摁住了。 陈屠夫的腰间还别着杀猪刀,脸上更是杀气腾腾,一张嘴就是震天吼:“你想干嘛?” 那人,跪了。 几乎是面对面的狮吼功啊,真的直接能把人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那边的动静自然就惊动了火锅串串这一头,都不用尤神婆说啥,旁边凑热闹的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情况都说明白了。 原本正兴高采烈的跟江母聊着的女方一家人瞬间变了脸,齐刷刷的走到了腿软倒地的人跟前,准备来个快刀斩乱麻。 “走!咱们这就上门退亲去!喊上族里的兄弟叔伯,一起去!我就不信了,这还没个天理了!” 赵桂枝提醒江母:“你们刚才聊到哪儿了?他们家住哪儿知道了吧?别等下提亲都不知道上哪家去。” 江母十分嫌弃的看了赵桂枝一眼:“都说了是黄家村的黄老三家,这还能有错?这十里八乡的,就一个黄家村!” “那万一不是在附近呢?” “不在附近谁会来这边赶庙会啊?”江母继续嫌弃脸,“我娘家跟她娘家一个村子的……得得,这儿没你的事儿,那个谁,陈屠夫咋来了?” 问得好。 赵桂枝再度丢下火锅串串以及狂翻白眼的江母,跑去追一线剧情了。 陈屠夫早就看到她了:“刚有个小孩说你欠她一包糖,我帮你结过账了。” 哟,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了。 “二狗子呢?”陈屠夫刚才肯定是跟石二苟在一起,所以才会顺便得到消息的。 至于石二苟本人…… 前头的炮火让陈屠夫去扛,他本人则是堵住了尤神婆的去路。 原本要跑的尤神婆,见情况稳住了其实是不打算继续跑的,结果眨眼间又有人堵在了自己跟前,满脸严肃的瞪着她。 “咋了?我也给你摸过牌?你是孤寡还是破产?”尤神婆有点儿轻微的脸盲,当然最近见过的人还是记得的,但如果时间久了,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石二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甚至严肃到有些凝重了。 他的长相其实不差的,甚至算得上是好看了,反正比一般的乡下汉子是要好看一些的。除了先天不错外,更多的还是他比较会收拾自己,以及他不下地干活。 尤神婆被他瞪得心慌,心说难道是某次摸牌翻车的苦主找上门来了? “咳咳,这玩意儿纯属娱乐,万一有什么结果不太对的,我也是不负责的……大不了我把钱退给你嘛!” 石二苟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气沉丹田,字正腔圆的喊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尤神婆:…… 别说搞封建迷信的尤神婆被这正义凛然的口号当场震住了,就连颠颠儿的跑过来看热闹的赵桂枝也一样倍受震撼。 更受不了的是陈屠夫。 他就纳了闷了,怎么连小老弟这种傻子都能骗到媳妇儿,像他这么好的男人就没人要呢? 这合理吗?! 第75章 尤神婆人都傻了。 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石二苟看了半晌,在这期间愣是连一下眨眼都没有。 这要怎么说呢? 一男一女如果深情对望的时间超过了七秒钟,基本上就说明有戏了。 “你等下啊!”尤神婆快速的回到了她先前摆摊的桌子旁边,托陈屠夫及时出手相救的福,她的桌椅都安然无恙,没有半分损失。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一面念念有词,一面重新开始洗牌切牌,整个流程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面上的神色还十分得从容。 于是,赵桂枝就明白了,二十四字真言都没能让她忘记玄学接受科学。 不多会儿,尤神婆小心翼翼的翻出了三张牌。 这次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每翻开一张就会屏住呼吸,看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紧张起来。一直到三张牌都被翻开后,她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随后利索的收起所有的牌,起身重新走到石二苟面前,伸手拍了拍石二苟的肩膀:“就你了!” 其他吃瓜群众兴许还没看懂,但赵桂枝和陈屠夫看懂了。 就你了……就嫁给你了…… 姑娘啊,就算你俩上辈子已经认识很久了,这都穿越了,连身份都换过了,可不可以别这么天真啊?万一他有媳妇儿了或者身上有婚约呢? 陈屠夫恨不得走过去抓着人狂摇着三百下并且咆哮一番,但没等他开口,石二苟就先抢着问出了围观群众的疑惑:“啥叫就我了?” 尤神婆也是好脾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刚才问了我的牌,我和你的姻缘如何,牌告诉我,可以,非常可以,相当可以。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你!” 吃瓜群众:…… 哎哟我的娘哟~凑个热闹差点儿吓死! 还有人怀疑这俩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也就是传说中的托儿。但很快就有常在庙会这边摆摊的人帮着解了惑,说真没有,完全没有,从来就没听说这俩是认识的。 这倒是真的,尤神婆和石二苟确实是头一回见面。 见面不过半刻钟,这门亲事就已经定下了,还不光是欠缺了媒人上门提亲,居然还是女方主动提出的。 周遭看热闹的一片哗然。 赵桂枝虽也诧异于这俩的神速,可她见不得别人叨逼自家的事儿。小老弟就算再蠢,那也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的。当然,小老弟的未婚妻也是一样的,都是自家人! 当下,她便高声道:“这世外高人就是非同一般,倒是叫咱们这些俗人汗颜啊!” 呃……对噢,尤神婆又不是普通女子,她的能耐是大家亲眼见识过的! 前头的事儿也就算了,眼见尤神婆连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如此简单的用几张牌决定了,她的看家本事显然已经被众人所认可。当下,就有人忍不住上前问前程问姻缘问子女的。 尤神婆赶紧叫停:“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到此为止,我急赶着带人回家见我姐呢!明个儿吧,我明个儿早点儿过来,到时候再给各位看牌。” 哟哟!瞧人家这个速度,这就要带人回家见亲人了? 看客们一个个的,那叫一个兴奋,只恨不得跟着一起去。至于摸牌看牌的事儿反而不着急,横竖人又不会跑,今个儿不成就明个儿! 石二苟也终于从懵圈中回过神来,但他再度开口时,问的却是:“你姐?回家见你姐?”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没了,我爹去年也病逝了。家里爷奶更是不知道没了多少年了,倒是还有外祖家,但平常也没什么来往。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姐姐,我们姐俩相依为命。”尤神婆也不隐瞒自家的情况,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其实,尤家的情况真谈不上什么秘密,只是石二苟努力的回想了一番,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岔了。 先前打听的消息里,只说了尤神婆是尤瞎子的闺女,又说尤瞎子因为没有儿子只有闺女,打算给闺女招赘,结果一连三次都没成功不说,期间还死了人。因此,尤家闺女克夫的消息才不胫而走。 可像这种消息,其实很容易被人过度解读,或者直接搞混淆了。 招赘没成功倒是真的,其中一个病死了也是真的,但却没那么夸张。再就是,尤瞎子至始至终只给他的大闺女招过赘,而他有两个闺女。 谣言就是越传越离谱的,就连江大伯娘这种好打听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些内幕。外人只道尤家闺女克夫,直接导致姐妹俩无人问津。 尤神婆倒是不介意这些个事儿,但既然说起来了,她也不会藏着掖着,反而心态很好的道:“我和我姐都不是早婚的命,但也不是孤寡的命。我姐怕是要招赘的,她是顶门立户的命,倒是我迟早会嫁出去的。没事儿,来得迟了不代表就不好,我们姐俩都是好命的人,福气还在后头呢!” 也跟在赵桂枝后头来凑热闹的江大伯娘猛的眼前一亮:“你姐多大啊?” 赵桂枝忍不住想要捂脸。 根据他们先前摸出来的规律,是年龄变了相貌不变,或者年龄不变相貌变了。像她和大舅大舅妈,还有小舅,他们这几人都是模样没变,年龄却缩小了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的。而像她小姨、表哥表弟以及眼前这个尤神婆,模样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年龄是不变的。 尤神婆长得不算特别漂亮的那种,加上她一身灰扑扑的打扮,跟这个大过年的喜庆氛围相当得不和谐。但她看起来还是比较脸嫩的,仿佛跟赵桂枝差不多的年龄,也就是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但她实际上有二十四岁了,跟小老弟同龄,两人是同校同系不同班的大学同学。 至于她姐…… “我姐啊,翻过年二十九岁了。” 尤神婆一句话就绝了江大伯娘的念想,就算她不介意孙子娶个大几岁的媳妇儿,但差了几乎一半的年纪,肯定是不行的。 要知道,大堂嫂今年也不过才三十有二。 “我今年就二十九呢!”冷不丁的,陈屠夫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并且疯狂暗示小老弟帮个忙。 尤神婆有点儿懵,看看石二苟,又瞅瞅陈屠夫:“啥意思?” 这意思还不好懂?人家看上了你姐! 石二苟还是很愿意帮老哥这个忙的,尤其他上辈子没少被女朋友的父母折腾,对于见家长这种事情,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这要是能让老哥搞定了女朋友的亲姐…… 嘿嘿嘿! 抱着这样的想法,石二苟走过来跟尤神婆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后者一脸便秘。 “你确定?你认真的?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尤神婆直接来了个灵魂三连问,问的对象当然就是石二苟。 石二苟猛点头,心说又不是他娶,有啥好后悔的? 因为尤神婆拒绝再度摸牌算命,不少凑热闹的人都陆续离开了。石二苟在介绍了陈屠夫的真实身份后,又抓紧时间指了指赵桂枝,说了她的身份。 于是,尤神婆的脸色愈发古怪起来。 “火锅串串倒是挺好吃的。”她评价道,“你上我家去,不得买点儿礼物?我看就买点儿串串吧。” 石二苟点头答应,转身就来到了江母跟前:“大娘啊,你家锅卖不?” 江母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骂人,但在赵桂枝的阻止下,生生的忍住了:“你把剩下的串串都包圆了,我家锅借给你,回头你还我就行了。” “不止。”赵桂枝又赶紧提了个要求,“也帮我摸一个,就算是锅的押金。” 一旁的江二郎,以及江大伯娘等人,纷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江母那天并不在场,因此不知道赵桂枝想要找尤神婆算什么,可他们都是知道的,知道赵桂枝迫切的想问问自己啥时候能怀上孩子。 多尴尬不是? 像这种事情,就算心里再怎么迫切,您不能私底下再问吗?尤其大家都知道赵桂枝跟陈屠夫、石二苟沾亲带故的,回头石二苟跟尤神婆的好事儿成了,再问也可以的,对吧? 实在要是不行,明个儿不成吗? 赵桂枝并不知道,大家都觉得她的脸上写着“猴急”二字。 好在,尤神婆还是很好说话的,她是拒绝了买卖,但不收费不就好了?转身拿了牌重新洗和切,她也懒得摆桌上了:“先说好,今个儿就再摸一张,说个大概,如果你想问具体的,改明个儿吧。” “行。”赵桂枝颠颠儿的凑到尤神婆耳边,小声的说了自己的问题。 尤神婆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反手就甩出了一张星币八:“这个呀……” 赵桂枝看了看牌面,十分得惊讶:“这个牌我那天见过了,就是你被人砸摊子那天,我从地上捡了一张。” 正准备开口说牌面意思的尤神婆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大姐您倒是早说啊,你知道我重新刻一张牌面有多累吗?” 噢,破案了,怪不得你中间歇了那么多天。 “算了。”尤神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继续说道,“这个牌其实挺好的,你看,这个人正在避世的地方认真工作,周围还有那么多的金币,他手上也即将完成一枚全新的金币。金币懂吧?就是钱。” 赵桂枝还没说啥,江母已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钱啊?这么说我家桂枝的财运还不错?” 尤神婆老神在在的点头:“那可不?反正你未来的一两年里吧,财运还是可以的。我的意见是,你把时间和精力着重放在工作方面,你做的应该是技术性比较强的工作……咳咳,就是活儿,是别人所没办法替代的那一种。所以你就接着去做,只要知道一件事儿,你这个活儿的发展性还是非常不错的,埋首其中认真钻研,你必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另外我给你提个醒儿,你的收入多数来自于你的工作,而非偏财横财。所以你就不需要做梦天降横财了,反正只要你努力工作,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的。事业方面会发展特别好。” “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我建议你先放一放,顺其自然,不要勉强。等将来时机到了,自然而然就会有结果的,但千万不要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就等待吧。耐心等待静候时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尤神婆摊了摊手,表示就这样了,火锅串串可以让她带走了吗?当然,钱肯定是会付的,但值得肯定的是,她不会付钱的。 石二苟赶紧上前买单,顺便示意陈屠夫帮着拿锅子。 江母忙着收钱,完全没发现周遭的气氛有些凝结。 赵桂枝满脸的失望,而其他知情者也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模样,毕竟她看起来挺想要孩子的,还是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立马揣上娃儿的模样。再联想到薛氏前不久刚生了娃儿,就感觉吧,好像能理解她为何心情如此迫切了。 “行了,都卖完了,咱们提前回家吧!”江母心情极好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扭头看到江大伯娘一脸的纠结,她嘿嘿一笑,“大嫂啊,等回头我家三郎办喜酒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江大伯娘神情扭曲的看着这倒霉妯娌,心说这人要说命好呢,那确实是,这就把小儿子的亲事问题解决了。但要说命不好呢,也是的,听尤神婆那话的意思,估计至少一两年内,赵桂枝是别指望怀孕了。 “走走走,赶紧走!我这儿还要接着做买卖呢!”最终,江大伯娘决定啥都不说,就让这个倒霉妯娌先高兴一会儿。 大房这边,向来是听江大伯娘的话,因此没人会多嘴的。 至于江家这头,二郎才是知情人,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主动挑起矛盾。因此,他只走过来握住了赵桂枝的手,给她无声安慰的同时,又告诉江母,自己准备再考一回。 “啥意思?”江母一脸的不解。 “县衙还没放榜,但我感觉我考中秀才的可能性不大。假如我没考上,我打算再试一次。” “那要是考上了呢?你还接着念不?”江母肯定是盼着儿子好的,“哎哟,刚才该让尤神婆帮你看下前程的。算了,明个儿再问她好了。” 江二郎回道:“要是侥幸考上了,我可能会去县学那头读两年。我到底还年轻,虽说对于乡试毫无把握,但总是想试一试的。” “行啊!”江母完全没多想,哪怕家里有好几个读书人,但其实她对于科举一事,仍然不算了解。甚至她始终认为自家二儿子是最聪明的,万一自家祖坟冒青烟呢? 搞定了江母后,江二郎逮着机会悄悄对赵桂枝说:“放心吧,娘不会为难你的。” 赵桂枝只顾着想心事,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母子俩之间的博弈,这会儿听了这话后,只下意识的点点头。 嗯,江母不会为难她的。 那不然呢? 她去年刚穿越的那会儿,天天把江母气得活蹦乱跳的,江母都没怎么着她。到了如今,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又是传授“祖传秘方”,又是帮着家里赚钱,江母当然不会为难她了。 还会帮她把为难她的人统统干掉! …… 另一边,尤神婆一马当先的在前头带路,陈屠夫和石二苟紧随其后。 走到附近无人时,石二苟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姐刚才问了你啥?我咋就没听懂呢?啥叫静候时机?啥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尤神婆“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道:“她问她啥时候能见着她妈。” 第76章 这天傍晚,赵桂枝再度看到了她的小老弟。 小老弟是来送大铁锅的,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整个人仿佛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彻底蔫吧了。 赵桂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午还精气神十足的小老弟啊,这才过了半天光景,就被打残了?瞅着这模样,似乎是遭受了格外惨烈的摧残,从身体到精神,双重打击。 莫说赵桂枝被唬了一跳,连江母都傻眼了。 今个儿上午他们才刚见过面,就在庙会那头,只是刚出摊不久就碰上了来摆摊的尤神婆。之后,因为尤神婆吸引了大批的吃瓜群众,直接造福了赵桂枝他们的麻辣串串摊位,以及旁边卖冬瓜糖的大房一家。 但跟糖不同,麻辣串串的数量还是有限的,卖起码飞快不说,关键这玩意儿香啊!再加上剩下的一半还被石二苟包圆了,这还不到中午,他们就回家了。 下午也没闲着,赵桂枝一面准备着明个儿要摆摊的东西,一面寻思着还能再增加点儿什么。至于江母,她更忙活,直接跑得没影儿了。 结果,江母刚到家不久,石二苟就扛着大铁锅过来了。 还是一瘸一拐的过来的。 江母两眼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甚至就连在屋里烤火的江奶奶都闻风而动了,颠颠儿的凑过来瞅着石二苟:“二狗子你咋了?挨打了?谁打的你?” 比起毫不知情的江奶奶,江母知晓的就比较全面了,她立刻想到了上午的事儿。 “尤家那个……那么凶啊?这买卖不成仁义在,提亲也是一样的,答应了最好,不答应也不能动手啊!”江母吧唧着嘴,十分得不满。 当然,例外肯定是有的,像那个为了真爱坑无辜女子的混蛋,被人打死也是活该。但石二苟这事儿吧,虽然看着也不太靠谱,可那是尤神婆自个儿愿意的,怎么可能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把人孩子打成瘸子呢? 赵桂枝也在一旁瞪眼再瞪眼。 但这话要怎么说呢?比起江母这等没见识的乡下妇人,赵桂枝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要知道,上辈子网上的各种口味形状品种的瓜啊,她是真的没少吃。 像他们家虎头,上辈子可能是黄连成的精,那么赵桂枝绝对就是瓜田里的猹精。 她觉得,现如今已知的消息还太少了,为了避免后续的翻车,还是因为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见她如此之淡定,石二苟不干了:“我挨打了!大、大外甥女啊,你幺舅我挨打了!” 挨打了还不忘占便宜,赵桂枝只觉得,这顿打可能还不够狠。 但碍于婆婆和太婆婆在场,她到底还是敷衍的安慰了一句:“嗯嗯,看出来了,真可怜哟。” 石二苟:…… 他就不该对他姐抱有丁点儿希望。 结果,赵桂枝自个儿想起来了:“陈屠夫呢?他不是跟你一道儿去的尤家?你挨打了,那他呢?没说帮一把?” 石二苟摇头又点头:“帮了,帮着堵门了。” 虽然没弄清楚这傻子为啥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但赵桂枝一听说陈屠夫帮忙了,她就更纳闷了:“都帮你堵门了,你咋还没逃过?还是说,你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摔沟里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就说得通了,毕竟头一回上门的客人被主家打到连走路都不稳当了,怎么想都不太对。 然而,回答赵桂枝的是石二苟绝望的表情:“是啊,他帮我了,要不是他那么努力的帮我堵门,我怎么也不会被堵在尤家出不来,直接被摁在桌上打了个屁股开花。” 赵桂枝:…… 噢,原来不是腿给打折了,是屁股开花啊! 江母:…… 陈屠夫真是太拼了,为了能够讨着媳妇,不惜帮着尤家大闺女坑二狗子。 江奶奶:…… 没听懂,但不妨碍继续凑热闹。 为了让江奶奶更好的融入其中,江母简单的为她解释了一下前头发生的事情,着重强调了陈屠夫是个重色轻友的混蛋,为了讨媳妇不折手段,简直就是卑鄙无耻! 赵桂枝用眼神疯狂暗示石二苟,心说我婆婆、太婆婆胡说八道没啥的,想着陈屠夫也不会跟这俩算账的。但假如被他知道这话是石二苟传出去的,那二狗子恐怕就要凉了。 石二苟收到了眼神提示,但他却已经不想挣扎了。 无所谓。 看开了。 算了吧。 “你到底咋了?”赵桂枝实在闹不懂,外人只道陈屠夫和石二苟是打过交道的熟人,可她却知道,陈屠夫多护短一人呢,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小老弟挨打呢? 挨打其实不是个问题,但咱们家的人怎么能叫外人欺负了去呢? 石二苟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赵桂枝先安抚了江母和江奶奶,表示她幺舅可能是有心理包袱,不想将丢人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她打算送她幺舅一程,顺便打听一下真相。 ……这些话,她是当着石二苟的面说的。 但对于身心受到了巨创的二狗子来说,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而赵桂枝,在随后得知了真相后,也陷入了怀疑人生之中。 真相太出人意料,总感觉二狗子吧,可能得罪了穿越大神。 + 却说尤家的新住处,离庙会真的不算远,紧赶慢赶估摸着也就半个时辰而已。距离相当于是大坳子村到石磨村这么多,只是路相对而言,可能要难走一些。 赶在晌午之前,尤神婆把兄弟二人带回了自家。 他们其实不光是带了一大锅的火锅串串,还在其他摊位上买了点儿油饼和肉包子。想着不请自来,尤家大姐肯定毫无准备,自带吃食比较妥当。 当然,最后证明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俩压根就没能留在尤家吃饭。 噢,石二苟吃了。 吃了一顿结结实实的竹板炒肉。 一切都要从进门开始说。 尤家的新住处是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子,巴掌大的院子,一共三间平房,另外又搭了个灶屋和茅房。简单到简陋的地步,而且平房还是泥墙稻草顶,看着就冷飕飕的。 快走到家门口时,尤神婆就说了:“我姐这会儿应该不在家,你俩先把好吃的给我送到灶屋里,然后去堂屋里坐着,我去外头找找她。” 到这里,善良淳朴的哥俩还是没有发现问题,而是跟着她推开院子里的篱笆门,依言去灶屋放了吃的,随后就进去堂屋里等着。 哥俩还心情十分不错的聊了起来,陈屠夫甚至美滋滋的说,假如一切顺利,那么他们家仅剩的单身狗,就只剩下了小叔一人。 陈屠夫的小叔,自然就是石二苟的亲爹刘童生了。 才这么说着,就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尤家的地方太小了,不光院子格外狭小,就连堂屋也大不到哪儿去。反正坐在饭桌边的陈屠夫和石二苟,就这么一回头,就透过半开着的堂屋门,看到了从院子外头走进来的两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尤神婆,而另外一人…… 陈屠夫结结实实的给跪了。 但他反应极快,一面腿软一面飞快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堵住了堂屋门,愣是没给石二苟跑路逃生的机会。 眨眼间,尤家姐妹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姐姐在前,妹妹在后。 可能因为没啥趁手的武器,尤家大姐顺手操起了门捎:“好久没见了,小兔崽子们!” 石二苟奋力挣扎的想要逃出生天,陈屠夫则态度坚决的把他摁在了饭桌上。 就是那种最为经典的,上半身直接摁在桌上,侧脸直接贴着桌子,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整个人除了两只jiojio还能上下挣扎之外,彻底丧失了行动力。 在陈屠夫的帮助下,尤家大姐举起门捎狠狠的抽了石二苟的屁股蛋子,直接就把他打了个屁股开花。 噢,中间还换了个武器,因为尤神婆担心门捎被打断了,回头就没办法栓门了。 于是,她出去寻了个趁手的武器,一根已经发黄了的竹条。 门捎只是看着可怕,竹条才是真正的可怕。 最气人的是啥呢? “我哥就这么死死的摁住了我,我老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挨打,还递了凶器!他俩这是助纣为虐!我后来还问了他们,你们的良心都不会痛吗?就这么看着?看着!!” 石二苟悲痛欲绝,他反过来问赵桂枝:“你知道我老婆是怎么说的?她说,我不这么看着,难道要跟她一起打你吗?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赵桂枝想了想,果断的给他提供了一条思路:“不要她了,甩了她!” “那不行。”石二苟飞快的说道。 打都挨了,再不要媳妇儿?那他这顿打又是为了啥? “我看你就是活该!”赵桂枝也没打算真的送他回去,走到岔道口,就准备往回走了,“你自个儿慢慢挪回去,我先回家了。” “不是,你就是专程为了打听这个的?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同情心吗?” 赵桂枝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石二苟仿佛再度受到了打击,心痛到绝望:“这一天天的……” “你可拉倒吧,好歹你已经找着妈了,我妈呢?”赵桂枝完全不同情他,“妈妈打你怎么了?妈妈骂你又怎么了?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是真爱!这下好了,除了我妈之外的所有人都齐活了,那我妈呢?我妈呢!” 这下,轮到石二苟无言以对了。 赵桂枝长叹一口气:“小老弟啊,你伤害了我,结果还让我同情你?我不会同情你的,我还要在你妈面前告你一状。一顿打怎么够呢?起码也得来个十顿八顿的。” 撂下这番可怕的言论,赵桂枝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边嘀咕着:“小桂枝找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 石二苟:…… 他是不是真的伤害到了他老姐? 看起来好像是的。 羞愧、心虚、不安,善良淳朴的二狗子选择性的忘了赵桂枝方才的宣言。 是的,尤家大姐,就是那位传说中招赘不成功,并且还是天生克夫命的尤大姐,拥有一张二狗子亲妈的脸。 他们之前的推测并没有错,当年龄出现变化时,相貌就不会改变。当然,变得年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当年轻了二十岁的亲妈/亲婶出现在院子里时,石二苟和陈屠夫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情。 陈屠夫是他们几个里头最大的孩子,而他因为父母不靠谱的缘故,打小就是养在奶奶家的。而他小婶又是奶奶家的街坊邻居,早在嫁给他小叔之前,就一天八趟的往他家跑。 二十九岁时的模样啊,陈屠夫完全不存在认不出来的情况,因为上辈子他小婶这么大时,他都上小学了。 至于二狗子,就算他真的是个傻子,也不至于连自个儿的亲妈都不认得。 ……尤其还是他妈举着棍子气势汹汹杀过来时的模样。 这简直就是童年噩梦再度出现。 哥俩,一个想滑跪,一个想逃跑。 滑跪的自然是陈屠夫,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庙会上,还疯狂暗示尤神婆,自己单身并且跟尤家大姐同龄,他就想一把掐死自己。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结束单身生涯怎么就那么难呢? …… 仍不死心的陈屠夫,第二天一早就蹲守在了庙会上,等尤神婆一现身,他就第一个冲上去。 讲道理,就他这种满脸横肉满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汉突然冲到前头,多数人都不觉得他是想算命,而是猜测他想砸摊子。 幸好,尤神婆没有误会他。 “开张生意就靠你了。”她淡定的抹桌子摆椅子,然后开始洗牌切牌,“说吧,想问啥。” “姻缘。”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饱含了太多的心酸和苦楚。 尤神婆是昨个儿答应了今个儿会来得早,因此附近除了她这个摊子外,只有几个卖早餐的摊子。像江家的火锅串串和大房的冬瓜糖摊子都还没摆起来,人都没看到呢。 由此可见,陈屠夫到底来得有多早。 “给你摸五张牌吧。第一张是你目前的情况,第二张是你对另一半的态度和要求,第三张……”尤神婆边叨逼边摸牌,最终确定了五张牌后,正打算起手翻拍时,突然一顿,“诚惠十文钱,开张买卖必须付钱。” 陈屠夫差点儿没叫她这话给噎死,没好气的掏出钱拍在了桌上:“赶紧的!” 尤神婆开始翻牌,将五张背面朝上的牌,一一翻到了正面。 随后,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陈屠夫等啊等啊等,终于忍不住催促道:“说啊!我这不是给钱了吗?你这是打算把牌面盯出花儿来?” 好巧不巧的,江家人过来摆摊了。 赵桂枝干脆利索的丢下一堆东西不管,一溜儿烟的小跑到了摊位前,好奇的看了看两人:“咋了?算的是啥呢?” 尤神婆满脸纠结的抬起头,随后又低下头,反复几次后,她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沉痛和不舍,把陈屠夫刚才拍在桌上的十文钱推了回去:“算了,这单买卖我不做了。” 陈屠夫:…… 你看我像是差那十文钱的人吗? “不管你收不收钱,你总得把结果告诉我吧?”陈屠夫快要被憋死了,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结果,才会让她直接退钱? 赵桂枝也意识到了问题,低头认真的看了看牌面。 于塔罗牌她是外行中的外行,大概也就比陈屠夫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再加上这牌又是尤神婆自制的,辨认的难度就更大了。 “这个是死神牌吧?”赵桂枝辨认了半天,不太确定的问。 陈屠夫:…… 他就算是个外行,也听出来了,死神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尤神婆神情恳切的说:“可能是我今个儿状态不好,翻车了,算得不准。要不你等我再算算别人吧。” “算我男人吧,算学业前程,算他能不能考上秀才。”赵桂枝就很配合,二话不说就献祭了江二郎。 片刻后,尤神婆告诉她,结果不错,心想事成,应该会在短时间内有好消息的。 江母喜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直接拿了十文钱给尤神婆,还夸她这小嘴儿真甜! 再看一旁的陈屠夫…… “咱能不能别卖关子了?你给我个痛快吧?” 尤神婆就觉得吧,你都这么说了,好像是不应该藏着掖着。但她还是很尽责的表示,这玩意儿纯属娱乐,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是对的,如果错了,她愿意退钱。 又瞅了一眼江母刚给她的十文钱,她忍痛补充了一句:“退双倍也行。” 呜呜呜,钱还没焐热就要飞走了! 末了,她终于鼓起勇气告诉自己未来的大伯哥:“多的我也不给你说了,讲得太详细没意义。反正刚才那副牌的整体意思就是……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即将来了,万物复苏,小蝌蚪到处问人家,你有看到我的妈妈吗?终于,小蝌蚪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妈妈,它们一起高声的唱歌,咕呱咕呱~~” 赵桂枝:…… 陈屠夫:…… 第77章 尤神婆觉得她已经尽力了! 面对这么一尊黑面煞神,哪怕她已经知道了这位是她未来的大伯哥,同时也是上辈子就认识的那个医学院的高材生。 但咱们得讲道理,甭管是上辈子的准法医,还是这辈子的杀猪匠,瞅着都特别得吓人。 像尤神婆这种搞玄学的人,直觉又比一般人更灵敏,反正吧,她就是怂,怂到连真话都不敢说出来。要不是陈屠夫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她,她其实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现在好了,在经过了她努力的包装之下…… 呃,陈屠夫的面色依旧不好看。 尤神婆瑟瑟发抖:“要不我再给你重算一次?” 没等陈屠夫开口,赵桂枝先抗议了:“我记得你昨天说过的,同样的问题不能算两次。那个坑人家无辜姑娘的渣男,你对他就是那么说的。” “那咱们可以换个角度来问嘛。”尤神婆委委屈屈的重新洗牌切牌,“我宝啊,为了妈妈的生命安全,你给点儿面子啊……问你眼前这个黑面神叔叔啊,你瞅瞅他能有娃儿不?” 尽管尤神婆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赵桂枝和陈屠夫就站在她面前呢,她对自制塔罗牌说的那一番神神叨叨的话,让这兄妹二人皆一头黑线。 陈屠夫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她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神婆嘛,总有自己的小爱好。”赵桂枝还是很能容忍的,毕竟倒霉的又不是她。 片刻后,尤神婆再度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低头瞅牌,又抬头看陈屠夫。在好一阵内心挣扎后,她终于开口了:“那个啥……这把可能是真的翻车了。” “啥意思?说我不会有娃?”陈屠夫的脸色都快黑如锅底了。 “那倒不是。”尤神婆十分诚恳的回答道,“就是货不对板。我明明问的是子嗣问题,可我的牌却告诉我,你即将遭遇十分严重的财务危机。” 陈屠夫的脑子还停留在方才的“咕呱咕呱”上面,一下子跳到了财务危机,他就有点儿懵:“我咋没听明白呢?” 赵桂枝听明白了:“她说你快破产了。” 啊这…… “翻车了翻车了!”尤神婆见势不妙又快速的将牌收了起来,“肯定是今个儿起床的姿势不对!不摸了,我去喝碗热乎乎的豆腐脑。” 说走她就走,直接丢下了旧桌椅,倒是不忘一把揣走桌上的铜板。 陈屠夫深呼吸一口气,但这会儿还是年关里呢,正月里的清晨,一大口冷气被他吸进了肚子,只让他浑身一震,连脑门子都感觉冻得邦邦硬的。 赵桂枝也溜了,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我去干活了!” 摆摊可是正经事儿呢! 正好,二郎已经将东西都成手推车上卸了下来,江母也把炭火点起来了,赵桂枝往大铁锅后头一站,完美! 陈屠夫倒是没管妹子如何,他只不甘心的瞪了两眼尤神婆留下的破旧桌椅,最终只能选择放弃,跑来吃火锅串串。 “给你们开张!”陈屠夫摸出一把钱,他知道荤的熟得慢,素的又不好吃,因此只要了赵桂枝招牌的素肉串串。味儿像肉,价格还比肉便宜,抹上辣酱,味道一级棒! 赵桂枝边帮他刷辣酱边问:“我幺舅去哪儿?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庙会上摆摊?” “相亲去了。”陈屠夫吃着素肉串,心情还好了些许。 只是这么一来,赵桂枝却是愣住了:“相亲?二狗子?他不是跟尤神婆看对眼了吗?” “又不是他相亲,他带着尤神婆的姐姐相亲去了。” 赵桂枝下意识的接口道:“跟谁相亲啊?” 陈屠夫:…… 已知,尤神婆的大姐是他上辈子的二婶,当然也是二狗子的亲妈。那么请问,二狗子还能带着他亲妈,跟谁相亲呢? 一口气吃了五个素肉串串,陈屠夫把嘴一抹:“你猜?” 不想搭理这突然犯傻的妹子,他付完钱就走人了。 倒是江母被他这话勾起了兴趣:“你们说的是尤家大姐啊?就是那个克夫命?哎哟,真的有人愿意娶她啊?石二苟家里……我想想啊,石家那头人口挺多的,我记得石二苟有个堂哥,好像是前年没了媳妇儿吧,有仨孩子还是几个来着,其中一个好像那会儿还在吃奶。这个倒是挺合适的。” 赵桂枝这会儿已经把脑子顺回来了,她知道自己刚才犯了傻,尴尬的差点儿拿脚抠地。 听到江母这话,她假装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我叔啊,就是那个刘童生,住在二伯家隔壁的那个说书先生。他一直想找媳妇儿来着,年岁是好像大了点儿,不过差个三四岁倒也还行。” 江母白了她一眼:“你就瞎折腾吧!谁不知道刘童生眼界高,他还能看上个克夫命的?不要乱给别人做媒,小心回头连亲戚都没得做!” “那有啥?娘你没听陈屠夫说吗?我幺舅已经领着人过去了,就算真的不满意,也是我幺舅倒霉,有我啥事儿呢?” 趁着江母沉思之际,赵桂枝麻利的捞出两个素肉串串,刷上辣酱,自己吃一串,反手给了二郎一串。 江二郎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对吃食真没那么在意,当然有好吃的自是最好的,可要是没有,只要能填饱肚子,他是无所谓吃什么的。 但媳妇儿的心意可不能不领,尤其她还是偷摸着从他娘眼皮子底下塞给他的。 吃着素肉串串,江二郎开始寻思方才的事儿。 对于陈屠夫那两把牌,他自是没往心里去,想的只是赵桂枝替他问的事儿。赵桂枝问的是他能否考上秀才,而尤神婆答的是心想事成,并且会短时间内有好消息的。 基本上就是可以理解成为好事将近。 江二郎原先对于能否考上秀才,其实是不抱希望的。一方面是因为去年末的考核来得突然,先前明明说了去年不考,今年开春后或者入夏了再考。因此,他更多的是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努力将基础打扎实上头,以及为三郎寻找合适的活儿。 谁知,突然就传来仍要考试的消息来,就很是有些措手不及。 要知道,童生试严格来说不能算在科举考试的范畴内,真正的科举是从乡试开始的。这乡试规矩森严,除了圣人增加恩科,旁的时候都是三年一次的,每次都是八月开考九月放榜,正值桂花飘香之时,因此乡试放榜又称为桂榜。 但童生试却不是,时间不固定,多数地方是一年一次,也有两年一次的。像他们这边,却是差不多三年两次,但具体何时开考,却都是临时通知的。 江二郎其实把握不大,甚至已经做好了落榜的准备,盘算着明年再去考一次。去年年末既然已经考过一次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肯定不会再考。而明年,应该会在夏秋两季之间,择日开考。 只是没想到…… 这要是原就不抱希望倒是无妨,偏叫尤神婆这么一说,二郎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的。更不巧的是,尤神婆后来又说自己今个儿算得不准,所以究竟是准还是不准呢? “你又偷吃!”江母扭头就看到儿子儿媳一人一串素肉吃得喷喷香,顿时气结。 赵桂枝把最后一口送到嘴里,丢下竹签子,拍了拍手:“什么偷吃?噢噢,二郎他饿了。” 江母气得直翻白眼:“你就编!对了,那个陈屠夫啥情况啊?我听到什么唱歌,这啥意思?” “小蝌蚪找到了妈妈,它们一起高声唱歌,咕呱咕呱。”赵桂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娘啊,你仔细想想,咕呱,孤寡!尤神婆说陈屠夫是孤寡命呢。” 严格来说并不是这样的,塔罗牌并不能管终生,这也是为什么尤神婆不像其他算命的那样,直接说五年后十年后什么的。她一般只算近期,或者最近的一两年内发生的事儿。 就像那天的渣男,他会在成亲一两年内换媳妇儿,黄老三的倒霉闺女则会在一两年内经历嫁人怀孕生产以及被休的诸多事情,赵桂枝在一两年内恐怕找不到亲妈但再往远处看却是好的。 还有陈屠夫,起码短时间内他肯定是个孤寡的结果,并且还有可能会破产。 噫! 这也太惨了点儿吧? 赵桂枝顺口将尤神婆后来摸的那牌告诉了江母,后者目瞪口呆。 “没媳妇也没钱?”江母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她代入了一下自己,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也不一定是对的,没那么绝对。” “那你男人呢?尤神婆说他能中秀才,这个到底准不准啊?”江母立马联想到了自家身上,干脆利索的将陈屠夫抛到了脑后。 赵桂枝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还真说不好…… 但这种忐忑不安的情况,只存在了一天。 又一天后,江家三人赶了个大早来庙会摆摊,摊子还没放安稳,尤神婆就冲了过来:“陈屠夫破产了!” “啥玩意儿?”赵桂枝震惊了。 尤神婆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就说我没算错,可他长得也太吓人了,我看着害怕,说个话都要想了又想的,太难为我了。” 赵桂枝忙问:“昨个儿不还好好的,怎么今个儿他就破产了?” “昨个儿破产的。”尤神婆眼巴巴的看着江二郎将炉子和铁锅从手推车上搬下去,“能快点儿不,我想吃。” “你先说!等你说完就能吃了!”赵桂枝连声催促。 这下,尤神婆可痛快说了:“孝义镇上的陈家肉铺不就是陈屠夫家的?他那个铺子不是租的是买的,前头做买卖后头住人和放猪肉。大冬天的肉放得住,正月又不让杀生,他就一口气囤了好多肉。结果昨个儿中午,隔壁邻居家生火做饭时,小孩子给烫伤了,忙着送孩子去医馆,就这样走水了。” 如今是冬天啊! 天干物燥的,他们这边又不是北方,冷肯定是冷的,却没有下雪的迹象,只有大坳子山那头有点儿积雪。 反正,隔壁一着火,直接就牵连了好几家。要不是正月里多半人都待在家里,大家伙儿齐心协力的救火,搞不好损失会更大。 至于陈家肉铺,直接就烧了个七七八八,据说当时都能闻到肉香了,吓得镇上的人以为有人被烧了,幸好最后虚惊一场,只是猪不是人。 “铺子里没人?”江母心里热乎乎的,她觉得既然尤神婆没出错,那她儿子这个秀才可算是稳了。 尤神婆那眼珠子都快黏在江母手里的串串上了,吸溜着口水说:“肉铺做的是早上和傍晚的买卖,中午没人。” “你听谁说的?这么详细。” “我姐。”尤神婆想起了,抬眼看向赵桂枝,张口就是,“大侄女啊!我姐跟你叔好上了,他们正月十六成亲。你叔昨个儿晚上就来我家提亲了,他还跟我说,以后你就是我大侄女了。” 赵桂枝:…… 所以搞了半天,她辈分最小?连二狗子媳妇儿都成她长辈了? 没人理解赵桂枝内心的崩溃,江母更是一改以往吝啬的性子,多送了两个串串给尤神婆。而吃饱喝足的尤神婆,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没主顾来就自个儿在那儿洗牌切牌,末了高高兴兴的告诉赵桂枝,自己给陈屠夫又算了下前程。 “他要换工作啦!整个儿行当都要换了,以后估摸着就不会再当杀猪匠了。牌上说,他即将远行,新的工作在远方,可能会吃上公粮,甚至还能当官呢!只可惜,跟发财没啥关系,他的财运挺差的。” 赵桂枝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就先说了一句:“我不会替他给钱的,你找他去。” 尤神婆无言以对,心说她可算是找到比她更抠门的人了。 但江母就很大方:“没事儿,我请你吃串串,你再给我家算算?我儿子的前程……” “我给大侄女摸一把好了,就当是给大侄女的见面礼。”尤神婆大手一挥,又跑了。 江母阻拦不及,很是嫌弃的看了赵桂枝一眼:“她要给你看前程?你能有什么前程?” “秀才娘子算不算?” 赵桂枝也是随口一说,她感觉尤神婆扭头就能给她来个刺激的。 “大侄女哟,你也即将远行了!你打算去哪儿啊?”尤神婆突然意识到不妙,这陈屠夫跑了无所谓的,十里八乡又不是只有一个杀猪匠,再说了,陈家那头不少人都是干这个的,只是以陈屠夫为首罢了。但假如连赵桂枝都跑了,那她以后上哪儿找这么好吃的火锅串串? 尤神婆砸吧砸嘴,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是张远行牌呢?你是要去镇上开小食铺子吗?可孝义镇又不远,谈不上远行吧?” 赵桂枝只觉得这姑娘真不愧是小老弟的CP,这简直傻到一块儿去了。 “我远行什么?你以为出远门是那么方便的事儿?好端端的,谁出门啊?就算要出门,办完事也该回家了。你肯定是因为昨个儿摸对了陈屠夫破产的牌,今个儿就飘了,就翻车了。”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尤神婆很快就被说服了,只要有好吃的串串,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翻车。 只这般,一转眼就过了元宵节。 没了庙会倒也有集市,不过赵桂枝倒是不急着做买卖挣钱,摆在眼前的是定在正月十六的喜酒。 二狗子的爸妈啊,要成亲了。 当然,如今他们是刘童生和尤桂花。 赵桂枝是直到喝喜酒时,才知道了她小舅妈这辈子的名字。尤桂花这名儿听着就不错,特别自律的感觉。 尤桂花,有规划。 关键是跟她的名字还挺像的,听着就特别亲切。 刘童生和尤桂花成亲的喜酒,自然不可能跟周家大姑娘招赘那会儿相比,一共也就摆了三桌。江家这边来了俩,就是赵桂枝和二郎。其他的亲戚当然也来了,包括刘童生在这边认识的朋友。 尤家没什么亲戚,尤神婆就被安排坐在了赵桂枝身边。 “尤神婆,你叫什么名字?尤桂香?”想起当年的“赵桂香”,赵桂枝还挺怀念的。她没有亲姐妹也没有表姐妹堂姐妹,因此特别期待有个投缘的嫂子或者弟媳。 就目前来看,嫂子应该是没戏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了。弟媳还凑合,假如名字类似的话,就感觉更亲近了。 尤神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顺手把自己拿到的一盒喜糖塞给了她:“吃糖。”憋说话。 要说赵桂枝本来只是一点点好奇的,这下却是忍不住了。 三分钟,她要知道尤神婆的全部信息,尤其是名字! 第78章 尤神婆的名字叫什么呢? 这是个好问题。 赵桂枝也没想到,她问了一圈人,愣是没一个人知道尤神婆的大名叫啥。当然,人家还是有小名儿的,叫二丫。与此相对应的,自然是尤桂花了,她叫大丫。 如此淳朴的名字啊,让赵桂枝直接没绷住,笑出了声儿。 石二苟还觉得十分不错,谁让他的小名就叫二狗子呢?二狗子配二丫,怎么看怎么合适。 “确实挺合适的,二到一块儿去了。”陈屠夫阴阳怪气的评论道。 对此,石二苟完全没往心里去:“听说你是孤寡命?不过还行吧,塔罗牌管不了终生的,这要是算八字算紫微盘,结论是个孤寡命,那你就真的完蛋了。啧啧,全家就你一个老光棍,啥个想法呢?” 陈屠夫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是我的杀猪刀不够利,还是你二狗子太飘了?” 提到杀猪刀,赵桂枝就想起来了。 妈妈,我今天要远航~ 虽然赵桂枝并不认为自己会远行,但如果换成陈屠夫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人搁在上辈子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见天的往外跑,如果有个什么小长假的,还能跑出国去。远行算什么?假如没有穿越这档子事儿,搞不好他就该出国进修了,直接蹦跶到地球的另一边去。 赵桂枝忙将远行的话告诉了他,还特地强调道,尤神婆说他要改行。 没等陈屠夫开口,石二苟就怪叫起来:“改行?还能吃上公家饭?我知道了,你这是准备去当验尸官了。” “那叫仵作!你个智障!”陈屠夫就很烦,他就感觉吧,搞不好他真得孤寡了。 怎么说呢? 翻过年他是只有二十九岁,这个年纪放在上辈子那就是青春年华,浪还来不及呢!可搁在这年头,情况就不对了。旁的不说,赵桂枝那个大堂嫂,就是忙着给儿子丰收说亲的那位,她今年才三十二岁。 您品品,仔细品品! 赵桂枝的大堂嫂啊,翻过年也才三十二岁。可她从去年开始,就忙着给她儿子相看亲事了。等于说,放在这年头,三十几岁就抱上孙子的人,一抓一大把! 陈屠夫本来是不急的,至少在穿越前完全没这个想法。他研究生毕业博士在读呢,又是学医的,之后还准备去国外读两年。 恋爱?结婚?扯淡吧您! 结果…… “那我要是真的当了仵作,还能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吗?”陈屠夫也是深受刺激,毕竟家里一个两个的单身狗都有伴儿了,就剩下他一个,多尴尬呢! 赵桂枝忙开口安慰他:“放心吧,你不当仵作也没姑娘愿意嫁给你。” 这话说的,连石二苟都听不下去了:“你不是问尤神婆叫啥名儿吗?尤家那边是没几个亲戚过来,但村里还有来了两位老人家的,充作是家中长辈。要不你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尤二丫叫啥名儿。” 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赵桂枝能上当吗? 她其实心里特明白,但因为好奇心作祟,她还是高高兴兴的转身找人去了。 等她一走,陈屠夫立马抬起胳膊重重的拍了拍石二苟的肩膀,好悬没给人直接拍土里去:“小老弟啊,哥也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仗义。为了老哥,献祭女朋友,不错,非常不错。” 石二苟捂着肩膀开溜了。 半刻钟后,赵桂枝喜气洋洋的回到了尤神婆身边,她怀里还揣了好几包糖块,反手先塞给了江二郎:“拿回去给虎头吃。” 江二郎又塞给了江母。江母瞅了瞅,挑出中高档的糖果礼盒,准备回头摆摊卖掉。当然,剩下的几包普通糖果,她就决定拿回去给孙子吃。 此时,赵桂枝已经哥俩好的揽着尤神婆的肩膀:“菜花儿……” 尤神婆,哦不,尤菜花挟五花肉的手一抖,哭丧着脸扭过头来:“姐,你就放过我吧。” 赵桂枝心里美滋滋,她终于不再是全家名字最土的那个倒霉孩子了。 这也没办法,她家里的情况是这样的。亲妈是城里的姑娘,老爸却是乡下来的,当然他俩倒是没啥问题,有问题的是她亲爱的奶奶。 别家孩子的名字是爸妈取的,可她的名字却是奶奶起的。 假如奶奶是个有文化的也就算了,偏生,她奶只上过村里组织的扫盲班。更气人的是,赵奶奶十分得自信。 得说有多自信呢? 基本上,那自信是一点儿没落的都传承给了赵桂枝。 要命的是,赵桂枝妈妈这边,却都是文化人,名字起得一个比一个文雅。像她妈的兄弟姐妹,都是当年外公从诗经上翻的名字。不像她爸和她大伯,名字那是从菜单里翻的。 轮到她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桂枝啊~~ 哪怕来个灵芝的芝,她都认了。 “你叫菜花儿,你姐叫桂花儿,还有二狗子、大柱子。”赵桂枝笑得眉眼弯弯,我终于不是外婆家里最土的那个了。” 尤神婆气结,拿筷子戳自己的饭碗,恨恨的说:“天知道那老头儿干嘛要叫我菜花,我姐叫桂花,说是因为出生那天桂花飘香。那我呢?叫我荷花、梨花,水仙花都成呢!” “可能你出生那天,油菜花开了吧。”赵桂枝安慰道,“想点儿好的,起码你不叫菊花。” 啊这…… 尤神婆表示她受不了这委屈! “你要远行,就是要出远门的意思。” “我不!” “最迟下个月,你就要跑了。” “我就不!” 出远门有啥好的?穷家富路不说,关键这年头出门是好玩儿的?赵桂枝本来就对外出没什么兴趣,搁在这年头,出个门那么费劲儿,交通情况那么糟心,万一路上出点儿小意外,搞不好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再一个,这年头的家族意识很强的。像她在大坳子村,江家都不算是村里的大族,可一旦有个什么事儿,那也是一呼百应的。年前做冬瓜糖时,就有不少沾亲带故的人过来帮忙,赵桂枝只管做灶上的活儿,旁的杂事儿都有人帮忙。 那要是出去了呢? 赵桂枝语气坚定的说:“假如我男人考上了秀才,他可以在镇上开个学塾嘛,我呢,盘个铺子做小食买卖。正好镇子离村子也不远,还有其他人在镇上,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寻着人帮忙。” “镇子不算远行。”尤神婆一脸同情的看着她,“我给你说吧,我那天回去后,特地问了村里懂的人,让人给我画了个简单的地图。反正吧,按照我的理解,只怕县城都不算出远门。” 从村里到镇上,一天就能来回的,哪怕是步行都没问题。 而从镇上去县城里,多半都是坐马车或者驴车的。无论哪个,想要在一天之内到达都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是马车的话,甚至可以在一天内走个来回了。 试想想,一天就可以到的地方,凭啥算是出远门呢? 赵桂枝还是不信:“我听你瞎扯淡!那照你这么说,从首都机场到洛杉矶,那也用不了一天时间呢。难道这也不算出远门?把你绑到火箭上,发射升空出地球都用不了一天!” 尤神婆:…… 这个大姑姐,难搞得哟! “你铁定是翻车了,别不信!”赵桂枝信誓旦旦的说。 结果她这话才刚说完,一回到家里就惨遭打脸。 却说那是正月十七了,尤桂花和刘童生的亲事肯定不能跟先前周大姑娘招赘比的。他们就是办了个喜宴,没有所谓的三天流水宴。像赵桂枝因为是刘童生的“大侄女”,她还吃了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其他关系不亲近的,吃完中午这顿就散了。 因此,赵桂枝他们一行三人是喜宴的第二天上午离开镇子的。 陈屠夫还特地送了他们一程,虽说程家肉铺被烧了个精光,但当时牛车并不在后院里,倒是逃过了一劫。又因为铺子也不能开了,他闲着没事儿,就当起了车夫。 一同回去的,还有石二苟,毕竟他家就住在大坳子村旁边的石坪村。 至于尤菜花却是没回去,而是准备在姐姐姐夫家里住下了。理由都是现成的,尤家也就只剩下这对姐妹俩了,当姐姐的不放心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索性让她搬到镇上来住了。 对此,村里来的两个充作自家长辈的老人十分得欣慰,觉得这个姐姐仁义,姐夫也很不错。 然而…… 石二苟的眼泪直往肚子里吞。 那是他的爸妈、他的媳妇儿!结果呢?这仨成一家人了,他上哪儿说理去?更气人的是,刘童生还当众宣布,以后尤菜花就是他亲妹子了,将来要是嫁人,他也会出一份厚厚的嫁妆。当然,那也不是谁都可以上门来提亲的,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说这个话的时候,刘童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石二苟就觉得他要完。 因此,在回去的路上,他生无可恋的赶着车。 没错啊,他就是负责赶车的,因为陈屠夫说,他俩非亲非故的,凭啥要他免费捎带呢?要么给钱,要么帮忙赶车,外人不配拥有自家人的待遇。 江母听了这话还奇了:“我先前就想问了,他咋也跟着去喝酒了?” “这不是他想娶尤二丫吗?” “他想娶就娶啊?”江母一脸的不服,“又没派媒人上门,小定也没过,怎么就厚着脸皮去喝喜酒了呢?对了,他先前去给桂枝她叔修屋顶的时候,还从上头掉下去,把她叔的腿给砸折了。” 陈屠夫点头:“有这事儿。” “对啊,脸皮真厚,都这样了还跑去蹭喜宴。”就算江母知道石二苟是赵桂枝的幺舅,但这年头,孩子一旦抱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娃儿了。所以,石二苟这个石家的娃儿,也不能因为赵桂枝的关系,跑去蹭她叔的喜宴呢。 怎么算都不对,江母果断的给他盖了个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戳。 石二苟:…… 那是我爹妈!!! 就很气,快要被气死了的那种。 好不容易到了大坳子村,石二苟正准备把牛车往村道上赶,就被一群村人围了起来:“干嘛干嘛?这是怎么了?” 牛车被逼停了,陈屠夫腿长,一下子站到了地上,挡在了石二苟跟前,一声吼:“咋了?” 村人们受到惊吓,纷纷止住了脚步。 还是江大伯娘一个箭步冲上来,大喊大叫:“二郎啊!你考上秀才了!昨个儿有差人来报喜了!你不在家,你爹留他们住下了,你呀,你是秀才了!” 大伯娘还不光是嘴上逼逼,上来就抓住了二郎的胳膊:“二郎你可真的是给咱们家长脸啊!你爹可高兴了,一高兴就拿烟杆子抽了三郎。你哥也特别高兴,从昨个儿上午到方才,打了虎头三顿。” 江二郎:…… 听得出来,他爹和他哥确实是高兴坏了。 第79章 赵桂枝表示大开眼界。 她从前就听她奶说过一句老话,叫做“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就算这样好了,她也是头一次听说,因为太过于高兴,所以打了自家孩子。 考虑到挨打的人并不是她…… “娘啊,二郎考上秀才了,你高兴不?”赵桂枝拿肩膀撞了撞已经彻底傻眼了的江母。 江母当然是高兴的,她倒是没有高兴坏了,她只是高兴傻了。 整个人目瞪口呆,两眼珠子更是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哪怕赵桂枝在她耳边说着她,她都没有立刻回过神来。还是江大伯娘在跟二郎说了话后,犹觉得不够尽兴,索性走到牛车旁边,把江母拽了下来:“三弟妹啊!” 赵桂枝也顺势下了车,同时还不忘把搁在牛车上的包袱拿在手里,那是江母收集的各种糖果礼盒。 又冲着也很懵圈的陈屠夫和石二苟摆了摆手:“你俩走吧,赶紧走吧,这儿不需要你们了。” 陈屠夫:……过河拆桥也没你那么快! 石二苟:……我老婆又蒙对了? 本来,江家距离村口是有挺长一段距离的,这大坳子村的地盘原就不算小,江家又是靠近村尾那块的,依着赵桂枝平日里懒散的性子,陈屠夫是准备直接送她到家门口下车的。结果这会儿,赵桂枝已经干脆利索的下了牛车,跑去跟村里其他人吹牛打屁。 江母跟前是围了不少人,但多半是以年岁大的婶子大娘为主的。而赵桂枝这边却是以小媳妇儿为主的,偶也有大姑娘凑到她跟前来,那含羞带怯的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整个儿就是一激灵。 好在,赵桂枝就算继承了她奶奶的自信风采,也不至于这么离谱。 她在村里的人缘倒是真不坏,主要是去年下半年,因为摆摊和做糖的缘故,江家在村里收了不少东西。江母因为要经常的外出摆摊,哪怕不出摊的日子她也是要进山里打猪草的,极少留在家里。因此,很多东西送到了江家后,都是赵桂枝出面收东西外加结账的。 村里人为了能给家里添些进账,对赵桂枝别提有多热情了。反正热情到最后,她算是怕了,直接将这活儿交给了江大伯娘。 定了个收购价,再定个需要的总量,假如江大伯娘有本事将收购价压低,那中间的差价就算是她赚的。 可就算是那个时候,赵桂枝也没发现村里的大姑娘会用含羞带怯的眼神看着她。 还不止呢,这年头未出阁的姑娘家,甭管怎么说都是要脸面的,眼神已经是最大的表现了,再多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可那些已经嫁人甚至生过娃儿的嫂子们就不同了,一张嘴就问赵桂枝关于三郎的亲事。 于是,赵桂枝就明白了。 “看大嫂子们说的,我们家谁主事,还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啊,在家里连半句话都说不上的,更别说关系到三郎的亲事了!有啥想问的,还是得看我婆婆的意思。” 赵桂枝三两句的把锅甩给了江母,生怕村里人不信,她又道:“在我家里,我婆婆、太婆婆都是顶顶能耐的人,大嫂也十分得厉害。我就不成了,我说话不管用!” 被江家族老拽过去问候的江二郎,冷不丁的听到了赵桂枝这话,一个没忍住就往这头看了过来。 可惜,赵桂枝毫无察觉:“真的呀!我骗你们干什么?那我又不是家里的长嫂,上头既有婆婆又有太婆婆,家里哪儿会有我说话的份儿?……你说我挣的钱啊?我不拿钱,平日里做的也是灶上的活儿,出去摆摊哪一回不是我婆婆跟着的?后来几次,她都不让我去了,挣的钱自然也是由她收着的。” 摆摊啊,这要是春秋两季真还不错,但冬天就太难熬了。 要不是因为去庙会想要蹲守到人,赵桂枝连庙会都不会去。当然,她也就是去了没几趟,确定了尤神婆是自己要找的人,以及没有她妈的消息后,她就又躺平了。 至于年前的摆摊,她才不去,打死也不去,就算江母拽着虎头来到她那屋的窗台底下,把虎头打得嗷嗷大哭,她还是不出门。 大冷的天呢,待在家里睡懒觉不好吗?就算要干活好了,冬天待在灶屋里干活,那还是很舒服的。 可惜,村里人不知道真相,听赵桂枝说得有板有眼的,再联想到江母在村里的名声,自然选择了相信。 等仨人好不容易寻了借口回到家里时,江母的名声已经被赵桂枝搞砸了。 江母又不傻,加上赵桂枝说话压根就没想着要避着她,她逮着空就训道:“你又乱讲我的坏话!我啥时候拿你的钱了?摆摊还有做糖得的钱,我不是都给你了吗?少了那些不是收了东西?油盐酱醋不得花钱?你你你……” “回头我就给你。”赵桂枝一句话下去,直接把江母给噎死了。 考虑到家里还有差人在,再说二郎考上秀才那是大喜事儿,江母决定先忍了,回头再跟赵桂枝好好掰扯掰扯。 见他们回来了,幼娘简直就是两眼放光:“娘!爹和大哥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奶也是,说我跟二嫂学了一年的饭,就跟虎头读了一年的书一样,白折腾了!” 知晓他们是去吃喜酒,正准备跑过来要糖的虎头:…… 说事儿咱就好好说事儿,怎么就能扯到他头上来呢? 江母忍着气:“桂枝你准备饭食去,幼娘你帮着打下手。二郎你跟我来,先把差人招待我。幸好我这趟拿了糖……我的包袱呢?!” 赵桂枝赶紧递过去:“在呢在呢,你落在牛车上了,我就帮你拿着了。” “呼!”江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打开包袱拿出了中档的糖果礼盒,这个都不用特地装盘了,因为打开就是类似于九宫格的礼盒,每个格子里都装了色彩鲜艳、口味不一的糖果。 又让幼娘帮她把包袱送回她那屋,江母则捧着糖果礼盒,在虎头殷切的期盼下,走进了堂屋。 呃,糖果是给差人准备的,虽说是喜糖的包装,但这年头其实也没那么讲究。况且,礼盒的正上方是画了个双喜字,可一旦打开了,里头看着确实很喜庆,但也没有其他明显的标志。 “来来,差爷先吃点儿糖甜甜嘴。我们昨个儿上镇子的亲戚家里喝酒去了,没能好好招待差爷,今个儿补上!” 江母那带着喜气的高亢声音,从堂屋里传到了外面。 此时,江大伯娘也带着儿媳妇们赶到了。她落后一步就是为了通知在家里干活的儿媳妇们,而她本人则是算准了江母等人今早就会回来,一大清早就蹲守在了村口的。 有大伯娘的支援就好多了。 赵桂枝深知像这种大喜的日子,江母肯定不会发火的。因此,她大着胆子让大伯娘去杀鸡。 江大伯娘并不上当:“得了吧,真要是老母鸡,你娘不得年前就杀干净了?留下来的肯定是下蛋鸡,还是那种下蛋特勤快的。我杀了她的下蛋鸡,她不得把我剁了?” “那家里来了客人,连块肉都不给吃?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再说了,二郎考上了秀才呢,怎么着也该请亲朋好友吃一顿好的。杀只鸡咋了?我都没说要杀猪呢!” 大伯娘一方面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一方面又不敢。 赵桂枝果断的放弃劝说大伯娘,转身就跑出去找江奶奶。 最终,在江奶奶的出面下,江母特地留下来的两只下蛋鸡都遭了毒手。用江奶奶的话来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下个月肯定是要捉鸡崽,重新养鸡的,大不了到时候多捉两只鸡崽。 肉有了,蛋也不缺,江家从去年下半年就没怎么卖过鸡蛋,不是自家吃了,就是攒下来囤着给薛氏补身子,她坐月子也是很需要鸡蛋的。 还有就是类似于白菜萝卜冬瓜南瓜这类的蔬菜,江家也是都不缺的。 瞅着时间还早,赵桂枝打发三郎跑一趟石磨村:“你去多买点儿豆腐豆干啥的,有啥要啥,今天咱们一起吃大锅串串。” 三郎特别高兴的领命而去,还带了虎头一起出门。 这俩叔侄也是倒霉到一块儿去了,明明是家里遇上了好事儿,结果反倒是遭了秧。 相较而言,三郎要比虎头幸运一些。 “二叔考上了秀才,咱们家就靠他光宗耀祖了,对不对?我就不用念书了吧?”虎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虽然没吃上江母带回来的糖果,可他看清楚了,整整一包袱的糖果呢,别看他奶经常凶他,但有好吃的总是不会落下他的。 三郎摸了摸虎头的小猪头:“你想多了,那是我哥。我哥出息了,我就不用努力了,他还帮我找了个账房的活儿,过几日我就要去镇上做事挣钱了,不用再念书了。你不行,你得继续念。” “为啥啊?那你哥不也是我叔吗?” “又不是一辈儿的人,我哥出息了,跟你没啥关系。” 虎头一脸呆滞,他想不通这里头的区别。好在思考并不影响他走路,他迈开步子边赶路边琢磨:“那不能叫我弟弟读书吗?你想啊,我爹就没念书,让他弟弟们念书去了。” “你做梦!” “那让二婶生娃娃啊!你想啊,二叔比我爹聪明,二叔的儿子肯定比我爹的儿子聪明,对吧?” 三郎:…… 说不对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这话听着可真够欠的。 欠收拾的欠。 去豆腐坊买东西倒是没什么风波。虞三娘跟豆腐张昨个儿也去吃了喜酒,不过他们吃完喜酒就坐着自家的牛车回来了。 哪怕还没出正月,豆腐坊也不会关门的。事实上,他们家只休息了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这两天,旁的时间一直都在忙活。 大过年的,就算再穷的人家都会买些好吃的犒劳自己,而豆腐坊这边,虞三娘虽不会厨艺,但她从赵桂枝这边得了几个方子,又是做卤豆干,又是研究鸡蛋豆腐的。因此,他们家的生意一直不错,甚至还有越来越好的迹象。 等听三郎说二郎中了秀才,虞三娘可高兴了,一面将家里剩下的豆制品给三郎拿了大半,一面又说等豆腐张回来后,就一起去江家贺喜。 三郎读书是不怎么灵光,但对于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比较懂的。 他只道:“今个儿我家是请差人和亲戚吃饭。你们明个儿过来吧,一些离得远的亲戚,估摸着要明个儿才能过来。像我二伯,肯定是要回来的。” 虞三娘连声说好,还特地拿油纸包了一小包卤豆干,让虎头拿着吃。 虎头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他就知道出来肯定有好吃的。 不止呢! 家里也有好吃的。 时间肯定是有点儿紧的,但差人已经从昨个儿等到了今个儿,不可能一直等下去的。因此,今个儿中午必然是要吃一顿好的。 只请了差人以及江家大房。 至于村里人,江大郎出面说,明个儿请客吃饭,请两顿,从早吃到晚。 又因为江家人都在忙活请客吃饭的事儿,江大郎就拜托了村里交好的人家,让帮着通知一下自家的亲戚。 人在镇上的江二伯是肯定要通知的,还有江家的出嫁女,离得近的都得通知,至于来不来那是她们的事儿。 还有就是钱氏的娘家,她娘家就在离大坳子村不远的钱家村,只想要跟钱氏的大弟说一声就好,其他亲戚她大弟会通知的。 再就是江奶奶那头的亲戚了,不过那边已经不太来往了,只有江奶奶的一个大侄儿,今年过年还特地过来给她拜了年。人家有心处这门亲戚,家里遇到大喜事儿了,不通知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林林总总的事情,江大郎都搞定了。 江父江母当然是留在堂屋里陪着差人,江奶奶则是两边转悠,时不时的跑来灶屋找点儿吃的。最后还是赵桂枝看不下去了,给盛了两碗,让她拿去薛氏那屋,跟薛氏一起吃去。 心满意足的江奶奶,端着两个大海碗去薛氏那屋了。 “你吃这个,清汤的,桂枝特地给你做的,连盐巴都只放了一小点儿,看着就不好吃。”江奶奶可实在了,把麻麻辣辣的那碗搁在了自己面前,“我吃这个,痛快!” 薛氏听着外头的动静,笑着将已经打了奶嗝的小儿子放到了摇篮里,端起碗开始吃饭。 一直到吃饱喝足了,薛氏才想起一事儿:“虎头呢?” 问得好! 江奶奶寻思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虎头那个倒霉孩子去哪儿了:“我帮你去问问。” 问了一圈,江奶奶就知道虎头跟着三郎跑了。跟着三郎肯定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回来后还能不能继续安全了,江奶奶添油加醋的跟江大郎说了一通,核心内容就是,虎头这个倒霉孩子也不知道在家里陪着他那坐月子的亲娘,居然跑出去疯玩了。 江大郎正将一通琐事都安排妥当了,连口水都没喝,就听到江奶奶这么说,他忙道:“奶奶你别着急,我会收拾那小兔崽子的。” 好家伙,好吃的还没吃上呢,挨打已经预备上了。 幸好,虎头什么都不知道,他正在开心快乐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等家里的客人走了,好好跟他爹娘商量商量以后不念书的事儿。 您想想,他二叔那么有出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该叫他二叔去干。他如今也是有弟弟的人了,像念书这种事儿,不得交给弟弟去办? 完美~! 第80章 黄家村。 虽说已经过了元宵节,但到底还没出正月,年关里的喜气还没完全从村子里消失。 但黄老三家是个例外。 眼见大儿子二儿子从外头回来,原本蹲在檐下抽旱烟的黄老三忙急急的迎上去:“问清楚了没?真的是中秀才了?” 黄家大儿也不知是心里着急还是走得急了点儿,愣是在大冬天的挂了一脑门子的汗。他弟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进堂屋就伸手去拿搁在饭桌上的凉茶壶。 “等下,我去给你倒碗热水。”他娘忙往灶屋去。 又片刻后,一家人除了最小的闺女外,包括仨儿媳妇在内,都聚在了堂屋里。 消息是打听到了,中秀才也是真的,而且还特地问得十分详细,确实是大坳子村的江家。不过,好消息也是好的,中秀才的人是江二郎,但同样的,坏消息紧随其后。 “我打听清楚了,是江三郎的二哥中了秀才,那个秀才娘子就是上回咱们在庙会上见过的那个。” 那天黄老三不在,是他婆娘带着儿子儿媳去的。闻言,他只拿眼去瞧他婆娘。 他婆娘点头:“我记得那闺女,模样别提有多标志了。就连那个尤神婆,都不她长得好看。不过这也没啥,江二郎是江二郎,跟他弟又不是一个人。” “江二郎是出息了,他弟要差一些。听说也是在念书,但连童生试的第一门都没过。”黄家大儿实话实说,“原本,配咱们家小妹也是合适的,江家还没咱们家殷实呢!可谁知道那么凑巧,江二郎中了秀才,我听人说,好些个人上门跟江大娘套近乎。到底是啥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 黄家老俩口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讲道理,在江家那头,三郎确实不如他二哥来得出息。可反过来说,这要是中了秀才的人是三郎,黄家可以直接歇了。问题是,三郎不是秀才,他是秀才的弟弟,这事儿既有转圜的余地,却又不是板上钉钉了。 依着这年头的习惯,当哥的出息了,弟弟的亲事确实会容易说一些。人家也不一定是指望着当哥的拉拔弟弟,实在是因为家里有个出息的人,走出去面上都有光。 秀才…… 考上秀才不像中举那般,从此改换门庭大富大贵。但中了秀才的,可以说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甭管是开个私塾教授学生,还是去别的书馆里当先生,或者去寻个文书的差遣等等。 总之,只要江家不分家,他们一家子上下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哪怕很多人提到秀才都会说穷酸秀才,但事实上,秀才就算没办法富贵,却也是真的不穷。 黄家几人面面相觑,黄老三更是懊悔极了:“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先把亲事定下来。那个尤神婆前头就给咱们指了招,要是早早的定下来,这会儿咱们该有多乐呵呢!都能凑上去吃席沾喜气了!” 那可不! 这要是真的订了亲,那就是妥妥的亲家了。哪怕两人尚未成亲,未来亲家有喜事儿发生,他们登门道喜那也不是理所当然的? 偏生,就差了这么几日。 “早知道啥啊?这是咱们不乐意吗?”黄老三他婆娘忽的就来气了,狠狠的往桌上拍了一巴掌,满脸的怒气,“作孽的李家死活不肯退亲,就算咱们家乐意,人家能跟一个没退亲的姑娘家定亲?我原就是跟大妹子说了,等我这头把事儿办妥,就悄悄的给她去个信儿。她那头接了信儿,就托媒人上门提亲!” 她口中所说的大妹子,就是江母钱氏。 两人因为娘家都在钱家村,七拐八拐的也能扯上一些亲戚关系,反正说是同一个祖宗肯定是没错的。又因为黄老三他婆娘要比江母略大两岁,她便唤江母为大妹子,也显得亲近一些。 本来,一切都是妥当的,只要这边退了亲,那头江母就会去寻媒人,没想到的…… 李家死活不肯退亲。 他们不肯退亲倒也是在常理之中,毕竟被这么一折腾,等于说自家儿子以及全家的谋算都已经被彻底摊开在了太阳底下。要是任由黄家退了亲,那他们家儿子的亲事又该咋收场呢? 这厢,黄家说什么都不能让闺女的一辈子赔在这混账上头,那厢,李家咬死了就不承认自家儿子有二心一事。 两家是过了小定的,自是有那德高望重的老者做为见证,结果事情越闹越大,彻底收不了场了。 黄家小闺女不堪受辱,直接放话出去,要她嫁给李家小子她宁可吊死。 李家也是能耐,直道就算她死了,也要葬在李家祖坟里,生生的把这事儿咬死,绝不松口。 “这混账一家子!就欺负咱们家是个闺女,真要是闹得厉害了,还不是咱们家吃亏?”黄老三婆娘不住的抹泪,“他们李家盘算得好,先叫我闺女嫁过去给他们家生儿育女。回头得了儿子有了后,就把我闺女休回家,好叫他们家儿子再娶姑家的女儿……真真是好盘算,一家子黑心鬼,怪道他姑家女儿不能生,活该!报应!” 黄老三“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半晌才吭声:“说这些也没啥意思,先把亲事退了吧。” 这时,黄家大儿媳忍不住问:“那要是小妹退了亲,江家那头又没上门提亲,咋办呢?” “咋办?就算我闺女这辈子都不嫁了,搁家里待一辈子,也好过被李家那群混账玩意儿折腾!”黄老三婆娘横了大儿媳一眼,“你那话是啥意思?嫌弃我闺女?她拖累你了?” 她大儿媳忙噤了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自家的事儿还是好办的,黄老三自认为仨儿子都是能耐的,对唯一的妹子也极为疼爱,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妹子就这样走到火坑里。 麻烦的是李家那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家老娘趾高气昂的来了黄家,手里拿着的正是交换过的名帖,直接站在院子里就把东西往地上一丢,对着后头跟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大声说道:“你们家不是要退亲吗?成啊,我倒是看看,你们家闺女离了我家小子,还能寻到咋样的亲事!啧啧,大坳子村的江家是吧?江家祖坟冒青烟了,今个儿出了个秀才,搞不好明个儿还能出个举人老爷呢,人家瞎了眼了,让亲弟弟娶你们家这玩意儿?” 黄老三是真没忍住,举着旱烟杆子就要冲上去。 谁知,他婆娘的动作比他更快,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捞上,直接一个猛虎下山,一下子就扑到了李家老娘的身上。 咣当一下,李家老娘就被撞得一个踉跄,面朝上的摔到了地上。 “我让你编排我闺女!我今个儿就算是豁出去老命不要了,也要给你个好看!”黄老三婆娘整个儿就是真人版本的武松打虎,直接就坐在李家老娘的肚子上,抡起胳膊左右开弓,啪啪啪的冲着人脸蛋子来了个十连击。 围观的村民:…… 吓死了吓死了,黄老三婆娘她疯了! 尽管凑热闹的人里头也有李家的人,但眼前这阵仗未免也太过于吓人了,包括李家人在内,都不约而同的齐齐后退了几步。直到感觉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后,他们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顺便开启了劝架模式。 “黄老三啊,你劝劝你媳妇儿,别打了,快别打了。” “哎哟吓死个人了,算了吧,反正亲事都退了。” “敢情被祸霍的不是你们家闺女呗!这要是搁在我家,我一定把她打出屎来!” 呃…… 好像并不是全员劝架模式,中间还夹杂着几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但要怎么说呢?站在黄家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就算有那么几个人不走寻常路,乍一下子好像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谁。 最终,黄老三的几个儿媳妇上前将婆婆拦了下来,给了李家老娘一个连滚带爬逃生的机会。 自然而然的,跟每个恶人临走前一样,李家老娘也准备放个狠话。 尴尬的是,她一开口就吐出了一口血水以及两颗牙,狠话还没放出来,自己先怂了,转身麻溜儿的跑了。 …… 次日上午,刘家小院来了人。 就是刘童生他家。 距离他成亲还不过短短数日,不过考虑到刘童生和尤桂花原本就是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因此新婚燕尔的旖旎那是真的没有。 刚开始那一两天还行,毕竟真的是许久没见面了。但过了那两天后,他俩就直接跳过了新婚夫妻的所有流程,直接开启到了催婚催生的模式。 是的,您没有看错,他们开始催儿子结婚,最好今天结婚,明天就有孕,年底就抱上大孙子,以及开启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模式。 尤菜花尤神婆差点儿被公婆俩搞得崩了心态。 “我说我怎么就没给自己摸个牌呢?我要是知道搬到你们家来,就是面对催婚催生,我说什么都不会来的!不是啊,你们清醒一点,二狗子已经不是你们的儿子了,就算我跟他今个儿就结婚,明个儿就生娃,那你们也照样抱不上孙子。” 刘童生乐呵呵的收拾东西,准备去茶馆里继续说书,临走前只道:“我管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你跟二狗的孩子就是我孙子!” 尤桂花也是一脸的坦然:“要是你介意的话,咱们也可以走这辈子的辈分,我无所谓的。” 末了,她又摆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来,拽着尤菜花的手,那眼泪是说来就来:“我的妹子啊,咱爹娘去得早,临终前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了。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是时候成个家了……” 尤神婆:…… 她就觉得她不配叫尤菜花,这位老姐才是真正的油菜花,又油又菜又花样百出。 最终,她不得不妥协:“你催我有啥用呢?你就该去催二狗子。咋滴?上辈子是我跪下来跟他表白求婚的,这辈子还得我接着上啊?美得他!他要是不给我准备一个盛大的表白仪式,我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懂了。 全懂了。 就连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刘童生就站住了脚:“你的意思是,只要二傻子……不是,二狗子跟你求婚了,你就愿意嫁给他?” “该有的仪式不能少。”尤神婆强调道。 哪怕是二狗子的亲爹妈,刘童生和尤桂花也觉得这话很在理,一点儿都挑不出错来呢! 刘童生掰着手指头算:“求婚戒指是少不了的,但这年头没有钻石戒指,你可以凑合一下用别的戒指吗?” “金戒指。” 尤桂花一副生怕妹子反悔的模样,疯狂点头:“大金戒指大金镯子大金链子,这些都可以有!还有啥?求个婚,鲜花气球?” “老婆啊!鲜花是没啥问题的,气球可就离谱了啊!你让咱儿子上哪儿弄气球去?”刘童生赶紧叫停,傻儿子好不容易忽悠了个比他更傻的傻子,他们当爸妈的可不能再给添乱了。 “对对,那就换一个!房子!没错,婚房是少不了的,还有加名字!这个可以有。”尤桂花绞尽脑汁的想辙儿,“还有那个车子!宝马!马马马要上哪儿才能买?” “宝牛!我去给弄一辆牛车来!不然就宝驴!驴子简单。”刘童生的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你们等着,我去找算命的给算一下,看最近还有哪个黄道吉日。” 尤桂花嗤笑一声:“找啥算命的啊?菜花就会算!” 再看尤神婆,早已是一脸的冷漠:“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像那种封建迷信,我不会!!” 刘童生、尤桂花:…… 妹子你可以的。 就在此时,刘家的院门被敲响了。 刘童生正好是面对着院子,背对着院门的站姿。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他原地一蹦三尺高,直接就撞上了院门的门檐。 于是,黄老三和他婆娘看到的就是捂着头顶来开门的刘童生:“你们是……” 黄老三婆娘顾不得诧异,先挤出了满脸的笑,讨好的说道:“我们是来找尤神婆的。那个,听说她搬家了,是在这里对吧?” 刘童生早就从媳妇儿那边知晓了她们这一年间的生活,尤其是生活来源啊,那叫一个朝不保夕啊,靠封建迷信骗几个钱,有时候甚至不是钱,而是直接给米给面都帮着算,为的就是可怜兮兮的活下去。 没办法,学的专业用不上,又没有做买卖的启动资金,再加上刚穿越时,她们的老爹尤瞎子还没死,重病在床又要吃喝又要吃药的。她俩想着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子,怎么着也不能丢下重病的老爹不管。一直到尤瞎子人没了,她俩还借钱又抵了房子,才凑到钱帮着买了薄木棺材,安葬了下去。 尤家姐妹估计是史上最惨的穿越女了。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刘童生就很有担当,这以前没寻着人那是没法子,眼下他们都认亲了,怎么还能由着儿媳妇瞎忽悠骗钱呢? 当下,他便道:“没有尤神婆!咱们不搞封建迷信,你们走吧。” 黄老三当时就急了,可再急也没他婆娘急。 他婆娘啊,一下子就上头了,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咣当一下就仰面厥过去了。 刘童生:…… 咋、咋还能这样碰瓷的呢?! 最终,刘童生还是把两人迎进了院子里。除了两人,还有两人带来的大包小包。 尤神婆也很纳闷,一面帮着安置了厥过去的黄老三婆娘,一面问出了啥事儿。 黄老三抹着眼泪就把这几日的事儿给说了,他倒是没提江家那边如何,毕竟这事儿又没过明路。他只是将李家造的孽,以及如今亲事退了,全村人都在看他家的笑话,因此想来求尤神婆指一条明路。 “……啥意思?我咋不知道我还有这个功能?”尤神婆一下子就没明白过来,她觉得自己应该不具备指路明灯的功能。 “就是想求尤神婆帮我家闺女看看姻缘。” 噢,明白了。 尤神婆还是很配合的,主要是眼下这个情况,不配合可能也送不走这两人。因此,她从善如流的回屋拿了她的牌,经过了一阵洗切之后…… “这牌面有点儿眼熟呢。等等。”尤神婆突然想起来了,“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那个卖麻辣火锅串串的家里有个合适的?咋了?你们看不上啊?还是你闺女不喜欢啊?” “不不不!”刚醒转过来的黄老三婆娘直接就给来了个否认三连,看她那模样,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再度厥过去。 又是一番解释后,尤神婆明白了。 她一拍桌子:“我就说我没翻车吧!我说了二傻子姐姐……咳咳,我是说,二傻子的姐姐要远行,她还不相信我的话!原来是这样的,她男人要去谋前程了,她应该会跟着一块儿去?还是有别的原因?等等,我再摸一把牌。” 黄老三和他的媳妇儿:…… 考虑到自己有求于人,他俩愣是没敢出声表达反对的意见。 终于,尤神婆在一番折腾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尤桂花看不下去了,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还语带警告道:“以后离二狗子远一点儿,你就快跟他一样傻了!” 啊这…… 尤神婆很想问问她这辈子的老姐、上辈子的婆婆,您还记得您刚刚还在催婚外加催生吗? 但好在,她本质上也怂,因此只点头:“好的好的。” “接着说啊,桂枝咋了?她干嘛非要远行?” “她会在远方遇到她的至亲,就是血缘关系特别近的那种亲戚。”尤神婆眨巴眨眼睛,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 于是,尤桂花她懂了。 眼下当初一起上船的人,不就只缺了她那能耐的大姑子吗?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再加上赵桂枝她男人也确实是有需要去远方,那么她跟着一起出远门的概率就会很大了。 院子里,黄老三夫妻俩还在等着尤神婆开口。 尤神婆就很无语:“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就是上回那个江家。同样的问题不能老问,反正你们要是没啥意见,就去找江家人。找我没用。” “行行,那谢谢尤神婆了。这些东西是谢礼,我们俩口子就替我家闺女谢谢您了!” 说着,黄老三夫妻俩就准备离开了。 尤神婆更无语了:“送礼……你们记得给我送礼,咋不干脆给江家那婆子送礼呢?她那么贪财,来吃个喜酒把散装的喜糖都揣走了。” “哎哟江二哥啊!”刘童生突然出声打断了尤神婆,“江二哥你找我有事儿啊?” 半敞开的院门口,江二伯搓着手站在那儿。 他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嗯嗯,就是我那个小气抠门的弟媳妇儿啊,她让我请你们一家子也去乡下喝酒。我侄儿啊,他中了秀才。对了,我侄儿媳妇不就是刘老弟你堂侄女吗?你堂侄女婿出息了,中秀才了!” 第81章 江二郎中秀才一事,刘童生已经知道了,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震惊且欢喜的表情:“中秀才了啊?真的吗?哎哟,我侄女婿可真的是太能耐了!” 呃…… 这话是没错,就是配上刘童生那副且惊且喜的模样,瞧着有些欠而已。 尤桂花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欢欢喜喜的道:“中秀才了啊?还要请咱们去吃酒啊?那感情好!赶紧的,菜花你也收拾收拾,跟姐姐姐夫一起去吃酒!” “对对。收拾收拾!”刘童生说着就看向特地上门讨要定心丸的黄家老俩口,“你们要一起去吗?” 黄老三果断摇头,他婆娘帮着解释:“这是江家的大喜事儿,我俩还是不去了。倒是方才那事儿……” 刘童生飞快的伸手指了指江二伯:“跟他说,他是江三郎的亲二伯。” 好家伙,虽说这话也确实没错,可说到出息的江二郎时,这人只扯什么侄女婿,提到傻不拉几的江三郎时,怎么就扯到自己了? 江二伯一脸的困惑,困惑自己认识多年的老街坊,怎么突然间变了性子,变得那么凑不要脸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人还是要接待的。 黄家老俩口也不想让事情变得人尽皆知,因此没去隔壁的江二伯家,而是就借了刘家的地盘,将自家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以及最重要的拜托江二伯去探一下江母的口风。 本来,就算说亲好了,不成功也没啥的。可偏生黄家是个闺女,还刚刚才退了亲。因着这一层的缘故,他们反倒是不好亲自上门。甚至连悄悄的过去问个话都不妥当,只因这会儿江家的门槛肯定被踩平了。 退一步的方案就是拜托其他人去探个口风,江二伯的身份倒是不错,哪怕他不好直接跟江母说,大不了跟江父说一声。 尽管内心很希望这门亲事能成,但黄老三婆娘还是忍住了,特地强调道:“咱们家也不是非要拧着这门亲事,就是想要个确信。要是江家同意呢,回头跟我家支会一声就成。眼下不定亲也没啥,只要有个信儿,那我这心里也能安定些。” 江二伯原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儿,一听原来是江三郎的亲事,他顿时乐了。 三郎啊!那还不如大房的丰收来得靠谱呢! 毕竟,丰收的辈分虽然小,但他却是江大伯的大孙子。长房的长孙嘛,别的暂且不说,性子肯定还是很稳定的,也是那种能担得起事儿的人。 反观三郎,他是江父江母的小儿子,哪怕底下还有个妹子,但幼娘是中年得女,跟前头的哥哥姐姐年岁差得可多了。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三郎就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幺儿哟,说真的,就没几个是靠谱的。除非前头全不靠谱,那兴许还好一点儿。但凡前头的哥哥姐姐都不差,这幺儿…… 啧啧! 江二伯索性就给拍板了:“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帮你们当这个中人!” 中人不同于媒人,主要是由身份高的人担任的。江二伯虽是江家的亲戚,但因为他是同辈兄弟里最出息的那个,连带在他大哥和老母亲跟前都很能说得上话。 反正当个中人是肯定够格的。 不过,他很快就又添了一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三郎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没有大郎那个稳定有担当,也不像二郎那么聪慧能读书。就那孩子吧,你要说他有什么毛病,确实也谈不上。可你要说他有多优秀,那确实是方方面面都跟优秀没关系。”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江二伯还是比较委婉的,不然真要他说的话,江三郎就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话真不夸张,毕竟那倒霉孩子就是种地不行、养猪不行、读书不行……甚至连为人处世方面都有的学了。 但黄家老俩口却没在意,黄老三更是耿直的说:“我闺女又不是那天仙下了凡,真要是说一个哪哪儿都好的儿郎,我们也没这个胆子啊!” “那就行了,包在我身上。” 黄家老俩口美滋滋的走了,当然谢礼还是留下了,不留下他们心不安呐! 等他俩走后不久,江二伯也溜了,只说了明个儿中午喝酒的事儿。 其实照这么算,江家那头也算是办了三天的席面了。 头一天主要是为了请差爷吃饭,人家辛辛苦苦的从县城过来送信,甭管怎么说,一顿好吃的总该备上吧?事实上,江母不光让差爷痛快的吃了一顿,还在临走前塞了两盒高档的喜糖礼盒。 当然,喜糖礼盒就是从刘童生和尤桂花的喜宴上拿的,本想着回头卖钱,不过如今送了礼倒也算体面。关键是没花钱。 虽然礼盒也能卖钱,但没到手的钱怎么能算是钱呢? 倒是因为喜糖礼盒过于高贵,直接就把县里来的差爷给看呆了。 至于第二日,其实也就是今天,江家大宴了村里人,甭管有没有亲戚关系,反正都好生吃了一顿。 至于明个儿,则是给住得远的亲戚准备的,毕竟时间太紧了,安排在第三日比较妥当一些。 …… 次日,江二伯带着全家人等在外头,他是想顺便捎带上老街坊的,横竖就三人,挤一挤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啊,来了一群人。 “刘老哥,我们来接你了!”钱货郎一声大吼,语气里分明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但细听好像又是自己的错觉。 江二伯当然是认得他的,周家的上门女婿嘛,再看他赶着半新不旧的厢式马车,见多识广的江二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从车马行里雇的。 不等江二伯开口询问,钱货郎主动解释:“你们也是去大坳子村吧?我姐夫中了秀才,我们也去道个喜!” 姐夫…… 中秀才的人肯定是江二郎,没听说镇上还有别人中秀才的,更别提人家还特地强调了是大坳子村。再回忆起去年周家千金大婚时,特地邀请了他那乡下老娘,江二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能说,侄媳妇儿旁的都好,就是娘家亲戚太丰富多彩了。 甭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像这种大喜事儿,更是决计不能将来道喜的宾客往外头赶的。 江二伯只能坐在驴车上头,跟在厢式马车后面,一面吃灰一面往乡下地头赶。 好在,大坳子村离镇上不远,也没吃多久的灰,就到了地儿。 只是…… 这张灯结彩的地方,真的是自己的乡下老家? 看着村口的老树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甚至地上还有鞭炮炸过的碎屑,江二伯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最终将这一切归咎于才刚过完年。 村口离谱也就算了,没曾想江家这边更离谱。 门上贴着过年时的对联和福字,门环上却是挂着两朵大红花,还有半人高的围墙上,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儿是准备办喜事儿呢! 而院子里,也是人声鼎沸,除了陆续赶到的江家亲眷外,再就是主动过来帮忙干活的婶子大娘了。 赵桂枝的厨艺确实了得,但咱们也得讲讲道理,她是厨艺技能满级,但体力真的不行。真要是让她准备几十人上百人的饭菜,她绝对立马选择躺平。 事实上,前两日的席面里,也就只有几个大菜是她准备的,旁的都是亲戚村民帮忙的。 今个儿算下来吃席的人还是少的,因此她决定多做两个菜。 正忙着呢,亲戚们来了。 这里特指赵桂枝的亲戚们。 最前头的就是钱货郎了,不过他还是要脸面的,没大声吼,但他媳妇儿没绷住。 “奶奶!我来看你了!”周大姑娘……哦不,人家已经娶了夫婿了,索性唤她周生生好了。 周生生一声感情充沛的大吼声,吓得江奶奶忙把手里的点心塞给了虎头。 虎头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就把点心往嘴里塞,结果不出意料的,被循声赶来的江母逮了个正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说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人,你学谁不好,偏跟着你三叔学!”江母张嘴就是一通数落。 趁着这个机会,江奶奶悄悄的拍干净手,大模大样的走出去迎客:“哎哟这不是我的宝贝孙女吗?奶奶老想你了!” 难得碰上有人愿意配合,周生生瞬间戏精上身,三两步的走过来,跟江奶奶抱了个满怀:“奶!我的亲奶奶哟!” 落在后头的钱货郎居然是一脸的感动,随后也跟了上去,用咏叹调颂道:“啊!这是多么伟大的祖孙情!” 因为蹭车坐落在后面的刘童生和尤桂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忍直视。 尤神婆也忍不住嘀咕道:“这俩没去参加戏精的诞生,真是内娱的一大损失。” 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更别提纯粹的外人了。 幸好,他们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然估计得就地用脚抠出一座摩尔庄园来。 而比他们来得更早的是虞三娘和豆腐张。 虞三娘是准备去灶屋里帮忙的,她的这一举动吓得赵桂枝差点儿就给她跪下了,只差没有三跪九叩就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最终,虞三娘是被前后脚赶来的石二苟和陈屠夫强行拽出灶屋的。 陈屠夫很能帮得上忙,他不光会杀猪,确切的说,所有的牲畜家禽他都能杀。杀鸡更是格外得利索,老母鸡在他手里,连动弹都不敢,十分配合的把脖子伸出来,主动要个干脆。 不仅如此,他还负责了切墩的活儿。 甭管是鸡肉拆分,还是大块的猪肋排切块,或者是简单的冬瓜萝卜,他都能唰唰的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块。不夸张的说,就跟丈量过一样,特别治愈强迫症。 就是吧,只要想起他曾经的职业,赵桂枝就心里发怵。就连幼娘好奇的问是不是所有的屠夫刀工都那么好时,她都赶紧找个借口把话题岔过去。 妹子哟,屠夫的刀工好不好她是不知道的,但法医的刀工那是真的好。陈屠夫啊,他还能拿着镊子用针线缝伤口呢,特别得吓人。 …… 亲戚们来得早,多半都是半上午就到了的。 江母不让他们帮着干活,只将堂屋让了出来,让这些人进去烤火外加聊天。 当然,大房那头不在此列。 大伯娘偷偷的嘀咕着:“不让亲戚帮着干活,你倒是特能使唤我。”一面说着这话,她一面将几个儿媳妇使唤得滴溜溜的转,美其名曰,三房这边人手不够,可不得她们出马吗? 三房的人手的确不够。 赵桂枝能做的也就是灶上的活儿,幼娘则是帮她生火兼打下手。平常,江奶奶还会帮衬一把,但因为这几天的活儿太多了,怕累着老人家,都不敢让江奶奶进灶屋。 当然,她自个儿偷摸着进来拿吃的不算在内。 本来薛氏还能帮忙的,结果她还在月子里…… 薛氏倒是很乐意提前出月子,但赵桂枝真没敢,直说人手够了。江母也不赞同,就是赞同的理由不一样。 江母啊,她觉得儿媳妇是自家人,大房就算再怎么亲近,那也是亲戚。所以,放着连吃了两天并且还打算吃第三天的大房婆媳等人不同,瞎折腾自家人又是图啥?横竖吃都吃了,不得多出点儿力啊? 这赵桂枝的好意,薛氏还能婉拒一下。但江母就算了吧,为了全家人的耳根子着想,薛氏决定闭上嘴老实待在屋里。 于是,几乎绝大部分的活儿,都由江大伯娘和她的儿媳妇们扛下来了。 还有就是秀娘也回来了,她去年就怀了身子,但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这次回来,除了吃席之外,就是想沾点儿喜气。简单地说,就是她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娃儿能像舅舅。 这话却是让她的三个亲哥哥黑了脸。 虽说外甥像舅是句老话,但放着仨亲舅舅不像,非要跑去像隔房的堂舅舅,这话您觉得合适? 秀娘的三哥还说了句差点儿挨打的大实话:“像堂舅?那万一外甥没像二郎,像了三郎这个堂舅咋办?那还不如像亲舅呢,至少我们仨都靠谱。” 很难形容秀娘当时的心情,她扶着腰身就去找江奶奶了。 可惜,江奶奶又有别的孙女了,秀娘早就不是她最爱的孙女了。 “秀娘?” 没等秀娘感概她奶变心真的很快,就听到有人小心翼翼的喊着自己。她扶着腰身扭头一看,顿时惊了:“姐?姐你怎么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姐江孟娘。 江孟娘苦笑道:“我亲弟弟中了秀才,却没人去支会我一声。要不是听说二伯来乡下吃席,多打听了一句,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秀娘面露尴尬,毕竟她人也是在镇上的。她之所以没跟江二伯一起过来,那是因为江二伯是今个儿大清早来的,而她月份略大了,天不亮就出门怕有意外。因此,她和她夫婿是昨个儿吃过午饭后,慢慢悠悠过来的,晚间就歇在了娘家。 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要通知同在孝义镇的堂姐孟娘。 江家的闺女并不多,大房只秀娘一个闺女,三房则是俩,孟娘和幼娘。至于二房,一则是离得远了,二则原配没生闺女,后来的是生了但年岁差距非常大,自然没办法玩在一起。 也因此,小时候秀娘就是跟孟娘和幼娘一起玩的,说是堂姐妹,但其实跟亲姐妹也没什么差别了。 又因为幼娘年岁最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只有秀娘和孟娘两个女孩子。 曾经几乎形影不离的姐俩,算起来,却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秀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堂姐,却发现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姐姐,却苍老的仿佛经历了极多的磨难。 这个发现,让她那句“你过得好吗”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82章 秀娘卡壳了。 早先没碰着孟娘时,她自是不觉得有什么,仍然将孟娘归属在好姐妹的范畴之中。但问题是,她俩真的有太久太久没见面了。 确切的说,从孟娘出嫁后到今个儿,好几年的时间里,这还是头一回见面。 原先是不觉得,毕竟人过日子都是往前看的。秀娘家里人口多,就算她没有亲姐妹,还有嫂子们以及侄子侄女们。在孟娘出嫁后到她自个儿出门子这段时间里,她一直负责照看年岁小的孩子们,两个小侄女更是每晚都跟她睡一炕,喜欢她这个姑姑更甚于亲娘。 加上她早早的就订了亲,旁的嫁妆倒是不用她来操心,但一些绣活儿却是必须由她来做的。还有隔房的幼娘时不时的来找她玩儿,跟她讨花样子等等。 总之,日子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个曾经跟她一起长大的堂姐孟娘,就这样被她丢在了旧时光里。 “姐啊,要不咱俩一起进去?”秀娘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想着人家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甭管早先有多少矛盾,这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着也得进去瞧瞧父母兄弟和妹妹吧? 不想,孟娘却摇了摇头,迟疑了一瞬后才问道:“我可以去你家里坐坐吗?” 以秀娘的性子,她是断然不可能拒绝的,只得将人往自家带。 好在,大房和三房就在同一条岔路上,统共也没多少远。又因为三房要操持席面,大房这边除了几个熊孩子外,几乎所有人都去帮忙了。就连那几个小孩儿也一早就跑出去了,这会儿家里空无一人。 秀娘虽已嫁了出去,但家里除了新盖的两间屋外,旁的都没什么变化。因此,她熟门熟路的去灶屋里拿了茶,又摸了一盘点心,送去了堂屋里。 孟娘脸色灰败的坐在屋里,哪怕秀娘把茶碗往她手里塞,她也是一副麻木的模样。 见状,秀娘终于忍不住问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姐你过得咋样啊?这几年都没听到你的消息。” “我能过得咋样?肯定不好啊,连亲娘都不盼着我好,在我出门子那天这么诅咒我,我能过得好?”嘴上说着赌气的话,孟娘的眼泪却是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几年前,她出门子时,家里可没办什么席面。 当然,这年头的乡下村子,很多人家嫁闺女都是不办席的,犯不上啊!横竖闺女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省下钱来给自家人割两块肉吃多好呢? 可江家真没到那份上。 那会儿,三郎还在村学念书,花不了几个钱的。虎头还是个小婴儿,除了吃喝外,连衣裳都是由大人的旧衣改的。唯一一个比较花钱的人是二郎,但他也节省得很,加上有江父和大郎外出打零工挣钱,家里的吃喝用度倒是不受影响。 说白了,江家供两个读书人是略微有些吃力的,但这种吃力是表现在,没几件好衣裳,除了逢年过节外极少吃肉等等方面。实际上并没有到勒紧裤腰带,靠着稀粥勉强度日的份上。 况且,原本江母就许诺了她,要给她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还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她明明答应我的,后来又反悔了。我没有丁点儿的嫁妆,连一身新衣都没有。出嫁那天,我夫婿来村里接我,连碗水都没叫他喝,还站在院坝上那么骂我,说我会遭报应的,将来日子不好过了,千万别回来找她。” 没有嫁妆,没有祝福,没有喜宴。 有的只是无休止的谩骂,甚至江母当时一口气追到了村口,那堪称诅咒一般的谩骂声,一直过了好多年,都还是她夜里的噩梦。 孟娘说着说着就拿手捂脸痛哭起来。 一旁的秀娘有心安慰,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江母一贯就是这个性子?说她骂起三郎来更狠?说她火大了还一把拽起虎头直接打得他坐不下来? 问题是,江母的性子如何,在整个大坳子村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孟娘这个江母的亲闺女还能不知道? 秀娘索性跳过这些无用的安慰,深呼吸一口气后,她直接问:“那你这趟回来是想做啥?”总不能单纯就为了吃顿好的吧? 不想,孟娘听了这话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外头的天色倒是还早,秀娘一方面是因为怀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是出嫁女,回娘家本就是做客,况且这次办席面的还不是她自个儿家,而是三叔家。因此,她原就不用上赶着去帮忙。 考虑到并不赶时间,她索性静下心来,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也不喝,只捧着取暖,顺便耐心的等着孟娘的解释。 好半天,孟娘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我后悔了,他待我并不好。” 这话倒是奇了。 秀娘又不是当时还处于稚龄的幼娘,事实上这年头的女孩子可早熟了,她订亲又早,本人又很是聪慧,加上那会儿江父见天的往大房跑,江母更是在她娘跟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以说,对于当年的事情,她真的是记忆犹新,尤其是素来强势的江母哭泣的模样。 像什么苦衷不苦衷的,秀娘在当时确实是不懂的,可她只知道一个事儿,为了孟娘的亲事,江母都哭成这样的,那肯定是孟娘没道理。 至于后来孟娘出嫁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确实是不知情的。只因当时她娘勒令所有人都不准出门,她倒是隐约听到了外头的骂声,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乡下地头,哪天没有婆娘插着腰站在村道上骂人啊?早就习惯了。 秀娘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便道:“这话你不该同我讲,你是我的堂姐,你的亲事也好婆家也罢,原就不是我能插嘴的。再说我也嫁人了,哪儿有出嫁女插手娘家的事儿?更别说是同样已经出嫁了的堂姐。” “不同你讲,我还能同谁讲?”孟娘许是没想到秀娘会这般冷情,惊愕的瞪圆了眼睛,“要是叫我娘知道,我嫁了人以后把日子越过越糟了,她还不得笑话我活该?” “她不会的。”秀娘很肯定的说,她如今也是怀着身子,今年就能当娘的。哪有当娘的不盼着自己孩子好的?还是知道孩子过得差,不得心疼死? 孟娘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堂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过了一会儿后,她长叹一口气:“罢了,我也不跟你争辩这个。我是听说二郎中了秀才,想……想请他去一趟我婆家。” 秀娘一时间有些没明白过来,只困惑的看着她:“去你婆家干嘛?你婆家有什么大喜事儿吗?” 这年头可不兴无缘无故的上门做客,除非是一家办喜事,亲戚们才会蜂拥而至。 当然,如果是近亲,像江家的大房和三房这样的,没事儿也会互相窜门子,但前提是本身就住得近。这就好比,没什么特殊原因,江家人也不会跑去孝义镇找江二伯的。 “我兄弟出息了,不该帮我撑腰吗?”孟娘原是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直接的,但她又担心秀娘没明白,想着她们几年才见一回面,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索性就说开了。 孟娘的想法倒是简单,这年头的出嫁女本身就是靠娘家、儿子和夫婿的。她跟夫婿的关系并不好,也没儿子傍身,能倚靠的也就只有娘家了。 早先,江家不过是普通的乡下农户,就算她想靠都没辙儿。如今就不同了,秀才公搁在县城里确实不算什么,但放在小小的孝义镇上,还是很体面的。 最重要的是,江二郎既已考上了秀才,那就大概率不会再回村的,他应该会留在镇上,或是自己开私塾,或是去别人开的学馆里授课。像石坪村村学里的先生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一般都是上了年纪后,才会想着落叶归根的。 “我也没指望娘家给我财物,就想着让二郎去一趟我婆家。他先前是在念书,自是没工夫。如今都考上秀才了,甭管是干啥总归没先前那么忙了,我们两家就当普通的亲戚处着,多好呢。” 生怕秀娘误会,孟娘又强调道:“我婆家不差钱,他们有宅子有铺子,跟那些富贵人家是没得比,可比江家可要有钱多了。我不贪图二郎给我什么,就是想让他帮我撑点儿面子,好叫我婆婆嫂子们知道,我也是有娘家人撑腰的!” 秀娘犹豫了:“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娘不待见我,我想让你帮我跟二郎传个话。横竖我娘又不往镇上去,回头二郎自个儿去我婆家找我就成了。”孟娘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到底是跟秀娘打小一起长大的,见她露出犹豫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七八分。 果然,秀娘点了头:“那行,我帮你转达。不过,二郎堂哥答不答应,我可不敢保证。” “他会答应的,又不碍着他。再说我婆家在镇上也是体面人,有这么一门亲戚在,他面上也有光。”孟娘自信满满的说。 秀娘心情复杂的看过去,心说你要是知道二郎媳妇的娘家人有多体面,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但甭管怎么说,那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她既是答应了,便一定会如实传达消息。 在孟娘的催促下,秀娘扶着腰身出了门,她很快就来到了江家院坝上,彼时江奶奶已经领着周生生去了灶屋,院坝上全是自家人在忙活,而灶屋那头也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又酸又辣的,光闻着味儿就让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秀娘你进屋歇着去,这儿有我和你嫂子们。”江大伯娘瞅见女儿过来了,忙摆手让她去堂屋烤火。 “好香啊,这味儿闻着真开胃,二堂嫂又在做好吃的了吧?”因为是肩负了重任的,秀娘心里略微有些紧张,顺口就扯起了旁的。 江大伯娘笑了笑:“这不是前两日做多了肉,你三婶心疼上了,提前花钱让人从河里捞了几条鱼。这年也过了,鱼肉可便宜了,倒是二郎媳妇瞧了鱼还高兴呢,说要做那个什么,酸菜鱼。” 虽然没明白这是道什么菜,不过想着赵桂枝一贯出众的厨艺,再闻着这开胃的香味,江大伯娘觉得中午肯定是有口福了。 秀娘又跟她娘说了两句话,很快就被打发进了堂屋。 江家的堂屋确实很大,可再大也容不下那么多人。秀娘看了一圈,很快就发现江二郎并不在屋里。 她不好直接问二郎去哪儿了,只问虎头呢?还道自己许久没见着虎头了,可想他了。 江奶奶听了这话,又瞅了瞅她那隆起的大肚子,顿时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在屋里写大字呢,你去找他吧。” 真惨哟,外面那么热闹,他却被逮过去写大字了。 更惨的是,还要被秀娘当成工具人。 秀娘果然去了,她寻思着,以虎头的性子应当是坐不住的。假如只有他一人,肯定老早就跑了。所以,家里定是有人看着他写大字的。 那个负责看着虎头的人,不是二郎就是三郎。 她运气还挺好的,三郎被江母打发去收柴禾了,留在屋里的是二郎。 好不容易才逮着了机会,秀娘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将事情全说了。她其实是略微有些惧怕这个读书人堂哥的,只因为二郎平日里比较严肃,训起三郎时又是一副黑面神的模样。哪怕秀娘没被他教训过,心下也仍有些怵他。 将事情一说完,秀娘就缩了缩脖子:“我也没办法,她非要我帮她传话,我拒绝不了……对不起啊。” 江二郎神情有些发怔,及至听到了秀娘的道歉,这才回过神来:“跟你无关。对了,她如今还在你家里?” “我走前她是在堂屋里的,大概是等着我这边给他回话。”秀娘实话实说。 “你不用回去了,我去一趟。”二郎起身就往外走,快到门口时,才扭头叮嘱道,“你帮我看着点儿虎头,写不完两张纸就不用吃午饭了。” 虎头大为震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偏生,二郎撂下这话后就离开了屋子,只留下虎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秀娘。 秀娘能有什么办法:“你二婶在灶屋里做新菜呢,听说叫什么酸菜鱼,那味儿闻着可真香啊!你要是错过了这次,天知道啥时候还能吃得上,你奶可不是那种大方的人。” 虎头:……懂了,低头写作业。 也不知道二郎是怎么跟那头说的,反正快吃午饭时,他是回来了。 这次的席面办得格外隆重,倒不是说前两天的饭菜就不好了,而是今天因为客人少,又都是自家人,除了几个凉菜和腌菜外,几乎所有的热菜都是由赵桂枝亲自掌勺的。 那味儿哟,反正大家都只顾着埋头苦吃,一个两个的恨不得把头埋到盆里去。 还真别说,冬天就适合吃各种汤锅、火锅,还有就是各种辣菜。哪怕席面是摆在江家院坝上的,天气还冷着呢,但大家伙儿都吃得满头冒汗。 赵桂枝还是很照顾家中的特殊人群,比如说尚未出月子的薛氏,还是个孩子的虎头以及大房的几个小孩子,再就是秀娘这个孕妇了。 薛氏自是不用提了,她的饭菜是少油少盐的,不见得有多难吃,但肯定跟好吃是挂不上钩的。好在,她是在自个儿屋里用的,由江大郎帮她端进去的,看不到外头的热闹,估计受到的诱惑也就小了很多。 小孩子们问题也不大,是不能吃辣,但席面上也有几个微辣的菜,一个两个的大口吃着,压根就不用大人操心。 苦就苦了秀娘,她就很想吃那些浓油酱赤的菜,尤其是那个酸菜鱼。只是,赵桂枝提醒孕妇还是注意一些,最终她被江奶奶摁住,一起吃了江奶奶独属的老年餐。 吃着喝着,江奶奶还要搞事儿。 “生生丫头啊,你也就比秀娘晚嫁了半年,她这都快生了,你咋还没动静呢?” 周生生也是没想到,上辈子她又是催婚又是催生的,没料到有朝一日还有人能催到她头上来。卡了一下壳后,她如是说:“这能怪我吗?又不是我不愿意生,这不是没怀上吗?是吧,相公?” 钱货郎:…… “噗!”陈屠夫毫不客气的笑喷了,“是该加把劲儿了,周家缺继承人呢!” 这面对自家老婆,钱货郎是无话可说,可啥时候轮到这个倒霉孩子说话了?他只一瞪眼:“你啥时候成亲呢?不对,你还有没有个谱儿了?比我大了差不多十岁呢,老光棍!” 陈屠夫:…… 大了八岁,以及还不是老光棍。 坐在一起的人都准备拉架了,毕竟谁都知道陈屠夫是个暴脾气,且最是听不得别人提及光棍一次。谁知,他竟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挟菜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嚼起来更是满脸的凶狠,仿佛把某个嘴欠的人当菜给嚼了。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了,但别忘了,席面上坐了俩二傻子。 石二苟乐呵呵的吃着喝着并逼逼着:“我已经跟我爹娘说过了,他们帮我去寻媒人了,过两日就去上门提亲,回头择个良辰吉日我就要成亲了。” 尤神婆也跟着道:“对对,成亲好啊,省得我姐天天在我耳边碎碎念,快把我烦死了。” 陈屠夫无言以对,并恶狠狠的瞪着那俩。 江母听着这个话题,也十分感兴趣的接口道:“那我家三郎呢?尤神婆你给瞅瞅,我家三郎啥时候能成亲呢?” 这要是问别的,尤神婆还真没办法一下子答上来,但江三郎嘛! “看你。” “啥意思呢?”江母不解其意。 “就是你想让他啥时候成亲,他就能啥时候成亲。一切全看你自己。”毕竟,就昨个儿黄家老俩口那态度,看着就像是恨不得立马把闺女嫁出去的模样。 江母乐了:“我先前还真帮三郎看了一门好亲事,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尤神婆再帮我瞅瞅,我啥时候派人去提亲好呢?” “今个儿吧,不然明个儿也行,反正你会得偿所愿的。”尤神婆难得不毒舌,连石二苟都多看了她几眼,总感觉她有点儿不对劲儿。 江大伯娘看着心里痒痒,也凑过去问:“那我家大孙子呢?尤神婆也帮着瞅瞅?” “以前没摸过,等我吃完帮你看看。”这时候她就庆幸自己带了宝贝牌,果然到哪儿都不能忘了带吃饭的家伙。 一群人和乐融融的吃着喝着,要是撇开脸色不佳的陈屠夫的话,那可真的是气氛和乐。 等饭罢,江二郎起身示意他有话要说。 “我决定开春去县城里闯闯,若是能入读县学自是最好的,如若不能,我会寻个好一些的书馆读书。”以秀才的身份去,绝大多数的私塾都会收他的,至少在他们县里是这样的。 江母倒是无所谓,反正二郎先前在镇上念书时,也是好几个月才回家一趟的,县城其实也没差,总归是有秋收假和年假的。 她正要开口时,却听虎头憨憨的问道:“二叔你去县城是为了躲孟娘姑姑吗?” 第83章 虎头挨打了吗? 答案是没有。 毕竟这事儿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错,假如说句大实话都要挨打的话,很容易给孩子的将来埋下隐患,况且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事情真相,而不是把气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最重要的是,打孩子啥时候都可以,不急哈。 得亏二郎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大家伙儿都吃饱喝足了。加上在场的多是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在意识到情况不太对时,以江大伯为首的一众亲戚就扯着各种离谱的借口开溜了。 那借口得离谱到什么程度呢?堪比“明个儿你奶奶要结婚”。 江大伯不仅自己开溜了,还极为有孝心的把江奶奶搀走了,美其名曰,好不容易老二回了一趟家,他得让老娘跟他们哥俩好生亲近亲近。 并不想跟傻儿子亲近的江奶奶,拽着周生生的胳膊,把她也给拽走了。 反正也就是眨眼之间,满堂宾客去了一多半。 溜走的人里面也包括了秀娘,别看她大着肚子,那动作利索的,反正比江奶奶走得快多了。 正颇为不舍的拿馒头沾酱汁的虎头,冷不丁的一抬头…… 好家伙!人呢? 意识到不妙的他,瞬间跳下了条凳:“娘啊娘啊娘!我老惦记你了!” 江母看着他一溜儿烟的跑进了薛氏那屋,沉声道:“别管这些事儿了,先搁着。你们都给我进堂屋来,把事情说清楚!” 幼娘本来已经伸出去准备收拾碗筷的手,就这样硬生生的给缩了回来。虽说大冬天的洗碗筷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她不怕辛苦,她更怕她娘。 但是没办法,江母已经发话了,他们几个只能耷拉着脑袋进了堂屋。 二郎倒是痛快得很,眼见事情已经曝光了,没等江母追问,就将事情说了一遍。他也没替秀娘隐瞒,只是替秀娘辩解了一句,说孟娘一贯强势,秀娘却是个软性子不会拒绝的人,所以这也是没办法。 “她倒是会挑软柿子捏!”江母气恼的捶桌,她不怪秀娘,因为没那个必要,但是对于孟娘的所作所为却是羞愤难当。 事实上,江家其他人的感觉也差不多,尤其是江父和大郎。 三郎一贯缺心眼,况且那会儿他的年岁也不大,满脑子除了找吃的外,也分了一些神在读书上。他跟虎头还是有差别的,他属于不爱读书但还是能够逼自己念书的人,无奈天赋不够,磕磕绊绊的念了七八年,也没念出个花样来。 但江父和大郎却不同,他俩的气愤并不比江母少。 二郎看了一眼乖巧坐在一旁耳朵却竖起来的小媳妇儿,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孟娘跟秀娘说的不多,大概只想利用秀娘传消息,没准备告诉她太多的内情。不过,她倒是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她婆家的事情。” “我不想听!没那必要!”江母一张口就是火星子,“她比你还大了两岁,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指望着别人给她擦屁股啊?” 尽管知道江母一定会生气,但说实话,二郎还是被她这话给噎着了,缓了一会儿才无奈的道:“那就索性当没这回事儿?横竖我已经拒了她。” 江母一听,更不高兴了:“说!她到底想要干啥?找你撑腰,哼,亏她想得出来!” 换个嘴欠的就该质疑江母到底想干嘛了,幸好二郎没那么嘴欠。 他刚要开口,就听三郎嘿嘿一笑:“娘你到底是让二哥说还是不说啊?他要说,你说不想听;他不说了,你又让他说……哎哟!” 三郎敢这么说,肯定是提前找了退路的。确切的说,他坐的位置是距离堂屋的门最近的,离江母还有好几步远呢。 然而,这点儿距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江父一烟杆子抽过来,直接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个小鼓包出来。 江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三郎,只扭头对老妻说:“你也别生气了,先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想啊,如今是她求上门来了,又不是咱们去求她。二郎这孩子一贯孝顺得很,别说他已经拒了,就算他答应了,你不同意他也不敢呢。” 不得不说,当了几十年的夫妻还是很有用的。江父往日里不常开口,但只要他一开口,江母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更别提他这些话句句在理。 “行吧,二郎你说……三郎你给我闭嘴!” 最后那话,江母甚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滋味。 三郎伸手捂住了嘴巴,他就觉得吧,虎头只是有可能会被秋后算账,但他本人一定先完蛋。 只这般,二郎又将他去找孟娘时,对方私底下透露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 确实,孟娘跟秀娘说的时候是保留了很多事情的,谈不上说谎,但也的确没说实话。 孟娘跟婆家的关系十分得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彻底恶化了。她婆家是镇上的小康人家,有祖传的宅子,也有铺子,自家开了个杂货铺,又赁个铺子出去。非要说的话,就相当于是刘童生那个阶层的,差不离的感觉。 只不过,刘童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加上他这人物欲比较低,除了喜欢到处晃悠跟人吹牛皮外,真没旁的什么爱好了。哪怕是原身好了,也只是喜欢闷在家里看书写字,并没有任何烧钱的爱好。 钱多人少还不爱花销,刘家论富裕程度肯定是超过孟娘的婆家,不过两家确实属于一个阶层的,只是孟娘嫁的是那家的幺儿。 幺儿受宠是不假,可没什么担当也是真的。 那家是开杂货铺的,这种小买卖人家更是需要人手,不舍得雇人的结果就是全家一起上阵。 但家里也是需要人来操持的。 据孟娘所说,她婆婆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任何人想要花钱都要找她婆婆要。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因为公公早逝的缘故,像进货送货这些事儿,都是由她夫婿的三个哥哥在做的。而嫂子们,也经常去铺子里帮忙,都是能接触到杂货和钱的。 要知道,像这种小杂货铺子,肯定不能是敲死的定价,加上管理不一定足够严谨,卖出的东西也不会每一笔都记账。再加上不少东西还是打称算份量的,想要偷摸着搂点儿钱,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孟娘也想插手铺子里的事儿,但她没这个能耐。 全家都在忙活,家务事总得有人来做吧?镇上的人家倒是不用下地干活,可洗衣做饭打扫这些活儿,却也谈不上轻省。 偏生,婆家那头认为她是乡下地头来的,那肯定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直接将除了灶上的活儿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她。 是的,灶上的活儿除外。 这还不是明摆着怕她偷吃吗?三个嫂子每天轮流回家做饭,当然也是排了班去杂货铺帮忙做事的。只她一人“闲着”,像洗衣洒扫甚至照顾孩子的事儿,不都留给她了吗? 就这样,每次婆婆和嫂子们派活儿给她时,都是一副“你赚大了”的模样。 又因为全家只有她一个来自于乡下,没嫁妆不说,连娘家人都不认她了。婆家人仿佛吃定了她一般,半点儿不在意她吃苦受罪,横竖她肯定跑不了,也不敢跑。 “……大概就是这样吧,她上午边说边哭,说的有些颠三倒四的。好像还说,嫂子们一生气就爱往娘家跑,只她不能,所以婆婆每次都折腾她。”二郎眉头紧皱,尽管他不认为自己应该为了这个大姐留在孝义镇,可单纯听她的说法,她婆家人确实欺人太甚。 不想,江母却翻了个大白眼。 “瞎编的吧?不是我说你啊,二郎你也不小了,不能什么人的话都信。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编排咱们家的?” 二郎沉默了。 江父则啪嗒啪嗒的抽起了旱烟杆子,江大郎也是满脸的铁青。 看他们这副样子,赵桂枝就知道这里头另有文章,有心想问个清楚,又生生的忍下来了,决定稍晚些时候单独问二郎。 哪知,三郎却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眼见先前那事儿已经翻篇了,他一个嘴瓢就问:“咋编排咱们家的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个猪脑子能记得啥?”江母本来就在气头上,闻言直接开骂,“一天天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正事儿是半点儿不干,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是猪吗?人家猪养大了还能出栏卖钱,你能干嘛?你连个媳妇儿都讨不上!” 呃…… 虾仁猪心啊! 三郎当场认怂,缩着脖子不吭声。 他倒是不吭声了,赵桂枝却逮着机会问道:“娘啊,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我觉得你倒不如直接说明白了比较好。你想啊,我倒是不要紧,横竖我又不认识大姑姐的,我跟她没有半点儿交情,就算她回头要坑人也坑不到我头上来。可三郎就不一样了,万一大姑姐跟他打感情牌呢?像什么……” 赵桂枝确实不知道孟娘是什么人,可天底下的姐姐不都一个德行? 她快速的回忆了一番,上辈子是怎么坑小老弟的,很快就道:“像什么,你小时候大人都很忙,是姐姐我带着你照顾你的。还有什么,家里就剩一个鸡蛋了,姐姐舍不得吃一口,全省下来给你吃了。再有什么,姐姐给你梳头发、帮你打欺负你的人……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江母狐疑的看向赵桂枝:“你是说,孟娘要是这么跟三郎说,三郎就会上当?” “那可不!”赵桂枝心说我家小老弟回回都上当,三郎看起来也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会上当有啥稀罕的? 为了证明她的说法,她特地强调道:“我娘和我小姨,以前就是这么忽悠我幺舅的。嗯,就是这样的,我叔给我说的,说我幺舅忒傻了,我娘给他吃鸡蛋,自己吃鸡腿,他还能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真相是,她家太后当然干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这是她干的。 她美滋滋的吃着炸鸡腿,把没滋没味的白煮蛋塞给小老弟吃,还忽悠他说,鸡蛋最有营养了,吃了长高高。至于炸鸡腿?那是垃圾食品! 多么感人肺腑的姐弟情啊! 江母面上的表情,就从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随即道:“行吧,那我来说。” 在江母的解说之下,赵桂枝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她原先也知道一些情况。大概就是孟娘最早是有一门家里给她订下的亲事,可在某一次赶集时,她自个儿相中了一人,也就是她如今的夫婿。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得偿所愿了。 可在江母进一步的解释下,赵桂枝才知道,当初跟孟娘订亲的人家,竟然是江母的娘家。 虽然赵桂枝是不赞成表兄妹成亲的,但搁在这年头,却是大流行。 江母的娘家侄儿比孟娘大了一岁,勉强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毕竟在当时,江母和娘家的关系还不错,她父母也还在世,钱家村离得也不算远,她经常会带着孟娘回去看望她父母。 然而,因为退亲一事,江母跟娘家人闹得相当不愉快。也是凑巧,就在退亲之后没两个月,她娘家的亲爹起夜的时候给摔了,拖了半年人就走了。而她亲娘原本身子骨还不错,可因为要照顾瘫痪在床的男人,生生的把身子骨给累垮了,隔了没两月,也跟着走了。 等于说,她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失去了双亲。 要说不埋怨也是假的,她爹那事儿没办法,她气的是都这样了,怎么弟弟和弟媳一点儿都不帮忙。可她弟媳很是有道理,说婆婆还在,她怎么也没道理贴身伺候公公屎尿吧?至于她弟弟,地里的活儿还等着呢,在乡下地头指望一个壮劳力回家伺候老人,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江母埋怨弟弟一家不厚道,她弟弟一家又何尝不埋怨她呢? 好端端的亲事就这样给退了,关键是为了能够退亲,当时孟娘是放了狠话出去的,话里话外都是表哥配不上她,她天生就该去镇上享福,而不是嫁给一个乡下泥腿子。 总之,孟娘为了退亲,是百般诋毁了江母的娘家侄儿和他一家子,甚至连江母这个亲娘都不放过。 “……她要去过好日子我不拦着,可做人不能这样啊!当初的亲事我是问过她的,她也没反对,就算要退亲,也该是和和气气的把亲事退了。她倒是好,一开始就觉得钱家欠了她的,后来又骂我这个当娘的缺德,拦着她不让她过好日子。还说我都嫁到了江家,心还在钱家那头,为了娘家侄儿能讨着媳妇儿,不惜毁了自个儿的亲闺女。” 江母原本是愤怒的讲述着陈年往事,可说到最后,她却是忍不住哽咽了。 诚然,她是促成了这桩亲事,可说白了,那也不光是希望钱家好,她是觉得孟娘那性子太直了,嫁到别人家里,还不定跟婆婆怎么不对付呢。反而钱家那头,婆婆是舅娘,太婆婆又是亲外婆,表哥是个性子温顺的老实头,加上人际关系简单…… 当娘的是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结果被亲闺女指着鼻子骂,为了娘家祸害她这个亲闺女。 这谁受得了啊? 反正江母是受不住的。 如此这般,最终孟娘是如愿以偿的嫁了出去,但说好的嫁妆没了。至于聘礼,人家压根就没下聘,之前钱家那头倒是下了聘,可这都退亲了,原本的聘礼那是肯定要如数退还的。 不过,江母也没真那么狠心,她还是让孟娘把自己的东西带走的,衣裳被褥鞋子什么的,甚至这里面还包括了一身新衣裳。 可结果呢? 孟娘觉得嫁到了镇上就有好日子过了,很是看不上那些不值钱的旧东西。哪怕新衣裳好了,江母是用乡下土布做的,她那针线活儿远比不上薛氏,因此做得十分简单,直上直下的,反正就是不好看吧。 最终,孟娘什么都没带,还在出嫁前放话说,娘家人这么对待她,等以后她发达了,一定不会帮衬娘家的。 江母原就是个炮仗脾气,连日里的受气憋屈在那一瞬间就爆发了,直接追出去肆意谩骂,母女俩彻彻底底的撕破了脸。 …… 三郎听得目瞪口呆,愣是半晌回不过神来。 幼娘也没好到哪里去,孟娘出嫁时,她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只依稀记得那段时间家里很乱,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闹哄哄的不说,她还瞧见她娘哭过。但旁的,她真的不记得了。 这时,江父敲了敲旱烟杆子:“三郎、幼娘,你俩听着,甭管发生了啥事儿,也甭管孟娘跟你们说了啥,别搭理她,记住了没?” “记住了!”兄妹俩怂得如出一撤,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江父又看向大郎:“你媳妇儿那头你去说,还有虎头。”看向二郎,“你也是。” 二郎瞧了赵桂枝一眼:“她倒是不要紧,她只是看着傻,内里精着呢。” 赵桂枝就很赞同的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哈?! 第84章 当着家里人的面,赵桂枝没说什么,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差点儿没把二郎的耳朵拧下来。 这当然又是后话了。 只说江家这边,在经过了一轮家庭会议之后,也算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当然,事实上就是所有人都遵从江父和江母的话,也包括没参与进来的薛氏和虎头。 薛氏好办,大郎进屋跟她提了一嘴,她就表示记下了。她碰上孟娘的机会不多的,尤其她才生下了孩子,这年头的孩子几乎都是亲娘带着的,家里人会帮着搓洗尿布都算是体谅的了,至于孩子爹,那就是个摆件。 因此,薛氏接下来至少有一两年的时间里会被困在家里,哪儿也去不得。当然,大郎也不轻松,他既要打理家里的田地,还要跟着一起收购卤味包的材料,整理切块等等。加上江家这边也没有打井,每日里光是挑水就要跑好几趟。 只能说,这年头的普通老百姓日子都难熬,甚至于像江家这样的,都已经算是幸福的了。 对了,还有虎头。 大郎寻思了一圈,大概是认为虎头这倒霉娃儿只长个头不长记性,索性一把将他拖过来,摁到自己的腿上,举起巴掌往他那厚实的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顿。 虎头人都傻了。 他想过他奶会秋后算账,就是没想过他爹会代劳。要知道,江母甭管怎么凶悍,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反正他打小就没少挨骂,但挨打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 还有一点,江母她力气小,就算真的挨打了,倒也不是很疼。 结果…… 虎头直接就哭得鼻子冒泡。 大郎打完孩子还不忘出言威胁:“你那个孟娘姑姑,记着了吧?回头她要是过来找你,只要你跟她说一句话,我就揍你一顿,说两句我揍你两顿!还有,她要是拿糖拿花生给你吃,你吃一口就是一顿揍!” 这话太狠了,虎头直接被唬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半晌,他才弱弱的开口:“那她叫啥孟娘呢?她咋不干脆叫瘟神呢?” 要不怎么说,读书还是有用的呢?起码都知道变着法子骂人了,比他奶的词汇量都要大。 …… 等安顿好了家里的事儿,江母就拽着赵桂枝,去找尤神婆了。 “上次她不是说你也会出远门吗?仔细问问看,到底是咋回事儿。二郎还能说去外头的好学堂里念书,你去干嘛?难不成你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赵桂枝心说这不是扯淡吗?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个儿不知道吗?她啊,那就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反面教材! 江母是拽着她一路往外头走的,结果才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大房的院坝上,尤神婆坐在凳子上,面前搁了张小方桌,正神情严肃的摸着牌。 呃,周围还围了一圈人,要不是怕挡着她都站在两旁和后头,估计江母就直接走过去了。 “这是干啥呢?”江母上了院坝,满脸困惑的问道。 赵桂枝就没那么傻,当下就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跟娘你一样,找尤神婆摸牌来着。” 江母瞪眼:“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您知道还问啊?赵桂枝在心里腹诽着,她觉得自己起码要比三郎和虎头加在一起都聪明,至少这个话她没直接说出来。 “这收钱不?”江母上前问。 尤神婆抽空抬了下头:“都是亲戚家家的,收啥钱?” 江母顿时来劲儿了,来劲儿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赵桂枝撇开了。这都不用收钱了,她要赵桂枝有啥用? 赵桂枝不敢相信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为了证明自己在家族群里的不凡地位,她一个箭步上前:“让我插个队!” “行!”尤神婆一口答应。 江母:…… 这倒霉儿媳还能不能好了? 甭管怎么说,赵桂枝还是蹭着了机会,她不想把秘密告诉其他人,就凑到尤神婆的耳边说:“我记得塔罗牌是有个牌阵的,就是那个二选一,你会不?” “会!” 会就好了,赵桂枝要问的就是不出远门和出远门对她找妈妈的结果会有什么影响。 尤神婆秒懂,并提醒道:“先说好啊,这个只是一个参考,我帮你看看不出远门对所求之事产生的结果,以及选择出远门后又会有什么不同。” 赵桂枝猛点头。 江母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一脸的不明所以。 见她这样,江大伯娘就知道二郎没把真相告诉江母。也就是,赵桂枝最早在庙会上,问的啥时候能有孩子了的真相。 可问题在于,江大伯娘清楚的记得,上次尤神婆算出来的结果是,最近一两年里不太可能,要赵桂枝耐心等待什么的……这话要是让江母知道,就算江母已经有俩孙子了,她也一准会不高兴的。 就在江大伯娘陷入了极度犹豫之时,尤神婆的结果出来了。 她张嘴就是上次的摸牌结果:“选择不出远门的话,结果跟上次差不离,就是让你耐心等待,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嘛!那你要是选择出门的话,情况就不同了。” “啥不同?”赵桂枝追问道。 “被动等待和主动出击的结果肯定是不同的。”尤神婆稍稍有些犹豫,像是在思考要怎么组织语句,半晌才道,“很奇怪的一点,但我先说好,我不敢保证这个一定是对的。我之前就帮你算过一次,就是你出远门后会遇到血缘至亲……” “哇!”赵桂枝顿时喜上眉梢,完全没注意到尤神婆这会儿是眉头紧皱的,“那我要跟二郎一起去县城,你们谁还想一起走的?” 尤神婆脱口而出:“杀猪匠吧!他要换个行当了,但又是重操旧业。” 陈屠夫:…… 他当场就麻爪了。 其他知情者面上的神情也不太好看,这外人不知道什么是重操旧业,他们这些穿越而来的,还能不知道?尤其周生生,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她尊敬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但她真的不想儿子再走法医这条路了。 关键时刻,钱货郎在她耳边说道:“没事儿,咱们可以生二胎三胎四胎五胎,总会有一个是靠谱的。” 周生生一下子就把眼泪给憋回去了,咬牙切齿的道:“你当我是猪啊?!” 生个二胎倒是没啥,三胎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更多就算了吧。 陈屠夫眼睁睁的看着他爸妈在他跟前打情骂俏,只默默的往旁边走了两步。 拒绝狗粮,从我做起。 比起悲伤的陈屠夫,赵桂枝倒是很开心:“那行,我决定了,要出远门!” 江母翻着白眼看她:“先前是谁神神叨叨的说绝对不要出远门的?这会儿就变了?我看你也没比虎头聪明到哪里去。” 没等赵桂枝抗议,江大伯娘突然从斜刺里杀了出来,一把就将江母拖进了旁边的灶屋里。 其速度之快、动作之猛,让赵桂枝大为震惊。 不一会儿,江母就从灶屋出来了,她急急的开口:“对对!出远门好,出远门顶顶好!桂枝你千万一定要出远门啊!谁不让你出远门,我就干掉谁!” 赵桂枝:…… 我婆婆仿佛有那个什么大病的样子→_→ 她又怎么会想到呢?江大伯娘最终还是出卖了她。当然,这也是因为尤神婆说了她出远门就能得偿所愿,误以为赵桂枝一心求怀孕的江大伯娘,直接就将心里的秘密告诉了江母。并反省说,之前不讲是担心她们婆媳闹矛盾,现在就不同了,解决办法都出来了,还怕什么呢? 江母都没顾得上责怪江大伯娘,先将赵桂枝出远门的事情给敲定了。 接下来,尤神婆还要帮其他人算,江母倒是乐呵呵的听着,可她却把赵桂枝轰走了,让她赶紧回家收拾行囊去。 这就很离谱了。 眼下还在正月里,一般的学堂都是很晚才开始上课的。哪怕村学那头,也是定在了二月初一。 依着二郎先前所说,他是准备等开春以后再出远门求学的。这个开春是个指代,一般指的是忙完春耕以后。 算下来,也就是在二三月间,多半他是准备二月底出门的。 赵桂枝回家问了二郎,他果然是这么打算的。 “娘让我赶紧收拾东西,回头就跟你一起出远门。”赵桂枝就很无语,饶是她着急想要寻着她家太后,那也不急于一时吧?眼下还是冬日里,出门特别不方便。 二郎也很无奈,只劝道:“娘一贯就是个急性子,想一出是一出的……等等,她怎么突然就想让你跟我一起走?” “谁知道呢。”赵桂枝总不能说是自己想主动出击去找亲妈的,因此她只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把一切都甩锅给江母。 好在,二郎也没多问,他是准备回头直接问江母的。 然而他不知道,只要他一问,那必是一通挨骂。 要知道,江大伯娘可不光说了赵桂枝月初在庙会上,说要找尤神婆摸她啥时候怀孕的事儿,还告诉江母,当时二郎就在场,他是知情的。 两下一合计,这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就是二郎生怕江母责怪赵桂枝,故意隐瞒了这事儿。 江母都做好准备了,回头就狠骂二郎一通! 不过,骂儿子啥时候都可以,眼下还是要先看看尤神婆是怎么说大房这些小兔崽子的。 尤神婆表示算得越多越不准确,所以她就随便摸摸看。 摸了丰收,说他好事儿将近;摸了板凳,说这孩子搞不好会发财呢;摸了扁担,说他一心想学,要么就特有出息,要么就是个小书呆子…… 有尤神婆这个暖场神器在,大房的院坝上就跟过年一样热闹,还是那种既热闹又快活的气氛。 自然,当天傍晚,在所有的客人都散去后,二郎终究还是没逃过江母的那通骂,顺带还被赵桂枝拧了耳朵,来了个秋后算账。 …… 赵桂枝以为这天的事儿就这样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主要是忙着给家里人做特训。 做冬瓜糖的特训。 卤味包的配方她老早就教给了薛氏,当然教的都是一些基础的,材料常见又便宜的那几种。另外,卤豆干的方子,赵桂枝没给薛氏,而是给了虞三娘,配合张家豆腐坊,据说过年前后他们的生意都非常好。 但冬瓜糖却是个特例。 先前,冬瓜糖的前期准备工作都是由大房进行的,包括去各家收购冬瓜等等,甚至连食材和调味料的钱都是大房垫付的。但制作冬瓜糖的人却是赵桂枝本人。 等于说,大房包揽了除却加工之外的所有过程,连售卖都是由大房负责的。 但赵桂枝收的可不是什么手工费,而是实打实的分成。 江大伯娘倒是觉得很正常,毕竟手艺本身才是最难得的,让利给他们都是看在了亲戚的份上。不然,赵桂枝完全可以换个合作者,而他们又上哪儿去找能做冬瓜糖的人? 事实上,哪怕扣掉了一切成本和分给赵桂枝的那部分钱,剩下的利润还是有将近二十两银子。 可别小看了这笔钱,要知道,大房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半的两头大肥猪,丁点儿不留整猪卖出去,也堪堪才十两银子。 等于说,仅仅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赚到了四头大肥猪的钱。这还不算猪崽的钱呢! 累肯定是累的,可赚钱哪儿能怕辛苦呢? 甚至江大伯娘还后悔没多种点冬瓜,因为后期收不到冬瓜了,冬瓜糖的产量跟不上了,浪费了大好的正月时光。她倒是去庙会上摆摊了,可要是冬瓜糖充足的话,她大可以让儿子孙子们,挨着村子去卖糖。 大过年的,再抠门的人也舍得花几文钱给糖给孩子吃。 这不,江大伯娘早就盘算好了,今年一定要多多的种冬瓜。 但计划显然赶不上变化,赵桂枝要出远门了!! 前几天听着尤神婆说那话时,江大伯娘还没品过味儿来。等她晚间睡觉了,突然就半夜惊坐起。 “哎哟我的长条糖啊啊啊啊啊啊!” 有一说一,据说江大伯差点儿就被这一声哀嚎,当场送走了。 幸好,次日把顾虑跟赵桂枝一说,她马上就有了主意。 “我把做的法子教给娘不就好了?”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一月底了,算下来薛氏的月子也算是差不多坐完了。当然,这年头的乡下极少有妇人真的就把月子坐完的,一般也就是躺个三五天的,之后就开始做家务活儿了。 赵桂枝不想迫害薛氏,她一开始想的是先教会江母,再由江母去教薛氏。 当然,江母也答应了,可后来仔细一盘算,江母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如果她跑去做冬瓜糖了,那像打猪草这类的活儿,怕是就要交给薛氏来做了。 江母倒不是心疼儿媳妇,她心疼小孙子。 薛氏就算出了月子,那不还得接着喂奶? 她私底下问赵桂枝是不是防着薛氏? “我防……”谁会把冬瓜糖当成祖传配方啊?!赵桂枝简直佩服江母的脑洞,她只道,“我先把娘你教会了,等回头大嫂出月子了,你再教她不就好了?人啊,要学会变通,脑子别那么僵化!” 难得逮到损江母的机会,赵桂枝是一点儿也没客气:“其实我也可以把做糖的方子直接交给大伯娘的,那样才是真的省事儿……” “你疯了?!”江母连赵桂枝刚才变着法子损她都顾不上了,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天呐天呐!二郎啊,你婆娘她疯了!她——疯——了——” 等二郎循声赶过来时,就看到他娘整个儿就像疯了一样,满屋子乱窜,而他媳妇儿…… 赵桂枝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江母,那眼神就跟他平时看三郎一模一样。 第85章 到底谁才是真的疯了…… 这个问题属于智者见智了。 好在,二郎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也顺利的安抚住了江母:“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娘您也不用放在心上。要不您先把这熬糖的活儿学了再说?” 学肯定是要学的,但最重要的是让赵桂枝打消把祖传手艺告诉大房的念头。 赵桂枝猛点头:“对对,不能瞎教。”娘哟,她可算是知道三郎像谁了。 先前赵桂枝瞅着大郎绝对是像极了江父的,都是一样的少言寡语,并且性子格外稳重。二郎大体上也是俏似江父的,只是因为他打小就念书做学问,也开了眼界,因此比江父做事更得体,在外人面前也相对放得开一些。 但三郎就很奇怪了,在这之前,赵桂枝一度认为三郎是随江奶奶的,因为三郎也是嘴馋的。可问题在于,江奶奶只是比较好吃而已,她人是稳重的,完全不像三郎那么一惊一乍的。 如今看来…… 嗯,像了江奶奶的人该是虎头才对,三郎啊,他像江母! 想明白之后,赵桂枝再看江母时,眼神里就充满了慈爱和宽容:“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索性这样好了,我只教给娘,旁的人一律都不教。至于娘打算教给谁,娘您自个儿做主!” 江母用审视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最终似乎是被她说服了:“那倒是不用,你要是教给你将来的孩子,我还能说什么?” 赵桂枝:…… 她有病吗?教孩子点儿啥不好,非要教怎么做冬瓜糖? 没等赵桂枝开口,江母又补充道:“依着咱们这儿的习惯,像这种祖传的秘方,都是传儿不传女的,或者传给媳妇儿都不愿意教给闺女的。只因为闺女要是嫁出去了,就跟你一样,把老祖宗留下来的秘方都带走了。不过,这也不是咱们江家的方子,你要是想传给你闺女,我也不拦你。” 末了,她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是在替赵家的祖宗心痛。 赵桂枝只能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们老赵家啊…… 不是啊,爱买冬瓜糖的人是她外婆!她奶才不干这事儿呢,人家要吃巧克力,还得是费列罗的,下午茶要喝英式红茶,配的是法式的马卡龙,哪怕喝咖啡都要手磨的,速溶的人家连碰都不要碰。 她奶啊,那活得可比她要精致多了。 唯一略显土气的,大概就是她奶的取名方式了。可这话要怎么说呢?就算她奶酷爱给儿孙取土得掉渣的名字,但她本人的名字可不土啊!所以说,土的只是赵家的孩子,而不是赵奶奶。 在内心腹诽了一通后,赵桂枝赶紧麻溜儿的把冬瓜糖的做法传授给了江母。 严格来说,冬瓜糖并不难做,如果本身就是厨房老手,看一遍视频或者菜单就能做个七七八八的。当然,如果是厨房杀手那就趁早放弃吧,犯不上! 但有个问题就是,搁在赵桂枝上辈子,冬瓜糖是属于廉价食品的。一开始属于供销社卖的,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冬瓜糖倒是进入了超市,却始终都是散装的,称重零卖的。 同时也是因为这玩意儿就没上过档次,所以也没人会对它的品相计较什么。 在多数人的印象之中,冬瓜糖属于又难吃又难看的食品…… 可搁在如今情况却不同了。 哪怕几文钱就能买一包冬瓜糖,但一包里面才几块呢,对于这年头来说,尤其是搁在乡下地头,这就是奢侈品了。 然后,江母做出来的冬瓜糖,味道倒是差距不大,模样哟,那可真的是丑。 丑到什么地步呢? “虎头,过来吃糖。”江母端着一碗冬瓜糖喊虎头。 一听说有吃的,虎头飞快的跑了过来,伸手就抓了一块,然后就愣住了:“这是啥?” 赵桂枝做的冬瓜糖,那是每一块都跟患了强迫症一样,特别的齐整,而且都是笔直的,加上因为熬煮的时间足够长,冬瓜糖的外面呈现了一种半透明状,上头还挂满了白乎乎的糖霜,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可江母做的就不同了。 首先,她没办法保证每块糖都长得一样,这甚至没办法怪切块的人,那切块的人也不知道她能把人家好好的长条,直接变成或是弯曲或是扭曲的不规则形状。 其次,她做的冬瓜糖,有点儿像是糖熬焦了一般,仿佛是冬瓜糖上挂了一层咖啡渍。 最后…… 呃,用一句话就能总结了,连小吃货虎头都被震住了,没敢第一时间放到嘴里。 眼见江母要发火,赵桂枝忙道:“你吃一口,别看它长得丑,但味道还是可以的,还有一种别样的焦糖风味呢!” 虎头吃了吗? 那换成任何人被江母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也不敢不吃呢? 等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后,很快就眼前一亮:“好吃的呀!就是长得跟我拉得粑粑一样。”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 孩子啊,你总是挨打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长了一张嘴。 江母首战宣告失败。 哪怕这玩意儿确实不难吃,但很明显,想要卖高价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赵桂枝先前做冬瓜糖时,也会出现瑕疵品,但江母这个已经不能被归为瑕疵品了。 那是废品,只能以吐血亏本价出售的那种! 于是,在二郎的说和之下,江母同意让幼娘开始学做冬瓜糖。 但她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幼娘可以学,但不能胡乱教人。幼娘一贯就是个软性子,闻言忙点头:“我只教大嫂,好不好?” 江母先点了点头,随即就意识到了不对:“啥意思?咋滴我不能教你大嫂啊?” “您可省省吧,别回头给她教劈叉了。”赵桂枝一个嘴瓢,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去,“反正我可没空再特地回来教一次了。” 江母瞅了瞅外头。 今个儿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嗯,非常适合收拾孩子。 “虎头!过两天村学就要开始上课了,你还不赶紧把先生去年教的东西学一遍!你要是敢学了今天忘了昨天的,我就让你老子狠狠的揍你一顿!” 虎头一脸的震惊:“我不是学完了吗?” “二月初一不是村学开学吗?”大概是因为他说的太过于笃定,江母突然开始自我怀疑了,“我记得是这样的,难道我记错了?” “那谁学完了?不用再去上学了?”虎头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双手捂住了胖脸蛋,做出了经典的呐喊表情,“啊啊啊啊是我三叔!” 对啊,三郎开春就要去铺子里干活了,当预备役的账房先生。 明明已经是一月底了,最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大半了,可看虎头的表情,却是如坠冰窟。 二郎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顶:“虎头乖啊,你要好好的学。等回头你再大一些,二叔带你去县城里,换个好的书馆接着学。” 虎头:…… 自闭了。 + 赶在虎头去上学之前,幼娘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制作完美品级的冬瓜糖。 其实也不能说特别完美,但好在多数人是分辨不出那么细微的差别。反正等她们喊来江大伯娘和大堂嫂,一起品尝不同人制作的冬瓜糖时…… “这真丑,谁做的?这肯定不是桂枝做的。” 大伯娘十分嫌弃的将江母做的那份远远的推开,但她并没有办法准确的区分另外两份。 倒是大堂嫂,指着赵桂枝做的那份说:“这个尝起来更像肥肉。”又说幼娘做的那份,“这个更有嚼劲儿一些。” 赵桂枝深以为,差不多就行了,毕竟她们是卖糖的,又不是卖化学药剂的。 但她还是友善的提醒了江大伯娘:“这一份,是我娘做的。” 很难用语言形容江大伯娘那一瞬的表情,反正她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就是将原本已经被她推远了的那碗焦糖风味的冬瓜糖拽到面前,一咬牙一狠心就往嘴里塞了两块,大口的嚼着:“这味儿真好啊!” ……您这求生欲可真强! 相较而言,江奶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老三婆娘,你能别糟蹋好东西吗?这玩意儿,连虎头都不吃。” 江母气运丹田,然后挤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我知道了!!” 只能说,这年头婆婆对儿媳妇真的是碾压式的优势,连江母这种暴脾气的人,都不敢直接怒怼婆婆。当然,她也有自己独有的出气方式,比如说,拿婆婆的亲孙子撒气。 就这样,三郎在亲娘的迫害下,恨不得立马去镇上干活。只可惜,春耕还未到来,他必须等帮着忙完春耕的活儿后,才能离开。 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到春耕结束了。 倒是二郎这边,在经过了一番商议之后,决定不等春耕了,提前赶往县城。 原因有两个。 其一,江母不知道是咋想的,她认为如果谁都等在春耕之后才去寻学堂,那时候肯定人挤人的,搞不好二郎就被排除在外了。反而要是提前赶往,说不定就更有机会被县学录取。 二郎提醒她,只有乡下农家的学子才会有春耕的顾虑,旁的读书人并不考虑春耕的。可他这么一说,江母更着急了,唯恐儿子被旁的人挤掉,死催活催的逼着他立马赶路。 其二,却是真的赶了巧了。 陈屠夫忽的托豆腐张传来口信,说自己特别倒霉的摊上了县城里唯一一个仵作去世,所以他得立马前往县城暂替仵作一职,直到县衙门找到新的继任者。 从大坳子村去县城,路程还是比较遥远的。江母正不放心儿子儿媳去那等陌生的地头,就听说陈屠夫也要一道儿去,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用她的话来说,就陈屠夫那模样,都能画下来直接贴门上当门神了,跟着他完全不用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 “对了对了!”江母突然惊叫起来,“这是不是又叫尤神婆说中了?娘哟,我的娘哟!尤神婆可太神了!那他这辈子还能讨着媳妇儿不?” 依着惯性思维,既然尤神婆那么灵,岂不是代表着她说陈屠夫是个孤寡命,也是真的? 赵桂枝只能庆幸,她哥没亲耳听到这等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不过,就算真的听到了……他好像也没旁的办法。 如此这般,他们最终定在了虎头开学那一天,离开大坳子村,前往孝义镇跟陈屠夫汇合。 没想到在出发的前两日,赵桂枝意外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姑姐孟娘。 确切的说,是被打后哭着跑回娘家搬救兵的江孟娘。 第86章 “你是二郎媳妇儿吧?我是他大姐……” 江孟娘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带着我见犹怜的表情,出现在江家院坝上的。 但问题在于,赵桂枝她不是很吃这一套。 要说的更直白的话,那就是狗血八点档电视剧已经把各种绿茶都演绎了一遍,赵桂枝很早以前就彻底免疫了。 因此,看到满脸憔悴两眼含泪的江孟娘,冲着自己露出了欲语还休的表情时,赵桂枝一个没忍住,耿直的道:“你就是娘说的那个为了嫁到镇上去,不惜硬生生的退亲并且父母兄弟所有家里人都脱离关系,还发誓以后不管混得有多好都绝对不会帮衬娘家的……呃,大姑姐?” 江孟娘脸都绿了。 闻声从薛氏屋里出来的虎头,更是一蹦三尺高:“她就是大姑姑?天呐!” 虎头转身就跑,其速度之快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刚才就脸色发青的江孟娘,顿时忍不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有那么吓人?” 说实话,赵桂枝一开始也不明白虎头这倒霉孩子抽得是什么疯,好在她很快就想起来了,似乎虎头被威胁过?那话是怎么说的?敢跟江孟娘说一句话,就会挨揍? 毕竟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赵桂枝记得也不是很清楚,甚至都忘了虎头是被谁威胁来着,但威胁的本质肯定是跟挨揍有关的。 “他怕挨揍。”赵桂枝顺口道。 江孟娘一下子就炸了:“难不成我这个亲姑姑还会揍他?家里其他人呢?都去哪儿了?” 那当然是去干活了。 两天后,不光赵桂枝和二郎要出远门,虎头也要继续去上门,幼娘在最初这段时间还是要跟着一道儿去的,回头再具体商量后续该怎么办。还有接下来就要准备春耕了,江父和大郎也很忙。江家还有去年开春捉的两头小猪崽,年前舍不得宰,只盼着春耕结束后有人高价收了去,这每天要喂的猪食也挺多的…… 对了,还有三郎的亲事问题,依着江母的意思,倒是不着急成亲,但怎么着也得先把这桩亲事定下来再说。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忙着呢! 因此,家里只剩下了负责收拾行囊的赵桂枝、即将出月子的薛氏、后天就要开学的虎头,以及还是个屎尿屁啥都不知道的虎脑小娃娃。 “你来得不凑巧,他们都出去干活了。要不你先等等?反正到晌午快吃饭时,他们肯定会回来的。”赵桂枝转身进去了灶屋,她刚才正忙着做腌辣白菜呢,回头还准备带上一小坛子,至于剩下的大半缸子就留给家里人佐饭吃。 江孟娘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白瞎了方才那副憔悴神伤的表情,只恨恨的跺了跺脚,抬腿就去了堂屋。 片刻后,堂屋传来她的喊声:“二郎媳妇,给我沏壶热茶!” 赵桂枝:…… 她想了想,顺手捞过茶壶,又从温着的铁锅里舀了几勺热水,提着茶壶拿了个粗瓷大碗,去了堂屋。 “茶呢?”江孟娘瞪眼。 “乡下人家不喝茶。” “你唬我呢?我爹喝不喝茶我不知道?”江孟娘满脸的不忿,她倒是没逼着赵桂枝去拿茶叶,而是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屑的撇了撇嘴,“乡下丫头倒是好眼光好手段,嫁给秀才公你很得意吧?二郎非要去县城,也是你唆使的吧?” 赵桂枝微微一笑:“瞧大姐你说的,我又不是神婆,还能提前一年就知道二郎能考上秀才?至于去县城,家里的事儿我说不上话,只知道是娘让咱们去县城的。” 江孟娘狐疑的看着她,似在考虑她这话的真实度。 趁着这个时间,赵桂枝快速的回忆起了上辈子看过的经典小白花角色,随即就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大姐啊,我在家里说不上话,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是娘。不过我也知道的,娘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好,她老人家吃的盐比咱们吃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咱们走的路还多,听她的准没错!是吧,大姐?” “傻子才听她的!……你什么意思?” 刺激你的意思呗! 赵桂枝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江孟娘气得直拍桌:“你知道我是二郎的姐姐,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有你这么当人媳妇的吗?” “有啊!”赵桂枝一脸的理直气壮,“屋外头的事儿我听二郎的,家里头的事儿我都听娘的。家里所有人都夸我孝顺懂事,亲戚们提起我也是满口子的赞誉。我还把娘家那头祖传的秘方教给了娘,我做吃食摆摊赚来的钱,也都是让娘收着的。我就是这么当人媳妇的!” …… 江母被虎头急吼吼的拖回家里时,才刚走上院坝,就听到了赵桂枝这一席话,饶是能说会道如她,都不由的被噎住了。 可没等她说什么,就又听到好些年未见的长女江孟娘怒气冲天的大吼。 “我是二郎的亲姐姐!” “那娘还是二郎的亲娘嘞,娘和姐姐能比?娘说一句话,抵得上你说一车的话。”赵桂枝说话的语气倒是挺好的,不带丝毫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江孟娘绿茶的伪装彻底绷不住了,她一直认为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拜江母所赐,哪里能接受另外一人在自己面前拼命的夸赞江母,甚至还拿她跟江母比。 关键是,比不过啊! “我看你是没长脑子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好婆婆?但凡是个婆婆,那必是心肠歹毒的!她不过就是看你好骗,先哄了你给家里干活卖命,再把你娘家的祖传方子骗到手,回头你要是没有丁点儿价值了,你看她怎么收拾你!” 因为角度的关系,背对着堂屋门的江孟娘并没有看到江母已经过来了,可赵桂枝看到了啊! 多好的表忠心机会啊! 赵桂枝心说,像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要是抓不住的话,也太愧对那些年看过的狗血电视剧了。 当下,她朗声道:“你乱讲!娘对我可好了!娘啊,她对我比对她亲闺女都要好!” 江·亲闺女·孟娘一口血哽在了嗓子眼里:“她那是在做戏!装模作样说的就是她!人前人后两张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初要不是她一心惦记着娘家侄儿,怎么会给我定下这么离谱的亲事?” 这话…… 赵桂枝特别认同! 她猛点头:“对对,我觉得娘旁的都是好的,但就是这个事儿,令我相当得困惑。你想啊,那是她娘家侄儿,亲侄儿呢,同父同母亲弟弟生的亲儿子啊!这得多大仇,才会把你嫁给亲侄儿,生怕娘家过得太好妨碍她吗?” 适时的,她露出了极度困惑的表情,仿佛是真的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儿:“她就不能盼着娘家点儿好?” 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的江母:…… 算了,糟心儿媳妇有的是时间收拾,先忍忍。 但问题是,被这话刺激到的人,不光是江母,还有直面人身攻击的江孟娘。 江孟娘原地爆炸:“我在婆家被人欺负了啊!回娘家还要被弟媳妇儿编排!我这是什么命啊?一个两个都要跟我作对,我欠你们的啊?你们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过得好!” 说着,她站起来拎起茶壶,就往赵桂枝身上泼。 讲道理,那水其实本身就是温着的,这年头又没有热水壶、保温壶,大铁锅里的水是做早饭时烧的。眼瞅着都半上午了,哪怕炉灶里的火一直都没完全熄灭,这水也不过堪堪是温热罢了。 加上她俩待在堂屋里又说了那么久的话,这水怕是早就凉了。 但眼下还是数九寒天啊!被冷水泼一身那也不舒服啊! 她快速闪避。 本来是完全躲得急的,结果江母也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往前冲了几步,两人撞到了一起。 最终呈现的结果是,赵桂枝只是被稍微波及到了一点儿,绝大多数的水都泼到了挡在她面前的江母身上、脸上。 赵桂枝:…… 真是谢谢婆婆了,要不是婆婆英勇的扑过来救她,她肯定不会被弄湿的。 拿袖子擦干了溅到脸上的凉水,赵桂枝无奈极了:“娘,我给她上的是凉白开。” 江母咬牙切齿的一抹脸:“我现在知道了!” 赵桂枝往旁边让了让,将C位彻底留给了江家母女俩,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嗑瓜子看好戏。 却说江孟娘,在看到许久未见的亲娘后,先是短暂的愣了一会儿,随后却是一屁股坐在条凳上,放声大哭:“你们全都跟我作对,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婆婆折腾我,我嫂子们瞧不起我,连我男人都动手打我……” “你男人动手打你?”赵桂枝惊讶出声。 她确实对这个大姑姐没有任何好感,但一码归一码,如果真的是被家暴了,那性质可就不同了。 “对啊!就因为我没有娘家没有嫁妆没有儿子……我什么都没有啊!明明二郎成了秀才公,他只要登门帮我说一下,我就能在婆家挺直腰杆做人了,他为啥不去?还说要去县城里,镇上不好吗?他去镇上的私塾当先生多好啊,我两个嫂子都有儿子在私塾念书,就是看在二郎的份上,她们也不敢再对我那样了!” 江孟娘越说越气愤:“别以为我在镇上就不知道,家里一早就发财了,爹和大哥也不外出打零工挣钱了。二郎考上了秀才,轻轻松松就能寻一份活儿做,三郎开春后也要去镇上做事了。家里都有钱了,为啥就不能帮我一把?你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独独我一个人吃苦受罪。凭什么!!” 赵桂枝听懂了。 好家伙,这人被家暴了,不怪自己的男人居然怨恨起了娘家人?话里话外都认为是娘家人的过错,导致她挨打…… 继拉不出屎怪地球引力之后,她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被家暴的原因是什么?不是遇到了暴力男,而是娘家人不中用? 为了避免自己误会了江孟娘的意思,赵桂枝特地问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想让爹和大郎二郎三郎,还有大伯二伯他们,一起去你婆家狠狠的揍一顿你男人,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打你?” “你疯了?”江孟娘震惊到忘了哭,“那是我男人啊!” 赵桂枝还不死心的提出一个建议:“不然你就和离呗,多大点事儿呢。” 回应她的是江孟娘那冲破云霄的尖叫声:“我不要!!!”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那就只能祝福你挨打愉快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赵桂枝面上的嘲讽神色,江孟娘扭头怒吼江母:“你看看你这个儿媳妇,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母冷冰冰的开口:“别人骂了你,你就骂回去,骂不过我可以帮你骂。别人打你了,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喊上你爹你兄弟你大伯亲戚一家子,帮你打!怎么着,你还指望咱们家上赶着跑去你婆家,送上礼物赔上笑脸,求他们以后别打你啊?做梦!” “那以后他们要是把我打死了呢?”江孟娘绝望的控诉着。 “打死了我就去县衙门告,让你男人下去陪你!” 江母这话让江孟娘彻底崩溃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让我过好日子!好,那回头我被人打死了,我看你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撂下话后,她抬腿就往外走。 “后悔啥啊?我大闺女早就死了!死在了六年前的五月初一!” 那是江孟娘出嫁的日子,也是江母追着她骂到了村口的日子。可惜,江孟娘一直到村口也没停下脚步,所以江母放弃了,权当没生过这个闺女。 已经冲出院坝的江孟娘边跑边哭,她当然听到了江母最后那声大吼,因此哭得更厉害了。 跑出一段路后,她就看到了往家里走的江父和江大郎。 “爹、大哥,你们是不是也不打算认我了?” 江大郎没有说话,他只别过脸不去看这个妹妹。倒是江父,长叹一声:“孟娘,你自个儿选的路,就继续往下走吧。” “可明明只要家里表个态,我的日子就能好过啊!”这是江孟娘最想不通的一件事,她没想占实际便宜,当然嫁妆不算,她认为那本来就是自己该得的。说白了,她要的是家里人的一个态度,好让她婆家知道,她也是有人撑腰的! 但江父拒绝:“要是你当初嫁的是你表哥,日子过得不好,我和你娘、你兄弟肯定会帮你一把,给你撑腰。可你不愿意,那行吧,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都由着你。” 江孟娘气到口不择言:“我要是嫁的表哥,我就是个泥腿子!每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上山打猪草,要不就是煮猪食喂猪养鸡……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你们只说我不听你们的,怎么不想想看,要是你们给我说了一门上好的亲事,我干嘛不听?你们就是自个儿一辈子窝在乡下地头,也非要我跟着一起受苦受罪!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我就是日子过得再差,我也是镇上的人!我比你们这群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能耐多了!” “你们等着!等回头天大旱的时候,饿死的也是你们,不是我!” 回答她的,是江父响亮的一巴掌。 乡下的庄稼人家,原就是看天吃饭的,最怕的就是天公不作美。可问题是,有那丰收的好年景,就有歉收的差年景。像年纪轻的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像江父却是牢牢的记得,当初江爷爷为什么要把最小的五弟送给别人养,还不是因为连年粮食歉收,家里实在是没办法再添一张嘴了。 送走还有活路,留下搞不好就是一条绝路。 还有他那早早过世的四弟,不就是因为年岁小又没吃的,生生的就把身子骨给搞垮了,哪怕熬过了饥荒年代,却还是很早就离世了…… 他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打断了最后的父女情。 江孟娘决绝的离开,诅咒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踏入大坳子村一步,还说就算将来父母过世,她也绝对不会来吊唁的。 而江父心里也不好受,他倒是不在乎江孟娘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起了往事。 等回了家,问过江奶奶去别家窜门子后,他喊了赵桂枝来跟前,神情慎重的嘱托道:“二郎媳妇,你一贯跟你奶奶感情好,这趟出门,我就想着能不能顺带帮着打听打听。你奶奶有个小儿子,也就是你们五叔,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人了。我只知道,送的好像是当时来咱们这一带收山货的商贩,再就是你五叔少了一根脚指头,那是被家里的耗子咬掉的。” 灾荒年代,连耗子的日子都不好过,饿狠了什么都敢咬。 江父说得慎重,同时也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他最后还道:“你自个儿也是个孤女,还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可你后来又是碰上你小姨,又是碰上你幺舅,还有你堂叔……这世上要是还有人能找到小五,那肯定是你!” 第87章 面对江父的信任,赵桂枝选择当场愣住。 偏偏,家里其他人还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二郎,拍了拍赵桂枝的肩膀,语气慎重的说道:“靠你了。” 赵桂枝:…… 她就很想知道,自己在家里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体质。 不过,一想到前头隔三差五的认亲事件,到了嘴边的话她又给咽了回去,只能顶着家里人信赖的目光,神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当然,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那我试试看吧,要是真的没找到,我也没法子。” 江父还是很讲道理的:“要是连二郎媳妇你都找不到,那就说明我们家跟小五没缘分,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能找到他了。” 赵桂枝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啥,倒也不必如此。 为了缓和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气氛,赵桂枝不得不岔开话题。 而在一个家里,最好的话题肯定是孩子了。考虑虎脑还是个屎尿不知的小婴儿,因为受害者就只能选择虎头了。 想到这里,赵桂枝一个转身将矛头对准了虎头:“虎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虎头迷茫的看过来。 “你说,刚才你大姑来家里,你是怎么做的?你立马转身就跑,就只留下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面对你那个大姑!她那么凶!吓死我了!” 别说虎头傻眼了,连二郎都…… 刚回屋换了一身干衣裳的江母,则干脆利索的翻了个大白眼。 就算她十分得看不惯亲闺女孟娘,她也不得不承认,论嘴毒,赵桂枝才是第一名。她还记得,刚回家时,看到孟娘被赵桂枝气得活蹦乱跳的,就好像田间地头的绿皮蛙一样。 面对指控的虎头,眨巴眨眼睛:“那、那我不是去搬救兵了吗?大姑再凶再吓人,还能比得上我奶?我奶才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凶的人!” 江母难得想帮孙子一回,结果就听到了这话。 顿时,她气得破口大骂:“虎头你个倒霉孩子!你会不会说话啊?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你养大,你还骂我凶?我啥时候凶你了?” 虎头:…… 江家其他人:…… 大概是家里人的眼神过于直白,饶是江母这等脸皮厚的人,都难得的臊了起来。她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又扭头怼赵桂枝:“你还有脸说虎头!你自个儿说说,刚才在孟娘跟前是怎么编排我的?”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赵桂枝。 赵桂枝目瞪口呆:“我啥时候编排你了?我那不是在编排孟娘吗?” 江母气啊:“那你把原话说出来,让大家伙儿来评评理,到底是在编排谁?” 她的话音刚落,江奶奶就不知道打哪儿窜了出来,高高兴兴的嚷嚷道:“吵架了?来来,你们接着吵,我听听到底是谁更有理!” 一句话下去,差点儿又把江母气到了。 倒是江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起码他娘没在他方才提小五那事儿时回来,真要是那样,才是真的造孽了。 赵桂枝也想到了,事实上她就是因为担心这才故意拿虎头来岔开话题的。要知道,江奶奶虽然也经常去各家各户窜门子,但她有个特别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永远都能在饭点之前回到家里,只会早来,绝不迟到! 生怕哪个嘴快提到方才的话题,赵桂枝果断的开口道:“还不是娘污蔑我编排她,我那个话明明是对孟娘说的,没见孟娘被我气得差点儿吐血吗?” 顿了顿,她边回忆边说:“原话我肯定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孟娘说娘她太缺德了,当年非要把她说给钱家表哥。我说她讲得对,一点儿也没错!” 江奶奶悄悄的瞪圆了眼睛,面上露出了分外敬佩的表情,又暗戳戳的瞄了一眼江母,小眼神仿佛在说,你还不赶紧开骂! 然而,江母并不上当,只黑着脸让赵桂枝继续往下说。 赵桂枝说:“难道不对吗?娘她太过分了,居然想着把孟娘嫁给娘家的侄儿,那可是她亲弟弟的亲儿子啊!她就不能盼着娘家点儿好?” 最后那句话发问,堪称是灵魂质问。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江家人齐齐整整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包括一直想看热闹的江奶奶。 就这样,赵桂枝还委屈呢:“你们给评评理,我这难道不是为了气孟娘吗?至于娘……娘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特讨厌你娘家人啊?” “做你的饭去!你午饭做了吗?”江母怒气冲天,“还有,江虎头你今个儿跑啥跑?丢下你二婶一个人,你还有理了?” 赵桂枝赶紧躲进了灶屋,虎头也迷茫的躲开了,他选择的是他亲爹的背后,还拽了拽他爹的衣服:“爹,你娘真凶。” 大郎:“你可少说两句吧!” 虎头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眼见江母走进堂屋收拾残局去了,他又想起一事,转过身来,面朝江奶奶背对江大郎,显摆一般的说:“太奶奶啊,你刚才没在家,我大姑来了,被我奶收拾了。还有啊,我爷爷让二婶出门找人……嗷!”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全家人都哆嗦了一下。 尤其是薛氏屋里的虎脑,爆发出了巨大的嚎哭声,显然被亲哥吓得不轻。 江父走过来扶住了被吓了一大跳的江奶奶,哄得江奶奶先往堂屋坐下,然后递给大郎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大郎懂啊!不就是让他管住虎头那张破嘴吗? 那怎样才能让一个啰嗦的倒霉孩子住嘴呢?假如是赵桂枝的话,她会选择让虎头不停地吃东西,只要忙着吃,虎头一定不会说话。 可惜,此时此刻虎头面对的人是他亲爹,而不是他二婶。 他亲爹觉得吧,孩子忙着哭就不会有心情逼逼别的事儿了。 “来,爹带你去后院哭。”大郎一把抱起虎头,决定去猪圈旁边来个父子俩之间的友好交情。目的当然是为了让他的记忆被覆盖,先收拾一顿,再吃一顿好的,虎头就不会再记得关于爷爷拜托二婶寻亲一事了。 人在灶屋的赵桂枝对后进来帮忙的幼娘说道:“我离开村子以后,最想念的人估计就是虎头了。” “为啥?”幼娘倒不是不高兴,她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而已。 “因为得好久好久听到虎头大哭大叫的声音,还真别说,我肯定会想念他的哭声。”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虎头边哭边叫不想上学的话,都是她的起床闹铃。 夺笋呢! + 离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不过在此之前,赵桂枝先发了一笔小财。 江母把先前存在自己这边的钱,都兑换成了碎银子,交给了赵桂枝。 赵桂枝完全没有任何惊喜,她只觉得江母疯球了。 这年头,没分家的人是没有私产的,当然嫁妆不算在内。不过,像这种赚得的钱,那肯定是都收在当家主母的手里。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赵桂枝也要住在家里的,吃喝哪样不要钱?甚至说,摆摊卖吃食不也是得了家里人的帮衬?真要是仅有她一人,肯定搞不定的。 再加上赚得的钱,有一部分盖了新屋,赵桂枝就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新的是准备留给三郎娶媳妇的。另外,家里也陆续添置了不少东西,腊月里还置办了年货等等。 反正粗略的一算,赵桂枝觉得江母这是把老底全拿出来了。 但江母是个老抠啊! 一个抠门精突然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财产,你说吓不吓人? 赵桂枝完全不敢收,她玩命的摆着手:“娘啊,你先前不是给过我钱吗?还有大伯娘分给我的长条糖的利润,不都是我拿着的吗?那些就够了。” “给你你就拿着!穷家富路懂不懂?”江母恶声恶气的说道。 但赵桂枝怂啊:“我不敢,我害怕……” 家里其他人都是一头的黑线,唯有虎头特别理解她:“对对,要是我奶突然拿了一大盘糖给我,让我随便吃可劲儿吃,我也害怕。” 江母一个眼刀子甩过去:“你二婶等下就要出远门了,你呢?” “我比二婶还要早出门,我要去上学了。”虎头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幼娘,“小姑姑啊,咱们走吧,赶紧走吧!再耽搁下去,我奶就要吃小孩了!” 赵桂枝期待的看向江母,希望江母能在她出门前,再让她听一回虎头的哭声。 可惜,江母没让她如愿。这大概是因为江母觉得打孩子啥时候都可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赵桂枝和二郎送走。 外头传来了陈屠夫的唤声:“好了没啊?赶紧走了!” “走吧走吧,这个你拿着!”江母强势的把一大包的碎银子塞给了赵桂枝,“去外头要好好的啊,记得托人捎信回来啊!二郎会写信,不要心疼笔墨,回头三郎去了镇上不还有虎头吗?你们勤快点儿写信,到时候我让虎头来念。” 强行把人送上车后,江母等人一直送到了村口,直到驴车拐过弯儿,彻底见不到人影儿了。 赵桂枝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二郎拿手指戳她的脸:“怎么了?伤感了?我倒是无所谓,毕竟常年在外求学的,你是不是舍不得家里了?” 听到他的话,坐在赶车人旁边的陈屠夫当下嗤笑一声,他家老妹儿啊,那心大到没边儿了,伤感个鬼哟! 赵桂枝被戳得回了神,先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后才道:“不是,我在想一个事儿。就是刚才娘说的,叫咱们回头勤快点儿写信。” “这有啥好想的?我会写的,县城到镇上常有人在,到时候可以托人送到三郎那儿,让他拿回家就成了。” 三郎如今还没去镇上,不过也快了,反正最迟忙完春耕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估计第一封家信也该到了。 赵桂枝摇头:“不是这个,是娘说的让虎头来念信。你说,要是虎头连个信都看不明白,娘会不会收拾他?” 二郎:…… 陈屠夫:…… 您还是做个人吧!! 被这事儿一打岔,哪怕方才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伤感的,这会儿啥气氛都没了。 陈屠夫趁机说了路程安排,他们不打算再进镇上了,而是直接从陈家庄到大坳子村,然后直接走小道儿往县城里去。 这样的话,哪怕是坐的驴车,也能在傍晚之前赶到县城里。不过,到达的第一晚肯定是要住客栈的,暂时安顿下来后,明天再去寻房舍。 赵桂枝好奇的问:“县城里有城门吗?是不是到了时间就进不去了?” “……没有城门。”陈屠夫十分的无语,“那就是个小县城,又不是府城郡城之类的地方。” “那有没有护城河?” “……你想多了,小县城没那么洋气。再说要护城河干嘛呢?谁会看上一座小县城?真要是看上了,有护城河也照样没啥用。”陈屠夫递给二郎一个眼神,“你去县城考的秀才,对不对?” 二郎点头,童生试的最后一门确实是必须去县城。更确切的说,因为孝义镇太小了,二郎的府试县试院试都是在县城里考的。 当下,二郎细细的说了县城里的情况,哪怕他待在县里的时间不多,但大概的情况还是清楚的。 赵桂枝表示相当得失望。 “要不咱们别去县城了,直接去府城?郡城?县里听着一点儿也不好玩的样子。” 二郎:…… 县城啊,你被我媳妇儿嫌弃了。 这就很离谱,赵桂枝甚至不是镇上的人,她就是大坳子村普通庄稼人家的媳妇儿,居然嫌弃县城不够档次。 对此,二郎只能轻声安慰她,而陈屠夫就直接多了:“县城要是会讲话,还嫌弃你嘞!” 赵桂枝斜眼看了看他,突然出声:“尤神婆和石二苟的亲事定下了吗?他俩说好了啥时候成亲没?大定小定无所谓,成亲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陈屠夫多警觉呢,他敏锐的发现了他家老妹儿要说什么,当下冷哼一声:“一天天的就知道小儿女情长,半点儿不是大丈夫的作为!我就不一样了,我决定以事业为重!” 始终没有吭声的驴车车夫憨憨的笑了:“大小姐派我来给陈爷当下手,还交代了我一个任务,说让我时不时的提点陈爷一句,碰上愿意嫁给你的人就赶紧答应,别真的打一辈子光棍。” 噗哈哈哈哈哈哈! 赵桂枝表示,她一般不会被逗笑的,但这次真的忍不住了。 伴随着欢乐的气氛,驴车一路行进到了县城里。 为了赶时间,他们中途是不停歇的,干粮自然是带了的,赵桂枝也做了不少便于携带的食物。至于赶车人,他吃东西的时候,是由陈屠夫代为赶车的。 冬日里太阳下山得早,但好在一路顺畅,反正在日落之前,他们进了县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客栈前面。 二郎下车后皱了皱眉头:“这客栈是不是太好了?” 车夫笑道:“是大小姐的产业呢,她说她对陈爷就跟亲儿子一样,不跟他收钱!” 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儿大,二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于周家的产业居然不局限于孝义镇,还是该震惊于周生生的不拘小节。 赵桂枝跳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顺口安慰二郎:“淡定儿,我妹看谁都像儿子。” 二郎:…… 他能说什么呢?他对陈屠夫说:“大外甥?” 陈屠夫差点儿原地黑化。 关键时刻,有个人冲出来解救了二郎。 那人看起来二十六七的样子,衣冠楚楚,看着就特别像那种斯文败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没露出那种夸张过渡的表情。 反正,赵桂枝看到这个人突然从客栈大堂冲过来时,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句歌词。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哎哟,不小心发了语音呢。 到这个时候,赵桂枝还没意识到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反而陈屠夫一个闪身挡在了赵桂枝和二郎跟前,中气十足的吼道:“你干嘛!” 那人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但他还是没将注意力放在陈屠夫身上,放着这么一个大块头不去看,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赵桂枝:“你……你梳的是妇人头啊?那没事儿了,你肯定不是我要找的人,她是个万年单身狗。” 呃? 顿了顿,他又犹豫了,迟疑的眼神落在了赵桂枝的脸上:“我冒昧问一句啊?你是桂枝吗?赵桂枝?” 赵桂枝:…… 不是,您哪位啊?! 大概是她脸上震惊的神色太过于明显了,那人一下子就看懂了,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桂枝啊!真的是你啊小桂枝!我是你哥啊——” 赵桂枝大为震惊。 再看二郎,却是一派淡然的模样。这倒是怪不得他,毕竟类似的事情,他已经碰到过太多回了,就感觉吧…… 次数多了不稀罕! 倒是陈屠夫,差点儿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是打哪儿来的冒牌货?我才是她哥啊啊啊啊啊啊!! 第88章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而最凝重的就是赵桂枝的脸色了。 在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种可能,又统统排除掉。 其中之一就是原主的情况,因为跟其他穿越者不同,赵桂枝是唯一一个完全没有继承到原主记忆的人。也因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眼前这人,极有可能是原主的哥哥。 可再转念一想,赵桂枝首先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名字不对啊! “赵桂枝”这个名字,就是她本人上辈子的真名,是由她的亲奶奶所取的,据说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饱含了老人家对孙女全心全意的爱。 撇开这里头曲折的故事不提,请问到底有多大的概率,她才能跟原主拥有同一个名字?要知道,当时她被二郎从河里救起来,不久后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就以为是自己从游轮的甲板上摔到海里,被人给救了,本能的说了自己的真名。 等后头彻底醒转过来后,她也不能再改名了,况且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感觉叫啥都一样。再然后就是如今这般情况了。 退一步说,哪怕真有那么凑巧,她穿越到了跟自己同名同姓又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身上…… 眼前这人刚才是提到了万年单身狗吧? 这个词,是属于时代新造词吧? 各种想法思量了一圈,赵桂枝最终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陈屠夫。 陈屠夫:???????? 啥意思?你怀疑我不是你哥?请问这合理吗? 考虑到江二郎在场,陈屠夫忍着吐血的冲动,开口打圆场:“这天怪冷的,先进去吧,进去再说。老妹儿啊,咱们有话慢慢说。” 一声几乎咬牙切齿的“老妹儿”,充满了懂得都懂的暗示。 结果,刚才跑出来认亲的人就不干了,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陈屠夫:“你谁啊?这就喊上妹了?我给你说,我妹最讨厌别人喊她妹儿了,再说你俩长得也不像啊!” “你俩长得就像?”陈屠夫忍不住怼道。 这回轮到江二郎站出来打圆场了:“陈大哥年岁长,咱们又有些沾亲带故的,他一贯拿我俩都弟弟妹妹看。” 真不是二郎他不敏感,而是陈屠夫一贯的做派都表现出了他的正直。最重要的是,尤神婆说过的,那就是个孤寡命。 二郎就很放心,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眼前突然蹦出来的大舅哥。 “大舅哥”怀疑的眼神从陈屠夫脸上挪到了江二郎脸上,细细的一番打量后,他悟了:“你倒是没啥问题,是我妹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又继续瞪陈屠夫:“你就不行了吧?你这模样,我妹才看不上!还叫老妹儿,这是我妹!咋滴?你觉得喊老妹儿亲近呢?喊爹更亲近!我妹喜欢人家喊她爹!” 赵桂枝:…… 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我的网名叫,跪下叫爸爸。 陈屠夫:…… 娘的这人到底是谁啊?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最终,在客栈小二的赔笑之中,几人终于进了大堂里。至于车夫,他瞅了瞅觉得就陈屠夫这个块头,怎么着也不能吃亏,就放心的赶车去客栈后院了。 赵桂枝这边三人,再加上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就跟搓麻将一样的,占了个方木桌,正好一人一边。 客栈小二点头哈腰的凑上来,先上了热茶,又问要吃点儿啥。 到底赶了一天路了,赵桂枝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决定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给我妹子上好菜!什么红烧狮子头、酱香鸭、烤乳猪……”来历不明的人啪啪啪的就点了好多个菜,全是荤的硬菜,还都是做法比较麻烦的菜。 这架势,给江二郎都看呆了,他扭头问赵桂枝:“你喜欢吃这些菜?” 赵桂枝越来越迷茫了,其实也不是她喜欢吃这些菜,而是每次跟家里人外出就餐的时候,她就喜欢点那些自己不常做的菜。毕竟咱们得讲道理,自己擅长的菜肴,在家做着吃就得了,不太会做的或者太繁琐懒得做的,才会去饭店里点。 “我也不知道……”赵桂枝犹豫着道,“听着挺好吃的,像是我会点的菜。” 二郎也没多问,他知道赵桂枝失去了很多记忆,只点头道:“也不着急,就算你想不起来,想核实也不难。” 不想,听到二郎这话,那人两眼放光:“想不起来?失忆了?妈呀,韩剧三件宝,车祸失忆得绝症,妹子你可以的啊!” “什么?”二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没事儿,就是以前我和我妹老跟着我家老太太一起看戏,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是想试试看,她能想起来不?” 赵桂枝:…… 她又不是真的失忆! 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是谁啊?为啥那么了解她? 怀疑的小眼神再度看向了陈屠夫。 陈屠夫假装喝茶,默默的咽下一口血。片刻后,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这位兄台,你既然说是桂枝的哥哥,那么请问你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吗?比如说,她的父母分别叫什么?” 这怎么难得倒他呢? 想都没想的,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就啪啪啪的说了赵桂枝父母的名字,爷奶的名字,还有她爱豆的名字。 最离谱的是,赵桂枝是混欧美圈的,眼前这人嘴皮子一秃噜,直接蹦出了一连串的洋文。 陈屠夫:…… 娘的,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越对口供越心惊,期间陈屠夫还偷瞄过赵桂枝一眼,发现对方已经满脸的信任,感觉下一秒就要喊哥哥了。 但他才是真的啊! 难道,他爸妈早就背着他生了二胎? 叨叨期间,客栈小二也上了菜。这家不光是客栈,同时也经营着餐点业务,连兼卖各种档次的酒水和茶叶,感觉业务挺广泛的。别的先不提,反正菜肴做得很是不错,连赵桂枝这个擅长厨艺的人,都不得不说这里的大厨有水平。 同时,她也稍稍有些犯愁,毕竟她是准备在县里做小食买卖的。 其实这不难理解,赵桂枝的厨艺是好,但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最为擅长的更是比较小众的类型,比如说做健康减肥餐。她最大的优势,就是能把素菜做成荤菜的味儿。 上辈子的减肥餐多流行呢!穿越之后,又因为肉价偏高,菜价却是低得离谱,因此还是很有赚头的。 再一个,多了一辈子的记忆,她也会一些讨巧的窍门,多了不少别人不知道的所谓“祖传秘方”。 没认真研究过美食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在信息大爆炸的上辈子,有多少配方公开的菜肴。随便花个十几二十块从书店买来的菜谱上,就有许多古方以及改良过的古方菜肴。如果觉得看书不够立体,上网随便搜视频,多的是人手把手的教做菜。 但其实,真要论对于菜品的深入研究,赵桂枝却是不如这年头那些真正的大厨。 县城里开客栈的大厨就那么厉害了,如果是那些专业的酒楼…… 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赵桂枝又有新的烦心事儿了。 这时,大概是因为陈屠夫问无可问了,毕竟他还要顾忌不能暴露穿越的事情,问的都是比较委婉或者不会涉及到那方面的问题。可江二郎不同,他见陈屠夫终于消停下来,开始夹菜吃饭了,略一沉吟后,他礼貌的问了一句。 “您贵姓?如何称呼您?” 赵桂枝:…… 陈屠夫:!!! 对啊!为啥不能直接问他到底是谁啊? 两人同时瞪圆了眼睛看向他,再加上二郎,等于三个人齐齐整整的将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谁想,那人居然半点儿不慌乱,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折扇,幽幽的摇了起来。 “哥们,现在还是二月初。”陈屠夫礼貌的提醒道,但紧接着他就被眼前折扇上面的字给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白色底的折扇,没有丝毫花哨的图案,有的只有笔力十足的一首诗词。 ——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 扇面不大,字体又大,直接导致压根就不可能把所有的内容写上去。但说真的,也不至于只写了开头几句。 赵桂枝定睛一看,再凝神一想。 她悟了。 这丫的莫不是只会背开头这几句?! “好词!好词!”江二郎是个读书人,哪怕只有开头这几句,他也被吸引住了,急切的问道,“这是何人所作?可是县城里有名望的某位老先生?” 那人得意洋洋的把折扇一收:“为啥兄台不考虑一下,是我所作呢?” “气质不太像。”二郎实话实说的同时,还是稍稍包装了一下的。 “你不配。”×2 赵桂枝和陈屠夫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 不仅如此,赵桂枝还斩钉截铁的道:“别说这词不可能是你作的,我敢肯定,抄都不是你本人抄的。” 那人利索的把折扇放好,然后才拿手掌捂住心口:“扎心了老妹儿。”那不然呢?他的毛笔字啊,说狗爬式都是侮辱狗子了。 “此乃我家藏书之中,遗留下来的残卷,只有这几句能看得清楚,剩下的都不曾保存好。我因感概其词中透露出的无限英雄气概,才特地花钱请人誊抄于扇面之中,日日携带在身……” “你丫的叫什么名字?”陈屠夫冷漠的打断。 “马上就要说到了!” 说是马上,事实上他又叨叨了两刻钟,把自家的那点儿所谓历史和内涵全说了一遍后,才总算提到了自己的名讳。 “我是桂枝的哥哥,那我当然是姓赵的。而我的名字则是从两句祖训上得来的灵感。” “正所谓,十年育树百年育人。还有一句话叫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所以我的名字就是……” “赵树枝!” 说到自己的名字,那人露出了悲痛欲绝的表情:“桂枝啊,我是你的亲哥哥树枝啊!!” 赵桂枝:……!&@&%…# 这人要是没病,她就跟这人姓!! “吃饱了,去房间休息吧。”赵桂枝起身走人,还拽走了二郎,但好歹她把陈屠夫给落下了,“陈大哥您慢慢吃,顺便跟这位赵树枝好好聊聊。” 二郎倒是很配合,就是忍不住询问赵桂枝,那人是不是真的是她亲哥。 赵桂枝拒绝认亲! 等他俩离开后,陈屠夫伸出手,重重的拍在了这位赵姓儿郎的肩膀上,差点儿就把他直接拍到了桌子底下。 “大、大大大哥!” “别呀,这么见外干啥?叫啥哥呢,叫爹!”陈屠夫一手摁住他的肩膀,然后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来,干了这杯茶,以后你就是爹的好大儿!” “这不合适吧?哥……” “喝!” 赵某人两眼含泪的被迫喝下了这杯茶,热其实不热,还有微微凉,但总得来说茶是好茶。然而,他愣是喝出了英勇就义的悲壮感觉来,看得刚进来吃饭的人脚步一顿,飞快的转身跑了。 陈屠夫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干了这一杯,以后爹罩着你!” “哥!陈表哥!不不不,你是我亲哥!陈法医!!我错了——” 一声陈法医,让陈屠夫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只是这么一来,他更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说,你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当时的船上没有你这号人吧?难道真就那么凑巧?你也上船了?” “上船?什么上船?”赵某人恍然大悟,“不不不,我就是心梗没了,我没上船啊!我在开车,准备送我奶奶去医院抢救,然后我人就没了。” 陈屠夫:…… “你奶奶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赵某人脖子一歪两眼一翻,“就嘎嘣一下,厥过去了。” 陈屠夫好像知道她接了个什么电话。 他正准备搜刮肚肠想点儿安慰的话语,却见赵桂枝去而复返,后头还跟着满脸神情紧张的江二郎。 赵桂枝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站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某人:“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堂哥!才不是我亲哥!赵闰土你个混蛋!” 赵·不想承认自己的真名·强行改名但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制裁·闰土:…… 请问,为什么生在桂花飘香季节里同时又五行缺木的妹妹会被取名叫赵桂枝,而生在闰年又五行缺土的他,却要被奶奶起名为赵闰土呢? 这河狸吗?! 第89章 客栈大堂里的赵闰土露出了绝望到极致的表情。 其实,这辈子的他也叫这个名儿。 区别在于,上辈子的他姓赵名闰土,小名土疙瘩;而搁在这辈子了,他就变成了姓赵名闰土,字树枝。 所以,他刚才真的没有欺骗别人的意思,毕竟这年头多半情况下,都是喊表字的,极少会有人直接连名带姓的唤人。 呃,除了他那五行缺德的堂妹赵桂枝。 “枝啊,你终于想起了!”赵闰土现场表演热泪盈眶,还从袖子里拿出了手帕,装模作样的按了按眼角,“哥可太高兴了!奶要是知道咱们兄妹俩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的亲近友好,她老人家……” “奶?”赵桂枝被唤回了理智。 她先前主要是懵了,到后来倒是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却仍是不敢置信。因为她不是陈屠夫啊! 对于陈屠夫来说,他是知道表妹赵桂枝是有个堂哥的,但其实两人只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实际上却是没有任何联系和交集的。这里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两人都太忙了。 更确切的说,赵闰土可比陈屠夫更忙活。 但赵桂枝不同,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赵闰土绝对绝对没上那艘船。早在去旅游之前,他就已经为了公司的事情连续加了好几班。别人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他不是,他是直接住在了公司里。 没上船的人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与其说赵桂枝是不敢相信,不如说她是不愿意相信。 她妈这边的亲戚可是全都上船了,就算还没有妈妈的消息,但没道理其他人都来了,独独少了她妈一个。而事实上,他们这一趟旅行,最重要的目的其实是散心。自打外婆去世后,小姨作为最受宠的幺女,很是有些走不出来。她妈生怕自己的妹妹出事,硬是把人喊到了家里看着,反正妹妹也只比自己的女儿大了四岁而已,与其说是妹妹,倒不如说是半个闺女。 等于说,赵桂枝妈妈的娘家这边,是直接团灭了的。 可她爸爸那边的亲戚却不是啊! 如果今个儿跟着一起来的人是她爸,她反而没那么震惊了,可偏偏是她哥…… 她奶奶年幼时没了父母,刚结婚没多久就失去了丈夫,好不容易看着两个儿子都成了家,结果长子长媳却因为意外身故,只留下了当时还不到两岁的孙子赵闰土。 赵桂枝小的时候也是由奶奶养大的,毕竟外婆那头太忙了,要照顾幺女,还要照顾大孙子小孙子。尤其她大舅和大舅妈还是出了名的不靠谱,二舅和二舅妈倒是靠谱了,可这俩工作太忙了,还是后来慢慢的工作上了轨道后,才松快下来了。 但说真的,赵桂枝小时候可不爽她奶奶和她哥了,只因为她总觉得奶奶是个偏心眼儿,疼孙子不疼她这个孙女,重男轻女石锤了! 直到后来她长大了,才明白奶奶的难处。 偏心是真的,可一个是打小没了父母的孙子,另一个却是父母疼爱并且还有外婆那边一大家子人疼着宠着的孙女…… 她奶这心啊,确实是偏了。 赵桂枝只要一想到堂哥也来了,奶奶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煎熬之后,还要面对老年没了孙子的绝望,她就宁可是自己弄错了。 可等她回到客栈的房间里,打开包裹准备收拾一下时,却忍不住一遍遍的去想上辈子的事情。最终,她鼓着气冲了出来,决定勇于面对事实。 ……万一,她奶也跟着来了呢? 结果,还没等她发问,赵闰土就主动提到了奶奶。 赵桂枝满脸紧张的看着他:“奶、奶她还好吗?她也在这边吗?” 这边这两个字,被她说的又重又清楚,想来赵闰土是肯定听得懂的。 赵闰土果断的摇头:“没来这边呢。” 虽然这个结果也在预料之中,但赵桂枝还是难掩失望的神情,结果旁边的二郎却是误会了,安慰道:“就算老人家没来县城,回头大不了我陪你去找她。” “……也是哦。”赵桂枝强颜欢笑。 其实,赵桂枝还想问问堂哥知不知道沉船事件的始末,可碍于二郎在场,她还是忍住了。再一个,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外头的天色早就黑了,他们明个儿一早还要出去寻房舍,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焦急,赵桂枝还是先跟着二郎回房休息了。 至于楼下的那两人,一合计,决定来个同塌而眠。 一方面是陈屠夫舍不得多出房钱,哪怕钱是他爸妈给的也心疼呢!另一方面,自然是抓紧时间对口供和台词,毕竟他们先前编排了不少东西,像赵桂枝的小舅刘童生,如今名义上就是她的表叔。 表叔啊,她爹的表弟啊! 那不得跟赵闰土这个堂哥,好生沟通一番。 彻底沟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人都是顶着熊猫眼出现的,但好在结局还是很不错的,台词已经对好,甚至赵闰土连夜现编了个剧本,比他们原来编排的要合理很多。 至于房舍,赵闰土主动表示,可以让出自家的小院,免费提供给堂妹和堂妹夫。当然,陈屠夫要住就得收取一定的租金了。 陈屠夫:…… “我太谢谢你了!我等下要先去一趟县衙门,那边兴许会给我提供房舍的。如果不提供,我再去找你。” 赵闰土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人居然从政了? “嘿,陈哥啊,我跟你一见如故,不如咱们来拜个把子吧?”赵闰土原本只知道他是个学霸高材生,再就是念了法医这个只要人听过就绝对忘不了的专业。旁的就没了,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大家都是万年单身狗。 陈屠夫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表情,但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只一条:“我比你大了两岁,我得是哥!” “成啊!只要你别老想着当我爹,当哥还是可以的。” 于是,趁着早饭的工夫,俩人还拿了稀粥干碗,拿油条当了香烛,歃血为盟。 这画面着实太美,赵桂枝表示没脸看。 倒是二郎冲着她笑得一脸温柔,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哥跟你的性子好像!” 赵桂枝:…… 听出了,你在骂我。 陈屠夫的性子还是很沉稳的,尤其他还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没人会觉得他不靠谱的。倒是石二苟,是出了名的离谱,离谱到小舅和小舅妈,一顿认为他们堂兄弟抱错了。 年岁相差了三岁半,这要是能抱错,也是蛮神奇的。 考虑到二郎并不知道陈屠夫和石二苟的真实身份,他嘴里的“你哥”也就只能是赵闰土了。 赵桂枝长叹一口气,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跟这个混蛋相像。 好不容易等两人结拜好了,就由赵闰土先把他们带过去住所认下门,随后再让车夫带着行李过去。 说真的,赵闰土住的地方比赵桂枝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不光是独门独院的青砖瓦房,居然还是二层楼。 不过,县城里像这种民居还是挺多的,赵闰土住的还是个二进院子,他把后头一进让给了赵桂枝夫妻俩,前头一进则是自己住,还给陈屠夫留了一间屋。 陈屠夫没停留多久,他还要去县衙门报道。 只是在临告别前,他瞅准了机会,背着二郎跟赵桂枝打了个暗号,压低声音告诉她:“你去跟他聊下关于你奶奶的消息,会有意外惊喜噢~如果你想要打死他,记得等我回来,我帮你!” 赵桂枝还想追问,但陈屠夫很快就跑了,她只能用充满寒意的眼刀子猛甩赵闰土。 已经跑出来的陈屠夫露出了奸佞的笑容。 陈屠夫啊,昨个儿听赵闰土提及他奶时,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请问,正常来说,一个孙子会不会在提到奶奶出事时,用那种特别无所谓的语气,说出甚至带着点儿搞笑意味的话来? 回忆一下,赵闰土是怎么说关于他奶的事儿。 ——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嘎嘣一下,厥过去了。 光这么说还不算,当时他还现场表演了一番,两眼一翻脖子一歪,要说形象有多形象。哪怕这人是个表演型人格,那也太离谱了。 于是,等晚间他俩促膝长谈时,陈屠夫旧话重提,聊了起来,并且直截了当的问他,为什么奶奶出事了他还这么轻松,甚至当时老人家是在他的车上,他本人都没了,那奶奶呢?生死未卜? “当然是跟我一起没了啊!为啥那么不在乎?这有啥好在乎的?我闭眼前,我奶就差不多了,我一睁眼,哎哟!活生生的大胖奶奶就在我跟前晃悠呢!” “啥?没来这儿?那可不!我又不是县城里的人,我家住在府城呢!府城,赵府!我是赵府的大少爷,唯一继承人!我奶是赵府的老太太,身边有一溜儿的丫鬟,原本名儿特好听,叫什么莺儿翠柳,后来啊!” 能给亲孙子取名叫闰土,给亲孙女取名叫桂枝的老太太,她能给丫鬟起什么名儿呢? 答案是,红巾、红帼、红英、红雄! 这名字也是很有内涵的,据赵奶奶所说,她的灵感来自于红色娘子军之巾帼英雄! 赵闰土提到这事儿时,面如菜色:“我感觉,我都快被我奶搞出PTSD来了!一听到她给人家取名,还饱含深刻的内涵,我就忍不住想起了当初上小学时,学到那一篇《少年闰土》时的心情。” 还有后面发生的事情。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 ——这少年便是闰土。 别看赵闰土背不出来完整版的沁园春·雪,但如果是自己的出场戏份,他却是能原原本本的背下来的。 更确切的说,那也不是他愿意的,而是从那一天之后,他所有的同班同学,包括后来认识的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以及工作后的同事们,都会不由自主的背诵起那一段经典内容。 你要是自个儿没摊上事儿,你都想象不出来,人能有多缺德。 那些人啊,极少是原本就会背的,多数是认识他或者知道了他的名字后,特地搜了原文,花了时间背诵出来的。 比起外人对自己的伤害,最让赵闰土记忆犹新的,还是来自于亲奶奶的灵魂暴击。 “记得当年,我学了那篇课文之后,一回家就找了奶奶,强烈要求她给我改名字。可她不愿意,还说这是特地找人算过的。你说说看,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后来,我被迫说了出来,改名是因为我的名字跟一个著名的人重名了,结果……” 永远不要试图跟你奶斗,姜还是老的辣,奶还是亲的狠。 赵闰土记得清清楚楚,当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后,他奶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里头还夹杂着浓浓的嫌弃。 他奶是这么说的。 ——重名?那咋了?咱们国家多少人呢,同名同姓不挺正常的?你爸叫赵建国,你叔叫赵建业!不是奶跟你吹牛,就这俩名字,在咱们国家起码也有几十万个重的。 ——啥玩意儿?还不是同名同姓的?只是同名?你就扯吧!你知道有多少人叫建国建业,在咱们老家,一块砖头丢出去,砸的不是建国建业就是建设。 ——你爷还叫赵军呢! 到这里,伤害虽然已经造成了,但起码仅仅只是伤害而已,并没有任何的侮辱性。 然而,赵奶奶为了打消孙子不靠谱的念头,直接给了他灵魂重击。 ——孙子诶,你要真不想跟人家重名,你不能叫这些好的名字,得往坏的想!像什么赵茅坑、赵痰盂、赵窜稀……这些都不会重。 #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强# 从那天之后,赵闰土只要一想到改名,脑海里就浮现了他奶奶用那种充满了不屑一顾仿佛看村头二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模样。 仿佛在说,我家那个蠢货孙子,不想叫赵闰土,他想叫赵窜稀。 算了吧。 就这样吧。 闰土这个名字就挺好的。 相较于赵闰土还挣扎过改名字,赵桂枝则是直接躺平了。她小时候又不懂,等长大了稍微有了点儿审美,就学到了那篇课文。 行了,赵桂枝就赵桂枝吧,就整挺好的! …… 反正昨晚,除了谈正事外,就只听赵闰土吐槽他那位不走寻常路的奶奶。 最关键的是,上辈子的赵奶奶其实已经很老了,都八十岁了,加上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身子骨十分得不好。等赵闰土眼睛一闭再一睁,好家伙!奶还是那个奶,长得白白胖胖的,居然还年轻了二十岁! 从一个步履蹒跚的八旬老太,愣是变成了五十八岁的小老太。 再一算,小老太居然是十五岁生了长子,也就是赵闰土他爹,而他爹更是在十六岁时就当了爹。 所以,今年都二十七岁还没成亲生娃的赵闰土,就这样成了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 时代变了,环境变了,那个曾经口口声声的说三十再结婚也不迟的时髦老太太啊,她直接指着赵闰土说,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还不如你那早死的爹! 最神奇的是,赵奶奶是直接年轻了二十来岁,模样没太大的变化,当然显年轻不算的。可八十岁和五十九岁的差距真没那么大,都是老太太啊! 但赵闰土却是年岁不变,模样变了的,要不然赵桂枝昨个儿也不至于没认出他来。 然而,赵奶奶火眼金睛直接看穿了他:“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我还能认不出你来?” 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他奶究竟是怎么认出了他,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个奶奶,她损得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幸好,赵闰土很快就又找到了新的暴富法子,把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更是把出差变成了家常便饭,总算是从奶奶手里逃过一劫。 也幸亏如此,他才能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找到他家五行缺德堂妹赵桂枝。 把人领到了家里,赵闰土又让二郎自个儿回去客栈,让车夫把东西送过来,赵桂枝就没必要再跑一趟了,正好留了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兄妹俩联络下感情。 等二郎一走,赵闰土就摇头晃脑的凑了过来:“来来,老妹儿你给哥唠唠,这到底啥情况啊?长得倒是不错,是你喜欢的那一挂,但你是不是速度太快一点了?” 赵桂枝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背后:“比起这个,我更想跟哥你聊一下咱们亲爱的奶奶。” “对对!”赵闰土想起来了,“你啥时候有空跟我回一趟省城?奶可想你了!” 懂了。 原来赵闰土说的“没来这边”,指的居然是没来县城!! 赵桂枝猛的将放在背后的手抽出来,她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根门捎。 只能说,这一年的婆媳真的没白当呢,江母那祖传的绝技“千里追杀”那是一丁点儿没漏的全都传授给了赵桂枝。 二进的院子里,传来了杀猪一般的求救声。 等二郎带着车夫回来时,就看到先前分别时还是一副人模人样的大舅哥,此时却是一脸的颓废,身上头发都十分得凌乱,仿佛饱受欺凌的小可怜儿。 看到二郎回来,赵闰土好悬没哭出声来,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但还是用绝望到窒息的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妹这一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以前只是个光打雷不下雨的嘴强王者,怎么突然就从魔法攻击进化成了物理攻击?她连骂人词汇都丰富了不少,跟谁学的?” 说真的,二郎不是很能听懂他的话,但问题是他如今这副模样太立体形象了,就算一句话不说,二郎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的。 ……毕竟,三郎经常是这么副可怜样儿。 二郎轻咳一声,面上难掩尴尬神色:“大概是跟我娘学的吧。” 第90章 二郎老尴尬了。 先前,赵桂枝的那些亲戚都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一则口说无凭,二则也就是最重要的…… 赵桂枝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千金小姐啊! 她长得是很漂亮,但缺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着就跟个邻家小姑娘似的,半点儿距离感都没有。再一个,江母也就罢了,她们婆媳俩的关系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但其实也谈不上有多亲密,完全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可江奶奶呢? 那就是个实打实的乡下农村老太太,江奶奶大字不识一个,满身的土气那是洗都洗不掉的。关键是,江奶奶还特别嘴馋,瞅见啥新鲜玩意儿都想尝一尝味道,吃相也不好看,毕竟她是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饶是如此,赵桂枝依然跟江奶奶亲近得很,那真的是半点儿嫌弃都没有。陪老人家闲聊唠嗑,给老人家做好吃的,经常一碗好吃的两人分着吃…… 请问,这么个脾气性子的赵桂枝,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 可赵闰土却告诉他,自家在府城里,家里奴仆成群,他本人还做着大买卖,哪怕赵桂枝并不是他亲妹妹,可搁在这年头,只要没分家,亲妹还是堂妹,有区别吗? 二郎十分尴尬,他觉得可能是江母“教坏了”人家金娇玉贵养大的大小姐。 赵闰土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可不认为还有人能教坏他妹。 见二郎这副模样,他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就随口这么一吐槽,你不用太在意。”又道,“我听陈哥说,你是个读书人?咋样?有功名了吗?” 提到这事儿,二郎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有种相看亲事时面见对方长辈的感觉,哪怕对方只是大舅哥……那也是要了命的! 假如说,真的是在相看阶段,他倒是没那么紧张,毕竟中意或者不中意就这么一回事儿,实在要是看不上他,他也没辙儿。 可问题就在于,他跟赵桂枝已经成亲了,虽说当时是事急从权,可要是站在赵家人的立场上来看,搞不好就是乘人之危了。 二郎满脸慎重的开始讲述自家的情况。 刚开始倒是还成,说的是自己的姓名年岁以及何时考上秀才,这次来县城里的具体打算等等。可越是说到后面就越是离谱了,直接就变成了人口普查。 等赵桂枝过来时,看到的是一脸等待审判的二郎,以及满脸怀疑人生的赵闰土。 “你们干嘛呢?” 赵闰土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我就问他是不是读书人,他给我来了个家族总介绍!我面试新人都没见过那么详尽的简历,查户口也不至于连三姑六婆都问到啊!要我说,政审都没那么夸张的!” 呃…… “先进去吧,待在院子里聊天,你俩也不嫌冷得慌。”赵桂枝又能说什么呢?这两人明显就不在一个频道内。 赵闰土这边是有下人的,因为是临时在外的宅子,仆从肯定没有祖宅那么多,但里外算在一起,也有七八号人了。 这会儿时间其实还早,反正肯定没到午饭时间,因此赵闰土只让人上了热茶和点心,仨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有一个问题。”赵桂枝先发问了,“你在县城里既然是有宅院的,那为什么昨个儿还要去客栈里住吗?你是有什么大病吗?” 她早就想问了,如果离得远也就算了,但两处的距离,步行也就半个时辰,就感觉这人挺有病的。 赵闰土一脸冷漠:“因为我跟你们一趟,昨个儿才到县城里。这处小宅子是很早以前置办下来的,只留了个驼背老头看着,也没收拾打扫,就让下人过来收拾,我在客栈里讲究一晚。” “真矫情。”赵桂枝作为一个反矫达人,毫不犹豫的抨击他,“不就是凑合一晚吗?家舍东西都是现成的,至于半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吗?” 二郎示意赵桂枝给大舅哥留点儿面子,他本人虽然出身贫寒,但因为读书的缘故,同窗之中也确实有一些家境殷实的,知晓有些人确实比较讲究。再看赵闰土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感觉可比他那些同窗要贵气多了。 也是,二郎的同窗最多也就是孝义镇上的富户,再就是附近一些庄子上的耕读之家,哪里能跟府城来的大家公子比? 可他的阻止显然没起到作用,赵桂枝对她哥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完全没看到二郎的暗示。 赵闰土:……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赵闰土爆发出了一声哭嚎:“妹啊!我的老妹儿啊!你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打小就是跟前好几个丫鬟婆子,家里人哪里舍得你受半点儿委屈遭丁点儿罪啊!我妹啊,我可怜的妹妹啊!” “啥玩意儿?”赵桂枝心说,你们临时改了台词和剧本,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妹啊!你是不是把从前的事儿都给忘了?你是府城名门赵府的大小姐啊!我是大房的大少爷,你是二房的大小姐。咱们这一辈儿,只得了我们这俩金玉疙瘩!” 赵桂枝:…… 你丫的不就是块土疙瘩吗? 好在,她清楚的知道眼下是属于剧情时间,因此硬生生的忍住了没吭声,一副我看你怎么继续往下编的模样。 “都怪二叔!都是他的错!要不是因为他这人太不着调了,也不会把二婶气到回了娘家!二婶还把你带走了,我的妹儿啊!” 噢,所以她是父母离婚的人设吗? “那我爹娘呢?”赵桂枝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的意思是,我会帮你查的。”赵闰土之所以临时改口,完全是因为赵桂枝露出了“要你何用”的表情。他虽然没多大把握,但还是决定先承诺了再说。 男人嘛,得先把承诺给敲实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所以咱们老赵家,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还有奶奶了?”赵桂枝奇道,“还有旁的亲戚不?” “还有一个表叔,他跟你爹感情特别好,比跟我爹还要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才是他亲兄弟呢。对了,表叔姓刘,也在咱们这个县里,是个实打实的啃老族。” 赵桂枝:…… 你信不信我小舅打死你啊?! 二郎面露疑惑,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赵闰土说的很多话他都不太明白。不过,他也没往深处想,只道人真不愧是府城来的大家少爷,说话都跟旁的人不同。 另外,他也发现了赵闰土这人其实挺好说话的,犹豫了一下后,便问道:“何谓啃老族?” “就是白瞎活了一把年纪,也不找份工来做,连挣钱养活自个儿的能耐都没有,还要让家里的老人来养活他。”赵闰土回忆了一下陈屠夫给他的消息,又补充了一句,“啃老人留下来的遗产也算,咱们府城那边,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了!” 二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他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搁在乡下地头,除了小毛孩子外,所有人都是要干活的。壮劳力下地劳作,女人和老人则忙活家里屋外那些事儿,像每户人家的菜园子就是女人来打理的,养鸡鸭或者猪羊这类事儿,也是女人在做。当然,男人也不光是要种地,农闲了也会外出打零工贴补家用。再比如像修缮房屋、上山砍柴等等,也都是在做的。 甚至连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们都是会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像幼娘,七八岁就开始照顾当时才两三岁的虎头了,大孩子照顾小孩子,属于很常见的事儿。 沉吟了一番后,二郎道:“我倒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像我家,除了我奶奶之外,人人都是做事的。” 赵闰土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判断他的年纪:“你奶奶跟我奶差不多大吧?小六十了?” “不止呢。”赵桂枝提醒他,“你是长房长孙,二郎是在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再说我公公也不是老大啊,他是三房。奶啊,都快八十了。” 倒是跟她上辈子的奶奶岁数相当。 “挺好挺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闰土显然也想到一块儿去了,斜眼看妹子,“你对二郎奶奶可亲近了,对吧?瞅着就跟自个儿奶奶似的,对吧?” “那可不!她俩一样儿!”赵桂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随后才意识到不太对,忙描补道,“其实我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奶奶,就是看到江奶奶特别亲近,感觉就跟我亲奶奶一样。” 二郎:…… 不用解释了,再解释下去,他就要怀疑堂堂府城名家赵府的老太君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二郎,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先跟我去一趟府城看奶奶?她就算年岁比咱们奶奶小一些,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不能叫她千里迢迢来看咱们这些晚辈吧?” 二郎吓了一跳:“你这话说的,当然得是咱们去拜访老人家,什么事儿能同拜访长辈相比?” 赵闰土偷偷的给赵桂枝使眼色,暗示你找的这个嘴可真甜。 不过,赵桂枝却知道二郎那不是嘴甜,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当下,她就拍板道:“哥!你给安排安排,咱们明个儿就去府城!” “你玩我啊?”赵闰土断然拒绝,“你以为去府城是你坐高铁……我是说,你知道府城有多远吗?我来县里是办正事儿的,起码也得等我办完事情后,才能带你去。” 赵桂枝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心说回头见着奶奶,我一定要告诉她老人家,因为哥哥不允许,所以才晚了好多天来看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桂枝报仇……那是要收利息的! 幸好,比起想一出是一出的赵桂枝,二郎更有规划一些。他倒是不介意立马出发,但既然赵闰土还有事要办,他就决定趁这个时间,拜访一下县城里的几个学堂。 来之前,他已经拿到了之前镇学里先生给的推荐信,当然还有几篇他觉得不错的文章诗词,再就是他秀才公的身份了。当初报喜的差爷是给了他官文的,但还需要他去县衙门找文书确认一下,如果是一等到三等的,还能领取不同额度的米粮银两。 去学堂自荐肯定是不能带着妻子的,在午饭之后,二郎就出门了,带了一个赵闰土分给他的十来岁少年郎,充作随从。 赵闰土则优哉游哉的捧着茶消食:“来来,老妹儿啊,这下咱们总算可以好好聊一聊了。说说看,你对这个男人啥看法?” “你真八卦!”赵桂枝斜了他一眼,“我表哥知道是你很开心吧?这下好了,他不是唯一一只单身狗了。” 假如这话是对陈屠夫说的,这会儿他就该高呼扎心了。可惜,赵闰土不吃这套,或者应该这么说,陈屠夫是非主动性单身,而他却是主动单身。 俗称,自找的! 赵桂枝也有话要问这倒霉堂哥:“来来,老哥啊,说一下你是怎么凉的。我先说我自个儿,我是啪叽一下摔到了水里,那种溺水的窒息感觉,太难受了。幸好,二郎救了我,我还当时迷迷糊糊的,只看到了他的脸,还以为哪个救生员那么帅气迷人,等我获救以后一定要找小哥哥要微信。结果……” “就直接嫁了,你可真行!”赵闰土略吐槽了一句,就说起了自己,“我比你简单,我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来了。” 更深刻的原因是,他前阵子加班过度了。人家是九九六、零零七,他更狠,连着加班一周,算在一起只睡了不到五六个小时。好不容易忙过了一段落,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才刚到家没多久,他奶就接了个电话,然后咯嘣一下厥过去了。 自打他父母过世后,他奶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哪怕还有二叔二婶和堂妹,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一面累得要死,一面又吓得要死,及时想起来医院就在小区对面没多远,索性边通知医院准备急救,边开车送奶奶出家门。 再然后,他人就没了。 “反正我睁眼一看,好家伙,咱们家的大胖奶奶啊,一下子就给年轻了二十岁。虽然还是个小老太,脸上满是皱纹,但六十岁和八十岁的状态可差太多太多了!” “五十九!回头奶奶该骂你给她瞎加岁数了。”赵桂枝“友善”的提醒道。 “对对,你说得对!还有啊,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男人那学问水平到底咋样?他要是天纵奇才,那当我没说这话。要是学问也就一般般……要不要跟哥合作一把?” 赵桂枝对于二郎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要说天赋,那肯定是有的,等闲人是没办法从村学出去,还在镇上的学堂名列前茅的。 但要说天纵奇才,那也是不可能的。二郎在镇学都没办法做到遥遥领先,到了县城里,就算运气好被县学录取了,估计也就这么一回事儿。努力几年,也许会超过大半同窗,可是…… 穿越至今,赵桂枝已经明白了科举制度有多残酷,他根本就不是跟自己的同窗比,而是跟其他千千万万的学子比。 “我觉得充其量就是你这个水准,跟我表哥都没法比。”赵桂枝无比耿直的说道。 赵闰土:…… 这妹子可真实诚呢! 他是什么水准?就是一路顺顺利利的念完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然后考了市里一个还不错的高中,三年后面临高考,正常发挥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 你要说他完全没天赋,那是不可能的,好歹他也是一本院校的。但要是有天赋,比他牛逼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陈屠夫就不同了,人家才是学霸。可就算是学霸好了,搁在这年头的科举制度里,想要出头仍然是极为艰难的。 赵闰土思量了片刻:“这样吧,他不是说要去县学吗?咱们也估不出来他真实的实力,我知道县学只收取秀才作为学生,但并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进去的。看那头怎么说。” “然后呢?” “要是人家专业人士不看好他,就让他跟着哥混!” “所以,哥你到底是干啥的?你不会指望二郎跟你做买卖吧?他虽然是农家子,没有别的读书人那般清高,可他好像也没准备走商路。” 赵闰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一年未见的傻老妹儿:“哥是干啥的,你不知道?我啊,那可是真正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呃,这丫的是干啥来着? 很快,赵桂枝就想起来了,她一手摊开一手握拳,啪叽一下:“你丫的不就是个开培训班的?骗孩子家长的血汗钱,还顺便搞得人家父母和子女关系紧张……国家迟早取缔了你们!” 赵闰土:…… 扎心了,这次是真的扎心了。 他为啥会心梗穿越呢?因为他连续加班一周。 那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拼命加班呢?因为国家要取缔校外的教培机构。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坚强的给自己挽尊:“搁在上辈子那个情况,取缔教培机构,那是为了教育公平。但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年头提个屁的教育公平?教育啊,首先排除了所有女性,然后排除了所有穷困人家,再就是师资力量的严重失衡!还有最关键的,那些名门子弟、书香门第都捏着前人宝贵的学习经验,绝对不会对外分享,这些全都是妨碍普通人晋升的挡路石啊!” 赵桂枝一脸懵逼:“你想说啥?” “教培机构放在上辈子,那是毒瘤。可搁在如今,却是实实在在造福于广大平民阶层的!所以我就想着,将府城里的优秀文章诗词、考试题目都刊印出来,再卖给所有穷乡僻壤里的读书人!” 呃…… 认真的思量了片刻,赵桂枝恍然大悟:“丫的你就是个卖黄冈题库的!!” “瞎说啥!哥的人生目标,是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卖遍整个大华朝!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我准备做成一个系列,妹子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第91章 于是,赵桂枝几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听她哥详细的描述了他对于未来的工作规划以及事业版图。 怎么说呢? 赚钱那是肯定赚钱的,这年头的读书人跟上辈子还不同,哪怕再怎么家境艰难,但凡是能念得起书的,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 再一个,赵闰土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教育公平,他就是打了个地域差。哪怕这年头多数人都是私藏着祖上的珍贵批注,绝对不会随意同外人分享的。但事实上,府城那边的情况就是跟县城不同,而县城又跟普通小镇子有着天壤之别。要不然,江二郎干嘛费劲巴拉的跑来县城里求学? 哪怕二郎没被县学录取,他随便找一个县城里名声还凑合的学堂,那教学质量也要强过于孝义镇上最出名的学府了。 赵闰土干的就是这档子的事儿,把人家府城里优秀的文章诗词整理好,再刊印一些课堂笔记、考题以及范例,转手就能在各个县城里卖出高价来。 他甚至都没考虑到把买卖做到周边的各个小镇上,只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 “县城就够了,你知道府城周边有多少个县城吗?再说了,普通镇子能有几个读书人?学堂都没多少,搞不好很多都是随便读读的,读个三五年就放弃了。我折腾这个干啥?” 赵桂枝问他:“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刚才的话?你说你要把黄冈题库卖给所有穷乡僻壤里的读书人!” “啥黄冈题库呢?你咋就忘不了黄冈题库呢?咋地人家曲一线没给你广告费呢?”赵闰土瞪眼,“县城啊,那小县城还能不是穷乡僻野?你别跟我捣蛋!人家真正的穷苦老百姓,那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怎么好意思赚他们的血汗钱呢?就算我是个开培训班的,那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我只坑城市里的中产家庭!” 行吧,反正就挺缺德的。 他还不光跟赵桂枝分享了他先前已经准备好的计划,还拽着人去了他在这边的书房,拿了几个草稿样本给她看。 当然,都是封面系列,内容肯定还没做好。又或者说,做好了一部分,但还有很多急需填补的内容。 就这样,赵桂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堆教辅书的封面所包围,直接吓出了PTSD。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是一个系列的总名称,在赵桂枝的理解里,就跟黄冈题库是一个概念的。底下当然是有很多分类的,这还不是指科目的分类,那个属于最底下的小分类,光是大分类就已经足以让赵桂枝眼前一黑了。 像什么《小秀才每课一练》、《春/夏/秋/冬作业》、《课文详解》、《优秀文章精选(上、中、下)》、《达标卷/创新卷》、《周考/月考/季考卷》…… 赵桂枝倍感窒息。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指着那份《周考/月考/季考卷》说:“还有旬考,这儿的人们是将每个月分为上中下三旬的,差不多就是十天算做一旬。他们没有周的概念。” “对对,我差点儿忘了,那就把周考改成旬考吧。”赵闰土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随即,他还鼓励了赵桂枝,让她站在学渣的立场上好好回忆一下学生生涯,努力的想一下还漏下了什么。 尽管赵闰土是开培训班的,但搁在上辈子,海量的教辅书啊,他也没道理为了开个培训班,自个儿找人编书出版吧?那也太离谱了。也因此,很多东西他是懂的,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很容易遗漏细节。 谁让他只是带了个脑子过来,啥资料都没带呢?再说了,前世今生他都没有点亮过目不过的技能,遗漏也是很正常的。 赵桂枝本来倒是想帮他的,结果就听到了那句‘站在学渣的立场上’…… 一瞬间,她选择罢工。 老妹儿还是要哄的,赵闰土舔着脸吹捧她,加上各种许诺,最终才哄得赵桂枝露了笑脸,并开口指点了他一二。 “我们当时吧,我记得很是追捧成绩好的同学记的笔记。像什么学习委员,班级第一,甚至年级第一的。课堂笔记都会借过来,然后拿去学校外面的打印店里复印出来。” 赵桂枝努力的回想了一番:“我记得,在我念高二时,高三爆了个大黑马来,高考居然是全市前百名的!她的笔记和卷子都被卖出了高价,就算是复印版本的,那也是供不应求。” 这个情况,是赵闰土所没有想到的。 他倒是知道名人效应,但一般都是拿高考状元作为噱头的,最好还是省状元,市状元都差了点儿。可因为后来国家严禁炒作各地的状元,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年头没有啊! 想明白了之后,赵闰土顿时眉开眼笑:“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学渣心态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有了学霸的笔记,你就是下一个学霸了?甚至买了笔记都不一定看,就是拿着当佛经供着吧?” 赵桂枝:…… 走了,这种倒霉哥哥,谁要谁带走,谁都不要丢茅坑里! “等等,回来!”赵闰土又急吼吼的从一堆资料里扒拉出了几张纸,“你来帮我瞅瞅,我打算在系列教辅书的扉页,请名家帮我写一句明言,就是那种心灵鸡汤。老妹儿你厨艺那么好,炖鸡汤肯定没问题!” 赵桂枝无言以对,并且坚定了想要踹走这倒霉哥哥的想法。 结果,她随意的瞥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句鸡汤诗词说:“这个写错了吧?我记得原话不是这样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赵闰土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没错啊,李白的诗啊!不是,妹子啊,咱们现在所出的朝代名叫大华朝,那是从五代十国之后才变的,懂不?李唐王朝是存在的,我可以用李白的诗,谁都可以用!” “我是说原句不是这样的吧?而且这居然是李白写的?” “那不然还能是谁写的?” 兄妹俩面面相觑,赵桂枝很努力的回忆了半天,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在我的记忆里,这话应该是这么说的……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赵闰土嘴角猛抽搐:“你咋不上天呢?” “对,横批就是这个。这玩意儿是李白写的?”感觉气质不搭。 “我写的这个是李白写的,你说的那个是沙雕网友写的。”赵闰土终于明白了,学渣的脑子不应该被信任。但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来,咱们来对个诗。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说是不为难,其实还是为难。 赵闰土说:“空山新雨后……” “自挂东南枝!” “欲穷千里目后……” “自挂东南枝?” “亲朋无一字……” “自挂,呃,东南枝。”赵桂枝委屈极了,“沙雕网友坑我!” “你说你的语文老师咋没跟着一起穿过来呢?他要是一起来了,得有多自责呢?”赵闰土摆了摆手,“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你!回头我跟陈哥好好聊一聊,他才是真学霸!” 然而事实上,等那位真学霸回来后,赵闰土却是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 先回来的是二郎,他用一下午的时间,跑了县学和另外一个比较出名的学堂。县学那边是明确的拒绝了他,明言只收一二等的秀才,他的才学还不足以让县学破例。 另外那个学堂稍稍好说话一些,没直接拒绝,但也没给承诺,只说要等后两日同其他先生商议一番。 二郎倒是并不沮丧,相反他还挺高兴的。 他去县衙门拿了自己的秀才等级,才知自己是三等的。初次应考,这个成绩就不算差了,尤其对于农门学子而言。在本朝,一等秀才为廪生,朝廷给米粮银钱,二等秀才只得银钱无米粮,三等则只给米粮无银钱。四等平平无赏无罚,五等则是需要去指定的学堂应教一年,六等则留中察看一年,若次年岁考仍不曾上进,就立时黜革。 赵闰土可高兴了:“我懂我懂!乞丐怕狗咬,秀才怕岁考!你这才是第一年,考几等都无妨,往后每年就要紧张一回。” 顿了顿,他更高兴了:“我给你说,我也是秀才呢!哈哈哈哈哈你说稀罕不稀罕!” 二郎愣了愣:“倒是未曾听舅兄提过。舅兄是何时考上的?位列几等?” 听到这话,赵闰土笑得嘎嘎的:“我没有等级,也不用岁考,我是捐生!花钱买的秀才!足足八十两银子呢!” 赵桂枝&江二郎:…… 行吧,只要您高兴就好。 二郎倒是没说什么,赵桂枝多耿直一人呢:“你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你就不怕别人瞧不起?人家是十年寒窗苦读,你是直接拿银子砸的!” “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我又不要脸的。”赵闰土一脸的无所谓。 “桂枝。”二郎忙帮着打圆场,“倒也不至于如你说的这般。捐生并不会纳入秀才等级,更不会跟我们这些人抢夺朝廷补贴的米粮银钱,甚至都不占每次秀才的名额。既无利益冲突,何必当这个坏人呢?” 赵闰土点头:“就是啊!捐生的意思是,你啥时候都能当上秀才,我根本就跟他们不是一挂的,有啥好生气的。” “那其他福利呢?” “见官不跪算不算?可你这辈子有几次机会看到官老爷?真要是不幸摊上了大事儿,我看你也不敢不跪。” 赵桂枝还是没想通:“可这不还是不公平吗?” “老妹儿!甭管哪朝哪代都有不公平,与其让那些有钱人家花钱打通关卡,喂饱底下这些官员,给自家儿孙买个前程,还不如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来,直接把钱上交国库多好呢?怎么你以为不让捐生了,就没这些腌臜事儿了?搞不好直接搞出大事儿来,夺了那些寒窗苦读学子的名额!” “那要是捐生参加乡试考上了举人呢?” 这下,赵闰土和二郎一起笑了。 二郎生怕他这位大舅哥再说出刺激小媳妇儿的话来,忙帮着解释:“乡试是朝廷派专员过来监考的,容不得地方官员徇私舞弊。假如那人真能考上举人,就说明他有真才实学,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赵闰土这次倒是没开嘲讽:“有的呀!之前有个官员忒倒霉了,爹娘爷奶接连过世,为了守孝也不能考试。好不容易出了孝期,结果还没等到院试,就先迎来了乡试……” 乡试的时间是固定的,三年一次,多数都在八月里,前后波动不大。但院试的时间却不一定,有时候每年都有,有时候却是一年半才轮到一次。 因此,这种情况也不算常见。 “他实在是不想再耽搁三年光阴,就咬牙变卖家当凑了钱买了个秀才,随后参加了乡试,只一次就考上了举人。”赵闰土得意洋洋,“今年八月里,就有一场乡试,搞不好你哥我也能考上举人呢!” “也就是尤神婆没在这里,不然她甩你一张白日梦牌!”赵桂枝没好气的泼凉水。 赵闰土倒是不生气:“你说的对,就我这一手毛笔字,说真的,咱就不说字好字坏了,我怕考官认不出我写的字来。” 二郎略有些惊讶,还道是大舅哥过分自谦了。唯有赵桂枝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现代人毛笔字写得好那叫一个凤毛麟角,甚至别说写得好了,能把繁体字写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了妹夫,你有没有想过去府城求学?” 冷不丁的,赵闰土来了个话题大跳跃,见俩人齐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解释道:“我原是想着,县学也不差。毕竟你就算去了府城,也一样进不去府学的,因此留在县学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既然你没被县学录取,还不如去府城呢!那头的好学堂更多,我的人脉也多在府城,别的我不敢说,前十的学堂总能进一个的。” 二郎迟疑了。 “也不急,你慢慢想,我跟合作伙伴约了今晚的小酌,还有明后两天也都有安排。最快最快,大概三天后能出发前往府城,你们可以先跟我一起去府城看看,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完这些话,赵闰土就先出门了,他上辈子就经常参加各种应酬,没想到这辈子还是一样。 当天,陈屠夫并未回来,赵桂枝就以为县衙门给他安排了住处,想着这福利待遇还算不错。万万没想到,他是刚报道就被抓了壮丁,临时加班去了。 这天晚上,赵桂枝倒是没跟二郎提她哥的事业宏图,她怕自己忽悠人的功力不够到位,没把二郎忽悠上车,反而给忽悠劈叉了。 又想着去府城倒也是个好主意,虽然这么一来,她是又把表哥陈屠夫给抛弃了,可府城有奶奶啊! 奶奶和表哥,那她肯定选择奶奶! 但她也不能强迫二郎跟着她选,毕竟县城离孝义镇还算近,只有一个白天的路程,可要是去了府城…… 天知道府城有多远! 于是,赵桂枝提议先写家信吧,反正当初也是答应过家里人,一到地方安顿下来后,就立刻写信回去报平安的。 二郎点头应允,只是犯愁谁来送信。 “就算咱们要去府城一趟,也可以把信留下来给这边的门房,我哥肯定会留个人看房子的。然后回头再交给陈屠夫,他跟周家赘婿感情可好了,跟亲哥俩似的,他会找周家的人帮忙送信的。”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二郎很快就铺纸开始写信,赵桂枝则帮他研墨,偶尔插句话让二郎帮着写上。 “我今个儿刚学了一句话,叫作‘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也写上,就说佳句送贤侄,让虎头背下来,回头仔细品,我相信他迟早有一日也能如同诗句中所说的那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 二郎:…… 怎么说呢?话肯定是好话,但问题是配上虎头那矮墩墩胖乎乎的身形,咋就觉得那么奇怪呢? 但他还是应了赵桂枝的要求,一字不落的写了下来,并且特别注明,这是赵桂枝这个二婶对虎头的殷切期望。 “对了对了,你再告诉虎头,我跟我失散已久的堂哥相认了,我堂哥还是卖教辅书的。教辅书你懂吧?我哥说他跟书商有合作,把例年各地的童生试考卷和经典范文都收集了起来,看印成册卖到各处。他还跟府城一些有名望的学者文人邀约,让他们写一些关于科举的经验之谈,出一些考题和破题答题的关键逻辑……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能听懂不?” 说真的,赵桂枝已经很努力的去解释了,但现代跟古代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她都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这玩意儿。也许有吧,可之前在孝义镇上却从未听说过。 不想,二郎听了这话却是立马站直了身体,冲着赵桂枝拱手作揖:“我万不曾想到舅兄竟是心怀天下之人,白日里对他多有冒犯,我明日一定亲自向他道歉。” 赵桂枝:…… 你怕是对我哥有什么误会吧? 再转念一想,就让二郎误会去吧,起码这样一来,忽悠他去府城就更容易了。 当下,赵桂枝乐呵呵的道:“我倒是没想那么深刻,只是觉得这么一来,咱们就能很容易的接触到优秀的教辅书了。虎头这孩子可有福了!” 就白日里在书房看到的那些系列教辅书,等内容一补全,哪怕要赵桂枝自掏腰包,她也一定要给虎头买一套。 哟哟切克闹!十寒金题来一套! 二郎面上露出了感动至极的表情:“桂枝,你对真的是虎头太好了!便是亲生母亲都不一定能为孩子做到这份上。我江二郎何德何能,能娶到如你这般的贤妻!奶说的对,娶到你绝对是我们江家祖坟冒青烟了!” 赵桂枝:…… 两辈子头一次,她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心虚和羞愧。 第92章 家信写起来倒是很容易,至于二郎接下来要如何润色以及重新誊抄一份,倒是跟赵桂枝没什么关系了。 比起这个,赵桂枝思量的是,这信都写了,不得顺便捎带点儿什么回去?要不然,就算是一封长信好了,能有多少份量?搞不好连首重都没达到…… 这么一琢磨,次日一早,等二郎又出门去其它学馆私塾打听消息时,赵桂枝就颠颠儿的跑去骚扰了她哥,逼着她哥实现先前的承诺。 赵闰土一脸懵圈:“啥承诺?我又答应了你什么霸王条款?” “你忘了你昨个儿承诺了我啥?”赵桂枝眯着眼睛,一脸危险的看着他,“土疙瘩,我警告你,奶可跟着咱俩一块儿来了,你信不信回头我狠狠的告你的状?” 说实话,赵闰土是不怕的。 更确切的说,怕赵桂枝告黑状的人,一直都是她外婆家那俩表兄弟,也就是陈屠夫和二狗子。原因很简单,她外婆也是个偏心眼儿,四个儿女里头最偏心幺女了,但在三个孙辈里头,却是独独疼爱赵桂枝这个外孙女。 所以,赵桂枝的表哥表弟打小就怵她,生怕她一个不如意,就联合她小姨,跑去她外婆跟前来个二人转告黑状。 可赵闰土才不怕。 “你是不是傻了?你以为我是你表哥?我告诉你,咱奶啊,打小就偏我!” 赵桂枝继续保持微笑:“土疙瘩你仔细想一想,咱奶为啥就非要偏着你呢?是因为你哭得大声还是长得欠?还不是因为你没了爸妈?那我呢?我呢?” “……卧槽!”赵闰土吓得差点儿来了个原地劈叉,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其实,赵桂枝之所以敢这么扎心窝子,完全是因为他上辈子不在乎这事儿。主要是失去父母的年岁太小了,他压根就没有丁点儿印象。等稍稍大了一些,他意识到他奶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偏心他,就索性耍了心眼儿,把堂妹忽悠得滴溜溜的转。 而赵桂枝烦她哥也是因为这个,只要俩人一吵架,她哥就趾高气扬的说,我没爸妈!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每次都能让赵桂枝缴械投降。 终于意识到赵桂枝如今的身份也是个小孤女后,赵闰土一下子就怂了:“来来,老妹儿你想干嘛,告诉哥,哥帮你去办!” “陪我逛街,给我买点儿县城里的土特产。” “没问题!” 在明确的知道已经彻底斗不过赵桂枝了,赵闰土认怂认得格外干脆利索。一听说她想买土特产,立马带着人去了县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大手一挥:“买!哥请客!” 那还等什么呢? 赵桂枝穿越至今,还没认真逛过街呢。倒是去过好多次乡下的集市,可一则少有是特地跑去逛,多是为了摆摊去的,二则…… 乡下的集市能跟县城里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比? “这里可比孝义镇热闹多了,跟我们那边的草市和庙会完全没法比。”赵桂枝本来就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一高兴就是直接秃噜出了心里话,将乡下土包子的形象演绎得那叫一个深入人心。 店家自是不会说什么,来往的顾客却是侧过脸偷笑。 然而,赵家兄妹那脸皮哟,厚实程度堪比城墙,这种程度的嘲讽,连破防都不曾。 赵桂枝一面逛街一面将昨个儿忽悠二郎的事儿告诉了她哥,当然她也不会忘了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虎头。 “你那儿有没有适合小学生的启蒙作业本?试卷也行,我要送给我小侄儿。” “……多大仇?”赵闰土先沉默了一瞬,随后才点头,“肯定有啊,教育失衡一般都是指启蒙阶段,等真的读出来了,其实没差多少的。” 村学的教学水平肯定是不能跟镇上比的,同理,镇上的也没法跟县城里的比。尤其这年头流行的还是儒家教育,那些师资力量不错的学堂里,先生还能深入浅出的为学生讲解那些启蒙读物里的故事,像三字经,几乎每一句都有独有的小故事。可如果是像村学那种的,先生本身天资就很一般,那他就会反反复复的让学生诵读,直至全文背诵。 赵闰土大概的解释了一番,又道:“我这边只有一些样刊,是拿给那些下游商看的,他们要是看中了,我再大规模的刊印。也有下游商本身就有印刷坊,我就直接把样刊卖给他们。” “不怕被盗版印刷吗?” “我又不傻。”赵闰土嫌弃的看了妹子一眼,“先不说我做的是系列的,单就是给的样刊,每个下游商都是不同的。谁搞事我一清二楚,回头就取消他们的资格。再说了,教辅书啊,那还能不是一年一改版的?” 懂了。 “真缺德。” 赵桂枝想起来了,她昨晚做梦都是误入了教辅书店,虽然很快就醒过来了,但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感觉吧,她哥的事业再这么发展下去,跟她拥有同款噩梦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 又一天后,赵桂枝忙着收拾要跟信一起寄出去的包裹,就见二郎进来说,陈屠夫回来了。 赵桂枝立马跑去喊了正在午后小憩的她哥,她可记得呢,她哥想要跟学霸好好讨教一番。 结果却是无比的惨烈。 “你们省省吧,我先去洗个澡收拾收拾,有话等我睡醒了说。娘的县衙门真不是人,我以为就去报个到,结果直接被抓了壮丁。在义庄待了两天,我感觉我人都快馊了。” 原本已经走近了的赵家兄妹,就跟排练了无数遍一样,动作一致速度极快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屠夫啧啧两声:“你说咋就没有男女混合跳水呢?就冲着你俩这默契,不给满分都说不过去!” 赵闰土却是懒得理会他的吐槽,只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义庄?陈哥你刚才说的是义庄吗?是我理解的那个义庄吗?” “我咋知道你理解的是哪个?我啊,县衙门新上任的仵作啊!”陈屠夫看了二郎一眼,“你俩看看人家江二郎,他还是读书人呢,胆子就没你们大!对了,以后你们记得叫我陈仵作。” “还是叫哥吧,叫哥亲近。”赵桂枝忙摆手,“仵作听起来怪吓人的。” “叫爹都行!”赵闰土吓得说话都打磕绊了,“是这样的,咱们明个儿就要去府城了,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大佬您愿意住就住着吧。我看也不用我特地留下人来守院子了,有您在,哪个宵小敢登门呢?” 赵桂枝看他:“不是说后天去吗?” “我想家了不行吗?!”赵闰土疯狂的给妹子使眼色,“咱奶啊,她可惦记你了!” 也行吧,反正对于赵桂枝来说确实没差的。 等陈屠夫去收拾自个儿了,这对兄妹俩一合计,决定等明天天不亮就动身,争取赶在陈屠……哦不,应该是陈仵作睡醒之前,赶紧跑路! 二郎试图劝他俩冷静:“陈哥是去当仵作了,他又不是刽子手,不必这般紧张。” “我想奶了!” “我想家了!” 赵家兄妹齐齐出声,连借口都敷衍得如出一撤。 二郎沉默了半晌,由衷的开口:“你俩看着真不像是堂兄妹,感觉亲兄妹都不如你俩这般心有灵犀。若非年岁不对,我都快认为你俩是龙凤胎了。”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啊! 这个脑洞,堪比赵桂枝的小舅认为自己儿子跟大侄儿抱错了。 赵闰土长叹一声:“真要是那样就好了,但凡她也出生在闰年里,不就能跟着我叫了?我叫闰土,她叫闰枝……你说为啥奶不能顺着我的名字给你取名呢?” 赵桂枝:……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不配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把名字叫得那么大,你是生怕我活着吗?” “也是,你说的对。”赵闰土见二郎一脸疑惑,顺口扯了个谎,“那是我们家一位很优秀的祖上的字,她确实不配。” 等二郎有事离开后,赵桂枝斜眼看他:“我们家祖上?” “种花家不成吗?登月碰瓷不行吗?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不行吗?我的脸比那八月十五的月亮还要大不行吗?”赵闰土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完美的诠释了何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还催促赵桂枝忙活起来:“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了,放到门房那边,我看还是得留个人的,回头让他跟陈哥说。” 于是,等陈仵作一觉醒来…… 人全跑了,只剩下一个驼背老头儿颤颤巍巍的将几个包裹和一沓信件交给他。 他懒得搭理那俩混球,安排之前送他们来县城的车夫,原路返回并将东西捎带回去。 周家的下人肯定是回周家的,等周生生拿到了东西,又按照上头写的名字,一一分给了家里其他人。当然,其中一份是要送去大坳子村的,也只有那封信是由江二郎亲笔写的。 “桂枝这笔字,可真的是丑破天际了。”周生生一面看她写给自己的信,一面吩咐道,“回头帮我收几份字帖来,再多买几份文房四宝,我要给桂枝寄过去。亲戚嘛,就得有来有往才有感情。” 钱货郎:…… 你怕不是忘了我大外甥女是个学渣? 考虑到,天大地大老婆最大,钱货郎连多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立马应承下来:“媳妇儿你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 凑巧的是,周老爷正好从正堂前面路过,听到了女婿这话,顿时气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同为赘婿,其实在最初的那几年里,周老爷也是这般态度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变化呢?大概是因为原配产后过世了,周家二老也因为年事已高,遭受不住失去独生爱女的悲痛,之后没捱几年也相继离开了。 从那之后,他就是真正的周老爷了,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也再没了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对于伏低做小的那几年他选择尽可能的忘掉…… 忘得掉才叫怪了! 这不,从周家大姑娘学她娘的样儿,也招了赘婿进门后,别说周府了,哪怕周老爷如今外出,都会感觉到异样的眼光。 他花了十几年的光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成了名正言顺的周老爷,结果…… “喂!老头儿,你知道府城的赵家吗?”周生生看见刚准备从正堂前头走过来的周老爷,高声呼唤道,“府城,赵家,据说家里是做买卖的,跟书局有关系,也有自家的印刷坊。你知道不?” 周老爷打心眼里不想搭理这个倒霉闺女,但他确实知道这个赵家,同时也很好奇,为什么周生生会跟他打听这件事儿。 赵家是做书局生意的,这个买卖跟旁的商人是不同的。哪怕本朝并没有明言商籍不得入仕,但一般来说,商人的地位仍然是比较低的。 但有一种是例外,像赵家那种,原就是书香门第,哪怕接连两代人都不太中用,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有万卷藏书,还跟不少名门书院有所联系,那地位绝对是比一般商人高出好几个层次的。 ……周家就不必说了,那就是个镇上的富贵人家。 “你怎么知道赵家的?咱们家若是同他们家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人家可是府城很有名的商贾之家。” 当然,跟那些真正的名门望族还是不能比的。说白了,书商也是商。 周生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桂枝的字是丑了点儿,但好歹她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还应赵闰土的要求,打算发展一下镇上的下游商。现成的就是周生生,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刘童生的,但赵桂枝懒得写两遍,就只告诉了周生生。反正,刘童生看起来就是咸鱼一枚,十分不中用的样子。 “虽然咱们家做的是酒楼生意,但好像也可以跟赵家合作吧?铺面是现成的,稍稍装修一下就是个书铺了。再找俩识字的……对了,江三郎不就是个读书人?他去干嘛了?” 钱货郎提醒她:“在咱们家的一个铺子里当账房学徒呢。” “那就让他好好学,学上俩月,正好合作也谈成了,书铺也装修好了,让他去书铺里当掌柜的。”在周生生看来,所谓的书局书铺,不就是上辈子的小书店吗?那就不需要什么文化知识,只要认识字就成。横竖会去书铺买书的,本身就是读书人。 她盘算得极好,却不想周老爷嗤笑一声:“你想跟赵家做买卖?疯了吗?人家凭什么看上咱们家?” 周生生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你弄错了,是赵家的家主主动跟我做买卖,我寻思着赵家还行……嗯,就先这样吧。” 赵、赵家还行? 也就是周老爷文化水平不太够,不然他肯定骂一句,你咋不扶摇直上九万里呢? 第93章 自打这倒霉闺女跟人私奔又回来后,周老爷的苦日子就来了。 关键是,这闺女太损了,经常把他气得捶胸顿足,把好端端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 有时候他都怀疑了,是不是闺女在外头叫人调包了,要不然性子怎么会一下子变了那么多?然而,他才表现出来丁点儿怀疑,他闺女就一脸嫌弃的表示…… “我变了?你哪只眼睛瞅着我变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呢,咱俩不是好几年才见一回面吗?你不是见天的守着你那宝贝儿子宝贝闺女,眼里居然还容得下我这个原配生的倒霉闺女?” 要不怎么说她顶顶气人呢?每次说话都扎心窝,偏偏还叫人挑不出理来。 当然,周老爷也不是非要跟她讲道理。问题在于,跟她讲理才是最佳的办法,你要是不讲理了…… 周生生这个倒霉闺女一样不跟你讲道理! “养不教父之过,懂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为啥天生那么多心眼子?你看我娘、我爷奶多厚道的人呢,那我为啥就变成这样了?嗐!女儿像爹呗!” “你可别招惹我,我家那位可是跟县里头有关系的,但凡我哪天被害了,他一准儿会跑去县衙门找青天大老爷帮我找到真凶!不过,真凶不真凶的也没啥关系,主要是我是周家的唯一继承人,要是我人都没了,咱们周家的钱主动交给国库,救济灾民,反正这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这样吧。” “不都说三代还宗吗?你跟着周家的姓,你儿子就还宗吧,毕竟香火可是大事儿!” 周老爷也是个老狐狸了,但他却是投鼠忌器。 他不可能真的豁出去一切跟周生生这个倒霉闺女拼了,偏偏他闺女却有这个底气。 更要命的是,她跟县衙门是真的有关系。 呃,就是曾经的陈屠夫、如今的陈仵作。甭管他在县衙门的地位有多低,宰相丫鬟还七品官呢,就算只是个仵作好了,威慑一下区区一个小镇子上的富户,还是没问题的。 尤其是,这倒霉闺女现如今还搭上了府城的有钱人家? 周老爷那是难受得挠心挠肺的,有心想问个究竟,但他又明白周生生早就跟他离了心,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真相,搞不好又是自讨没趣。因此,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横竖周生生说了接下来要开个书铺,想来动静也是不小的。 这厢,周生生将各项事情安排了下去,那厢,周老爷也去了他如今住的院落。 周家的宅院是很大的,尤其正院子,那叫一个气派非凡。 要知道,已故的周老太爷和周老太太倒是勤俭持家之人,可后头上位的周老爷,却是穷人乍富。用现代的话来说,人家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凤凰男。 好不容易熬死了那两位,周老爷一拿到周家的大权,就对正院子进行了好一番修缮。又经过了十来年的好生打理,这里方方面面都透着富贵无双。 呃,周老爷的品位其实挺土的,他后来又摒弃了周家原先的买卖,做起了酒楼生意。那品位怎么说呢?反正就挺暴发户的。 可惜,从周生生成亲后,正院子就被夺了回来,他如今住的是南院。当然谈不上差,事实上那风格还挺高雅的,但对于向往着暴发户风格的周老爷来说,简直就是个折磨。 “不是让你好好收拾一下吗?弄得这么素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寡妇独居呢!”在倒霉闺女那头受了气,他回来就将气撒到了继室身上。 继室倒是个性子温柔的,事实上,已故的周生生亲娘反而是个性子略显泼辣的人,毕竟是娇养的独生女,打小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哪怕对着自己的丈夫,也实在是温柔不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周老爷准备续弦时,唯一的要求就是小意温柔。 周生生倒是不讨厌她那个继母,主要是渣男爹渣得太深入人心了,反而继母嘛,也就那样,不好不坏的,凑合过呗。 但在周生生夺了周家的大权后,她这个继母的日子却是不好过了。 渣爹充分了彰显了他究竟有多渣,又是怨恨女儿不让他好过,又是怪继室没把女儿养好。基本上就是,他在外头受了多少气,就会回来撒多少气。不光是继室,连带后头生养的两个儿女,也没少被他数落折腾。 反正,周家的日子确实蛮精彩的。 “她怎么会跟府城的大商户有联系的?她怎么办到的?”周老爷在一通怒骂撒气后,开始在屋里团团转。 他的继室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这才试探的道:“会不会是大姑奶奶编了谎话诓你的?” 这年头,已经出嫁的闺女多半会被唤做姑奶奶,可周生生又没嫁出去,她是招赘的。像周生生的亲娘还在世时,家里人都是唤大小姐的,她也喜欢人家这么喊。可等到了周生生时…… 呃,周生生喜欢别人喊她姑奶奶。 周老爷听了继室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很快就松了神色:“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可能跟府城那头搭上线呢?居然是扯谎诓我的!怪不得,她说什么赵家也还行!哼,跟她祖父一样,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口中所说的周生生祖父,肯定不是指他的亲爹,而是他岳丈周老太爷。 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了,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刚进门时,周老太爷没少吹嘘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还说自己曾经在府城里做大买卖,年岁渐长做不动了,才携家带口的回乡度日。 “不过就是投个好胎,换我我也行!”周老爷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比起方才,却已经算是好了很多,至少眉宇舒展了,整个人看着都轻松了很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周生生那个倒霉闺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真的会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 陆陆续续的,镇上的其他亲戚也收到了来自于赵桂枝的信,当然也有其它礼物,都是县城里的土特产,又以吃食占了多数。 亲戚们纷纷表示,赵桂枝真的是初心不忘,上哪儿都惦记着那一口吃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如今才刚开春,天气还冷着呢,吃食之类的东西也放得住,哪怕在路上耽搁了几日,也不影响食用。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了她最新的认亲事件。 尤神婆大吃一惊。 “完了完了,我要挨骂了!翻车了翻车了!” 刘童生和尤桂花用看自家傻儿子的眼神,爱恋的看着这个傻儿媳妇,相继出言安慰道:“别急别急,不就是算错了吗?大不了咱们退钱。” 然而,尤神婆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没收钱啊!” “那还担心啥?都没收钱,不是随口闲聊吗?咋了,闲唠嗑也犯法呢?” 尤神婆哭丧着脸说:“当初桂枝问我关于她妈妈的消息,我说耐心等待是会有结果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后来,我又告诉她,出远门会帮助她寻找到心心念念的亲人。” “然后呢?这也没错吧?” “亲人啊!那堂哥和奶奶算不算啊?塔罗牌没直接告诉我那是她妈妈啊!搞不好她妈妈压根就没来啊!我完蛋了!” 关系到赵桂枝的亲妈,刘童生终于紧张起来了:“那你要不要再算算?桂枝啊,她跟她妈感情可好了,这要是找不到人或者人压根就没来,对孩子的打击该有多大呢!” 尤神婆顿时压力更大了。 …… 比起刘家这边的鸡飞狗跳,豆腐坊那头就显得平静多了。 因为啊,赵桂枝压根就没给她小姨写信,她把要告诉小姨的话,当然还有石二苟的话,都顺便写给了刘童生。 反正都是一家人嘛,给谁写信不都差不多吗? 可她忘记了,豆腐坊作为附近几个村子重要的据点,虞三娘那是很快就知道赵桂枝往江家送了家信,但她没有。 虞三娘露出了跟赵桂枝亲妈一个版本的危险表情。 不过她没往江家去,她是打算明个儿一早,跟豆腐张一起去趟镇上。她要去找刘童生,也就是她上辈子亲小哥问个清楚明白,实在要是不行,她还准备上县城去收拾一顿倒霉外甥女!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江家啊…… 那气氛也是蛮惨烈的。 周家的下人带着家信和包裹赶到大坳子村时,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了。到底才刚开学没多久,如今太阳下山又早得很,哪怕村学的先生也没敢让这群小孩崽子晚回家。多半都是算好了时间,提前让他们走,也好保证他们能在天黑之前到家。 因此,江父一面跟周家的人道谢,一面就将家信塞给了大孙子虎头:“念念!” 虎头高兴的拆开信封,抽出了厚厚的好几张信纸,展开一看,大声的念了起来。 江二郎当然是很靠谱的,他充分的考虑到了虎头的认字水平,尽可能的把家信写得通俗易懂不说,在之后润色和誊抄时,更是将一些比较难的字改简单了。 目的就是为了让虎头少挨一顿打。 这个想法还是很不错的,唯一遗憾的是,江二郎是以自己为标准来写信的。更确切的说,是以二郎念书一年后的水准定的。 虎头他念书可不行了,经常学了今天的忘了昨天的。相较而言,还是经常请假的幼娘更为靠谱一些,因为她即便请了假,之后也会想办法把缺的课补上的。 在这个大前提下,虎头磕磕绊绊的念了几段,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含含糊糊的混过去。 而江家人的脸色,尤其是江大郎的脸色从刚开始的喜悦,很快就垮了下来,摩拳擦掌的随时准备揍孩子。 直到虎头彻底念不下去了:“小姑姑……”救命啊! 他完全没意识到,幼娘跟他一样都只学了一年,大概率是救不了他的。可万一非常不幸的,幼娘救下了他,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可能是更为凄惨的结局。 幼娘救他了吗? 答案是,救了。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的那种救法。 更惨的是,在幼娘同样磕绊但好歹顺利读下来的家信里,还讲述了几个重要的事情。 到达县城保平安是其一,县学没录取二郎是其二,意外遇到赵桂枝的堂哥就是其三了,还有就是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土特产,赵桂枝也在后来让二郎重新添了一页纸,讲清楚了东西分别送给谁。 首先是江奶奶的礼物,一大盒县城里著名糕点铺子出品的礼盒装糕饼,人家那可是祖传的手艺,糕饼那叫一个精致美观,哪怕还没尝呢,光看模样就知道味道一定差不了。 其次是江父江母的礼物,江父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有档次的烟杆子,他一看到这个就立马把用了好些年的旱烟杆子丢了。江母的礼物就简单了,一个银镯子。 还有江大郎两口子的礼物,还是个小宝宝的虎脑的礼物,就连过两日就要去镇上当账房先生学徒的江三郎都有一份礼物。 当然也少不了幼娘的。 虎头大震惊:“那我呢?二婶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幼娘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信上说,剩下的那一大包都是给你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剩下的东西上。 嗯,确实是一大包,看起来比家里其他人的礼物加一起还要多。 江奶奶抢在前头打开了包裹:“噫!” 不出意外,是书。 还有一大摞的纸。 幼娘继续念信:“二叔说,这是二婶的堂哥送给虎头的,让虎头好好学习,好好做题,不要心疼作业本和考卷,写完了还有,管够!” 管够那个是赵闰土的原话。 他嘴上鄙夷妹子缺德,但实际上他比赵桂枝还要缺德。不光将样刊中适合小学生的都挑了出来,还准备回府城后,再接再厉。 有道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比起精英教育,像这种启蒙的基础教育更重要! 围着江家人看礼物听读信的村里人,那叫一脸的羡慕,纷纷夸赞赵桂枝是个好婶娘,又说她娘家人真厚道,那么厚的一摞书和纸张,得花多少钱呢,真舍得啊! 幼娘也很是羡慕,拽了拽虎头的胳膊,偷偷的说:“你借给我看看呗,我保证不给你弄坏。” 虎头绝望的看着她:“小姑姑,我跟你换一下礼物好不好?” “好啊!”幼娘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还没看礼物呢。当下,她拿了属于她的那个小布包,上头还写了个“幼”字,肯定不会错的。 打开一看…… 虎头气得差点儿没哭出来:“为啥你也是书呢?为啥啊?” 幼娘高兴得脸蛋都红了:“那这样好了,咱们换着看。” 还有一个人,几乎眼睛充血的看着这两人,羡慕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那人就是虎头的小伙伴兼堂哥,也就是大伯娘家的扁担。 “虎头!”扁担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凑过来,“虎头你最好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兄弟!” 虎头也红着眼睛,不过他这是被气的。 扁担扭扭捏捏的说:“虎头啊,你婶儿对你可真好,这么多书啊,她说送就送给你了,她可真是个好人!” 虽然幼娘也有书,但论数量却是完全不能跟虎头比的。 这是自然的,因为需要考试的人只有虎头啊!赵闰土做的是教辅书的生意,说白了,科举也是应试教育,题海战术搁到现在依旧相当管用。 “虎头,我老羡慕你了,你婶儿真好,太好了。你可真有福气啊!” 虎头心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他本来就很委屈了,扁担还跑过来跟他捣蛋,要不是怕他爹揍他,他早就哭着喊着说不要念书了。 才这么想着,他就感觉他爹杀气腾腾的看了过来。 “我特别喜欢念书!二婶送给我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用的!”虎头瞪着眼睛满脸认真的说道。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水分很足,可孩子都这么说了…… 那就先这样吧。 谁知,次日一早,虎头就捞了几本书和几张考卷,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隔壁村学。 上学路上,扁担继续表达着他的羡慕之情。 虎头告诉他:“你马上就不用羡慕我了!” 这是为啥呢? 也许是因为体会过那种被题库包围的绝望感觉,他们一旦扎起心来,远比学霸们更狠。 一到村学,虎头就把东西上交了。 他挺着小胸脯,正义凛然的对先生说:“先生,这可是好东西啊!府城那边来的好东西啊!我叔婶特地托人帮我买来的!能让我光宗耀祖的好东西!” 先生接过来一看,瞬间两眼放光:“那你拿过来是……” “好东西要跟同窗一起分享!”虎头还道,“先生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抄一份,但不能给我弄坏了。我家还有个弟弟呢,以后我要把这些东西留给我弟弟用的!”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 先生一口答应下来,还伸手摸了摸虎头的小脑袋,满脸的欣慰:“你放心,先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意,大家一起学!认真学!” “嗯嗯!”虎头狂点头,“我家里还有好多呢!以后,我叔婶还会再给我买的,到时候我都拿来给先生。” 反正他肯定是逃不掉的,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先生很快就将这一好消息公布给了所有学生,并要求学生们对虎头表示感谢:“若是我当初也能有这般胸襟的同窗,也不会白白蹉跎了这些年月。还不赶紧谢谢江虎头,多谢他跟你们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珍贵书籍。” 扁担惊呼一声,扭头看向虎头:“虎头你人真好!我还以为你不肯借给我看呢!” 虎头:……我也以为你故意嘲讽我呢。 紧接着,虎头就感觉一阵阵阴风吹向了自己,好像课堂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不少。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四周。 周围的同窗们用渗人的目光看着他…… 好、好像玩脱了? 同窗们倒是不至于真的对虎头做什么,他们只是齐齐的在发誓,回头一定要盯着虎头好好学习,以此来回报虎头对同窗浓浓的爱。 所谓同窗之情,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虎头终于明白了何为“不作不死”。要知道,村学只有一位先生啊,要教的还是两个班。 通常情况下,是虎头所在的启蒙班先上半个上午的课,然后先生就会去隔壁。下午也是如此,毕竟先生也没办法把自个儿劈成两半。偶尔两个班级会交换一下上课时间。但总得来说,村学这边就是半天上课半天自习的。 那自习的意思,不就是不出声的浪吗? 先生是不可能一直盯着某个班甚至某个学生的,但同窗们却可以这么做。 虎头大危机! + 而就在虎头处于生死攸关的状态时,赵桂枝一行人也终于到达了府城。 当马车停下,赵桂枝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那仿若古装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高门大院时,震惊得就仿佛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我的娘哟!我家这么牛掰吗?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第94章 赵桂枝那一句“我的娘哟”,着实惊到了前来迎接大少爷归家的管家,关键他还没听到赵桂枝后头那话,只是惊讶于她的土和村。 管家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人,模样是格外得出挑,但穿戴却不怎么样,头上手上更是没有一件首饰。不过,等他意识到对方梳的是妇人头,立马就…… 行了,没事儿,反正也不是未来的大少奶奶。 想明白之后,管家就忙着安排下人搬运马车上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一溜儿小跑的到了赵闰土跟前,冲他好一番嘘寒问暖。 赵闰土不稀得搭理他,只一脸嫌弃的冲着赵桂枝说:“富贵吧?稀罕吧?看傻眼了吧?有没有一种赵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本来,管家是很瞧不起赵桂枝的,毕竟赵家往来的都是一些富贵人家,乍一看到言语土气的赵桂枝,哪怕她长相再不错,可府城也不缺美人呢。 可再怎么说,这最为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顾及的,眼见自家大少爷全然不给对方面子,甚至直接当众奚落,管家头都要大了,忙开口阻止。 “大少爷!老太太说了,您不能这么跟人直筒筒的说话,尤其是对待姑娘家,说话要委婉,口气要温柔。” 赵闰土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赵府管家:“你当我找媳妇儿呢?切!” 管家冷汗都要下来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看到了江二郎,哪怕站在赵家的立场上,他都不得不承认,那俩人才是真的相配。 至于自家大少爷…… 算了吧,就这张嘴,他不孤寡谁孤寡? 二郎也听到了前头那些话,微笑着解释道:“许是学了我娘的口头禅,她原不是这样的。” 还真别说,赵桂枝惊讶之下的那句“我的娘哟”,简直就是得到了江母的真传! 思及此,二郎面露愧色,他可不光是娶了人家的金枝玉叶,还把人带成了一枚小村姑。 赵闰土看出了他的想法:“回头你见着我奶奶就不会这么想了。”话是这么说的,不过赵桂枝以前确实不是这种口头禅,她遇到震惊的事情一般是直接“卧槽”的。 再看赵桂枝,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的模样,还啧啧有声的赞道:“我也是没想到,周生生那丫头居然没忽悠我。” 呃…… 已经跟陈仵作对过剧本和台词的赵闰土,一下子就明白了赵桂枝口中的“周生生那丫头”是谁了。可正因为知道是谁,他才被噎住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周生生是陈仵作上辈子的亲妈,也就是赵桂枝她大舅妈吧? 直接这么称呼,是不是有点儿…… “周生生那丫头啊!”赵闰土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啊!那不就是你的娃娃亲?她祖父周老爷子,以前也是在府城做买卖的,跟咱们家已故的老爷子,关系可亲近了,只差没直接拜把子了。可惜后来他们家遇上了一些事儿,就回老家了,刚开始几年还有联系,周生生她娘怀孕时,咱们家老太太还说要给你定娃娃亲呢,后来生出来是个丫头,就说要认干亲结姐妹。再往后,好像就没啥动静了。” 赵桂枝秒懂,这是在给以后两边来往打铺垫呢! 她顺势就开口道:“因为周生生那丫头的娘没了,后来祖父母身子骨也不太好,没过几年也相继去世了。” “难得有这个缘分再碰上,回头我跟她联系联系。”赵闰土说着,就往府中大门走去。 赵桂枝和二郎自然是跟了上去,同时赵桂枝也好奇的问:“为啥当初非要我跟周生生定娃娃亲?难道不应该是先紧着你吗?” 这话就很在理,连二郎都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然而,赵闰土却好悬没一个踉跄给摔了。 ——卧槽!妹子你咋不跟着剧本走呢?临时换台词,这叫我咋往下接? 甚至还不止是二郎,赵家的大管家都忍不住凑了过来,一副把吃瓜写在了脸上的模样。 赵闰土急中生智:“咳!这你就不懂了吧!像咱们这种大户人家,那是有很多讲究的!” “周生生那丫头配不上你?”赵桂枝很快就否决了,“娃娃亲看的应该是两家父母的情况吧?我比周生生更大,他们都愿意让我下嫁了,凭啥不同意你低娶?” ——凭啥?你说凭啥? ——那还能不是因为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你们几个瞎编出来的吗? 赵闰土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跟家境没关系!其实是这样的,在大户人家,长房的地位是相当高的,长房长子长孙意味着香火传承!” “然后呢?”赵桂枝一脸看你怎么继续往下掰的表情。 “还有什么然后?你自己算算,周生生那丫头比我小了多少岁!我是赵家的长房长孙,那不得早早的成亲生子,给咱们老赵家传宗接代?她跟我差了十来岁呢!” 赵桂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倒是二郎帮着圆场子:“这话也是在理的,像大哥就比我要早成亲。还有大房那头,你忘了大堂嫂拼命的给丰收说亲的事儿了吗?” 拼命…… 这个词用得就很灵性。 然而,赵桂枝还是难掩一脸的鄙夷:“你居然还嫌弃周生生那丫头太小了?她再怎么年纪小,那不也在去年就成亲了?你呢?” “说得对!说得太有道理了!”赵管家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原来大少爷您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唉,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失策了,早知道就该给您定下娃娃亲的。年岁小怎么了?人家姑娘都不嫌弃你老,你……” “赵管家。”赵闰土突然打断道,“咱们家老太太呢?我记得我提前派人通知家里,我要早一天回来的事儿。怎么老太太不知道吗?” 赵管家耿直的道:“知道,但老太太吩咐了,让咱们该干啥干啥,横竖你总归不会带人回来。” “那他们呢?你就不能跟老太太说,我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回府?” 年轻漂亮的姑娘——赵桂枝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她哥:“你知道什么叫做不作不死吗?” “怎么了?你是不年轻还是不漂亮?再不然是我误会了你的性别?”赵闰土怼完妹子就怼管家,“立刻马上去通知老太太!对了,再把府医唤过来,跟咱们一道儿过去。” 赵管家一脸的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在赵闰土的坚持之下,认命的吩咐下去了。 通知老太太当然不是让老太太亲自出门迎接,赵闰土既没那么大的脸,也没那么大的胆儿。他的意思是,最好让老太太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当然府医也是给老太太喊的。 “啊?”赵桂枝震惊脸,“噢噢,那个府医不是给你喊的?” 赵闰土沉默了一瞬,扭头问二郎:“她在婆家也是这样的?没把你娘气死?” 二郎满脸认真的解释道:“舅兄误会了,可能这个习惯就是在家里养成的。我家有个大侄儿,他不说每次挨打吧,十次里面大概有八次,都是他自找的。回回都被打得哇哇大哭,可下次他依旧敢。许是因为见多了这样的情形,桂枝才会这般担心舅兄你。” “对。”赵桂枝很是赞同,“虎头跟你确实挺像的,倒不是说长相,而是指那种独有的气质。” “我能方便问一句,那位虎头……多大?” “六岁了。” 赵闰土:…… 他还是继续当他那十一二岁的瓜田少年吧。 几人一起行至赵家老太太所居的慈心堂外,正好遇上了急吼吼赶来的府医。 那府医一见到赵闰土就眼前一亮,可在一番打量之后,又迷茫了:“没看出来有伤啊?大少爷您怎么了?管家让我立马来慈心堂找您,我还以为……“ “以为我挨打了?” “快了快了。”赵桂枝安抚道。 赵闰土彻底没了脾气,又考虑到奶奶见着赵桂枝,可能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索性让所有人都在外头等着,只他一人领着赵桂枝进屋。当然,他也提前说明了,只要他一喊人,就让府医立马进去。 他还着重强调:“记住啊!是救治老太太,而不是救治我!我不用你来救治!” 这话吧,听着就特别不吉利…… 就跟立了那啥啥一样。 才这么想着,赵闰土就招呼妹子一起进去。 自然,有了他的吩咐,屋内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也都相继离开。不过,就算进了屋也依旧没看到老太太,只因屋里竖着一扇四面的屏风,上头是经典的富贵牡丹图,瞅着特别喜庆,而且分外得眼熟。 赵桂枝忍不住多瞅了两眼,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前世老一辈儿最喜欢的东北风大花被的图案吗?虽说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瞅着起码也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知道她奶的品位始终如一。 “我的孙子诶!” 这开场白,贼刺激! 赵桂枝立在屏风后头,让她哥先进去,随后就看到她哥格外狗腿儿的上前,谄媚的道:“我的亲奶哟!” “听说你给我带孙媳妇儿了?”老太太略带兴奋的声音传来,“来来,让奶奶瞅瞅,我未来的孙媳妇儿长啥样儿!哎哟诶,我真是没想到,在我睁眼之前,还能瞧见我孙媳妇儿!” “……这个还真不好说。”赵闰土当然不敢玩得太刺激,因此提醒道,“我带来这人呢,您肯定喜欢,可咱们得先清醒一下,那不是你孙媳妇。” “滚!立马给我滚蛋!” 赵老太太现场上演翻脸戏码,非但没心情见客了,连亲孙子都恨不得一脚踹出十里地去。 “别介啊!我带来个妹妹!我妹啊!” “我去你妹的!”赵老太太明显已经气上了,“一个两个的,除了会气我,还会干啥?你爹妈这样,你叔婶这样,你妹……你妹?” “对啊,我妹!” “啥意思?”光发问还不算,赵老太太顺手就举起了放在一旁的痒痒挠,一副你不老实说清楚,就要用这玩意儿抽你的模样。 “妹啊,你还是直接进来吧,跟这小老太太说不清楚。”赵闰土原本还想好声好气解释的,可眼见老太太连武器都拿出来了…… 算了吧,就这样吧。 赵桂枝一听这话,立马蹦跶了出去:“奶!” “啪叽”一下,痒痒挠就被老太太脱手掉在了地上,再看老太太本人,那是一脸的震惊:“桂、桂枝?” 没等赵桂枝上前,老太太突然就开始放声大哭,还拿手可劲儿的拍自个儿的大腿:“桂枝啊!我的小桂枝啊!奶还以为你没了呢!奶老可怜了,小时候没了爹妈,长大了没了你爷,你说他要走就早点儿走啊,凭啥非要等我生了俩讨债鬼以后再走呢?你说我带着俩讨债鬼,连改嫁都不成……” “奶!奶!奶!”赵桂枝忙上前安抚她奶,这个剧情有点儿不太对啊! 赵奶奶说的是她上辈子的悲伤经历,可问题是,这辈子的赵老太太吧,其实没那么惨。别的不说,赵老爷子是在十年前没的,那时候,赵闰土都是老大的一只了。 “哎哟我的心肝宝儿啊!来,让奶抱抱。” 被赵桂枝打断后,她也意识到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忙改了口,随后就将赵桂枝搂在了怀里,亲香个没完。 怎么说呢? 光看这祖孙俩,就仿佛是一副天伦之乐的画卷一般。别看赵奶奶已经是个小老太太了,可她模样还是很不错的,这辈子又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没吃上辈子那些苦头,看起来要比实际的年岁更年轻一些。而赵桂枝就更不用说了,这祖孙俩凑在一块儿,别提有多和谐了。 就是吧,有个东西蛮多余的。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第95章 赵闰土深以为,不能让事情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下去,他在这个家还能有地位吗?!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唤回了那边祖孙二人的注意:“咳,奶您现在高兴了吧?是不是比见着孙媳妇儿还要高兴?我就说嘛,媳妇儿这种事情急是急不来的,关键是着急也没用,真要是随便找了一个,回头要是后悔了咋办?所以说……哎哟!” 失去了痒痒挠的赵奶奶,随手操起一个东西,“咣当”一下就冲着赵闰土这个亲孙子的门面砸去。 这一下来得太过于突然了,别说赵闰土了,连赵桂枝都被吓了一大跳,忙关切的问道:“咋了咋了?砸哪儿了?你还好吧?” 又忍不住扭头责怪奶奶:“我的奶哟!我哥这人也就是一张脸还能看看了,你就算要揍他也该寻那种平常看不到的地方打,咋能冲着他的脸砸呢?万一砸破相了,你这辈子也没别想要孙媳妇儿了!” 赵奶奶面上的表情一滞,随后一脸后怕的去关心大孙子了:“土疙瘩啊,你还好吧?奶没给你砸坏吧?”又寻思着,“我刚才拿啥砸的啊?噢噢,核桃!” 她说着,就又再身边摸了摸,很快就摸出了一个硕大的文玩核桃来:“就这个,我有俩,平常拿这俩转着玩的。” 那就没事儿了。 赵闰土捂着额头的手也拿开了,他还把脸凑到了他奶跟前:“看看!你自己看看,都肿了!明个儿一定青了!” “噢……”赵奶奶心虚的别开了脸,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这不是没破相吗?” “您老人家还盼着您唯一的大孙子破相呢?” 赵奶奶心虚的小眼神飘啊飘,很快就落到了赵桂枝身上,伸手拽过她,委屈巴巴的诉苦:“你哥太混蛋了,当着你的面还数落我,那么凶,奶老可怜了!” “那是因为奶你不会收拾孙子。”确定她哥没事后,赵桂枝就淡定多了,她还帮着分析了一波,摆事实讲道理,其中用的案例就是江家的三郎。 虎头那孩子太小了,就算挨揍,其实也没咋样。也就是他爹江大郎偶尔火气上来了,下手略重一些,可那也是抬起巴掌直接打屁股,当时是疼了,过后就没事儿了。 但三郎不同。 他才是真正的底层,连后院猪圈里的猪,家里养的大黄狗都比他地位要高。 赵桂枝就把她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奶奶,还着重讲明白了江父江母是怎么收拾孩子的。 多半情况下是当爹的直接上手,当娘的语言输出。但也有特殊情况,那就是男女混合双打了。 目测,虎头长大以后也是逃不过的,毕竟那是江家的老传统了。甚至听江奶奶回忆她的往昔岁月,江父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奶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回头我把我婆婆介绍给你认识,她才是顶顶能耐人,可会收拾孩子了!” 赵闰土:??? 不光他傻眼了,连赵奶奶都是懵的,隔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的问道:“桂枝啊,你都有婆婆了?是我想的那个婆婆,还是你外婆啊?” 谁会管外婆叫婆婆啊? 赵桂枝这时才想起来,她愤怒的指着赵闰土:“都怪他!他只让我进来了,把我相公拦在了外头,不叫他跟我一起见奶奶!” …… 片刻后,赵闰土连滚带爬的出了正堂,招呼江二郎立刻马上进去!! 二郎还被吓了一跳,只因赵家的房舍十分之大,哪怕方才里头的动静并不小,可站在外头,却只能依稀仿佛听到一些声响,完全听不真切内容。 待二郎进去后,就见赵桂枝依偎在一位华服老太太怀里撒娇:“奶,你就是太宠着我哥了,论起管教孩子的手段来,你可跟我婆婆差太多了。” 等等! 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止二郎进去了,赵闰土也跟着进来了,他听着这话就眼前一黑:“赵桂枝你给我说话小心点儿!就算要打小报告,能不能背着我啊?” “我奶打小就教育我,不能在别人的背后说坏话!”赵桂枝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道,“再说了,奶是不是特别疼爱你?是不是把你当成眼珠子一样宠?你敢说不是!” 那确实不敢…… 赵闰土心里苦啊,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偏生,赵桂枝还嫌不够:“奶,你看看二郎,你见着他就知道我婆婆多会教养孩子了。这孩子啊,不听话就得揍!我婆婆虽然没念过书,可她懂得道理可多了!别说儿子了,连孙子都不惯着,该教训就教训。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材!” “二郎是吧?走近点儿让奶奶瞅瞅。”赵奶奶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二郎,“桂枝说的都是真的吧?你娘真那么会教孩子?那她会不会欺负我家桂枝呢?” 这是要命的题目啊! 万幸的是,江母确实不曾欺负过赵桂枝,倒是好几次被赵桂枝这个倒霉儿媳妇气得跳脚。 当然,这些事儿二郎是断然不会说的。 他只道:“我能娶得桂枝为妻,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了。我母亲以及全家人都是这般想的,自是万万不会为难桂枝。至于教养孩子,因我幼弟自幼顽劣,我父母双亲确实对他管教得严格了一些,但对我和我大哥却不是这样的。” 赵桂枝点头附和道:“那肯定啊,大哥那人十岁就跟着爹一起下地干活了,农闲时还要去码头上扛大包干苦力。你打小就聪明懂事,读书分外用功。当爹娘的不就是盼着孩子好?孩子好端端的,做什么教训他?” “对对!但你哥不老实啊,咋办呢?”赵奶奶急切的问道。 “这个我知道,三郎也不老实,打一顿就好了,不行就打两顿。对了,我记得三郎的亲事定下来了吧?”赵桂枝问二郎,“啥时候成亲来着?” “成亲的日子还没定,小定和大定的日子倒是说好了,不过我俩就不用回去了,等回头赶去吃喜酒就成了。”二郎如实的说道。 赵桂枝她是真的不知道吗?不,她就是故意的。 见二郎这般配合,赵桂枝可得意了:“奶你看到了吧?孩子就得收拾!这点你就比不上我婆婆了。还有我婆家的奶奶呢,江奶奶才是教育达人,她什么都懂,特别能耐,回头我给你引荐引荐,你跟她好好学学。” “好!我要跟亲家奶奶好好学一学怎么教养孩子!”赵奶奶一口答应了下来。 二郎:…… 难道他奶真的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吗?先前周大姑娘死活要认干奶奶,现在府城富贵人家的赵老太太也是如此。 这可真令人费解。 赵闰土:…… 假如他不是那个“怎么教养孩子”里面的“孩子”,该有多好呢。 “奶,这个痒痒挠你好好收着,回头我让我婆婆送你一个趁手的武器,她那儿可多了。又是门捎,又是烧火棒的。对了,我这次还给我公公一个铜柄铜嘴的旱烟杆子,比他原先的老木头旱烟杆子结实多了!这下收拾起三郎来,他就更顺手了。” 二郎这次是真的没忍住:“你送爹旱烟杆子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赵桂枝迷茫的看着他,“我还特地选了个最最结实的,那掌柜跟我说,打断了算他的!他给我换个新的。” 讲道理,铜的……那要是能打断,三郎还能抢救回来吗? “我以为你是单纯的想让爹换个旱烟杆子抽。”二郎人都傻了。 “可以抽旱烟啊,只是我物尽其用。”提到物尽其用,赵桂枝又想起来了,“奶,哥他刚才还喊了府医过来,就在外头候着呢。这府医吧,来都来了,要不你揍我哥一顿,省得叫人白跑一趟。” 赵奶奶猛点头,显然她认为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然而,一见情况不妙,赵闰土已经撒丫子跑了,一直跑到了外头,他才高声喊着:“赵桂枝!你这哪里是五行缺木,你这就是五行缺德!我看透你了!那个啥,二郎你也出来,我领你去府里的书房转转,回头带你去府城的书院。你呀,还是想明白吧,要么考上府城的书院,要么你就没媳妇了!” 二郎:…… 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他肯定不能学着赵闰土那样落荒而逃,他是依着礼数跟赵老太太告了饶又道了别,这才从容离开的。 “看看我的孙女婿,再想想我那倒霉孙子……噫!你说别人家的孩子咋就那么好呢?” 赵桂枝一脸的不以为然:“奶你也不想想,我是照着好的挑的,那不好的,我干嘛要嫁给他?可自家的,你有的选?对了,奶你偷偷的告诉我,你咋过来的?” 提起这事儿,赵奶奶就一肚子的气:“还不是你那个糟心的老爹!唉,我看我是真的不会教养孩子,回头还是得跟亲家奶奶好好学一学。” “这个不急,你先告诉我,我爹又干啥了?” 干啥了? 当然是哭着告诉他亲爱的妈妈,说他老婆女儿坐的船出事了,咋办啊,他要没有老婆女儿了! 然后赵奶奶就咯嘣一下,厥过去了。 再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儿,老人家是真的不知道了。她的记忆最后是那一通电话,至于赵闰土的遭遇,她完全不知道。 “……等我醒过来,我就听跟前的丫鬟说,大少爷喝酒喝得人不行了,让我赶紧去看看。我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大家都扶着我还推搡我,我就顺着走了。然后就瞅着了你哥。” 赵桂枝回忆了一下她哥完全变了的模样,更纳闷了:“你咋认出他的?” “他一撅腚我就知道他想拉屎,我还能认不出他来?是变了模样,但那副啥样儿……噫!除了我孙子还能有啥能傻成那样的?肯定是他!”说着,赵奶奶还演起来了,“我气啊,我心说你妹都不知道咋样了,你还喝酒,喝个腚!我上前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给他打醒了。” 然后就是赵闰土所说的了,他闭眼前正在开车,突然就心梗凉了。 结果一睁眼,好家伙,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大胖奶奶啊,抡起胳膊在抽他。 所谓悲喜交加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而赵桂枝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奶这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船难事件里,她和她妈都没了?所以她爸得了消息后,才会崩溃的给她奶奶打电话。 也就是说,她妈确实是跟着一起来了? 赵桂枝突然就很想她……她弟媳。 尤神婆要是在,不就可以问问看了?先前尤神婆说的出远门就能找到的血缘至亲,她怀疑不是赵闰土就是赵奶奶。那她妈呢? “奶,我相公是个秀才公,我也是跟我哥的想法一样,希望他能留在府城里继续念书的。” “秀才公啊?自个儿考上的?”赵奶奶很是惊讶。 “是啊,今年才刚考上的,本来是准备在县城里继续念书的,不过这不是碰上了我哥吗?” “那比你哥可出息多了。让你哥给他介绍学堂,他人脉广,天天在那儿折腾教科书,让人印卷子,还跟我说什么,要让这年头的孩子们也尝尝他当年吃的苦头!” 赵桂枝:…… 懂了,他俩这不叫狗兄妹,应该是笋兄妹。 接下来,祖孙俩又说了很多话,期间还有丫鬟送来了热茶和点心,后来索性依着赵奶奶的意思,在小饭厅里摆了一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半下午饭。 到了晚间,又是一顿饭,仍然是在慈心堂里摆的,只是多了赵闰土和二郎。 “奶我真的吃不下了。”赵桂枝欲哭无泪,她怎么就忘了呢?有一种饿,是你奶奶觉得你饿。 然而,对比已经彻底失宠的赵闰土,和并不算熟悉的二郎,赵奶奶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赵桂枝这个宝贝孙女。 不光让人做的都是赵桂枝爱吃的饭菜,还一个劲儿的给她挟菜添饭。 添饭才是最离谱的,在赵奶奶看来,吃饭吃饭,你都没吃饭,怎么能算是吃过饭了呢? 大白米饭是个好东西,连吃三碗也能撑死人。 赵桂枝绝望的向她哥求救,她哥龇着牙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还起哄道:“咱们家这碗是不是太小了点儿?妹子可能不太习惯吧?这碗啊,要我说还是得注重实用,搞得这么小,是精致了是美观了,可装满了也没两口饭吧?” 听到这话,赵奶奶认真的端详了一下手里的小碗,重重的点头:“太小了,还没两口饭!红巾你给大小姐换个大碗,就那个白瓷的汤碗。红帼你让厨房再加俩菜。红英……” 噢,这就是传说中不幸被改了名字的四大丫鬟——红色娘子军之巾帼英雄! 作为丫鬟,这名字起得也是挺惨的,人家就想好好伺候主子,没想过要上阵杀敌啊! 赵闰土低头偷笑,满脸都写着“你也有今天”! 然而,坐在他身边的二郎,却冲他投去了一枚怜悯的眼神。按照二郎的经验,赵桂枝不可能白白吃亏,只要让她逮着机会,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舅兄,你可要多保重呢! 不过,赵桂枝这会儿是真的没多想,她忙着抵抗奶奶的填鸭行为。同时,她还想起了邻居小姐姐家的大橘。 虽说十个橘猫九个胖,但胖成那样的还是少见。关键是,邻居小姐姐太忙了,经常委托她奶帮着照顾一下大橘。这一照顾…… 奶奶养啥都胖呢! 偶尔一次,赵桂枝回去看她奶奶,就看到她奶奶给大橘做了一堆好吃的,倒是知道猫不能吃盐,可又是小鱼干又是鸡蛋,甚至还有鸡胸肉等等。赵桂枝就觉得,比她吃得都好。 然而,最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她围观了大橘吃完一顿山珍海味之后,就看到她奶奶打开柜门,拿出了一大袋的猫粮,倒在了猫碗里。 当时,赵桂枝就懵了,问奶你怎么给它吃完了,还要加猫粮呢? 她奶比她还要迷茫,说这是小饼干啊,那你能一天到晚只吃两块小饼干过活吗?所以,这是饭后点心。 赵桂枝瞅着橘猫那圆润的身材,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 回到现在,她瞅着眼前盛满了饭的汤碗,以及越堆越高的其它菜肴,总感觉橘猫在招唤她。 大橘的昨天就是她的明天。 突然,她想起来了,她爸曾经告诉过她。 她奶啊,年轻时候是公社生产队里负责喂猪的,还曾经被评为优秀喂猪小能手! 呜呜呜……奶奶,求放过…… 但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晚,赵桂枝做梦都是邻居家那只肥成球的大橘,更可怕的是,她奶并不打算放她离开,反而催促她搬过来。 搬家倒是不麻烦,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从乡下地头刚搬到县城里的。借住的还是赵闰土的小院,东西也都没怎么放出来。当然,因为这次过来仅仅是为了探亲,随身的行李更少一些,但留在小院里的东西也不是很多,而且还不是常用的。 基本上,都不用特地跑一趟,而是等下一次赵闰土再过去时,顺便捎带过来就成了。 二郎的文房四宝和几本喜欢的书倒是都留在了那边,但赵闰土特别大方的送了很多书给他,至于笔墨纸砚…… 赵家就是干这一行的,还能缺了这玩意儿? 最终,赵闰土的安排下,南边的一个院子给了赵桂枝夫妻俩。前院的书房极大,赵闰土分了一半给二郎,书房里的一应东西都是俱全的,另外赵家还有巨大的藏书阁,允许二郎随意出入。 二郎还特地帮赵桂枝争取了一下,大意是,就算赵家不允许女子进入藏书阁,是否可以让他借了书,带回去给赵桂枝看。 赵闰土一脸懵圈:“为什么不让女子进入藏书阁?” “赵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吗?” “反正我没听说过。再说了,那么多书总是需要人打理的,都是丫鬟在收拾。”书房那头倒是有小厮和书僮,那是因为书房处于前院。但藏书阁更靠近后院,平时都是丫鬟进来打扫的。 听了这话,二郎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愈发疑惑了:“既如此,为何舅兄不让桂枝也能自由出入藏书阁呢?” 赵闰土:…… 当然是因为那个学渣并不喜欢来这儿啊! 但话不能这么说,他只道:“我妹妹想去哪儿都可以,莫说藏书阁了,她就算想去府库都成。只是最近我估计她不可能去的,我奶许久未曾见到她了,不会放她离开的。再说了,看书罢了,她本来也不爱看书。” 也不能这么说,菜谱她还是爱看的,还爱研究。 二郎表示知情了,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知情并不代表相信。显然,赵桂枝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非同一般,大概是属于特别完美级别的。 赵闰土也不揭穿,一副乐得看好戏的模样。 结果,赵桂枝还真就看起了书,她看的是赵奶奶的话本子,还帮忙念给奶奶听。 与此同时,新的家信也送了出去。 像江家那头,自然有二郎负责。除此之外,都是赵家兄妹负责写的。 赵闰土亲自给周生生去了一封信,还派了心腹亲信,过去洽谈合作事宜。另外就是提醒他们,陈仵作那行当吧,搁在现代都少不了异样的眼光,放在这个年代那就别提了。 所以,考虑一下改行吧,学霸就要有学霸的自觉,像推广基础教育不就很好?如果看不上基础教育,还可以开展精英教育啊!再就是,陈仵作学的是法医没错,可他是医学生,推动一下医学进程多好呢! 洗脑挖角才是最重要的,反而合作事宜被他一笔带过。 事实上,只要能说服陈仵作来给他干活,赵闰土一点儿也不介意将教辅书的利润分给那边几成。 无论在哪个年代,人才才是最稀缺的资源。 信送出去后没多久,二郎也被府城的书院录取了。 日禄书院。 最初,这是由一位知名学者开办的家塾,只收自家的儿孙就读。之后,又破格录取了一些沾亲带故的孩子。再往后,随着书院的名气越来越大,招生的范围也不仅限于此了。 但有一点,日禄书院并不招收贫寒子弟,他们既要看学子的天赋,也会收取高额的学费。 依着二郎的意思,他是不会选择这个书院的,但赵闰土却相当得满意。 “妹夫啊,你以为这个书是单纯让你念的?不,我要的是你在书院里认真苦读,将里面的课堂笔记、读书心得都记录下来。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推广的精英教育。” 赵闰土想得很清楚,哪怕陈仵作愿意跟他合作,那他也是理科生。对于眼下这个文科生制霸科举的情况,不说毫无帮助吧,反正没太大意义。 当然,陈仵作的基础教育是绝对没问题的,理科生不等于不会文科的基础内容。 但再往上呢? 那当然是派出自己人,学人家的知识,再经过一番整理归纳后,出版成册卖给其他州府县城。 眼见二郎还有些犹豫,但赵闰土很快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多的是人在府学求学,之后却并未走上仕途之路。那些人后来做什么去了?绝大多数人不就是寻了个学堂当老师?所以说,这事儿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不做也有其他人做。但一个人能教多少学生?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出版成册,那就不同了。” “而且,你先去打头阵,回头结交几个日禄书院的本家子弟,或者都不用你来结交,你负责引荐就可以了。” “咱们嘛,也可以跟本家子弟合作,来个某某先生力荐!如果再顺利一下,咱们还可以直接搞个系列书刊,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日禄题库!” 第96章 二郎被说服了。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只是能去日禄书院念书,是他原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事实上,日禄书院是远比府学更难进的存在。 人家本来就是给自家儿孙创办的家塾,就算这些年里已经逐渐的放宽了要求,可每年新招收的学生都不足十人,有时候还会发生只招收一二人的情况。当然,这个招生是不算他们自家人的,以及托关系进去的。 等于说,想要进府学,只需要你自身的才华足够即可。 然而,假如目标是日禄书院,除非本身就是他们家的人,不然就得拼人脉了。这个人脉,绝对不是赵府能够得上的,指的是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 无权无势又不是他们本家的人,有什么途径能进去呢?首先,学问要足够,其次,还要有眼缘,最后…… 还要花高昂的束脩费用。 这也是为什么二郎先前完全没把日禄书院考虑进去的根本原因。 但日禄书院也着实是吸引他,就不说旁的,单就是传说中那存有海量的藏书,就让他眼馋了。尤其日禄书院建立的初衷就是给本家子弟作为家塾之用,因此他们的藏书是完全对学生开放的。 就冲着这个,二郎就没办法拒绝。 可这高昂的束脩费用…… 最终还是赵闰土打消了他的顾虑,只道这也是投资的一部分。合作嘛,原本就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不然谈什么合作? “如此这般,这份合作的利润我是万万不敢收的。”二郎是答应了入学,却拒绝分红,“舅兄待我不薄,这束脩费用就当是将来舅兄给我的分红吧。” 赵闰土:…… 他老妹儿到哪里找来的憨憨? 束脩再贵能贵到哪里去?就算换算成这年头的钱财,那读书费用高了,一应的书籍售价也高啊!他只要随便卖个百八十本的教辅书,束脩钱不就赚回来了? 然而,二郎的态度格外坚决。 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已经占了赵府极多的好处,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因此他绝对不会再接受分红的建议。 赵闰土答应了。 前脚答应,后脚就跑去赵桂枝面前嘀咕,说老妹儿啊,你找了个憨憨相公。 “那又怎样?有本事你也找个憨憨媳妇儿呢,你放心吧,奶肯定不会挑剔的,只要你敢领回家,她一定万分高兴。”赵桂枝面无表情的怼人。 见她这般反应,赵闰土十分奇怪,上下打量着她一阵儿,疑惑的问道:“妹儿啊,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赵桂枝:…… 啊啊啊啊啊啊!她就是胖了啊! 有一种饿,叫做你奶奶认为你很饿。 还有一种胖,叫做你奶奶并不认为你胖。 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赵桂枝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小脸儿那叫一个圆润呢,给人的感觉就跟二次发育一样。 原本哪怕她已经成亲了,不看打扮光看脸,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呢。可如今就不行了,她就是个特别富态的小媳妇儿。 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妹儿你是要笑死我吗?”在了解到全部实情后,赵闰土差点儿笑拉了。 他完全没想到,就在自己忙活生意以及二郎求学一事的期间里,府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好玩的事儿。 当然,就算再忙碌,他只要是回府,都会去慈安堂看望奶奶。问题是,有时候实在是太晚了,为了不打扰老人家休息,他都是第二天出门之前来的。 大户人家的晨昏定省嘛,虽然这玩意儿从来都是约束女眷,而不是约束男子的。但赵闰土他乐意,奶奶自然也是高兴每天见到孙子的。 反正不是晚上就是早上,总能见着一次的。 但最近这段时间里,赵闰土都是夜黑了才回府的。而每天早上的请安…… 别忘了,赵桂枝她懒。 横竖又不用早起做饭,更不用天不亮就跟着江母一起赶集出摊。再加上她奶奶惯着她,从来不要求她晨昏定省的。这就直接导致了,她几乎每天都错过了跟她哥碰面的机会。 如此这般,笋兄妹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了。 乍一见面…… 缺德妹子她胖了哈哈哈哈哈! 赵桂枝:QAQ 因为古代没有体重秤,并不能很直观的表现出来她的体重,加上周围的人也不敢大喇喇的说出来。再就是,每天胖一点点,本人真的没有感觉的。 不过没关系,在赵闰土超大声的嘲讽中,赵桂枝醒悟了。 她转头就告诉奶奶,不能再吃下去了,她哥都说她胖了! 奶奶的额头上青筋暴露:“他这么欺负奶的宝贝木疙瘩啊!不行,我要狠狠的收拾他!” 赵·木疙瘩·桂枝:…… 道理她都懂,奶奶的心意她也全都明白,但这个昵称她是真的不想要。 是的,奶奶信奉的是缺啥补啥。考虑到孙子是五行缺土,孙女是五行缺木,这两样东西不太容易补,所以她就改变了方式,变成了在名字里面动手脚。 五行缺土的孙子,大名叫赵闰土,小名就是土疙瘩。 五行缺木的孙女,大名叫赵桂枝,小名就是木疙瘩。 呃…… 只能说一句,赵奶奶真是个特别实诚的老人家。 瞅着一口一个“木疙瘩”的奶奶,赵桂枝无比沮丧,她觉得还是算了吧,别指望奶奶给她出气了。再说了,比起自己越来越胖,被堂哥欺负这种小事儿值得一提吗? “奶奶,我要减肥。” “不不不,奶的宝贝木疙瘩一点儿也不胖,你瘦了呢!”赵奶奶一脸心疼的搂着赵桂枝,“不难过呢,奶给你吃好吃的。” 很快,点心又上来了。 满满的一桌。 在来到赵府之前,赵桂枝都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中式点心。主要是在孝义镇时,哪怕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做的也是糕饼一类的点心。外表老气、滋味一般,口感上更是干巴巴的,实在是没有半点儿的吸引力。 可自打来到了赵府之后,那一份份送上来的点心哟! 眼下才刚开春不久,府城这边仍然挺冷的,赵奶奶又是老派的想法,最不赞成的就是吃冷的点心。因此,她每回都是吩咐大厨房做热乎乎的点心。 光是各种汤品,赵桂枝就吃了不下几十种。 还有无数的热乎茶点…… 就感觉赵家的大厨房里养了好些个粤式茶楼的老点心师傅一样,反正赵桂枝每天在家里就能吃上早茶,还是从早吃到晚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赵奶奶说了,点心再好吃那也不能当饭吃呢! 所以,不管平常的点心吃了多少,都不耽搁赵桂枝吃三餐。 早中晚三顿是正餐,中间还有一吃就是半天的早茶和下午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奶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奶!要不我来露一手吧!”赵桂枝冲着奶奶眨眼间,来了个疯狂暗示。 她上辈子当然是给奶奶做过饭菜的,但这辈子真的没有,不过…… 这个可以有!! 赵奶奶微微一愣,随后摇头:“你要是觉得咱们家厨子的手艺不够好,我让你哥再去寻更好的厨子。这做饭多累人呢,用不着你!” 搁在上辈子,赵奶奶当然不介意跟孙女一起下厨,她还经常挽着孙女一起去菜场里买菜呢。可一码归一码,当时是烟火气十足,也是祖孙俩和乐融融。搁到现在算啥? “奶奶……” “不是不行,是犯不上!” 赵桂枝不会放弃的,这是为了拯救她的体重。 幸好,没有几个长辈是拗得过晚辈的,赵奶奶疼她还来不及呢,见她非要下厨做菜,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但条件也是有的。 大厨房在前头呢,这年头的大厨全都清一色是男子,就算赵奶奶本人没那么封建,也得考虑一下这年头的实际情况。 因此,赵奶奶吩咐管家把后头的小厨房重新修缮一遍,本来这边只是暂时热饭菜煲粥煲汤的地儿,要求修成设备完善的小厨房。要求还不少呢,烤箱得有一个,哪怕是传统的烤箱也凑合。另外,像地方要宽敞,采光要好,最好还得是南北通透的,方便通风换气等等。 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太太您、您是准备亲自下厨吗?” 这话就把赵奶奶给问得愣住了。 摸着良心说,她原本完全没有这种想法的,但仔细一琢磨,这个好像可以有啊! 回忆起上辈子,小孙女挽着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割肉,回来后俩人一起洗菜择菜,然后你负责切菜我负责下锅。等饭菜终于出锅了,傻儿子和精明媳妇也该回来了,一家人和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吃饭。 噢,还有一块土疙瘩。 这感觉不错啊! “对对,我也要下厨。”赵奶奶飞快的改了口,“你把那个烟道做好啊,我可不想闻那烟味儿。” 管家:…… 您不想闻烟味儿,那您为啥要下厨呢? 然而,别说这年头的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搁在上辈子好了,老板要犯傻,那员工也不能梗着脖子指出来吧?你想跳槽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主子要作死,当下人的也只能边配合边鼓掌叫好了。 这管家还算是有脑子,在修缮小厨房的同时,还特地找准机会将事情告诉了大少爷。 可惜的是,赵家大少爷那个脑子啊,也没比他奶奶好多少。一听说奶奶作幺,打算亲自下厨做饭菜,他当时就笑出了声儿。 “哈哈哈哈……幸好不是我婶婶做饭。” 奶奶下厨是好笑,妹子下厨是好吃,可要是换成他小婶下厨,他大概会立刻马上撒丫子狂奔夺路而逃。 赵闰土自幼父母双亡,奶奶是会照顾他,但叔婶也是一有空就回来帮忙的。但他叔的工作更忙碌一些,倒是婶婶因为气势太强,老板都怕她,直接导致她经常有空来奶奶家做家务。 这就苦了赵闰土。 托家里这些人的福,他打小就不爱吃饭,觉得吃饭真是一件分外折磨的事情。 别人活着是为了干饭,他干饭是为了活着。 直到某一天,他妹子看不下去了,帮他做了一次饭…… 当时他就哭了,说你终于被你妈逼疯了啊! 反正,赵闰土一度认为,他小婶是黑暗料理界的扛把子。 “老太太想干啥就干啥吧。记得把厨房修缮得好一些,别心疼钱,钱赚了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哦对了,让姑奶奶也跟着下厨,让她看着点儿老太太。” 姑奶奶指的是赵桂枝。 毕竟她已经嫁出去了,在如今这年头,出嫁的都是姑奶奶,如果是辈分更高一层的,那就是姑太太。 赵闰土就觉得,姑奶奶这个称呼真的是太适合他家老妹儿了。 之所以他要特地叮嘱这一句,也是担心回头奶奶做了一桌菜,等着他回去吃。尽管奶奶做的饭菜跟他小婶比起来,那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但他真的不想吃。 在他这位赵府大少爷的应允下,慈安堂的小厨房很快就建成了。 主要是这年头的厨房设备也就那么多,唯一稍微有点儿难度的是烟道的处理。但管家来了一招狠的,他直接让人在灶台后头砌了一堵墙,直到屋顶。这样一来,生火的人就在墙的后头,无论怎样,烟都吹不到墙的另一头去。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一来就不太好配合了,但也没啥,大不了安排个专人负责两边传话,不打紧的。 管家就赌老太太很快就没了兴趣。 老太太本来就没啥兴趣,与其说她对下厨有兴趣,不如说她是在怀念从前跟孙女一起相处的时光。 横竖拦不住,还不如一起呢! …… 赵桂枝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把自己擅长的减肥餐,用在自己身上。 是了,这就是她的目的。 虽然素菜吃多了,也会发胖的,但总比直接吃肉来得强吧?而且,下厨也是一件体力活儿,多少还是能抵消一些热量的。 又过了半个月,在赵桂枝的努力下,她没有发胖! 但也没有减肥成功。 赵桂枝感受到了她小姨曾经的绝望。 她只能问她奶:“奶啊,咱们这儿有没有别的什么活动呢?您看,咱们能不能出去逛逛街什么的?” “可以啊!”赵奶奶一口答应,“你想要啥,我让管家遣人拿着东西进府让你看。” 赵桂枝:…… 奶奶啊,您这是已经染上了资本家的毛病了啊! 您清醒一点啊! 她要逛街不是为了购物,而是为了增加运动量。 “奶,您要不要跟我一起爬个山?”赵桂枝又有了新主意。 “去庙里上香好不好?”赵奶奶这次特别配合,“我知道有个庙很灵的,我还给你和你爸妈都点了平安灯,你看,你不就是平平安安的?” 听奶提到了爸妈,赵桂枝心下很是有些失落,好在她很快就调节了过来,笑着调侃道:“那您没给我哥求个姻缘呢?” 赵奶奶长叹一口气:“求了,怎么没求。我还特地找了大师,大师说啊,时辰未到,还劝我放宽心,又说咱们赵家的香火不会断的。” “我就知道奶您最惦记的就是这个了,我之前写家信的时候,特地给尤神婆写了一封信,拜托她帮我摸一下我哥的姻缘。” 塔罗牌的好处是,不需要本人前往,甚至不需要知道求的人生辰八字或者手相面向等等,都可以算。当然,坏处也是有的,不能算得太久,一般只能算近期的,时间越远越模糊。 “好好!回头你记得告诉我啊!” 赵奶奶很是高兴的吩咐管家准备起来,寺庙都是建在城外山上的,因此今个儿肯定是不行的。最后,定在了明个儿一早就出发。 等到了出发时,祖孙俩一起坐在了精致华丽的马车厢里,向着城外出发。 就在赵桂枝好奇的透过车厢帘子的缝隙往外看时,就听奶奶用格外慈祥的声音说道:“永福寺好,永福寺那头求子最是灵验了,奶奶帮你求一个!” 求、求啥玩意儿来着??? 赵桂枝连外头的街景都不想看了,她只瞪圆了眼睛看向她奶:“奶?我刚才是听错了吗?你说求啥?” “求子啊!让你赶紧怀一个啊!奶年纪还不大,你早点儿生,奶还能帮咱们木疙瘩带孩子呢!”赵奶奶满脸都是慈爱,伸手摸了摸赵桂枝的头顶,“咱呀,不跟那土疙瘩学,他没人要!” “您不觉得您这个话题的跨度有点儿大吗?”赵桂枝大为震撼,她奶前头还在催婚,这就变成催生了?那是不是等她生了娃,她奶又该催生二胎了? 可显然,赵奶奶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啥问题:“赶紧生,多生几个,咱们家不差钱,养得起!” 得了,还真叫她给猜对了。 “哦对了!永福寺的斋饭也好吃,到时候木疙瘩你可要多吃一些,吃饱点儿!” 这就从催生又跳到吃饭了? 她就想爬个山增加一些运动量,怎么事情就失控了呢? 赵桂枝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第97章 但是! 永福寺的斋饭味道是真的好吃啊! 赵桂枝也是真没想到,毕竟她上辈子就算也过去寺庙里,却不会特地跑去吃斋饭。再一个,现代的很多东西都是简化版本的,不像古代,很多地方都遵循传统,哪怕一道普通的炖菜都能做出花儿来。 “好吃吧?奶没骗你吧?来,多吃点儿!” 作为一个疼爱孙女的奶奶,再没有比看着孙女大口大口香喷喷的吃着饭菜更美好的画面了。 而永福寺这边,哪怕斋堂确实是对外开放的,但毕竟跟外头的酒楼饭馆子是不同的。首先是没办法点菜,当天供应啥就吃啥。其次是饭菜简单,统一都是一饭一菜一汤,也就是三个碗组成的饭菜。再就是这里的规矩是,不够可以添,但绝对不可以剩饭。 最后一个就没啥问题了,斋堂也是分成了好几个区域的,像赵桂枝所在的区域,就算碰上那些胃口小的香客,大不了让跟前伺候的丫鬟帮着吃,也算是变相的遵守了规矩。 不过,因为这里的斋饭味道确实不错,会过来的也多半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和太太,鲜少有姑娘家出现,最年轻的也就是像赵桂枝这样,刚嫁人不久的小媳妇儿。 赵桂枝吃得喷喷香,身边的赵老太太也是如此,祖孙俩论长相其实不算特别相似,但那种干饭人的气质,却是相当得突出。 因为永福寺就在府城的城郊山上,会来这边的,不说都面善,但起码也能拐着弯儿的扯上关系。 尤其赵家有个黄金单身汉! 待斋饭吃得差不多了,就有那认识赵老太太的妇人上前同她打招呼,含蓄的询问赵桂枝的身份。 赵奶奶多爱显摆的一人呢,当下就挺起胸膛,满脸骄傲自豪的宣布:“我孙女!就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家的!” 呃…… 上前打探情况的妇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但很快就被这话里的关键信息给惊喜到了:“原来是赵家姑娘呢,怪不得长得那么好,方才我没仔细看,如今细细打量,竟是跟赵老太太您年轻时候一般模样呢!” “哪里哪里,瞧你说的!”赵奶奶被逗得开怀大笑,显然这话是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那妇人心头一松,愈发热络的聊了起来。 赵家是府城有名的商户,来往的自然也都是生意人。哪怕本朝的规矩其实没有前朝那么森严,但一般情况下,各个圈子仍然是有各自的规矩的。像赵家,因为做得生意听起来更雅致一些,会被其他商户所高看,却仍然被那些书香门第瞧不起。 但不管怎么说,赵闰土啊,他就算在奶奶和妹子眼前土得都掉渣了,可他却是府城不少商户太太眼里的金龟婿。 年岁大怎么了?府城那么大,总有几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耽搁了花期的女子。主要是,赵闰土除了年纪偏大之外,再没有其它缺点了。 别家二十来岁的公子哥,房中不说小妾了,只怕连庶出子女都弄出来了。只有赵闰土,满脑子都是生意和赚钱,虽然掉进钱眼里是一句话骂人的话,可如果那人是自家女婿,就感觉…… 也还行啊,总比流连花丛来得强吧? 赵桂枝表示大开眼界。 她不就是跟奶奶过来上个香吗?准确的说,她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增加运动量,这一点当然也是完成了的。永福寺尽管是在山上,但山并不高,也不显崎岖,山路更是因为香客众多的缘故,一路上都是青石板铺成的台阶。累肯定还是累的,但赵桂枝要的就是累啊! 更让她高兴的是,奶奶也拒绝了轿夫,愣是跟赵桂枝一起有说有笑的走上山。 看到这一幕,赵桂枝终于理解了她哥所说的,眼睛一闭一睁,好家伙,大胖奶奶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多岁! 值了! 然而,赵桂枝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奶奶。 您瞅瞅,这么一路上了山,又是拜佛又是烧香的,之后因为吃斋饭的缘故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再紧接着她奶身边就围了一堆的女眷,直接进入到了社交女王的戏份之中。 赵桂枝有些茫然,她奶居然这么受欢迎?哦不,更确切的说,是赵闰土那玩意儿居然还挺受丈母娘喜欢的? 毕竟,眼前并没有闺阁少女,围着赵奶奶的清一色都是作妇人打扮的人,不是为了自家闺女,大概就是为了小姑子或者娘家妹子之类的。 比起赵桂枝的茫然无措,赵奶奶整个儿就是个交际花,站在C位半点儿不怵,应对自如不说,还顺带约定了好几场宴请。 有东家的寿宴,西家的开春赏花宴,还主动邀请了几位去赵府看戏。 赵奶奶甚至还会拿赵桂枝当幌子,竭力邀请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姑娘家来赵府找她玩。 “我呀,也想多多的跟孩子处,可我琢磨着,孩子到底还是喜欢跟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玩。我家这个是嫁了人,可年岁还小着呢,她男人在日禄书院念书,一旬才休息一天呢。平常除了我这个老婆子外,也就是她哥还能跟她说说话……对呀对啊,他们兄妹俩的感情可好了,谁让我们家孩子少呢,说是堂兄妹,其实跟亲兄妹也没两样了!” 是啊,缺德的就跟一母同胞的兄妹似的。 赵桂枝在旁边暗自腹诽,面上还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反正她奶奶一人就能制霸全场,压根就不需要她来开口说话。她只需要保持微笑,当一个完美的背景板就可以了。 以及,她终于懂了。 奶奶哪里是突发奇想来永福寺上香啊!她这分明就是变相的在打广告,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孙媳妇呢!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赵桂枝嘿嘿嘿的凑到她奶跟前:“奶,您方才那模样,简直就是社交女王!奶您咋就一点儿也不怵呢?跟她们那么聊得来?” “我以前不也这样?” “咱们家以前还能接触到那么能耐的富家太太?”赵桂枝很努力的回想着,她怎么记得自家就是很普通的人家呢?是不差钱,但跟有钱好像也没啥关系。她奶平常接触的难道不是普通的邻居老太太吗? “就咱们家以前那个街心花园,还有稍微远点儿的海山公园,你小时候常跟你哥去的那个,记得不?” “有印象,咋了?”那不就是免费的公园吗?赵桂枝还是不懂,有钱人家的太太还能去免费的公园玩? “我老去啊!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带着两份牌牌,一份是蓝色儿的,写着你哥的情况,另一份是粉红色儿的,写的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赵奶奶满脸得意洋洋扬起头:“那时候我就是特受欢迎的老太太,多少人围着我转悠呢。找媳妇儿的,觉得你特别棒,找女婿的,瞅着你哥那模样,也说这像极了我家未来女婿。” 赵桂枝:…… 噢,公园里的相亲角啊! 还真别说,被她奶这么一打岔,她再回想起来方才在永福寺的情形,竟感觉两者有着高度相似! “对了,木疙瘩你跑了一天饿了吧?我出门前就让管家吩咐下去了,今晚咱们加餐,吃一顿美滋滋的夜宵吧!” 完了。 + 在赵桂枝的积极抵抗和赵奶奶的努力喂猪之下,两人很快就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你抵抗你的,我喂我的。 赵桂枝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跟奶奶斗那是毫无意义的。 幸好,赵奶奶之前约的几个宴请相继开启了。因为这是女眷之间的宴请,赵闰土肯定是不会参加的,赵奶奶就带着赵桂枝到处晃悠。旁的不说,运动量那是确实增加了不少。 再然后,家信到了。 江家那边的家信,赵桂枝没拆,准备等过两日二郎回来了,再一起看。想也知道,江父江母以及江奶奶肯定有很多话对二郎说。 她拆开的是自家亲戚的信,因为知道奶奶最想知道什么,她先打开了尤神婆的回信。 “奶!尤神婆帮我哥摸了牌,你听我给你念!” 赵奶奶捧着热乎乎的炖汤,边喝边听赵桂枝解说。听着听着,她感觉自己喝不下了。 尤神婆是依着赵桂枝的意思,摸了赵闰土啥时候能有对象。换成这年头的话来说,就是摸姻缘吧,看最近这一两年里,有没有戏。 结果,喜忧参半。 喜的是,尤神婆说有戏啊,赵闰土是个讨异性喜欢的人,这个异性还不光是未婚女性,甚至还包括中老年妇女。也就是说,他是别家太太心目中的完美女婿。 看到这里,赵桂枝还觉得尤神婆这次很稳呢,毕竟她写信过去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哥在府城商户人家太太的圈子里这么受欢迎。 忧的是,尤神婆说他要端正态度,不然就算有戏也会变成没戏的。 考虑到这年头的通信手段太落后了,没办法当面一问一答的,尤神婆尽可能的写得详细了一些,还抓了她上辈子的婆婆、这辈子的亲姐尤桂花来了个现场问答,把赵桂枝以及赵奶奶会问的问题都想了一遍,写了厚厚的好几页信纸。 一听说有戏也会变成没戏,赵奶奶就忍不住紧张起来了:“那咋样才算端正态度呢?” 书面用语跟口头用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赵桂枝一面看一面帮着解释。 “尤神婆说,我表哥那个是被迫单身,但闰土这个叫做主动式单身。她还举了个例子,说假如一个人命中不差钱,可他就是不爱钱,看到地上有钱故意不去捡,硬塞给他钱他就不要,哪怕是送上门来的钱他也坚决丢出去……尤神婆说,把钱理解成姻缘,是不是就懂了?” 赵奶奶懂不懂暂且不提,但起码赵桂枝是完全懂了。 瞅瞅,这通篇看下来,字里行间就俩字。 ——活该! “我觉得闰土是该端正态度了,他满脑子都是钱。”赵桂枝其实挺不能理解那厮的,虽然她也爱钱,但她确实没有那么拼命。 如果说,赵桂枝是咸鱼一枚,那么赵闰土…… 拼命三郎? 赵奶奶显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红帼,你去让人通知大少爷,让他今个儿务必来一趟我这儿,我有话跟他说!” 吩咐完后,她又忍不住感慨:“老话说的没错啊,就跟以前念书一样,成绩好不好是一回事儿,起码你得把态度摆正了啊!你也是,这都多久了,你咋还没怀上呢?” 刚准备开口附和,甚至都已经下意识点了点头的赵桂枝,猛的惊醒了。 “啥?” “别跟我装糊涂!你跟二郎不是成亲一年多了?你哥他不中用,你给奶努力努力。咱们啊,不蒸馒头争口气!” 讲道理,这口气她还真的是不想争。 万幸的是,老天爷还是站在赵桂枝这一边的,赵闰土今天难得没出去应酬,早不早的就回了家。他正准备往慈安堂过来呢,就碰上了传话的丫鬟,当下紧走了几步,进了正堂刚好听到他奶那句“不蒸馒头争口气”。 “咋了?是谁欺负我妹子了吗?”这话听着咋那么奇怪呢?争啥气呢? 赵桂枝顿时眼前一亮。 毫不夸张的说,她第一次发现了赵闰土的美。 然而,赵闰土多了解她呢,一看到她那副表情,立马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开溜。 “站住!赵闰土你今个儿敢出去试试看?”赵奶奶一声令下,闰土乖乖的回来。 “奶~哎哟,瞅瞅这是谁家的奶啊,这模样多慈爱啊,这……” “闭嘴。”赵奶奶一脸冷漠,就算她是很喜欢听别人夸她,但夸赞这种事儿随时都可以,眼下当然是处理正事要紧。 她让赵桂枝把尤神婆的信念一念,不用念原文,大意就可以了。 几分钟后,赵闰土的表情裂了:“这是封建迷信懂不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别信这个,忽悠傻子的!” 赵奶奶一脸“我看你才是个傻子”的表情,可眼见赵闰土油盐不进,她一巴掌拍在身边的小几上,愤怒的吼道:“就你这个态度!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呃,这个问题问得着实好。 就在赵桂枝觉得仿佛哪里不太对劲儿时,就见她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奶奶:“抱!奶奶来,抱抱!”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不是您说的吗?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我啊!”赵闰土反手指了指自己,“我不就是您孙子?来来,抱一抱,奶奶抱抱!” 赵奶奶:…… 淦,大意了! 第98章 赵桂枝就感觉这一幕挺眼熟的。 大概是因为所有到了年岁的人不是催婚就是催生吧,她依稀仿佛记得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情况。回忆了好半晌之后,她才想起…… 呃,好像是江母?催生的对象就是她吧?然后,全世界第一可爱的小虎头帮她解了围! “哥啊,我突然发现了,你跟虎头好像啊!” “啥玩意儿?”赵闰土一时间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但好在他总算放开了可怜的赵奶奶。 赵桂枝解释了一下关于虎头的情况,以及最终下了结论:“你跟虎头,超像的!你俩傻得如出一撤!” 哪怕明知道自家妹子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来,但赵闰土还是没想到她能损到这个地步。 “你的意思是,我这脑子就跟一个六岁的娃儿差不多?我想起来了,你先前跟我要的题库样刊就是帮他要的吧?最近我又弄出来一批,还没往下刊印呢,先给他预留一份!” “那我就替虎头谢谢你了!”赵桂枝当然明白这是她哥无声的抗议,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倒霉的又不是她! 这时,被孙子孙女忽略许久的赵奶奶幽幽的开了口,她这回不提什么孙子了,直接说:“你到底啥时候能讨到媳妇儿?我临死前还能看到吗?” 赵闰土猛点头:“那肯定能啊!哎哟,我可算知道咱们到底为啥会经历这一切了。” 他们仨说话时,屋里伺候的丫鬟自然是被打发出去的,但因为也没打算说一些私密的事情,丫鬟也就是站在屋外的廊下。因此,赵闰土也不敢说得太清楚了,反正懂得都懂。 “为啥呢?”赵桂枝还是挺捧场的。 “当然是为了能让咱们亲爱的奶奶看到她的孙媳妇儿啊!这要是搁在那啥啥,嗯呃,你懂得。如今就不同了,就咱奶奶这体格,长命百岁绝对没问题!我啊,争取在奶奶您过百岁生辰之前,给您带个孙媳妇儿回来!” 撂下这话后,赵闰土飞快的跑路了。 那速度哟,当真是一骑绝尘。 赵奶奶直接愣在当场,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年岁。赵桂枝就很心疼,主动帮她计算:“奶奶您今年五十九了,距离您的百岁寿辰还有四十一年。我哥今年二十七岁了,也就是说,他保证他会在六十八岁之前娶到媳妇儿的!” 当然,这只是粗略的计算,并精确到各人的生辰。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哪怕就这么随口一算,就足以让赵奶奶下定决心拜师学艺了! “你那个婆婆,还有你那个太婆婆,都是亲家,回头咱们见个面!她们要是不来,我去找她们!我要跟她们学习学习!回头看我怎么收拾赵闰土那个小兔崽子!” 赵桂枝一口答应,她甚至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 江奶奶兴许年岁大了不方便出门,但江母可以啊!她今年才四十出头,有啥不能出院门的?正好,还能带着幼娘出来逛一下,这年头的小姑娘可惨了,没出嫁的时候不能出门,等回头出嫁了那就更惨了,整日里都忙着操持家务,哪有工夫出门玩儿啊? 还有就是…… 赵桂枝突然有了个好主意,这年头的女孩子不嫁人的太少太少了,再说幼娘也不是那种独立自强的女性。横竖都是要嫁人的,那干嘛不选个好点儿的? “奶啊,我有个小姑子,模样是肯定没你孙女那么好看的,但她人特别好。” 饶是赵奶奶这般疼爱孙女的人,都被赵桂枝这么凑不要脸的话给噎着了。 她拍了拍赵桂枝的头顶,语重心长的道:“没事儿离你哥远点儿,学啥不要,学他那臭不要脸的德行!” “奶,我是认真的。幼娘那闺女吧,旁的都挺好,就是胆子有点儿小。不过有一点很棒,当初为了监督虎头那倒霉娃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忽悠了我婆婆让我陪着一起上学。后来,我又把这个差事丢给了她,她也是认识字的!” 赵奶奶继续叹气:“别跟你哥混在一起了,好的一样都没学到,尽学一些缺德冒泡的事儿……你到底想说啥?” “给我小姑子相亲。” “相给你哥?” “奶,咱别造孽行吗?” 如果说,小老弟石二苟是个傻狗,那么搁在赵闰土身上,“狗”就是个形容词了。他啊,狗得纯天然无污染。 听说没自家孙子的事儿,赵奶奶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这有啥难的?只要她不是非要嫁书香门第和官宦人家,在府城的商户里头,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不过,她叫幼娘?家里幺女啊?那当长媳是没戏了,回头寻个门风不错、家境殷实人家的小儿子好了。” 这些话一出口,赵桂枝瞬间对她奶是刮目相看:“奶!您懂的可真多啊!” “唉,别的东西我是不敢说,反正就这一年多的光景,我全把心思花在给你哥相亲上头了。我敢说,就这些事儿,我门儿清!” 赵奶奶也是去年正月里穿过来的,因为她不记得具体哪一天了,赵桂枝正好刚过来时也是晕晕乎乎的,两人对了下时间,感觉差不离,估计最多也就相隔一两天的光景。 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赵桂枝被迫结束了她那美好的咸鱼生活,赶鸭子上架一样的开始了挣钱过日子。 反过来,一贯闲不下来的赵奶奶,却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人家老太太的退休生活,也因为太闲了,她就各种打听这年头关于相亲、成亲、生娃等等各种事情。 是的,她没吹牛,她就是门儿清! 大概是被赵闰土给刺激的,赵奶奶吃过晚饭就感觉累了,心累。 于是,赵桂枝就抱着一堆的信件,回她那院子了。 在路上,不知道是碰巧还是赵闰土特地等在那边,反正笋兄妹是碰了头。赵桂枝张嘴就怼他:“你把奶奶给气着了,她一吃完饭就说累了,要提前歇下了。” “她那是吃撑了吧?吃饱了犯困不是很正常?”赵闰土半点儿不在意,“来来,我跟你说些事儿。” 说的当然是收到回信的事儿。 原先,赵桂枝那边的亲戚是只跟她联系的,但横竖已经接洽上了,她这个工具人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像尤神婆等人还是跟她联络的,但周生生却是直接跟赵闰土接洽合作事宜的。 俩人去的是赵桂枝那院子里的书房,赵闰土拿出了信给她看:“你瞅瞅这个。” “是周生生那丫头跟你的合作方案?”赵桂枝就纳了闷了,“你自个儿决定就好了……等等,不就是个下游的合作方吗?还是直接跟你拿货去销售的,你那么在意?孝义镇不是什么大地方。” 赵闰土丢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就为了几本破书,我至于吗?” “哦,我明白了。”赵桂枝顺手接过信,一脸明悟的道,“是周生生把陈哥给献祭了吧?” 想起赵闰土一直都很嫌弃她这个学渣本渣,对于陈仵作这个学霸则是垂涎三尺。只要周生生能把她的好大儿给献祭了,别说区区一个下游的合作方了,就算让他让出一半的利润,他都是愿意的。 “妹儿啊,你人傻就不要老猜测,猜错了只能证明你更傻。”赵闰土嫌弃极了,“你说说看,要不是人家实诚,你哥我该错过多大的一桩生意呢!” 赵桂枝低头看信,决定看完之后再骂他。 但事实上,她看完以后就直接傻眼了:“二傻子他搞出了啥玩意儿?” “傻眼了吧?你还管人家叫二傻子,到底谁啥?哎哟,我差点儿就跟这万贯财富失之交臂了,那得是多少钱呢!”赵闰土一脸的痛不欲生,哪怕事实上并没有发生如此凄惨的事情,光想象一下他就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信是周生生写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口述让钱货郎写的,反正就是这俩口子搞得事儿。 他俩的意思是,陈仵作那边搞不定的,好大儿是个学霸没错,本事能耐一点儿也不缺,但他不好控制啊! 所以,那俩口子建议赵闰土直接放弃吧,何必跟个犟驴瞎折腾呢?另外就是,他们有个人选推荐,那就是赵桂枝的小老弟石二苟。 石二苟人是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事实上他也是真的不聪明,但这样才好忽悠啊!见过忽悠傻子的,你见过忽悠天才的?最重要的是,石二苟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人家上辈子是学建筑的,虽然到穿越那一天也没过毕设,就连毕业答辩可能都要凉,延迟毕业也是笃笃定的事儿了…… 但人家会造水泥和红砖啊! 当然,跟上辈子的尖端科技那是没法比的,这也不现实呢。但对比现如今却是要强上很多了,哪怕是简易版本的,只要资金足够,那就可以进行配方的改良,时间问题罢了。 试想想,拥有了水泥和红砖的配方后,什么弄不出来呢? 赵桂枝抬起头认真的说:“没有钢筋啊!光有水泥能造高楼大厦吗?” “不是……”赵闰土只能庆幸自个儿没在喝茶,他咋就不知道自家这位咸鱼妹子野心那么大呢?还钢筋,还高楼大厦! “你没想那么远啊?” “咱就不能一步步的来吗?如今除了一些寺庙的高塔之外,你看这城里,府城这边最高的楼也就是三层,多半都是二层小楼,还都是木制的。如果有了红砖和水泥,你知道会带来多大的变革吗?” “他一个人能行?” “建厂啊!谁说让他一个人干活了?”赵闰土一想到以后大把大把的票子往他兜里飞,如果把票子改成大金元宝,那就更棒了,“反正这人我要了!” 赵桂枝又不在意的,她对于她哥还是很了解的,这人爱钱归爱钱,对手下人还是非常大方的。横竖石二苟如今待在乡下地头,也是干泥瓦匠的活儿,那还不如来府城发展呢。 搞不好,以后石二苟就能成为历史上第一家水泥红砖厂的厂长! 棒! 但她还是很好奇:“我怎么记得水泥是需要搅拌机的?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赵闰土一脸的不忍直视:“妹儿啊,你还是当你的咸鱼去吧,这些事儿哥会考虑的。对了,回头水泥厂建好了,哥从自个儿的股份里分你一成。你呢,这钱也不是白拿的,你帮我忽悠石二苟。” 笋兄妹达成共识。 + 又两天后,二郎回家了。 自打他入读日禄书院后,小夫妻俩的相聚时间大大的减少了。好在,对于这点,两人都早已习以为常的。像如今,他俩还能每一旬相聚一天,比起原先在村里是要好上很多了。 只是,二郎原本以为舅兄资助他去日禄书院后,很快就会询问关于结交和引荐书院本家子弟一事。头一旬没提起,那肯定是因为刚入学不久,第二旬是直接没见着人,第三旬…… “舅兄人何在?” 赵桂枝本来欢欢喜喜的在二门外等着二郎,结果一看到人,他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话,她顿时不高兴了:“怎么你都不惦记我,光惦记我哥?他有啥好惦记的?” 二郎也是万万没想到,从来就是特别贤惠体贴的小媳妇儿,有朝一日会吃她亲哥的醋。 他被噎了一下,忙解释了一通,重点是他觉得不能白白得了资助,却不做事。 “他忙着呢。”想想水泥和红砖,哪怕赵桂枝这种完全不懂生意往来的人,也知道那俩玩意儿的利润是极高的,那就不是几本教辅书能比的。 当然,以赵闰土那种死要钱的本性,就算教辅书的利润远低于水泥红砖,可这两者又不妨碍的。他绝对是两样都想要,一个都不会放弃的。 但确实,二郎才入学不到一个月,赵闰土是习惯了放长线钓大鱼的人,再加上他最近确实很忙,自然也就忽略了日禄书院那边。 赵桂枝没提水泥和红砖的事儿,主要是这事儿讲解起来太麻烦了。真要是麻烦也就算了,她怕自己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白白暴露了自己的智商。 这在堂哥面前犯傻是无所谓的,但在二郎面前,赵桂枝还是想要绷住人设的。 她家二郎可说了,她是看着傻实则可精了呢! 稍稍解释了一下赵闰土最近在忙旁的事儿,以及他十分得有耐心,让二郎放宽心先在书院里好好学习,至于结交书院本家子弟的事儿,完全不着急,慢慢来,先培养下同窗情谊。 二郎刚想说自己其实认识了一人,但听赵桂枝这么一说,又觉得挺有道理的,遂压下了这个念头。 又听赵桂枝提到家书到了,就等着他回来看了。 当然,留给二郎的只有江家那边的信件。其它的,赵桂枝早就已经看过了,还跟她奶分享过了。因为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也就不必特地拿出来说了。 至于江家那头…… 其实不光是信,还送来了一个硕大的包裹。 赵桂枝倒是把包裹给拆开了,她担心里头放了吃食,哪怕如今才刚刚开春不久,但这年头的吃食却是放不住的。 幸好,她猜错了,里头全是贴身的里衣以及鞋袜等物,一看就知道是薛氏做的。 虽然在上一封信中,二郎说赵桂枝被认了回去,娘家果然是大户人家,但江家那头还是担心她因此吃了亏,毕竟按照那封信上所说,赵桂枝并不是一年前跟家里人失散的,而是打小就被她娘带回了外祖家抚养。 总之,考虑到赵桂枝那惨到可怕的女红手艺,薛氏和幼娘连着忙活了好几日,一个负责缝纫,一个则是帮着剪裁,总算做出了足够赵桂枝用的衣裳鞋袜,省得她被人编排不会做针线活儿。 又考虑到赵桂枝娘家是个有钱人家,她们就没准备外头的衣裳,只备了里衣。这也是常理,因为在孝义镇上,很多有钱人就是在裁缝铺子里做的衣裳,只有里衣鞋袜才是自个儿做的。 她们没想到镇上的有钱人和府城的有钱人之间的差距,或者说,不是没想到,而是超出了想象范畴。 不过,赵桂枝还是很感动,等二郎一回来,就特别感动的拿出来显摆,说:“你看!只有我的份儿,你都没有呢!” 二郎:…… 脑壳疼。 “我看看信吧,看虎头写了啥。” 然而,打开信一看,二郎就挑了挑眉:“是三郎写的。” “居然不是虎头写的?啧啧,对了,三郎去镇上了吗?”赵桂枝好奇的问道,“原先不是说他要去给账房先生当学徒吗?” 二郎看信的速度飞一般的快,对他来说,从左往右的竖排字,那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很快,他放下信纸神情复杂的看向赵桂枝,道:“三郎要准备当掌柜的了。” “啥玩意儿?”赵桂枝目瞪口呆,心说这个跨度着实有些大啊! “你不知道?是周家那位姑奶奶安排的,说是准备在镇上开一家专门为读书人提供考试书籍的书铺。因为是卖书的,售价统一,也鲜少会有读书人讨价还价。顾客群简单,容易上手,准备让三郎锻炼一下就直接去那边当掌柜。” 赵桂枝确实不知道,因为周生生这次压根就没给她写信。 她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懂了!肯定是奶奶的关系。” “赵老太太还管这个?” “我是说你奶奶。”赵桂枝斩钉截铁的道,“你忘了吗?周生生那丫头一直想抢走你奶奶,她自个儿没了奶奶,就想抢走你奶奶。然后你想想,那她都是你奶奶最疼爱的孙女了,照顾一下倒霉弟弟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倒霉弟弟……三郎吗? 二郎居然神奇的被说服了,毕竟看赵桂枝那模样,确实是刚刚才知道的。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虎头那孩子。” 赵桂枝一下就来劲儿了,你要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虎头咋样?倒霉娃儿是不是特别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 “他……反正三郎说他非常感动,天天念着你的好,每次写作业时都是感激涕零的,为了不让感动的泪水浸湿作业本,他每回都是先大哭一场,哭够了才去写的。”二郎一脸的一言难尽,“还有,他之所以不想把本子弄坏,是准备将来拿给他弟弟接着用。” “好孩子啊!”这么一看,虎头跟闰土真的好像啊! 都是一样的五行缺德! “另外,虎头还把你给他的书借给了村学的先生,还跟同窗们一起分享。”二郎眉头微皱,“我明个儿不一定能见着舅兄,回头桂枝你帮我问问,这样可不可行。” 赵桂枝人都傻了。 她倒不是因为虎头借书一事傻了,虽然这确实是会间接的影响到教辅书的销售量,但只要想到那些人原本就不可能真的花钱去买,所以影响几乎没有。 关键是,她想到了另外一桩事儿。 教辅书啊! 她家那傻子哥一直盯着的都是学生那一块,怎么就忘了还有教师用书呢?还有教科书呢? 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师范学校,都是一群对科举死心了的读书人,回家开了私塾,或者应聘去其他书馆书院教书。基础教材统一都是三百千,再往后就是经史子集这类的书。 就感觉吧,教科书的市场好像要比教辅书更大啊! 毕竟,你都决定开馆收徒了,怎么着也该舍得花钱买教科书吧?不说每个学生一本,老师总该有一套吧? 要有教科书,还得有教师用书,教辅书已经在开始做了。再来个基础版、进阶版、精华版、名家名作版…… 对了,还可以搞个精装的范文书,典藏版的! 赵桂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她觉得光靠这些点子,她的咸鱼日子稳了! 甚至还可以再往缺德方向深挖一些。 譬如说,来个礼盒装的?送礼就送题库礼盒,打开一看—— 哇撒!作业考卷密题,还有五三砖头书,曲一线也来一套,隔壁家的孩子都羡慕哭了! 第99章 “你可真的是……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次日,赵桂枝将她的想法告诉了赵闰土后,就得到了以上的这番评价。 赵闰土是真的无语啊,但在无语的同时又露出了一副兴奋期待的表情,在心里搓着小手手盘算着这么一来能多赚多少钱。 他最近是没顾得上二郎那头的事儿,这不是要折腾水泥和红砖厂吗?按照周生生信上所说,石二苟因为专业的缘故,还有实习的关系,确实要比他们懂得更多一些,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加上原材料短缺的缘故,想要配比出完美的水泥和红砖,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到目前为止,石二苟折腾出来的就是一些劣质品,差不多就是六七十年代的乡下农村自家土窑里烧出来的红砖品质。水泥稍微好一些,但有一个问题,水泥的配比其实并不是固定的,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气候条件,由老水泥工根据经验来调配。 反正,这条路是可以暴富的,但要走上这条暴富之类,还有的折腾呢! 赵闰土这两日里,找了牙人买下了城郊大片的荒地,还特地选在了一座石头山的脚下。那山也是离谱,明明这年头还没有退耕还林的说法,按说山上就该是郁郁葱葱的才对,可那座山却是秃了头,没树木不说,连草都没见长。派过去的人回来就劝他放弃,那就是个石头山,哪怕没到寸草不生的地步,但完全没有买下来的意义。 听了手下人的这番说辞,原本只打算买下那山脚下成片荒地的赵闰土,临时改了主意,决定连山一起买下。 这年头买地置业是个格外麻烦的事儿,买个下人签个卖身契都可以私下交易,但如果是涉及到土地方面的,那是必须上官衙门盖红印子的,税钱也不能少。 好在,赵家本来就是商户人家,像这种买卖也做了不少,哪怕他这次的行为完全够得上是年度大笑话,但官衙门却不会为难他。估摸着,最多三五天的,地契就该到手了。 …… 忙了一圈回来,赵闰土就从妹子这边得到了这么个缺德冒泡但又散发着暴富气息的主意,他嘴上是没少叨逼,心里别提有多乐呵了。 能赚钱的买卖他从来不嫌多! 又得知这个好点子是从二郎的话里得了灵感,他更高兴了:“妹夫啊,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来来,咱们好久没见了,中午好生喝两杯!” 二郎也是会喝酒的,只是他平常不喝,比起喝酒他更爱喝茶。但舅兄有约,他肯定是得点头的。 没等他点头,赵桂枝把眼一瞪,大声逼逼:“我要告诉奶去!你又唆使我喝酒!” “没让你喝!” “你猜,奶信你还是信我?” 赵闰土举手投降:“喝茶!喝茶!对了,我还真弄到了不少好茶,回头咱们一起品茗对诗。” “舅兄擅长诗文?”二郎一脸感兴趣的问道。 这话……不好接啊! 请问现代人有几个是擅长诗文的?就算真的有好了,那还能不是现代诗?当然,背诗他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做教培行业的,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多少还是能背一些……哦不,是背几句最为经典的。 瞅了一眼倒霉妹子,赵闰土觉得还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怕他妹子回头就啪啪啪的打脸。 当下,赵闰土岔开话题:“对了,妹夫你在日禄书院还好吧?那头的教学水准如何?”他都没抱希望这么快二郎就搭上了书院的本家子弟。 然而,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离奇。 二郎先说了一下日禄书院的大概情况,随后略一犹豫,问道:“跟我同学舍的一位同窗,姓郭名十六郎……” “噗!”赵闰土正在喝茶呢,当下就喷了,“啥玩意儿?你认识了郭山长的嫡孙?” 没等赵桂枝询问“山长”是什么玩意儿,就见她哥神情激动的放下茶盏,然后一伸手就把她这个妹子扒拉到一旁,拽着二郎开启了十连问。 赵桂枝:…… 这个哥哥还是别要了吧! 她气呼呼的扭头就走,决定在奶奶跟前狠狠的告上一状! 结果,赵奶奶也挺忙活的,她让丫鬟婆子在她的慈心堂里摆了摊,什么果脯蜜饯糕点甜卤等等,满满当当的摆了半屋子。 赵桂枝一进来就懵了,连要告的状都彻底抛到了脑后,只震惊问道:“奶你打算开小卖部啊?” 慈心堂的大丫鬟早就习惯了这个上个月才认回来的大姑奶奶动不动就说有些奇奇怪怪的话,最初还当她是在乡下地头待的时间太长了,学了乱七八糟的话来,没想到自家大少爷居然都能接得上,丫鬟们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蠢了,理解不了主子们的世界。 就比如这一次,丫鬟们直接没理解这话,但自家老太太却是乐呵呵的道:“哪儿呢!我这是在准备拜师礼物!” 赵桂枝奇了:“我婆婆?可我婆婆不爱吃东西啊,她爱钱。你整这些没用的干啥?直接送她一副大金镯子,她能立马扭头喊你祖宗。” 这话说得太直白,连四大丫鬟都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特地回忆了赵桂枝这位姑奶奶平常对她婆婆的形容…… 所以,这话应该是大实话,而不是嘲讽吧? “那不是还有你太婆婆?”赵奶奶美滋滋的显摆着,“送礼肯定得要送到人家的心坎上,礼多人不怪!再说你想想,咱们大老远的送礼物过去,难道就送一点点?那谁能瞧得见?老人家的心思你不懂,礼物轻重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啥?是脸面?” 赵桂枝确实不懂,她就不明白了,为啥送吃的就有脸面了。 见状,赵奶奶拽她到身边坐下,耐着性子掰开了碾碎了跟她解释。 送大金镯子是体面了,是厚道了,也确实是考虑到了收礼人的喜好。但有一点,这玩意儿不太好显摆,至少没办法在一开始就昭告天下。所以,像这种大包小包,一车车的往家里送东西,才是最为体面的。 “……反正在以前,推着凤凰车,后座上放着厂子里发的年货,车篮子里在搁几个水果罐头,哎哟那个体面哟,可不是钱能比的!”赵奶奶压低声音说道。 赵桂枝表示受教了! 然后她的缺德本性就按耐不住了:“横竖要送,咱们就索性再体面一些呗。您也别整得那么实诚,一大罐子的干果可以分装一下嘛,弄个礼盒不是更体面?包装啊,礼品装啊,回头我婆婆要是打算拿给亲戚朋友一些,直接礼盒一拎,脸上那叫一个有光啊!” “对对,就这么办!”赵奶奶笑眯了眼睛,“还是我家木疙瘩最聪明了!” “哪里哪里,这不都是托了我哥的福吗?他打算下一步推出学业大礼包,回头逢年过节要是准备买年礼节礼了,直接买上一份,送给亲戚家的念书娃儿,别提有多体面了!” 大礼包什么的,赵奶奶还是懂的,她上辈子也是见过年货大礼包的,里头炒货瓜子坚果糖块一大堆,几乎都齐全了,比自个儿一样样的买要省事儿不少。当然,价格也很美丽,所以她从来不自个儿买,但架不住傻儿子会送啊! 嗯,就是赵桂枝的那个傻爹。 眼角瞥见自个儿跟前的大丫鬟愣在那儿,赵奶奶倍感光荣,觉得自个儿虽然年纪大了,可懂的事儿却比年轻人要多,当下就笑道:“你们不知道啥是大礼包?没事儿,年关是过了,可还有别的节啊!回头我就让管家准备过节大礼包,到时候给你们每人一份,也长长见识。” 丫鬟们虽没啥见识的,但胜在有眼力劲儿,当下也不管那所谓的大礼包是啥玩意儿,先笑着谢过了老太太,然后继续干活收拾这些即将送出去的礼物。 赵奶奶就喜欢听人奉承她,当然太假的话她也不喜欢。好在,跟前这些大丫鬟都是训练有素的,平常绝不过分吹捧,逮着事儿却是夸到了点子上,每回都让她有个好心情。 她还偷偷的告诉赵桂枝,说这些小姑娘嘴儿可真甜了,不像上辈子赵闰土帮她请过的几个保姆,长得凶脾气坏,还老嫌这嫌那的。 啊这…… “木疙瘩你想啥呢?”赵奶奶见孙女发呆,忍不住拿手戳了戳她的脸蛋儿,“哎哟,瞧瞧你这脸蛋儿,肥嘟嘟的。” 赵桂枝本来已经准备开口说话了,乍一听这话,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她震惊的拿手捂住了脸颊,好似那个经典的呐喊表情:“我又胖了?奶!你告诉我,我又不是胖了?” “是是是,咱们木疙瘩说是那就是!”生怕她着急上火,赵奶奶想也不想的就连声应承着。 赵桂枝心态崩了。 …… 给亲戚的回信和礼物,没两日就送了出去。 而赵桂枝则被赵闰土安排了个明明白白,为接下来一个重大节日做准备。 那个节日名曰,寒食节。 “什么意思?”赵桂枝目瞪口呆,她觉得她两辈子都没过过这种节日,甚至是闻所未闻。 “我愿称你为智障!”赵闰土怼了个舒坦后,才将寒食节的来历和习惯告诉了赵桂枝。 来历没啥好说的,反正就是过节嘛,还是这年头很出名的传统节日。习惯比较重要,在那一日里,要将所有的火种熄灭,来进行祭祀活动,之后再重新点燃新火,寓意为新的生活、新的开端。 “最最最重要的是,那一日只吃冷食。” 赵桂枝还是不懂:“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打算让我提前做饭?放冷了吃?” “唉,妹子啊,你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都跟我混了那么久了,怎么就连丁点儿皮毛都没学到呢?”赵闰土相当费解,并且毫不犹豫的开启了人身攻击。 于是,他得到了赵桂枝快狠准的一记掐:“说人话!” “不行,我不能每次都把答案告诉你,你偶尔也要动下脑子啊!寒食节,那可是寒食节啊!” 赵桂枝不说话了,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以她哥德行,压根就不可能去关心一个节日,除非那个节日有利可图。 等等…… “你想让我帮你制定菜单?寒食,冷食……咱们现代的吃食很多都是冷的吧?不然也不方便包装运输陈列上架。我懂了,寒食节大礼包?礼盒?再分成特价款、普通款、精华款的?奢华限量款的?每一种里面的内容都不同,我来罗列菜单和制作方式?还是要我出样品?” 快速的思考后,赵桂枝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你是不是雇佣了大批的兼职人员,在偏僻的地界租了房舍弄了个临时的食品厂?这样的话,人工费不会太高,场地费用也没多少,倒是吃的利润最高。” 任何一个年代,吃食买卖的利润都是最高的。 当然,风险也有不少。 假如是卖其它商品,就算也有保质期,终究还是比较长时间的。唯独食品行业,保质期太短了,因此销售速度就成了关键。 要是能确保在短时间内快速的销售一空,那么就算是薄利,最终还是能大赚一笔的。 “我懂了!不就是那一天不能生火做饭吗?叫外卖不就好了?你这是搞了个临时的古代饿了么!” 赵闰土目瞪狗呆。 摸着他仅剩不多的良知,他可以明确的表示,真没想那么多。他就是琢磨着,反正他也有限制的地盘,人的话,赵家下人就不少,临时雇佣人也没那么麻烦。他甚至就没想过要搞出不同档次,只是准备卖一天盒饭而已。 本来就是啊,所有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他就发个话制作一下,发一笔顺手的小财。 结果…… “前头要折腾黄冈题库,后来又要办水泥红砖厂。”赵桂枝眼刀子一下一下的往赵闰土身上丢,“如今人家过个节,你都不放过。是不是接下来真打算干饿了么的活儿?也是,这年头生火做饭太麻烦了,每天下馆子也是吃不起,如果有廉价但方便的盒饭便当,我看不少人是愿意买的。” “看到啥都想到钱,赵闰土你可真不愧是掉进了钱眼里。我就奇了怪了,你真的是五行缺土吗?” 可怜的赵闰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赵桂枝制霸全场,还顺口给他定了性。 “万恶的资本家!” 赵闰土:…… 我是谁?我在哪里? 关于谁是智障这个问题,真的非常值得深入思考。 第100章 赵·万恶的资本家·闰土,带着一脸的恍恍惚惚,告别了他家老妹儿。 他还自诩了解他妹呢,万万没想到,两辈子了才知道他妹的脑洞打破天际,这都堪比黑洞了! 关键是,他还不能否认…… 都得了这么好的赚钱法子了,他得有多傻才会主动放弃?甭管过程是咋样的,只要是能赚钱的好主意,他就不可能放过的。 转个头,他就让人唤来了时常合作的牙人,临时采买了一批人。 雇人还是需要雇的,但买来的人才会忠心耿耿。横竖这会儿距离寒食节还有段时日呢,他大可以先培养一批中层干部,然后再派人去大街小巷的雇佣那些大娘嫂子,做一些基础的活计。 当然,高层领导他是早就准备好的,人数不算多,他从中挑选了俩,一正一副,专管这古代版本的饿了么。 他还给取了个附和这年头审美的名字,特别好记,就叫美食记。 美味不美味的,眼下也还不好说,但最起码,这个价格是必须美的。 最开始,他并不打算染指中高档的市场,只一心折腾低档的,也就是价廉物美这一款的。只提供最简易的盒饭,连饭盒子都是最便宜的那种竹编或者薄壁瓦罐。至于内容,虽然他不会做饭,但没关系啊,吃外卖这种事情,哪个打工人没接触过呢? 又几天后,赵桂枝被她哥召唤了。 更确切的说,是她哥拿了几个一看就十分廉价、完全没有保温效果的竹编盒子和丑得要命的瓦罐,让她来个现场表演。 赵桂枝一头雾水。 “盖浇饭会不?煲仔饭会不?我跟你们这些小姑娘可不一样,点个外卖还要讲究味道,专点什么奶茶啊蛋糕啊咖啡啊……像我这种大老爷们,就算请客也都是一口气买上十份盖浇饭的。”赵闰土顿了顿,期待的看着赵桂枝,“所以你会不?” “那有啥不会的?最多也就是滋味一般般嘛。” 一听这话,赵闰土顿时放心了:“没事儿!哥相信你的手艺!” 于是,赵桂枝带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给赵闰土做了一份豪华版本的盖浇饭。 何为豪华版本?那当然是厨房里有啥好料放啥料。 还真别说,别看慈心堂里的小厨房是赵桂枝来了赵府后,才临时搭建的。但人家建立的时间虽然短,里头的设备却是一应俱全的,食材方面更是应了那句话。 ——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这里没有的。 “这是啥盖浇饭?”赵闰土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鲍鱼松茸盖浇饭!棒不棒?” 棒是棒的,就是气得赵闰土差点儿没骂她是个棒槌! 最终,这份鲍鱼松茸盖浇饭就落到了赵老太太的肚子里,而赵桂枝又应赵闰土的要求,来了一份最普通的青菜鸡蛋盖浇饭。 讲道理,就算赵桂枝的厨艺不错,还自带金手指,但她也不可能把简简单单的青菜鸡蛋做出花儿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解一下? “我觉得你可以做一下那个酱,叫啥来着?就是我以前吃的那个,白米饭上浇了一层不知道是酱还是汤汁的东西,就只有米饭和酱汁。” 赵桂枝回想了一下,试探的问:“你说的是咖喱饭吧?” “对对!你会做吧?” 会倒是会的,但她真的不擅长这玩意儿啊! 但没办法,谁让土疙瘩是她哥呢? 费了一些工夫,赵桂枝把她会做的快餐饭都折腾了一遍,其中用到的配料,好多还是特地跑去大厨房那头,从下人的份例里抠出来的。 就感觉吧,这么一来不光赵桂枝觉得她哥脑壳有问题,连带赵府的下人都觉得这位大少爷疯球了。 放着好好的鲍参翅肚不吃,金贵的羊肉也不要,专挑猪肉也就算了,还非得是边角料,就不要好的。 这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你会做那个烤饼吧?” “肉夹馍?” “肯定不是肉夹馍啊,那玩意儿我还能不认识?烤饼,外面有芝麻的,里头是夹各种东西的,夹菜菜的,夹肉肉的。” 赵桂枝:…… 好不容易按照赵闰土描述出来的模样,做了个差不多的,他才吃了几口,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面饼冷了就不好吃了,我觉得你可以做那个汉堡包。” “汉堡包冷了也不好吃啊!” “那不能,它那个是面包啊!对对对,你会做面包的吧?烤面包?吐司面包?那个吃起来味道像是大夏天不开空调没洗澡睡了两个月竹席然后也没擦洗直接丢到壁橱里搁一年后再拿出来的……叫啥来着?” “螺、螺蛳粉?” “不是啊!我在说面包啊!你特地做了给你小姨吃的那种面包!闻着像是食物馊了的感觉,又酸又臭,吃起来简直就是……反正连猪都不吃的!你小姨不是才吃了半片?连她都不吃啊!” “我怀疑你在骂我或者骂我小姨。” “反正你肯定是会做面包的,我记得清清楚楚。还有蛋糕,会不?不要求有多好看,就简单的那几种,没问题吧?” 赵桂枝不得不打断他的幻想:“你这个想法,几乎跟我那小老弟差不多了。他之前还问我为啥要想不开做冬瓜糖而不是费列罗巧克力呢?我告诉他,因为我没有可可粉。” “啥意思?” “你知道我为啥不做西点吗?因为几乎九成以上的西点,都需要用到奶油、黄油、奶酪之类的乳制品。”赵桂枝把手一摊,“这就不是技术的问题,是原材料的问题啊亲!” “那就换一个……” 赵闰土太烦了,他充分体现出了一个资本家的黑心肠,拽着赵桂枝一天到晚的蹲守在小厨房里,依着他的意思,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其实有很多东西,赵桂枝甚至是从来没做过的,因为没那么必要啊! 像花生酱豆瓣酱辣椒酱,咱去超市买一瓶它不香吗?干嘛非要为难自己呢?但真要做的话也不难,就是论味道…… “你做的这个辣椒酱它没有老姑妈好吃。” 小桂枝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 最终,赵桂枝把人轰出了慈心堂。 烦死了!! 赵奶奶第一个鼓掌:“好好好,早就该把他赶走了,你这几天光顾着陪他,都没好好陪奶奶说话!” “我才没有陪他,我是被迫给他打工的!”赵桂枝又不是真傻,当然看出来了他这是在准备进军外卖行当。 考虑到这年头的实际情况,热食其实是不推崇的。哪怕不算寒食节好了,从出锅到装盒,再到送至顾客手里,肯定是已经凉透了。在这种情况下,就得放弃绝大多数的面食,选择那种即便凉了也不会特别难吃的饭菜。 盖浇饭凉了以后挺难吃的,咖喱饭的情况也类似。 所以,最终赵桂枝给出的建议是,他们这边出酱料,大米饭则由旁的小食肆提供,或者直接装一大桶过去,一人负责舀饭一人负责往上头浇汁,现场制作贩卖。 这样就不是一份份的盒饭了,而是类似于移动小食摊的设计了。 至于烤饼、面包之类的,更适合寒食节,同时也可以配置一些精致的小点心。赵桂枝建议做一些分格的饭盒,里头放一份烤饼或者三明治,再搁三两块的糕点,还可以放点水果等等。 把事情大概同赵奶奶说了一遍,赵桂枝一脸的放松。 “反正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了,接下来就看他的了。我呀,还是继续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吧!” 哪知,她都这般快乐悠闲了,奶奶还是心疼上了:“咱们家木疙瘩本来不用那么辛苦的,都怪你老子!” 赵桂枝上辈子就很喜欢听她奶骂她爸,听到这话可振奋了:“啥意思?奶奶您展开了详细说说,咱有的是时间。” “你想啊,你们不都出去玩了,他为啥不跟着一起去呢?” “那不是因为您感冒咳嗽了吗?我哥又忙着公司的事情,所以才让我爸过去照顾你。咱们那次出海坐游轮,是五天六夜的行程,他担心你才不去的。” “结果呢?他把我给吓死了!”赵奶奶气愤极了,“他要是跟你们一起去了,那船翻了,他人也没了,就能来这儿给你撑腰了,你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赵桂枝:……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但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论黑心,她奶才是天下第一。 为了能让孙女安安心心的当一条咸鱼,恨不得让亲儿子也跟着一起凉。 多么伟大的奶奶爱啊! 作为被偏爱的那个,赵桂枝那是分外感动,她搂着奶奶激动地说:“没事儿,只要我能找到我妈,我一样能躺赢!话说回来,我爸有点儿惨噢~” 老婆女儿和亲妈大侄儿都没了,老婆娘家那边更是全军覆没,假如老赵家是个大家族,那他兴许还有人帮一把。 然而…… 团灭中存活的最后一人,这可真不是一般般的惨。 祖孙俩一合计,相继进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之后,俩人异口同声的说:“他还是早点儿没了吧。” + 人在孝义镇的周生生周大姑奶奶,这一天迎来了从府城来的贵客——赵闰土的亲信手下。 两家虽然是亲戚这个没错,但毕竟关系略有些远了,加上周生生上辈子是赵桂枝的大舅妈,六零后,赵闰土却是个九零后。这两人就算沾亲带故的,平常也不可能混到一起去。 甚至真要算起来…… 周生生依稀仿佛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赵家的土疙瘩,好像是她家好大儿考上大学时的升学宴。 赵闰土跟赵桂枝在上辈子是同一年生的,一个年头一个年中,因此俩人是一个年级的。那时候,这俩一边吃着升学宴的饭菜,一边还跟说相声一样,把二狗子差点儿气哭了。 反正在周生生的印象里,赵闰土那嘴挺损的。 再后来,随着孩子们都长大了,陆续从大学毕业了,当然她的好大儿是个例外。学医本来就比其他学科要多念一年,本科毕业后又读了硕士,还是硕博连读的,直接导致赵家那俩缺德鬼都毕业了,她的好大儿跟倒霉侄子傻狗一直没毕业。 前者是因为学霸,后者是因为学渣。 周生生记得赵闰土还是个难得的成功人士:“你记得吧?那土疙瘩高考之后就开始卖自己的课堂笔记,上了大学还给高中生做家教。其他孩子上大学就是上学,只他到处乱跑,折腾了一堆又一堆的事儿。” “那可不?你儿子学医的,他就算脑子聪明他也没那个精力去干别的,咱们家的条件又不差,有那工夫多念几页书多好呢?我侄子和外甥女……” 学渣啊,能不挂科就是他们的最终梦想了,就别去祸害其他人了。 “还不是因为那孩子打小就没了爸妈?桂枝和傻狗为啥那么不靠谱?还能不是因为他们的爸妈太靠谱了?所以这事儿就是没天理,靠谱的爹妈养出的都是不靠谱的娃儿,反过来靠谱的娃儿都生在不靠谱的人家……” 不对,他们家儿子也很靠谱的,所以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给骂进去了? 钱货郎也听不下去了:“你不就是想要跟土块合作吗?行啊,没问题啊,可把傻狗给献祭了。这儿子咱还能舍不得,侄儿有啥舍不得的?送走,这就给他送走!” 周生生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也不能只把石二苟送走,他太不靠谱了,在镇上或者乡下地头有个什么事儿,以周家在镇上的地位,那还是能够摆平的。可要是去了府城呢?有个什么闪失,谁来护着他? 二狗子再傻,那也是他们家的孩子啊! 钱货郎很快就又有了主意:“让他未婚妻跟着一起去啊!这两人不是定亲了吗?实在要是不行,就赶紧成亲!别该讲究的不讲究,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回头就跟着赵家那泥巴发财去!” “人家是土疙瘩,你愣是给人叫成了土块,完了这会儿又成泥巴了?” 就很离谱! 然而,就算再离谱,还是比不上周老爷。 周老爷心态直接爆炸! 他原本就不敢相信自家这个作死的大闺女能够搭上府城的生意人家,结果搭上了不说,人家的态度还非常好。这合作还没谈成呢,东西就已经给送来了。不光是教辅书,还有很多笔墨纸砚。反正书铺本来就不单单是卖书的,相关的文具也是可以卖的。 赵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诚意,所有一切的货都按照最低批发价来,甚至可以先拿货再结账。如果钱不凑手,还能按半年一次结算。 如果这一批货没有卖掉,直接退回去,来回的运费都由赵家来承担。 稳赚不赔啊! 周老爷震惊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堂堂府城赵家要给自家这么好的待遇。 结果人家说起了陈年往事,聊起了当年赵家老太爷和周家老太爷的二三事儿。 那亲信也是听他们家大少爷胡咧咧的,但又不止听了大少爷的话。那是心腹亲信,而这年头的心腹多是娶了后宅出来的大丫鬟。很凑巧,这位也是,他媳妇儿以前就是伺候赵老太太的,哪怕成亲以后,也没闲着,仍然回到了后宅里,当起了管事嬷嬷。 也因此,他知道的比赵闰土认为他知道的还要多! 周老爷不是震惊吗?他震惊到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心里话。 赵家亲信就告诉他,两家的渊源可深了,要不是阴差阳错的,他们两家甚至还可以结为亲家!娃娃亲啊,指腹为婚啊,他家大少爷还没成亲呢! 太刺激了! 这下不光周老爷被刺激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带钱货郎都深受刺激,当下就跟周生生说,他不放心石二苟和尤神婆这俩小年轻自个儿往府城去,他要跟着一起去!! “你省省吧,这一听就是瞎扯淡的,干嘛当真?” “我想顺便去县城一趟,看我儿子行吧?我想我儿子了!” 周生生真没辙儿了,这都祭出好大儿这面大旗了,她还能有啥法子呢?心想这么着也不错,起码证明了合作的诚意,顺便再看望一下小桂枝…… “诶你为啥找借口都能找到儿子身上?就不能直接说去府城看望桂枝?”周生生十分好奇的问道,随后就看到了她相公一脸卧槽的表情,显然他是没想到这个借口。 赵家亲信还在跟周老爷说着,毕竟他知晓的消息还是比较片面的,哪怕知道如今的周家是由周生生当家做主的,可就算这样好了,人家亲爹呢,不该尊重一下? 这就好比赵家也是大少爷当家的,那老太太不仍是说揍就揍吗? 当家做主和家庭地位,有时候还真不是一码事儿。 于是,周老爷崩了心态,当众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可一等到回了后院,就立马高呼苍天不公! 等周家继室了解到这番情况后,反而是两眼放光:“老爷!老爷!咱们家二姑娘还没说亲呢!赶紧的,说给那赵家大少爷啊!” 第101章 尤神婆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啊! 赵闰土压根就不是陈仵作那种孤寡命,他非但是有人要的,还是那种抢手货。 就是吧,这一点是周生生夫妻俩所没有料到的。 尤其是周生生。 前脚刚送赵闰土的心腹去了镇上最好的客栈里安顿下来,后脚就听管家说,她爹有找。 找就找呗,还说有要事相商,连一晚上都等不及了,非得今个儿立马把话说清楚。 周生生琢磨着…… “那老头儿是不是打算偷摸着把我干掉?”这个可能性还真不是完全没有。 幸好,钱货郎还是很理智的:“你不是提前跟他说了,就算你凉了,继承周家家业的人也是我吗?哪怕我凉了,周家的家产也是贡献给国库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得盼着你长命百岁?” 考虑到周老爷并不知道穿越的事情,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就算周生生这个大闺女再怎么糟心、再怎么坑爹,那都是他的亲闺女。 而周家又是生意人家,哪怕做买卖的不如读书人要脸子,可就算考虑到将来在生意场上的事儿,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你大可放一万个心,他肯定不敢害你性命的,他就算自己凉了都舍不得你凉。”话锋一转,钱货郎又道,“倒有可能是说服你休夫另娶的。” 周生生无话可说,但为确保万无一失,索性将钱货郎一同拽了过去。 此时,周老爷和他的继室已经在自己院中的正堂里等候多时了。好在,哪怕周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宅院按说也不算小,但跟府城的赵家那是完全没得比的。之后没多久,他就等到了女儿女婿。 先一步赶来的是周老爷的心腹,偷摸着告诉他,那两位一听说老爷有请,就二话不说立马过来了。 暗示周生生两口子对他这个爹还是很尊重的。 周老爷心下大定,他继室更是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待见着了人,周老爷一开始是希望钱货郎这个上门女婿主动直觉的避让开去,可钱货郎哪里肯? 给了周生生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钱货郎贱兮兮的开口:“我既已经嫁到了周家,就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有什么事儿是我不能听的?还是说,您打算唆使生生休夫另娶?” 前头那句话已经给了周老爷莫大的刺激,因为他也是周家的赘婿,照这个说法,他岂不是也…… 至于后头那话,更是直接把周老爷给气乐了:“我要是有本事让她休夫另娶,你以为我还会等到今个儿?” “这倒也是,你在家里说话又不算数的。” 周老爷被这话一噎,原本就有些急躁的心情直接升级成了愤怒:“我在家说话不算数?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说!” “反正摊上事儿也没人问你意见呢。”钱货郎怕个啥,他亲妈都没了,老婆瞅着也不像是要揍他的样子,那还有啥好怕的? “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我一般都是不发表意见的。” “那还能不是因为轮不到你?” “但凡我要是决定了什么事儿……” “不也没人听吗?” “只要这个事儿是对……” “那也没人照你说的办。”钱货郎瞅着老丈人快要原地爆炸了,顿时求生欲爆棚,一个闪现就躲到了自家媳妇身后,求罩。 周老爷气得连伸出来的手都在颤抖,倒是周生生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仔细看去,她眉眼之间还是有些不耐烦:“有事儿就赶紧说,特地喊我过来听你俩斗嘴说相声呢?还挺有默契的。” 见状,继室出来打圆场:“事情是这样的……”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周家父女俩齐刷刷的开口。 钱货郎躲在媳妇儿身后,憋笑憋得无比困难。好在,这么一来,总算是进入了主题。 周老爷深呼吸几口气,尽可能平静的将他的打算告诉了女儿。当然,绝口不提这主意是继室出的,只道是他想的。 “我妹?跟土疙瘩?”周生生目瞪口呆。 哪怕她已经好几年没见着那孩子了,但那人也就比自家的好大儿小了两岁不到啊!她的好大儿办升学宴时,那人也上高一了。就算好几年前的印象,那也不合适啊! “谁是土疙瘩?”周老爷愣了一下,“我说的是府城赵家的大少爷。” “对啊,他小名不就叫土疙瘩吗?”周生生觉得这就不可能会记错,闰年生的又五行缺土,所以名叫闰土,小名则是土疙瘩,简直比二狗子还要好记。 周老爷惊讶于女儿跟那人竟是这般熟悉,但转念一想,越熟悉越好啊!尤其他女儿对现在这个女婿是真爱,不可能移情别恋的。 这般想着,他笃笃定的道:“我觉得这桩亲事相当合适。我也不嫌弃他年岁长,男的年岁小不懂事,反倒是年岁长了更疼媳妇。” “原来如此。”周生生感概一声,目光在亲爹和继母脸上来回的打着转儿,“懂了懂了,彻底懂了。” 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况不太合适,周老爷真的要骂娘了。 他忍了又忍,觉得应该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只要能让二闺女攀上赵家这门贵亲,区区周家的家产,说实话他还看不上呢!而且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家是家大业大,却人丁稀少,统共只有两房人,但也都没得差不多了。现如今,赵家只有一位老太太,以及赵闰土这个赵家大少爷。 甚至他连赵桂枝都没算在内,先不说出嫁女管不了娘家的事儿,单就是她一个大家小姐居然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还是未经过父母长辈允许的亲事,赵家还肯认她就算是她上辈子积德了。 旁的?啧啧! “生生,不管咱们父女俩往日里有多大的意见,但至少咱们都是为了周家好。你已经成亲了,但凡你没有成亲,我也不会提这个意见,毕竟跟赵家有旧的是你祖父,怎么着也该你这个正正经经的周家大小姐嫁过去。” “可你不是成亲了吗?其实也差不多,你妹也是姓周的,她性子温顺,待人宽厚,最适合当人家媳妇儿了。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叮嘱她嫁过去以后,相夫教子,还有孝顺赵家老太太。她要是敢有半点儿不对,就算嫁出去了,我一定能收拾她!” “所以这门亲事……” 周生生斜眼看他:“我又不是土疙瘩的娘,我说了有个屁用!” 她啊,别说赵家那土疙瘩了,连自己好大儿都管不了。 撂下这话之后,她直接扭头就走:“你们爱干嘛就干嘛,有本事就结亲,没本事就闭嘴!” 钱货郎自然也是立马跟上,嘴里却嘟囔了一句,音量还刚好让他的岳父岳母听到:“长得不咋样,想得倒是挺美的。” 赵家那位就算只是块泥巴,也不是他岳父家的屎粑粑能高攀上的。 周老爷气得跳脚:“什么玩意儿!算了,我明个儿去寻赵家心腹,不稀罕通过她!”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人家心腹是来办要紧事儿的,可不是替主子来相亲的。只是,周老爷误以为他们所谓的合作就是在镇上开个书铺,因此并不着急,想着孝义镇又不大,适合开铺子也就那两三条街,甚至不需要特地去堵人,多溜达几圈就能碰到的。 于是,他第二天就去溜达了,先去了赵家心腹住的客栈,得知人大清早的就出门了,又改道去了邻街。反正他把镇上那几条商业街都逛了个遍,甚至每家店都进去瞅了瞅,愣是没找到人。 咦?这人呢? 人啊,去乡下了。 那不然呢?赵闰土才不在乎区区教辅书的生意,他已经掌控了府城下属所有县城的书铺,要么自己开店铺货,要么跟其他人联手,所有的县城一个不漏。 至于区区小镇子…… 爱咋咋地! 因此,赵家心腹此次前来孝义镇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拐走人才——石二苟。 这可是关系到历史上第一家水泥红砖厂! 亲自三顾茅庐不太可能,但让心腹手下多跑几趟又无所谓的。赵家心腹就这样,带着满满当当的礼物,由钱货郎带着,前往了石坪村。 石坪村,石二苟家。 今个儿的天气不好不坏,反正他起床时确实没听到喜鹊在枝头叫。因此,他决定继续去玩泥巴。 玩泥巴是村里其他人的说法,他们就搞不清楚了,哪怕石二苟原本就是个泥瓦匠,但他没有玩泥巴的爱好。泥瓦匠嘛,当时到处给人干活修房子盖房子。而更早一些时候,石二苟还是很靠谱的,他会给村里那些亲戚们排班,也会到处上门寻生意,把家族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的。 然后突然某一天,他就变了。 变得不务正业起来。 好在,他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钱,又因为他迟迟不曾成亲,赚的钱很多都是直接上交给他娘的。他娘就用这些钱,又凑了一些,给家里盖了新屋、翻新的祖屋,还买了不少家禽家畜,甚至在去年还又置办了三亩地。 反正,石家的日子属于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又因为他们家的人口相较于其他人家还是比较简单的,上有父母中间就是石大苟石二苟这俩兄弟,本来还有个姐妹的,人家早就嫁了。当然,石大苟是娶了媳妇的,还生养了两个儿子。 家里人口简单,除了两个孩子外,其他人都能挣钱,连带石二苟的亲娘和嫂子都是养牲口的好手,加上也不像江家那样要供养读书人,没有大开销,进账却不少,反正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滋滋的。 石母唯一的心事就是小儿子的婚事,结果这事儿今年也得到了解决,哪怕未过门的小儿媳妇年纪是大了一点儿,跟她儿子一般大小,但好在二十多岁嘛,也不影响生孩子。 主要是她被小儿子的婚事虐了太多回,别说尤菜花跟石二苟同龄,就算大个几岁,她也能说出女大三抱金砖的话来。 但这过日子的事儿就是说不准,眼瞅着自己最大的心病得以解决,石母还来不及高兴呢,就发现她儿子疯球了。 多大的人了!翻过年都二十五岁了!眼瞅着就快三十的人了! ——他去玩泥巴了。 讲道理,石母的两个孙子都已经没这种爱好了。 如果只是偶尔发一次疯,那问题还不大,偏偏石二苟这次是犯了倔驴脾气,怎么都拉不回来。每天一起床就跑到山上玩泥巴,只带上干粮和水袋,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到天黑那是绝对不会回家的。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这还就没完没了! 然而,石二苟却是别的想法。在最初,他以为就一个人穿越了,最多也就是加上他那个老学究的爹。但他爹是不会养他的,这一点他在上辈子就搞明白了。于是,他认命的接受了原主的生活技能,横竖当个泥瓦匠也算是延续了他上辈子的职业。 前提是,他上辈子能顺利毕业找到工作。 结果,他不光认了学霸老哥,又认了生活小能手的老姐,还有后来那乱七八糟的一堆亲戚。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呃,当然也不是一只狗。 但情况有变,应对的方式也会跟着发生变化的。他最初只想着先养活自己再说,至于其他的,一则是怕被人发现了泼黑狗血或者直接烧了他,二则是因为他怕麻烦。 真要是研究出了水泥红砖,接下来咋办?少量生产的意义是不大的,因为这年头是有青砖的,红砖的意义在于廉价好用,能够大批量的生产,这玩意儿不是用来稀罕的。 水泥的问题更大,需要更多的原材料,最好是能细分生产类别,光是人手这一条,就不是他能搞定的。 ——他如今一个人玩泥巴,家里就已经很反对了,要是带着全村人一起玩泥巴,他娘能灭了他。 关键是,水泥如果无法推广,压根就不可能有利润。那还不如红砖呢,至少烧出来就能用。 但眼下家里亲戚越来越多了,他就琢磨着总不能白白浪费了穿越名额,说干就干!咱也搞一把青史留名!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赵家土疙瘩的事儿,但没关系,他大伯和大伯妈也是有钱人呢,拉投资容易得很! 因此,在有了个大概的成果后,他就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他大伯妈,也就是周生生周大姑奶奶。 他大伯妈转身就把他卖了。 他亲大伯更是直接带着人过来验货了。 于是,这天他才在山上玩了小半天的泥巴,就被他哥吼了下去:“家里来贵客了!那个周家的上门女婿!他还带了别人过来,说要给你什么什么吱吱吱。” 石二苟:…… “是投资吧?”他猜是这个词。 “对对,你赶紧回家去,别玩泥巴……回家!你捞泥巴干啥?” 捞泥巴干啥?那都准备拉投资了,不得捞点儿泥巴给甲方爸爸看一眼?石二苟不搭理他哥,捞够了泥巴,又摸了几块硬度不太够的半成品红砖,这才跟他哥一起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 主要是赵闰土派了个跟他气质相同的心腹过来,一看就是那种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赵家心腹依着大少爷的吩咐,还没见到正主儿呢,先啪啪啪的送了两车礼物,全是从府城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府城的金贵玩意儿! 这一大手笔,先震撼了石母等人。 等石二苟来了,赵家心腹更是直截了当的抬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过来,大箱子先打开,是满满一箱子的铜钱。 乡下地头其实惯常使用的是大铁钱,铜钱也有,但比较少。按照目前的兑换比例来说,铜钱是以一当十的。 这么一大箱子的铜钱啊,在阳光下闪着黄橙橙的光芒,直接就把石母给吓得腿一软,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 得亏石家的院坝是土铺的,昨个儿还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哪怕今个儿雨停了,地上也是软趴趴湿哒哒的。人是没事儿,腚也是完好的,就是可能受到了些许刺激。 石母的大儿媳妇还准备拉扶她起来,结果人没扶起来,自个儿也跟着趴了。 因为赵家心腹又打开了第二口小箱子,那箱子可比第一口要小上好多好多,也就梳妆匣子那么大小吧,撑死了也就能放几盒胭脂水粉。 结果一打开,里头是亮晶晶的银子。 石家人:…… 围观的亲戚族亲村里人:…… “我家大少爷说了,他本人实在是太忙碌了,没办法亲自前来请石先生出山,实在是心中大感愧疚。因此特地让我带着满满的诚意,前来邀请石先生,请先生务必要给这个面子。” “当然,我家大少爷也不会为难您的,这是请您出山的礼金,就算最后您不愿意,买卖不成仁义在,礼物和礼金也照样会留下来。” “假如您愿意同小的一起去府城看一看,哪怕最终您不愿意跟我家大少爷合作,应有的酬劳也绝对少不了。” 石二苟:??? 他怎么不记得他家还有人穿成了富贵人家大少爷? 等等! 依稀仿佛,他好像记得他还有个姑…… 第102章 在完全没有跟任何人对照的情况下,石二苟单方面的认定了那位钱傻人多对他好的府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就是他亲爱的大姑姑! 乍一想,他穿越成了乡下地头普通人家的泥瓦匠,而他姑却在万千人中脱颖而出,直接跨越阶层,成为了府城贵公子,甚至听那心腹的意思,好像还是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唉,这人跟人的差距啊,有时候真的比人跟猪还大。 好在,石二苟一贯是个乐天派,他只叹息了那么一瞬间,立马就振作起来了。 这里头最重要的原因,当然在于他上辈子已经受到了无数次的打击了,习惯都成自然了。尤其他们家的人啊,感觉一个比一个能耐,连最咸鱼的老姐,都有一手神奇到不行的厨艺。反正他寻摸了一圈,觉得自己要不是被抱错的,就是…… 他大伯在外头偷生的二胎。 为此,他甚至还曾经偷偷的找过他大伯,背着人私底下问自己是不是他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娃儿。 回答他的是一顿胖揍,以及他大伯那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拷问:“你这是寒碜谁呢?我能生出你这种倒霉孩子吗?” 石二苟就觉得很离谱,身为整个家族唯二的傻子,难道不应该报团取暖吗? 幸好,他还有老姐以及温暖治愈系的大姑。 “我愿意!”他大声的说出了心里话。 钱货郎听着这个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在心里仔细的品了品,他终于明白了。 是周围的环境出了错。 假如把这个青山绿水的石坪村,改成气势磅礴的欧式教堂,然后请个牧师过来作为见证,配合石二苟刚才说的那句话,这不就非常和谐了吗? 想到这里,钱货郎就感觉手特别痒,非常的想要上前给这个臭小子一记脑瓜崩。但瞅着周遭都是石二苟这辈子的亲朋,他硬生生的忍住了,想着收拾孩子有的是时间,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赵家心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听闻石二苟愿意跟他走,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心,我们家大少爷是个心胸宽广的善心人,就算你到了府城再说不愿意,他也绝对不会责怪你的。那么,请问你何时能够出发?” “现在!” 石二苟连个磕绊都没打,立马干脆利索的应道。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赵家心腹瞅着石二苟那憨厚的面庞,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他对赵闰土是充满了信心的,想着无论如何大少爷总归是不会看错人的,当下又补充道,“不如你今天收拾一番,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我们一起到孝义镇周家,明个儿再出发前往府城。” 周家? 石二苟明显一愣,随即大喜! 他就说他肯定没猜错,府城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就是他大姑没跑了!要不然,怎么会跟周家熟悉呢?周家的那位大姑奶奶啊,可是他的大伯妈!不过,就算牛批如大伯妈,那也不是他大姑姑的对手。 他大姑!温柔善良超级治愈!关键是爱他啊! 得亏这话没让其他人听到,不然哪怕是对亲妈有着厚实滤镜的赵桂枝,都会忍不住呸他一脸的。 温柔?善良?治愈? 咱们认识的真是同一个人? “好,我收拾收拾,把我先前做的半成品都给带上,还有一部分资料。”石二苟也不是真的傻,他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自己身上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很快就喊上了他哥石大苟,一起回到山上把另外一些东西都拿回来。 石大苟人都是懵的,被刚才那一大箱的铜钱以及一匣子的银锭子给吓懵的。不过,听到他弟喊他,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但兄弟俩还没走出几步路,就被亲娘拦了下来。 “不就是搬东西吗?让你哥帮你去搬,你留下,咱们等会儿做些好吃的,怎么着都是城里来的贵客,来都来了,该好好吃一顿。”石母说完这话,就把大儿子给推了出去,想了想又喊上了隔房的几个大小伙儿,“你们也帮他去搬,那玩意儿还怪沉的。” 泥巴砖头沙土啊,这哪一样不沉了? 石母原先特别嫌弃自家的这个小儿子,但眼下却顾不上了,只觉得这是家里的祖坟冒青烟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有大出息的儿子呢? 这石坪村跟大坳子村还不同,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沾亲带故的,少有外来人家。石母一招呼,就有不少人主动帮忙,临时家里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食材来,但是没关系,家家户户凑一下,这不就出来了? 缺肉也没啥,谁家还没养几只鸡了?就算刚开春捉的鸡崽还是半大的,但总有人家留了几只下蛋鸡的。有肉有菜,再让人去临河边的船夫那头问问今个儿有没有鱼,以及去不远处的石磨村买一些豆腐等等。 石二苟想起来了,他听到豆腐这个关键词就想起来了。 想起他除了有个治愈系的大姑姑之外,还有个打小就欺负他的小姑姑。 果然,人跟人的差距是无限大的,他很快就要投奔他大姑去了。 “你小子笑得那么奸诈,干啥呢?”钱货郎是等其他人都各自散开做事去了,他才凑过来的,毕竟在明面上他跟石二苟没啥关系。 石二苟被他吓了一跳:“嗯?啊?” “你傻了?” “不是,你为啥会在这里啊?你啥时候来我家的?”石二苟大为震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于是成功的获得了加量不加价的双份脑瓜崩儿。 钱货郎差点儿没被这傻小子给气死,是他带着赵家心腹过来的,是他忙前忙后帮着张罗的,是他…… 结果呢? “我也是傻,我为啥要留下来看你这张蠢脸?我走了,我还要去给江家送信呢!” “走走走,快走不送。”石二苟才不怕呢,他的大靠山回来了,还怕个球啊! 钱货郎气得鼻子都歪了,索性不搭理这傻子,跟石家人打了个招呼,说要先过去一趟大坳子村,待会儿再过来。 赵家心腹也道:“对,我还要帮大姑奶奶送信呢。” 石二苟听到了啊! 大坳子村啊,不就是江家那头?大姑奶奶…… 虽然感觉这个辈分有点儿乱,但石二苟已经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狗子了,他觉得没啥,毕竟钱货郎这个他上辈子的亲大伯,这辈子比他还小了好几岁呢,还成了赵桂枝的干妹夫。 “一起一起!娘啊,你们慢慢折腾,都不一定要中午吃饭,赶在半下午都成,咱们吃完就去镇上。对了,弄点儿酒啊!” 石母一口答应,这样更好,时间宽裕了,她也能多整几个硬菜了。 一行人很快就转了道儿,前往了临近的大坳子村。 其实不光是送信,还有很多很多的礼物,尤其是赵桂枝给江奶奶整的那些吃食,那可是赵家老太太拜师学艺的敲门砖。不过,那些礼物没跟着他们一起去石坪村,带着送给别人的礼物上门,多尴尬呢? 因此,那两辆车会提前去大坳子村村口那头等着,等他们到了再进村。 有个事儿还是值得一提的,那就是石二苟在路过村学时,走进去提溜走了江虎头。 “你干嘛?”虎头当然认识石二苟,只是不明白这人为啥要带走他。 石二苟一面把人拎着走,一面还板着脸教训他:“就算是认识的人,你下回也不能随便跟人走,万一给你卖了呢?傻不傻啊!” “那别人我当然不会跟着你,可我二婶说了,你是个二傻子。” 啊这…… 石二苟就很气,觉得他老姐怎么就没有跟他大姑学到一丁点儿的治愈呢? “说得好。”钱货郎冲着虎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孩子看着挺机灵的,书念得怎么样?考试考第几名?” 多么顺口的问题啊! 作为穿越前都快六十岁的中老年人,钱货郎几乎每年都用这些问题去打击那些孩子们,一茬一茬的打击下去,还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 虎头一下子就垮了脸:“ 我、我考得不好。” “肯定是村里的教学质量不得行。”又不是自家孩子,钱货郎还是会说两句人话的,“你就应该去镇上念书,不然直接去城里啊,那边老师好教材好,整体的教学气氛都好!” 这话太伤害孩子了,反正虎头瞬间成了蔫头。 谁知,到了江家那边,准确的说,还隔着有段距离呢,就听到一阵女人尖锐的哭泣大喊声。 钱货郎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江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连礼物什么的都不管了,赶紧带着人大步向前,就看到江奶奶坐在藤编竹椅上,边嗑瓜子边看戏,而江母则冷眼旁观,间歇性的疯狂输出。 至于崩溃大哭的人,却是个眼生的女人,这会儿正坐在院坝上哭得涕泪横流。 懂了。 不是江家出了什么事儿,是江家那对老婆媳又在造孽了。 “先停一停!让咱们把东西搬上来,那个谁,让一下。”钱货郎也是缺德,人家已经哭得那么惨了,他居然让人家把地方腾出来让给他。 倒是江母,在短暂的愣神后,立马换了副面孔迎了上来:“哟,这不是干女婿吗?您咋有工夫过来呢?哦哦,送东西给你奶啊?” 钱货郎就觉得江母跟他那缺德外甥女特别配,尤其是这蹬鼻子上脸的绝技啊,怎么周生生喊了江奶奶一句奶奶,他就变成这人的干女婿了? 旁边的江大伯娘也立马出声:“你瞎说啥呢?这是我们家的女婿。” 好家伙,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生怕这几人又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钱货郎忙把赵家心腹介绍给江家人,说这位是来自于府城赵府的,特地受了赵家大少爷的委托,送礼物送信,当然也来亲眼看看江家人过得好不好。 最后一个显然没太大必要,毕竟江母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江奶奶嗑完瓜子就抓了一捧兰花豆,在那儿嘎嘣嘎嘣的嚼着呢。 照例,送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其中一车半都是江奶奶的。 剩下的半车里,则是正常的日用品,并不是专门给某个人的。 直到赵家心腹掏出了一个帕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绞丝银镯,上面还有很精致的祥纹,递给江奶奶:“这是我家老太太特地叮嘱过的,让小的送给您的拜师礼。” 江奶奶原本正欢欢喜喜的看好吃的呢,自打赵桂枝去了府城后,她的零嘴档次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且,就依着赵桂枝这按月送吃食的频率来看,何愁江奶奶不圆润呢? 结果一转头,赵家心腹恭敬的递给她一对手镯? “啥叫拜师礼?亲家奶奶想干啥呢?”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名头才能收下吧? 赵家心腹认认真真的转述老太太的话:“我家老太太的意思是,她迫切的想给我家大少爷说亲,但又因为她心软,很多时候没办法狠下心来收拾我家大少爷,所以……听闻大姑奶奶说,您收拾您孙子那是有一手的,特地命小的过来奉上拜师礼,向您讨教一番。” 讲道理,他这么一番话,除了能把江奶奶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弄懵之外,基本上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说话太委婉了,大家听不懂。 还是钱货郎善解人意,帮着翻译了一下:“干奶奶哟,你孙媳妇儿在娘家编排你呢,说你见天的在家里收拾孙子,是个恶奶奶呢!瞧,人家赵家的老太太都来跟你讨教了,想要跟你学一学,怎么把孙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江奶奶目瞪口呆。 她本能的否认:“我哪里凶哪里恶了?我……” “不就是收拾孙子吗?我上我也行!”江母瞅着那对闪闪发亮的银镯子,眼睛都快红了,当即四下一扫,目光正好落在了蔫头,哦不,虎头脸上。 于是,江母现场上演收拾孙子。 钱货郎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下来,说没必要,这个真的没必要,赵家大少爷年岁很大了,那就不是个孩子了。 江母一脸丧气,她还不死心的凑过去问婆婆:“你平常收拾谁了?你当着桂枝的面,干啥事儿了?” “我也没收拾谁……我收拾过三郎。”江奶奶突然想起来了。 听了这话,江母顿时来气了,她婆婆啊,收拾她儿子,结果还能得到礼物?还是这么漂亮贵重的银镯子! 当下,江母豁出去了。 “这三言两语的咋能说得明白呢?我跟你们走!正好,我也好久没瞅着我家桂枝了,怪想念她的。你家老太太有啥想要讨教的,跟我说,我一定好好教。我婆婆会的,我都会!” 生怕赵家心腹不答应,她还顺手捞过了虎头:“我带上我大孙子一起去,给你们家老太太亲自演一场!” “……您要不要先看一下信?”赵家心腹有点儿怂,他来之前也没想到,大姑奶奶的婆家人这般得有、有意思。 信是看了,考虑到虎头已经被吓傻了,加上三郎人在镇上,后来念信的人就变成了钱货郎。 对此,江家人还挺震惊的,心说周家这个上门女婿还挺能耐的,居然连字都认识呢! 得亏钱货郎不会读心术,也因此避免了被活活气死的下场。 家信的内容倒是挺简单的,只是说了先前不曾说的,关于二郎就读日禄书院一事,更多的则是赵家的教辅书的铺货、改良问题,还说到因为虎头将书借给先生的缘故,赵家从中得到了灵感,开辟了新的系列,也就是教师专用书籍。 当然,赵桂枝也说了自己的事情,譬如说准备跟她哥合作美食生意等等。 这家信嘛,本来就是报平安以及说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如果是关系疏远的人,听这种家信能睡着了。但如果是自家人,恨不得一遍遍的反复读,就好像能透过信件看到远方牵挂的人。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堆后,赵桂枝还力邀了婆婆和太婆婆前往府城。 她算过日子的,等江家人收到这封信时,肯定已经过了春耕农忙时节了,她还顺便提到了三郎的亲事,表示横竖都已经定亲了,成亲不着急,慢慢来。完全可以等江母和江奶奶痛快玩上个把月后,再回来操持亲事。甚至于,等到秋收农忙前再回来都是可以的,忙活地里的活儿,再操办三郎的亲事嘛! 赵桂枝的心态跟大堂嫂这些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则三郎只是她的小叔子,她才不着急,二则在她的观念里,三郎今年也才十六岁呢,急个啥哟?别说半年一年了,等个两三年都无所谓。 另外,她还着重提到了小姑子江幼娘。 考虑到乡下地头读信可能是当众进行的,赵桂枝也就没说得特别明显,但怎么说呢?懂得都懂,毕竟幼娘的年岁摆在这儿,无缘无故的出远门干啥?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在乡下地头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肯定不能随意出远门的。 哪怕赵桂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说要是江奶奶不愿意来就算了,但要求江母一定要过来一趟,旁的不说,千万要把幼娘带来。还道赵家人口少,赵奶奶特别希望再多个孩子,还表示到时候可以先认个干亲,又说赵奶奶在府城人脉广巴拉巴拉巴拉…… 江母懂了,幼娘还有些懵懂,但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像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还是贪玩的性子占了上风,做梦都想出去看看、逛逛。偏生,因为大姐孟娘的缘故,江家对姑娘家管教极严,去年她还能陪着虎头一起去上学,今年就不成了。从翻过年到现在,她最远只去过自家的菜园子。 要是真的能去府城看一看…… “我不同意!不准去!凭啥啊?一个两个的都过得好,就我日子最难熬!凭啥她样样不如我,还能嫁得那么好?” 方才被强行架到一旁的江孟娘,突然大哭着高喊起来。 她当初做梦都想离开这个破落的小山村,为此不惜退掉早就定好的亲事,还跟娘家彻底闹翻,甚至这些年在婆家委曲求全,这才圆了她的城里梦。 结果她做了那么多事儿,最终却仅仅只嫁了个镇上的人家,可她小妹呢? 幼娘没听明白,她听明白了啊! 那是府城的大户人家,生意遍布各大县城,这种人家的老太太出面说亲,最差最差也能给说个府城里的殷实人家吧? 江孟娘其实还是不清楚赵家有多富贵,要不然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开什么玩笑! 这商户人家跟书香门第是有壁的,轻易是不可能通婚的。当然,如果是赵家嫡系长房长孙女,倒是有希望嫁给书香门第的幼子,或者旁系庶出。像幼娘这种,认干亲的存在那就放弃吧。 但在做生意的人家里头选的话,只要不选门当户对的,往下跌几个层次,那还不是随便选?再一个,幼娘到底年岁还小,如果江母真的能狠下心来,直接把女儿丢到赵府,在赵家老太太跟前养上个三五年的,那么情况就会更不同了。 府城的殷实人家? 赵奶奶:…… 骂谁呢! 第103章 本来,江母还没下定决心跑这一趟,她刚才就是嘴皮子一秃噜,下意识就抢了活儿。就这,还是被那对银镯子给闪花了眼儿。 这年头的人,别说像江母这种一辈子待在家里的妇道人家了,哪怕是壮汉好了,多数人还是不敢出门的。这就是为什么江家看着不算富裕,但还是能供出两个读书人的关键原因,只因光靠地头的出产要想填饱肚子不算难,可要看到现钱却不容易。 当别家满足于吃饱喝足,最多也就是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乐呵着,可江家这边,江父和江大郎却是硬着头皮出门找活儿做。 在码头上扛大包干苦力,累肯定是很累的,比农忙时还要辛苦,但这种活儿都是日结的,干一天拿一天的钱,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但农闲时,会像他们这般出门找活儿做的到底还是少数,多半人都是闲着的,想着都累了这般久了,不得好生歇一歇?横竖饿不死,还折腾啥呢? 从这一点看,就不难理解江母的犹豫了。 她就是逞一时嘴皮子的快活,一秃噜嘴说我上我也行,我带着虎头去府城给赵老太太现场表演一番。 但真要是让她去,她还就不一定敢去。 试想想,她还是去年头一回往镇上去,在这之前,就算江二伯住在孝义镇上,有事儿那也是爷们去那头带话的。去年以前,她最远只去过庙会。 府城啊…… 县城都感觉是远在天边了,这府城得有多远啊! 关键时刻,江孟娘来了个神助攻。 江母这人脾气可炸了,你要是跟她好声好气的说事儿,那没问题,她也能平静的跟你商量事儿。可但凡你冲着她大吼大叫疯狂谩骂,只要你敢骂,她就敢上当! 一听江孟娘不让她去,她顿时梗着脖子当场发誓:“这个府城我还真就去定了!对,带着幼娘一起去!你们啥时候走,带上我们娘俩一起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江大伯娘,可佩服她的勇气了:“老三媳妇你可真能耐,府城啊,那得是什么神仙地儿啊!” 江母心下发虚,但她瞥了一眼满脸眼泪鼻涕的江孟娘,顿时来了勇气,昂着首挺着胸,大声逼逼:“我家三郎和三郎媳妇不也去了?他们能去,我也能!……是吧?” 最后那句话,她是冲着赵家心腹说的。 赵家心腹压根就没指望能忽悠走人,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太太放心,有小的护送您和姑娘一起走,定会将你们二位全须全尾的送到姑奶奶跟前的。” 头一回被人喊作太太,江母眼睛都亮了,当下拍板决定:“就这么办!” 钱货郎寻思着,如果只有这母女俩,他还是挺放心的,可这不是还有个倒霉二狗子吗?他就有点儿不太放心。 略一沉吟,他建议道:“正好我们周家要跟赵家谈买卖,是已经谈妥了,但还是派个人过去对接一下比较好。我看就江三郎好了,他跟着一起去,也顺便长长见识认认路,以后咱们两边的合作机会多得是,提前历练出来,往后也能独当一面。” 江母:…… 还有这等好事儿? 别看江母对于出远门有些犯怵,但她折腾起儿子来,那是半点儿不手软的。当初,江大郎才十岁出头就被江父带着去码头做活儿了,江二郎也是十来岁就一个人去了镇上念书。轮到三郎时,她就更不可能手软了,慈母出败儿,为了让儿子能耐起来,她觉得她可以做到铁石心肠。 “那就收拾收拾,今个儿可能来不及了。这样吧,你们明个儿一早去镇上……”钱货郎一琢磨,决定索性好人做到底,“我明个儿让三郎和驴车一起来接你们,到了镇上先去酒楼里吃一顿,中午过后再出发。” 这么一来,就不可能赶在傍晚前到达县城了。 但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原本就不是县城,而是府城,那就没必要特地进城,只要一路上有小镇落脚就可以了。再算上江母的年岁也不大,看体格也挺结实的,正常的赶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达成共识后,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石坪村,让石二苟跟家里人告别。 别看都是出远门,这两者的情况却是不同的。 江家这边属于去府城走亲戚,一般也就出门个把月,哪怕最久,到了农忙前,他们肯定是要回来的。江三郎是个例外,他可能会提前回来,也可能会经常往来于镇上和府城之间,这个还得看他具体的表现才能决定。 而石二苟…… 他基本上就属于一去不回头了。 除非跟赵家闹掰不干了,不然他就会一直留在府城了。哪怕成亲好了,在府城成亲也没问题的。 这么一来,石二苟何时才会再跟石家人见面,就说不好了。 就是考虑到这一点,赵闰土才会让心腹带着银钱过来的,相当于就是买断了。将来,兴许有书信往来,石二苟也会遣人送东西过来,但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了。 石家人不知道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不在意,总之这次的欢送宴还是非常愉快的。 当天傍晚,他就跟着去了镇上,只带了一些随身的衣物和他娘做的驱蚊包等等小物件,赵家给他的银钱,他是一点儿也没拿。最后,还是他娘担心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拿了条帕子包了几个银锭子硬塞给了他。 “娘帮你收着钱,回头给你盖大屋,娶媳妇!”石母在村口依依送别。 她其实是意识到了,但这年头谋生太难了,好不容易有个好出路,当娘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拦着不让孩子走。她只能待在家里,期盼着孩子平安康健。 等一行人往镇上去了,钱货郎偷偷的跟石二苟说:“这个妈比你妈靠谱吧?” “至少她从来也没嫌弃过我傻。” “那你就把她当亲妈来看呗,有啥呢?横竖你爹妈马上要有二胎了。” “啥?!” 什么离别的气氛啊,一瞬间都没了,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石二苟目瞪狗呆。 他爹妈这个速度也是够可以的,这才多久呢,就怀上了? 钱货郎就算再不靠谱,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等石二苟到了镇上,瞅着时间还早,特地往刘家跑了一趟,果然见到了一脸傻样的爹,以及胖了的…… “为啥旁的是你?”石二苟震惊的看向尤神婆,“我听说我妈怀孕了。” 尤神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她怀孕了,然后你爸疯球了,天天跑去周家的酒楼里点菜。但你知道的,这饭菜嘛,还能只做一个人的份?结果你看到了……” 她胖了。 明明怀孕的是尤桂花,结果胖了的却是尤菜花。 这找谁说理去? 两人一商量,顿时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哪怕没成亲,这俩也定亲了。正好,江母也要跟着一起去,那边还有赵家的长辈,直接去府城成亲不就好了?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俩傻狗很努力的寻找各种理由来说服刘童生和尤桂花,还没说两句呢,刘童生就摆摆手:“走走,赶紧走,马不停蹄的给我走。我都要练小号了,还管你个大号去哪儿?走吧!” 虽然目的是达成了,但为啥心里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这可真是个令人费解的难题啊! 不管怎么说,次日他们还是出发了。因为要等江家人的缘故,特地把出发时间改在了午后。 就是吧…… “奶!奶奶!” 江母非常生气,喘着粗气看着一群人围着江奶奶。 是的,在经过了一晚上的商量之后,江奶奶决定要去,她的理由特别充分,说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没了,所以就应该想干啥就干啥,谁敢拦着她,她立马就咽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拦着她啊? 于是,江家这边出行的人变成了江奶奶、江母、三郎和幼娘。 本来江母准备带上虎头的,但虎头不干,他生怕到时候来个暴打虎头的戏码,因此就以村学不能缺课,接下来有很重要的考试等等特别离谱的借口,坚决推辞掉了。 三郎去村里接人的时候知道了这事儿,笑嘻嘻的说:“你会后悔的,虎头。” “不会!你会挨打的,臭三叔!” 虎头得意洋洋,没了他,如果要演绎怎么收拾孙子,那这个孙子就必须也只能是由三郎上阵了。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虎头开开心心的去上学了,快活的好像一只小猪崽。 而这边,除了石二苟之外,又多了个尤神婆。 于是,就变成了一群人争着抢着喊奶奶,这里头甚至还包括了闻讯赶来的周生生周大姑奶奶。 “奶奶,我不知道你也要去,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蜜饯,你拿着在路上吃,就当甜甜嘴。” 江奶奶笑眯了眼睛:“奶奶有,桂枝给我送了好多吃的来,那些会放坏的我都带上了,路上慢慢吃。” “那也拿着,桂枝给你买的那是她的,这是我给奶奶的。” 一直到这群人都出发了,江母还是铁青着脸。瞅瞅,这仔细瞅瞅,一群人啊,包括她生的三郎和幼娘,都要管江奶奶叫奶奶……呃,这才真正的亲孙子孙女。 反正,她非常不爽。 “早知道我就把虎头带上了!” 旅途是很无聊的,江母又不想跟江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就索性哄了尤神婆过来给她摸牌。 她们做的是厢式马车,非要说的话,还是比较舒服的,就是这年头的马路特别虐,但这是客观因素,难以避免的。 尤神婆还是好脾气的,边摸牌边跟她闲聊,说起了来之前的事儿。 “最近我这个牌一摸一个喜事儿,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就说我姐吧,她前头问我啥时候能怀二胎……不是,二傻了,我就告诉她,喜事将近。没多久,她就怀了。” “二傻是什么意思?”江母问。 “就是我姐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起的小名儿。”尤神婆毫无心理压力的瞎逼逼,“她都想好了,老大叫二傻,老二叫三胖,老三叫四凤,老四叫五福,老五叫六六大顺……” 编不下去了。 江母听得一脸懵逼,半晌才开口:“那、那挺好啊。” “还不止呢,你认识石磨村的豆腐张不?还有豆腐西施虞三娘,她是桂枝的小姨呢。” “肯定认识啊!亲家小姨呢。” “她不是成亲好多年都没娃儿吗?又不死心,就跑来问我,她到底能不能有娃儿呢?要是不能,她就放弃了,回头寻摸着适合的狗子……孩子收养了。然后我一摸,我的牌崽崽啊,那小嘴儿甜得那是没话讲了,我崽说啊,你个大傻批。” 江母:…… 她对嘴甜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 “反正就是一通好骂,我就跟虞三娘说,要不咱就不说了,就当这把翻车了。结果她居然还是个倔脾气,非要我说,一定要我原原本本的说,还拿辈分来压我。那行吧,说就说,谁怕谁!” “于是,我就把我崽崽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她。她气得跳脚,然后吧唧一下,厥过去。” 江母都被吓到了:“没、没那么严重吧?我先前见着虞三娘不还挺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因为她怀孕了啊!比我姐还早了俩月呢,然后就跟铁憨憨一样,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颠颠儿的跑来问我,啥时候能怀?这辈子能有娃儿吗?真要是不行她就要用备选方案了……” 尤神婆绘声绘色的给江母描述了当时的情况,然后话锋一准:“等她醒过来后,知道自己怀孕了,当着大夫的话,痛快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说,我真是个大傻批啊!” 江母麻了。 “噢对了,你刚才要问啥来着?我光顾着说话,就给忘了。” “我也忘了。” “那你再想一个。” 想个什么好呢?江母想起了她那个糟心的大闺女江孟娘。甭管她嘴巴有多硬,当然心肠其实也挺硬的,但真要说的话,她还是心疼江孟娘的。只是,比起心疼这个不着调的大闺女,她更要顾及家里其他人的想法。 旁的不说,逼着二郎从府城重新回到孝义镇这个小镇子来当个书馆先生,那就是不可能的! 二郎是个孝子,但孝子不等于傻子。 更别提里头还有个赵桂枝,她才刚跟娘家人相认了。还有三郎的前程,甚至虎头的前程,以及幼娘的亲事等等。 人的手指还有长短呢,就算是亲娘,也不可能真正的做到一碗水端平。如果今个儿江孟娘只是想要点儿粮食,江母肯定会给。但她要的太多了,还要兄弟姐妹舍弃自己的前程,剐下自己的肉来喂养她。 这怎么可能呢? “就问我闺女吧,大闺女,你可能没见过,她叫江孟娘,咱们家这一辈里面头一个闺女,所以特地取名叫孟娘。” 江家三个儿子是按照“伯仲叔季”的排列取名的,换成姑娘家,长女就是孟。江孟娘,意为江家的第一个女孩儿,长女,长姐,寄托着父母对女儿的期望。 “你没见过她,那这样可以算吗?” “没问题!”尤神婆嘴里念念有词,“崽崽哟,就是你跟前这个老阿婆,她想问她家倒霉大闺女的情况,你帮着感应一下啊!老阿婆家里的大闺女。” 江母:…… 不生气,她真的不生气。 片刻之后,尤神婆有了答案:“江孟娘,她的过去充满了冒险精神,以小博大、勇气可嘉,最终得偿所愿;她的现在充满了怨恨不满和比较,她仍然希望继续以小博大,但她做不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建议放弃;她的未来……贪心牌,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最终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口气说完之后,尤神婆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的车厢内,顿时把牌麻利的一收,脸上露出了谄媚的讨好表情。 “嘿嘿嘿,江大娘啊,我突然发现你三庭五眼长得特别美,瞧瞧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长得真挺好!” 江母:…… 滚犊子!! + 在一番舟车劳顿之后,他们这一群人终于到达了府城。 跟县城不同,府城是有巨大的城门,通过城门后,又是七拐八弯的,这才到了赵府门口。 马车停下后,提前得了消息的赵桂枝,和正好这天在家里的赵闰土一起过来接人。 比起这群风尘仆仆的人,赵闰土这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站在人群里那叫一个显眼。 赵桂枝是长得好看,但她没有土疙瘩来得富贵无双。 前面两辆车没出什么状况,大家下来后先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该就准备进门后再许久。 直到石二苟下了车。 在赵家心腹的提醒下,以及他自己的火眼金睛之下,他一眼就看到了赵闰土。 只见他一个箭步走上前,热泪盈眶的冲着赵闰土大喊一声:“爹!!”姑!我来了! 赵闰土:…… 这场面,我是真没见过啊! 第104章 这一声,响当当亮堂堂的“爹”,直接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了,反正除了石二苟之外的所有人,包括跟他一同前来的尤神婆,以及自诩十分了解自家小老弟的赵桂枝,都傻了。 偏生,石二苟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说呢? 他那隐藏了两辈子的狼子野心啊,那是再也压不住了。 早在上辈子他还年幼的时候,就无比羡慕自家老姐。哥哥的生活没啥好羡慕的,毕竟他大伯和大伯妈都是出了名的不靠谱。就算他本人也不着调,那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同类。 再一个,陈仵作是个学霸啊! 甭管哪个年代,读书好的孩子那就是有特权的。也因此,哪怕石二苟他爸妈打小就喜欢在他耳边念叨着他哥的成绩有多好多好,让他向他哥学习等等。 他完全不get的! 学个屁! 就不学! 瞅瞅一心向学并且拥有俩不靠谱爸妈的老哥,再瞧瞧同样都是学渣却过得无比幸福的老姐,石二苟心中的天平就这样倾斜了。 他姐那小日子才是他最为羡慕的,身为学渣却没有学霸父母逼着上进,虽然老爸不靠谱,但亲妈又靠谱又能耐,关键还是温柔善良治愈系的。 石二苟太羡慕他姐了,一度盼着跟他姐换一下,真的是做梦都想当大姑姑家的孩子。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大姑姑啊,对他姐爱得深沉。 简直就是让孩子羡慕到哭。 本以为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啊,他还能摊上穿越这种离谱的事儿,居然还是极为稀罕的群穿。 他穿了,他大姑姑也穿了,那还等什么呢? 可怜的石二苟,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赵闰土是什么人。主要是因为没人在他跟前提过赵闰土的全名,但凡说了,也不会产生这种误会。 周生生以为,钱货郎会说的;钱货郎以为,刘童生会说的;刘童生满脑子都是自家媳妇儿和媳妇儿肚子里的二胎;他媳妇儿尤桂花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大号沦落在外。 于是,石二苟认定了众人口中的赵家大少爷就是他姑。 很合理啊! 他们家当时上船的亲戚里面,就只剩下他大姑姑没出现了。而且他才不相信赵桂枝真的是府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哪儿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当初周生生编排的谎话,还是他爸刘童生给出的主意呢。 再想想,赵桂枝的模样变化是最小的,她是从二十六岁变成了十八岁,如今又过了一年,她的模样只会越来越接近上辈子。 还有就是,尤神婆说了啊! 赵桂枝一定会出远门的,主动出击才能更快的遇到她的至亲。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赵桂枝跟江二郎一起到了县城里,意外的遇到了她妈,也就是石二苟心心念念的大姑姑。赵桂枝不可能认出人来,但她亲妈还能认不出仅仅小了几岁的亲闺女吗? 于是,母女相认,以她妈对她的疼爱程度来说,分分钟捏造出一个完美的人设。 不过这里头可能还是遇到了一点儿难题。 她妈变成了男的,年岁上也不合适。就这样,母女变成了兄妹,依旧可以相亲相爱,而且凡事还能为赵桂枝打算,全身心的奉献母爱。 对了,赵家还跟周家有了生意合作,先不说两家的门第差了很多,压根就不是一个阶层的。就单说那个合作方案吧,整个方案之中,就充满了精准扶贫的气息。 石二苟不会想到那是因为他大伯和大伯妈联手献祭了他,他只会认为,他大姑姑又习惯性的扶哥嫂了。 毕竟,在上辈子,他大姑姑也没少为这对不靠谱的夫妻俩善后。 逻辑通√ 难道动了一回脑子的石二苟,这一路上就没停止过思考。他想得特别明白,横竖他姐跟他大姑姑都坐实了兄妹的身份,那他不就可以抢人了?换妈不成,那就换个爸,反正这一次他一定要抢占先手! …… 只能说,石二苟这孩子啊,那是打小就聪明呢! 赵闰土看着主动跑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先扯着嗓门喊了一声爹的石二苟,说实话,他着实有些懵。 但在短暂的懵圈过后,赵闰土立马开口应了一声:“诶!乖儿砸!” 一个敢叫,一个敢应。 当然,站在赵闰土的立场上还是很好理解的,毕竟吃亏的肯定不是他。 可石二苟这误会却是更深了,他以为他姑在暗示他做得很好特别棒,顿时咧开嘴笑了:“爹!干爹!算了,叫干爹怪怪的,我还是喊你爹吧。” “行!就喊爹吧。”赵闰土答应得特别痛快,扭头看到他妹抽搐的嘴角,还得意的挑了挑眉,“你看,我和他就是有缘分,一见如故。” “对,这就是一见如故,感觉特别亲切。” “那可不,儿砸啊!” “诶,爹!” 赵桂枝:……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让赵桂枝分外牙疼。虽然没想通到底是为啥,但赵桂枝还是明智的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她跑去江奶奶跟前尽孝了。 一口一个奶奶,一口一个我好想你、我老惦记你了。 反正甜言蜜语它也不要钱,多说两句它也不吃亏,赵桂枝那张嘴儿真的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把江奶奶哄得眉开眼笑的,还特地喊了藤编轿子来,抬着江奶奶进了赵府。 赵府挺大的,尤其是后院部分。 考虑到多数都是女眷,当然石二苟不算,那就是个狗子。反正赵桂枝是只负责接待江家这边的人,一溜儿全给带到了别院,到了之后才恍然大悟:“三郎也在啊?” 三郎:……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江奶奶毕竟跟周生生相处过一段时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关于大户人家的事儿,再说她也没少看戏台子。 当下,她就特别善解人意的道:“要是桂枝你娘家规矩大,你就别管三郎,给他轰出去就行。不然让他住下人院子里好了。” “那可不行。”赵桂枝忙摆手手,就在三郎万分感动之际,她又道,“我奶奶还等着你给她当场表演怎么收拾孙子呢。” 三郎:???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你们千里迢迢的过来,一路上肯定累得慌。先收拾一下,休息休息,明个儿我再带你们去找我奶奶。对了,三郎……算了,也别折腾了,就住着吧。” 这会儿说男女有别也迟了,乡下地头谁家不是全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像江家都算是乡下地头的殷实人家了,还有些甚至是兄弟好几个都住一屋的。甚至还有那穷苦人家,兄弟姐妹爹娘爷奶就一屋,两边两头炕,凑合住呗,还能咋样? 但有一人,赵桂枝是要带走的:“幼娘你跟我来,我奶奶知道你要来,给你安排了一个院儿。” 幼娘受宠若惊:“一个院儿?给我住?二嫂,我还是跟娘他们住一道儿吧。” “不打紧。我估计回头奶也要上后头去。” 事实上,赵桂枝还是估算错误了。在第二天见面后,江奶奶和江母都被赵老太太留了下来,慈心堂也不小的,有的是空房间。至于幼娘更是住在了离赵桂枝俩口子不远处的小院儿里。 整个别院,就剩下了一个没人要的江三郎。 也不能说是没人要,到了教学时间,他还要配合江奶奶,以便让赵老太太更好的理解怎么收拾大孙子。 三郎不知道什么叫做工具人,但他已经体会到了当一个工具人的悲伤。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 另一边,赵闰土领走了主动认爹的石二苟,以及没脸见人恨不得立马发表不熟声明的尤神婆。 他是知道两人身份的,赵桂枝已经跟他解释得明明白白了。 只不过,他已经对石二苟有了很充分的定位,也就是水泥红砖厂的厂长兼唯一的技术人员。 但对于尤神婆,他有点儿懵,准备等下问问她上辈子是干嘛来着。 以上,是他见到人之前的想法。 等真的见着人了,他觉得自己考虑得还是不够充分。就石二苟那脑子啊,技术人员也就算了,但像厂长这种管理人员,他还是决定另外再选一个。 把人带到了前院书房后,赵闰土屏退了其他人,准备来个掏心掏肺的商谈。 结果,相当得出乎意料。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算特别的意外,毕竟石二苟脑子不太好。 等没了外人之后,石二苟热泪盈眶的抱住了赵闰土,准备来个热情的认亲。 赵闰土吓得说话都打磕绊了:“兄、兄dei!兄dei你冷静一下,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也不打算找女朋友,但我真的没有其它爱好啊我去!” 尤神婆也被吓了一大跳,她本能的后退了两步,沉默了一瞬后,语气诚恳的给了祝福:“祝你们幸福。” “姑啊!”石二苟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两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开启了认亲戏码,“大姑姑,我可惦记你了!你说我干嘛要跟我爹一起穿越呢?我做梦都想一睁眼就跟你在一块儿。不过没关系,就算你变了模样年纪和性别,你都是我心中最棒的大姑姑!” 赵闰土:…… 他好像懂了那么一点点,但他又不想那么懂一个傻子。 尤神婆:…… 这什么玩意儿?她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蠢东西? 最终,还是尤神婆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拽开了他:“你是不是傻?他不是你姑,他是桂枝她哥!” “我姐就一个哥,就那个杀猪匠!上辈子分尸,这辈子杀猪,他绝了!”石二苟反过来怼尤神婆,“你还说你是个神婆呢,你咋就没看出来他是女的?” 尤神婆下意识的看赵闰土一眼:“男的。” “女的。上辈子是女的!” “男的,甭管哪辈子都是男的!” 赵闰土满脑子的问号,他的性别还有疑问? “停停!您二位先停一下。来,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姓赵,名闰土,字树枝。别笑,我就是那个永远都是十一二岁的瓜田少年闰土。”他着重强调道,“性别男,哪辈子都是男。还有,我是赵桂枝的堂哥,她大伯的儿子!懂了吗?” 尤神婆点头:“我知道啊,我姐和姐夫都告诉我了。” 石二苟拒绝相信:“那不是借口吗?就跟我爸妈一样,她就管我爸妈叫姐姐和姐夫,叫得特别顺口。咱们说的不是这辈子,是上辈子。” “上辈子我也是赵桂枝的堂哥!赵闰土啊,你不知道吗?她就从来没跟你提过我?”赵闰土满脸震惊。 “提过,就是那个死要钱凑不要脸尽祸害祖国未来花朵坑父母钱包的工作狂呗。”石二苟还是不敢相信,“那是个工作狂,他还能上游轮玩?五天六夜呢,他配吗?” 赵闰土只觉得心很累。 他都不知道他在堂妹心目中,居然是这么一个形象。 还有,他怎么就不配去度假了?那不是因为国家搞他,才没去成吗?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都懒得去辩解工作狂也是可以休假的,只扭头看向在场唯一一个明白人尤神婆:“你们忽悠他出来给我打工,就没有一个人跟他提过我是谁吗?” “我以为他爸妈说了。”尤神婆想了想,“他爸妈估计以为他大伯会告诉他的。” “所以呢?最终的结果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我的手下来府城了?我说你们这也太天真了吧?真不怕遇到人贩子?还是笃定了人贩子不要傻子?” 实在是不想跟个傻子较劲儿,赵闰土只能把自己的情况从头说了一遍,说到国家大力整治校外学科类培训班,说到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说到专心不易他都开始卖奶茶了,买一送一…… “就是买一杯奶茶,送一节辅导课。”赵闰土摇头叹息,“生活太不容易了,幸好老天爷看我赚钱不易,直接给了我一个巨富之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挺好,就还挺好的。” 石二苟一脸的怀疑人生。 首先,他心心念念盼了那么久的大姑姑,就这样不见了?换成了眼前这么个玩意儿?黑心资本家? 其次,同样都是穿越,人家穿成了府城巨富之家的唯一继承人,他呢?他是乡下地头一个小山村里的普通人家的娃儿,职业是泥瓦匠。 最后,因为误会,他还当众喊了这人一声爹?好像还不止一声。 这合理吗?! 一时间,石二苟陷入了深深的自闭之中。 第105章 赵闰土还在那儿感概创业不易转型更难,石二苟则在思考,人跟人的差距真的能大到这个地步? “对了,我知道他以前是学建筑的,你呢?”赵闰土瞥了一眼满脸傻气的二狗子,扭头跟尤神婆说话。 尤神婆知道这是甲方爸爸要考验她了,当即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跟他一个大学的,之前学的是室内设计的专业,我还会画画,对玄学也有一点儿研究,同时为了怕因为算出来的结果太一针见血被揍,所以还特地学了神谕卡,你可以理解成为心灵鸡汤。” 顿了顿,她冲着石二苟努了努嘴:“还有,他是学土木工程的,但挂科太多,毕业论文也没过,答辩估计也够呛,延迟毕业那是笃笃定的。” 石二苟大惊失色:“不是!咱俩难道不是一边的吗?你说这个干啥?” “咦?我俩不是竞争对手吗?”尤神婆惊讶极了,“这不是甲方爸爸在面试?BOSS直聘,找工作直接跟老板谈。” “没有啊!我俩咋可能是竞争关系呢?我是要去折腾水泥红砖的!” “噫——那房子谁敢住。” “我还没说你呢!就你那个奇葩到了极点的审美,画个室内设计图还要研究风水的,才没人敢住呢!” “你毕不了业!” “你卖不出去设计图!” 赵闰土:…… 神啊!来个人救救他啊!哪怕他上辈子是做校外教培行业的,平日里也没少见底下的老师帮着学生调解矛盾,甚至好几次他都被迫亲自上阵了。 但是!!! 他面对的多是初中高中生,没见过幼儿园小朋友吵架啊! “要不你俩先吵着,我去外面等你俩吵完?”赵闰土试探的开了口。 石二苟想也不想的就点头:“行啊!” “行你个头啊!他是甲方爸爸啊!”尤神婆先停止了这种没营养的吵架,挤出了一个特别假的笑容,“甲方爸爸,之前你妹写信过来让我帮你摸下姻缘,我都没给她说实话,我保护爸爸您呐!” 赵闰土本来是没把人对上号的,他倒是认识石二苟,但上辈子的石二苟也不长这模样。至于二狗子的女朋友,他是一次都没见过,依稀仿佛听他妹提过一嘴,说这年头真离谱,连傻子都能找到女朋友了。 但他是真的不知道之前他奶说的那个玄学大师,居然是眼前这人,哪怕尤神婆刚才提了一嘴她懂点儿玄学,他也以为是类似于小女生玩的星座游戏。 “原来是你啊!”长得浓眉大眼的,居然这般封建迷信。 尤神婆没听出他的画外音来,只乐呵呵的猛点头:“对对,就是我。我帮你隐瞒了很关键的点呢!” “你不是跟我妹说,我是主动进取型的单身吗?还有,搞玄学的不是不能说谎吗?” “我没说谎,是隐瞒。就是说一半藏一半。”尤神婆露出老实人的表情,“你确实是主动进取型的单身狗,但你又不是孤寡命,之前你是可以推脱的,可只要出现了一个你无论如何都推却不了的姻缘,那不就……你懂得。” “在哪儿?”赵闰土立马追问。 “我不知道在哪儿,但我知道时间。最多半年光景,就会出现一个你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人。你可以理解为天定良缘,对了,她是外来的。” 赵闰土一脸的沉思,随后抬手拍了下身边的小几:“我懂了!过几个月我就出远门!正好,府城这边我也折腾够了,是该出去开疆扩土了!” 尤神婆:…… 真不愧是主动进取型的单身狗啊! 瞧瞧,人家为了能够保持单身,多努力啊! “所以这个结果是能改变的,对吧?”赵闰土还是不放心,“对我来说,谈恋爱不如赚钱,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事儿呢?” 尤神婆点头,毕竟眼前这人不光是自己大姑姐的堂哥,更是她的甲方爸爸:“爸爸您说得对!其实塔罗牌并不是算八字,它就是个意见牌,你铁了心想要改变,那是绝对可以的,事在人为嘛!你想想,哪怕真有个人非你不嫁,只要你不松口,她能咋样?” “没错!”赵闰土又有信心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外出开疆扩土的时候,不用赵家大少爷的名头。回头我跟我亲信换个身份,我就不信了,这样还躲不过去。” “爸爸您还可以改头换面,您长得如此之俊朗,说不定就有颜狗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呢?可要是你长得丑还穷,那肯定没人看得上你。对了,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装傻。你想想,一个又丑又穷又傻的人,怎么可能有媳妇儿呢?” 尤神婆说着说着,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 说真的,赵闰土也有这个感觉。 他俩在同一时间转了转脖子,有志一同的将目光落在了石二苟脸上。 石二苟:……你们礼貌吗??? “我以前长得很帅的!我家里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我爸妈都是名牌大学的教授!他们知道我没本事,才上大学就给我买了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我还有好多年金保险!我我、我还有个可疼可疼爱我的大姑了!” 然而,现在这些全没了。 就不说那些身外之物了,单说长相好了。 他上辈子长得确实是不错,尽管不是那种特别讨女孩子喜欢的奶油小生,但他也是帅气型男。尤其因为专业的缘故,他老往工地上跑,晒出了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身材也很好,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他脑子不好但运动细胞却十分发达,足球篮球游泳等等,他都玩得转。 可那是上辈子啊! 如今的石二苟,就是一副典型的农家子模样,哪怕原身其实并不常下地干活,但他是泥瓦匠啊!农闲的时候到处找活儿干,等到了农忙时节,那肯定是要下地帮忙的。久而久之,他晒出一身黑皮。 这模样吧,健康倒是挺健康的,但与其说是阳光男孩,不如说是土味农家汉子。 再瞅瞅赵闰土。 一身的富贵气息,当然这跟他的穿着打扮也有关系,但哪怕石二苟有心诋毁好了,也不能否认赵闰土的皮相是真的好。 皮肤白皙容貌俊俏,再配上这通身的贵气,一看就是家里条件特别好的富家公子哥。 石二苟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他起身来了个滑跪:“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架,你说的全都对!”他跟赵闰土比起来,也就是多了个媳妇儿。 所以,这个媳妇儿可千万不能丢了! “咋了?你怕我把你甩了转投他人……噢噢,转投咱爸的怀抱?”尤神婆啧啧称奇,“你放心吧,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那可是咱爸啊!” “媳妇儿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爱的人是我!” 看着一脸感动的蠢男友,再瞅瞅旁边已经变成便秘脸的甲方爸爸,尤神婆分外耿直的说:“那倒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我给他摸过牌,这人眼光奇高无比,他单身纯粹就是因为哪个都看不上。所以你放心好了,他看不上我。” “噢……” 虽然但是,这个结果也还凑合嘛。 再看赵闰土,他已经忍不住鼓掌了:“你俩要是回头找不到谋生的活儿了,倒是可以试试看去酒楼茶馆里说对口相声……能说正事儿了吗?” “爸爸您说!”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赵闰土也是没想到,他不就是想找个合作方,再不行招聘一个高级技术人员也是可以的,管理层他可以从原先的手下人里面挑。 万万没想到,就这样多了俩孩子。 年纪轻轻,儿女双全。 + 等赵桂枝再度看到她哥时,她哥居然已经做出了一份格外详尽的计划,还要她来配合。 “哥,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要是指望给你整治出一桌的好饭好菜来,那没问题。但你觉得我是那种能做大事的人吗?” “你能,毕竟你妈就挺能的。” 赵桂枝就觉得很离谱,她妈能她就一定能?那她小舅和小舅妈还都是大学教授呢,那年头能考上大学的都是顶级人才了,更别说是名校毕业生,最后还留校当了教授的,这还能不是聪明人? 结果,该生傻子还是生傻子,找谁说理去啊! 总结下来就是,她拒绝。 “你放心,真要是很难的事儿,我也不会找你。既然我都找上你了,就说明这个事儿是你能够做的。”赵闰土就很淡定,说了这话后又特地捅了一刀,“你要记住,你现在没妈了,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奶!奶奶!他欺负我!奶——” 因为是同年生的,赵桂枝小时候没少跟这个堂哥发生矛盾冲突。别人家的哥哥是必须要让着妹妹的,就跟她舅家的表哥那样,不就是拿弟弟妹妹没法子吗?偏偏他们家是个例外。 赵闰土才两岁就没了爸妈,赵奶奶可心疼他了,连赵桂枝的爸妈都有意无意的偏帮他。偶尔,兄妹俩为了一样玩具吵破天,赵爸赵妈都是劝赵桂枝放手,说回头爸/妈再给你买一个,你就让给你哥吧。 好家伙,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在赵闰土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挨揍了。 关键是,赵奶奶还十分的得意:“我刚学的,你感觉我学得咋样?你别动!不准跑!亲家奶奶说了,像咱们这种年岁大的老人,最忌讳撒丫子狂奔了。所以啊,打孩子之前要先把孩子喊过来,不许动,站着挨打!” 赵闰土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想吐血。 偏生,都这样了,赵奶奶还觉得不够:“亲家奶奶还说了,打孩子要有诀窍,专挑肉多的地方打。亲家母也说了,打人不打脸,打孩子也是一样的,人孩子也是要脸的,所以要打衣服遮着的地方……可我跟她说,我们家土疙瘩不一样,他不要脸!” “奶奶您高兴就好。”赵闰土认命了,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连赵桂枝都记得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摸着良心说,他也觉得他小时候挺欠的。家里亲戚都觉得他好可怜,才两岁大就没了爸妈,但实际上他不记得了啊!可能最初是闹过的,但后来他每次想要抢妹妹的玩具时,真的都是故意那么说的。 后来他想着,应该是因为听多了别人可怜他的话,他就学会用可怜来换取好处。有同学因为他没爸妈欺负他,他就逮着机会等一放学就站在校门口冲着那个倒霉同学的爸妈哭,说某某说了,他没爸妈,他没爸妈啊啊啊! 绝大多数人都还是善良的,尤其他长得好看啊,小时候可爱极了,哭起来又特别惹人怜爱,再加上学校门口肯定都是有孩子的家长。 于是,嘴欠的孩子回家就挨揍了,多来几次,就没孩子敢嘴欠了。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乐此不疲的用这一招去对付看不顺眼的人。 是从啥时候开始,他突然醒悟了呢? 赵闰土也不记得了,他本来脑子就很活络,专心念书的话,可能并不比赵桂枝的表哥差。只是,他想得多,想得杂,根本就没办法心无旁骛的学习。 反正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么说对于其他人而言,倒是没什么,但对于他奶奶来说,却是莫大的伤害。 他是年幼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失去了爸妈,而他奶奶却是中年丧子,还是全家唯一靠谱的那个。 从此以后,他仿佛突然长大了,也不闹事了,也不欺负馋嘴堂妹了,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仍然没有往学术方面发展,他是想要考个好学校,然后毕业找个好工作,让大半辈子吃苦受罪的奶奶从此过上好日子。 当然,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妹光顾着告状了,并没有说旁的事儿,只是一叠声的说他欺负她了…… 等等! “奶!她说我欺负她了,你就信啊?你都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奶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么做好像确实有点儿不太妥当,因此她扭头问赵桂枝:“木疙瘩,你哥咋欺负你了?” “你问他!”赵桂枝怕个球,她理直气壮的说,“奶你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欺负我,咋欺负我的!” “土疙瘩……” “呃,是的没错,我欺负她了。”赵闰土觉得这妹子简直绝了,“但我只是想让她发展一份副业,古代版本的饿了么,还有古代的限量供应减肥餐、私房菜。” 赵桂枝惊呆了:“你刚才没说啊!” “我还没说完你就跑了!”赵闰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有,你男人也是真本事啊,才去了日禄书院一个多月,就把人家郭山长的嫡孙忽悠得团团转,一口一个哥啊!不是,我是让他去找合作者的,他这是去收小弟啊?” 啊这……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赵桂枝眼神飘忽不定:“反正目的达成就好了嘛!对了,你给我展开了详细说说我的副业。饿了么我懂,减肥餐和私房菜是怎么回事儿?咋古代也有减肥餐呢?” “本朝虽然没那么变态,但确实不是以胖为美的。你可能是因为一直待在乡下地头,这年头的穷人家连吃口肉都难,想胖也胖不起来。来了府城后,跟奶奶见到的应该也是跟你年岁差不多的姑娘、少奶奶吧?你大概没发现,府城富贵人家里面的太太多半都是身材丰腴的。” 其实也不是没发现,是没往那方面去想。 得了提醒后,赵桂枝就回忆起先前跟着赵奶奶参加的几次宴请,好像确实如此。 十来岁的未嫁姑娘自是身材纤细的,哪怕是已经嫁人的少奶奶们,因为年岁不大的缘故,总得来说也是偏瘦了。她至今为止只见过一个偏胖的少奶奶,可人家怀孕四五个月了。 仔细回想起来,那些四五十岁的太太们,确实各个都是丰腴的,富态得很。 “也不一定是减肥减脂餐,你可以教人家怎么吃得健康!还有,你不是会做一些颜值很高的点心吗?我以前没少在朋友圈里看到你晒美食图。” “我也没少见你在朋友圈发加班图。”吐槽了一句后,赵桂枝先点头后摇头,“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不擅长中式点心。第二,这年头的中式点心做得太好了,尤其是粤菜里的早茶点心,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力都做不出来的。第三,我倒是可以做漂亮精致的西点,但几乎所有的西点都需要用到乳制品。” 最后一点,她之前也跟赵闰土提过的。 但显然,这一次赵闰土是有备而来的:“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做中式点心,现代的中式点心都是进行过简化的,根本比不上原汁原味的古方。我是让你去做西点的,乳制品的问题,我来解决。” “你确定?”赵桂枝一脸的怀疑。 赵闰土还真不是很确定:“我来解决奶源的问题,但有一个事儿我要问你,你会加工提炼吗?鲜牛奶变成奶油、炼乳、黄油、奶酪这些事儿,你会不会?会个大概都成,可以慢慢的调整配方。” “会!但我需要一个帮手。” “谁?” “我小姨。她也不是只会吃的,以前我做好吃的,很多东西都是她帮我做的。对了,她如今人在石磨村,她男人开了个豆腐坊,还有她好像怀孕了……” 怀孕倒并不是完全不能做事,事实上虞三娘待在家里也要做很多活儿的,豆腐坊的活儿并不轻松,哪怕重活累活都由豆腐张来做了,还是有不少琐事需要她来做的。 赵闰土表示知道了。 “算下时间其实正好,等我把乳源搞定了,她估计也应该生完了。最好是能让她提前来府城,只是这年头交通太不方便了。”具体的事情他还要回去仔细想想,但好歹有个大概雏形了。 把副业的事情交待给赵桂枝,赵闰土还送了她两个手下。巧合的是,其中一人还是上次去孝义镇的赵家心腹的媳妇儿,她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嫁了人生了孩子后就回来当管事嬷嬷了,这回索性拨给了赵桂枝。 赵桂枝也没想到啊,她在古代还能搞出大事儿来,甚至还变成领导了? 嘿嘿嘿~ “对了,有个好消息忘了跟你们说了。”赵闰土满脸认真的抬头看向赵奶奶,“奶奶你不是一直催婚催生的吗?你放心,虽然你孙子我还没娶妻,但我已经儿女双全了。下午我让他们还给您请安,提前享受一把曾孙绕膝的感觉。” 赵奶奶目瞪口呆,直到赵闰土跑得没影儿了,才结结巴巴的问:“啥意思?他在外头有人了?还搞出人命来了?儿女双全?这是一口气折腾出俩?我的乖乖!他咋能这么干呢?都搞出两条人命还不想负责?不行,我要请家法!” 倒是赵桂枝…… 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呵呵,一定是她家的二傻子,以及被二傻子骗到手的傻子媳妇儿。 眼瞅着奶奶准备请家法伺候了,赵桂枝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真相也可以晚点儿再说,当奶的要揍孙子,怎么着也得先满足老人家的心愿。 可惜,赵桂枝没能如愿,因为在请家法之前,二傻子和他的傻子媳妇儿先来了。 第106章 这当奶奶的想揍孙子,还用得着挑日子? 非但不用挑日子,甚至都不需要理由的。 也因此,哪怕石二苟和尤神婆前来解了惑,证明了赵闰土并没有在外头乱来,更不曾不负责任,但…… “他给我等着!等我学成了,看我怎么收拾他!”赵奶奶还是气得厉害,并且非常坚决的将收拾孙子作为了发泄怒气的途径,甚至还准备把收拾弄成一个固定的活动,比如每旬、每月来这么几次。 还不是因为赵闰土和赵桂枝这对笋兄妹谈事儿的时候,一贯都不避着赵奶奶,更多的时候甚至是特地跑到她跟前来说事儿的。 这当然也有年代、环境的因素,哪怕赵桂枝已经成了赵府的二房大小姐,但赵府又不是没有老人,就算碍于主子的情面,没办法说出自己的质疑,但私底下谁管得住?万一笋兄妹见天的私下碰面被人说闲话咋办?哪怕是真的堂兄妹好了…… 亲兄妹也不能老是打发走所有人,就他俩躲在一屋里说话啊! 总之,赵奶奶听得多了,懂得也多了,直言孙砸搞出了什么旬考月考半年考年终考等等,那么既然考试能这么玩,为啥收拾孙子不行呢? “行!咋不行了?奶您说啥都是对的,就算真的错了,错的也是这个世界!”又没有外人在跟前,赵桂枝别提有多嘚瑟了,“就该让我哥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孽力回馈!” 赵奶奶猛点头,石二苟也跟着附和,就连尤神婆这个当面的大孝女这会儿也是非常赞同的。 得亏赵闰土不知道,他刚得了一双儿女,在他跟前表现得那叫一个孝顺乖巧,结果转身就爆破了他。 但仔细想想,这也挺合乎常理的。 就说赵桂枝好了,上辈子的她跟她爸也是父女情深啊!那又怎样?赵桂枝可没少在奶奶跟前说她爸的坏话,奶奶要是想揍老爸了…… 揍! 可劲儿揍! 你妈要揍你,谁敢说个不字? 别的不说,反正赵奶奶是非常满意的,她看向石二苟和尤神婆的眼神里,充满了老人家特有的慈爱。得知他二人刚订了亲,尚未成亲后,更是竭力邀请他们索性留在府城成亲得了,到时候她来当证婚人。 赵奶奶尤其喜欢石二苟:“桂枝她妈就是你大姑对不对?你大姑以前可没少在我跟前提起你,每次提到你她都能说一车的话。” “我大姑姑说我啥啊?” “夸你呢,夸你这孩子长得可好了,光看模样一点儿也觉不出来是个傻的。”赵奶奶顿了顿,隐约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太对味儿,立马改口道,“你是不是变了模样?我记得你以前不长这样啊!以前你长得可憨了,就像那个我家隔壁那闺女养的那个……桂枝啊,她养的那个叫啥来着?啥品种?” 石二苟本能的意识到不太对劲儿,啥品种?那肯定不是人啊! 他立马抢先开口:“姐!如果是只狗,你就不要说了!” “是大橘!橘猪。” 赵奶奶不干了:“怎么能是猪呢!明明是只很可爱的小猫咪啊!” “奶,你管胖成球的橘猪叫小猫咪?就你给帮忙喂的那段时间,又是小鱼干又是鸡胸肉的。邻家小姐姐给你留了两大袋的猫粮啊,你非说那玩意儿是饼干……”赵桂枝可皮了,还学着她奶的语气说,“光吃饼干咋能吃饱呢?那饼干能当饭吃啊?” 如果猫粮不能当饭吃,那么橘猫如何才能不变成猪呢? 祖孙俩有来有回的斗起了嘴儿,谁也没有注意到,石二苟那绝望的表情。 所以,他成功的从二哈变成了橘猪?那还不如二哈呢!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坚定的认为他大姑姑最爱的人就是他了。作为对照组的是他堂哥,也就是陈仵作,同样都是赵妈的亲侄儿,他俩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甚至于,石二苟隐隐觉得,他在大姑姑心目中的位置可能比表姐都高呢! 赵桂枝:……呵呵! 她妈的心态她还能不清楚?那对待正常孩子能跟对待傻子的态度一样吗?她表哥还是个天才学霸呢,加上她大舅和大舅妈又是出了名的不靠谱,她妈不得严厉点儿?至于二傻子…… 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二傻子和他的傻媳妇儿并没有在赵府后宅留多久,只因他俩摊上了一个凶残的甲方爸爸。 赵闰土当然会无条件的养着他奶和他妹,但其他人跟他什么关系?像江奶奶、江母、江幼娘,那其实是沾了二郎的光。他先前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忽悠到名门望族的子嗣,二郎才进了日禄书院没多久,就结交到了郭山长的嫡孙。 就冲着这个,赵闰土当然会对二郎他奶、他娘、他妹宽容相待。 但还是那句话,二傻子和他的傻媳妇儿不包括在内。 甚至于连三郎都被赵闰土提溜得团团转,用他的话来说,三郎是年纪小了点儿,看起来不太能经得住事儿,但至少那脑子要比二傻子好,所以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迟早是能独当一面的。 对于他这个话,江母真的是感动到热泪盈眶,她对赵闰土的感观特别好,直言把三郎交给他,江家全家人都非常放心,让他随便折腾,男娃嘛,确实应该出去历练历练的。 结果她才说完这话没多久,连赵桂枝都被提溜出去干活了。 赵桂枝也是狠,考虑到虞三娘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过来帮她打下手的,就算真的过来了,她也不能对一个孕妇下手。因此,她转身就把幼娘给拽走了,美其名曰,女娃儿也是可以出去历练一下,长长见识的。 江母其实是不太乐意的。 折腾儿子她没啥想法,甚至乐见其成。但对于女儿,她是有心结的,只恨不得就拘在眼皮子底下,最好是一举一动都能看到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闺女就被人拐走了。 ……唉,谁让江家出了个江孟娘呢。 但最终她还是松了口,一脸不放心的让赵桂枝带走了幼娘。 相较而言,江奶奶就心大多了:“你折腾啥啊?白眼狼一家出一个就够了,真以为谁都是白眼狼?真要那样,那就是咱们江家的祖坟出毛病了!” “啥白眼狼?”赵奶奶困在后宅的时间久了,那是听啥都好奇的。 所幸,江奶奶也不觉得那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她坚定的认为,是江孟娘脑子坏掉了,被坏人忽悠了,跟他们江家的风水没关系。 因此听得赵奶奶问,她就特别干脆利索的将自家的事儿说了出来。 从最初定亲开始说起,到后来偶尔去了一趟集市,居然跟人看对了眼,之后就是一通闹剧,江家不得跟嫁祸一样的,赶紧把人送走。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在听说弟弟出息了以后,再跑回来,让娘家人帮她做脸,以便在婆家立足。 “对了,有个事儿是连桂枝和二郎都不知道的,就是前头你家土疙瘩派人去我家送好吃的和家信时,正好赶上了。孟娘太过分了,她听说二郎真去了县城,寻死腻活的非要二郎回来,因为她两个大伯子的孩子要启蒙了……对吧?是这样吧?” 江母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生怕亲家奶奶误会她冷脸,忙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针对您老人家,我就是被孟娘给气的。摸着良心说,我们家对她不差了,可她就跟全家都欠她一样!” 赵奶奶懂啊! 这有啥不能懂的?她上辈子最爱看的就是这样的民生新闻了。 当下,她一拍大腿:“这个我见多了!我给你们说,那些家里连根子都烂掉的人家,是最最不可能出现白眼狼的。这父母跟子女的事儿,它就没道理可讲,有些爹娘不靠谱的,儿女照样懂事得很。反而那些对儿女掏心掏肺的,小时候精心养着,大了掏钱请先生教,再大一点儿为了亲事那是又买房又买车……马车的,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结果呢?等爹娘年岁大了,人家才不念着你的好,不孝子啊,多半都出在爹娘善良的人家。” 江母愣住了:“还能这样?” “你仔细寻思寻思,那些泼皮无赖的爹娘真就是坏蛋?他们的娃儿真就是没得救?才不是呢!” “我只道龙生龙凤生凤,还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赵奶奶也帮她寻思:“错就错在你以前对她太好了!她是你大闺女对吧?我看你小闺女才那么点儿大,你家几个孩子年岁差得大吧?” “前头仨还好,都差两岁。三郎比二郎要小五岁,幼娘又比三郎小了四岁。” “那就是这个道理了!你前头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对这个闺女不差吧?以前也没怎么让她做事吧?” 江母努力回忆着:“还真是。大郎和二郎打小就不闹人,别看都是小子,他们其实很听话的。那会儿我和他们爹下地干活,大郎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他小小一人儿,踩着凳子站在灶旁蒸土豆、地瓜。我对他们仨是真的一碗水端平,非要说的话,大郎年岁最大,他吃亏最多。” “你们家好几房吧?亲戚不少吧?”赵奶奶又问。 这回是江奶奶回答了:“我有五个儿子!老四小小年纪就夭折了,老五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人了。二郎是我家老三家的,我以前是跟着我家老大过日子的。我还有个二儿子,最是有出息了,年轻时候走街串巷的卖货,后来在镇上置办了家业,娶妻生子。” “亲戚多闺女少?” “对对。”江奶奶猛点头,“亲家奶奶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肯定是她觉得爹娘兄弟对她好是应该的,又见着大房的秀娘那么得哥哥们的疼爱,就愈发觉得这是应该的。你看,二郎学问好,就合该留在镇上当先生,正好教她婆家的侄儿,又便宜又精心,还能让她在婆家挺直腰杆子。瞅着娘家摆摊赚了一些钱,就觉得也该给她一份……合着她就是只进不出吧?” 比起批判闺女和弄明白到底为啥变成了这样,江母其实更想知道,怎么把这闺女给掰回来。 她也问了,赵奶奶却摇头:“三岁看到老,你闺女多大了?都嫁人了生孩子了,还咋掰回来?” 江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赵奶奶不忍见她这般失望,又问:“你再仔细想想,她以前对你俩咋样?对弟弟妹妹咋样?尤其是三郎和幼娘,这俩小她那么多,她疼不?” “疼个屁!”江奶奶抢着回答,“她打小就嫌弃三郎和幼娘。这幼娘还行,差了十来岁呢,她胆子又小,吵也吵不起来,后来大一些了,孟娘就嫁了,轻易见不着面。三郎才是可怜呢,我都见过好几次他挨揍了,孟娘举着烧火棍追着他揍,他哭得老惨了。” 江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咳,我也没少揍三郎。” “三郎是挺欠揍的,不过孟娘也是真的不喜欢弟弟妹妹吧?二郎打小就懂事乖巧,是没挨揍,但也没少挨骂啊!”江奶奶很不喜欢孟娘这个大孙女,她一直以前都是更喜欢大房的秀娘的。 当然,那是以前了,到目前为止,她最稀罕的乖孙女是周生生,最稀罕的孙媳妇儿是赵桂枝。 赵奶奶还帮着出主意:“她都这样了,你们就别管她,真要是插手一次,才是甩不脱了呢!……对了,你们要不要在府城这边安家置地?我家木疙瘩上回买了个农庄回来,横竖那几个年轻人都不稀罕咱们,要不咱们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还能种菜呢!” 江母本来还在为孟娘的事情烦心,万万没想到,赵奶奶又是提议在府城安家置地的,又是打算去农庄种菜? 农庄?不就是乡下村子吗? 种菜?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还有这种爱好? 本着客随主便的想法,没两天,这俩老太太、一小老太太还真的就跑路了。马车是现成的,赵府里还有特别舒服的短途马车,车轮子用厚厚的皮子包裹着,是没办法像现代那么平稳,毕竟最坑爹的不是轮子而是道路。不过,比起之前上府城来坐的长途马车,那是要舒服太多太多了。 庄子离府城还是有一段路的,大概出了城门还要坐小半天的车,但这个时间是指慢慢悠悠的,如果快马加鞭的话,肯定不需要那么久的。 总之,这天的半下午时分,仨人就到达了赵家的庄子里。 江母大开眼界。 这哪里是农庄?这分明就是有钱人家来找乐子的地方! 房舍都是现成的,还有庄头和农户,甚至在赵家带了下人的前提下,庄头还遣了他闺女过来当个使唤丫鬟,一心盼着赵老太太能看中意并带走。 结果,赵老太太没看中他闺女,倒是看上了他老娘。 仨小老太就变成了四个,差不多就是一桌麻将搭子了。 庄头也是机灵,看出了赵老太太只喜欢找同龄人玩,扭头又把他岳母给接了过来。没两天,他小姨和婶儿也来了。 等赵闰土和赵桂枝这对笋兄妹忙过一个段落后,发现奶奶不见了? 问清楚后,赵闰土亲自过来接人,同行的还有好奇古代农家乐的赵桂枝以及走哪儿跟到哪儿的幼娘。 震惊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要怎么说呢?幼娘估计是最震撼的那个,毕竟她就是个乡下小土妞,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就算是像赵闰土和赵桂枝这样,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自诩什么口味的瓜都吃过的瓜田少年少女,也一样被惊得目瞪口呆。 庄子上,特地给主家留的房舍跟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这主要是供主家的马车停靠,以及临时放一些东西的,头上甚至还搭了个遮阳棚,站在下面既晒不到太阳,又能吹风乘凉。 然而,就是这么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空地,此时此刻却显得那般的与众不同。 以赵家老太太为主的一群小老太们,穿着花枝招展,手里还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大绢扇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这样站在空地上跳起了广场舞。 你以为没有伴奏? 赵老太太是什么身份的人呢,说她是庄上一霸都不合适。要知道,赵闰土是买了整个庄子,连带庄头一家人都是赵府的家奴,有卖身契的。她一声令下,整个庄子的庄户都得乖乖听话,这还能寻不到一个民间艺术家? 会高雅乐器的民间艺术家兴许不太好找,但最起码会吹唢呐的肯定能找到一个,兴许还不止一个呢。 本来庄头还觉得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土味儿乐器,没曾想,赵老太太觉得此乐器甚好,声音响亮透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关键是听着喜庆啊! 庄头他也不敢拿不喜庆的曲子让人吹呢! 赵老太太那叫一个高兴哟! 最高兴的是什么呢? 是没人敢投诉她噪音扰民! 于是,唢呐一吹,腰肢一扭,扇子一摇,走你~~ 第107章 这一幕,给刚到达庄子的几人带来了无比的冲击力。 其实反而还是身为原住民的幼娘最为淡定,她只是瞪圆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仿佛大开眼界,涨见识了。 至于赵桂枝和赵闰土这对笋兄妹…… 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俩先前忙着坑别人,扭头一看,好家伙,你奶奶不愧是你奶奶,姜还是老的辣啊! “奶啊!”赵闰土一声惊呼,“您这是干啥呢?” 赵桂枝本来是非常震撼的,主要是打死她都不会想到,还能在古代看到这般离奇的场面。仔细想想,万一当初翻船事件里还有其他受害者呢?除了他们家里人之外的,但凡也穿越了,看到这一幕不得直接吓得当场去世? 太刺激了! 不过,她看到赵闰土先绷不住了,顿时来劲儿了:“干啥呢?你是不是傻啊?奶在跳舞呢!这叫啥?空地舞?老年扇子队?” 这年头没有广场这个词,也因此广场舞只怕得从此易名了。 万万没想到,那个方才屁颠屁颠过来迎接主家少爷姑奶奶的庄头,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这是李氏舞,赵老太太自创的!” 赵老太太当然不姓赵,那是赵桂枝英年早逝爷爷的姓氏。她娘家姓李,两辈子都是这个姓,平常是用不到的,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处。 笋兄妹:…… 也行吧,反正广场舞的原创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再说了,形式还是有所不同的,毕竟哪个广场舞也不能用唢呐来伴奏。 这已经不是扰民不扰民的问题了,这是祖宗饶命啊!! 不多会儿,以赵老太太为首的老年扇子队终于停了。其实她们停不停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唢呐声音太过于嘹亮了,曲子倒是非常喜庆,就是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有人抬着大红花轿过来的感觉。 太喜庆了,也太考虑正常人类的承受能力了。 “我的奶奶哟!”赵桂枝不像赵闰土那般有偶像包袱,她一下子就窜到了赵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道,“您跳得可真好!身姿曼妙舞姿精彩,还有这节奏感,那是杠杠的!简直就是人间瑰宝,当场封神,绝了!” 赵闰土:…… 老妹儿你这张嘴也是绝了。 他肯定是做不到像赵桂枝这样又搂又抱,还一张嘴就是彩虹屁的。哪怕他的脸皮实际上也是厚实得很,但两人的具体情况还是有所区别的。 “散了散了,回头再跳。”赵闰土让庄头把其他老太太带走,当然江家那对婆媳是不会走的,但她俩也好就没瞧见幼娘了,这会儿祖孙仨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 这也是正常的,幼娘打小就没离开过家里人,甚至这一次来府城都是她头一次出远门。早先虽然她在赵府后宅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但其实离得还是很近的,也就是回去歇个觉,白日里她们都是在一块儿的。 算下来,这次是她们唯一一次分开了,还一分开就是十来天光景,饶是江母这种心大的娘,看到小闺女也是分外亲热。 赵闰土索性让她们亲热去,又说他有话跟自家老太太说,哄得赵奶奶进到了屋里头,先让丫鬟给老太太换了一身衣裳,免得刚才出了汗着了凉。也趁着老太太换衣裳的工夫,他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摆开龙门阵打算跟老太太好好聊一聊。 当然,赵桂枝也是这边的,她笑嘻嘻的看着她哥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忙里忙外的好一阵子,才总算在小木桌旁坐下了。 “哥,你刚才那样儿好像一个老妈子哟!”赵桂枝也是真敢说,要知道赵闰土是府城商户人家圈子里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他单身真的是因为他想单身,但凡哪天看开了,赵府的门槛一准儿被人踏破。 结果到了赵桂枝嘴里,他就成了个爱操心的老妈子? 赵闰土表示不服:“那还能不是因为你们都心太大了?一个家里总得有个靠谱的人吧?我不操心你操心?你瞅瞅你自个儿,再想想咱们奶,我能指望上你俩吗?” “对对对,哥你说得对!”做事的人说得当然是对的,要是说他错了,万一回头他撂摊子不干了呢? 不多会儿,赵老太太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先前跳广场舞时,穿的是特制的舞衣,是没古代那些舞娘穿的那般飘逸动人,她就是让身边擅长女红的丫鬟们赶制了几身古装广场舞衣。跟现代的比,也就是从短袖变成了长袖,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毕竟要考虑这年头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跟日常衣裳比起来,她让人做的舞衣还是很独特的,最为独特的就是颜色了,那叫一个亮堂堂的。 其他人不一定能豁得出去,但赵奶奶特别行,反正她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老太太。 就跟日不落那位超长待机的老太太似的,恨不得所有的衣服都是荧光色系列的。 “俩疙瘩!奶刚才跳得好吧?奶这个主意棒吧?” 赵桂枝“啪啪啪”的鼓掌:“跳得特别好!主意超级棒!我奶是全世界最能耐的老太太!” “你是全世界最会吹彩虹屁的倒霉妹子!”赵闰土忍不住怼她,完了后扶着额头无奈的看向奶奶,“奶,您给孙子我展开来详细说说,您到底是咋想的?跳广场舞倒是没啥,您就不能找点儿会弹琵琶弹古筝的?您知道我刚才受到了多大的冲击吗?您差点儿给我当场送走!” “弹琵琶?我还弹棉花呢!”赵老太太大手一摆,“我觉得唢呐就很棒,我还答应了那小伙儿,回头给他领回府里去。” 赵闰土就算是坐在凳子上的,都差点儿一头栽倒:“啥玩意儿?!” “我想过了,这年头地方大得很,咱们赵府后宅也挺大的。再说了,以前跳广场舞老被举报,还能不是因为她们总在晚饭以后跳?那会儿,年轻人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还有人要准备休息了,谁能忍得住不举报?如今就不同了,咱们白天跳,没事儿!” “这是举报不举报的问题吗?”赵闰土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他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回到府里,就能听到从后宅传出来的唢呐声,他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至更可怕,搞不好他奶准备来个早操,以前他们家那个位置,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学。他因为职业的关系,双休日反而是最忙的,偶尔休息也是选择在工作日。因此好几次,他睡得真香的时候,就听到了那句熟悉的…… 时代在召唤!! 其实电子音乐都没啥,大喇叭他也能无视,反正跟唢呐比起来,所有一切的乐器都在一瞬间黯然失色。 更可怕的是什么呢?录音下来的唢呐曲已经很吓人了,现场表演的…… 那穿透力,不得把他的魂儿都给吓没了? 赵闰土当场就腿软给他奶跪下了:“奶您也考虑考虑我,我打小就胆子特别小,我连下雨打雷都害怕,您这要是在我睡觉的时候,突然吹那么一下,您别说孙媳妇儿了,您连孙子都要没有了。” “噫!耗子胆!” 好在,赵老太太嫌弃归嫌弃,这大孙子还是很疼爱的。她当下就拍板决定,以后等赵闰土出门了,她再跳舞,不就结了? 一旁的赵桂枝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那儿鼓吹奶奶跳得好跳得棒,又说:“您一人跳有啥意思?就应该像刚才那样带着大家一起跳。” 赵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那可不!广场舞就该人多才好,我以前从来没有当过领舞的,这回可算是过了瘾了。” “不光是领舞呢,您还可以搞个老年扇子舞比赛,就跟以前小区赛一样呢。还有啊,除了扇子舞,不是有那种老年腰鼓队?多着呢!” “可我不会啊!”赵老太太一脸的心动,但也十分得遗憾,她上辈子是跟着人跳了,但因为起步太晚了,她当时年岁也很大了,人家广场舞的主力是退休老太太,她当时都七十好几了,也就是站在边边角角里凑个数。等再后来,她年岁愈发大了,腿脚也不灵便了,那是连凑人头都不爱喊她了。 也因此许久没跳了,她很多动作都记不清楚了,毕竟就算是以前,她也是看着前头的领舞,跟着人家跳的。 然而,这些问题在赵桂枝看来,全都不成问题。 “找人帮你编舞啊!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一个府城,还没个会编舞的人。那个谁,红楼梦里的贾母不也养了一个戏班子吗?那能养戏班子,不能养舞姬啊?哥,你说对吧?” 对你个头!! 赵闰土就想喷他妹一脸盐汽水儿,舞姬肯定是有的,但谁家舞姬是教你跳广场舞的?当然,只要钱给够,一切都不是问题,但他为啥要干这种事情呢?他是个正常审美的钢铁直男! 可惜,这个家里他说话没分量。 甚至于,到最后离开庄子时,赵老太太不光带走了那个擅长吹唢呐的小伙儿,还带走了好几个舞伴。理由都是很充分的,她老早就嫌弃起了身边的丫鬟做事不麻利,庄子上的中老年妇女,那都是干了几十年活计的,啥事儿做不了呢?索性都带回去,然后把身边年轻漂亮的大丫鬟统统嫁出去,换上这帮老姐妹儿! 赵闰土直接麻了。 他仿佛看到了以后去慈心堂给老太太请安时,守门的是个婆子,洒扫的是个婆子,掀帘子的是个婆子,还有打扇子的端茶倒水的捏肩捶背的,忒么还是个婆子! 窒息…… 虽然他没准备过上贾宝玉的生活,但他真的不想放眼望去,家里全是中老年妇女。 大概是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坏了,赵闰土在把奶奶接回府上后没多久,就又跑路了。这次据说是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是往省城那头去的,可能还会去别的地儿,这个得看将来具体的推广情况。 用赵桂枝的话来说,她哥这是把造孽的范围彻底扩大了,争取让更多的孩子在童年以及美好的少年期间,被无数的教辅书折磨。 就连一贯勤奋的江二郎,在得知了舅兄的下一步计划后,都不禁感概舅兄胸襟广阔,心系天下贫寒学子。 赵桂枝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你到底对我哥有什么误解?他是为了赚钱呢!如果是真的贫寒学子,你看他搭不搭理。” 二郎摇头:“若是真的家徒四壁,倒也不必进学了,而该找个活儿先让家里人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念书的学子少有真的贫寒,大家多半都是有心继续求学,但在很多时候却是求教无门。” “不是有学堂吗?” “日禄书院倒是相当不错,但普通的学堂统共也就只有经史子集那些书,甚至很多连书都是不齐全的。在我开蒙时候,整个村学只有先生和另外一个学生有三百千,其他学生都没有。就连那个学生,用的也是他家贵亲送的旧书。” 钱是一方面,但就算有钱能买到的也就是那些大众书籍,那些真正价值万金的笔记备注、感悟感想等等,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还有往届的考题,哪怕明知道以前考过的内容以后是绝对不可能考的,但出题的思路呢?如何审题、如何破题、如何答题等等,这些却是有迹可循的。 听二郎说这些,赵桂枝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想起了上辈子做过的那些卷子,她当时觉得老师傻透了,为什么非要做去年前年的考卷?一模二模三模倒是正常的,但往年的高考卷子有意义吗?反正她是不觉得。 结果,二郎告诉她,这些东西价值万金! 所以说,学霸和学渣之间果然是有壁的。 “等等!我哥哪来的名家点评?你给他的?”赵桂枝讶道,“你忽悠了那个什么山长的孙子?” 她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山长就是类似于院长、校长的意思,就是日禄书院的一把手。 据说,那位山长还是个二榜进士,只是因为无心仕途才回到了家乡,继承了祖上的家业,以教导学生为己任。 “我没忽悠他……”二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觉得郭十六郎是个很不错的人,可惜其他人都不这么认为。 郭十六郎是郭山长的嫡孙,但无论是自家人还是外人提到他,都会忍不住摇头叹息,只道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明明家里给他提供如此之多的资源,却仍然读不出个名堂来。 这么说都算是委婉的了,更多的人私底下管他叫名门废物,直言他若不是郭山长唯二的嫡孙,哪怕读一辈子书都不可能有任何出路。 但问题是,假如他不是郭山长的嫡孙,也没人强迫他非要念书啊! 二郎难得放假回府,家里所有人除了已经外出推广教辅书的赵闰土外,其他人都在。就连赵奶奶也很稀罕这个孙女婿,看他的表情比看赵闰土还要慈祥和蔼。 既是提到了郭十六郎,二郎难免替他解释两句,只道他那人心性十分得好,也没有名门望族那种高高在上,脾气性格都是上佳的,心态还极好,永远都是乐呵呵的。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不擅长念书吧。 但读书这种事情,启蒙的时候兴许是靠勤奋的,只要肯用功,总归不会差的。可一旦读得深了,最终能到什么程度,看的却是天赋了。 对于这个,石二苟就特别有感触,谁让他上辈子的处境跟那个郭十六郎差不多呢?父母都是知名高校的教授,八十年代的高材生,当时条件那么差,家里根本就不可能提供任何帮助,结果他父母就是凭借自己的能耐读出去了,闯下了一番事业。 轮到他时…… 有些事儿就不好说,没处讲理去啊! 二郎并不知道石二苟的想法,他甚至认为石二苟只是看着有些木,实则却是个聪明娃。 为什么会这般想呢?只因石二苟来到府城以后,哪怕干的还是泥瓦匠的活儿,但他需要写字认字的。他想了个好法子,做了个建议的炭笔,又跟赵闰土要了两本启蒙书打掩护。 这才多久时间,反正他认识字了,也会写字了,就是经常丢比划。 …… 为了让大家明白自己的朋友没那么糟糕,二郎还指了指三郎:“我头一次见着郭兄,就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仿佛见着三郎一般。” 这下,江母明白了。 “原来你那个朋友是个傻子啊!” 二郎摇头:“不是那个意思,但他确实有点儿憨憨的,为人比较天真,还是个热心肠。” 赵桂枝也明白了:“懂了,就跟三郎一样是个铁憨憨呗。” 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说过一句话的三郎:……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自己在家里人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 傻子。 憨憨。 总结一下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108章 道理他都懂,但三郎就想问一句…… 他就好端端的坐在这儿,捧着茶吃着点心,愣是从头到尾连一个字都没说过,甚至连呼吸都是特地放轻了的。结果呢?他招谁惹谁了,就得了个看起来不太聪明样子的评价? 更气人的是,给出这个评价的还是他亲娘亲奶,连他亲哥都在那儿忍不住点头附和。 更更气人的是,他还没胆量出声质疑。 就在三郎气到连点心都不想吃了时,赵桂枝突然看了他一眼,仿佛才发现他本人就在现场,然后开口道:“我明白了,就是又傻又憨又有点儿怂。”她顿了顿,飞快的添了一句,“我说的是郭十六郎,不是三郎你啊!” 三郎:…… 他好想念他家小虎头啊! 虎头,你想念你的三叔了吗?三叔想你想你连点心都吃不下了!这可是府城名厨做得粤式点心啊! + 虎头并不想念他三叔,毕竟他的生活也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 尽管村学打的招牌是启蒙教学,但实际上真正的启蒙也就是头一年。换句话说,村学的先生只对第一年入学的新生格外得有耐心,脾气也特别好,宽容温柔。可一旦过了最初的这一年,不好意思,功课难度直线上升不说,连带先生也不会再对老生温柔以待了。 本来这日子就比较难熬了,更要命的是,虎头还提供了来自于府城的教辅书,直接就将普通难度的学习生活提高了一个阶层。 这还不算,赵闰土还记得这娃儿呢,虽然从未见过面,但赵桂枝跟他说过的,虎头啊,就跟石二苟小时候差不多。 于是,赵闰土就懂了,他把对二狗子的爱,转移到了虎头身上。 最早的教辅书还是赵桂枝提议送的,但那仅仅是第一次。从那之后,赵闰土每次有了新的样书,都会派人送到孝义镇周家,反正周大姑奶奶肯定会派人送去大坳子村江家的。 总之,陆陆续续的,虎头拥有了三十多本教辅书。 这是什么概念呢? 一般来说,刚启蒙两三年的孩子,能有一套三百千就算是家里人重视外加家境不错的了。如果又有三百千,还有使不完的笔墨纸砚,那就是殷实人家了。而若是有三十多本书,起码放在孝义镇这边,算是富裕人家了。 虎头还不止呢,别忘了当初赵桂枝的两个舅舅帮她置办嫁妆时,特地搜罗了一堆书籍,当然还有其他的东西。反正赵桂枝的嫁妆箱子一直搁在她那屋里,这次出门前她也跟薛氏提过了,放书籍和文房四宝的那个箱子,随便开随便用,她不在乎。 薛氏当然不会真的不客气,但文房四宝是用完就没的,书籍不是呢。因此,她还是陆陆续续的拿了赵桂枝的书,只是每次都拿一两本,让虎头学完了再放回去,然后再拿其他的。 说真的,对于亲娘和二婶的满腔爱意,虎头的小身板已经受不住了。 再来一个赵闰土…… 大房的扁担还十分得羡慕他,听说他本来有去府城的机会,羡慕的不得了,只道是假如他能去一趟府城,这辈子就值了! “府城啊!我最远只去过庙会。” “谁不是呢?”虎头越想越后悔,他当初是害怕挨揍,所以才断然拒绝了一起去府城的提议。可后来仔细一想,不就是挨揍吗?他从小到大还没少挨揍吗?万一到时候能吃到各种好吃的好喝的,他不是亏大了? “太奶奶啥时候回来呢?她会不会给咱们带礼物啊?” “我听我爷爷讲,好像要等到农忙前才能回来。”虎头摆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三个多月啊!” “唉……” 俩小只深深的叹气。 然而,三个多月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乍一听好像挺久的,但要是换算成考试的话,也就是三次月考的时间嘛! 是的,村学也开始了月考。 没有直接给旬考的卷子,已经是赵闰土对学渣虎头最大的爱了。他陆陆续续的给了村学不少东西,有些甚至是直接署名给虎头的先生。江家这边,大半人去了府城,留下来的也就是江父、江大郎一家四口。 关于虎头的学习问题,一直都是薛氏在管的,她虽然不认识字,可江大郎也一样不认识,所以没差的。 最初,听说一部分书是给村学先生的,薛氏还有些不大相信,反复问了虎头上面写的字,最后还喊来了扁担,在虎头愤怒的注视下,总算是搞清楚了。 虎头可气了:“反正送给我,我也是要先借给先生的,干脆给先生怎么了?先生对我可、可、可严了。” 这才是最委屈的,明明他是盘算着让同窗跟自己一起吃苦,顺便刷一波先生好感度的想法。结果,同窗是吃苦了,他也一样遭罪,更过分的是,先生并没有因为对他好,而是对他愈发严格了。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这书越来越多,后头还有考卷送到,从基础的到进阶的,那简直就是应有尽有。 虎头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回家还没好吃的,毕竟薛氏做饭也就比江母稍微好吃那么一点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家里的伙食还是有所改善的,不是做饭的手艺,而是食材。 江母跑了,那也没人要求积攒着鸡蛋,到时候拿去集市上换针头线脑盐巴了。江父做主,全吃了,别放坏了。还特地规定,虎头每天吃一个,因为他得上学需要动脑子。薛氏也每天吃一个,因为她还在喂奶。 本来,江家养的鸡就不多,今年更是索性连猪崽都没抓,这当然也是因为江家又有了别的进项的缘故,大房的冬瓜糖还在做呢,本来是由幼娘和薛氏一起的,幼娘一走,就是薛氏的事儿了。另外,江家还要提供不少卤味药包给周家的酒楼饭馆,这些事儿也是薛氏和大郎在做。 猪不养了,零工不打了,鸡崽倒仍是在喂,如今也能下蛋了,但下的蛋都叫家里人吃了。 偶尔大房还会去豆腐坊买各种豆制品,顺道也会送一些给三房这边。像菜园子,也是大房种的多,不光数量多,品种也多。 总的来说,大坳子村的江家还是很和谐的,家里其他人也觉得日子过得很好,毕竟进项不少,人还比以前轻松了。 还是除了虎头。 再又一次月考后,虎头耷拉着脑子,无精打采的走在放学的路上。他的身边,是蹦蹦跳跳永远活力四射的扁担。 俩人完美的演绎了考完试以后,学霸和学渣的不同表现。 尽管,扁担其实也不算什么学霸,但起码他没虎头那么渣。 虎头只要一想到,今个儿回家后他娘一定会跟他要考卷,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蛋子发凉。 对了,赵闰土充分的考虑到了很多学生的家长是不识字的,因此他在印发考卷时,特地给出了一个全新的评价系统。 五星好评。 他给的卷子,每个题目后头都有五个空心的五角星,由先生来填写。而每张考卷的最后,或者作业的最后,也有一样的评价系统。又因为这年头的考题多是简答题,当然学的深了也有论述题,但却没有选择题。 因此,先生给出的主观评价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非常满意,请给五星好评。 如果一般满意,四颗星总是要给的吧? 之后就随意了。 甚至为了让先生们能更好的理解这个评价系统,赵闰土还特地让人研发制作了红色的笔,也就是朱笔。 这年头的朱笔都是毛笔抹朱砂的,但这样太麻烦了,他让人做成了简易的吸墨钢笔,尽管写起来非常不流畅,有着很明显的生涩感觉。 但是这玩意儿,其实不是用来书写的,而是用来补星星的。因此,就算用得不是很顺手,但还是大大的方便了先生们的评分,也同时让家长们对孩子学习成绩有了个直观的认知。 就是太直观了,费屁股。 虎头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生活不易,还知道了考试以后,屁股就会疼:“我爷说,每次第二天要下雨了,他就膝盖疼。我说,每次考完试要发卷子了,我就屁股疼。” “然后你爹就踹你屁股了?” “那可不?不但踹了,还告诉我,下次要是考得不好,还踹,大力踹!”虎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爹老说,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吃起来最香!自家菜园里种出来的菜吃起来最甜!我看啊,分明就是自家的娃揍起来……最狠。” 石坪村离大坳子村太近了,往日里其实没觉得有多近,像偶尔遇到狂风暴雨的日子,放学的路就显得特别漫长,怎么也走不到的样子。 然而,自打村学开启了月考模式以后,虎头就感觉…… 考完试拿到卷子的那一天,回家的路好像缩短了好多倍。 眨眼间,他就看到家就在不远处。 “虎头你多保重。”扁担的家先到了,他一脸凝重的跟虎头道别,“你说这会儿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你起码穿的还是厚土布裤子,要是回头到了盛夏,你咋办呢?” “起码我没穿开裆裤啊!”虎头一面自我安慰着,一面磨磨蹭蹭的往家里走。 可再磨蹭,也有到家的时候。 才刚踏上院坝,他就感觉仿佛哪里不太对劲。因为月考的日子是固定的,当然发考试卷的日子也是固定的,考完试的第二天嘛。难道,家里人已经猜到了他又拿了个一星差评回家?所以特地躲起来埋伏他? “虎头啊!” 一声高呼,江母喜气洋洋的从灶屋里出来:“奶的大孙砸!来,给奶抱抱!从你生下来以后,奶就没离开过你,这一晃眼得有四个月没见面了。哎哟我的大孙砸诶!” “还有太奶奶呢!来来,虎头过来,太奶奶给你吃糖!棒棒糖!看,府城的小孩儿最喜欢的糖就是这个棒棒糖了,你二婶做的,好看不?” 不光好看,还好吃。 因为赵桂枝做的不是那种最简单的一根棍子一颗糖球的那种棒棒糖,而是波板糖。但她没办法解释波板糖的波板两个字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就干脆说这玩意儿叫棒棒糖,因为有一根小棒子嘛! 当然,真正售卖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个好名字的,那是尤神婆帮着起的,她管这个叫做彩虹糖,反正就是七彩的颜色,也挺合适的。 虎头没见过这玩意儿,赵桂枝还在大坳子村时,倒是也做了不少糖,好吃的很多,但好看确实没有。 他一看到那么大块的棒棒糖,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动作比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给我尝尝!太奶奶、奶奶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今个儿刚回来啊!昨个儿晚上到的孝义镇,因为太晚了,就在客栈里住了一宿,今个儿早上才回村的。咱们回来的时候,你都走了。”江奶奶爱怜的摸了摸虎头的小脑袋,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你说你为啥要使性子不跟咱们走呢?天气太热了,好多东西都不能带回来。就这个,还是你二婶特地给你做的,拿模具压了好久的,就怕路上化了。” 虎头舔啊舔,又香又甜的糖啊,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小块,含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太好吃了。 江奶奶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着:“府城真的不一样啊,太不一样了,真孝义镇那就没法比。要不是惦记家里人,我都不想回来了。别的不说,光是好吃的那可就太多了。” “好吃的?”虎头蓦然惊醒,“什么好吃的?” “可多可多了,多得数也数不过来。就那个点心师傅啊,天天给我们换着花样做茶点,每天吃七八种,吃了几个月都没见重复的。”其实重复的还是有的,就是江奶奶忘了而已,毕竟她也不可能把两个月前吃过的东西牢牢记住。 粤式点心原本就以种类繁多精致美观而闻名,赵桂枝他们来到的又是原汁原味的古代,这里的点心品种更多。 赵闰土又是个能耐的,他把点心师傅排着队换,横竖赵家的产业里也有酒楼饭馆,得先把家里人伺候妥当了,再去酒楼。这要是连赵老太太都搞不定,你也去酒楼里砸招牌了。 江奶奶绘声绘色的说了府城里的好吃的,从日常的菜肴到粤式早茶点心,再到后来赵桂枝折腾出来的奶味点心,还有各种冷盘小吃、精致的糖果等等。 她最遗憾的就是,很多吃的放不住,这要是大冬天的还好一点儿。可眼下,眼瞅着就要到农忙时节了,天气只会越来越热,除了几样特殊的,绝大多数好吃的都放不住。 虎头:…… 手里的棒棒糖,它突然就不香了。 第109章 虎头并不知道什么叫做,错过一个亿。 但那种感情,他倒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有遗憾有后悔,也有懵圈和不敢置信,最后定格成了……他就是个傻子吧? 捧着漂亮的大圆棒棒糖,虎头发出了灵魂拷问:“家里那么多人,我像谁不好,干嘛非要像三叔呢?对了,我三叔呢?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去了府城吗?他人呢?没回来?” 回倒是回来了,因为不可能真就把三郎一个人丢在府城那头。假如说,他已经锻炼出了独当一面的能力,那兴许还能留下来。但显然,他并没有这个能耐,而赵闰土那头是懒得带新人的,他只想要能耐人,如果你的能耐不够,他会建议先找个地方把本事练出来,等觉得差不多了,再过去找他。 这话是挺欠的,但因为赵闰土知道打工人要什么,还真就有不少能耐人听说之后,前来投奔他的。 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事儿了,反正三郎啊,他不配! 只这般,在江母等人回家时,三郎也跟着一道儿来了。他其实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他是个男的,看起来虽然不是那么魁梧,但起码在外头折腾了几个月,瞅着有个人样儿了。有他在,二郎和赵桂枝还能稍微放心一些。 不过,三郎是回来了没错,却没立刻回村,而是留在了孝义镇上。这也是正常的,赵闰土虽然嫌弃他派不上什么大用途,但碍于亲戚情面,还是愿意用他的,只是现在不行,以后再说。因此,赵闰土让手下人给三郎派了其他任务,主要是用来跟周家的合作事宜。 也就是教辅书和其他文具周边一事。 这会儿,听虎头提到了三郎,江奶奶还颇为诧异:“你居然还惦记着你三叔啊?他也很惦记你呢,先前在府城那会儿,他老提到你。说不知道虎头在家里咋样了,有没有好好学习……” “他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虎头又委屈又气愤,“那他吃到了那些好吃的没?” “吃了呀!”就是没江家女眷吃得多,毕竟三郎在府城也没完全闲着,被赵闰土提溜得团团转,哪怕后面赵闰土跑去省城了,不也还是让心腹带着他吗? 但要说没吃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江奶奶觉得她这么回答没毛病。 虎头:…… 所以吃亏的就他一人? 江奶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虎头啊,你刚才那个话说错了,你不像三郎。你呀,特像那个二狗子,就是你二婶娘家的幺舅,傻乎乎的,就跟光长岁数没长脑子一样。你想啊,他是你二婶的幺舅,结果一看到你二婶的堂哥,愣是来了一句亮堂堂的爹……唉,这脑子呀,哎哟!得亏不是我孙子。” 认爹那一幕其实已经过去四个月时间了,然而却依旧清晰的留在江奶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印象深刻。 从江奶奶的角度来看赵桂枝家的亲戚关系,她倒是能够理解石二苟跟赵闰土见面不相识的情况。 道理很简单啊,都说石二苟是赵桂枝的幺舅了,那不就是赵桂枝亲娘的幼弟吗?而赵闰土是赵桂枝的堂哥,她爹那头的亲戚。两边如果长久没来往的话,别说不认识了,只怕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一见面就直接喊爹的。 江奶奶想了又想,最终得出结论,赵桂枝亲娘那边的亲戚应该脑子都不太好,反而亲爹那头的亲戚又精明又能耐的。 所以,难怪赵桂枝看着憨内里精,这是又像爹又像娘啊! 想通了这一切后,江奶奶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也很棒,明明是个偏僻小山村的乡下老太婆,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毕竟家里条件也还成,吃得饱穿得暖,儿孙也都挺孝顺的,晚年生活也差不到哪里去。万万没想到,她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往外头跑,见识了县城的风采不说,还去过府城,四下都逛过了,甚至还学会了府城富贵人家老太太才会跳的舞。 对了! 跳舞! “可惜咱们家没人会吹唢呐啊!”江奶奶很是可惜,她这趟回来还特地把赵老太太让人给她做的舞衣都拿回来了,地方倒是有的,江家的院坝大得很,只要别乱放东西,起码也能容纳十几二十个人同时起跳。 唯一遗憾的是,没人伴奏呢。 不止江奶奶感到遗憾,江母也是如此。 这空地舞啊,它有瘾! 但江母还算忍得住,毕竟她的事儿更多,既然人回来了,家里总是要收拾的,哪怕薛氏干活也挺利索的,却不能跟江母比。再就是,人出门这一趟,不得回来跟其他人显摆显摆?不然不就白出去了一趟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家那是分外的热闹。 天天都有人过来窜门子闲唠嗑,江奶奶也不嫌烦的将府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很多吃食是放不住的,但也有别的稀罕东西啊! 像府城那头带来的高档茶饼,敲开来放到茶壶里,直接冲泡一大壶,每个人都喝一杯尝一尝,看看跟乡下地头的大叶子茶有啥区别。 还有各种的衣裳料子、香囊荷包、假花簪子、手链手珠等等。 这些东西放在府城那头可太寻常了,但搁在大坳子村,却是稀罕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在临走前,赵桂枝特地带她们去府城里的小坊市上,批发购买的首饰,最是让人大开眼界。 没办法,就算是府城好了,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是富裕人家的,甭管在哪个地儿,占人数最多的肯定是普通人家。 像赵府这样富贵人家,尽管仍然被书香门第看不起,但搁在府城也是排得上号的。赵老太太也送了亲家母、亲家奶奶礼物,但那太贵重了,不方便随身佩带,更适合当成传家宝来使。 倒是赵桂枝带她们去的坊市里,各色小摊摆得满满当当的,就像是大了好几倍的庙会一般。当然,人家肯定不会卖那些土特产,吃食倒是有,但绝大多数都是些零碎的生活用品。 用赵桂枝的话来说,就跟误入了义乌小商品市场似的。 反正江母和江奶奶是逛得非常开心,光是各种假花簪子就买了一大包,还有手链手串,以及各色彩珠都买了好多包,还说回头得闲了可以串起来,权当是打发时间用的。 结果,时间还没打发呢,倒是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的两眼放光。 江母便送了亲戚一些,也有那关系远的,够不上白拿的资格,就拿钱跟她买。江母也没想到,随手带的东西居然一转手还能挣钱,顿时高兴坏了,加了点儿钱就让人带走了。 回头,她还跟薛氏商量着,要不回头去集市上摆个摊儿,这卖给村里人还是便宜的,集市上摆摊那就不是这个价了,一倒手起码能赚回一头猪! 事儿倒是没办成,不是有人反对,而是在江母把串串弄好前,秋收先来了。 薛氏提议,不如索性等忙完秋收再提这个事儿,又劝江母不用非要把珠串串好了再卖,完全可以用几个小盒子装着,让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自个儿选,卖珠子就成。 甭管卖啥,还是秋收更重要。 秋收前两日,三郎也回来了,一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寻虎头:“虎头你书念得咋样啊?考试了没?成绩咋样?” 虎头要气死了,这个倒霉三叔谁要谁拿走,真的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他才想庆幸这几日因为家里人来人往的,谁也没空关注他,他又特别小心翼翼的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这才把考试的事儿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啊,他三叔一来,就搞他。 “我小姑姑呢?”虎头冲着三郎瞪眼,“你咋一个人回来了,你把我小姑姑丢镇上了?” 三郎一脸懵圈:“啥玩意儿?不是,你小姑姑没跟我在一起!” 虎头本来只是想要转移话题来着,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急哭了:“什么?我小姑姑呢?你们把我小姑姑丢哪儿了?哇哇哇……” 错过了那么多的好吃的,虎头都忍住了委屈没哭出来,只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他是个大孩子了,还是有弟弟的大哥哥了。 结果,最终还是没绷住,大哭特哭了一场。 江母还以为是小儿子招惹了大孙子,先逮着三郎骂了一顿,随后才有心情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儿。等听说虎头是因为找不到幼娘才哭的,她看虎头的眼神,就仿佛赵桂枝看石二苟。 简称,看傻子的眼神。 “咱们都回家好多天了!你今个儿才发现你小姑姑没跟着一起回来?就算要哭,你不觉得哭得太晚了吗?江虎头你是不是傻子啊!” 虎头愣了一下:“我不是以为小姑姑跟三叔在一块儿吗?是太奶奶说的,三叔人在镇上!” “那是你三叔!不是你小姑姑!”江母一想到自家真的要出个傻子了,顿时气馁不已,“算了,我不跟个傻子一般见识。你小姑姑啊,人在府城,她没跟咱们一起回来。” “为啥啊?为啥啊?你告诉我为啥啊?” “她跟着你二婶呢!咋了?你二婶还能给她吃了?小屁孩子边儿玩去!” 虎头委委屈屈的避到了一边,耷拉着脑袋努力的思考这个事儿。 他还是觉得他奶把他小姑姑给丢了,只不过没随随便便找个地方丢,而是特别选择了丢给他二婶。 那不还是丢了? 当晚,他扭扭捏捏的蹭进了他爹娘那屋:“娘,你会不会哪天把我也丢了?就好像我奶把我小姑姑丢了那样。” “不会。”薛氏回答得异常干脆,可惜没等虎头高兴一下下,她就又说,“你二婶又不缺傻子。” 虎头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更气人的是,江大郎觉得这个儿子太傻了,估摸着念书这条道儿应该是走不通了。于是,这次农忙又把儿子提溜到了地头上,准备让他熟悉熟悉,回头好把家里的地交给他来种。 “可能这就是咱们江家的传统吧。老大憨,老二精。”江大郎拍了拍虎头的小脑壳,“你不是不爱念书吗?正好,回头家里的地交给你来种,你供你弟弟去念书。” 虎头:……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一直到农忙都结束了,他才想到了问题的症结。 为什么他的人生只有两个选项呢?不是种地,就是念书?他就不能选别的路了?比如说…… 吃? “我要当厨子!” 这话叫正好来乡下看望江奶奶的周生生听到了。 周大姑奶奶随口问了怎么一回事儿,随后嫌弃的眼神那是藏都藏不住了。 在她的认知里,就算是学渣本渣,那最最起码也该念到高中毕业吧?考不上大学也没啥,甚至考不上高中,倒是让孩子念个职高呢。谁家小学都还没毕业,就考虑扛起锄头下地干活的? 尤其虎头啊,他都不是小学没毕业的问题了,他一共就念了不到两年的书。 周生生就觉得,家里人还老说她不靠谱,这不更不靠谱的就在这儿吗? “你三叔的书铺已经开业了,你要不要去镇上瞧瞧去?正好,镇上的学堂也比村学好,你索性去镇上念呗。” 虎头跟周生生也很熟,毕竟她隔三差五的就往大坳子村来。前头小半年是没来,那还不是因为江奶奶去了府城吗?这不秋收刚结束,她就立马过来了。 于是,虎头很自来熟的跟她商量:“你家不是开酒楼的吗?那你能让你家厨子收我当徒弟吗?” “也行。”学厨师也算是个出路,但不能这么小就学吧? 周生生便道:“不过我们家的厨子也是认识字的,别的不说,你得先把字给认全了吧?这么说吧,假如你能考上秀才,我不光让我家厨子教你学厨艺,我还能送个大酒楼给你,直接让你当掌柜的。” 虎头惊呆了。 他的脑子从未动得那么快,满脑子都是将来有了个酒楼,他甚至不需要去后厨干活,每天都可以坐在酒楼的大堂里,等着厨子给他做好吃的,还能让店小二端过来给他吃。 不用付钱,不用干活,坐着等吃就可以了! “你说得都是真的?”虎头忙不迭的出声确认。 周生生则想起了先前赵桂枝让三郎顺道带回来的信,信上提到的是关于赵桂枝本人的事业规划。 关于赵闰土忽悠江二郎给他干活,并且准备大规模的发展教辅书行业的事儿,周生生已经很清楚了,毕竟她也是其中的一环。 但对于赵桂枝,周生生一直以为她如今找到了新的靠山,就算没找到她妈,也准备继续过上辈子的咸鱼生活了。 没想到的是,赵桂枝居然被赵闰土怂恿着开办了古代版本的饿了么,当然区别还是有的。这年头不可能有即时订餐的概念,因此更多的其实是冷食,并且已经经过了寒食节的考验,推出了冷盘冷菜以及烤饼干面包等等,这些速食便当。 除此之外,奶源的问题也解决了。 尽管还是没有奶牛,但赵闰土弄来了大量的羊奶和马奶,也算是变相的解决了。 赵桂枝在信上说,那个味儿还是很奇怪,但好在土著们没吃过牛奶做的点心,因此倒是没人来投诉。 没了奶源的问题,很多高颜值的点心就可以推出来了。甚至不光是点心,还有糖果啊。奶味糖果可是经过了市场考验的,还有奶味饼干、面包等等。方便运输易储存,关键是不需要加热吃。 周生生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赵桂枝拜托她想办法忽悠虞三娘去府城帮她,又说豆腐坊没前途的,还不如跟她混呢。豆腐张是个手艺人,回头也能帮着一起做买卖,自家人用着放心。 这年头,哪怕没有明文规定商籍如何如何,但风气还是在的。官员和文人自是不提,就连很多地主都是看不上商人的。 赵桂枝之所以认为虞三娘和豆腐张那头好办,也是因为他俩本来就是做买卖的。 豆腐坊虽小,靠的也是手艺而非买进卖出,但本质上却是一样的,都是商人嘛。 因此,豆腐张应该是最容易被劝动的,在哪儿做买卖不是做?尤其如今虞三娘有了身孕,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未出生的孩子着想的。 …… “喂喂!干姑姑啊,你是不是在哄小孩儿玩啊!”虎头见周生生迟迟不吭声,顿时失望极了,他就知道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儿。 周生生回过神来,笑道:“我刚才突然想到了,光一个酒楼怎么够呢?考秀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呢,酒楼不行,起码一个酒楼不行。” “那两个?” “一个酒楼,一个点心铺子,一个糖水铺子,我看这样就差不多了。” 点心铺子指的是赵桂枝折腾出来的奶味点心,也兼卖各色奶味糖果,包括波板糖这种小孩儿见到了挪不开脚的新奇糖果。 糖水铺子其实更像是现代的奶茶店,当然不可能只卖奶茶,反正就是卖一些饮品的。可以坐下来配上高颜值的西点一起吃,也可以用竹筒装了,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这两种铺子,赵桂枝已经准备在府城试运营了,打算看具体的市场反应,再决定接下来的计划。 周生生也在等着她那边的反响,只要反响还不错,她就打算在镇上也弄一个。 民以食为天,只要别遇上乱世,做吃食买卖是肯定有利可图的。 “……就是这么个情况,虎头你觉得呢?” 虎头哈喇子都要下来了,他都没想到还能摊上这种好事儿,看向周生生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好!吸溜……我去考秀才!我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 一个月后。 赵桂枝正在自家新开的糖水铺子里巡视,前面两家试运营的反响还不错,尤其是外卖服务。 显然,府城里很多人家是不允许女眷外出的,但自从在赵府办的端午宴上,看到以及品尝到了多种新奇点心后,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少奶奶们,就都忍不住了。 打听到东大街这边有专门卖新奇点心的铺子后,就有不少人特地登门购买。 赵桂枝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很快就组建了一支专门的外卖团队。不过,团队的核心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赵老太太跟前的那些丫鬟们。 丫鬟们惨啊! 天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事儿,明明把老太太伺候得好好的,一夜之间就失业了。赵老太太从庄子上找了一帮干活做事分外利索的小老太太,最年轻也有三十好几了。 论干活的麻利程度,养得跟大家小姐一样的丫鬟们,如何是她们的对手? 本来,赵老太太的意思是,给她们安排亲事全都嫁出去,但被赵桂枝拦了下来。 她这边正缺人呢,干嘛要把培养得妥妥当当的大丫鬟嫁出去?全都过来给她干活。 拿的还是原本的月例,甚至干得好了还能加钱,丫鬟们自是非常乐意的。 于是,有四个原本就能独当一面的大丫鬟们,被打发去了糖水铺子和点心铺子里。最初是两个人一组,管一家铺子,后来又开了新店,就变成了一人管一家铺子。 愣是从伺候老太太的大丫鬟,变成了精英店长女强人。 还有那些能耐还不够的二等丫鬟,则负责给那些大家小姐们送点心。赵桂枝是想着,与其让那些人派管家小厮过来买,还不如让她们下单,由这边按照单子送过去。 在有了客户基础之后,还可以每个月或者每季出新品的时候,送上精美的宣传图册,在家里也能看到新品点心。 值得一提的是,宣传图册是由尤神婆负责的。 她上辈子学的是室内设计的专业,同时也擅长绘画,当然跟那些当代画家是完全不能比的,可给教辅书画个封面,给赵桂枝的私房菜、点心糖水画个宣传图册,却是完全可以的。 在赵桂枝的要求下,尤神婆还弄出了Q版卡通画,还给每个经典的奶茶糖水画了个拟人画像,二头身的小人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简直就是把那些规格小姐萌出血来。 …… 巡视完新店回到赵府后,赵桂枝第一时间就被告知,有家信到来,其中一封信还是点名给她的。 赵桂枝以为是亲戚们找她有事儿,顺手拆开了信封后,一看才知道是虎头写给她的。 再一看,她麻了。 虎头在信里央求她,多寄一些教辅书给他,又拜托她帮忙打听一下,怎样才能考上秀才,还苦苦哀求说想要前几年考秀才的卷子。 赵桂枝:…… 完了,这孩子彻底疯球了! 第110章 哪怕赵桂枝一贯被她哥称之为五行缺德的,哪怕她之前对虎头可黑心了,哪怕…… 但眼瞅着虎头那孩子真的被逼疯了,她还是很担心啊! 本来,刚从外头回来,怎么着也该休息一下,再进行一番简单的洗漱换身衣裳去慈心堂请安的,结果看了这封信,赵桂枝愣是什么都没做,第一时间跑到书房里回信了。 还不是仅仅给虎头回信,而是打算做多手准备。 首先,虎头那边要以安抚为主,先夸奖一下孩子太懂事了,然后委婉的告诉他,你还小时间还有很多,倒是不必急于一时。总之,就是连夸带安慰的,务必不能刺激孩子。 其次,就是三郎那头了,毕竟赵桂枝又不能直接给江母等人写信。写了也没用啊,假如先前幼娘还在家,那兴许是幼娘读信的,可眼下不光幼娘不在,三郎人也在镇上,那还能不是虎头帮着念?因此,赵桂枝打算直接写信给三郎,让他好生帮着劝。 再然后就是刘童生和尤桂花了,也就是赵桂枝上辈子的小舅和小舅妈。 之所以选择他们而不选择周生生俩口子,那完全是因为专业不对口。要知道,她上辈子的大舅和大舅妈,这俩是一个赛一个不靠谱,却偏偏生了个超级自律的学霸来。让他俩去操心一个学渣孩子的突然疯球之旅…… 光听着就相当得离谱。 她小舅和小舅妈就不同了,毕竟上辈子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是教育工作者,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个二傻子儿子。 虎头啊,摸着良心说,就跟二狗亲儿子似的,蠢得如出一辙。 赵桂枝在信上千叮咛万嘱咐,尤其是让她小舅刘童生千万要亲自去一趟大坳子村,帮她亲眼瞅一瞅虎头到底咋了。就不说别的,权当是帮她这个缺德外甥女积点德吧。虎头真要是疯球了,她还真就脱不了关系。 一口气写了三封信,可算累死她了。 她还不敢拖延,立马麻溜儿的装好信封,还特地仔细的看了有没有装错,确定万无一失后,赶紧让人拿给管家,让他务必立马送到教辅书发货中心去。 要说赵闰土还是干了一件人事儿的,旁的不说,就因为他的教辅书铺在府城各处遍地开花,大大方便了大家寄送家书。 还不光是赵桂枝,其他人也是可以的,当然费用还是需要的,并且只保证送到当地的书铺里。又因为很多镇上并没有开设教辅书铺,多数情况下都是送到各个县城里头的,若是家住得偏远一些的,还得特地跑一趟县城才能拿到家书。 可就算这样,比起以前还是方便快捷了不少。 没奈何,这年头不单交通状况异常糟糕,通讯更是一塌糊涂。正常情况下,想要寄信就两个途径,要么通过朝廷的驿站,要么就是亲自或者托人跑一趟。 但朝廷的驿站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想要使用驿站,首先你得先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然后才能拥有使用的资格。 自个儿跑一趟就更离谱了,谁有那个空啊?哪怕托人好了,不得花钱?花钱也得正好碰着顺路的才行,特地专人专线的跑?除非你像赵闰土那般有钱。 话说就连赵闰土自己都没想到,他开辟了第一个连锁书铺后,居然还带动了通讯,愣是赚了一笔顺路钱。 别小看了这笔收入,教辅书铺几乎每一旬都要进货的,还不单单是说书籍类的,像文房四宝这些文具周边消耗得更为厉害。尤其石二苟还做了一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儿,他最初是为了自己方便,折腾出了简易版本的炭笔,那是既容易折断又不顺滑,外加每次写完都是一手的黑乎乎。 但没关系,有这个创意就是好事儿,赵闰土让人把炭条磨成了粉,又重新压模重置,再请了专业的老木匠帮着做了外套…… 历史上第一支炭笔就这样做成了。 虽然还是没有铅笔那么棒,也没有配套的橡皮,就连纸张都是粗制滥造的,但还是让铅笔在古代流行了起来。 原因无他,便宜啊! 笔墨纸砚就算是最劣等的,那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不少穷苦书生,像江二郎最早启蒙的时候,就是用树枝在沙盘上写字的,直到慢慢读出来了,才改用文房四宝的。 而且,炭笔除了能用来写字之外,还能用来画图、做记号。反正帮赵闰土干活的那个老木匠,就深深的迷恋上了这种炭笔,走哪儿都揣上一支,需要在木头上做记号时,就掏出来划拉一下,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还有配合着教辅书一起出售的、教师专用的劣质红笔,由尤神婆做设计绘画制作出来的幼儿识字画报以及识字卡片等等…… 各类东西都太多了,而且隔三差五的就有新的创意。 赵家名下的连锁教辅书铺,那叫一个生意兴隆。 再加上顺带送的书信,以及赵闰土还准备继续发展下去,毕竟镇上的读书人是少,但房租也便宜啊。书铺压根就不需要多大的地盘,甚至连地段都不用那么讲究。就找个生源不错的私塾学堂,在隔壁盘个民居都成,稍稍收拾收拾,再多弄几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架,不就齐活了? 这样一来,就能帮更多的送书信了,搞不好将来就能发展成古代版的顺丰快递呢! 仔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眼下因为只是顺带的业务,除非是像赵桂枝这种关系户,普通人是只能寄信收信,却不能寄包裹的。但若是再继续发展下去,谁知道会变成啥样儿呢? 哪怕做不到现代的那个速度,但有朝廷驿站这个同行衬托的,他们完全可以走慢递收高昂的费用,怎么就不成呢?横竖这年头的人工费那么便宜。 …… 托顺风书信的福,等到了下一旬,赵桂枝写的书信就到了孝义镇。 第一个拿到信的人是江三郎。 那是肯定的,他就是负责顺风驿站的,又是书铺的掌柜,又兼职收信寄信,周生生还特别允许他帮人代笔写信。当然,因为代笔的钱全数归他,所以这需要的笔墨信纸信封,就需要他个人掏钱了。 别看三郎平常蠢得很,在这种事情上倒是不糊涂。 让他代笔写信费用是很低廉的,一封信只收两文钱,这可是比普通街上代笔的要便宜太多了,人家起码也是五文钱起步,具体看写多少收费的。 但三郎有个要求,让他写信就必须从书铺里买信纸信封,笔墨的钱就不必了,他买了最便宜的成品墨汁,那成色是真的不好,但写信啊,又不是做文章,讲究那么多干啥? 如此一来,他赚到了额外的润笔费,书铺里的生意也因为他的缘故,变得越来越好了。本来只做读书人的生意,眼下不识字的人也会去铺子里买信纸信封,一下子就扩大了客户群。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 三郎的字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极大的进步。 没办法啊,他天天写信啊!就算写信只会用到常用的字,但字的比划不就那么多?一通百通的。 这么算下来,他是非但没亏还赚翻了。 对了,他的名声也因此好了起来。镇上的大娘婶子们可喜欢他了,纷纷要给他做媒,得知他已经定亲了,年底就要成亲,还分外遗憾。 是的,三郎已经过了小定大定,之所以没有立刻成亲,一则是因为秋收后没几个合心意的好日子,二则就是他二哥二嫂还在府城呢! 想着他们年前应该会回来的,江母跟黄家那头商量着,将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五。 这个日子相当得不错,而且到时候大家伙儿都有空,正好过年前把人迎进门,新年新气象。 对于三郎的未婚妻黄家那头来说,这个日子也是相当得有意义。 原因在于,今年的正月初五,黄老三婆娘逛庙会时,顺口帮女儿算了一下,碰到的就是尤神婆,算出来的结果那叫一个震撼人心,差点儿没把人吓死。当然,最终的结果是好的,甩掉渣男才有未来嘛! 总之,三郎如今的日子别提有多好了。 年后媳妇儿就能过门了,家里的婚房更是去年就准备好了,新家舍还在制作之中,是秋收以后江母特地跑去石坪村定做的。 一见是她,石家的人特别热情,纷纷表示因为石二苟被赵桂枝的堂哥用重金雇佣了,他们家白送一套新家舍给江家,就当是提前送的贺礼的,替石二苟送的! 石家的人是真心的,只因为石二苟傻是傻了点儿,却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呢。他一方面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的融入到石家那边,另一方面又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石家人还是有感情的。再考虑到自己将来可能就在府城生活了,哪怕要回去好了,大概也是好几年才回去一趟的,因此在金钱方面格外得大方。 ……主要是赵闰土给的太多了,他哪怕只寄了一小部分回去,还是惊呆了石家人。 投桃报李的,石家人对江家格外得热情,毕竟自家狗子在江家儿媳妇儿的娘家哥哥手底下做事,多套点儿近乎,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就这样,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三郎,在送走了让他代笔写信的大娘后,很快就迎来了这一旬的货。 新到的书籍不着急,他可是掌柜的,这些粗活累活用不着他来干,自会有伙计搬书放好。他要做的是将一个小木匣子从货箱里拿出来,打开抽拉式的盖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堆书信。 这活儿必须由他来做,伙计是不识字的,就连摆书都要他站在一旁指挥,他能省下的只有力气而已。 江三郎将书信拿出来一一查看。 先按照本镇上的和非本镇上的分成两堆,如果有同一个村子的,再挑出来放好…… 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给他的。 ——孝义镇江叔廉江三郎收。 如果单写一个江三郎,他兴许还会犹豫,但江叔廉肯定没错了,就是他。 是的,江三郎是有大名的,还是花了钱取的。 更确切的说,是当初江父特地袖了钱跑去镇上找了个摆摊代写家信的穷书生,让人帮着给当时刚出生不久的江大郎取名字。 那书生挺好心的,想着取一个是取,取两个也是取,又不费什么劲儿,索性帮着多想了几个名字。 按照“伯仲叔季”的排序,再配上“礼义廉耻”,成了! 江父当时是大喜,觉得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的,取的名字跟村里什么墩子柱子狗剩旺财差距可真大啊!而且人家还是个目光长远的,一下子就给了他四个名字。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代表着他江老三将来会有四个儿子!! 当然,结果还是有所出入的,江父得了三子两女。但没关系,反正当时的快乐总是真的。 那穷书生还给了他一张纸,从左往右写了两行字,头一行就是“伯仲叔季”,第二行就是“礼义廉耻”,再配上江父的姓氏…… 于是,江大郎的全名就叫江伯礼,赵桂枝偷偷的管人家叫玻璃。 江二郎的名字叫江仲义,赵桂枝没少私下吐槽她男人不该去念书,应该去学医啊!听听,江中医! 再就是江三郎了,他叫江叔廉。对此,赵桂枝还是有话要说。叔廉?书奁?为啥不干脆叫江书包呢? 她还暗自庆幸,得亏江母只有三个儿子,这万一再生一个,岂不是要叫江季耻?江鸡翅?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闰土是对的,他妹确实是五行缺德来着,山上的笋都让她夺完了。 而眼下,江书包…… 哦不,江三郎在确认了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之后,带着异常兴奋的心情拆开了信封。 要知道,他写了无数封信,也收到了无数封信,却没有一封是特地写给他的。以前那些二郎寄到家里的信,那写的也是江家三房收,又不是江三郎收!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三郎展信一看…… 笑容逐渐消失。 为什么这封特地千里迢迢寄给他的信,通篇都在说虎头那倒霉孩子?这合理吗? 啥玩意儿?虎头要好好学习了?不可能! 他主动写信去府城那头,央求他二婶多寄一些教辅书来?做梦吧! 看完了信后,三郎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那是虎头!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倒霉孩子!他还能不了解自家的娃儿? 反正他上次回去,那娃儿还是一副倒霉样儿,天天上学跟上刑似的。别人写功课那是头悬梁锥刺股,他写个功课恨不得直接上吊了。 就这么个玩意儿,还能主动讨要教辅书? 赵桂枝倒是没随信送上教辅书,那是因为孝义镇已经开了连锁书铺了,凡是府城有的书,哪怕做不到同步,隔了一旬总是能送到的。而她的信,要送到孝义镇也得一旬啊,那是顺风书信,不是快马加鞭送的加急信件。 所以,没必要附上书,但赵桂枝又提到,如果虎头真的非要,就让三郎先出钱买一些,回头记在她的账上,反正年前她肯定是要回家的。 三郎:…… 大可不必! 孩子要念书,他一定支持啊! 要知道,如今的江三郎可不是从前的江三郎了。他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份相当丰厚的薪水。他是书铺的掌柜的,还有代写书信这份兼职在,荷包满满的! 又从一堆信里挑出了给自家的信,江三郎决定等这个月休假时,再带回去。 是的,他这个掌柜的居然还有休假,还不是那种重大节日的休假,而是每个月固定都有五天的假期。 足足五天啊! 他并不知道,周生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开出了这么黑心的条件。每个月休假五天,搁在上辈子,员工分分钟举报了这种黑心老板。当然,周生生作为补偿,在薪金方面还是涨了不少的,总不能让人处处吃亏。而在三郎休假期间,也会有人过来兼职的。 那人就是刘童生。 等这个月放假的前一天,刘童生半下午的时候过来交接。 书铺是直接开到晚间华灯初上的,但毕竟两边是亲戚嘛,刘童生也不计较这些事儿。因此,他每次会在三郎休假的前一天下午赶来,让三郎好趁着天色早,赶紧先回去。要不然,真的等到了晚间,三郎就只能过一夜,次日一早才能回家了。 交接的时候,三郎从抽屉里拿出信给他:“这是你的。” 刘童生一看这个狗爬式的毛笔字,就感觉不是他外甥女写的,就是赵泥巴写的。 赵泥巴这个绰号是钱货郎起的,他觉得他哥虽然人不着调,但取绰号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因此毫不心虚的直接拿来就用。 等送走了三郎后,他才拆开信来看。 好家伙!那就不该让三郎走啊! 赶紧跑出去一看,人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刘童生想了想,关系到孩子的事儿,那再小也是个大事儿,这可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啊!再想想,上辈子教育内卷成那样,多少孩子因为父母的逼迫,小小年纪就得了抑郁症,太可怜了。 琢磨再三,当天店铺关门后,他啪啪啪的敲响了周家的院门,把他哥喊出来,让他哥明天去帮他管店,他要下乡拯救孩子! “啥玩意儿?”钱货郎目瞪狗呆,“咋了?你打算下乡支教去?” 这想法真不错啊,特别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刘童生就是过来通知他的,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商量:“反正这两天你帮我看着店,书本的卖价就写在书末页。如果有人找你代笔写信,你就说等江三郎回来再说,你不识字。” “你才不识字!”钱货郎气哟,咋滴大学教授就可以瞧不起人了?他再怎么样也是高中毕业的。 “呵,你的存在只能证明我国的义务教育还需要再加强!”怼完亲哥,刘童生神清气爽的走了,准备第二天就飞奔去乡下救孩子。 他觉得这种事情交给他就对了,谁让他上辈子是教育工作者呢?而且他还有个脑子纯当摆设的傻儿子。 第111章 于是,次日上午,江家迎来了刘童生。 刘童生对外的身份是很清楚的,就是赵桂枝的表叔,还是那种关系很好的亲戚。用他的原话来说,他跟赵桂枝亲爹啊,那感情好得就跟亲兄弟没两样的,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 他们就完全没考虑到,万一远在现代的赵爸真在某一天突然嗝屁穿越了,这话要怎么圆。 要知道,哪怕钱货郎这人再怎么不靠谱,他跟自家妹夫的关系还是凑合的。反而是刘童生这个人模人样的大学教授,跟赵爸的关系差得很,两人相看两厌,多相处一会儿都能怼起来。 不过,这些隐情跟江家人倒是没太大的关系,但因为这层亲戚关系,外加三郎和刘童生如今也算是在一道儿干活的,两边还是相当熟悉的。 因此见着他突然到访,江家人十分得惊讶,三郎更是震惊的脱口而出:“铺子里出啥事儿了?这才一晚上工夫,你就把铺子看得关门了?” 刘童生心心念念的就是祖国未来的花朵,然而他完全没想过,这年头是没有双休日节假日这种说法的,村学那头连旬休都没有,正常来说,他就算人过去了,也是见不到虎头这个花骨朵的。 没见着人不说,还被三郎怼了一脸,他多冤枉呢! “你家虎头出大事儿了,知不知道?” “他能出个啥事儿?早上才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三郎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他还是坚持追问道,“铺子呢?关门了?你就这么出来了?到处出啥事儿了?” 刘童生也是想不通,不就是个兼卖文具的小书店吗?用得着这么在意吗?但考虑到那是他亲哥嫂的买卖,他也不能拆台呢。 因此,他只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让钱姑爷帮着看呢。” “他认识字?”三郎大惊失色,“他不会看两天铺子,回头整个铺子都没了吧?” 别看刘童生昨晚才刚嫌弃了他亲哥,但摸着良心说,就算我国的义务教育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以及人跟人之间也是有着明显差异的。可钱货郎确实是认识字的,关键他也不是二哈呢,怎么就能看两天铺子,铺子就没了呢? 就在他俩争执不下之时,江奶奶出面说合了一下。 她说:“咋你俩争起来的样子,就跟虎头和扁担一样呢?得了得了,别吵吵了,进屋坐会儿。三郎啊,去把你爹娘喊回来。” 这会儿其实已经是农闲时分了,菜园子还是需要人照看的,但总得来说,地头上的活儿已经很少了,江父一个人就能搞定。而江母则是去了大房那头,跟江大伯娘一起折腾冬瓜呢,洗啊削皮啊切条啊,事儿多着呢。等那头有个一两盆了,就立马送到薛氏这边,由她进行再加工。 总得来说,江家只有俩闲人,一个是八旬老人江奶奶,另一个就是出生才大半年光景的江虎脑。 三郎是个特例,他就是偶尔休假回家,再说他也没闲着,在刘童生过来之前,他一直在院坝角落里劈柴禾,还准备下午跟江父一起上山多背些柴禾回家。 …… 在江奶奶的调停之下,刘童生被让到了堂屋里坐下,三郎则跑出去喊人了,正在灶屋里忙活的薛氏抽空出来端了茶水点心,由江奶奶陪着亲家表叔坐着。 又一会儿后,江母先回来了。 刘童生知道虎头是薛氏的儿子,同时也明白这个家里能做主的人还是江母。因此,等江母过来后,他特地让薛氏也过来听,当娘的就算在这个家里说不上话,那也有权利知晓儿子的情况。 他甚至还把赵桂枝写给他的信带过来了,把上头的话掰开来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语重心长的跟几人解释道:“当爹娘的都盼着孩子上进,但也不能逼得太紧了,拔苗助长,过犹不及。孩子啊,他到底只是个孩子,真要是在重压之下出了啥事儿,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薛氏&江母&江奶奶:…… 三人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懵圈脸,只差没在脸上写明,听不懂。 刘童生其实也挺苦恼的,因为他上辈子虽然是大学教授,但他是专业课的教授,不负责心理辅导。再一个,他教的本来就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像虎头这种小娃儿。 他没了法子,只好一点点的仔细说,从虎头原先不肯用功学习开始说,又询问他们家有没有对虎头做过什么,随后还提到了父亲的作用,询问江大郎去哪儿了。 江大郎去哪儿了?他要负责卤味药包啊! 家里又没有石磨,因此当需要研磨分类的东西多时,他就会去大房那头,借用他们家的石磨干活。 结果,刚把江父喊回家,尚未来得及歇口气的三郎又被打发出去寻人了,这次是江大郎,地点还是大房那头。 “刘叔!你这是故意折腾我吗?”抱怨归抱怨,三郎还是捏着鼻子跑腿去了。 好一番折腾后,家里人总算是到齐了。 刘童生做啥事儿都讲究一个气氛,眼下这气氛到位了,他也从刚才的谈话中意识到了江家人的文化程度不高,尽可能的选择一些浅显易懂的语句,将虎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然,重点在于这孩子突然变了,疯球了啊! 这叫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江家其他人还没缓过神来,三郎先不干了:“我说刘叔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吧?他不就是以前不爱学习,现在想通了想学吗?我昨个儿回家前,还把这批新货里,适合他的启蒙书都拿回来了。他想学就让他学啊,怎么好学也是个错了?” “那他为啥突然转了性子呢?”刘童生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个问题…… 三郎肯定是答不出来的,他也是看了赵桂枝的回信,才知道虎头热爱学习,虽然觉得虎头这孩子可能一时脑抽了,但他作为亲叔叔,大侄儿要用功他肯定是支持的。 再看家里其他人,他们也都面面相觑,仔细回想起来,确实最近这一段时间,虎头的举动怪怪的。 “他是不是也不爱跟你们说话了?一放学就躲在屋里看书学习?吃的方面呢?睡觉呢?”刘童生依稀记得,他以前工作的大学里也是有心里生病的学生,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厌食和失眠。 一般同时出现了这两个情况,就应该重视起来了,这代表着你的身体在向你发出预警信号。 然后,他就看到江家人大松了一口气。 江奶奶说:“虎头吃得可好了,他吃啥都香,以前桂枝出去摆摊,可喜欢捎带上他了,还说他啥都不用做,就站在摊位前头吃吃吃,吃得周围的孩子一个两个的都被馋得留口水,就跟那个活招牌一样!” “虎头睡觉也好啊,他倒头就睡,他弟弟在隔壁哭成那样,都不带醒的。”薛氏也道,“前阵子打雷下雨,他有点儿害怕,就躲到我和他爹这屋来睡。他弟的摇篮就在他的炕头旁边,半夜里哭啊嚎啊,他都不带醒的。” 就连三郎也来了个王之蔑视:“刘叔你是不是很久很久没见过虎头了?我跟你说,我每个月放假回来,都感觉这娃儿又胖了一圈。他还有心事?我看啊,指不定是觉得学习好了,回头能有好吃的……诶,你们谁忽悠他了?” 众人纷纷摇头,唯有江母迟疑的道:“是不是看咱们天天在那儿做冬瓜糖,想吃啊?大郎媳妇儿,你跟他说啥了没有?” 薛氏先摇头后点头:“也不是说了啥,咱们家天天做冬瓜糖呢。一大锅就是三十斤,有时候那些边角料,还有卖相不太好的,我就拿出来搁在一旁。他不是上学老肚子饿吗?就拿一点拿一点的。” 家里做吃食买卖,就是有这种便利的。别说三房这边了,大房还指着冬瓜糖挣钱呢,那家里的孩子也是敞开肚子吃的。 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江家人还是非常感激刘童生特地跑了这一趟,留他一起吃午饭,午饭后才给他送走。 把人送走后,江家人又聚在一起针对这个事儿商量了一会儿,总感觉吧…… 那话要咋说呢?自家孩子是啥性子,他们自家还能不知道?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但绝对不是孩子被逼疯的问题。 与其担心他有个什么小心思,不如说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或者干脆就是奔着什么去的。 “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小兔崽子!” 江母一锤定音,并决定当晚给他来个爱的教育:“捉摸个屁!让他自个儿说!他不说就揍他,揍到他说实话为止!”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立竿见影的。 等三郎结束了五天的假期,于傍晚时分回到孝义镇的书铺里时,就向刘童生告知了最新进展。 “经过我娘和我大哥的亲自询问,虎头说了,他说是因为他干姑姑向他许诺,只要能考上秀才,就会给他一家酒楼、一个点心铺子、一个糖水铺子。所以,他现在的目标相当明确,用功念书,考上秀才。” 真相就是如此得简单,虎头甚至没多做挣扎,毕竟他奶下手已经够狠了,等他发现他爹也准备撸起袖子揍他时,连多余的一秒犹豫都没有,他就立马自曝了。 刘童生:…… 这个答案也是让他猝不及防。 三郎还非常郑重的向刘童生表达了全家对他的谢意,哪怕虎头这孩子确实蛮操蛋的,但刘童生也是真的关心他家孩子。所以,感谢是真心的,另外还让他放宽心,虎头那小兔崽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心思重的人,而且再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他们全家人都明白了,这孩子不是不能用功念书,他就是故意的! 虎头还觉得自己白挨了一顿打,他奶和他爹却认为,就没有白挨的打,这孩子就是欠打! 于是,被真相糊了一脸的刘童生,浑浑噩噩的走出了书铺。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选择了去搞他哥。 钱货郎才苦呢,他也很忙的啊! 人人都认为他嫁进了周家,就能享清福了。 啊呸! 这就跟啥道理一样呢?搁在他们上辈子,碰上男的对女的说,我养你!听着是不是很感动?但是男的嘴里的养你,跟女的自己脑补的养你,那差距啊,反正感觉孙大圣一个跟头肯定是翻不到的。 钱货郎的情况就是这样,在外人看来,他享福了,周家有祖宅有田产有铺面有钱粮有下人。他嫁到周家以后,除了享清福还能做什么?甚至连孩子都不用他亲自生! 但事实上…… 周生生把一堆事情都交给了他,酒楼是他管的,酒庄也是他在料理,其它铺子虽然是租出去了,但偶尔也会有人退租,那么寻找新的租客也是他的活儿,碰上老租客不给租金,一样是他出面的。另外,赵家兄妹还要搞他,说什么开个教辅书铺就是顺手的事儿。 顺手个屁! 铺子要腾出来吧?地段是不需要太好,但你能在酒楼旁边开书铺吗?还有去接货啊!真以为赵家是直接派商队将书籍送货上门的?屁啊!他们只送到县城了! 然后咋办?当然是要周家这边派人去县城里接货,那谁去?不管谁去,安排这事儿的人肯定是钱货郎。 还有周家在附近的乡下地头有很多田产,那田产它不是空地啊,它得要人管着呢。先前,周家的田产都是直接赁出去的,收租子的,但这事儿以前是由周生生那个继母在操持,她把好多田产直接便宜租给了娘家的亲戚。 这不得一一收回来?再重新找佃农赁出去? 还有就是,租赁田产也是有差别的,有些是直接租地,按年给租金,这个租金结算可以是钱也可以是粮食,或者一半钱一半粮。 就这样都是很便捷的了,要是摊上那种自身没钱的,他得管你要粮种,肥料也得要,回头只收种地的费用,出产都是主家的。听着是不错吧?但这种田地,往往出产跟前头那种差距巨大,感觉就是纯粹来摸鱼的。 钱货郎一个头两个大,他就特别特别想念他家老妹儿。 就是赵桂枝她妈。 有个能耐的妹子会造成什么结果呢?但凡遇到什么麻烦事儿,就会想起她,希望她能踩着七彩祥云过来救命。 然而,老妹儿没出现,混账弟弟来了。 …… “你来干嘛?你干嘛来的?走走走,去去去,别来烦我!我看到你就头疼!”钱货郎一叠声的赶人,恨不得立马让这混蛋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 刘童生才不惧他,直接登门入室,特别自来熟的让丫鬟送茶送点心,并且吩咐说,晚饭就在他们家吃了。 钱货郎:!!! 品着茶吃着点心,他就顺便把江家的事儿说了,等不久之后,晚饭摆上桌了,周生生也从外头回来了,又听他简单的总结式讲述了一遍。 周生生知道啊,这事儿就是她搞出来的! “桂枝那孩子也是!心里纳闷不能直接问我吗?江家的事情,我不比你更清楚?” “很显然,桂枝那孩子觉得你不靠谱。”刘童生顿了顿,用拿着筷子的手挨个儿指了指他俩,“准确的说,是你俩都不靠谱!她信不过你们!” 哪怕这是真相,那也太直白了。 周生生当场拍了筷子,发飙道:“你靠谱!你最靠谱!你靠谱到你儿子是个学渣!我不靠谱咋了?我儿子学霸!” “那还能不是你儿子自个儿能耐?”刘童生提起儿子就难免心虚气短,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他马上就能有二胎了,“我小号好好练。” “好好练也没用!你俩就不会教孩子!” “你乱讲!我跟我媳妇儿都是大学教授,年年评先进,带出来的学生哪个不是国之栋梁?我怎么就不会教孩子了?你不能因为我儿子是个蠢蛋,你就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啊!” 周生生满脸的嫌弃:“你俩是大学教授,只能证明你俩脑子活络,读书的天赋好!你们的学生就更不用说了,知名大学……以前你俩还带本科生呢,后来直接带研究生了。那能考上你们学校的研究生,他也不可能是个笨蛋呢!” 刘童生懵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呢?就跟那县学府学的先生一样,能考上那两处的,就不可能不会念书。你想想,不会念书怎么考上的?” 其实还不能跟县学府学比,刘童生夫妻俩上辈子所在的大学,确实谈不上全国前十,但也是知名院校,他俩还都是带研究生的。按照算法,估摸着他们的学生怎么着也该是这辈子举人的身份了。 那能考上举人的,不得是又有天赋又分外努力的? 周生生可得意了:“我知道你们在背后说我俩走了狗屎运,摊上这么个聪明又自律的省心儿子。但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了忽悠他,都差点儿头秃了!” “你还能忽悠他?” “他就算再聪明,也有傻的时候啊!他也不是一下子就那么聪明的啊!”周生生示意钱货郎说话。 钱货郎都已经吃了两轮了,这会儿打着嗝附和道:“那是我亲儿子,我又舍不得打他,可不得忽悠吗?他小时候喜欢打篮球,我说成啊儿子,你考个一百分,我给你买个新篮球。后来,我又跟他说,你考到重点高中,我带你去沪市看球赛。等最后高考结束后,就那次升学宴以后,我俩还跑去了美国看NBA现场呢!” “自律个屁!当然后来他还是很自律的,因为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但他小时候,不都是我俩在他眼皮子下吊个胡萝卜,让他乖乖的往前走?” “你呀,你就是个弟弟!” 钱货郎一脸的嘚瑟,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弟弟说,要不我家二胎放你家养几年? 这天晚间,刘童生是被他哥丢出去的,他还摇头晃脑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桂枝啊,你妈到底去哪儿了!有没有人能替我做主,给我主持公道啊!” 第112章 又隔了半个月,赵桂枝这边才收到了回信。 倒不是那头不重视她所说的这个情况,而是真相太过于残忍,江家人忙着收拾孩子去了,刘童生准备隔着媳妇儿的肚皮跟二胎好生聊一聊,胎教也是很重要的…… 总之,等收到回信时,都已经到七夕节了。 这年头的七夕节,那是完全没有任何情人节因素的。在这里,七夕节就是女儿节,未嫁的闺阁女子会在这一日向老天爷乞巧,也就是希望自己心灵手巧。 赵桂枝已经嫁人了,就算没有明文规定已婚女子不准过这个节,她也没这个兴趣。 没办法,就上辈子那种情况,各大商家那是把所有中的洋的节日,甭管啥玩意儿都能过成购物节,直接把她给搞成PTSD了。总感觉,过节等于钱包瘦身,完全没那心思了! 就觉得所有节日里,最开心的肯定是那些黑心资本家! 确实,黑心资本家挺高兴的。 赵闰土早在月余前,就跟尤神婆联手推出了一款专门为巧手姑娘准备的书籍,算上刊印、铺货等等时间,刚好能在七夕节这天上架出售。 那本书,赵桂枝也收到了,是她哥亲情赠送的,大意是希望她除了拿锅铲之外,再练练别的。 ——《巧手刺绣一百种》。 赵桂枝就觉得这书名特别眼熟,再配上那莫名熟悉的封面设计,她就感觉吧,肯定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因为一时间没想起来,她也没去专门向尤神婆讨教,而是揣着书去找了她奶。 她奶接过来一看,顿时乐了:“都出这玩意儿了?啥时候再出几本讲打毛线的?” 懂了,彻底懂了。 赵桂枝想起她家太后娘娘,以前就有好多本类似的书,不过那是讲如何织毛衣的,什么毛衣织法一百种。 “我看是没戏了,我哥再怎么有本事,也没办法弄到织毛衣达人呢。再说了,毛线从哪里来?”赵桂枝并不懂这些,哪怕她上学那会儿,也有女生买了织毛衣的线和棒子,偷偷的打了围巾送给喜欢的人,但在她的印象里,这玩意儿就是工厂流水线出来的。 哪知,赵奶奶却相当得不以为然:“毛线,自个儿搓啊!咱们以前就是自个儿想办法搞的。还有那些放羊的,偷偷的撸毛线,这叫挖社会主义墙脚!” 赵桂枝:…… 行吧,回头可以建议她哥跟她大舅妈小舅妈合作一把,那俩应该是会的,只不过肯定凑不齐一百种花样就是了。 “奶啊,你说同样都是人,咋我哥就那么能耐呢?看到啥都想到挣钱,他到底是咋想的,怎么就想起搞这玩意儿来了?”关键是,像这种书编排起来还挺容易的,毕竟这年头会女红的人太多了,大不了花钱买技术,甚至不用那么麻烦,光是赵府就有不少擅长刺绣的丫鬟嬷嬷。 把封面一印,里头的内容以图片为主,当然是黑白的,但也没啥,因为讲的是针法又不是配色。当然,也有文字备注,勉强算是图文并茂。反正看着像模像样的,估计还真会不少人买的。 赵奶奶就挺感兴趣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提议道:“让你哥给我也弄一个,就编那个样板戏!” 啊这…… “您自个儿跟他说去!”赵桂枝服了,她是真的服了。 她如今只能祈祷,这年头千万别再有其他的穿越者了,不然回头不得疯球?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么干也挺好哦,可以帮她找妈妈! “奶!奶!”赵桂枝一下子就激动,扑到赵奶奶身旁,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奶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样板戏的事情啊?我知道那个,喜儿!” “白毛女啊!我知道。” “回头咱们让我哥找个人帮忙记录一下,然后再润色润色,印出来当话本子卖。记得千万要卖便宜些,要不是考虑到会影响市场经济,我都想让他免费了。还有,最好是能改变成戏曲,万一我妈看到了呢!” “对哦!有道理!” 祖孙俩一合计,决定拿出当年最为经典的几个戏曲,用来找人。 不得不说,她俩的脑洞也是真的大,等回头赵闰土知道了,恨不得一头栽倒。能把寻人启事玩成这样的,古今中外估计真的是头一份了。 然而,赵闰土暂时没工夫关心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跟郭家的合作案。 这就不得不提到二郎了。 自打二郎进了日禄书院之后,他就源源不断的给了赵闰土不少课堂笔记、读书笔记等等。但对于赵闰土来说,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不是内容不好,而是名气还不够大。 他们甚至只能将那些资料改头换面的刊印出去,而不能直接冠上日禄书院的名头。真要是这么做了,只要被日禄书院知道了,一准要糟糕。 但在那之后,二郎结识了他的同窗好友郭十六郎,因为认识的时间尚短,赵闰土叮嘱他按兵不动,等他这边完成了一切,再将人请到府上来。 可还有个问题。 赵闰土是两边跑的,他前几个月跑到了省城去,又去了其他的府和县,哪怕一路上都有写信送回来,勉强算得上是遥控指挥吧,但商业上的事情是可以这样的,接待贵客能这样? 开什么玩笑! 因此,他正紧赶慢赶的往回赶,争取在八月前赶到府城,在江二郎的引荐下,跟郭十六郎见个面,也好引出接下来的合作提案。 这个事儿,被赵闰土在备忘录上标记为最重要的事儿,远比其他事情来得更重要。 要知道,但凡他能说服郭十六郎加入进来,那么接下来的所有教辅书上,都可以印上日禄书院郭山长的名号。再说了,这也不算骗人,现如今他们拿到手的不少教辅材料,就是出自于日禄书院的,当然不一定是来自于山长本人,但总归也能跟日禄书院扯上关系。 当然,既然是合作就肯定会有分红,赵闰土很舍得啊,他再怎么钻钱眼里,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抠门的。 甚至赵闰土还计划了很多很多,譬如说,他老妹儿很喜欢的黄冈题库,这不就可以弄个日禄题库吗?什么日禄密卷、日禄小状元小举人小秀才、日禄课文详解、日禄达标卷进阶卷联考卷等等。 办法有的是,就看郭家小少爷给不给力了。 赵闰土盘算得可好了,真要是能把日禄书院系列,做成上辈子黄冈题库那样的,对于郭家来说,那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儿。 他嘛,没那么贪心,只要能分得多半钱就好了。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 在赵桂枝了解到了关于虎头上进的真相之后没几日,七夕节先到了。又过了半个月,她哥火急火燎的回到了赵府。 值得一提的是,赵闰土回府后没多久,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是大晚上回来的,赶在城门落下之前,卡着时间点进了城里。等到他回到了赵府,那确实已经挺晚了。考虑再三,他没去折腾他奶,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好生洗漱一番后,就早早得歇下了。 这么做主要是因为这年头的交通太不方便了,他就算不差钱,这出一趟远门也够遭罪的。一路上既没吃好也没休息好,真要是风尘仆仆的冲到他奶跟前去,搞不好就把老人家给吓着了。 因此,赵闰土是认真的鼓捣了自己,甚至在第二日清晨,还穿了体面的衣裳,梳了一丝不苟的头,这才往慈心堂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结果,他是没吓着老太太,但老太太却把他吓得够呛。 大清早的啊! 一群穿着白衣白袍的小老太太们,在后宅的花园里,挥舞着长剑…… 赵闰土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记岔了,心说七月半不是过去好几天了吗?怎么还有这种离谱的事儿? 再定睛一看。 好家伙,这是公园练剑练太极拳呢。 “奶!!”赵闰土缓过神来之后,还是被吓得不轻,背后都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还不如继续吹着唢呐跳舞呢!” 讲道理,广场舞它只是扰民,但没有吓人的功效。 这一大清早的,好悬没给他把魂儿吓没了。尤其这群小老太太啊,她们身上的练功服不是现代那种宽大的运动服,而是古风版仙气飘飘的白衣白袍。 假如说,眼前不是一群小老太太,而是一群十来岁的妙龄女子,那赵闰土估计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到仙女下凡了。 问题就在于,这是老太太们啊! 白衣飘飘的一群老太太。 多渗人啊! “哟,土疙瘩你啥时候回来的?”赵老太太手里的动作并不停,依旧英姿飒爽的挥舞着手中长剑,然后一个利索的剑花,“回就回呗,等我练完再跟你说。” 赵闰土捂着心口,决定绕个道儿去找他妹。 假如说是一年多以前的赵桂枝,兴许还在睡懒觉呢。但自打被江母一通操练后,赵桂枝起床的时间那是越来越早了,甚至还有过凌晨四点起床的可怕经历。 等到了赵府,赵奶奶倒是没那么变态,但一般来说,冬日里她是六七点钟起来的,夏日里就是五六点钟了。 赵桂枝选了个中间的时间,决定六点起床。 正好,等她洗漱完毕后,她奶的晨练也该结束了。 不过今个儿,她还没出院子呢,就先迎来了她哥。 “哟!土疙瘩你啥时候回来的?”赵桂枝嗷了一嗓门,“奶老惦记你了!昨个儿还说呢,整天晨练不是舞剑就是打太极拳,也忒没意思了。她说啊,想要你给她弄几个健身器材。” 赵闰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那个能耐!” “为什么?”赵桂枝很是费解,“健身器材很难制作吗?” 打发走丫鬟后,笋兄妹一起往花园那头走。赵闰土先是跟她吐槽了刚才受到的巨大惊吓,要知道,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拐个弯儿就看到了一群白衣飘飘还举着长剑的老太太,那冲击哟…… 别提多大了! 随后,他才耐心的跟他妹解释了健身器材的制作难度。 他知道赵桂枝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涉猎,所以他特地仔细掰碎了跟她讲。 “就说这最常见的跑步机好了,你知道涉及到的方面有多少吗?需要太多太多的精细零件了。连跑步机我都做不出来,更别提动感单车、塑身塑形力量训练那些……” 在赵桂枝目瞪口呆全程不发一言的情况下,他叨叨了一路。 当然,这个路也不是很长,换算成时间的话,充其量也就一刻钟。等他们走到赵奶奶晨练的地方时,刚好赶上小老太太们散开,赵奶奶把俩人唤到跟前,高高兴兴的对孙子说:“土疙瘩!我要你给我弄那个,上去以后左右脚可以前后恍惚的东西!你知道是啥吧?木疙瘩你跟他说了没有?” 赵桂枝果断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说具体的,他就叨叨的我脑子疼。要不然这样吧,咱们不找他了,回头我让二狗子给你弄一个。咱们用老木头做,红木!” “成!” 多好说话的老太太呢,反正赵奶奶是美滋滋的回去换衣裳了。她年纪大了,刚才哪怕运动量并不算大,还是略出了一身汗,当然也是因为这会儿天气还是很热的缘故。 她让俩兄妹慢慢聊,她要先去换个衣裳,回头再一起吃早饭。 等她一走,赵闰土就眼神直勾勾看过来:“奶说的是啥玩意儿?怎么就二傻子能做,我不能了?等等,二傻子还能做健身器材?还用老木头?什么健身器材啊?” “如果说,二狗子是二傻子,那你就是大傻子。”赵桂枝一开口就是人身攻击,“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咱奶啊!她两辈子都没去过健身房!别说她了,我都没去过啊!” “那她说的健身器材是啥?” “就是小区那玩意儿啊!就一个‘门’字型的铁架子,上面挂了俩脚踏板,踩上去两只脚一前一后、一后一前晃悠的啊!你没见过啊?你是哪个乡下犄角旮旯里来的土老帽?” 赵·健身房VIP客户·土老帽·闰土:…… “还有一个也是奶很喜欢的。”赵桂枝连比带画的跟他说,“大概就是人踩在一个圆盘盘上,手握住上方的把手,然后往左边扭腰,再往右边扭腰,扭啊扭啊扭。奶还说了,这两个是最抢手的,去晚了就没了。她上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自家也弄俩这玩意儿。” 上辈子的心愿是没完成,但赵桂枝琢磨着,这辈子应该是没问题了,毕竟赵府那么大,随便就能找个地儿安装上这些小区专用健身器材了,让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赵闰土心说,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讲道理,这些东西要复原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小区的健身器材之所以都是铁的,那也是考虑到耐用度。毕竟是公共场所的,还是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的,总要多考虑一下的。不能说,今个儿安装了,半个月后就坏掉了,那不折腾人吗? 但换成眼下,确实可以考虑赵桂枝提议的,用老木头。甚至还可以花园里弄几个,慈心堂的院子里弄几个,再给赵奶奶室内弄俩,万一刮风下雨,她不还能玩儿吗? 制作难度确实不大,但他还是好难受,心里的坎儿他过不去! “妹儿啊,我问你一个事儿,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不需要考虑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我只想要听实话。” “你问呗。” “等将来,你要是有了孩子,你会不会在花园里弄几个滑滑梯跷跷板摇摇马?” “会!”赵桂枝眼前一亮,“我完全没想过这个诶!弄弄!哥,你给我弄!我今年才十九岁诶!我还是个宝宝呢,我也想玩儿,不用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我现在就想玩儿!”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还有秋千架!一个小的,就是单人的那种。再给我搞个大的,双人座椅型的。对了对了,我还想要一个吊床,再要一个树屋!哇塞!哥你真的是太好了,你比我妈还宠我,爱你!笔芯!” 赵闰土:…… 他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讲。 “哦对了!还有旋转木马!” “我要怎么给你弄旋转木马啊!”赵闰土当场疯球,“那玩意儿是通电的!” 赵桂枝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咱们小时候不也有?你忘记了?就那种把孩子放到里面,然后大人在外头转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分不清楚快和慢,那次你在里头坐着,我已经下来了,我爸在帮你转啊转,你大声逼逼说快快快!然后他就转疯了。” 结局相当惨烈,赵闰土吐了一地,赵爸一脸嫌弃的给他拖回了家,然后遭到了赵奶奶的擀面棍伺候。 “噢,是那个啊!”赵闰土尴尬了一瞬,随后挺直腰杆断然拒绝,“你死心吧,我不会给你弄这些玩意儿的!哼!” 哼你个头! 赵桂枝转身就在赵奶奶面前告了一状,那会儿他们祖孙三人已经坐下来用早餐了,依旧是没人伺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说话自由。 听了宝贝孙女的告状后,赵奶奶先给她挟了个虾仁馅儿的小笼包,这才笑眯眯的跟她说:“木疙瘩啊,奶今个儿就教你一个诀窍,一个制你哥的诀窍,保证一学就会,绝对管用!” “啥诀窍?” 不光赵桂枝来了兴趣,赵闰土也是竖着耳朵认真听,他心说难道是正面威胁? 却听赵奶奶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有啥事儿你想让他去做,但他又不想去做,那你就把这个事儿跟钱挂上钩。打个比方,我让他去小店买瓶酱油,他说他要看动画片不想去,我就说我多给你五毛钱,他呲溜一下就窜出去了。” “奶是想让我给他钱,拜托他帮我做?”赵桂枝低头琢磨了一下,忽的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赵闰土的肩膀上,差点儿就给他拍地上去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啥?我不差钱!”言下之意,拿钱拜托他是没用的,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被五毛钱哄得团团转的小屁孩子了。 赵桂枝扬起下巴:“儿童乐园!你想想看,迪士尼一年赚多少钱,你想不想……你肯定想的。” 啊这…… 确实,赵闰土可耻的心动了,仿佛看到无数小银锭挥着翅膀朝他飞来。 “你说得对!咱们做人不能太过火了,成天折腾那些教辅书、考试卷,怎么能这么对待祖国未来的花朵呢?所以,要讲究劳逸结合,该学习的时候就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学习。该玩的时候呢,当然也要放下一切快乐的玩耍。”赵闰土当场拍板,“回头你准备一下,配合游乐场弄个美食街出来。小孩子爱吃啥你就弄啥,懂吧?” 懂! 那当然懂! 谁还没被游乐场里的冰激凌坑过呢?再说了,这年头也不是不能做冰激凌啊,赵府就有冰块的,而且硝石制冰的方法已经在这年头传开了,属于小范围的秘密。穷人当然依旧用不起,但多数有钱人还是无所谓的。 再说了,大量的冰块当然是用不起的,但假如只是偶尔买个冰碗、冰激凌罢了,咬咬牙也就掏钱了。 不过,毕竟是技术有限,估摸着最后出来的也就是赵桂枝他们小时候那种简易版本的游乐场了。更高难度的技术,起码在最近几年是不可能出现的。 别的不说,光是电力设备就能逼死人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看到电灯被发明出来。 甚至哪怕是简易的游乐场,估摸着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也是弄不出来的。 赵闰土很快就有了个大概的计划,决定抓紧时间折腾起来,争取在大年初一开门营业。 新年新气象! 就算赶不上初一,反正能在正月里开业就行。要知道,甭管是哪个年代,过年期间是父母对孩子们最为宽容的时候了。想想那句话,大过年的…… 只要能赶在正月里开业,第一波买卖绝对是稳了。 赵桂枝气得翻白眼:“我年前要回去的!我要去婆家过年的!年后也不可能初几就出门啊!最最起码,也得过完元宵节才能出门的。” 实际上可能会更晚一些,最有可能的是配合日禄书院的放年假时间。 估摸着,不是正月底就是二月初了。 毕竟日禄书院看起来也不像是变态的样子,不可能连个年都不让学生过的。 “有你啥事儿呢?”赵闰土完美的诠释了何为用完就丢,“你只要把美食街给我弄出来,各种计划安排都搞定,然后你就可以回婆家过年去了。明年见啊,小老妹儿~”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113章 “用完就丢”这个词儿,被赵闰土演绎得淋漓尽致。末了,他还叮嘱了赵桂枝,说过几天要招待贵客,让她稳住人设,千万别崩。 赵桂枝满脸的问号。 且不说家里来了贵客一般都是赵闰土接待的,就算是二郎的同窗好了,除非那个同窗是携家眷一起来府上拜访的,不然也轮不到她出面啊! 哪怕这些都暂且撂在一旁不管,请问她有什么人设? 对此,赵闰土让她先评价一下他这个当哥的。 “黑心的资本家。”赵桂枝如实回答道。 赵闰土差点儿没被当场气死:“我是说我对外的形象!” “府城富贵人家的大少爷?死要钱不要脸?眼瞅着就快到三十而立的年岁了,还是一枚单身狗?”赵桂枝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别看她上辈子也老被家里人催婚,但催婚这事儿吧,轮到自个儿身上的时候是很烦,但只要调换了立场,那就别提有多爽了。 就仿佛大学毕业后,自掏腰包给弟弟妹妹侄子侄女购买《五三》一样爽! “边儿玩去!”赵闰土咬牙切齿的提醒道,“那可是日禄书院郭山长唯二的嫡孙!人家是名门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少爷!” “噢,那他跟二狗子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赵闰土卡壳了。 还真别说,代入一下就是这么个感觉。别看人家二狗子两辈子都是学渣一枚,但他确实是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他爸妈都是知名高校的大学教授啊!最初是普通的讲师,带的也是本科生,但后来却是升了职,到穿越之前这俩都在带研究生了。 多么有文化内涵的家庭啊! 根据二狗子的吐槽,他们家连个电视机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啊!他爸倒是有个收音机,因为人家要收听新闻广播的。除此之外,家里最多的就是各种书,他爸妈的专业书籍,其他兴趣爱好的书籍,还有各种学术杂志报纸等等。 就这样,打小就沉浸在书海之中的二狗子,非但没有被熏陶出一身书香气息,反而是一看到书和文字就想吐。 赵桂枝是知道郭十六郎的,她甚至要比赵闰土知道得更多一些。 原因很简单,那是二郎的同窗好友,他不得帮人维护一点儿形象呢?因此,在赵闰土面前,二郎总是将话题往学问方面扯,只道是郭十六郎虽不擅长读书做学问,但人家态度还是很好的,也愿意用功念书,还经常因为天赋所限,没弄明白先生在课堂上教授的学问,不得不放学后找他爷爷补课等等。 总之,二郎给他的朋友树立了一个尽管天赋有限但勤奋好学坚韧不拔的少年郎形象。 ……才怪! 反正根据赵桂枝自己的理解,那不就是个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学渣本渣吗? 搁在二狗子身上,那是你爸妈是大学教授都救不了你! 换成了郭十六郎,你爷爷是二榜进士是日禄书院的山长都救不了你! 一样一样的。 赵桂枝就很淡定:“你别担心什么人设不人设的,在外人面前,我多少还是会装一下的。再说了,郭十六郎又没娶妻,他也不像是那种会带着妹妹跑去别人府上拜访的人。所以,估计到时候就是你和二郎的主场了,你们就当我是个背景板。” “也行。”赵闰土还是不太放心的,他这个老妹儿啊,稳住的时候是真没问题,看着就是个贤妻良母的模样,等真正了解她的人…… 罢了罢了,给他老妹儿留点儿面子吧。 + 郭十六郎来的那一天,天气十分得好。 更妙的是,赵老太太刚得到了她的新玩具——现代小区热门健身器材摇摆车。 这个名字是尤神婆帮着取的,她有强迫症,不能接受赵桂枝说的那个“两只脚都放上去,一前一后,再一后一前”的健身器材。 她还不光给这玩意人起了名字,还有其它的健身器材,只要是她记忆里有的,她都想办法复原了出来。但因为她也只知道外表,对于器材的内部构造一无所知。因此,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摇摆车搞定了,只因那玩意儿太简单了。 下一步,她打算把动感单车折腾出来。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倒不在乎动感不动感的,她就是走路走烦了,特别想骑自行车。可问题在于,哪怕现代人几乎人人都骑过这玩意儿,也能画出个大概来…… 但要完全复制出来,还是太考验智商了。 最终,尤神婆和石二苟配合着,折腾出了一个滑板车。 好像也还成?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年头是没有轮胎的,或者说还没有找到橡胶。因此,滑板车的底下两个轮子是木头做的…… 纯木头的轮子,再搭配上高低不平的路面,哪怕赵府包括府城好多地方都是青石板路,但也一样不平整呢。 反正,使用感觉是蛮销魂的,而且对于了轮子的损耗也是巨大的,才一天下来,就感觉木头成功瘦身了一大圈。 之所以特地提到这个,是因为郭十六郎来赵府拜访时,尽管没看到赵奶奶新得的摇摆车,但他看到了石二苟的滑板车。 嗖的一下,二狗子就飞出去了,然后啪叽一下,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出门迎客的赵闰土:…… 跟客人一起进门的江二郎:…… 没见过世面的土著郭十六郎:…… 二狗子人倒是没啥事儿,就是他给大家伙儿带来了巨大的刺激。直接导致这次拜访的重点劈叉了。 本来,赵闰土是想跟郭十六郎套一下近乎,他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是应该通过郭十六郎跟郭家其他人接触了。也就是说,是时候推出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了。 结果,郭十六郎那眼珠子就跟黏在了滑板车上一样,恨不得当场上去试试。 但肯定不行啊! 二狗子那是皮糙肉厚的,打小就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先前干的还是泥瓦匠的活儿,再加上他上辈子是会玩这个的,刚才之所以劈叉了,完全是因为滑板车没做好啊! 换成郭十六郎…… 赵闰土一点儿也不想让郭家少爷在自己的府上出事,哪怕只是轻微的磕磕碰碰也不行。 没奈何,赵闰土只能让被摔懵圈了的二狗子重新站起来,再给客人表演一遍。 二狗子眼神幽怨的看了金主爸爸一眼,然后认命的重新上去。 这次情况要好了很多,顺顺利利的滑了一圈,但最终还是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只因二狗子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木头制作的滑板诀窍,他忍不住秀了一段。 开头有多美,结尾就有多惨。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滑板它弃二狗子而去,车走了,人留下了,他再度啪叽一下,宣告扑街。 围观的几人:…… “这还是个试验品,我们会弄好的!”二狗子再一次坚强的站了起来,他觉得听老姐的话,穿戴上护具是非常有必要的。别的不说,就膝盖上的那两块纯棉的护膝,这会儿都已经磕破了,棉花都漏了一地。 赵闰土只觉得脑壳疼,他摆摆手,让蠢儿子赶紧走,随后才把郭十六郎忽悠到了前院的书房里。 就想赵桂枝先前猜测的那般,人家就是一个人过来的,没带家眷。也因此,赵桂枝只露了一面,带着赵府所剩无几的丫鬟们,送了茶水点心,也由二郎做了一下介绍,之后就挂着矜持的微笑,开溜了。 回头,她就跟来拿订做第二套护具的二狗子吐槽。 “那个郭十六郎,看着比你以前还天真呢。我感觉就好像是被父母家人保护过渡的孩子一样,眼神特别清澈干净,就好像没经历过任何坎坷一样。妈呀,这样的人落到我哥手里,还不得被吃干抹净?这也太惨了吧?” “姐你能稍稍关心一下你老弟吗?我膝盖都磕青了!” 哪怕有护具,石二苟还是把自己摔得不轻,他回忆起以前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大姑姑每次都是心疼得要命,对他那叫一个嘘寒问暖,还会买零食给他吃。 但眼下换成了赵桂枝…… 赵桂枝压根就没搭理他,而是起身走出去看她奶奶左摇右晃去了。 石二苟心里苦啊,他前个儿也试玩受伤了,尤神婆见了之后哇塞了一句,说你真牛批,摔个跤都能把膝盖磕成爱心形状的淤青来,棒死了! 想想女朋友,再看看弃他于不顾的老姐,石二苟委屈的抱住了自己。 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后尤神婆就过来催他继续去干活,还特地叮嘱他,不能让金主爸爸失望,现在可就一个爸爸愿意认他俩了。 “我有爸啊!我爸在孝义镇呢!” “他就快有二胎了。”尤神婆捅刀子捅得特别利索,“回头搞不好还有三胎四胎的,很快就会忘了还有一个已经练劈叉的大号了。对了,你应该庆幸你一穿越就已经那么大只了,真要是回到了童年时期,搞不好他还能让你重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以后考科举走仕途,光耀门楣!” 石二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目前的生活非常美好。 嗯,人要知足。 身为狗子就更应该知足了。 他是知足了,可架不住金主爸爸要搞事儿啊! 在没见面之前,不管二郎怎么说郭十六郎天真直率,赵闰土都没有一个清晰直观的认知。再一个,他跟赵桂枝等人还不一样,在这半年时间里,他有多半时间都是在省城那边的,当然也去过别的地方,反正没待在赵府之中是真的。 也因此,很多事哪怕二郎说了,但当面说的话,还能像赵桂枝那样,从表情神态语气来分析一下,可换成写信…… 二郎啊,他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啊! 他写的信,除非是给老家的亲人写的,那确实是考虑到了虎头的文化水平,尽可能的选择一个通俗易懂的话来写。但如果是写给别人的,他写信就跟写文章一样,是没那么精细,但确实是撇开了很多主观因素,说事儿就是简单的说事儿,不会夹杂私人情绪的。 赵闰土也是真没想到,郭十六郎这么大个人了,居然那么天真。 仔细一品,他就跟赵桂枝想到一块儿去了。 郭家那边确实是个大家族,书香门第也不像外人想的那么干净。但有个情况就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外人只道他是郭山长唯二的嫡孙,却没人知道,郭山长还有个才华出众但身子骨奇差无比的嫡子。 那个嫡子也不是天生如此的,郭山长的科举之路挺平顺的,他之所以对官场心灰意冷,问题就出在他的儿子身上。 他儿子是因为官场上一些拉帮结派的事情,遭奸人暗算的。运气好,最终是熬过去了,但却落下了病根。哪怕他才华横溢,但就那身子骨,连考场都熬不过去。 郭山长自觉愧对于儿子,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便对官场彻底死心,索性辞官回乡,接管了日禄书院。 他当然还有其他儿子,嫡出庶出都有,但嫡孙却只有两个。一个就是郭十六郎,他跟他那多病的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另一个是郭十六郎的堂兄,在兄弟里头排行十三。那位倒是聪慧得很,如今也不过才到而立之年,已考上了举人,哪怕考进士落了榜,也没灰心丧气,而是准备下次再战。 就因为这些个原因,加上郭家的人才并不少,郭山长对这个天赋一般的孙儿也是看得开,只要他不出去闯祸,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大不了再读几年,当个启蒙班的先生还是没问题的。 但郭十六郎不是很喜欢这些事儿。 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太过于单纯了,他对外界的事情格外得感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偶然间发现二郎整理课堂笔记另有用途后,非但没点破没举报,反而帮他一起来做。甚至于…… 郭十六郎啊! 他对读书就没多大兴趣,才不会主动去跟他祖父讨教。为什么这半年来,他的变化那么大呢?课堂上先生讲的东西听不懂,那就听不懂好了,无所谓嘛。事实上,他跑去问的问题,好多都是二郎没弄明白的,而不是他。 弄明白了才能把课堂笔记做得更完美,本来要是自己用的,怎样都成。但二郎知道的,这些是要交给舅兄赵闰土,然后拿去排版刊印的,真要是出了错,可就害人了。 甭管过程如何,赵闰土又忽悠了一人,他还特别会话术,知道以郭家的情况,要么不缺钱,要么就算缺钱也无所谓。所以,他直接以名声相诱导,明示暗示一旦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红遍大江南北之时,日禄书院的名声也将传达到九州大地的所有角落里。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搁在现代少有人不知道黄冈的,哪怕不知道究竟在哪里,这名字总归是听过的吧? 郭十六郎本人对于名声没什么执念,但他知道他祖父有啊! 再一个,天天待在书院课堂里听先生讲那些怎么都弄不明白的晦涩内容,他老早就厌烦了。 两人一拍即合。 二郎全程沉默不语,总感觉同窗好友会被舅兄忽悠瘸了。 但仔细想想,这事儿确实是对双方都有利的,郭山长肯定也希望日禄书院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吧? 希不希望都无所谓了,他俩已经达成了共识,准备下一步就先推出名家典籍,内容就是那些年郭山长写的精品文章。 要精装版的! 先一本一本的出,等数量多了,再来个合集典藏版的! 赵闰土的目标特别清晰,他准备把郭山长打造成新一代的网红名人,让广大学子们争相抢购郭山长的著作,先笼络一批粉丝,然后再提纯,回头开个什么签售会啊,发布一些周边等等。 当然,这个周边指的是文具方面的,什么笔墨纸砚都来一套,只要能跟郭山长搭上边都可。 如果说,日禄题库是准备做成一个系列的,那么郭山长就是当红IP! 完美~! + 远在日禄书院的郭山长:…… 阿嚏!阿嚏! 夏日过去了,秋天就要到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加件衣裳,再顺道去一趟儿子院里,看看儿子最近的身体如何。 以及,他家十六郎又跑去哪里了? “江仲义?我记得这个学生……倒不是因为他的学问如何,而是他能让十六郎跑来问我问题。”郭山长摸着花白胡子,对病榻上的儿子露出了苦笑,“十六郎原先看到我就跑,为了这个好友倒是豁得出去。不过这也不错,他想要回答他朋友的问题,总得先把事儿搞明白吧?这小半年里,我跟十六郎说的话,比往年好几年都要多。” “谁说不是呢?十六郎有时候寻不到你,就来找我了。我们父子也难得能坐在一起探讨学问。” “挺好的,有空请他来家里坐坐吧。” 郭山长这大半辈子也算是见了不少人和事儿,哪怕他隐约觉得,江二郎最初可能是真的利用了他家十六郎,但那也是最初。 尤其是最近的两三个月里,郭十六郎跑来问他的内容明显简单了许多。十六郎本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他又如何会不察觉呢?不管那是因为江二郎故意降低了难度,想借此替十六郎补课,还是借此促进郭家人的关系都无所谓。 他不关心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第114章 府城的秋天感觉比乡下农间来得更快一些,仿佛一夜之间,在一场秋雨过后就降了温,弄得赵桂枝一度以为秋老虎这话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她虽然是头一次在府城过秋天,但赵府里的其他人却是很有经验。 往前头两个月,那会儿天气还热得很呢,赵老太太就已经熟门熟路的唤了相熟的裁缝来府上给众人做衣裳。再往前,开春也就是赵桂枝刚跟他们相认之时,赵老太太也让人单独给赵桂枝做了不少衣裳。 当然,赵闰土和二郎也是有的,但不多。前者是因为去年依着他自个儿的喜好置办了不少衣裳,他这个年岁又不会再有太大的身材变化了。后者则是因为日禄书院的规矩森严,那边只允许穿青布长衫,当然细节部分随意,可二郎又不是那种特别在意外表的人,因此只是根据书院的要求,定做了两身长衫用来替换。 算下来,赵桂枝待在赵府的这几个月里,做的里外衣裳都得有三四十套了。 哪怕这样,赵老太太还嫌不够:“你小时候的衣裳还是我给你做的呢,那会儿我用的还是蝴蝶牌的缝纫机。那东西可好用了,用了几十年都不坏的。要不是后来我眼花了,还打算给你们做衣裳呢!” 准确的说,倒不是给俩疙瘩做衣裳,赵老太太再怎么样也是明白年轻人的审美跟他们老一代完全不同了。就算她真的辛苦做了衣裳,大概率也是穿不出去的。她真正想的是,给俩疙瘩的孩子做衣裳。在她看来,小婴儿的衣裳用旧衣服改改最是好了,既能节约钱,又对孩子好,而且小孩儿又没审美的,也不会嫌弃她的手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别说上辈子了,她这辈子都没盼到俩疙瘩的孩子。 一个都没有啊! 你说气人不气人啊! 不过,比起上辈子,起码这辈子还是有盼头的。 赵老太太看着穿上了新衣裳的赵桂枝,一脸美滋滋的道:“先这样吧,等回头你要是有了,以前的衣裳肯定都不能穿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做新的,等你娃生下来后,咱们还能打扮小娃娃呢!这么一想,最好是个小女娃娃,你小时候老可爱了!” “……奶,我还小呢。” “小什么小!你都成亲了,明年都二十岁了,真不小了。你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伯都生出来了。” 赵桂枝转了转眼珠子,决定来个祸水东引:“我到明年也才二十岁呢,您再瞅瞅我哥,他今年就二十七了,明年二十八了。他生日还特别大,算虚岁的话,也可以算是三十,对吧?” 这要是赵闰土此时在场的话,一定喷死她。 怎么今年二十七,就差不多算是三十了呢?这数学已经不是体育老师教的问题了,这是幼儿园的体育老师教的吧? 问题的关键在于,赵桂枝这话说得有没有道理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赵老太太听进去了。 她不光全都听进去了,还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末了一脸神情复杂的点点头:“确实啊……你哥最近在忙些啥?我要有好多天没瞧见他了。” 前面那几个月里,赵闰土是直接跑离了府城的。据说他是在省城发展新业务,当然也不一定是待在省城的,估计没少跑别的地儿。要不是前几日为了招待郭十六郎,他还真的就不一定会赶回家。 “他还能干啥?不就是在忙活日禄题库的事情吗?就二郎的那个小弟,郭十六郎,他好像帮着引荐了他祖父给二郎还有我哥认识。反正他现在可忙了,天天都待在出版社那头,恨不得连轴转,据说连吃饭睡觉都是抽出时间来的。” 赵桂枝早就让人提醒过他了,提醒别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之所以说的那么委婉,是因为传话的是赵闰土的心腹手下,反正她相信以她哥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听懂她的潜台词的。 不过更多的消息,她就不知道了。 “这孩子,他就不能稍稍分点儿心思放在他的终身大事上头?”这点,是赵老太太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 如果说,上辈子那个情况是没办法,毕竟赵家也是普通人家,赵闰土更是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哪怕他叔婶对他不错,那也不至于给他买房买车娶媳妇儿吧?加上他又一直希望靠自己的能力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因此就算拼命工作,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搁在如今呢? 赵府真的不差钱,尽管从去年赵闰土过来后,赵家的财富那是直接翻了一番还多,但摸着良心说,原身也不差钱呢!赵家虽是商户人家,但也是有田产的,还不少呢,光是赵老太太的嫁妆田就有上百亩。赵家祭田三百亩,其他田产更有近千亩之多,哪怕并不是所有的田产都是上等良田,那数目也是很可观的。 像江家,统共也就十余亩地,那就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还能挤出钱来供养读书人。 基本上以现如今的生活水平来看,如果是自家的田产,那么有个三五亩地就可以确保一家人不被饿死了。要是有十亩地,除非是摊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灾荒,要不然光是吃喝不算其他的,那是能吃到撑的。 赵家啊,光是那千余亩的田产,就足够赵闰土当一辈子咸鱼了。 可他就不! 用他的话来说,都穿越了,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呢?哪怕没有当龙傲天的梦想,那也不可能直接躺平当咸鱼呢! 赵老太太倒是希望儿孙们都有一颗上进的心,但这跟她盼着赵闰土娶妻生子,并不矛盾啊! 还是那句话,这要是赵桂枝还未脱离苦海,她肯定跟她哥站边。可谁让她已经脱离了单身狗的世界,哪怕接下来还有更为可怕的催生…… 她这不就是为了逃避催生,才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吗? 不过,她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了,赵老太太多问几句后,索性喊了个知道的来。 趁着下人去喊人的工夫,她还跟赵桂枝说了两句:“原先那老太太跟前全是一溜儿的大美人,她还不爱让大丫鬟嫁出去,好像是担心嫁出去了自个儿这边玩不转了。我就没感觉,有啥玩不转的?我以前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我来了以后,有个丫鬟哭着求我成全,我就成全了她。” “然后呢?”赵桂枝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她倒是能理解原来那个老太太不舍得,这不以前看红楼梦,贾母也对鸳鸯极为依赖,照样舍不得鸳鸯嫁出去。 估摸着,这是差不多的心态? “她说是看上了大少爷跟前的小厮,我喊来土疙瘩一问,再两边一撮合,这门亲事就成了!”赵老太太得意洋洋的笑了,“我还送了她一份嫁妆呢,等她成亲后,还让她继续回后宅里当管事嬷嬷。对了,她的针线活儿做得很不错,前头你的贴身衣裳都是由她来做的。” 这么一说,赵桂枝就有印象了。 好像是个年岁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媳妇儿,梳的是妇人头,体型微胖,据说是生完孩子后没瘦回去。又因为嫁过人的统一会被称呼为嬷嬷,赵桂枝一度还相当得不适应。 “她可比你能耐,才嫁人没多久就怀上了。我就让她去管衣裳,那活儿轻松,得闲了还能给小孩子做点儿衣服啥的。再后来,就你来之前没多久吧,她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琢磨着,她又要带孩子还要喂奶的,就还让她帮我管衣裳。一直到你过来了,我才让她去替你置办衣裳、管衣裳的。” 反正听着,那人就跟衣裳过不去了呗。 赵桂枝不解的问:“可她不就是个管衣裳的,你问她,我哥去哪儿了,她怎么会知道呢?” “她男人是你哥跟前的小厮嘛!以前是小厮,后来好像被你哥提拔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啥情况。”赵老太太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只道,“土疙瘩前几个月不是跑出去了吗?她男人也跟着呢!” 说话间,外头有人说人到了。 等人进来给老太太请了安,又起身立到一旁时,别说赵老太太了,连赵桂枝都明显愣了一下。 在她俩的印象中,这人是个微胖的身材,估摸着就是生完孩子以后没掉肉,加上她平常的活儿又多半是以坐着为主的,并不算很辛苦。反正,赵桂枝依稀记得,前阵子见过她,她还是脸颊有肉的。 这会儿,整个人精瘦不说,那衣裳穿在她身上,就跟个麻布袋子套着一样,空荡荡的。 哪怕这年头并不是以胖为美的,但也没有赵桂枝上辈子那么严重的身材焦虑。再说了,这要是正在说亲的小姑娘,在意身材还是能够理解的。可她都嫁人生子了,折腾这干啥? 祖孙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 还是赵老太太先开了口:“霓裳你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霓裳就是这人的闺名,当然不是本名,她的本命甚至连姓氏都没人知道了,只知道两三岁时被卖到了赵府,因为模样不错,经过了好一番教养后,就送到了原来的那位老太太跟前。霓裳这个名字,也是那位老太太给取的。 “老太太……”霓裳明显得哽咽了一下,已经瘦成鸡爪子样的双手用力地绞在一起,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卖力的磕起了头。 “你先起来!”赵老太太很是无语,哪怕是她这种老派人,也经过不了这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情况。 也就是因为这个霓裳后来远离了赵老太太,她并不知道慈心堂这边已经不允许随便下跪磕头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因为对她来说,天都塌了,也无所谓没的了。 在赵老太太的追问下,她边哭边道出了实情。 原来是她男人在外头有人了。 “他要是嫌我伺候得不周到,另纳个小的,我也能接受。可他这是攀上了高枝,打算把我一脚踹了。那我怎么办?我又没有娘家,还有我儿子,他娘肯定不会让我带走儿子的……我活不了了,求老太太替我做主!” 赵老太太一脸的一言难尽。 不止是她,赵桂枝更是很想口吐芬芳。 好在,她俩也明白这是时代局限,不能怪霓裳太过于卑微了。再仔细想想,霓裳这不是已经在努力挣扎了吗?可能之前她还没下定决心,赶了巧了,碰上赵老太太唤她过来询问事儿,她把心一横,决定为自己讨个公道。 赵桂枝压低声音问她奶:“这人是签了卖身契的吗?那她男人呢?什么情况?” “她肯定是有卖身契的,后宅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不可能没有卖身契。”赵老太太还特地回忆了一下,随后很肯定的点头,“她就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进来的!她男人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要是小厮的话,应该也是卖身契?” “如果本来就是签了卖身契的,我觉得我哥不会特地放人。反过来说,要是原先没签的,我感觉我哥也不会让人补签,他应该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 听了赵桂枝的话,赵老太太先点头后摇头:“木疙瘩你弄错了一个事儿。你哥是不会逼着人签卖身契,可他压根就不会去重用一个没签卖身契的人!赵家的家生子一大堆,还有签了死契的,他干嘛想不开要去雇个人使?” 除非那人的才能是无可替代的,比如说石二苟这样的,赵闰土就会跟他立字据,又是给底薪又是给分红,还承诺分房分田等等。 但哪怕不了解霓裳的男人,赵老太太也觉得不可能是这么优秀的人才。不就是个跑腿的小厮吗?赵闰土肯定会找个有卖身契在手的。 “好家伙!签了卖身契的都敢在外头有人?还打算纳小?”赵桂枝表示大开眼界。 赵老太太纠正她:“你听岔了,人家没打算纳小,人家是打算休妻另娶。” 都挺混蛋的,赵桂枝甚至一时间分不出来哪一个更混蛋。转念想想也是,干嘛非要给渣男分个优劣呢? 垃圾分类,那是为了保护环境,给渣男分类……闲得腚疼! “霓裳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做主!”赵老太太当下就许了承诺,“你先说说看你自个儿的想法。” “我要我儿子!”霓裳飞快的说出了心中的答案,显然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过无数遍了,“我能接受他纳小,在外头养人我也不管,但我要我儿子!儿子一定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 赵老太太一脸扭曲,好在她及时想起来了,这人只是后宅的管事嬷嬷,又不是她什么人,当下便点了头:“我在这里给你撂下话,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保证没有人能抢走你儿子!” 霓裳噗通一下,又跪下了,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后,她退下了。 “奶,我觉得你好像忘了喊她过来的目的了。”赵桂枝迷茫了一瞬,“你原先喊她来问啥的?哦哦,问我哥最近在干嘛。” “哼!老话说的好,蛇鼠一窝,他身边的跑腿小厮不像话,他还能有多干净?” 赵桂枝就觉得吧,就算她哥是个死要钱臭不要钱的黑心资本家,但一码归一码,她哥完全没有理由在这种事情上面乱来吧?犯不上啊! “奶,那好歹是您唯一的孙子,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呢。” 解释的机会对吧? 可以有! 于是,在赵老太太的紧急呼叫之下,赵闰土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府上,一头栽进慈心堂:“怎么了?奶您这又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赵闰土!” 赵闰土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过去的种种经验告诉他,当他奶连名带姓喊他的时候,就是天要塌了的预兆。 他本能的先瞥向坐在一旁的老妹儿脸上,用口型问她出啥事儿了。 “你看你妹干啥?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混账事儿?”赵老太太决定来个先声夺人,这是赵桂枝建议的,甭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先诈一下,说不准就能挖到什么内情了呢。 果然,赵闰土面色发白,眼神里透着惊悚:“我、我没干混账事儿啊!”赶紧给赵桂枝使眼色,让她给点儿提示。 赵桂枝权当自己是个摆设,还饶有兴趣的托着腮帮子观察她哥的表情。 可惜啊,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去学个微表情课程。不过,就算不懂微表情,她哥面上的慌乱神情也太明显了吧? 难道…… 有情况?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打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做人啊,一定要问心无愧,哪怕你喜欢钱,自个儿想法子挣钱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走歪门邪道!还有,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就算你……”自个儿没做,那你身边的人呢? 然而,赵老太太并没有机会把后头的话说完,因为赵闰土瞬间来了个原地滑跪。 “奶!我错了,我就是没想到尤神婆那个嘴啊!她是什么玄学大师,她就是个乌鸦嘴!她还骗我说,塔罗牌只是个建议牌,只要我足够坚定,就没什么是躲不过去的。她还夸了我,说我为了能够保持单身太拼了。” 赵闰土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了尤神婆的缺德行径。 最缺德的是什么呢? “她跟我说,如果我跑到外地都还不放心,还可以改变身份,把自己弄得丑一点儿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我还真就信了她个邪!” 按照尤神婆所说的,赵闰土愣是改变了半年的计划,特地跑去了省城。哪怕他本来就打算去其他地方发展他的新业务,但按照原先的打算,他是准备先跟郭十六郎搭上头以后,安排好了日禄题库的系列教辅书后,才出远门开拓市场的。 这个顺序弄反了啊! 当然,先出去也没啥,因为就算尚未跟日禄书院达成合作,他手头上也有不少教辅书,包括前些年的科举考题、经典文章等等,也算是手上有东西,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倒也能忽悠几个合作伙伴。 但问题就出在尤神婆给他瞎出主意。 建议他改头换面,还说没有哪个女的会喜欢一个又丑又穷又傻的人! 他信了啊! 于是,他先是跟身边的亲信交换了身份,随后还特地扮了丑。准确的说,那也不叫扮丑,而是换下了华服锦衣,他在外穿的就是府内给外出管事做的衣裳。 其实衣裳倒还凑合,赵府有钱啊,赵闰土跟前的人,又是要跟他出去谈买卖的,衣裳料子款式都属于不错的,比得上小康之家了。但跟他之前那贵气到骚包的样儿,却是截然不同的。 反正,就他那个打扮,没人会想到他是堂堂赵府唯一的继承人。 赵闰土非常得意,关键是他这趟出去还真就有所收获。 就是吧,在最后还是劈叉了。 …… 赵老太太和赵桂枝这对祖孙俩听得津津有味,如果说当奶奶的还算绷得住,记得她这是在诈孙子,那么当妹子的就没这些心理负担了。 “说啊,继续说啊!你到底干了啥?对了,你假扮的那个亲信是签了卖身契的吧?”赵桂枝还惦记着先前那事儿呢。 “那不废话吗?他要没卖身契,我能信得过他?” “咳咳!”赵老太太突然咳嗽一声,吓得赵闰土打了个寒颤。 他忙改口道:“对对,就是签了卖身契的……也不是卖身契,他是家生子啊!” 家生子就是从好几代以前就卖身给了赵府的,比像霓裳这种小时候卖身的,可信度更高,对赵府也更忠诚。像这种人更是不敢得罪主家,只因他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 赵桂枝明白了,敢情霓裳的男人就是个替罪羔羊啊! 真正在外头勾搭人的,是眼前这个瓜田少年! 至于为什么霓裳的男人没敢说出真相,估计就是没胆儿吧,谁让赵闰土捏着他全家的卖身契呢。 这时,赵老太太又发话了:“既然有人看上你了,你为啥不干脆从了呢?” “因为我是以赵家家奴的身份认识她的啊!”赵闰土快崩溃了,“我离开省城时,她居然还派了人追上来,一直追到咱们府上,跟我谈条件,让我把王大顺转卖给她,或者她出一笔钱,让我还王大顺一个自由身。” 王大顺就是霓裳的男人。 “然后呢?” “她再娶了他呗。”赵闰土欲哭无泪,“我都说我的身份配不上她了,她说没事儿,她原本就没打算嫁人,正好招个上门女婿,就挺好的。” 说来说去,都怪这年头的改户籍太容易了。像这种家奴,原本应该是属于奴籍的,但只要主家愿意还籍,再去官衙门备个案,那就是良籍了。 当然,如果是贱籍的就不同了,良贱不通婚。 但奴籍改为普通的籍贯真的很容易,倒是要花一笔钱,首先是卖身契的钱,其次是官衙门打点的钱,如果碰上讲究一点儿的人,可能还会连带全家都一起买下来。不然,找个家里人全是奴籍的,那面子上也过不去。 据赵闰土所说,对方那叫一个诚意满满,还跟他说,以他的言谈举止,当家奴太可惜了,还当着他的面许诺说一定会把他的全家人都买下来,并成功还籍的。 然后一个扭头,那边又派了人过来跟赵闰土这个赵家大少爷谈判,说条件随便开,要钱可以,要房契地契也行,不然他如果是想要打通商路,那边也可以帮着介绍人脉给他。 “哥你要不就从了吧。” “你憋说话!”赵闰土想起尤神婆说的,你可能会遇上一个不得不娶的女人,可她也没说,他会遇上一个不得不嫁的女人呢! 赵老太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她也是个传统思想,反正她是不可能接受唯一的孙子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再说了,就他们家这条件,犯不上啊! “要不你跟那边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下,要是换成她嫁过来的……” “她不会同意的!”赵闰土心态崩了,“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边是什么人!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吧?省城盛家。” 赵老太太觉得挺耳熟的,想了半天才从原身的记忆里挖出了一段,顿时大惊失色:“盛家?盛凌云她家啊?你不会是被她看上了吧?” “……是她侄女。”赵闰土捂着心口,他刚才差点儿真的要吐血了,“奶啊,盛家家主都多大年纪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看上我的是她侄女,盛家的大小姐,年纪的话,大概跟我老妹儿差不多大?这个我不是很确定,应该就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老太太我了。”赵老太太一脸惊魂未定的拍了拍心口。 赵闰土心说,你才吓死你宝贝大孙子了! “奶!”赵桂枝抢戏道,“给个前情提要啊!你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唉,木疙瘩啊,奶不是对外说,你是我孙女吗?我还说了你是二房唯一的闺女。”赵府的情况,跟上辈子的赵家类似,当然细节部分还是有所不同的,“其实吧,二房没孩子。这老太太比我上辈子还要可怜,大儿夫妻俩早早的没了,就只留了这么个倒霉儿子。二儿更惨,他还没成亲人就没了。跟上辈子不同的是,这家的爷爷是最后没的,送走了俩儿子后,撒手离开的。” 听着就很惨…… 但赵桂枝又问:“这跟我哥说的盛家有啥关系?” “二十年前,盛家有个性格刁钻古怪的小姐,把整个省城门当户对的未婚男子都得罪遍了,她在省城压根就找不到亲事。后来没辙儿了,她爹就去其他府、县里找,最后找到了赵老爷子。” 赵老太太穿越后是年岁变轻了,样貌什么的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记忆里的赵老爷子却完全是个陌生人,没办法代入到丈夫的身份当中。幸好,这年头直接唤老爷子也没啥,更别提人都没了好多年了,平常压根就不会提起来。 “反正就是说了亲,合了八字,交换了庚帖,小定大定都过了,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结果成亲前一个月,人没了。” 因为本朝对于女子并不算特别苛刻,也提倡寡妇弃妇再嫁。尤其这都不能算寡妇,人家还没成亲呢,重新说亲未尝不可。 再一个,盛家的门第要比赵家更高,要不是盛家小姐恶名在外,压根就不可能低嫁的。在这种情况下,赵府根本就不会让她守望门寡,甚至还准备走退亲的流程,这样对盛家小姐的名声会更好一些。 结果,那头不配合。 人家就是非要守这个望门寡,赵家能怎么办呢? 甚至两边直到现在,逢年过节还在走动,主要是盛家送了年礼节礼过来,赵府这边不可能不给回礼啊!脸还要不要了? 好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赵家的祖孙俩还换了人当,这种尴尬的情绪其实已经没有了。 “你疯了吗?你去找盛家帮忙?”赵老太太前脚刚给赵桂枝解释完两家的情况,后脚就对着大孙子口吐芬芳,“你招惹盛家干嘛?” “我这不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吗?再说了,在商言商,这门生意是有利可图的啊!” 赵闰土心里苦啊,从他的角度来看,省城那头也没其他熟人了,这个好歹这些年来都是当亲戚处的。老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再说了,人家肯为他这辈子的二叔守寡那么多年,里头难道没点儿情分? 他承认他是想占便宜,但他也发誓自己没打算坑别人,就是一桩互利互惠的事情。哪怕没有教辅书这档子事儿,将来他的水泥红砖厂开业后,也是需要人脉铺路的,他同样准备跟盛家合作。 主要是,他觉得那家的人品应该是不错的。 谁能想到呢? 反正他是真的没想到。 赵桂枝扭头问她奶:“那个盛家没有其他孩子吗?” “有吧,好像是有几个废物蛋子的。”赵老太太回忆了一下,“那盛凌云不是守了望门寡吗?按理说,守寡是在夫家守的,但原来那个也不敢啊!她就一直待在娘家。我记得她好像是有好几个兄弟的,嫡出庶出的都有……土疙瘩,你招惹的那个是哪一房的?” “嫡出的啊!就是她爹很早就死了的那个遗腹子。其他都是庶出的,不是爹是庶出,就是爹和自个儿都是庶出。盛家那个老太太厉害得很,放话出去宁可散尽家财,也不给庶出一文钱。正好,盛老爷子先瞪了腿,盛凌云又是出了名的恶妇,底下那些个庶出的子孙,被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奶啊!我不想当盛家的上门女婿啊!!” 赵奶奶:…… 那你倒是别招惹她啊! 赵桂枝:…… 听起来是蛮惨的哈哈哈哈哈哈! 第115章 瞅着突然从富贵人家的贵公子,沦落成“美强惨”的小可怜,赵桂枝很努力的忍了,但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赵闰土死鱼眼的看着他家老妹儿,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嘴,抬头看向横梁思考了片刻,猛的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壳:“卧槽!出大事儿了!” “你都快成人家的上门女婿了,可不得出大事儿了?”赵桂枝笑嘻嘻的搭腔道。 “不是啊!”赵闰土急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对外宣传桂枝的身世的?就是当着江二郎的面,说的那番解释!” 赵桂枝有点儿懵,但还是答道:“就说我是二房的嫡女嘛,爹娘闹翻了,我娘带着我回了娘家……呃!这家的二老爷是啥时候没的?” “关键不在于他是啥时候没的,是他压根就没成过亲啊!”赵闰土当场麻爪,那会儿主要是大家还没商量好托词,赵闰土只来得及从陈仵作那边知晓孝义镇那头给出的口供,抓紧时间对了一下台词,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里头还有那么大的漏洞。 因为赵桂枝本人并没有继承到原身的记忆,对她来说,一切都是空白的,就连她这个名字,也是属于上辈子的她自己。在烧糊涂的情况下,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肯定是本能的说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压根就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 而孝义镇那边,能跟她直接扯上关系的,其一是虞三娘,其二就是周生生。 虞三娘自称是赵桂枝的亲小姨,她亲娘的娘家妹子。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只因赵桂枝的娘家情况已经被圆过去了,就是团灭的剧本。哪怕后来又蹦跶出一个石二苟,以早年被保养出去的赵桂枝幺舅的身份出现,其实问题也不大的。 等于说,假如赵桂枝的外祖父那一家子算是一条支线的话,那么如今就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彻底断了后续。 但周生生呢?她当初可是明着说了,周家老太爷跟赵家老太爷是至交好友。 光这样还凑合,毕竟两位老太爷都已经过世了,随便怎么编排都可以。再加上赵老太太还能帮着圆谎,总得来说,还算凑合。 而赵家这边,也是赶了巧了,前生今世的家庭情况竟然是差不离,都是得了两个儿子,只不过两个儿子都已经过世了。 赵老太太倒不一定非要赵桂枝当她二房的孙女,从她的角度来看,大房二房关系又不大的,反正都是忽悠人的。可问题出在赵闰土身上,他在县城里,为了能跟赵桂枝相认,脱口而出就是堂哥。 他都说了堂哥了,赵府又只有两位老爷,除了把赵桂枝摁在赵家二房,还能有别的法子吗? “赵二老爷压根就没成亲,也就是说他没有夫人,所以哪来的夫妻不合分道扬镳?还他夫人把我这个闺女带走了……”赵桂枝就觉得很离谱。 在乡下地头这种情况倒还是有的,像大坳子村里就有类似的,丈夫早逝,婆家也懒得搭理孤儿寡母的,就让寡妇娘把小闺女一并带走了。这主要是,那家人本来就有其他的儿孙,也不稀罕这一房。再说了,一个孙女罢了,带走就带走吧。 搁在乡下,这种事情虽然不多见,但的确是有的。可赵府是大户人家吧? “那会儿不是没办法了吗?谁让你们编故事不留余地的?”赵闰土彻底麻爪了,“若不说你是被你娘带走的,难道要说我们赵府丢了唯一的嫡出大小姐,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过日子吗?还有,赵府是府城的体面人家啊,我们有很多的亲朋好友啊,家里有没有大小姐,人家不知道吗?” “可赵二老爷成没成亲,人家不知道吗?” “谁也不会问得那么详细……”赵闰土迷茫了,“不然就说你是我亲妹子?不是一个娘生的亲妹子?然后因为二房无后,特别把你过继给我二叔?” “那为啥我就不能是跟你一个娘生的亲妹子呢?”赵桂枝表示,她不想当庶出。 “当然是因为我这辈子的亲娘死了的时候还没你啊!你忘了吗?这辈子你跟我已经不是同一年出生了的,你比我小了……你比我小几岁来着?” “谁知道呢?我又没有记忆的。”赵桂枝一直对外宣称,嫁给江二郎的时候,已经年满十八岁了。但这个是她瞎编出来的,当然说得久了,其他人也信了,反正看起来她确实是这个年岁的,“对了,周生生也替我‘作证’了,证明我去年十八。” 但这所谓的“作证”,是为了配合她瞎编乱造的谎言。 赵闰土看起来更绝望了:“赵大太太过世时,我三岁。这是第一个坏消息。第二个坏消息就是,赵大老爷过世的那一年,我六岁。” 啊噢,完了。 “那我能问一下,赵二老爷是啥时候没的吗?”赵桂枝弱弱的开口。 这话一出口,赵老太太和赵闰土都沉默了。 赵桂枝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之前提到过赵老太爷是在赵闰土十岁的时候过世了?又说赵老太爷挺惨的,比她上辈子的爷爷还惨,体会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应该是在赵闰土六岁到十岁这几年里,赵二老爷没了? 再想起刚才赵老太太说过的,二十年前…… 当下,赵桂枝就有数了,她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数学老师死得安详:“是不是你七岁的时候,赵二老爷就凉了?刚好二十年前嘛,然后那位盛家的人就守了望门寡。” 没错,就是这样! 赵老太太突然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木疙瘩我给你说,为啥咱们先前要说你是二房的闺女,那是因为赵二老爷他其实没死。他跑了。他逃婚了。” 赵桂枝:喵喵喵??? “盛家那位恶名远扬,你以为只有省城的人不想娶她吗?但凡知道真相的,都不愿意。赵二也是一样,可他在家里说不上话,原先那个老太爷又是个特别厉害的。那叫啥来着?对,法西斯!” 呃…… 她好像猜到了。 依着这个年代的情况,当爹的非要给儿子定一门亲事,哪怕儿子拒绝都没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尤其像赵府这种大户人家,儿女的亲事本来就不是本人说了算的。 这么看来,赵闰土之所以能一直保持单身,除了他本人和原身的努力之外,最大的因素应该就是赵老太爷很早就离去了。原先的那个赵老太太估计是极为疼爱孙子的人,狠不下心来逼迫孙子。 “那人呢?就一去不回头了?”赵桂枝纳了闷了,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她上辈子是真没少听说,但一走就是二十年的,就很离谱了。 赵老太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啊!大概是死在外头了。” 横竖都已经说开了,她就索性将当年的计划全说了。 就像赵桂枝猜测的那样,原先的那位赵老太太是个格外心疼孩子的人,不光是孙子,她也疼爱儿子。但是,她在这个家里说不上话,确切的说,小事儿都由她来做主,可关系到大事了,那就是赵老太爷的一言堂了。 二十年前,赵老太爷不顾二儿子的竭力反对,愣是强行定下了这桩亲事。 不光订了亲,之后的合八字、换庚帖,还有小定大定……荒唐的是,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赵二老爷本人出面,旁人就能帮他解决了。 甚至于,赵老太爷还威胁二儿子,哪怕他成亲当日避不见人,大不了让个替身来拜堂成亲,反正这桩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也就是说,哪怕离家出走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只要一回来,家里就会多出一个媳妇儿来。 换个人估计就该妥协了,但赵二老爷不干。 他干脆利索的离家出走,并且留信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让二老权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等他一走,全府都炸了窝。 要知道,二十年前啊,等于说,他亲哥和嫂子都已经过世了,他就是他爹娘唯一的孩子了。 结果说跑就跑。 …… 赵奶奶搂着赵桂枝,接二连三的叹气:“这对父子也不知道谁的脾气更倔强,就一个儿子了啊,你倒是嚷嚷他啊!那孩子也是,他亲哥都没了,这年头比咱们那会儿更讲究养老送终,他这一跑,往后谁来给父母送终呢?” 哪怕还有赵闰土在,可他当时就是个小屁孩子,顶什么用啊! “然后呢?他不是离家出走吗?怎么就变成死了?”赵桂枝纳了闷了,心说还有人会在选择了离家出走后,又搞个假死吗?还是留书出走的,这不互相矛盾了吗? “死了是那个老太爷搞出来了。这对父子绝了啊!” …… 一个留书出走,说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一个气得差点儿没把房子拆了,回头就宣布自家二儿子得了急病暴毙身亡了。 可怜原先那个赵老太太,她就是个特别传统的人,出身还不错,但也不是顶尖的,娘家父母虽然也疼爱她,但她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能分给她的爱也没多少,最多也就是在她出嫁前叮嘱她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 因此,在赵府大乱的时候,她只能搂着当时才七岁的孙子躲在屋里哭,甚至后来还病了一场。 也因为这个原因,赵奶奶对于当时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并不清楚。反正等原身病愈之时,外头已经都知道赵二老爷没了,但亲事却并未取消,盛家那个不愿意退亲,而是选择了守望门寡。 …… 赵桂枝就跟听天书一样的听完她奶讲那过去的故事,好半晌都没能缓过神来。 倒是赵闰土啧啧两声:“我就说嘛,一般人家要是摊上这种事儿,儿子前头那么多年都是好端端的没出事,才刚定亲呢,人就突然暴毙了,还不得杀上门去?起码也要给未婚妻头上按一个克夫的名头。结果赵府这边是各种心虚啊!” 因为这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赵闰土并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得到太多的信息,显然这事儿是瞒着原身的。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事儿,也是后来自己查的,但总感觉这事儿里面充满了各种违和感。 好了,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就是俩父子斗气呗。 “那他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赵桂枝很是不解,“甚至连赵老太爷过世了,都没出现?” 算下来,离家出走是发生在二十年前,那年赵闰土才七岁。而赵老太爷过世,却是在赵闰土十岁那年。 三年的时间还不够离家出走的?就算不打算回来了,还能完全没一点儿消息? “所以我才说,他可能是死在外头了。”赵奶奶眉头紧锁,“这也不是我说的,是赵老太爷对原先那个说的。好像他病重,也是因为得到了什么消息,一病不起,最后在咽气前,抓着原先那个老太太的手,说自己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不该这么逼迫孩子,还说回头到地下都没脸见孩子了。” 是没有明说,但谁都听懂了。 包括原先那个老太太。 这也就解释了,赵老太爷人都没了,他二儿子为什么还不回来。极有可能是他想回都回不来了。 赵闰土也附和着点点头:“桂枝你可能不太清楚,当年咱们这边不是很太平,有小规模的战乱,也遇到了灾荒,流民乱窜,各种小偷小摸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赵二老爷吧,他可能比你都天真,而且他做了一个特别蠢的事情,离家出走前没有带一文钱。” 啊这…… 绝了! 不光没有带上钱,人家仿佛就是抱着跟赵府彻底脱离关系的打算,什么都没带,只有身上那一套粗布麻衣。就连那身衣裳都是从下人的月例里拿的,倒是新的,可他拿的是最低等的仆从衣裳,哪怕是全新的,也值不了几个钱。 赵桂枝无言以对。 她其实不叫天真,毕竟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人,什么事儿都听说过一些。而且,她的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哪怕最初在江家差点儿把江母给气死,但跟一个打小金娇玉贵养大的少爷还是不同的。 可哪怕是赵桂枝好了,她都十分庆幸自己穿越过来的是一个太平年间。如果把她丢到战乱年间,她估计活不了几天人就没了。 所以,问题来了,她的身份究竟应该怎么解释呢? 赵闰土牙疼的捂着腮帮子:“早先那个说法是可以的,就算赵老爷子当初做的事儿没留下尾巴来,但府上的人肯定是明白的,他也没狠心到把所有的知情者都远远的卖掉。所以你发现没?自打你来到府上后,就有些年岁大的老仆妇对你特别好,那些就是当初伺候赵二老爷的人。” 府上还是有一部分人知道赵二老爷当初是离家出走,而非得了急病暴毙的。但他们不敢说,也没处说,这事儿就被烂在了肚子里。 也因此,在赵桂枝到来后,这些人就认为赵二老爷可能真的在外头出事了,只是留下了一根独苗苗,也就是赵桂枝。 出于移情的作用,这些人对赵桂枝很好,并且在府上其他下人私底下说她闲话时,出面制止了。 要不然,偌大的一个赵府突然之间蹦跶出一个大小姐来,还能这么太平?无非,就是心知肚明罢了。 甚至不光是赵府的下人,像一些亲近的人家,也都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看破不说破罢了,反正人都没了。 赵桂枝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就是哥你造的孽,要不是你去省城招惹了盛家大小姐,那头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家多了一个我!” 她早就嫁出去了,又不需要再靠着赵府的名声择婚事,哪怕在赵府住了大半年光景了,可这年头大户人家接待几个乡下来的亲戚,那是很正常的。 而且,省城离府城很远的…… 赵闰土不敢置信的反手指了指自己:“合着都是我的错?那我为啥要去招惹她呢?不对,我为啥非要去省城呢?还不是因为那个尤神婆说我最近这半年里相当危险,会遇到没法拒绝的亲事。” “对啊,没法拒绝啊!那你跑啥?” “我是主动进取型的单身狗!” “所以你现在凉了呗。”赵桂枝还帮他分析了一下,“我觉得盛家大小姐也不会那么不讲道理,要是你没跟身边的亲信换身份,她不可能要求赵府唯一的继承人当上门女婿的。搞不好人家原本就不想要门当户对的亲事,她就奔着身份低的人去的。” 赵闰土气得头疼胃疼哪哪儿都疼:“都怨我喽?都是我的错喽?我怎么就……” 外头有人禀告:“大少爷不好了!盛家的人上门了,他们说大小姐晚些时候会亲自登门拜访,让您准备准备。” “我准备个球啊!我准备准备把自己嫁出去啊?”赵闰土气死了,“我豁出去了,跟她说实话!她还能强抢民男不成?” 赵桂枝举手发言:“这个我知道,榜下捉婿,上回我跟奶奶去别家做客的时候,听过这一出折子戏,可精彩了。” “你憋说话!我脑壳疼!”赵闰土气急败坏的拂袖走人。 “奶!奶!我觉得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赵桂枝叹了一口气,“做好我哥会嫁出去的心理准备。” “他不愿意啊!他连娶媳妇儿都不乐意,还能同意嫁出去?对了,尤神婆!那个谁,你帮我去喊一下尤神婆,她叫啥名儿来着?” “二狗媳妇儿啊?她叫尤菜花。” 赵奶奶:…… 这名儿真是朗朗上口,一听就再也忘不了。 哪怕眼前摆着个难搞的事儿,赵奶奶的心态仍是十分好,一面让仆妇去唤人过来,一面就跟赵桂枝吐槽起了这名字:“尤菜花啊,她男人叫石二苟啊?那完蛋了,这俩往后生的孩子,还不得叫狗花啊?女娃儿叫狗花,男伢子叫花狗……我都替他俩的孩子难受!” 道理她都懂,但赵桂枝还是想问问她奶,这俩的孩子就不能取个正常点儿的名字吗? 第116章 赵桂枝决定暂时不去考虑那俩傻子将来的孩子叫啥名儿了。 爱叫啥就叫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她哥置办嫁妆! 哦不,是如何将这事儿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这年头的人跟他们上辈子是不同的,如果搁在上辈子,别说暗恋明恋不成了,恋爱分手,结婚再离婚啊,那都不叫个事儿! 但如今不行的,就算赵闰土本人不在意,省城的盛家大小姐呢? 趁着仆妇出去找人了,赵桂枝抓紧时间询问她奶,关于盛家的情况。 她奶说她也不太清楚。 所有一切关于盛家的事情,哪怕是跟赵府有关联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赵奶奶从原身那头继承而来的。因为知道赵桂枝啥记忆都没得到,赵奶奶特地费了点儿工夫解释了一下情况。 “那就跟你看了一部电视剧一样,特别特别长的电视剧,比最早以前的韩剧还要长,几百集上千集的那种。虽然是从最早开始放的,可越看到后面,前头的剧情还有角色啥的,越是记不清楚。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人脸也不是很清楚了。” 赵奶奶很努力的将她的感受说出来,当然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就她本人来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她都只记得一个大概了。 “我连赵家两个老爷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还有那个老太爷也是,全都忘了,就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样子。”她也很费解啊,“但你爷爷都没了那么多年了,我还记得他长啥样儿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一个是你本身的记忆,一个是外来的,区别肯定是有的。再就是……”赵桂枝顿了顿,提醒她奶,“你把我爷爷的相片放大了挂在客厅的墙上,早晚三炷香,还每天早上给他换新鲜的水果,你能忘了吗?” 赵奶奶被说服了,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所以,你想起赵家的那些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对吧?”赵桂枝又再度确认了一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上辈子每到清明和七月半的时候,家里都要给过世的亲人做一顿斋饭。每到那几天,赵奶奶的心情就会非常低落,哪怕还不到悲痛的地步,但总归心情很不好,会连着好几天都没办法露出笑来。 赵桂枝很担心奶奶继承到了原先那位赵老太太的记忆后,会更加悲痛,那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没有感情。”赵奶奶摇了摇头,又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就跟我看新闻里面,哪哪儿遭灾了,哪哪儿出车祸死人了啥的,我都是跟着一道儿紧张起来,也会很心疼新闻里头的人,但日子总是要过的啊!” 这么一说,赵桂枝就明白了,同时也安心了。 她只道:“回头咱们多供些供品供果,再多烧点儿纸钱好了。” 以前的她也不是很信这个,但眼下这情况就属于宁可信其有了。 赵奶奶也是点头附和,又表示去年就已经大办过了,特地花大价钱请了人订做了一堆东西,还特地烧了一个纸做的五进大宅院过去,像金元宝啥的,更是没少烧。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后,尤神婆过来了。 只有她一人过来,石二苟忙着呢,他人在郊外的简易厂子里,吃住都在那边。 尤神婆就不同了,虽然她也不清闲,但做的都是类似于书封面设计、插画图、海报宣传图设计等等。基本上,除了偶尔去城郊看望一下可怜的二狗子外,她一般都是待在府里的。 赵闰土还特地让人给她弄了个大书房出来,旁的东西倒是无所谓,就是她需要一张巨大的书案,以及立式的画板等等。弄好以后,赵桂枝还好奇的去看了一下,发现那边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画室来得更恰当一些。 当然,像书桌书架这类的东西,尤神婆那边也是有的,只是她的书架上放的都是卷起来的画纸卷轴,以及炭笔颜料等等,并没有一本书。 用尤神婆的话来说,她看到满是文字的书,就特别头疼。 临时被唤到慈心堂里,尤神婆也不恼,而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前个儿我才给老太太摸了牌,是个很棒的牌,表示近日有喜事临门。” 赵奶奶&赵桂枝:…… 完了,赵闰土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见祖孙二人面色有异,尤神婆只是性子直,她也不是真的傻,顿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点儿,面色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我又翻车了?” 赵桂枝心说,你还不如直接翻车了呢。 “我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吧?你啊,暴露了!” “什么什么?” “就是你先前给我哥摸牌,说他最近半年里会遇到躲都躲不过去的命定姻缘,这个事儿吧,反正就是暴露了。” 尤神婆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先瞄了一眼屋内,确认所有的仆妇都被打发出去后,这才解释道:“他是我的金主爸爸,我哪里敢得罪他呢?是他让我隐瞒不报的,再说了,姻缘这事儿本来就是不确定的,哪怕是天定的,只要他坚决不从,那也没辙儿呢。” “你说的那是上辈子,国家给咱们赋予的权利就是结婚自由,任何人不得不以任何理由干涉。” “所以?”尤神婆惊了。 “这辈子不是这个情况啊!父母可以干涉,爷奶也可以。万一碰上比自己身份地位高的人,你有什么办法?像什么强抢民女啊,榜下捉婿啊,还有那啥陈世美你总知道吧?” “陈世美不是攀附权贵吗?没人强迫他吧?”尤神婆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强迫我的金主爸爸?妈呀,这个瓜可以哟!” “不止呢,对方还想让他当上门女婿。” 横竖也瞒不过去,赵桂枝索性都说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尤神婆并不是个大嘴巴。她这人是属于你不问她不答,可要是你追着她问,问的还是关于你自个儿本人的事儿,那么就别怪她直接扎爆猪心了。 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赵桂枝也顺便想起了一个事儿:“霓裳那头咋说呢?这是我哥造的孽,她男人就是个背锅侠。” 赵奶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简单啊,就算这事儿还没解决,可她家的事儿还不容易?我让人去传个话,就说要是她男人真就在外头有人了,直接喊个人牙子来把她男人提脚卖了。不过,咱们做事也得公平,要是霓裳在外头有人了,就把她卖了。孩子嘛,留给没犯错的那个人。” 真利索啊! 而且听着特别有道理。 真不愧是封建大家庭的老太太,居然还特别公平公正。 赵桂枝冲她奶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干得漂亮。 于是,原本就很得意能想出这么好办法来的赵奶奶,在得到了肯定和表扬之后,立马喊了仆妇进来,让人传话给霓裳,还有霓裳的婆家人。 “不止他们啊,咱们府上但凡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照这个办!”赵奶奶一锤定音。 等仆妇顶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离开后,尤神婆终于憋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赵奶奶立马看向她:“你也帮我家土疙瘩再算一下呢,离上次应该已经挺久了吧?” “算啥啊?” “呢,就算他会不会嫁出去。”赵奶奶迟疑的道。 尤神婆顿时傻眼,心说这么时髦的吗?她的牌崽崽又分不清楚什么是嫁,什么是娶。 在她的解释下,赵奶奶换了个问题:“那就算一下他会不会成亲吧,这样总行吧?算近期的。” “我也算不出来很久以后的事情。”尤神婆就很诚实,不过她并不知道赵奶奶找她干啥,加上最近这两三个月里,她忙着做各种设计图,好久都没给人算了,等让人拿来了她装牌的木匣子后,她又特地花时间跟她的牌崽崽好生沟通了一下,这才正式开始。 同样的,她又提醒说这玩意儿就是个娱乐,既然是娱乐,那就最好不要太当真,就当听个乐子好了。 赵桂枝忍不住吐槽道:“每次你这么说的时候,都准的不得了。” 尤神婆心说怪我喽? 但金主爸爸的妹妹还是不能得罪的,她老老实实的开始洗牌、切牌,念念有词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才将抽得的牌一一翻开来,随后她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桂枝蹦跶到她身边凑近了看牌面:“挺好的啊,有我哥最喜欢的金币牌。还有这个是家庭牌吧?” “木疙瘩别捣乱,你让她说。” “说!” 尤神婆幽怨的看了一眼赵桂枝,然后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要失去我的金主爸爸了。” “他嫁出去了?” “没看到这个,就看到钱了,有钱有人,有美满的幸福生活,反正大家都挺高兴的,除了我的金主爸爸。” “咋听着他这么像个受气包小媳妇呢?” “刚才老太太问的是,他能不能成亲吗?答案是,能!虽然中间会遇到不少坎坷,但最终的结局是好的。而且是名利双收,人财两得。”尤神婆就感觉吧,这牌给任何人都应该是高兴的,但以她对金主爸爸的了解来看,那位还真不一定想要这个。 再看赵奶奶,她就非常高兴,简直就是高兴到合不拢嘴:“好!好!我算是看开了,他要是真给人当上门女婿,我也捏着鼻子认了。只要他别把我这个老太婆给丢了,其他都成。” “我不当上门女婿!!” 赵闰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同时他人也走了进来,满脸的气急败坏,尤其在看到尤神婆和她面前的牌阵时,那脸色哟,黑得跟锅底一样。 尤神婆手脚麻利的收起了牌,然后抱着装着牌的木匣子走到墙边,贴墙站好的同时,双手举起木匣子,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爸爸我错了,原谅我吧亲爱的爸爸。” “呸呸呸!”赵闰土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儿女双全了,但他也懒得跟这人斗气,转身气呼呼的坐在了圆凳上,“谈崩了。” 赵桂枝兴冲冲的凑过来:“来,展开来详细说说,咱们不差这点儿流量。” “你给我躲远点儿呢!”赵闰土可气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据说,盛家那位大小姐在被拒绝之后,并未就此放弃,而是先派了盛家的一位老管家前来跟赵府主事人好好谈一谈,如果还不行,她就将亲自过来,以表诚意。 更确切的说,她人已经在路上了,老管家只是先行一步,她最迟明天肯定能到了。 “明个儿就上门拜访啊?亲自上门提亲啊?”赵桂枝两眼放光,“哎哟,我可算是能够理解我哥的心情了,就是那种原本以为要砸在手里的老妹儿哟,终于嫁出去祸害别人了!哥啊,我现在就有一种你即将远嫁的心情。” “我不嫁!”赵闰土超大声的抗议道。 “盛家那头知道你的身份了不?”赵桂枝又追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 赵闰土先前在外行走时,用的都是赵大少亲信的身份。盛家大小姐认识的也是他这个身份,但有一点,老管家跟他却是头一次见面。 据说那位老管家是盛家老太太用的人,在盛家的地位很高。由他亲自前来,已经算是给足了赵家面子。至于盛家大小姐,她本身不会为了来谈判的,而是来见王大顺家里人的。 噢,王大顺就是赵闰土冒用的身份。 单从名字上面来看,很能说谁的名字更土鳖一些。 先不管名字如何,哪怕赵桂枝压根就不认识那位盛家大小姐,光是听了这打算,就意识到那位是动了真格的。 又是打算要人,又是准备见对方的家里人,这份诚意谁听了不感动呢? 赵闰土就不敢动。 他都麻爪了。 “妹儿啊,你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帮我分析分析,要是你遇上了这种事儿,你会怎么办?”赵闰土捂着心口,一副心态崩了的绝望表情。 赵桂枝还真就代入了一下,然后她就变脸了,一脸扭曲外加咬牙切齿的看过去:“我会觉得自己一腔真心白瞎了,这根本就是拿我当猴儿耍。除非对方的权势太大了,大到我完全不可能为自己讨回公道来,不然我一定弄死他!” 一旁的尤神婆这会儿已经放弃了那个投降的姿势,转而把装着牌的木匣子抱在怀里,也顺口搭腔道:“要是我,哪怕对付不了这个负心汉,我也要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要怼死这个混账渣男!” 就连赵奶奶都忍不住点头:“确实太过分了,人家姑娘家真心诚意的,结果却受了骗,唉,太惨了。” “究竟是谁更惨啊?!”赵闰土都要疯了,“你们代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骗了你们的是一个论家世身份地位完全不如你们的人呢?会咋样?” 赵桂枝想了想:“我大概会祭奠他。” 尤神婆也道:“最适合渣男过的节日,不是清明就是七月半。” “那我就凉了呗!”赵闰土说是这么说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关键时刻他看到了被尤神婆护在怀里的木匣子,“你给我算一下,算我能不能苟住。” “能!”尤神婆想也不想就答道,眼见自己的金主爸爸露出了你驴我的表情,她又跟着解释道,“你奶帮你问过了,没摸到死神牌啊!放心吧,你肯定能苟住,不用担心没命。” 赵桂枝替她做了证,随后又感概道:“看来那位盛家大小姐还挺讲道理的,估计应该是打断渣男的腿?” “不会,没有血光之灾。”尤神婆再度开腔,“估摸着就是让你以身相遇。” 怎么说呢? 如果最开始就是这个,赵闰土肯定不干。 但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恐吓,他就感觉吧,似乎也还行? 反正怎么着都比丢了小命来得强! + 大概是从尤神婆这里得到了信心,次日上午,当盛家大小姐过来拜访时,赵闰土还是壮着胆子见了对方。 同行的还有那位老管家。 赵闰土昨个儿就已经见过了对方,并且表露了自己的身份。问题在于,这位老管家又没见过王大顺本人,因此对赵闰土这个赵府的大少爷,格外得客气以及恭敬。 可惜,真相是隐藏不住的。 当盛家大小姐和老管家一起出现时,赵闰土只能冲着两位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老管家刚要上前给双方做介绍,就见自家大小姐面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赵闰土去省城时,确实乔装打扮了一番,但仅仅只是衣裳的改变,他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扮丑,只是在穿着上显得格外得低调朴素。 盛家大小姐既不瞎也不傻,一看到当初那个穿着普通的赵府随从,变成了如今这副富贵人家大少爷的打扮,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在脱口而出的质问之后,她又来了个三连问:“你甩我?你是故意的?欺负我盛家没人是吧?” 省城盛家当然不可能没人,但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却是真的。 如今,盛家对外的家主是盛家姑太太盛凌云,上头还有一位老太太,但因为年事已高,很早以前就不再插手任何事务了。 盛家大小姐是老太太嫡亲孙女,跟家主盛凌云属于姑姑和侄女的关系。 除了这三位之外,盛家还有数位老爷和少爷,却无一不是庶出的。假如仅仅是庶出也就罢了,偏生没一个是能立得起来的。因此,盛家的男丁又被称之为废物,连带整个盛家都被人嘲笑家中无人。 原本,盛家大小姐是不在乎这些事儿的,外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横竖自个儿也不会少块肉。可眼下,却是另一种情况了。 “我爱慕你,真心诚意的想跟你过一辈子,哪怕你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家奴,我也毫不在意。还想着,从赵家主子手里要回你的卖身契,甚至打算连你的家人一道儿赎回,还你们全家一个良籍身份。”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是不是看着我对你一见钟情,你还心里偷着乐?你觉得戏弄我很好玩?看我为了你的事儿上蹿下跳的,很有意思对吧?” “好,真的是太好了!亏我还帮着你们赵家向我祖母、姑姑说好话,结果你居然这般待我?你真以为你们赵家能一手遮天?府中平白多了一位嫡小姐,就没人知道?赵二老爷能耐啊,逃婚逃得还能多出个闺女来。你更能耐,居然敢骗我!” 天地良心啊! 赵闰土以前一直认为他家老妹儿一张小嘴儿叭叭的特别能说,他经常插不上话。 然而,这次他才算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能说会道。 眼前这位盛家大小姐压根就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三言两语就把他定罪了不说,还捅出了陈年旧事来。 他脸都绿了。 偏偏,盛家大小姐撂下这些话后,转身就打算离去。 “您听我解释!”赵闰土吓得人在前头后,魂儿在后头追,赶紧冲上去拦人,“是这样的……要不然我给你当上门女婿得了!” “哼!不稀罕!”盛家大小姐伸手就把人狠狠的往旁边一推,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赵闰土啊,他觉得他两辈子都没有那么狗腿过。 是真的,哪怕他上辈子向学生家长推销课程时,都没有那么卑微,他一般都是摆出愿者上钩的姿态来,最多也就是喊几句口号——您来,我们培养您的孩子;您不来,我们培养您孩子的竞争对手。 在国家爸爸出手之前,他活得还是很滋润的。 现在好了吧,真就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大小姐啊!姑奶奶啊!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啊!”赵闰土哪怕被人大力的扒拉开了,他还是努力的往前凑,“虽然我是赵家大少爷,但是没关系啊,只要您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当上门女婿啊!” “我不愿意!” “那那那、那咱们再商量商量,不当上门女婿,我也可以娶了你。” “滚!” “要不然这样吧!”赵闰土豁出去了,“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王大顺。” 盛家大小姐几乎要被气乐了:“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脸骗我?” “我没骗你,我临时改了名儿。” 赵闰土努力了啊,他真的是尽全力挽回了,可惜没成功,盛家大小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赵府,临上马车前撂下一句话,说要让他好看! 完球了。 真的特别难得,尤神婆啊,她终于翻车了。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觉得我们要凉。”赵闰土那是一脸的菜色,“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们把我打包一下送过去吧,不过我估计美男计也没啥用了。第二,我们抵死不认桂枝的身份,就说是认的干亲,反正他们也没证据。” 赵奶奶特别不喜欢认干亲这个说法,可她又不能真的把孙子打包送去盛家,尤其这么做还不一定管用。 而赵桂枝却是有别的想法:“我倒是无所谓认干亲的说法,可哥你仔细想想,盛家又不是官府,他们干嘛要讲究证据?如果他们非要跟你过不去,完全可以在生意场上出手搞你,要证据干嘛?”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抵死不认,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搞我们?” “我不太清楚盛家的权势有多大,也不知道隔着这么远,他们还能做什么。不过……”赵桂枝很是犹豫,“哥你还记得你正在跟日禄书院谈合作吗?读书人最是讲究脸面问题了,如果盛家那头跟你较上劲儿了,我估计这合作也基本上宣告凉凉了。” 赵闰土心痛到窒息。 真的,哪怕让他给人当上门女婿,他都不会那么痛心。 但如果跟日禄书院的合作方案劈叉了,那不光意味着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彻底凉了,连带他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工作也跟着白瞎了。 这是完全没赚钱,还亏了本。 血亏啊! “我错了,我就不该信尤神婆的鬼话。早知道我就不暴露身份了,我直接说我是王大顺,你给我带走吧……哦不,早知道我就不去省城了,就在府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不好吗?我图啥啊?” 钱啊,他仿佛看到眼前无数个小银锭、小金锭长出了翅膀,飞啊飞啊,飞远了,飞走了。 这才是真正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赵桂枝忙安慰他:“应该不会太糟糕的,尤神婆不是说你没有血光之灾吗?” “我期待了那么久的合作方案都要劈叉了,我血亏啊!我还不如有血光之灾呢!还有,尤神婆不灵啊!我都跟人家说愿意当上门女婿了,她不干了啊!还什么喜事将近,近个屁!” 眼看赵闰土已经陷入了血亏的悲痛之中,赵桂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赵奶奶更是一脸的愁容:“要不你再追上去问问?解释解释?唉,虽说赵二那个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可咱们替了他们,那这事儿……反正依我看,是挺缺德的。人家好端端一个大姑娘,才十七八岁就开始守望门寡,一守就是二十年。” “她知道,也就是说盛家那边其实知道赵二老爷是假死。”赵闰土飞快的转着脑子,“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退婚?哪怕退婚名声不好,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算账?如果是最近几年才知道的,被耽误了半辈子,盛家家主还能忍住不报复我们?” “别人我不知道,盛凌云肯定是忍不住的。”赵奶奶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对,她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自己被骗了,搞不好能直接提着刀杀上门来。” “所以说不通啊!” 赵闰土总觉得这事儿里面存在着很多违和的地方,但一下子让他说出来,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祖孙俩一面拼命的回忆着原身的记忆,一面激烈的讨论着盛家应有的反应,直到过了好半天,赵闰土才一个扭头看向赵桂枝:“老妹儿你不对劲儿,你哑巴了?” 赵桂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格外得空洞,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一般,吓得赵闰土本能的后退了好几步:“咋?” “我在想……” “想啥啊?你别吓唬我,你哥我今个儿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了!” “我只是在想,我妈呢?没道理我们都过来了,我妈却不见了。她跟我们在一条船上,奶你接到的电话,我爸在电话里究竟是怎么说的?他说我出事了,还是我和我妈都出事了?”赵桂枝越想越不对,总不能说,家里其他人都团灭了,就剩下她妈一个平安回去,跟她爸继承所有人的遗产,顺便百年好合? 这合理吗? 赵闰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怼她:“你能分个轻重缓急吗?先处理眼下的事情啊!” “我就是在想,如果我妈跟我一起回来了,那她人在哪儿?她会不会就是那个盛家大小姐?不对,就算我妈变年轻了,你也应该是认识她的。那会不会是盛家家主呢?盛家老太太呢?或者其他什么人呢?” 一想起至今还渺无音讯的母上大人,赵桂枝就忍不住暴躁:“你都能穿成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还不兴我妈穿个大人物,直接碾压了你?” 赵闰土:…… 虽然但是,老妹儿你真的很敢想啊!! 第117章 赵家这边还在想对策,盛家那头,随着盛家大小姐的回府,才是一出好戏正式拉开了序幕。 别看她在赵府牛气得很,说不搭理就不搭理,哪怕赵闰土怂了自愿后退一步了,她不干! 结果,扭头离开后,上了马车她就开始哭。 从府城一路哭到了省城,路途中但凡需要她下车的,她都戴着围帽。一直到回到了省城盛家,她直奔后宅,也不敢找她祖母,毕竟祖母年事已高,因此她直接就去了家主所在的正院里。 “姑!呜呜呜我叫人欺负了!” 盛家祖宅正院之中,盛凌云只觉得脑壳突突的疼,她一清早起来就感觉不太对了,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这一点,在她听到那一声“姑”之后,达到了顶峰。 不是她地图炮,但凡管她叫姑的,就没一个是省心的主儿。 “停!停!你不是追求你的真爱去了吗?怎么了?那头要价太高?还是他们想要别的东西?”盛凌云尽可能平心静气的对侄女劝解道,“我就说这门亲事不靠谱,哪儿有千金小姐找家奴的?就算咱们不提门当户对,这也太离谱了。” “姑!!” “求你了,别喊我了。”盛凌云脑壳壳疼,等她看到她侄女摘下围帽后,那哭成肿眼泡的模样,更是无话可说。 不至于啊! 犯不上啊! 摊上一个恋爱脑的侄女,她容易吗? “你先回你那院儿里,该洗漱就洗漱,该收拾就收拾,然后吃点儿东西,先歇个午觉。你这回来的速度有点儿快呢,是不是压根就没在府城停留?……行了,我知道了,有话等晚上再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盛凌云终于把这个倒霉侄女给打发走了,她想起这趟老管家也跟着一道儿去了,赶紧唤了人过来问话。 老管家被唤来了之后,压根就不用询问,就跟竹筒倒豆似的,把在府城赵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于是,盛凌云更头疼了。 “你是说,小锦她看上的压根就不是赵府大少爷的随从,而是他们家大少爷本人?” 老管家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并且忿忿不平的指责赵家大少爷隐藏身份戏弄他们家大小姐。 “等等,去把小锦跟前的嬷嬷,还有几个管事的都唤来。” 既然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明白,那么必须要保证知情者都在场才行。万幸的是,这年头高门大户的规矩森严,哪怕像盛家这般,女眷掌权的人家,那也不会允许大小姐一个人私下接触外男的。 也就是说,盛家大小姐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陪同。 又唤了几人过来,盛凌云要求他们把当时的情况全都复述出来,且不能加上自己的主观判断。 不就是断案吗?她以前老干这活儿,别的不敢说,就家务事儿、孩子之间的打闹、夫妻吵架闹离婚、婆媳妯娌纠纷等等。 这些事儿,她太熟悉了。 费了些工夫,她先把事情的经过弄明白了,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隐瞒身份的人并不只有赵家大少爷。 “你们的意思是,赵家大少爷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假扮成赵府的随从,正好碰上了打着同样心思的小锦。这两人,一个用随从的身份,一个用体面女管事的身份,就这么搭上了线?” “这两人都是有毒吧?搁这儿给我玩角色扮演呢!” “别人家的事儿我管不着,小锦是怎么回事儿?我同意让她自个儿挑选夫婿,不是让她假扮成别人胡闹!” “等下,你们先告诉我,赵家大少爷是不是未婚。” 大小姐跟前的管事嬷嬷缩着脖子回答道:“是不曾有过婚约。” “那他先前假扮的那个随从呢?” 这回是老管家开了口:“我问过了,王大顺是有妻室的,还有孩子。但他当初跟大小姐说,他是未婚的。” 懂了,就是俩混蛋互相欺瞒呗。 盛凌云还特地代入了一下,以她多年观看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丰富经验来看,搞不好这两人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白富美假装落难灰姑娘,想跳出自己的身份找到一个不看重自己家世金钱的真爱。 很巧,高富帅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假如说,这俩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她恨不得把这俩都揍趴下! “那她哭什么?不就是半斤对八两,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盛凌云还是明白的,这年头不可能存在真正意义上欺辱的行为。再说了,她那个倒霉侄女也不是一个人出门的,一堆人跟着呢! 几个嬷嬷不吭声了,倒是老管家又开了口:“大小姐可能太气愤了,在赵府的时候,还翻了旧账。” “什么旧账?” 关于您的呗…… 但这话,老管家又不能直接说,他吭吭哧哧了好久,各种敲边角透口风,在盛凌云几乎要犯偏头痛的时候,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噢,翻旧账的意思是,把上一辈的恩怨都说了? “行吧,听起来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大概是属于自己坑了那么多回人,终于有一天翻车了坑到了自己,哎哟好疼啊! 活该! 盛凌云敢打赌,这倒霉侄女绝对不是头一次这么搞了。这也是因为盛家特有的情况,毕竟当家做主的人都是女眷,为了方便谈事儿,很多要紧事儿都是由女管事来掌管的。是有不少已婚的管事嬷嬷,但也有年轻的大丫鬟担任管事的。 这可不就是大大方便了盛家大小姐,毕竟以大小姐的身份,连出门都是个问题,要是以盛家体面女管事的身份,那几乎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对于这种天生不靠谱的孩子,盛凌云见过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遣个人去府城赵家,就说这事儿就这么着吧,权当没发生过,两边各自议亲吧。” 安排好手下人后,她捂着额头轻声嘀咕头疼,再想到晚上还要跟倒霉侄女见面,她就觉得更头疼了。 然而,躲是躲不过去的。 + 同样的话也适用于赵闰土。 时间回到一天前,盛家大小姐刚离开之时。 在亲奶和妹子逼迫下,他说出了事情的所有经过,然后就遭到了一致的批判。 被批判的人还是他。 “不是,她可以隐瞒身份,我不能吗?你们这是双标啊!”赵闰土很委屈,他承认在商议具体合作事宜时,他确实用了些办法。 但这很正常吧? 推销啊,他以前向学生家长推销课程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姐你气质真好,哥你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这不是彩虹屁吗?谁会把销售人员的话当真呢? 别说学生父母了,他还能管孩子他奶叫姐呢! 同样的,他为了推销日禄书院教辅书系列,嘴甜一点儿,来个彩虹屁大批发,多正常呢! “我要是早知道她是盛家大小姐,我肯定不能这么干啊!可我这不是不知道吗?”赵闰土委屈死了,他以为对方是大小姐跟前说得上话的体面女管事,所以不光是彩虹屁送了一箩筐,还有…… 赵桂枝猛的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还给人家送礼了?” “对啊!”赵闰土一脸理直气壮的点头承认,“不应该吗?你去化妆品专柜,人家还送你小样呢!你去买保险,那保险销售员不得中秋送你月饼端午送你粽子过年送你挂历?多正常呢!” 越说他还越委屈:“那过节送上节日祝福,过生辰送上生辰礼物,天热了提醒别中暑,天冷了提醒添衣……这不就是很正常的销售对金主爸爸一如既往的爱吗?” 尤神婆热烈鼓掌,猛点头:“对对对!要对金主爸爸表达热切的爱意,爸爸我爱你!逢年过节都要给金主爸爸请安问好,还要提醒爸爸晴带雨伞,饱带干粮!” “你憋说话!!”赵闰土忍无可忍的扭头怼她。 “好的爸爸,您说的对爸爸。如果爸爸您错了,那一定不是您的错,错的是这个世界!”尤神婆感受到了来自于金主爸爸森然的杀意,瞬间拿手捂住了嘴巴,“您说您说,我又不敢顶嘴的。” 赵闰土顶着一张苦瓜看向他奶和他妹:“事情吧,它就是这么个事儿,情况吧,它也就是这么个情况……这能算是我的错吗?” 撇开特别配合金主爸爸摇头的尤神婆,反正那对祖孙俩是猛点头,表示就是他的错。 “是吗?真的吗?”赵闰土也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他沉浸在回忆里认真的思考起来,好半晌才道:“我还是觉得我没错啊!我打个比方,你们可能没去过健身房,但你们知道健身房的教练小哥哥有多热情吗?那我去健身房上私教课,那些教练为了能让我掏钱办卡买课,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咋滴,他们爱上了我啊?” 这个例子就举得很好,赵桂枝就想到了,每次她过生日或者过节日时,第一个送上祝福的,就是移动公司。 真爱啊,那确实是真爱。 “搁在咱们那会儿,没问题。搁在眼下这年代,问题就太大了。”赵桂枝回忆了一下上辈子见过的那些金牌销售,那敬业程度哟,但凡稍稍立场不坚定一点的,只怕都能误会对方爱上了自己。 尤其赵闰土说的那个健身房里的教练小哥哥,赵桂枝代入了一下自己,觉得她可能真的会沦陷。 然后就在她稍稍心动的那一瞬间,亲,你买个课程吧。 ……平心静气,不能暴躁。 考虑到盛家大小姐是实实在在的土著,赵桂枝就觉得她挺惨的,搞不好她真的以为遇上了真爱,结果人家只是盯着她的钱包。 为了不冤枉老哥,赵桂枝还特地详细的询问了他到底给人家送了啥。 送礼是很有讲究的,尤其对女孩子来说。就拿上辈子的情人节、七夕节来说,一个送得不好,就是分手快乐了。她就见过有人觉得玫瑰花太贵了,所以送了一大包的玫瑰花种子,还美滋滋的说你自个儿种啊,明年这时候就能收获一车玫瑰了!搞不好还能趁着过节赚一笔呢! 赚不赚的暂且不提,反正这种男朋友不分还留着过七月半吗? 虽然赵桂枝上辈子是单身狗,但她就特别喜欢这些节日,每次都会准时蹲守在微博上吃瓜看戏,情侣分手的一百种理由。 面对老妹儿的提问,赵闰土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牙说了:“就是胭脂啊,我买的还不是省城的大牌子,特地选了个中不溜丢的,好像叫什么梨花白……就是面霜!” 赵桂枝无言以对:“你这给我整不会了。二狗媳妇儿,你来说!” 尤神婆放下捂着嘴的手,叭叭叭的就来了一阵狂风骤雨:“干得好干得漂亮!化妆品和护肤品啊,异性送这玩意儿还能不是有别的想法?爸爸啊,你以前推销课程的时候,有没有给孩子他妈送口红呢?” “我有病啊?我送人孩子家长口红?” 但他觉得吧,面霜跟口红还是有区别的,对吧? 这回就连尤神婆都不帮他了:“无论是护肤品还是化妆品都属于比较私人的东西。当然,要是姐妹之间互相送,无所谓,你送给异性长辈,也无所谓。但是!你自己想想看,要是有别的男的给你老妹儿送了口红套装,你咋想?” 考虑到赵闰土是个单身狗,尤神婆都放弃了让他代入自己,而是结合实际情况,稍稍改动了一下。 赵闰土认真的品了品:“我觉得那人是想撬墙角。” “对嘛!哪怕是未婚女性好了,就你老妹儿那个小姑子,叫幼娘的小姑娘。要是有人送给她面脂口脂的,你啥感觉?” “不怀好意!她还是个小学生呢!直接抓去官府!” 尤神婆点头:“对嘛,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事儿它也就是这么个事儿,这话还是爸爸您教我的。然后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了?你觉得你没有撩她,她觉得你俩已经情投意合,搞不好她连婚后生几个娃,孩子叫啥名儿都想好了。” 赵闰土:…… 是这样吗? 他这么作孽的吗? “不是啊!你们又不了解小锦!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很传统很封建的女的。” 迎接他的是三个女人六道意味深长的眼神:“小锦……啧啧。” “我先声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也许是她假扮的那个女管事的名字也说不定。就好比,我跟她说我叫王大顺。” 赵桂枝啧啧有声:“万一她用的是真名,而你用的是假名呢?” “那我也不能用真名呢!我,赵府大少爷赵树枝,那是很出名的!” 尤神婆惊讶了一瞬:“咦?不是赵闰土吗?瓜田少年闰土呢。” “我姓赵,名闰土,字树枝。但这年头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喊姓氏加字的。我对外用的名讳是赵树枝,只有你们几个会喊我闰土。” 讲道理,树枝这个名字,也没高级到哪里去。 赵奶奶看着他们几个讨论得眉飞色舞的,忙出声阻止:“土疙瘩,奶奶给你出个主意,你现在先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反省一下,再拿出一个章程来。咱们啊,该道歉的就道歉,该赔礼的就赔礼。这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啥都没有迟了,眼下可不能再耽搁人家姑娘家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他们几个也讨论过了。 以前是认为盛家一直被蒙在鼓里,因此算下来肯定错在于赵家这边的。但假如说,她们一开始就是知道的,那么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当然,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也是个关键点。要是提前知晓了消息,秘而不宣,那就是有意造成了后来的结果。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大,盛家又没出过预言家,还能提前知道赵二老爷准备离家出走跑路的事儿?这事儿连赵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赵二老爷跑路之后,赵老太爷勃然大怒,以二儿子得了急病暴毙为由,草草的处理了后续事宜。 就这个事儿,肯定会引起别人的主意,更别提是跟赵二老爷定了亲的盛家了。 按照常理,哪怕只是普通的亲朋好友,条件允许的话,也会过来吊唁一番。盛家还跟赵家是姻亲呢,没的还是当时的盛家大小姐未来的夫婿。于情于理,对方肯定是会过来的。也许是主子亲自过来,也许是派心腹亲信过来。 可惜,当时的赵老太太生了病,而当年的赵闰土年岁又太小了,他俩皆没有从原身的记忆里挖出有用的东西来,甚至都不知道盛家当年是怎么跟赵老太爷商讨此事的。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当时的盛家大小姐盛凌云本来就名声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往低了寻亲事。偏偏又摊上了未婚夫暴毙一事,坏上加坏,她若想再寻亲事,那就不是往低处寻了,而是要往尘埃里找了。 垃圾堆里找男人,何必呢? 估摸着就因为这个原因,她选择守望门寡,正好能帮助她娘守住家业,免得让庶子谋去了家产。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么盛家真没做错什么。就连强行绑定赵二老爷…… 那是赵老太爷的锅! 是他想靠着儿子攀上贵亲,让家里的生意更进一步,结果没料到他儿子是个倔驴脾气,最终让事情的发展彻底脱离了掌控。 “算了,我回去仔细想想,怎么把这事儿了结吧。”赵闰土宣布投降,主要是被他奶他妹他闺女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错在自己身上。 确实,很多事情放在现代那个背景,那就不叫个事儿。可放在眼下,事情就大条了。 赵闰土也是莫名其妙,他私心觉得这事儿不能完全赖他,只因为那个盛家大小姐的言行举止一点儿也不像是高门大户娇养的千金,反而脾气很直,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先前他不觉得,事后越想越感觉这人完全没有古人的气息,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女孩一样。 “难道……”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安慰自己说绝对不可能是他二婶的。 他在心里默念,年纪变了模样不变,模样变了年纪不变,虽然这个定律还未被证实,但从目前的多个样本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满天神佛保佑啊! 他两辈子都英年早逝的爹妈一定要保佑他啊! 盛家大小姐可以是任何一人,但千万千万不能是他二婶啊! 如果是真的,那他的小心脏绝对受不住这种刺激的。 祖宗保佑! 第118章 如果可以的话,赵闰土真的很想立刻马上知道真相。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很快就安排下去,准备近日再去一趟省城。这次,他当然不可能再假借别人的身份了,而是以赵府大少爷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拜访盛家。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大孝女尤神婆特别帮他摸了一下牌,问的是平安与否。 她都懒得问是否顺利了,反正只要金主爸爸能平安归来,她就安心了。 结果摸完后,尤神婆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桂枝问她咋了?主要是这次摸出来的牌牌,她只认识一张轮子的牌,但命运之轮是属于中立牌的,没办法评价究竟是好还是坏,它必须是配合其他牌面来看。假如说,其他牌都是好的,那么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反之…… 节哀顺变吧。 “审判牌认识吧?”尤神婆指了指其中一张牌,“审判啊,你可以理解成,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基本上就是代表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其实也是属于中立牌的,再配上这张命运之轮,我感觉牌崽崽想要说的是,算了吧,就这样吧,躺平任凭宣判吧。” “所以到底是否平安呢?” “没直接说。不过你看,这边还有个星币牌,给我的感觉是,这一趟过去,爸爸估计得破财。” 听到这话,赵桂枝立马眉头紧锁:“我哥那人吧,不怕别的就怕破财,他是死要钱不要脸啊!” “那没办法,这是命中注定的嘛!最让我感到奇怪的反而是这张圣杯五……圣杯五的逆位其实要比正位好,代表着新的消息,希望和回归。”尤神婆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搞不好真就被姑你猜对了!” 赵桂枝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随后忍不住嘴角抽搐:“道理我都懂,我哥是你金主爸爸呢,但你也不用因为这个原因喊我姑。我给你说,我特别头疼这个词儿,每次听到我家那小老弟扯着嗓门喊姑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要糟。” “为啥呢?” “因为每次都是我先揍了他,他才哭着喊‘姑!姑!’。唉,我都被他搞出PTSD来了。” 尤神婆无言以对,她决定跳过这一趴,仍旧说前头的事儿:“我给你说,我感觉这轮子牌在告诉我,有些事情那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过去的,配上先前我给我爸摸的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赵桂枝心说我就没听懂你在叨逼啥。 就连赵奶奶都忍不住开口:“我不清楚,啥都不清楚。” “太奶奶。”尤神婆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先喊了人再说事儿,就是她这么一嗓子下去,直接给赵奶奶喊懵了,愣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尤神婆耐着性子将事情的经过重新捋顺了又说一遍,大概就是说,赵闰土可能命中注定有一个甩不脱的姻缘,而照目前看来,这个姻缘大概率是应验在了盛家大小姐身上。这个概率不说百分百吧,起码也得有百分之七八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桩亲事可能最后兜兜转转的,还是要成。 “我家土疙瘩要当人上门女婿?”赵奶奶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塔罗牌又不管这个。再说了,太奶奶您也不用太在意了,这年头吧,又没有计划生育,有也不怕,现在国家让生三胎了。就算我爸真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大不了回头选一个跟老赵家的姓氏,有啥呢?退一步说。”尤神婆狗腿的凑到了赵奶奶跟前,给她捏肩捶背,“这不是还有我和二狗子吗?” 赵奶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一脸感概的说道:“要不是知道你肯定不是土疙瘩的娃儿,我真要以为你是他亲生的了。” “是吗?那敢情好啊,这叫做女儿随爹!” 顿了顿,尤神婆又道:“当然,咱们也得做两手准备。那个圣杯五的逆位啊,代表的是新的消息,以及回归和久别重逢。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感觉搞不好真就叫我姑猜对了,我叔婆就在盛家呢!” 赵闰土刚出去安排了近日的远行,回来就听到了尤神婆最后那话,顿时忍不住捂着额头喊脑壳疼:“叔婆又是什么鬼啊!” “爸爸的叔叔叫叔公,爸爸的婶儿叫叔婆。”尤神婆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大闺女啊!当爸爸求你了行吗?咱们家的亲戚关系已经够混乱了,你真的没必要乱上加乱,犯不上啊!”赵闰土直呼崩溃,“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统一一下,都喊爸爸吧。”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尤神婆陷入了思考之中。 赵桂枝忙开口打断道:“先说正事儿,你叔婆……不是,我妈啊,你说我妈可能在盛家?希望有多大?她真的是盛家那位姑太太?盛家如今真正的当家人?哇塞,果然不愧是我家母上大人,真牛批!” “哦不,也有可能她就是盛家大小姐呢。” 回过神来的尤神婆,顶着笋兄妹无比震撼的眼神,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早先,他们是通过多个样本来推算出了“年龄改变相貌不变、相貌变了年龄不变”的结论。但事实上,与其说这玩意儿是结论,不如说是找出了一定的规律。但谁也没说这个就是铁律啊! 谁说了? 谁保证了? 万一真就出现了一例又改变年龄且同时改变了样貌的,那怎么办呢? 凡事皆有可能。 毕竟连群穿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尤神婆分析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她还特地点名了赵闰土:“爸爸你先前不是说了,那个盛家大小姐与众不同吗?你还说她完全没有给你高门大户千金小姐的感觉。所以这是为什么呢?会不会是因为她被人穿了?” 赵闰土大为震撼,那一瞬间就觉得灵魂都被吓到离家出走了,他发出了绝望的呐喊:“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呢?” “我觉得我二婶是个聪明人呢,她会这样恋爱脑吗?不是啊,你们要明白,就算我确实撩了她,那前提也是她先摆出了个让人撩的态度啊!如果是那种特别古板的千金小姐,我敢吗?我不敢的啊!” 尤神婆思考了一下,扭头看向赵桂枝:“你觉得你妈是个特别聪明稳重靠谱的人吗?” 赵桂枝非常坚定的点点头:“对,我家太后娘娘可靠谱了。” “靠谱个头!”赵奶奶出声反驳,“你妈才不靠谱呢,你动动脑子,她要是靠谱她还能嫁给你爸?” 尤神婆&笋兄妹:……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赵奶奶还嫌不够:“她是你妈,当着你的面她当然要稳重一些。可你不知道哟,她年轻时候老不靠谱了。你以为你爸妈怎么对上眼的?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爸长了一身好皮子,你妈她看人只看脸的,一看,哎哟这小伙儿长得可真精神,就他了!” “我爸就是个精神小伙儿啊?”赵桂枝人都懵了,“他跳社会摇不?” “啥玩意儿?你爸啊,年轻时候长得贼好,要不然你咋那么好看呢?你妈你舅你姨,还有你那边的哥哥弟弟,一个两个的……唉,算了,不说他们了。” 赵桂枝突然想起来了。 当初,她刚跟小姨相认那会儿,她小姨告诉她婆家人,说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了赵桂枝这个外甥女,全是因为她长得像她娘。不光模样身段极像,连带那手艺啊……不对,她小姨说的是,她只继承了皮毛,她娘的厨艺才是一流的。 假如说,以后她认回了她娘,要怎么跟婆家那边解释呢? 她还在想那不着边的事儿,赵闰土已经向尤神婆发难了。 “你好好说话,想好再说!什么叫做盛家大小姐可能会是我二婶?这也太离谱了吧?咱们就不说别的,什么靠谱不靠谱的,就说一点,我二婶对我二叔一片痴情,她怎么会看上我?” 不等尤神婆开口,赵奶奶就帮他解了惑:“你现在这个模样,比你二叔当初还要好看,特精神!” 赵闰土好绝望啊,他无比崩溃的看向他奶:“奶!您是想要逼死我吗?您仔细想想,我二婶她是那种只看脸别的都不讲究的人吗?” “她是啊!”赵奶奶给予了十分肯定的答复。 “那她……她告诉我她叫小锦啊!” “你不也告诉她,你叫王大顺吗?”赵奶奶寻思着,这没毛病啊,虽说她二儿媳妇上辈子的名字里,并没有锦这个字,但兴许是她这辈子的名字?或者压根就是跟赵闰土一个情况,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嘛。 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赵闰土绝望得跪倒在地:“不行,我接受不了。等等,闺女啊,这不是你爸爸我的天定良缘吗?老天爷就这么搞我?” 尤神婆忙道:“不一定啊!我只是说你会碰到天定良缘,我没说一定就是盛家大小姐啊!再说了,也许……” “别别别,我求你了,你爸爸我不想英年早逝。”赵闰土突然就开始后悔了,他现在仿佛没胆子再去省城了,只要一想到会是那个可怕的结果,他就怂得双腿发软两股战战。 赵桂枝安慰他:“没事儿的,我觉得不可能。我妈怎么会看上你?” “你妈都能看上你爸,有啥不可能的?”赵奶奶一张嘴就放冷箭,“而且我刚才寻思了一下,咱们都是碰着了熟人的,那你妈呢?” 这个问题就问到了点子上了。 人啊,齐活了。 算上她妈的话,当初一起上游轮的家里人都齐活了。 也就是说,她妈很有可能完全不知道这是群穿,因此在穿越之后,一面隐藏身份一面琢磨着如何把日子过顺过好。 这是正常人的选择吧? 赵桂枝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刚意识到穿越的时候。那会儿,她的高烧倒是退了,也大概的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她以为是孤身一人,当时除了茫然和害怕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江二郎在娶她之前,是询问过她的意见的,问的比较隐晦,而且还是让江母先探了她的口风。得知她完全不记得其他事情了,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她的亲人,这才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二郎。 刚开始,要说有感情那是哄人玩的,但二郎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性格脾气,都比较对赵桂枝的胃口。可在答应嫁人之前,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还是后来,俩人慢慢的熟悉了,加上赵桂枝当时孤身一人,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吊桥效应的,再就是江家都是好人,哪怕脾气最冲的江母,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经常被她气到跳脚,但对她还是掏心掏肺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后来赵桂枝陆陆续续的认回了亲人,但她从未想过,要离开江家,离开江二郎。 这都还是在她已经认了那么多亲戚的情况下,假如她一个亲戚都没有找到,会是什么结果呢? 可能会更加死心塌地吧?利用自己擅长做吃食的能耐,起早贪黑的摆摊挣钱,一点点的攒起来,盖新屋置家舍,把日子慢慢的过顺、过好…… “妹儿啊!你坚定一点儿啊!”赵闰土心态崩了,“如果连你也觉得盛家大小姐是你妈,那我就真的活不了了!” “我没说啊,只是觉得一切皆有可能。谁让你先前没喊我出去呢?我是你妹啊,家里来了客人,你就不能喊我出去瞅一眼?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她还能不认识我?” “你是二房的闺女啊,我拿你去刺激盛家的人啊!” “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去一趟省城,你爱去不去!”赵桂枝下定了决心,横竖眼下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让她跟盛家大小姐见一面,甭管是还是不是,见一面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她就不信,她妈还能绷住不认她! 赵闰土更怂了,他已经不想去省城了,但他也不可能放任赵桂枝一个人过去,哪怕有下人陪同也不放心的。本来,二郎是个极好的人选,媳妇儿要出远门,相公一起陪同,多绝妙的理由啊。偏生,这事儿还涉及到认亲一事,就算日禄书院让请假,赵闰土也不敢让他妹夫掺合到这事儿里头来。 “二狗子吧,水泥红砖厂也不差这么几天。”尤神婆建议道,“要是你还不放心,我跟他们一道儿走。” “……行。”走吧,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当天出门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第二天一早才出发。 送老妹儿和儿子闺女离开时,赵闰土满脸恳求的对他妹说:“假如是那个最坏的可能,那么我们往后还是别见面了,以后就漂流瓶联系好吗?” 赵桂枝让他滚蛋:“我妈不会那么没眼光的!” “她都能看上我叔,那眼光也不咋地呢……是是是,老妹儿你说的对,不可能发生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的!” 目送他们离开后,赵闰土还特地跑去了赵府的祠堂里,上香祭拜祈求祖宗保佑。 没想到的是,他们前脚走,盛家后脚就派人快马加鞭的送来了家主口信。送口信的人自然是家主的亲信,面见了赵闰土后,满脸严肃的复述了家主要求传达的话。 大意就是,这事儿两个人都有责任,各打五十大板,就这么翻篇吧。 赵闰土大喜过望,恨不得给信差来个热情的拥抱外加么么哒。 只可惜,对方丝毫不领情,在确认他已经听懂了之后,带着一脸的冷漠转身离开。 “快!快派人去追马车,让我妹赶紧回来吧,这事儿解决了!” 虽然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但马车的速度是完全不可能跟骑马比的。在赵闰土的死催活催之下,很快就有人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结果当然是追上了,从府城到省城虽然不止一条路,但多费些工夫,还是能找到人的。 但赵桂枝不干啊! 来都来了,眼瞅着明个儿就能到达省城了,她干嘛要回去?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小桂枝找妈妈,妈妈就在省城里。”赵桂枝态度非常坚决,说不去就不去,说要找妈就要找妈! 她才是赵府大小姐,跑来拦阻她的人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她同行的石二苟和尤神婆。 石二苟态度更坚决:“不干,没可能的,放弃吧。” ——姑啊,你最爱的侄儿来找你了! 尤神婆算是态度最无所谓的那个了,但两人都要走,她决定少数服从多数。而且牌崽崽告诉她了,此去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安全得很。 那还等什么?就算最终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她不也能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逛一下省城吗? 反正她不亏! 只这般,一行人继续往原定的目的地而去。 按说,像这种情况,就算他们人到了盛家的门口,那也是进不去的。但别忘了,早先赵闰土送他们出发时,还不知道盛家家主已经插手此事,决定把此事轻拿轻放,直接翻篇。他以为两边肯定是要沟通一番的,因此亲自写了拜帖,还盖上了赵家家主的戳。 于是,等赵桂枝他们顺利的抵达了省城后,因为时间太晚了,先在客栈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去了盛家。 赵桂枝特地早起打扮了一番,把自己捯饬得齐齐整整后,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客栈。 用尤神婆的话来说,这哪里是去找妈妈的,就跟去相亲一样。 石二苟纠正她,说他老姐去相亲从来不打扮,别说重新整个造型了,那是连洗头都懒得洗,原汁原味的跑去相亲。甚至有一次,就是裹着头巾系着围裙去的,相亲到一半还告诉人家,她在家里炖了汤,得赶紧回去收了。 所以说,单身真的是有理由的。 …… 盛宅。 比起赵府,这里更像是高门大户,一个宅子占据了人家一整条街呢。据说,除了盛家祖宅之外,后头那些也全都是盛家的族亲、仆从等等。可见这家是真的人丁兴旺,也由此可以窥探出来,盛家那位盛凌云家主有多能耐。 人丁稀少的情况下,女子来当家做主是很正常的。可盛家真的不缺人。 这天,盛家大小姐瞅着天气不错,打算去郊外跑跑马,顺便也调节一下心情。虽然她姑已经开解过她了,可痛失爱慕者的她,还是心情郁结,短时间内看来是不会恢复了。 她才刚出门,就碰到了赵桂枝一行人。 赵桂枝他们并不认识她,哪怕随行的人这种,确实有先前来过省城的,也曾见过这位盛家大小姐。但当时,这位大小姐是以女管事的身份露面的,衣着打扮跟先前是截然不同的。 反正刚打了个照面,赵家的随从是没认出人来,倒是赵桂枝他们瞬间热泪盈眶。 “妈!!” “姑!!” 赵桂枝恶狠狠的瞪了石二苟一眼,用眼神威胁他立马闭嘴。 “亲娘啊!!!” “大姑啊!!!” 石二苟不稀得搭理这个老姐,他都有姑了,还要姐姐干嘛? 尤神婆还是稳得住的,但她觉得不能让大姑姑觉得她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因此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摆出了最为深情的表情,用咏叹调呼唤亲人:“叔婆啊!不对,大姑姑啊!” 盛家大小姐:…… 虽然没看懂,但大受震撼。 然而,更刺激的事情还在后面。 赵桂枝一马当先冲了过来,但她的速度是肯定比不上石二苟的。上辈子的石二苟都是个运动健将,这辈子的他从一开始就干的是体力活,哪怕这半年里都忙着折腾水泥红砖之类的东西,但这些并不是纯研究类的,他依旧每天蹦跶着。 也就是没有微信步数榜了,不然他绝对永远领先。 所以,就算被赵桂枝抢跑了,他依旧轻而易举的赶了上来,张开双手,想要给他亲爱的大姑姑一个热情的拥抱…… “啪”的一下,他被盛家大小姐一马鞭抽飞了。 尤神婆瞬间停下脚步,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不对,相当得不对。 但赵桂枝却没那么快的反应,她已经冲到了跟前,随着二狗子被抽飞出去,她动作比脑子快,瞬间强占了最有力的地形,一把搂住了盛家大小姐:“妈!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面哭着母女相认,她还一面在心里腹诽她哥。 明明长得那么像,怎么会没认出来呢?当然,年龄变小了是肯定的,在穿越前,她妈都已经退休了,而眼前的盛家大小姐,哪怕不知道确切的年龄,估摸着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想想上辈子,退休后略微有些身材发福并且习惯了穿着中老年妇女衣裳的老妈,再看看眼前这个一看就是金娇玉贵养大的千金大小姐,就连赵桂枝这个亲闺女都不得不承认,变化确实相当得大。 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很正常的,她妈那么能耐,穿越之后肯定是选择尽快的融入到这个身份里。而且,算算时间,假如她们母女俩是在差不多同一时间穿越的,那么算下来就有将近两年时间了。 两年的时间,改变很夸张吗?都遭遇了穿越这种离谱的事儿,哪怕改了性子也能说得通吧? 赵桂枝越想越笃定,反正她是觉得,盛家大小姐的模样像极了妈妈年轻时候。 嗯,就是这样的。 趁着盛家大小姐懵圈之际,赵桂枝“吧唧”一下亲了她一口:“妈!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我啊,桂枝啊,你失散多年的亲闺女啊!” 盛家大小姐:……瞳孔地震。 第119章 赵桂枝怎么也没想到,一朝穿越,别的穿越女是爱情、事业双丰收,牛批的还能干出一番大事,搁在她身上却是小蝌蚪找妈妈。 哦不,是小桂枝找妈妈。 找了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啊,她总算是找到了妈妈,结果…… 她妈不认她!!! 盛家大小姐稍稍回过神来就想推开了赵桂枝,尴尬的是,第一把还没推开,再三挣扎之后,她终于在赶上来的丫鬟帮助下,挣脱了这个女流氓,恢复了自由身。 “青天白日的,你胆敢当街非礼我?”盛家大小姐那叫一个火冒三丈、气急败坏,“来人呢!把他们给我抓起来!送官府去!” 事情是发生在盛家正门口的,大小姐一声令下,自然立马就有护院赶来。当然,其实他们还是来晚了点儿,主要是赵桂枝一行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歹人,甚至他们已经把赵府的拜帖送了上去,这才会导致看门的下人疏忽大意,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在自家宅院门口被人占了便宜。 但扭送官府还是算了吧。 管家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救场,愣是在深秋时节跑出了一头一脸的汗珠子:“大小姐您等等!先等等!” 快速的解释了一下这是赵府来的人,以及这种事情真的不能送官府啊! “您还没说亲事呢!再说这不是一个姑娘……小娘子嘛!真要是送去了官府,还不知道那些看咱们家不顺眼的人怎么编排您呢!您消消气,先缓一缓,坐下来慢慢商量,成不?” “我在自家大门口被人占了便宜,怎么着这事儿还得帮着摁下去?”盛家大小姐气得暴跳如雷,“等等!赵家?哪个赵家?好啊,赵树枝那个混账玩意儿,欺骗了我的感情不说,还让你们特地上门来欺辱我?这简直欺人太甚!” “大小姐啊!”管家只恨不得给她跪下。 盛家女眷的名声一贯不是怎么好,这事儿还真不能完全赖在现任家主盛凌云的头上,而是从盛家老太太起,就已经凶名在外了。等经过了盛凌云说亲前后的事情,那是彻底打响了名声。 到了盛家大小姐时,都不用像二十年前那么麻烦的去寻摸亲事了,因为真没那个必要,横竖是说不上门当户对人家的,还不如直接放弃躺平,多少还能省点儿力气呢。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盛家大小姐还一口一个被人当街非礼了,要扭送官府,更离谱的是,说什么赵树枝欺骗她的感情…… 管家就想问问她,您还想要夫婿吗? 然而,盛家大小姐是个暴脾气,她是属于那种脾气上来了,什么都顾不上的人。尤其方才她还不光被赵桂枝抱了个满怀,居然还被吧唧一下亲到了脸蛋子上。 “你你你……”她一面气得浑身发抖,一面还拿手可劲儿的擦她的脸蛋子,眼角撇开那个刚才被她一马鞭抽飞出去的男子时,更是后怕不已。 被一个小娘子非礼了,她只是生气,如果最开始没躲开那一下,她估计这会儿已经要气到杀人分尸了。 “能先进府再说吗?求你们了,先进去吧,去偏厅说话可以吗?我给你们跪下了。”管家真的怕了,虽说盛家的宅院占了一整条街,但事实上街面上还是有其他人的,只是对比别的街面要少很多而已。再一个,盛家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旁支庶出的,一直都在等着抓长房的把柄。 在管家哭丧着脸哀求下,赵桂枝等人包括已经气到灵魂出窍的盛家大小姐都进了府里,又去了离得最近的偏厅之中。 茶水什么的就别上了,搞不好盛家大小姐就能怒砸茶盏,管家一面安抚这位暴脾气的大小姐,一面赶紧让人去请家主过来。 赵桂枝迷茫极了,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妙,被引进了偏厅后,又盯着盛家大小姐的脸看了半天…… “看什么看!女流氓!”盛家大小姐其实也就十八岁,出身高贵的她,生平头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儿。 更让她抓狂的是,那个对她又搂又亲的女流氓居然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完了脸又往下瞄,胸腰臀都看了个遍。 大小姐直接被气哭。 赵家这边也是派了人跟随的,马夫和随从没一道儿过来,但还是有人陪同的。是赵闰土的亲信,也是上回陪着大少爷一起来省城的人。 那人也是十分着急,他跟盛家的管家都可以凑成个CP了,名儿就是现成的,就叫上火。 太上火了,他俩都在心里暗骂,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了这种主子呢? 然而,该劝架还得劝,毕竟是俩姑娘家之间闹出来的矛盾,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真要闹开了,回头赵桂枝拍拍屁股跑路了,盛家大小姐咋办?当然,赵家的亲信也很头疼,他记得大少爷的叮嘱,是劝和,不是来宣战的! 一通乱糟糟的劝和之后,赵桂枝和盛家大小姐被安排在了相对而言最远的位置上。这都算是好的了,完全没有得手并且挨了一马鞭还飞出去摔了个屁股墩儿的石二苟啊,他直接被踹到了偏厅门口,找了个角落蹲下。 尤神婆则一脸吃瓜看戏的模样,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 这一刻,她才是月光下那片瓜田之中的吃瓜少女。 “诸位!诸位冷静一下。”盛府管家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只觉得愈发头秃了,但还是要恪尽职守的帮忙劝架,“大小姐,这位是赵家的大姑奶奶,就是赵家那位大少爷的二房堂妹。” “赵二在外头的私生女?!” 管家要是不说这话还成,他这么一提醒,原本就气炸了的盛家大小姐这会儿感觉连天灵盖都要爆炸了:“她爹耽误了我姑一辈子,她哥又欺骗了我的感情,如今她特地来省城到我家门口羞辱欺负我?” 本来吧,只是很简单的一个事儿,被盛家大小姐这么一串…… 尤神婆第一个倒戈相向,看向赵桂枝的眼神,就仿佛看渣女海王一般。 也是哦,就算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呢!反正就感觉赵家人都挺渣的,还逮着一家祸害,真缺德啊! 可赵桂枝不这么认为啊! 她又细细的打量了盛家大小姐一番,就那种从上到下两眼直勾勾的看法,看完之后她还一脸无辜的道:“没错啊,这不就是我妈吗?” 相貌是有所改变的,但人变年轻以后,相貌当然是会变的。 还有就是,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不同,赵桂枝也觉得自己如今这副长相,跟上辈子的自己是有所区别的。但总的来说,就是同一个人。 甚至于,在刚看到盛家大小姐的时候,她还觉得她哥莫不是瞎了吧?哪怕她妈一下子小了三十岁,身材变苗条了,脸蛋上全是满满的胶原蛋白,皮肤也变得更为白皙细腻了,那双手伸出来更像是从未干过家务活儿似的…… 但这还能不是因为身份不同了? 像她妈,虽说外祖父家里的条件还凑合,但身为长女,肯定是要帮着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的。这还是年轻时候呢,等结了婚生了孩子,家里家外不得一把抓?哪怕她妈不擅长厨艺,但这玩意儿也不是说不擅长就能不做的,再怎么样在赵桂枝学会下厨之前,家里做饭的人也是她妈啊! 总结一下就是,妈妈虽然变年轻了变美丽了,但还是她那个妈啊! 赵桂枝的眼神从迷茫转为了坚定,好在她还顾忌周围有其他人,因此在迟疑了片刻后,终于改了口:“我知道的,我懂的,咱们回头私底下再说。” “谁要跟你私底下说话!” “妈……”赵桂枝很受伤,就算演戏好了,也不用那么入戏吧? “姑。”石二苟偷偷的探头进来,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主人抛弃了的二哈一样,又扭曲又悲惨又滑稽,“姑!大姑姑!” “谁是你姑啊!”盛家大小姐再度炸毛,“你们再乱叫人,我把你们统统送到官府去!” 尤神婆迟疑了一下:“叔婆?姑?爹?” 盛家大小姐:…… 这一个两个的,莫不是颅内有疾? 就在盛家大小姐即将原地爆炸之时,被管家千呼万唤无比期待的盛家家主盛凌云来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还不是赵桂枝这个亲闺女,甚至不是盛家大小姐。 而是二狗子。 石二苟委屈极了,他觉得他姑可能真的不要他了。试想想,在面临爹妈都不要他,并且已经怀了二胎,甚至还打算继续再生三胎四胎时,他又失去了他大姑姑这个救命稻草。 多惨啊! 就在他内心无比绝望之际,盛凌云过来了。 听着脚步声,蹲在偏厅门口边边上的石二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然后瞬间两眼瞪得有铜铃那么大,整个人原地起跳,用十里开外都能听到的大嗓门,激动万分且深情款款的呼唤着…… “姑——” 盛凌云瞬间呆立在原地,整个人好像被施了石化咒一般,假如这是二次元的动漫,她这会儿估计就是真的变成灰色的石雕了。 可能只过了几秒钟,但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她极为缓慢的扭过头来,将目光对准了满脸痴呆的石二苟。 石二苟痴痴的望着她,仿佛看到了信仰已久的神灵从天而降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盛凌云陷入了沉默之中。 “姑!!” 又一声深情呼唤,不过这次的语气里却不是激动和兴奋,而是充满了委屈,仿佛离家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妈妈。 盛家大小姐哭着从偏厅里出来:“姑!我……哎哟!” 她被赵桂枝一把推开。 别看盛家的人丁兴旺,但因为盛凌云本人没有孩子,哪怕还有其他好多个侄子侄女,但因为都是庶出的,她也不在意。因此,盛家大小姐虽然不是盛家唯一的孩子,却是享受了十八年独生女的待遇。 简而言之,她不会争宠。 赵桂枝就不同了,虽然她上辈子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生女,但有什么用呢?她外婆家的小姨只比她大了四岁,因为外公早逝外婆身子骨也不好,说是小姨,其实就跟她姐没啥两样。 还有个比自己只大了两岁的学霸表哥,以及一个小了自己两岁的二哈表弟。 最要命的是,大舅大舅妈不靠谱,小舅和小舅妈人倒是靠谱的,但他们工作太忙了。 于是,明明是独生女的赵桂枝,就跟家里有四个娃儿一样。 就这还没算上她堂哥赵闰土呢。 当然,赵闰土实际上是由赵奶奶抚养长大的。有一段时间,赵桂枝记得很清楚,她妈忙不过来,还让她爸带她去奶奶家。她感觉挺好的,起码在奶奶家只需要跟闰土争宠,在自己家或者在外婆家,那就太累了。 天天都是一出大戏,直接导致她争宠宅斗技能满分。 眼瞅着已经被小老弟抢了先,又见盛家大小姐哭着冲了出去,赵桂枝一马当先,哪怕她起步略晚了一点,但她后来居上,飞快的冲了出去,并且挤掉了盛家大小姐,抢先站在了盛凌云面前。 “妈!!娘啊,我终于找到你了!”赵桂枝一脸动容的看向她终于找到了的妈妈。 “姑!大姑姑!”石二苟也不甘示弱。 “走开!那是我姑!姑啊!我被人欺负了!他们欺负我!”盛家大小姐刚稳住身形就遭遇灵魂重创,她都顾不得其他,先大声呐喊,保住自己的名分。 “娘!” “大姑!” “她是我姑!”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盛凌云:…… 哎哟,她头疼,脑壳壳疼。 +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平息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盛凌云照例想让侄女先去洗把脸,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也想趁这个机会问一下情况。但这一次,她被拒绝了。 “我不!你是我姑,回头叫他们抢走了!”盛家大小姐搂着盛凌云的胳膊,对搂着另外一边胳膊的赵桂枝怒目而视,“她是我姑!” “对对对!”管她妈叫姑姑的全是傻子! 赵桂枝一面忿忿不平的想着,一面冲着盛家大小姐点头:“你说的太对了,她是你姑,她只是你姑!” “嗯。”盛家大小姐稍稍被安抚住了。 然而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声在她的耳边炸响:“她是我姑!” “你们都给我闭嘴!闭嘴!” 盛凌云暴怒:“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说话!没有我的允许,谁说话就把谁丢到大街上去!听懂了吗?” 几人疯狂点头。 “小锦,你回你的院子去洗漱一下,看看你都哭成啥样儿了!把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洗掉,只抹面脂就够了!立刻马上,走!” 盛家大小姐一言不发的松开紧抱着的胳膊,转身麻溜的跑了。 几个丫鬟嬷嬷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还有你们几个!”盛凌云的眼神里冒着森然的杀气,“先去客院里洗漱一下,瞧瞧一个两个的灰头土脸的。你!你是不是在地上打滚了?多大的人了,能不能长点儿脑子?” 石二苟弱弱的开口:“我……” “不准说话!” 吓得他一把捂住嘴巴,疯狂的摇头。 “去客院里洗漱一下,完事儿了再来我院子找我。都去!!!” 亲妈/亲姑的气势太吓人,别说赵桂枝和石二苟了,连尤神婆这个看起来状态最好的人,都被她吓得抱头鼠窜。 等几人都跑了,盛凌云这才唤了管家到跟前:“所有跟这事儿相关的人,都赏五两安抚银子。知道该怎么说吗?” 最后那句话,被她提高了声调,唬得管家一叠声的说知道,然后弓着背缩着头下去安排了。 赵家的人也跟管家跑了。 吓人,太吓人了。 盛凌云见事情到一段落了,转身步履沉重的往后宅而去。 她何止是步履沉重啊,事实上她的心情才是最沉重的。 本来还以为就算穿越了也仍然躲不开带孩子,但她摸着良心说,侄女小锦还是很好带的,毕竟日常生活是由丫鬟嬷嬷代为照顾的,并不需要她亲力亲为。而且,这年头的富贵人家倒是也给女孩子开蒙,但并没有学业方面的要求,基本上也就是学个认字,如果有灵气的话,还会多教一些关于诗词方面的知识。可总得来说,不用写作业也不用考试,学啥都没硬性标准。 就感觉吧,这日子还凑合。 当然,偌大的一个盛家也是需要她来操心的,但她上辈子也是事业有成的,还有空闲时间帮各种忙,简直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所以对她来说,目前的这个情况,还算是比较悠闲的,假如能把倒霉侄女嫁出去的话,那就更舒坦了。 万万没想到啊! 贼老天就是不放过她! 回到了正院子后,盛凌云先洗了一把脸,她想要一个人静静。 可惜,感觉也没过多长时间,丫鬟就来告诉她,赵家大姑奶奶携闺中密友前来拜访家主大人。 “赵家大姑奶奶?”盛凌云愣了一下,“她嫁人了?” 丫鬟点头说是,尽管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太清楚,可赵桂枝是一副妇人打扮总是没错的。这年头想要混淆未嫁少女和已婚妇人,那必须是瞎得彻底或者傻得可以。 盛凌云老怀大慰,嫁出去了好啊,嫁出去了就是祸害别人家了啊! “让她进来。” 赵桂枝和尤神婆一前一后进到了屋里,前者一脸萌萌哒的看着盛凌云,后者则是东张西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因为之前在偏厅里的情况太过于混乱了,盛凌云其实并没有弄清楚谁是谁。当然,二狗子的表情和称呼太独特了,她肯定没弄错。亲闺女那就更不可能了,赵桂枝只是年轻了,相貌方面最多也就是有细微的变化,不至于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但尤神婆呢? 盛凌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位姑娘是……” “爸爸!啊不是,叔婆你好啊!我叫尤菜花儿,你可以叫我小花花,我爸爸叫赵闰土。”尤神婆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赵桂枝一脸的嫌弃,还往旁边走了一步:“我给你说,得亏这年头没有精神病院,不然我铁定给你预定一张床位,VVVVIP床位,终身的!” “你比她好哪里?”盛凌云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连妈妈都能认错,你可真是棒棒哒!” “啊这……她是二狗子的媳妇儿。”赵桂枝试图转移话题,“二狗子被盛家大小姐揍了,在那头换衣服时,才发现手肘擦伤了,膝盖也磕青了。妈,二狗子好惨的。” “活该!”盛凌云已经从管家那边知道了所有的经过,“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抱人家十来岁的小姑娘,搁以前也能报警抓他进去关!” 赵桂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第一,二狗子今年二十五岁,不是三十,他就是看起来长得老。第二,他也认错人了,以为那个哭包是妈妈你。” “你俩都很棒,我给你俩鼓掌哈!” 天都被聊死了。 尤神婆哈哈大笑:“叔婆啊,你看我是跟姐一样喊你妈呢?还是跟二狗子那样喊你姑呢?不然随我爸的叫法,管你叫叔婆呢。” 盛凌云绝望的叹气:“先说正事儿吧,回头小锦过来就不好说了。” 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是群穿,哪怕尤神婆提到了赵闰土,她也以为几个年轻孩子原本就是认识的。 于是,尤神婆勇敢的承担起了科普重任。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船翻了大家一块儿团灭了,我和二狗妈穿成了一对姐妹花她叫尤桂花我叫尤菜花。二狗妈和二狗爸再续前缘了,他俩已经要了二胎应该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能生了。大哥陈法医先是穿成了一个杀猪匠,后来又凭借着他出众的专业技能进了县衙门成为了一位伟大的仵作。陈法医的爸胃不好,于是再度吃软饭嫁给了他妈,他俩也准备要个二胎了,但目前为止还没要上。虞三娘就是你亲妹,她嫁给了一个做豆腐的,也怀孕了比二狗妈还要早俩月,估摸着就快生了吧。” 一口气不停歇的说了这一大段的话后,尤神婆看了一眼赵桂枝:“人太多了,我说漏了没有?” “你漏了你爹!”赵桂枝没好气的怼她。 “对对!我爸爸!”尤神婆又扭头看向盛凌云,“我爸爸赵闰土啊!” “这事儿得从小桂枝的爸爸说起,他得知咱们都出事了,一个电话打给桂枝奶奶,她奶一听说孙女没了,嘎嘣一下人就撅过去了。于是我亲爱的爸爸赵闰土先生在熬了好几夜的情况下,开车送奶奶去医院,结果路上心梗去世了,奶奶也没了,他俩就是……” “欺骗了她感情的赵家大少爷赵树枝,以及树枝奶奶。”尤神婆指着刚进门的盛家大小姐说道。 盛家大小姐一脸懵逼,她一只脚刚迈进门槛,另一只脚还在外面,就被尤神婆当头一棒。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她原地跳了起来:“赵树枝那个混账东西!他他他、他是个坏东西!” “连骂人都不会,小哭包你有点儿萌哟。”赵桂枝也看到了她,啧啧两声,“我教你啊,骂人是这样的,要由内而外再从外至内,这样才是人身攻击。你骂坏东西是没用的,要具体,要细节。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赵树枝你个死要脸凑不要脸满脑子都是赚钱的黑心资本家!你就是女娲娘娘随手拽了一块泥巴甩墙上的泥点子!你投胎时脸朝下,长得就跟被马车碾压过一样!你长得特别合适画下来贴门上当门神,钟馗见了你都能恢复自信!” “来!小哭包你学一下。” 盛凌云:……………… 第120章 盛家大小姐整个人都傻了。 哪怕她姑盛凌云都好不到哪里去,就觉得吧,手点儿发痒,想把这一个两个的熊孩子全都拖过来揍一顿! 孩子太熊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你能闭嘴吗?”盛凌云温柔的对女儿这么说。 赵桂枝瞬间噤声,还拿手在嘴唇上拉了下拉链,然后把尤神婆推了出去。 尤神婆秒懂:“你除了骂他,还能多夸夸他。比如说,赵树枝最帅了最俊俏了,全世界第一美男子,连屁眼儿都是双眼皮的。” 盛凌云:…… 来人啊!上家法! 再看盛家大小姐,她满脸都写着迷茫和不知所措,仿佛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小锦,你去吩咐大厨房,让他们准备一桌好菜。我要款待着远道而来的贵客!”盛凌云再度使出调虎离山之计,目的就是避开无辜的小可怜,好利索的收拾这群熊孩子。 盛家大小姐走了,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走了,连背影里都透着一股子凄凉。 估摸着,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你俩平常就是这么说话?就不怕被人发现有啥问题?”盛凌云把俩人喊到跟前,“怎么就没人发现你俩被换了芯子呢?真不怕被当成异类抓去烧了?” 赵桂枝举手,表示想说话。 盛凌云不想搭理这个连亲妈都能认错的傻闺女,只点了点尤神婆:“你说。” “主要是我穿过来就是亲姐俩相依为命的剧情。你想啊,统共就俩人,还都是穿越的,有啥好顾忌的?我俩还没其他的亲朋好友了,甚至连熟悉一些的街坊邻居都没有。”尤神婆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刚穿越那会儿的情况,“我吧,那会儿跟二狗妈一起在女更衣室里,突然不知道是断电了,还是出啥事儿了,就眼前一黑。然后再一睁眼我俩就换了地方了……” 尤神婆伸手挠了挠脑袋,不由的庆幸道:“得亏只有我变了模样,二狗妈没有。她倒是年轻了不少,可我刚巧在那之前见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我一下就认出她了,再然后我俩就相认了,接着就相依为命勉强度日。” 可惨了,毕竟论家庭条件,再没有人比她俩更惨的了。 就说石二苟好了,先不说他跟他爹刘童生一开始就是相认的,哪怕没有这事儿,石家的家境不差的。有房舍七八间,有家禽家畜若干,石坪村的田地虽然都比较差,但凑合着也能勉强度日,他们家的人还都有一手混饭吃的手艺,怎么着都算是乡下地头的殷实人家。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哪怕一无所有的钱货郎,他不也因为胃不太好,很快就找到了长期饭票。 赵桂枝嘛,刚开始确实挺惨的,但她的惨在于冬日里落水后冻病了,而不在于其他的方面。 盘了一圈下来,尤神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你俩靠什么过日子的?”盛凌云原本是在气头上了,听了这话后,又忍不住老妈子附身,操心了起来。 “我会摸牌啊!就算搞点儿封建迷信,也不敢多收钱怕被人骂,一般就收个五文十文钱的。真要是不幸翻车了,或者说出来的情况不太好被人骂了,我就不收钱。虽然赚得不多,但这年头吃的喝的也不算贵,二狗妈会做饭,也会种一些葱蒜姜之类的,反正就这么凑合过呗。” 盛凌云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她闺女。 赵桂枝冲着亲妈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嘿嘿嘿……” “笑个屁!你说你怎么就连亲妈都能认错呢?小锦长得跟我像吗?我怎么不觉得呢?” 提到这个,盛凌云就来气,人家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她家这个哟,见天的给她添堵。以前的事儿也就算了,今个儿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轻飘飘的掀过不提。 认错妈诶! 眼神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赵桂枝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小蝌蚪找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妈,我都学小蝌蚪找妈妈了,还能不认错妈呢?” 原文中,小蝌蚪认错了几次妈妈?好像有什么鱼,还有乌龟?反正不止认错一次。 盛凌云无话可说,只能抬起手给她闺女一记脆生生的脑瓜崩儿。 赵桂枝还不高兴呢:“都怪赵闰土!他是不是个彪啊?怎么会没认出您呢?”哎哟脑壳好疼,捂着,她妈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啊! “我没有见过土疙瘩。”盛凌云又问,“他的模样变了没?早知道这样,我上次就应该露面的。” “变了模样,比以前更显贵气了,瞧着人模人样的,典型的斯文败类。”赵桂枝说着这话,还拿眼去瞧旁边的大孝女。 大孝女尤神婆猛点头:“对对,长得特别像人。” 盛凌云都被气得没脾气了:“那就怪不着土疙瘩了。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我。” “可他见过那小哭包啊!对了,小哭包叫啥名字?” “小锦,盛锦娘。”盛凌云头疼极了,“所以,骗了她感情的是人居然是土疙瘩?”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哥居然瞎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妈你跟那个小哭包长得那么像,你俩简直一模一样呢!”赵桂枝说完还认真的打量着她妈,随后很肯定的点头,“当然,还是妈妈你最好看,你比小哭包好看太多了!” 尤神婆不敢置信的看向赵桂枝,忍不住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你挺会来事儿的嘛!这彩虹屁吹得,真情实感,一点儿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我妈本来就比那个小哭包好看!两辈子都是!” “没看出来。” “不是你瞎吗?她俩那么像,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这还能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桂枝简直怀疑尤神婆是不是疯了。 恰好,尤神婆也是这么想的:“你是不是自带滤镜啊?说老实话,如果让你妈整容微调一下,再请专业级别的彩妆大师来给她化个妆,然后再加个美颜滤镜……她确实跟那个小哭包挺像的。” 为什么赵闰土没看出来盛锦娘跟他上辈子的二婶长得像呢?因为她俩吧,仔细看确实是能看出是一家人,但要说像,那也确实不怎么像。 侄女像姑,那也不存在一模一样的情况啊! 当然,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赵闰土没有自带美颜滤镜。 等石二苟一过来,情况就不同了。 赵桂枝迅速找到同盟:“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小哭包长得跟我妈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倒是没有一模一样,我觉得我姑比她好看一百倍!哦不,一千倍一万倍!”石二苟张嘴就是吹,“我大姑两辈子都是第一美人,超级美的,怎么会有如此美人呢?人美心善的代表,温柔善良超级治愈!姐,我姑身上的优点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啊!” 他这话音一落,赵桂枝操起一旁挂在墙上当装饰品的扇子,快速收起来就拿扇柄往他头上猛敲。 俩人当场开打。 盛凌云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只觉得窒息。 如果再加上她大侄儿和她亲妹子,那这一幕就太熟悉了。 四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打成一团,她闺女和她妹子是一国的,二狗子年纪还小的时候永远都是被压着打的,实打实的摁在地上猛捶。如果她大侄儿也在场的话,就出面调停一下,具体的办法是站在战场之外,格外敷衍的喊两句:别打了别打了,算了吧停下吧。 等二狗子长大了,那俩联手都打不过的时候,她大侄儿就变了立场,偶尔也会上前给两边拉架。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大侄儿是一把抱住二狗子,控制住他后,再敷衍的喊两句: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一想到那曾经的一幕幕,盛凌云觉得她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幸好,她大侄儿和亲妹子没在场。 “打!打起来!打得好!棒!”尤神婆兴高采烈的拍着巴掌,因为赵桂枝手里有把长柄扇子,而二狗子非但手无寸铁先前还磕伤了膝盖和手肘,多少动作有些迟缓,俩人愣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尤神婆高兴极了,恨不得在场边助威呐喊。 还真别说,场面挺精彩的,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就是菜鸡互啄。 “停下!”盛凌云一声怒吼,指了指墙边,“给我站那儿去!你站这边!还有你!” 连尤神婆她都没有放过,一人指了一边的墙,仨人呈三足鼎立的形状,分别站到了不同的墙边。 面壁思过。 以为这样就够了? 不,远远不够的。 盛凌云让他们仨都面朝墙壁,转身就拿了个藤拍过来,挨个儿走过去,照着这仨的屁股蛋子狠狠的抽:“我让你们不消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二狗子媳妇儿也是!真的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对你们一视同仁,这都是欠抽的!” 尤神婆委屈巴巴,偷偷的侧过脸去看二狗子,用特别小的声音控诉:“这就是你说的温柔善良超级治愈的大姑姑?” 二狗子没听到,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 倒是赵桂枝答应了一声:“那可不?我妈超好的,分开那么久,我特惦记我妈,她啥我都惦记。” 盛凌云微微一笑:“真的吗?那我可得赶紧让人去大厨房,好叫他们别准备大餐了,回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怎么样啊小桂枝?想念妈妈做的饭吗?” 赵桂枝:…… 她错了。 连骂带打的,盛凌云总算把这仨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顺便也弄清楚了这近两年时间里各人发生的事儿。 主要当然是针对亲闺女的,其次是亲妹子,再然后才是俩侄儿。当然,考虑到大侄儿做事稳妥做人靠谱,她也没多问。至于其他几只…… 随便吧,爱咋咋地。 得知闺女真的嫁人了,嫁的还是个读书人,她就开始犯愁。呃,替闺女的婆家犯愁的。 “你有没有把你婆婆气死?” “气着了,气到活蹦乱跳,就跟你家的小哭包似的。”赵桂枝顿了顿,强调道,“但没气死。” “那她心胸挺宽广的嘛。”盛凌云伸手捏了捏眉心,“我这边的人际关系倒是简单,上头有个老娘,年岁已经很大了,她是中年得子,也就是我这辈子的亲哥哥,小锦的亲爹。” “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不管事儿了,一年里面起码有半年光景在生病,就算没生病,也极少出她那个院子。大夫说了,好好养着用药吊着,兴许还能活几年,但这个不好说,总归得看天意。” “小锦,你们已经认识了,她是遗腹子,她爹没了她娘哭晕过去了,叫了大夫过来才知道有了身孕。不过她娘是个软包子,以前就立不起来,没了男人生下的又是个闺女,觉得这日子没啥指望,让娘家人一劝,小锦还没满周岁,她就回了娘家。再后来,就听说她嫁给了一个鳏夫,提人家养孩子去了,好像又生了自己的孩子吧,不知道几个,反正两家算是断了亲了。” “原身是把小锦当亲闺女养的,应该是替代心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对了,你们知道原身跟赵二老爷有婚约吗?” 赵桂枝举手:“知道!他为了不娶你离家出走了!” 盛凌云给了赵桂枝一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营业性微笑:“是啊,你爹能耐吧?” “他也不一定是我爹呢,我这个身份是假的,我哥为了能顺利接济我,特地给我抬的身份。”赵桂枝一脸的诚恳,“妈你要相信我,我跟我爸不是一国的,我跟他没关系。爸妈离婚,我跟妈。” “滚犊子!” 石二苟也不甘示弱:“大姑你要相信我,要是我见到了姑父,我一定揍他,给他揍得满地找压牙!我肯定帮你!我大哥也会帮你的,他现在有两米高,无比壮硕的大块头,一巴掌就能把我扇飞出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扇死你?” 盛凌云对熊孩子们果然是一视同仁的,当然也包括尤神婆以及盛锦娘。 但要叮嘱的话还是不能省。 “小锦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你们回头说话的时候,收着一点儿,别把人家给吓着了。就不说别的,我占了人家姑姑的身子,总该替她照顾一下家里人。原身没什么遗憾,最关心的就是亲娘和侄女,明白了吧?” 赵桂枝醋意爆棚:“真的是因为原身?真的?没有别的私人感情?” 本来是真没有,但瞅着亲闺女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盛凌云就觉得吧,这个好像可以有。 于是,她笑眯眯的凑过去,故意逗闺女:“有啊,好歹也是养了两年的孩子,那孩子对我又特别亲近,心里头就怪惦记着,瞅着你们欺负她,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赵桂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妈!!” “干啥一惊一乍的?” “你真的是我妈妈啊?我的妈哟,你还会舍不得?自个儿十月怀胎亲自生下来还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闺女,也没见你舍不得揍!你竟然还能舍不得那小哭包?” 盛凌云:…… 她的鸡毛掸子呢! 藤拍凑合也成呢! 赵桂枝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来自于亲妈久违的母爱。 就感觉吧,缺了两年的毒打,今个儿一上午就挨完了。 令人腚疼的母爱。 那当妈的也不好受呢,倒不是那么矫情的“打在儿身疼在娘心”,盛凌云就感觉今个儿一上午的头疼,都快抵得上先前两年了。 等吃过午饭,再度找了个瞎得可以的借口,把盛锦娘打发走后,母女俩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俩躲到屋里睡午觉去了。 然而,温馨的场面还是没出现,盛凌云对赵桂枝来了个约法三章。 “第一,我的消息不准告诉你那两个舅舅,还有舅妈和小姨他们。谁都不准说!你表哥你堂哥可以,但要求他们保密!” “第二,没事儿别喊我妈,回头我找个借口,先撮合小锦和土疙瘩,要是这俩的亲事成了,我收你当干闺女。” “第三,回头我会抽空去一趟府城的,看望你奶奶,还有我那倒霉催的女婿。” 赵桂枝:??? 道理她都懂,但二郎怎么就倒霉了? “那老干妈你得快点儿,回头等日禄书院放假了,我得跟二郎一起回老家过年。” “谁是你老干妈啊?” “干娘和干妈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我很老吗?” “小干妈你好,小干妈再见。” 所谓的,求锤得锤,求打得打。 那一瞬间,赵桂枝仿佛突然就跟三郎和虎头产生了共鸣。 噫—— 赵桂枝一行人并未在盛家多做停留,主要是因为盛凌云决定亲自前往赵府,看望上辈子婆婆的同时,也顺便瞅一眼土疙瘩。再就是,两家多年的隔阂还是要想办法解除的。 原本,在不知道赵家主子已经被换了芯子前,盛凌云压根就不在乎赵家如何。但眼下情况不同了,毕竟以后赵桂枝肯定会两边跑的。 “干娘再见~我在府里等你噢~”赵桂枝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她妈挥了挥手绢,“记得你答应给我的礼物,下次去看我千万一定要带上啊!礼多人不怪,我肯定不会怪你的。” 盛凌云保持微笑送走了这仨熊孩子。 等人走了,她一扭头才发现盛锦娘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小锦怎么了?” “她为啥要喊你干娘呢?” 当然是因为盛凌云再也不想从她亲闺女口中,听到老干妈这三个字! “我对她一见如故,已经收她当干闺女了。”盛凌云想着早晚都一样,早点儿认了也行,到时候还能顺便培养一下姐妹情什么的。 她完全没想过,有个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盛锦娘的脾气已经够暴躁了,这要是再跟赵桂枝他们几个混在一起…… 完球预警! 一听说姑姑多了个干闺女,盛锦娘立马两眼含泪:“姑!!” “停停!”盛凌云受不了了,赶紧叫停,“我过几日要去一趟府城,拜访赵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盛锦娘瞬间收泪,“姑你会帮我讨回公道的,对不对?” “我不会,但我干闺女会。” 盛锦娘立马想起了那俩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姐姐,花式骂人的一幕。话说,她俩是怎么骂的来着?赶紧回忆一下,练熟了以后去骂赵大骗子。 也不对,她骂人都没那个气势,或者可以找帮手?可要怎样才能让赵大骗子的妹妹主动帮她呢? “姑,她是你干闺女,那是不是我干表姐?” “是吧是吧。” “那我干姐姐喜欢啥?” “钱吧钱吧。” “我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我姐,姑你觉得咋样?” “行吧行吧。” “好的,那我准备准备,给我亲姐的礼物怎么能凑合呢?” 盛锦娘转身走了,只留下盛凌云一人,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心说,她是怎么从干表姐,直接跨越到了亲姐的? 这个跨度,有点儿离谱啊! 然而,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送走了赵桂枝一行人的三天后,盛家姑侄也收拾收拾出发了。之所以没一块儿走,也是因为盛家这边事情太多了,需要提前安顿好。当然,准备礼物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事儿就交给了盛锦娘去做。 盛凌云还是很放心这个侄女的,只能说原身比她会教孩子,起码比养出一条条咸鱼来。盛锦娘对于人情来往之类的事情特别擅长,无论是准备年礼节礼,还是贺礼寿礼,都很有一套,每次都能送得既体面又得人心。 这点其实很难的。 像盛家这种富贵人家,送体面合适的礼物是很容易的,选贵重的摆件就是不会出错的。但也因为不想出错,别人家都送中规中矩的东西,显得诚意不是那么足。 而盛锦娘就不同了,她是那种既能让礼物体面,又能让收礼人由衷的高兴起来。 反正盛凌云挺放心的,唯一不太放心的是她对赵闰土的恶意,因此特地检查了一下她给赵闰土送的礼物,发现没有,只有送给赵府的。 也行吧,本来送礼也不是必须每个人都顾及到的。 + 赵府。 差不多盛家姑侄出发时,赵桂枝一行人也回到了府城。 因为随从提前一步先过来送信了,等赵桂枝下了马车时,就看到她哥仿佛三天没上大号的表情,站在赵府门口当门神。 还不止她哥,二郎也休假回家了。 “二郎!”赵桂枝欢天喜地的蹦跶了过来,“二郎啊,我认了个干娘。” 换个人要是媳妇儿出门一趟就认了个干娘,起码也会稍稍表现出一些诧异来。但二郎不会,他甚至还觉得,不就是认了个干娘吗?哪怕赵桂枝认了个亲娘,他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挺好的,你累了吧,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下。”二郎笑着说。 赵闰土恶狠狠的瞪过来:“我还有话要问她呢!” “舅兄要问话也可以问石师傅和尤神婆。”二郎因为读书的缘故,也是没少出远门,是不如赵闰土频繁,但他出门更累,只因没有随从仆人。因此,他边说边拉过了赵桂枝的手,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啥、啥意思呢?”石二苟后一步下车,因为他本来就跟赵桂枝不是坐同一辆马车的。赵桂枝和尤神婆坐的是主子专车,他则是跟赵家的亲信随从坐一辆马车的。 尤神婆比他早下车,听了这话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意思是,江二郎觉得桂枝赶路太辛苦了,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俩赶路一点儿也不辛苦,所以先回答金主爸爸的问话。” 石二苟怔住:“这双标得也太明显了吧?爸,您倒是说句话啊!” 赵闰土瞅了瞅他俩,反手指了下尤神婆:“出远门挺累的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有话明个儿再说。”又虚点了一下石二苟,“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问你!” 双标狗!! 这明晃晃的双标行为,气得石二苟暴跳如雷,他说:“好的爸爸,您说得对爸爸,我这就跟你走爸爸。” 尤神婆:…… 她怎么就眼瞎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呢? 不过话说回来,不能让这个蠢货抢走她的金主爸爸。想到这里,尤神婆也跟了上去,她倒不是不累,就是单纯的想争宠,外加想看金主爸爸知道了真相后,那震惊的表情。 她如愿了。 赵闰土一听说盛家家主盛凌云是他二婶,瞬间腿软到没法站立,整个人就往下缩:“二二二……” “诶!爸爸,二狗子在呐!” “二婶?完了,这下我完了。” “不会的。我大姑姑呢,她温柔善良超级治愈的。别的不说,这次不是有差不多快两年没见面吗?她见到我们特别高兴特别激动,感动得热泪盈眶。尤其是那熟悉的手感,没错了。” 赵闰土听着开头就觉得不太对,这说的是他那吓死人不偿命的二婶吗?等听到最后,更奇怪了:“什么手感?” “打我的手感。”石二苟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蛋子,“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把我摁在墙上,用藤拍揍我。那感觉啊,像极了小时候把我摁在地上用鸡毛掸子打我的感觉,温馨又熟悉,是姑姑的感觉没错了!” 前后脚进来的尤神婆也忍不住摸了摸可怜的臀:“我就不一样了,我两辈子第一次挨揍啊,还真别说,挺刺激的。” “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倒也不必如此。” 赵闰土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陷入了怀疑人生之中。 就听石二苟又道:“我姑过两天就过来,看看她的婆婆,也看看你这个欺骗了她亲侄女的渣男。找打骗子!” 尤神婆纠正道:“人家说的是赵大骗子。啥找打……是挺找打的。对了,爸啊,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万一你那个二叔没死呢?他是离家出走直接没了音讯对不对?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不定人还活着呢!” 石二苟也跟着说:“我姑是盛家家主,她以前跟赵二老爷有过婚约。你想想,这难道还不是天定良缘吗?他俩都不是后来才认识的,是二十年前就有过婚约呢!我也觉得你这辈子的二叔可能就没死。” “你们的意思是,我这辈子的二叔没死,但我上辈子的二叔就死了?” 赵闰土觉得很离谱,他二叔又不是他这种见天熬夜加班的社畜。事实上,他二叔早几年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他奶,是调岗去了清闲的岗位上,人家过得那叫一个健康悠闲,身子骨可比他好多了。 当然,除了因为身体缘故过世之外,一个非常健康的人也可以因为意外事故过世。所以…… 尤神婆还帮他提供了创意:“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子的。老天爷特地留他一个人在世上,是为了给咱们收尸。等回头办了后事以后,再找个什么契机,让他跟着没了?” 石二苟不甘示弱:“比如说在上坟的时候,一不留神摔跤了,一头撞死在了墓碑上?” “你咋不说他哭死在公墓里呢?” “也可以啊。对了,还有那个……” 赵闰土也就稍稍发散了一下思维,他的一双儿女已经帮他叔设计出了一百零八种死法。 可以,非常可以。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缓缓的吐出来:“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让人重新调查这个事儿,但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这年头又没有监控啥的,基本上是不用抱希望了。对了,应该有一些府中老人还记得他的模样,闺女啊,你不是会画画吗?官府的那种通缉犯画像会不会?去素描一个,回头给爸爸看。” 尤神婆:…… 行行行,反正她也不敢顶嘴。 给闺女安排了活儿,儿子自然也不能幸免。 石二苟又被轰去了水泥红砖厂,金主爸爸表示,别的事情不需要他来操心,哪怕几天之后盛家家主会到访,也用不着他出面接待。所以,安心的去拌水泥烧红砖吧,甭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赚钱。 真·初心不忘。 第121章 把二十多年的悬案翻出来重新调查,这已经不是一般般的难度了。 如果放在现代那个环境下,兴许还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就算这样,查到真相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而如今是古代…… 原汁原味啥都没有的古代啊! 时隔二十年,别说啥证据都没留下了,就连当年的知情者都没多少了。 这主要是因为当初赵老爷子被他那个混账二儿子气坏了,人在气头上难免会做出一些不顾后果的事情。 偏偏,这位赵老爷子还不是寻常人,赵府虽然是个商户,但其实也是有来历有传承的,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做买卖的,哪怕是往上数个十代,那也是府城附近出了名的大地主。 还有一点,赵家的人丁一直不太兴旺,即便谈不上是数代单传,但确实好几代都是独一个嫡子的。而赵老爷子更是其父母的独生爱子。 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不要指望他学会包容,那就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在面临他当成继承人精心培养多年的长子意外去世后,他第一反应甚至不是伤感悲痛,而是想到赵家的家业由谁来继承。 是嫡长孙?还是嫡次子? 孙子年岁太小了,赵老太爷的身子骨其实也不是很好,他真心没把握活到孙子长大成人。因此,权衡再三,他不得不选择培养他的次子,也就是赵二老爷。 但赵二是个天生不靠谱的人,他的性子吧,有点儿类似于江二郎的同窗好友郭十六郎。 人是不坏的,人品也是有保障的,但就是因为有稳重能够依靠的长辈,并且上头还有个方方面面都很出挑的大哥,身为家中次子,打小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是肩负着重大责任的。 郭十六郎的问题不大,他大哥很能耐,且对他这个唯一的嫡出弟弟也相当关爱。再一个,郭家那叫一个人丁兴旺啊,不算家中姐妹,单看郭十六郎这个名字,就知道他这一辈儿有多少个男孩儿了。而且,他还不是最小的那个。 但赵家不行。 本来,赵二老爷个玩心很重的人,赵老爷子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正好他的至交好友家中,因为家产方面的缘故,兄弟阋墙,差点儿闹出了血案来。当他发现长子性格稳重能成大事时,甚至乐得次子过优哉游哉的小日子。 挺好的,至少兄友弟恭,不会发生矛盾。以赵大老爷的性子,即便将来父母百年之后,他也一样会照顾弟弟那一房的。 赵老爷子对长子分外有信心,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他觉得长子都能搞定,并且会做得相当完美。 可谁能想到呢? 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来。 当长子意外过世时,赵老爷子再重新开始斟酌,其实已经来不及了。可那时候,他要是能狠下心来,兴许还能抢救一下。偏偏,他纠结了很久,直到发现自己的身子骨都有些熬不住时,这才不得不放弃了亲自培养孙子,转而希望次子能担负起整个赵府的重任。 晚了啊! 又隔了一段时间,赵老爷子不得不又放弃了他的备选方案,重新开始规划赵府的下一步。 其实仔细想想,他确实蛮惨的,本来第一继承人赵大老爷是很靠谱的,起码能保赵府五十年不败落。结果,赵大老爷才二十出头就没了,还走得那么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第二继承人也就是赵二老爷,等赵老爷子转头想要去培养他时,他也有二十出头了。什么性子脾气都已经定型了,再要去给他掰正,那可真的是对双方都是一件巨大的考验和挑战。 而第三个方案,就是富贵人家常用的招数。 联姻。 娶一个出身好又有手腕的媳妇儿,让她去掰正她男人,哪怕掰不正,赵老爷子觉得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要么让女子当家,他不在乎,只要赵家还是那个赵家就行。要么让赵二的媳妇儿去帮着教养赵闰土,婶娘代为抚养侄儿,也是常有的事儿。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二的媳妇儿有自个儿私心,不愿意去培养侄儿,而是希望由自己亲生的孩子来继承家业。 赵老爷子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肯定撑不到孙子成年了,因此他觉得这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后那种情况,他就给老妻留一笔现钱,让老妻来照顾孙子长大。等孙子大了,如果发现偌大的一个赵府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那么就拿着那笔现钱,去外头自立门户。 …… 总之,赵老爷子当真是将方方面面的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好的坏的,或者会出现怎样的纰漏,又该怎么做才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啊! 赵二不配合! 盛凌云在省城可以说是恶名远扬,但她的能耐和手腕也是众人皆知的。可惜,赵二不喜欢这种类型,他就喜欢小鸟依人善解人意的温柔小媳妇儿。 你说这么一来,赵府怎么办? 无所谓啊,反正家里又有钱又有田,铺子庄子啥都有,大不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在府城待不下去了,买卖做不成,赵家也能回附近的庄子上当个大地主。怎么着都饿不死的,非但饿不死,日子还能过得更逍遥。 赵老爷子差点儿被他气死。 气完儿子又气自己,因为赵二这个想法,并不是突然之间才出现的,而是一直以来都有的。在这之前,赵老爷子就知道赵二特别喜欢当个小地主,压根就别想跟大哥争抢什么继承人的位置,他连生意都不想抢,就盘算着,最能回头分家了,大哥能看在兄弟情深的份上,别给他那些费脑子的东西,直接给个几百亩的良田,多好呢! 到时候,他有良田数百亩,绝大多数都赁出去,每年光拿租子就很富贵了。再留给几亩地,自个儿得闲了就去晃悠一下,种种菜浇浇水,没空就让身边的下人帮着随便打理一下,反正那就是他用来消遣时间的,不指望能挣钱。 然后再在庄子里挖个鱼塘,在后山上种些果树,养上两只毛色顺滑的肥猫,再养上几只狗,或是看家护院,或是上山打野兔,怎么着都成。 当然,媳妇儿也是要娶的,娶个漂亮温柔的小媳妇儿,帮他生儿育女。皮小子养大一点儿就给他踹回祖宅去,让他哥帮着教养一下,或者说服他哥开个家学啥的,总归有法子解决的。胖丫头就养在身边,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多舒坦呢。 …… 赵老爷子原先真没觉得自家二小子太没出息,反而感觉这也不错,他甚至还盘算着,等老大接手了家里的买卖后,他就做主把赵家给分了,让二小子去乡下快活。他呢,偶尔也可以去那头歇一歇,兴许这么干还能活得更长一些。 但眼下情况有变啊! 这不是没法子了吗? 本以为,二小子就是跟往常一样,时不时的使点儿小性子,闹闹小脾气,等过阵子就好了。 结果,人跑了。 留书出走,说再也不回来了。 赵老爷子盛怒之下,就索性不认这个儿子了,对外更是宣布了他的死讯。 再往后,事情的发展就彻底不受控制了。 + 赵闰土查了很多陈年的书信,也问了所有府上的老人,不能说完全没有任何收获,就是这个收获,只能拼凑出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背后各人的难处。 但对于寻找赵二老爷…… 没辙儿啊! 那几个老人甚至还抹着眼泪说,虽然二老爷没了,但好歹他在外头留下了血脉,看到大姑奶奶,他们这心还是舒坦了。 赵闰土无言以对,他又不能告诉对方,你姑奶奶不是你姑奶奶,那是我瞎编的! 而尤神婆那头,她倒是会素描,绘画的基本功嘛,画得也还行。但有个问题,她毕竟不是专业画人像的,更没有画通缉犯画像的经验,光凭几个老人的描述,真的很能完全复原。哪怕勉强复原了几成…… “你说你是不是在偷偷的暗恋爸爸我?”赵闰土瞅着尤神婆拿过来的几张素描人像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我告诉你,我们是不可能的!” “呸!”饶是大孝女,听了这话也受不了,尤神婆掩饰不住嫌弃的表情,只差没诅咒发誓赵闰土绝对不是她的菜。 至于为什么她明明受托去画赵二老爷的画像,结果画出来的却跟赵闰土有几分相像…… “那二狗子和你妹都说,盛家大小姐长得跟你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呢。她们可以相似,你就不能跟你二叔长得像了?” “你有病吧?只听说过生女像姑,生儿像舅的。我为啥要像我叔?我又不是他生的!” “兴许你爹和你叔长得很像?”尤神婆也不是很笃定,“反正我是照着那几个人给我说法画的。他们还说我画得很好呢,特别像!” 赵闰土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还把每一张都细细的翻看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看要不然你把我二叔,就是上辈子的他画出来。画得稍微年轻一些,嗯,差不多二三十岁的那样。画完之后,你再拿给那些老人看,我觉得还是这个比较靠谱,你说呢?” 尤神婆没啥好说的,她只想提醒赵闰土:“爸爸,我没见过你二叔啊!” 啊这…… 这就十分尴尬了。 上辈子,她跟二狗子是校园情侣,但谁也不会刚谈恋爱就把人往家里带的。哪怕要带好了,那也是给父母看的,不可能拉去给姑父看吧?尤其,二狗子高考虽然劈叉了,读的学校也是很普通的三本院校,但那个学校却是离他父母所工作的大学不远的,同一个大学城嘛。因此,二狗子的父母很早以前就见过了尤菜花,当然她那会儿还不叫这个名字。 总之,见家长真的不包括姑父。 如果赵爸当初也跟着一起上了游轮,那么他们就可以见面了。本来,他们这些人跑去集体出游,一方面是因为确实大家工作都很忙,平常见面的机会是很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桂枝的外婆过世已经不少日子了,但小姨一直没有走出来,旅游和散心不是挂钩的吗? 还有就是,顺便让二狗子的女朋友通过这次旅游,能够顺利的融入到这个家里。 以及,间接的敲打一下还是单身狗的那仨只。 理由挺多的,但再多理由也没用,赵爸没上船,他也就没见过二狗子的女朋友…… 赵闰土人都傻了,他下意识的回道:“要不你看一眼我妹的朋友圈?” “你这话要是搁在翻船之前说,那是可以的。”尤神婆摊了摊手,“你让我现在咋办?”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咱们要秉持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那就更要上。 最终,赵闰土交给他闺女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教导赵桂枝画素描。 这下好了,轮到尤神婆傻了。 好在,傻眼之后她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吧。赵桂枝总归是认识她亲爹的,就算隔了两年没见面,也不会忘记的。素描嘛,你想要画得很好,确实是需要时间以及天赋的。但如果只是冲着画得像,感觉来个为期三个月的突击训练,应该就没问题了。 挺好的,训练出来以后,她回头需要画书封面、插图、宣传海报时,也能有个人帮帮她了。 “行!就这么办!” 等赵桂枝得知这一消息后…… 她那不叫傻眼,她魂儿都飞了。 “你们到底是咋想的?怎么找赵二老爷,就变成让我学画素描?这合理吗?” 尤神婆用从她爸那头批发来的自信,昂首挺胸的说:“没问题,特别合理!你想想,贼老天做事儿也是有原则的,要不然咋就让咱们全家都穿越了呢?而且你发现没有,穿过来的人里面,如果本身就是一对的,年岁差距就不会很大。你想啊,我和二狗今年都是二十七岁,二狗爸妈一个三十三,一个三十。还有大伯他们呢?多大来着?” “周生生今年十七岁吧,我大舅多少来着?二十?”赵桂枝也不是很确定,主要是没人特地询问这个呀! “对嘛!所以你想想,盛凌云今年多大?二十年前,她十八岁,今年就是三十八。如果你爸真的穿过来了,他不得配合这个年纪?” 赵桂枝赶紧喊停:“你知道赵二老爷多大年纪不?” “他既然能跟盛凌云说亲事,也不会太大年纪的。二十年前,撑死了二十岁出头吧。他有爹娘在,他爹还是个控制狂独裁者,不可能让他三十几岁还不成亲的。我猜他今年也就是四十岁出头。” 但赵爸上辈子已经快六十的人了,是还没退休,但他离退休也没多久了,所以才会特地办了调岗的手续,反正就算再怎么努力工作,以他的年纪也不可能再升职了。 而根据他们推断出来的规律,改变年龄的人,不会再变了相貌。 赵桂枝有数了,但她还有一个疑问:“那你们怎么就能笃定我爸会穿成赵二呢?不算我哥,他那时候太小了,我奶总该记得原身的二儿子长得啥样儿吗?要是跟她亲儿子长得一样,她会不记得?” “我问过了,她说她记不清楚了,二十年了!”尤神婆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但我说实话,别说二十年前的记忆了,我连五年前的都忘得差不多了。那个记忆,是外来植入的,跟咱们原本的完全不同,也没有代入感。就跟那个看了一部超长的剧情特别无聊的电视剧一样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赵二或者已经凉了,或者压根就不是我爸呢?” “那咱们……管他死活呢!反正金主爸爸的意思就是,小桂枝找妈妈,找完妈妈找爸爸。如果那不是你爸,咱们就不用认了。” 没话讲,真的没话讲。 但仔细品品,居然还挺有道理的哈! 赵桂枝只能妥协,不过她说了,学素描不急于一时,感觉这几天她妈就该带着那个小哭包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盛凌云啊,一来就受到了赵府上下的热烈欢迎。 有多热情呢?赵闰土给她炸了十八响的礼炮。 礼炮倒是不难搞,这年头原先就有过年放鞭炮的习惯。赵闰土虽然不是陈仵作那种学霸,但他学得也不差。现有的鞭炮技术,被他稍作改良之后,就弄出了不少花样的礼炮和烟花。 据说,就去年腊月里,光靠卖烟花爆竹,他就狠捞了一笔钱。后来,他遇到了赵桂枝,又得了二郎这个助手,他一心盼着跟日禄书院合作的事儿,这才暂时把烟花爆竹的事情放了放。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估计还能搞出大事儿来,比如也学迪士尼那样,搞个烟花晚会,多刺激呢! 烟花虽然还欠点儿火候,但礼炮是真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差点儿就把没见过大世面的盛锦娘给吓死。 “我就喜欢她那种没见过面又特别自信的模样!”赵闰土站在欢迎队列的头一排,他扭头跟赵桂枝逼逼着,“你是不知道呢,我当时看到她那个反差萌,真心以为她是后宅的大丫鬟。真的呀,一副老娘啥都明白你肯定骗不了我的模样,但做的事情哟,傻不愣登的。” 赵桂枝拿眼瞥他:“你就喜欢她那种……巴拉巴拉的模样?你确定?用这种句式?” “我知道你想说啥,那不是我后来又想过了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别那么吓人,也别指望我给她当上门女婿,那啥,嗯,你懂得?” “不好意思,我不懂!” “那你没事儿就少跟石二苟混一块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跟傻子玩,活该你越来越傻!” 可怜的石二苟,人在城郊替他的金主爸爸干着活儿呢,还要挨骂。 果然,社畜赚的钱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挨骂换来的。 赵桂枝还想说什么,就见她哥已经摆出最为灿烂的笑容,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她忙不甘示弱的走上前:“干娘!” 盛凌云吧,她也是个现代人,特别不喜欢干爹干娘这种说法,尤其是干娘啊,干您娘! “先进去再说吧。哎哟你这礼炮轰的,我耳朵嗡嗡响,我头疼。” 赵闰土一下子就有感觉了,别看他先前摆出了一副热烈欢迎的模样,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打鼓的。主要是盛凌云吧,虽然仔细看过去,还是跟他上辈子的二婶挺像的,但颜值提高了不止一筹啊! 就仿佛像是他上辈子的二婶请那种堪比整容的化妆师,画了个全妆,再配上最为合适的衣服首饰,然后开了十八层滤镜拍的艺术照。 人是一个人,但真的很能认出来。 就好比什么呢? 他之前开的那个校外培训班,也有不少女性教职员工,因为工作需要,他加了不少人的微信。偶尔打开朋友圈,看着这个微信头像和备注,是自己的员工,再看一下那个自拍…… 这是一个人? 不能吧? 难道放个三天假,她们就去泡菜国整容了?这就做完手术拆线了?泡菜国那么牛批吗? 结果事实证明,只是化妆术和美颜滤镜比较牛批。 赵闰土乍一看到盛凌云,就有种这种感觉。好在,就在他非常努力的想要从两者之中找到相同感时,盛凌云开了口。 那句“我头疼”,简直就是点睛之作啊! 他二婶的口头禅嘛! 碰上他叔做事,她就我头疼;碰上他妹又考砸了,她也是我头疼;碰上她娘家人各种作幺,她就更头疼了…… 再扫视一下四周,赵闰土后悔了,他就该提前把石二苟唤回来。还不止呢,最好把虞三娘也给找来。陈仵作就算了,人家工作也不轻松。 想想,他妹子、石二苟、虞三娘,再来一个盛家大小姐,何愁他二婶不头疼?这就已经不是头疼不头疼的问题了,估计头都要炸了。 把人迎进府里后,赵闰土立马吩咐下去唤石二苟过来。想了想,虞三娘不太可能,她好像快生了吧,可能已经生了也说不准。那就退一步,把消息带给陈仵作,至于来不来,由他自己决定。 陈仵作那边,赵闰土也是怕泄露消息,因此他抽空去了一趟书房,提笔挥墨,写了一句话的短笺,封好了让人快马加鞭的送过去。 府城离县城也不算特别远,马车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但如果是骑马过去,那就快很多了。 到了当天晚上,差不多夜深人静之时,派去送信的人就到了赵闰土在县城里的别院里。也亏得县城没有城门和宵禁,他得以顺利的到达,敲开门后,得知自己的运气不错,陈仵作今晚在家。 “我家大少爷说了,假如您准备去的话,那咱们明个儿一早就出发。要是不去,您就写个回信给他,我明个儿一早自个儿走。”撂下话后,那随从就退下休息去了。反正都已经这会儿了,怎么着都得等到明天。 陈仵作其实没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但想着赵闰土都让人送了信过来,肯定会把事情的经过写在信里的。 因此,他也没有太在意,转身点了油灯,这才拆开信封,展开一看。 ——Your father's young sister in my hand !!! 真不夸张,他真就是加了三个惊叹号。 陈仵作:…… 就这个水平! 赵闰土就这么个英语水平! 那混蛋的培训班不凉,真是没天理了! 这不是误人子弟吗?祸害祖国未来的花朵吗? 该你凉!! 第122章 骂归骂,第二天一早陈仵作就先去了县衙门请假。 幸亏,他这个工作本身就没有硬性的上班时间要求,基本上只要县城里不出啥惊天大案,一般他都是拿着钱不干事儿的。 也是运气好,最近这两个月里,县城里要多太平有多太平,莫说凶杀案了,连稍微吓人一点儿的案子都没有。 陈仵作顺利的请下了假来,之后就跟赵家的随从一起往府城去了。 路上的经过自是略过不提。 先说石二苟,他只是出了府城,就在城郊的庄子上做事,因此在得到了消息后,他当天傍晚,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就急匆匆的赶到了赵府。 一进府上,他就被告知,时间太晚了,后宅已经不对他开放了。 石二苟:…… 所以,赵闰土才是狗吧? 明知道盛凌云这几天就要来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把他轰出去干活呢?水泥红砖厂是挺要紧的,但他早就折腾出粗略版本的了。当然,想要运用到建筑物上,还是需要大量的实践工作的,但铺路就没问题了,反正他所在的那个庄子里,最重要的大路和通往厂子里的小道,都已经浇灌了水泥。 水泥马路啊! 当然,无论是从美观程度,还是从硬度平整度来说,那都是不可能跟上辈子相比的。哪怕在他上辈子,水泥和红砖的配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但石二苟还是相当于是从零开始的,毕竟像原材料、具体的配比,甚至烧窑的一系列准备工作,都必须由他自行摸索。 但总归,还是有所成果的。想想看,哪个穿越者也不会放着一统天下的大事业不去做,转而埋头折腾水泥和红砖的。 红砖,石二苟也研究出来了,但还是那句话,质量不行啊,硬度也完全无法达标,但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果的! 这就是敬业精神! 要是让他上辈子的专业课老师看到这一幕,得多欣慰呢。天知道石二苟以前每到上课必打瞌睡,一到考试周瞬间抓瞎,挂科那就是常态,补考没过都不算稀罕。 瞧一瞧,看一看。 什么叫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就是啊! 眼下这就是他的福报。 偏偏,石二苟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得知他大姑姑来到了府城,立马揣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快马加鞭的赶来。他先前还后悔呢,早知道他大姑就在省城盛家,他说什么都会在上一趟过去时,就揣上得意之作的。好在,如今也不算晚,水泥他拿了一小块,红砖那是选品相最好的拿了一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却被拦在了赵府的二门外。 这合理吗?! “赵闰土他有毒吧?我都不计较他把我轰出去加班了,他就不能早点儿派人去喊我?那明知道今个儿来不及了,为啥还要让我急吼吼的过来?反正今晚见不着面了,明个儿再来又咋样?” 石二苟气啊! 最气的是什么呢?其他人都可以进入二门,为什么他不可以? 白天也是可以的,晚上不行。 可其他人晚上也进去了啊! “赵桂枝是你们赵家的大姑奶奶,这个我没话讲,她在赵府爱咋咋地。那怎么我未婚妻也能进去呢?你去把她给我喊出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懂不懂?” 负责看守二门的人那叫一个哭笑不得,心说这种人怎么会有未婚妻呢? 管门的拒绝,让他乖乖的去客院里休息,有啥事儿都明个儿再说。 石二苟非常愤怒:“那盛家家主和大小姐呢?她们难道不是客人吗?那她们既然是客人,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后宅里?客人啊,客院啊,那你们准备客院是图啥呢?难不成是放在那儿当摆设的?” 他想的是,只要盛家家主出来了,他不就可以见到他大姑姑了?再说了,客院的条件真心不算差,住那里也不委屈呢。 然而,无论他怎么胡搅蛮缠,管门的都拒绝帮他传话,逼急了索性唤来了两个护院,拧了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押送至了客院,再把院门一关。 成了! 石二苟:…… 赵闰土你个黑心玩意儿!! 可这事儿吧,跟赵闰土的关系真心不大。他吩咐完去传话后,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而此时,他们一群人都待在赵奶奶的慈心堂里,一起享受丰盛的晚宴。 本来,因为有盛锦娘在,有些话不太好说。 结果没想到的是,赵桂枝特地把幼娘给带上了,又故意把盛锦娘气哭,让幼娘把人忽悠到她那个院子里。 俩小姑娘走了,仆从们本来就很打发。 于是,慈心堂再一次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赵奶奶是最高兴的那个。 “木疙瘩她妈哟,得亏你来了,你来了就好了,我这心也彻底放下来了。早先我可犯愁了,就算哪天我一蹬腿就走了,留下土疙瘩一个人可咋办哟!后来,木疙瘩也来了,我更愁了。一个不靠谱的还凑合,这俩都不靠谱,又没个长辈当靠山,这日子咋过呢!” “幸好你来了,来得好啊!” 盛凌云:…… 笑不出来。 虽然被婆婆当成救世主,内心还是稍微有点儿爽的。但一想到,她又要接手这一群熊孩子,甚至比以前还多了一个,就感觉特别吃亏。 血亏啊! 赵桂枝多了解她妈呢,当下就接口道:“我小姨已经嫁出去了,妈你以后就用不着担心她了。大舅小舅也有人看着,二傻这不是有他媳妇儿管着吗?你还愁呢?” 尤神婆本来高高兴兴的在吃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啥叫二傻有他媳妇儿管着?我干嘛要管他啊?我是给他媳妇儿的,又不是给他当妈的。”顿了顿,她笑盈盈的看向赵闰土,“爸爸,您说是吧?” “你可给我闭嘴吧!”赵闰土讨好的看向盛凌云,“婶儿啊,这小锦是您的侄女,那我还是您侄儿呢,你可不能偏心。” “一个是内侄女,一个是外侄儿,这能比?”盛凌云就很现实,表示你俩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她最多也就是袖手旁观。 哪怕她这么说,赵闰土都感觉有救了。 自由恋爱谁怕谁呢?他这不是怕惨了这年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盛凌云管不到他头上来,可这不是……嗯?他有别的图谋嘛! 他的图谋就是扩张商路。 总结一下就是赚钱。 “婶儿啊,您侄儿我这算不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早知道您是盛家家主,我还折腾那些干啥?还特地去撩盛锦娘,何必呢?” 赵桂枝提醒他:“你的发言相当危险。” “话不是这么说的。婶儿啊,我妹她傻,除了会点儿厨艺之外,那是啥都不行的,关键脑子还不好使,嫁的人吧,人品是过得去的,但家里条件是真的差。所以婶儿您懂吧?我要是发财了,肯定得给我妹分几股,您跟我合作,最终得利的是我们双方,可躺赢的却是我家这个傻妹子啊!” 傻妹子一个胳膊肘,给他鼓捣到一边去:“我没名字让你喊啊?成天说我傻!” “你不也喊二狗子叫二傻吗?哥教你,谁家还没个二傻二傻的弟弟或者妹妹呢?”赵闰土才不怕威胁,他甚至还同情起了陈仵作,说别人都还行,像他就一个傻妹子,像他妹子就一个傻老弟,唯独陈仵作最惨了,弟弟妹妹全都是傻子。 赵桂枝咬牙切齿的拿筷子戳碗里的饭菜:“你说咱们吃的咋就不是西餐呢?我算是知道了,要论美味,咱们种花家的美食绝对制霸全宇宙。但若论解气,还是吃西餐更解气!” 尤神婆很赞同:“是啊,要是吃得不够解气,还能拿刀叉捅死他。”她还道,“我以前就喜欢跟二傻一起去吃西餐,正不正宗无所谓,关键是吃西餐的人他特别老实,一点儿也不嘴欠。” “咱们把西餐弄出来吧!” “成啊!牛排配炸鸡,永远的神!” 确实挺神的,神经病的那个神。赵闰土都不知道该咋说才好了,不过寻思了一下,倒也没错,毕竟尤神婆要是脑子聪明的话,也不可能看得上二狗子。 眼瞅着那两只头挨着头,开始聊起来了美食事业,还商量着来个炸鸡宴,什么炸全鸡、炸鸡翅、炸鸡腿、炸鸡块、炸鸡胸…… 赵闰土看了一眼他婶儿:“你咋不头疼了?” 盛凌云差点儿没忍住抽他,好在她及时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了。 “你瞅瞅你闺女,再瞅瞅你自个儿,就没有什么想要反省的?”盛凌云反问道。 说真的,赵闰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需要反省的地方,但既然盛家家主都这么说了…… “爸爸!”赵闰土瞬间改口,“爸爸我错了,爸爸带我赚钱带我飞!我可以用股份制来保障那群傻子的利益。我妹可以多分一点儿,她也不是单纯躺赢的,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里,很大一部分的内容都是她男人帮我弄来的,我这边的利润给她一半。够诚意了吧?” 那确实够诚意了,毕竟赵桂枝和江二郎那是一文钱的本钱都没有出。相反,无论是赵桂枝在赵府的吃喝用度,还是江二郎读日禄书院期间的束脩和学费,都是由赵闰土来买单的。 而且,别看教辅书确实很赚钱,但江二郎拿来的内容,仍然是需要重新整理排版,这年头的板刷很复杂的,是需要刻板之后才能印刷的。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赵闰土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发现这年头还没有流行活字印刷之后,他先鼓捣了出来,目前的印刷事业发展迅猛。 但就算这样,他要花费的本钱也是海量的。 别忘了这年头交通太不方便了,就算赵闰土只是让人将最新出版印刷的教辅书送到县城里,再由下面的经销商自行去县城里拿货,那光是从府城送到各个县城里的运输成本都不少。 而且,好多书铺本身就是他所开的,店铺的费用、人工费等等,又是一笔笔支出。 也因此,哪怕算上江二郎的付出,他跟赵桂枝一人一半的利润,都是赵桂枝占了大便宜的。 盛凌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赵闰土又开始逼逼了。 “还有其他人呢。二狗子不能落下吧?他都已经那么傻了,他爹妈还忙着生二胎养小号,都不稀罕管他了。我总得帮着捞起来吧?他也没打算再回乡下地头了,那府城这边的生活开销是不少,回头他要是成亲了,不得买房置地?再等等,他要是生儿育女了,我还能撂开手完全不管?所以,二狗子和尤菜花这边,也是要分一份干股的。” 尤神婆惊呆了:“爸爸!我们不是你的儿女吗?爸!” “闭嘴!憋说话!” 噢,也行吧,反正她也不敢顶嘴。 赵闰土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也感受到了盛凌云的头疼:“还有陈仵作呢,您还不知道吧?他可能耐了,不光在县衙门完全立住了,府城这边还想把他挖过来。对了,我白日里已经让人带着我写的信,把他忽悠过来了。等他人一到府城,我立马就去给官府通风报信,让他们帮我人拦住。你说说看,反正都要当仵作,府城不比县城好?” “你咋就有脸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呢?你这不是出卖他吗?”盛凌云一脸的不忍直视。 “那他一个人待在县城,图啥呢?来府城不好吗?我也可以分他一股。” 盛凌云纳闷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突然那么好心了?你不是死要钱凑不要脸吗?” “这话是我妹说的吧?”赵闰土表情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然而他这个举动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赵桂枝忙着跟尤神婆叨逼呢,要说尤神婆还会偶尔分神注意一下其他人在说什么,赵桂枝才不会呢。横竖她已经找到了她妈,就算她哥好了,也不敢当着她妈的面坑她。 赵闰土无奈的收起了眼神。 却听盛凌云说:“你问的是‘死要钱凑不要脸’这个话?那不是你妹说的,她就是个学人精。最早以前,是你叔在家里这么说你的,叫她学了去。” 啊这…… 本来,赵闰土对于能不能找到他二叔,是抱着那种佛系随缘的心态。一则,他真不觉得家里会倒霉成这个样子,团灭什么的太扯淡了。二则,赵二老爷都失踪二十年了,这要不是人没了,他为啥一直不回来呢?赵老太爷人都没了十几年了。 不过,在听到了刚才那话后,赵闰土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我叔说的,嗯,很好,作为一个好侄儿,我一定要找到我二叔,给他养老送终。” 这话说的…… 盛凌云懒得管他们叔侄俩的事儿,只继续道:“你先说说,干嘛对我那俩侄儿另眼相看?我不相信你是因为日行一善。” “因为他们身上有利可图。” 石二苟就不用说了,哪怕他现在还没真正意义上的搞定水泥,但劣质水泥怎么了?这年头又没有质监局的。而且,水泥的用途那么广泛,就算暂时还不能用于盖房子上面,大不了继续铺路啊! 古代的交通太让他头大了,劣质水泥铺的路,怎么着也比眼下的土路来得强吧?府城这边的大街小巷,很多都是铺设了青石板的,但青石板是没办法铺得很平整的。因此,再怎么劣质的水泥,放在这年头,都已经称王称霸了。 至于陈仵作,他的专业能力确实有点儿坑,关键这年头,仵作虽然是属于官衙门的人,但他不是官。官吏官吏,官员受人尊重,小吏的地位就太低了。 还完全没有上升的空间。 但不要紧的,仵作嘛,除非是发生了惊天大案,一般来说还是很闲的。完全可以把仵作当成兼职来做,尤其府城这边也不止一个仵作。至于主职,当然是帮他编书了。 赵闰土学习成绩是不错的,要不然他也考不上名牌大学,也不可能在校期间不断出去做家教兼职的同时,还能拿到奖学金。但他真的不是研究型的学霸,他擅长的是社会实践,真要让他坐下来仔细的回忆上辈子的知识点,然后书写整理编辑成册…… 不如杀了他来得更痛快一些。 所以,他还是很需要陈仵作的,也乐意用分红来吸引人才。 “婶儿你只要明白一个事儿。我也承认我这人死要钱,但正因为我爱钱,所以才更能理解全天下的打工人。我在员工心目中的评价可好了,毕竟我能谈钱不跟他们谈理想抱负。都跑来校外的培训中心上班了,有个见鬼的理想抱负啊!” 赵闰土就烦那些动不动跟员工扯什么情怀的,房租都交不上了,奶茶都喝不起了,谈个屁的情怀理想。 他自己是这样的人,以己度人的结果就是…… 手底下全是跟他一类的人。 毕竟,要是三观不合,也不会跑去他手底下干活了。 盛凌云还是乐意听他这么说的,当下就拍了板:“可以,我答应你了,帮你在省城铺路。” “婶儿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请容我喊你一声,爸爸!”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为啥二狗子和尤神婆能跟他一见如故,当场就跪下认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同类。 + 因为县城和府城的距离,陈仵作是隔了两天才到的,毕竟他又要去县衙门请假,还要回家收拾东西,再坐马车…… 总之,第二天大家先见到了满脸怨念的石二苟。 石二苟敦敦敦的跑到了盛凌云跟前,他还是带了点儿脑子的,先张望了一下,确定盛家那个大小姐不在跟前,周围只有自家这几个人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宝贝! “姑!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盛凌云伸出手,先轻抚他的狗头,随后才接过了礼物。结果手里一沉,毫无准备的她差点儿就把礼物掉地上了。 勉强拿起来后,她一脸莫名的打开包裹,随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赵桂枝探出头去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尤神婆也好奇了,她是走到了石二苟身旁,瞄了一眼后,也跟着狂笑不止。 石二苟纳了闷了:“怎么了?是我的礼物不够好吗?礼轻情意重,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 “这礼物……”盛凌云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把暴躁的情绪压下去,“倒不算轻,挺重的。不过,你到底是啥意思?” 请问,究竟是出于何种离谱的想法,才会给自己的亲姑姑送上一块板砖呢? “是红砖,不是板砖!旁边还有一小块的水泥块呢!”石二苟忙解释,他还挺失落的,“姑你不喜欢?” 盛凌云本来是想好了的,哪怕她这个傻侄儿送的礼物再怎么不靠谱,她都可以假装很喜欢。就好比,她闺女以前就喜欢画鬼画符的贺卡送给她,她小妹也喜欢亲自做一炉味道极为可怕的饼干当做礼物送她。 自家的孩子,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先假装开心兴奋的收下礼物,回头找个机会狠狠的收拾他们。 但石二苟这个礼物真的是超纲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起码今个儿只是个普通的日子,这要是她过寿什么的,收到一块板砖半块水泥…… “我很喜欢。”盛凌云露出了营业式的微笑,“就像当初结婚二十周年时,收到你姑父送我的粉色泡泡袖蝴蝶结蛋糕长裙那么喜欢。” 噗—— 赵桂枝想起来了!! 她爸啊,那已经不能算是直男审美了,毕竟直男不代表瞎。就那个长裙吧,换她都不穿的,毕竟她那会儿已经高考结束,是个准大学生了。 基本上吧,那个裙子如果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应该是会很喜欢的。 结果,她爸还不乐意了,非说粉色娇嫩得很。 是啊!没错啊! 粉色娇嫩啊,但粉色长裙配上泡泡袖和蛋糕裙摆,以及那造型浮夸的大蝴蝶结…… 粉色娇嫩,你咋不看看你媳妇儿多大了? 赵桂枝耿直的说:“非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喜欢二狗这个礼物。那个裙子,真的是地狱级别的噩梦。” 板砖咋了?代表着情比板砖坚! 石二苟:…… 他哭丧着脸看向赵闰土:“爸!” “爸懂你!他们就是一群捧着金碗跟人要饭的傻子!这是水泥和红砖!咱们以后可以进军房地产了!” 教辅书是永远赚钱的,房地产难道就不是吗? 还有赵桂枝那头的美食帝国,以及刚开始筹备的儿童游乐场。 一个两个都是赚钱的行当,赵闰土仿佛看到金山银山在冲着他笑。然后他就被挨打了。 盛凌云一巴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分给二狗子干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来,咱们重新商量一下,我帮你搭线铺路,还可以给你提供省城的铺面和人手,你告诉我具体怎么分利润?不止我那份,还有其他人的。” “婶儿!” “喊妈都没用!” 行吧,反正他也不敢顶嘴。 打发走几个倒霉孩子,赵闰土和盛凌云去前院书房那头,坐下来细细商谈。 这一谈,就花了两天工夫。 赵闰土就不懂了,他能理解尤神婆为啥看上了二狗子,这还能不是因为二哈爱二哈?吵闹是吵闹了点儿,但二哈爱热闹啊!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啥他二婶能看上他二叔。 就好比是英明神武的警犬黑背,爱上了一只哈士奇和萨摩耶生的串串。 多离谱啊! 第123章 关键吧,赵闰土并不单单是在自己心里这么想,等回头好不容易搞定了盛凌云后,他扭头就去了后宅慈心堂,先一步跟赵桂枝吐槽了起来。 嗯,打发走了跟前伺候的人,但他忘了屏蔽他奶。 于是,当着赵奶奶的面,他问出了那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老妹儿呀,你说你妈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爸的?就你爸那样的,简直就是哈士奇和萨摩耶生的串串。” 赵桂枝当时正在吃点心,她如今是一天好几顿的小点心,体重倒还稳得住,那是因为她吃的点心里面有不少是她亲手做的,也有一些是她给出的配方再由点心师傅专门出来的低糖低脂健康点心。除此之外,她平日里也没少蹦跶,主要是跟着奶奶以及其他的老奶奶们,一起群魔乱舞。 用她奶的话来说,得亏宝贝孙女也跟着穿过来了,不然就她这个跳舞的水平哟…… “木疙瘩啊,你要是老了退休了,以后跳广场舞都没人跟你一道儿,你这是要被人排挤的啊!” 反正,正吃着喝着顺便听奶奶叨叨着呢,赵闰土就过来了。单纯的过来也就算了,还一开口连个预告缓冲的机会都没给,一张嘴就来了一句你爹是二哈和萨摩的串串不? 赵桂枝差点儿喷他一脸点心渣子,外加反怼他,你爹才是个串串! 幸好啊,从上辈子继承过来的经验教训,哪怕一朝穿越了,本能的习惯还在。赵桂枝特清楚,骂她哥啥都可以,就是不能带上她哥的爸妈。这一点,都不是从她自个儿的血泪教训得来的,而是广大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以及她哥班上的同学等等。 关键时刻,赵桂枝稳住了,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反问道:“啥意思?说我爹特别帅气威武,一看就是犬界大佬?” 赵闰土一张俊脸都忍不住扭曲了,不过他顺着这话想了想。 呃…… 哈士奇是傻,但模样还是可以唬人的,反正静态的照片那是真的非常可以。萨摩耶的情况也类似,阳光灿烂又美好的存在,前提是它不动。 这两者的串串,单从颜值上来说,那绝对是可以的。 但他说的是颜值吗?他说的是智商! 生怕这倒霉妹妹再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直截了当的说:“我是说你爹那么傻,为啥你妈还能看上他?” 雪橇三傻了解一下,这都三傻之二混成的串串,那智商还能值得期待? 赵桂枝一个扭头就当面告了黑状:“奶!我哥他说我爸是串串!还是二哈跟萨摩的串串,他的意思是,俩傻狗生了我爹!奶!!” 别叫奶了,还是先把你哥喊回来吧。 意识到情况不妙,赵闰土一个转身撒丫子狂奔出门,在赵奶奶还没来得及理解赵桂枝话里的意思之前,他已经消失在了慈心堂的院门外。 赵桂枝:…… 她哥才是狗吧?瞧瞧他那夺路狂奔的背影,以及怂得一逼的胆量,这绝对是雪橇三傻之中的大傻,传说中的阿拉斯加犬。 赵奶奶:…… 这孩子走错道儿啊!早知道他能跑得那么快,当年无论如何也要送他去体校,这速度不得为国争光呢? 等缓过来后,赵奶奶才意识到她孙子刚才激情辱骂了她儿子以及她和她家老头子。 沉默了一瞬后,她问道:“你哥不是在跟你妈谈生意吗?他这都有空过来了,你妈呢?” “奶想见我妈?嗯,我让人喊她过来。”赵桂枝很快就吩咐了下去,顺便还多要了几碟点心,还特地吩咐拿两杯蜜桃奶茶来。 奶茶的配方当然也是她给的,肯定不是现成的配方,但经过了一阵调试之后,厨子自个儿就能配出味道一级棒当然含糖量也十分客观的奶茶来。 还真别说,奶茶的吸金能力真的是经过市场考验的,搁在上辈子美食众多的年代里,也照样获得了那么多人的喜爱。搁在如今,那简直就是颠覆饮品界的存在。 不光是赵府名下的酒楼饭馆里,奶茶的销售一骑绝尘,就连冲泡式的奶茶也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然而,作为将奶茶带到这个年代里的赵桂枝,平常却极少喝。 主要是怕胖,这种事情说多了都是泪啊! 但眼下,却是很值得破例的,她这是特地点了奶茶跟妈妈一起分享呢! 至于为啥不给她奶,那老人家还是少喝比较好,她奶上辈子到了八十多岁时,就已经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了。这上辈子还能打胰岛素控制血糖,这辈子咋办呢?哪怕有个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表哥,赵桂枝也不想麻烦他。 讲真,除非是走投无路了,不然她真的不想找一个法医看病。 法医啊,真正的零差评职业。 …… 盛凌云和奶茶几乎是同时赶到的,赵桂枝深以为,这就是缘啊! 结果,还没等她高高兴兴的迎上去喊一声亲爱的妈妈,她妈就皱着眉头看向她:“你是不是胖了?你是不是怀孕了?” 如果说,前面一句是扎心的话,那么后面一句就是直接把赵桂枝问傻了。 哈??? 赵奶奶本来是有话跟这个靠谱的儿媳妇说的,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顿时惊了:“来人!去把府医请过来!赶紧的,快一些!” 那您都这么说了,仆妇们谁敢不听呢?都没人问一句到底出啥事儿了,就有人飞快的冲出去喊大夫了。 与此同时,赵奶奶主动直觉的拿过了一杯奶茶:“一年喝一杯总归出不了事儿的,这杯归我了。” 盛凌云也特别顺手的拿过了另外一杯,然后顺势挤开女儿,坐到了婆婆身边:“妈你喊我过来有啥事儿啊?” 事儿肯定是有的,哪怕刚刚被打了个岔,赵奶奶还是很快就想起来了。 首先,要激情辱骂一番大孙子,虽然敢说自己的爷爷奶奶以及二叔是狗,还严重质疑了他二婶的眼光和品位,以及眼瞅着就三十岁了,还没有谈对象的可恶行径。 其次,就是通过聊天谈心,进一步巩固婆媳之间的感情。 最后,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那就顺便提一嘴离家出走的赵二老爷,以及上辈子那不知死活的二儿子。假如这俩真的是同一个人,那…… “你还会跟木疙瘩她爸在一块儿不?” 盛凌云沉默了一瞬,心说她婆婆啊,还是一如既往的思维活跃:“到时候再看吧。我这边继承到的记忆里,居然没有赵二老爷的模样,敢情这俩都定亲了,竟然没有见过面。” “我倒是跟赵二见过面,但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那老太太是搞什么,儿子的脸都记不清楚了,我怀疑她得了那个什么海什么症。” “阿兹海默症?” “差不多吧。”赵奶奶说着还不屑的摇了摇头,“我就不一样了,我比她聪明多了,连伺候我的人都夸我比以前聪明了。” 盛凌云:…… 那不然呢?伺候你的人还能骂你说,你比以前更蠢了? 考虑到这是自己的婆婆,以及就算忍不住想骂人了,也可以去找闺女、外侄、内侄以及内侄媳妇等等,盛凌云忍住了。 她微笑着告诉赵奶奶:“我还是那句话,等看具体的情况。万一桂枝她爸这辈子长成了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呢?就算不胖,他万一英年早秃了呢?万一他又丑还显老呢?我可比上辈子好看多了,没道理找个丑八怪吧?” 赵奶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上辈子的儿媳妇,一时间找不到话来接口。甚至就连已经喝了两大口的奶茶,这会儿都停下喝不动了。 反观盛凌云,心情飞扬的捧着奶茶敦敦敦的喝了起来。 她还点评道:“奶茶就应该配着吸管喝,这个习惯是怎么做出来的?好像比咱们以前用的那个纸吸管更好呢。” “麦秆吸管。”赵桂枝也是被她妈刚才那话弄得一脸懵圈,“原来你爱的是我爸的脸!” “还有身材。” “嗯。就是外在呗!你真肤浅!” “那你爸也没内在让我爱呢。”盛凌云伸出手,拍了拍傻闺女的头顶,“不过没事儿,我是肤浅了,你爸又不肤浅,他爱的就是我的内在。再说了,人嘛,都是缺啥补啥的,除非是自认为自己是非常完美的自恋狂,一般来说,人是不太可能会爱上性转版的自己。你看,你和二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不过…… “我怀疑你在骂我。”赵桂枝一脸怨念的看着她妈,“你说,你是不是有了小哭包,就不爱我了?” “爱爱爱,我闺女长得那么好看,比以前还要更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我咋能不爱呢?小锦啊,她长得是还凑合,但没你好看啊!”盛凌云就很实在,一手拿着奶茶一手就伸过来揽住了赵桂枝,“我闺女啊,全世界第一好看!来,回头给妈生个小外孙女,一定要比你还好看。” “然后你有了更好看的小外孙女,就不爱我了,对不对?”赵桂枝刚开始还挺感动的,毕竟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妈是个颜狗了,但听到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我不要生了!” “冷静,大夫还没来,也还没确定你到底是怀孕了,还是……单纯的胖了。” 有亲妈的安慰,何愁亲闺女不被气死。 更气人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府医嘛,而且当初赵府特地雇佣了一位府医,就是为了赵家老太太准备的。因此,府医的住处虽然是在二门外的,但有额外的捷径,可以抄小道走小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慈心堂。 总之,也没过多久,大概也就是盛凌云和赵奶奶这对曾经的婆媳同时干掉了一杯奶茶之后,府医来了。 府医一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餍足的赵老太太,他当下心头一松,心说只要不是老太太有事儿就行。 再一问,他就懂了,原来今个儿是来看姑奶奶是否有孕的。 本朝的男女大防没有前朝那么严重,赵桂枝也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未嫁姑娘,因此她很自然的就把手腕伸了过去,府医一把脉……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沉吟了许久,期间还认真的数了脉搏,完事之后还特地让赵桂枝换了只手来让他把脉。 反正就是好一番折腾。 最后,他开口了:“从脉象上看,姑奶奶您并没有怀孕的迹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了的缘故。能否询问一下,您上一次来癸水是什么时候?” 赵桂枝想也不想就开口,回答得比德芙还要丝滑:“大概五天前吧。” 府医:…… 盛凌云:…… 赵老太太:…… 万幸的是,这位大夫原先就是吃赵府的月例,他并不是按出诊次数和开药方来算酬劳的。尤其赵奶奶还吩咐多赏了一个红包,府医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脏话的走了出去。 “你是有毛病啊?” “跟你弟待久了被传染傻病了?” “本来就已经够傻了,不说跟你两个哥哥多学一点儿,尽跟二傻子混一起玩,还有那个二傻子的傻媳妇儿!” 盛凌云激情开麦,直接把赵桂枝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之后,她拽着人出门:“这天不冷不热的多好啊,走,跟我一起跑圈去!” 赵桂枝站在瑟瑟秋风里,无言的控诉着她妈的强盗逻辑。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这年头并没有所谓的温室效应! 还不冷不热的天气呢,稍微站一会儿就冷得搓手手啊! “来!跑起来!”盛凌云招呼上亲闺女,边小跑着边跟闺女说话,“你奶不是一直有晨起锻炼的习惯吗?以前身子骨不好,她只能去公园散步,现在呢?我看她院子里居然还有健身器材,那她早起是不是还要打拳舞剑呢?” “您可真了解我奶啊……” “明白了,从明个儿开始你跟她一起早起锻炼,省得越来越圆乎了。” 赵桂枝哭唧唧,她一点儿也不想大冷天的早起锻炼啊! 然而,上辈子的血泪史告诉她,最好不要反抗妈妈,会变得不幸。 还好还好,第二天陈仵作来救她了。 尽管没能赶在早锻炼之前救她,但起码人来了,也及时的转移了盛凌云的注意力。对于能看到这个学霸侄子,盛凌云还是很欣慰的。 她原先想的是,见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叮嘱大侄儿,千万不要将她的消息往外头传,尤其不能告诉他爸妈,以及二傻的爸妈。毕竟,那两对不是已经要了二胎,就是准备要二胎了,而她再也不想带孩子了。 第二件事情,自然是催婚了,毕竟眼下全家年轻一辈里,只有他这么一只单身狗了。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刚一见面,没等陈仵作露出激动的表情来,盛凌云先遭受了一波惊吓:“你怎么变成这模样了?桂枝,他是你哥吗?他真的是你表哥吗?是他吗?” “是。”赵桂枝跟尤神婆并排坐着,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特大杯的奶茶,敦敦敦的喝个不停,抽空还要回答盛凌云的话,“就是他,他年岁没变,模样变了。” 盛凌云大受震撼。 其实,年岁没变而模样变了的人挺多的,比起说赵闰土就是其中一个。 他上辈子只能算是个普通帅哥,而且更多的是因为他会收拾自己,学生时代也就是清爽型的,出了社会却是一副精英模样,遛出来特别能唬人。 等一朝穿越,好家伙,直接整容化妆加滤镜,那是真真切切的换了个头。跟以前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当然这个是指外貌,表情动作还是一模一样的。但也因此颜值高了好几个档次,他看起来更像个斯文败类了。 反正,以赵闰土现在这个模样,放在上辈子,那绝对是可以进娱乐圈的水准了。 还有一个变化的是石二苟。 穿越对他不是很友好,他原本是长得精神内里憨憨,眼下倒是表里如一了,外土内憨,整个儿就是乡下犄角旮旯里刚出来没见过大世面的傻憨憨。 盛凌云就很感激尤神婆跟着一起穿过来了,哪怕这闺女跟上辈子一样都是孤儿属性,那也没啥。上辈子那是无依无靠,这辈子多了个亲姐,感觉还不如没有。但总得来说,姑娘还是个好姑娘,配二傻子措措有余。 都有对象了,而且对象本人又不挑剔他的长相,当姑姑的就算心里嫌弃得很,那也不会放在明面上。 可面对陈仵作这个学霸大侄子时,盛凌云结结实实的被震住了。 偏偏,本人还没这个意识,还茫然的反问道:“姑?对啊,我的模样是变了,他们没跟你说吗?等等,二傻呢?他人不就是在府城里?你没见过他吗?” “见了。”盛凌云哪怕再怎么抗拒,陈仵作一开口,她还是认出来了,毕竟说话的口吻、面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小动作细节方面都是这样的熟悉,她连欺骗自己都不行,“我只是没想到你变化那么大。” 陈仵作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本,他听了这话后,还相当开心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长高了好多啊!” 盛凌云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绝望之中。 何止长高啊! 原先的陈仵作那就是个普通人的长相,个头不算高那也不算矮,身材也非常寻常,配上一副还算端正的五官,以及浑身的书卷气息,假如说不是因为他学的专业太过于奇葩,人脉圈子又实在是太小了,他真的不至于单身。 然而,现在的陈仵作…… 身高两米一,体型壮硕身材魁梧,再看这吓死人的铜铃眼,以及那开口笑能让人耳膜发疼的恐怖大嗓门。 盛凌云都是他亲姑了,这会儿都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不是害怕,就是站在他面前压迫感太强烈了,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尽可能的远离一些,再远离一些。 好在,盛凌云最终还是绷住了,神情自然的询问起了他的情况,得知他又重操旧业,在古代当起了仵作时,哪怕早先就从赵闰土那头知晓了消息,她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放在崇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现代,法医这职业都很难找对象了,搁在古代,这种天然迷信的时代里,咋办呢?尤其他还是这副高塔一般的模样。 这已经不是绝望了,而是直接宣布放弃了。 “你等等。”盛凌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儿,起身唤来了丫鬟,让人将盛锦娘喊过来。 赵桂枝当场喷了奶茶:“啥意思?” “就当是交个朋友,也没啥大不了的。” “不是啊,妈你先前不是说要给小泪包和我哥牵线搭桥的?” “对,你哥。”盛凌云完全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反而一脸困惑的看过去,“怎么他变了模样,你就不认他了?桂枝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嫌弃你哥呢?” 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赵桂枝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然而,没等她开口,盛凌云又道:“只可惜,盛家那头是准备让小锦招上门女婿的,要不然我觉得土疙瘩也是不错的。” 行了,好坏都让她给说了。 赵桂枝就觉得吧,她妈不愧是她妈,姜还是老的辣,妈还是自家强。 盛锦娘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跟她刚认识没几天就好得像亲姐妹的江幼娘一道儿来的。当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跨过门槛迈入正堂时,在场的几人肉眼可见的看到盛锦娘先是浑身一颤,然后两眼盈满了眼泪,紧接着她一个回旋转身,躲到了比她更矮小的幼娘身后。 幼娘:…… “啊?噢噢,陈屠夫来了啊!” 要是搁在一年多以前,幼娘也是很害怕他的,但这不是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吗?她很清楚陈屠夫非但不吓人,反而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先前还在乡下地头时,就经常往他们家送各种猪下水,偶尔还能捎带两块排骨一份五花肉来。 这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幼娘如今想起陈屠夫,脑海里就出现了一碗碗红烧肉、卤猪下水…… “屠、屠夫?”盛锦娘牙齿在打架,“你说他是干啥的?” “就是杀猪匠嘛!”幼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他杀猪可麻利了,总是能把所有的血都放干净,咱们村有人家准备杀猪时,都是提前好些日子跟他打招呼的。他还是我嫂子小姨的夫家表弟,以前总是往我家送好吃的。” 盛锦娘只觉得更害怕了,整个人缩在幼娘身后,瑟瑟发抖。 偏生,幼娘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了:“不对,我二哥说,陈屠夫你高升了?” 陈屠夫哪怕知道他姑的用意,瞅着这刚来的小姑娘那害怕得怂成一团的模样,也知道这事儿没戏了。 横竖都没戏了,他反而淡定了:“对,我如今在县衙门做事,当仵作。” 盛锦娘刚听到开头时,心情还缓和了一下,等听到后面,她整个人就两腿发软,啪叽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吓得拿手背抹眼泪:“姑!姑姑!” “得得得,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不然你干脆自个儿先回省城好了。”盛凌云一脸的嫌弃,恨不得这倒霉侄女立刻马上消失在自己眼前。 结果,她侄女也是个自带滤镜的。 “姑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走走,幼娘咱们一起走,我要回去添一件衣服,这天儿太冷了。”盛锦娘不光自己跑了,还拽走了幼娘。 盛凌云目送她狼狈离开,扭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赵桂枝:“我让她立刻滚蛋,她还觉得我对她最好了?” “淡定,你忘了你侄儿也是这么个情况吗?你不知道二傻有多离谱,他天天跟我们说,他大姑是个温柔善良超级治愈的好人。”赵桂枝问尤神婆,“他跟你说过吗?” 尤神婆点头,又吸了两口奶茶后,才开口:“不止呢,他还把他大姑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基本上他说的那个话,但凡有个八成是真的,我猜他大姑就该立定成佛、坐地飞升了。” 所以说,自带城墙那么厚的滤镜,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吓人的事儿。 “哦对了!”尤神婆想起来了,“距离上次我给你摸牌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吧?要不要再来一次?咱们不用直接摸姻缘,这样不管结果咋样伤害都能降低到最小。就摸你接下来半年的运势情况,怎么办?看看我的牌崽崽对你什么好的建议。” 陈仵作斜眼看她:“一只青蛙在池塘边,咕呱咕呱的叫?” “都说了不摸姻缘!” 尤神婆说干就干,不过正堂这边不太合适,因为这里是见客同的,除了椅子之外,只有搁在椅子旁边的小几。 正好,盛凌云也有事儿要跟这个大侄子商量,一行人直接转移阵地,去了前院书房那儿。 那倒是很近,毕竟他们接待陈仵作就在前院的正堂。 因此,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书房门口,并且意外的碰上了也正好来书房的赵闰土。 “哎哟!陈仵作到了啊!回头我做东,帮你安排一桌接尘洗风的宴请,再把府城官衙门的几个能主事的官吏喊上。横竖你要替死者伸冤,干嘛不索性待在府城呢?正好,你老妹儿也在这儿,回头她要是怀孕了,你还能客串一把妇产科医生,不说别的,起码产检总是可以的吧?” 陈仵作悚然一惊:“妹儿啊!你怀孕了?怪不得我瞅着你比半年多前胖了不少,原来是怀孕了啊!这怕是得有四五个月了吧?” 赵桂枝:…… 手里的奶茶,它突然不香了。 “她还没怀孕,就是单纯胖的。”赵闰土毫不客气的拆穿了真相,“我说的是以后,以后!对了,老妹儿啊,你是不是又恐吓那个小哭包了?我告诉你,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哥我还不想结束美好的单身生活。谈恋爱不如搞事业,谈恋爱不如发大财。” 赵桂枝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来,只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这个长得人模人样却从来不干人事的堂哥:“啥?” “就刚才啊,我一回到家就碰上了盛锦娘。她吧,先前可烦我了,动不动就鸡蛋里挑骨头,反正一见面就损我,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结果今个儿啊!” 提起这事儿,赵闰土就啧啧称奇:“她看到我居然两眼放光,还夸我长得好看,长得特别养眼,多看几眼心情都变好了……难道不是你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赵桂枝狂摇头。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如果不是你,那岂不是说她爱上我了?天要亡我!我那美好的单身生活啊,怕是即将一去不复返了!我完蛋了!” 众人看着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赵闰土,再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已经黑了脸的陈仵作,最终大家将希望的目光落到了尤神婆脸上。 尤神婆:…… 别看我,我不行,还是让金主爸爸安详的去吧。 第124章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到书房这里,让尤神婆去她那间屋,把牌阵摆起来,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她还准备搞个比较复杂的牌阵,估摸着光是洗牌切牌就需要不少时间。 好在,尤神婆摸牌是不需要本人在场的,赵桂枝倒是好奇心满满,但像盛凌云却是准备趁这个机会跟自家唯一一个靠谱的人好好聊聊的。聊一下这近两年来的情况,以及她那两对不靠谱的哥嫂,再就是接下来的职业规划、日常计划等等。 简单地说,就是分开两拨人,这样能更大程度的节约时间。 结果,赵闰土临时横叉一杆子。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作了个大死,一张嘴那是叭叭的说个没完没了。就在陈屠夫忍不住要拽他过去,私底下好好聊一聊时,尤神婆这个大孝女终于还是屈服了,她觉得吧…… 这要是亲爹,不要也就算了,偏偏这是她的金主爸爸,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上哪儿找这么能耐且大方的爸呢? “我们准备摸个牌,爸爸啊,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看!”赵闰土嘴上说着完了完了,心情却是美得很,一副死傲娇的模样。 其实也是因为他这个德行,盛凌云才没有完全放弃,总感觉两人兴许还有些机会?再一想,盛锦娘才多大呢,完全拖得起。反观赵闰土都一把年纪了,怎么着也该是赵家更着急。这么想着,她就淡定了。 “走走,我也想看看。” 一行人索性一窝蜂的来到了尤神婆的书房里,她那个几乎没有一本书的书房里。 尤神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妈呀,我从来没有那么受欢迎过!自从我上大学时,给我们寝室所有人都摸出了孤寡牌之后,她们就建议我自此封牌。当然我没听她们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跟废话似的。 不过,她这一席话还是大大的安慰到了陈仵作:“原来不是我的问题,是你手臭啊?你摸姻缘,除了摸出孤寡牌之外,还摸出过什么?” “很多啊!像什么小三牌啊,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牌啊,还有被骗色骗钱,最狠的一次是那段恋情进行到最后,会阴阳两隔。” 陈仵作:…… 所以他的孤寡牌居然算是好的?! “放心吧,我今天不摸姻缘了。”尤神婆开始做准备工作,见她忙活起来了,其他人闲聊的闲聊,出去要点心的要点心,一看就是非常不尊重她这个玄学大师。 幸好,她都习以为常了,毕竟她也没被人尊重过,哪怕她翻车的次数非常少,一样没几个人真心相信她。 这大概就是体质问题吧,要知道,甭管哪个年代,靠谱的玄学大师总归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瞎忽悠骗钱财的。可就算这样,信他们的人也不算少,反观尤神婆是真的惨啊! 吃着喝着聊着,等尤神婆说好了时,其实也没几个人挪动的,大家觉得反正我也看不懂牌面,就坐在这里听你说不就好了? 赵桂枝颠颠儿的跑过去:“哇!没有高塔牌!没有死神牌!没有金币五的无家可归牌!这些都好棒哦!哥,发达了求罩!” 尤神婆斜眼看了看:“你看我换爸爸了吗?没有,所以你折腾啥呢?” 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所以是不好吗?” “好倒是挺好的,他下半年的运势,用一句话总结就是,有付出就有收获,老天爷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的。详细一点儿的解说就是,工作方面会有调动的可能性,有极大的希望升职成功,并且职业发展非常顺利,天花板居然还不低。对了,薪酬方面也会有很明显的涨幅,基本上就是属于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类型。” 赵桂枝就没懂:“那不是很好?” “但他又不是暴富的命!而且他工作方面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将来真的成为了本朝第一仵作,著书立传名留青史……跟你有关吗?”尤神婆发出灵魂拷问,“你仔细想清楚了再说。” 想要跟一个仵作扯上关系…… 不用想了,她不想。 “对了,除了本职工作之外,他还会有额外的收入来源,应该是指兼职,利用好杠杆优势,你能在工作和爱好之中达成一个平衡,名利双收,事业全面开花。” 摸着良心说,这个真的很不错了。 哪怕尤神婆再三强调,她的能力有限,最多也就只能看半年一年的,并且时间越远越不准确,但这个运势是真的好。 陈仵作看着她:“我确定你真的没有给我摸姻缘了。” “那可不?牌面上丁点儿都没提及感情啊恋人啊家庭啊这些方面,所以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你应该是跟工作为伍的,沉迷工作不可自拔。”尤神婆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冷不丁的就将目光对准了赵闰土,“是我爸最爱的牌面了。” 这话说的太对了! 赵闰土起初是一脸的可惜,随后却是大乐:“妥了!这事儿绝对妥了!” 面对众人的疑惑表情,他哈哈大笑:“我先前托人帮咱哥调职,像他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屈居于区区一个小县城里呢?必须来府城!不过,我毕竟只是个商人,跟官衙门是有点儿关系,人脉是有的,但不是很确信。所以,在成功之前,我就没跟咱哥说。” 以前是不太确定,但现在却是非常肯定了。 调职啊,还升职啊,那还能不是成功的转来了府城?要知道,哪怕同样是当仵作,在县城跟在府城,那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在县公安局跟在市公安局,能一样? 哪怕是平调好了,那也算是变相的升职了。至于加薪就更容易理解了,同样的职位,在县城和府城,薪酬差得可多了。要知道,本朝的官吏是拿那两笔俸禄的,一笔是由朝廷直接拨款发的,也就是传统的俸禄,另一笔却是由当地官府看情况来发的,差不多就是类似于补贴津贴的意思。 那要是当地官府穷得叮当响,自然补贴就少了,或者干脆就没了,横竖光靠俸禄也饿不死人。可要是本地富得流油,相应的官吏日子也就好过了。 赵闰土就很得意:“哥,你说吧,咋谢我!” “我谢谢你!尤其谢谢你叔!”陈仵作当然还是很感激的,但他一想到方才那一出,就忍不住怼他,“你说同样都是穿越,凭啥我变丑了,你居然还比以前更帅气了?” “这个问题啊!”赵闰土冲着尤神婆一努嘴,“我闺女认真的盘过了,对吧?来,说给你伯伯听。” 尤神婆:…… 是哦,她爸都管陈仵作叫哥了,那她叫声伯伯也是应该的。 “伯伯你好,事情是这样的。就算是穿越,那也得讲个基本法,根据我观察到的诸多案例以及摸牌后的推测,总结出了一套关于穿越的逻辑规律。”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穿越是改变年龄不变相貌,改变相貌不变年龄。这只是一个基本盘。但年龄是怎么变化的?为什么有些人只小了几岁,比如我姐,她说她是从二十六变成了十八岁,当然十八是她自己估算的,不过看起来也差不离了。但也有人是一下子小了三十多岁的,比如说周生生周大小姐。” “如何解释这个问题呢?我认为是心理年龄。” 陈仵作还是很聪明的,先前是没往那方面去想,如今被尤神婆一点,他瞬间懂了:“你的意思是,我爸妈都是小智障,白瞎了上辈子活到了退休年龄。一朝穿越,穿越大神觉得他俩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直接给他俩打回了十几岁的年纪?” 这话要怎么接? 饶是尤神婆觉得自己太能耐了,啥都敢说,一时间也被噎了个正着。 迟疑了一瞬后,她道:“我的意思是,你年龄没变,是因为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是一致的。我姐嘛,她估计心里就觉得她是永远的十八。” 赵桂枝眼前一亮:“对对对,这话说得好。我今年也是十八啊,这辈子的第三个十八岁而已。” 尤神婆也是没变年龄,她其实蛮能接受这个年纪的,二十四岁嘛,这不挺好的?哪怕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她二十五岁了,还是自我感觉良好,并不认为十八就比二十多好。 然后,众人的目光就落到了盛凌云面上。 “啥意思?说我白活了一把年纪?”盛凌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尤神婆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对!白活的应该只有陈哥的爸妈,就连二傻的爸妈都只是心态年轻。你们想啊,二傻的妈刚穿越的时候是二十八,他爸好像是三十出头?差不多吧。所以这就证明了,他俩上辈子就算活到了五六十岁,在心态上还是十分得年轻,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们的职业缘故,经常的跟学生接触吧。” 他俩都是大学教授,并且在上辈子的后面几年里,已经不带本科生了。因此,日常接触最多的人,还真就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至于大姑您嘛!”尤神婆飞快的开动脑子,好听的话连着往外冒,“您是职业女性,高级精英白领。因此我估摸着,您最辉煌的时间应该不是在年轻时候,而是在三十五岁以后吧?所以,您穿越后,穿越大神就让您回到了您最耀眼的年纪。” 盛凌云被说服了:“确实,三十五岁以后,那几个熊孩子都进入到了中二期,以前是见天的黏着我,后来是恨不得独立出去。那几年,真的非常幸福,不用睁眼就看到一只两只三只熊孩子。” 熊孩子之一的赵桂枝:…… 有一件事儿是可以肯定的了,甭管她爸最终过没过来,看她那样子,是肯定不会要二胎了。 何止呢!如果有的选的话,搞不好她妈连一胎都不想要。 就连陈仵作都觉得这话实在是挑不出错来,毕竟他爸妈的确挺傻的。 “等等!那二傻呢?” 尤神婆胸有成竹的说:“二傻只是傻,他又不是真的白瞎长那么大。怎么你以为傻子的心理年龄就一定很小?不啊,兴许他就是一傻傻一辈子的类型,十岁有十岁的傻法,二十岁有二十岁的傻法。” 得亏石二苟不在这里啊!他早一点儿的时候跑出去了,说要给他大姑姑重新准备一份礼物,毕竟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他姑并不喜欢水泥和红砖。 ……谁会喜欢?! 陈仵作又问:“那相貌呢?” “根据个人的特质和梦想,进行了一定的变化吧。”尤神婆举了个例子,“你看,我姐本来就很好看,她现在更好看了,美上加美。咱大姑呢,是个颜控,估计以前对自己的外貌有些不太满意,所以她进化得更多,而且五官愈发得凌厉了,是她的审美没错了。还有我爸……” “你就说我和二狗,其他人我看他们都对自己挺满意的。” “二狗土得掉渣啊!他以前长得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但稍微认识他略久一些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实打实的小土鳖。至于你……”尤神婆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陈哥啊,你是不是特想长高长壮啊?以前实习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觉得你长得小,轻视你看不起你,甚至排挤欺负你啊?” 陈仵作:…… 懂了。 这神婆的意思是,他是求仁得仁。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道理他都懂,但为啥就那么憋屈呢? 好在,他也没有憋屈太久,因为府城的官衙门派人来赵府要人了。不知道是赵闰土在那边夸下的海口太厉害,还是单纯的就是陈仵作的运势到了,反正他的调职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当然,就算再顺利,很多事情也是需要本人去跑的。因此,他才来府城没两天,就又回了县城。办理好了一应手续,并且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之后,他又急匆匆的赶来。 结果他前脚刚到,后脚府城就发生了大案,紧急被召唤过去加班。 好不容易加班结束了,他赶到赵府,匆忙洗漱换了衣裳后,准备去看望一下他亲爱的姑姑,就被告之…… “什么?我姑跑了?她不待在自己家里,去哪儿了?” 赵桂枝比他还惊讶:“对啊,她就是回了自己家里啊!你是不是跟二狗子待久了,智商都掉了?她是盛家的家主,还能一直待在外头?别傻了,她还把小泪包带走了。我跟她说了,赶紧鞭挞小泪包成长,然后让小泪包当上家主,她就可以自由了!” “她怎么说?”陈仵作好奇的问。 “……” “说啊!” “唉,她说,管好你自己!没事儿别去烦她,有事儿也别来,啥时候有我爹的消息了,立马过去通知她。” 表兄妹俩对视一眼,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爸妈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第125章 说实话,陈仵作其实也没太失望。 跟上辈子的赵桂枝和虞三娘不同,他其实从上了高中之后,就跟他姑减少了联系。不是中二病犯了,而是他念的是省里的重点高中,每天准时五点起床念书,晚上不到十点熄灯是绝对不会休息的,就连双休日都是个摆设。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机会跟亲戚们见面。 这都算是好的了,等他考上了大学以后,因为学校是在外地的,那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加上读医学院本就辛苦得很,假期里还经常去医院实习…… 反正,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直接导致陈仵作已经习惯了很久看不到他姑了。 就连赵桂枝都习惯了。 她在穿越前,几乎跟她妈天天都待在一块儿,所以才会在穿越后,各种着急上火的找妈妈。但如今,亲妈是找到了,她也已经习惯了离开妈妈的生活。 所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除了保持通信之外,赵桂枝和陈仵作对于盛凌云离开府城回到省城的盛家这一情况,接受良好。 结果石二苟不干了。 先前陈仵作忙着办理调职手续时,他倒是一直陪在盛凌云身边的,但满打满算,其实也没两天。第一,他不能随意进入盛家后宅;第二,金主爸爸见天的折腾他,一副见不得他闲的模样;第三,盛凌云嫌弃他。 最后那一点是真的扎心啊! 石二苟想的是,我大姑姑天下第一好! 盛凌云却觉得,这二侄儿真他娘的二啊,最烦人了! 等到了分别的那一刻,石二苟真的差点儿就哭死在了马车后头,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金毛。 尤神婆劝了的,可惜没用。笋兄妹则是连劝都懒得劝,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最后索性不看不搭理,权当眼里没这么个人。 倒是盛家大小姐盛锦娘:…… 直到马车都驶出去老远了,她还忍不住掀起马车后窗帘不停的张望着。 “你要是那么舍不得赵闰土呢,干脆我回头先给你定个亲。上门不上门也没啥,大不了两头跑嘛,横竖这年头也没人规定只生一个娃儿。”盛凌云见她满脸都写着依依不舍,忍不住开了口。 哪知,盛锦娘惊讶极了:“我哪里舍不得赵闰土了?我这不是在看那个人……哇,他哭得就好像一只傻狗。” 都不用问她看的是谁,像狗且还是像傻狗的,估摸着全天下也就那么一只了。 盛凌云只觉得脑壳壳疼:“看戏就看戏,一脸依依不舍的干啥?怎么着,你还喜欢那只傻狗了?算了吧放弃吧,人家有未婚妻了。” 这话太过于惊人了。 惊吓过度的盛锦娘,吧唧一下就把马车的窗帘失手拽歪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盛凌云:“姑!你是我亲姑啊!” 娘哟,这话简直就是跟二傻子一模一样。 “我怎么会舍不得哪知傻狗呢?我这不是舍不得幼娘吗?”盛锦娘一脸的控诉,“我好不容易才交了一个知心朋友。幼娘啊,她压根就没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盛凌云当然知道幼娘是谁,她女婿的亲妹子嘛,一个眼神特别清澈的小姑娘。 不过,人家就算是乡下地头出身的,那也不是傻子的。起码她已经见过了府城的繁华,也在赵府住了这几个月,还能不知道盛锦娘的身份? 盛锦娘牙疼似的捂住了腮帮子:“嗯,她知道我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前个儿她还问我了,说我是不是打小每顿饭都有肉吃,想吃鸡就吃鸡,想吃猪就吃猪,屋里还有糖罐子,半夜里醒了嘴馋就捞一块吃,连做梦都是甜津津的。” 啊这…… 想起了刚告别的朋友,盛锦娘又难过上了:“姑啊,我给你说,假如赵树枝的妹子不是那个老怼我的赵桂枝,而是幼娘的话,那我就愿意嫁!可惜啊,真可惜。姑你说她咋那么讨厌呢?” 盛凌云微笑的看着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原来你这么讨厌她啊?” “对对,她老讨厌了!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做小泪包。对了,那天她还拽我去赵家后花园里,跟她奶奶一起学打拳练剑。单这样也就算了,我好歹也是打小骑马挥鞭的,结果姑啊!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吗?她让我跟着赵老太太跳舞!” “跳呗,你不是会跳舞吗?” “我是会跳舞,但我不会她们那种大开大合的舞蹈。好怪异的舞蹈,我倒是会了那些动作,但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就觉得哪怕动作都对了,跳起来还是怪怪的。” 说到这里,盛锦娘陷入了迷茫之中,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不过,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去就找省城厉害的舞姬,过来教自己跳舞。 她,盛锦娘,就没什么是不成的! 然而,真相已经被盛凌云看透了。 广场舞啊,最要紧的那是动作吗?不,是自信! 是那种昂首挺胸站出来,带着灿烂的笑容,迈着骄傲的步伐,挥舞着双手迎接未来的……自信!! 赵家的人啊,那自信就跟批发来的一样,哪怕真的做错了动作,也能自信满满的登台亮相。 甚至就连赵桂枝,在最初被她奶连番嫌弃后,痛定思痛,认真改正,就感觉吧,假如她哪天又穿回去了,一定能成为广场舞一霸!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则,但盛凌云凭借着对她亲闺女的了解来看,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 再一想,不妙就不妙吧,反正家里的熊孩子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没啥。 这大概算是,被现实击垮后,彻底认了命吧。 …… 送走了盛凌云姑侄俩后,赵家这边很快又投入到了发家致富的事业之中。 其实,就算盛凌云不想走,赵闰土也是要让她走的。她不走,接下来怎么办?无论是进一步推广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还是跟着将美食事业往省城发展,甚至包括劣质水泥等等,这些都离不开盛家的铺路。 准确的说,没有盛家也可以,但以赵闰土目前的实力来说,只怕没有一二十年,是不可能达成的。 别的东西还行,这个水泥…… 赵闰土可担心叫官府的人盯上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早在年初刚知道石二苟有这个本事时,他就已经提前跟官衙门打好了关系。不指望官衙门不坑他,起码真的要发财也可以互相合作嘛! 但现在就好了,与其跟官府合作,他更乐意跟自己的二婶合作。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赵闰土忙得飞起,要不是因为交通不便,只怕他能一天到晚两边跑。事实上,后来赵桂枝都见不到他了,只因他处理完了府城事宜后,就直接驻扎在了省城那头。 赵桂枝也很忙,她哥给她安排了格外繁重的任务,不光是美食方面的,就连游乐场都丢给了她来处理。 “是你要玩的!” “以后也是给你的孩子准备的!”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先折腾出来,回头游玩外加美食街,让孩子们快快乐乐的感受短暂的童年时光吧!” 也是哦,按照赵闰土的规划,等孩子们再长大一些,就要被教辅书折磨了。因此,童年是很短暂的,还是好好享受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桂枝才认真了起来。 美食方面已经差不多搞定了,她逐渐将更多的经历放到了游乐场那边。当然,无论怎么努力,从技术上来说,那是怎么都赶不上上辈子那程度的。事实上,她一度认为这玩意儿与其叫做游乐场,不如叫做街心公园来得更恰当一些。 跷跷板、摇摇马、滑滑梯、钻山洞、爬吊桥、平衡木…… 当然还有稍微文静一些的荡秋千,这玩意儿的数量是最多的,主要是在哪儿都能安装上一个。吊在树枝上的,挂在房檐下的,再就是大型的秋千座椅架等等。 就感觉秋千才是真正的全民游乐设施。 因为选的都是比较容易折腾出来的,实际上的制作布置安排,要比赵桂枝原先预想中的要更快一些。当然,只是安装完成,并不等于就可以开放了。赵闰土给她找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大宅院,据说是来自于一个不幸破产的商人家。 地方是很大,但建筑已经损毁严重了,哪怕园子好了,也是杂草丛生,就跟现成版的鬼屋探险似的。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将园子里的杂草清理一空了,也将各个简易游乐设施规划完成。再就是,让各个区域连接起来,最简单的就是各色石子小径,以及小径旁边的绿化等等。 哪怕整个游乐场看起来是分外简陋的,充其量也就是街心公园的水准,但放在这个年代,仍然是供富贵人家的孩子享用的。 因此,环境必须得要非常好,像什么假山流水都可以安排起来,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还可以挖个池塘什么的。可惜时间不够,不然赵桂枝甚至打算把前头的房舍都给推倒了,直接挖出个大池子来。别的不说,泛舟池塘上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游戏了。 ……毕竟这年头的人都没见过世面。 她在这边忙着,其他人也没闲着,甚至中途盛凌云又来过一次,只待了两日,就匆匆离开了。 陈仵作是得到了消息的,他虽然不住在赵府,但官衙门是一共了住处的,就在距离衙门不远处的一个宅子里。那里有不少来自于外地的官吏,像陈仵作这样的,更是需要时刻待命,总不能真出了事儿,连人都找不着吧? 然而,不凑巧的是,等他做完手头上的事儿,再赶去赵府时,盛凌云又跑了。 石二苟则更惨,他人在城郊,先不说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挺晚了,哪怕紧赶慢赶的,最终还是没赶上。 兄弟俩在赵府门口当石雕,还挺和谐的,一边一个。 “你说姑到底是干啥来的?咋这么匆忙?” “她就是忙呗,可都这么忙了,干嘛要跑来?” “看她闺女啊?那不能顺便连侄儿一起看了?” “唉,原来爱真的会消失的。” 等赵桂枝从外头回来时,就看到这哥俩一边一个蹲守在赵府门口,真就一副打定主意当石狮子的模样。 她顿时乐了:“咋了?来看我妈?那你们就不能算好日子?” “啥日子?”陈仵作询问的同时还算了一下,好像不是谁的生日啊! 这眼瞅着就快到腊月了,赵桂枝的生日是桂花飘香的季节,这个时间,搁在上辈子,她都满百日了! “当然是二郎放假的日子啊!” 陈仵作:…… 石二苟:…… 对哦,上次盛凌云来去匆忙,好像压根就没见到她女婿。所以,这一趟她居然是特地赶着来见女婿的? 俩侄儿都比不上一女婿?见完女婿就不能再等一等,顺便也瞅瞅俩大胖侄儿?怎么没非得看了女婿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还好,一旦知晓了这个残忍的真相后,哥俩瞬间蔫吧了。 赵桂枝又道:“日禄书院放假居然还挺早的,大概是因为学生来自于天南地北的,所以腊月初五就开始放假。到时候我会跟二郎,还有幼娘一起回乡下江家去。你俩呢?回去不?” 懂了,都懂了。 这是丈母娘觉得女儿马上要跟着女婿跑了,所以哪怕年末再怎么忙碌,也要抽出时间来见一面。大概还顺便拜见了上辈子的婆婆,肯定也是捎带了年礼的。 反正就是该见的人都见了,该送的礼也是准备齐全的,该叮嘱的话必是少不了的,独独就是忘了她还有两个倒霉侄儿。 “我走不了。”陈仵作一脸忧愁的叹气,说真的,他长成这副模样,却做出这样的表情来,还真的是蛮吓人的。 石二苟则是一脸期待的抬头看向赵桂枝:“我要看我爸爸的决定,如果他给我放假,我就能走。对了,我还要跟菜花成亲呢,他应该会给我休假的,对吧?” 这个…… 挺难说的,还真不一定。 事实上证明,赵桂枝还是非常了解她哥的。确实,她哥没打算放人离开。 赵桂枝当然是可以离开的,但其他人都被拒绝了。 哪怕石二苟抬出了他要成亲的事儿…… “你要成亲就不能在府城成亲吗?你说见证人?你爸爸我不能当你的见证人?我奶呢?还有你大姑呢?得了吧,你爸妈那边一点儿也不重要,横竖他们已经生了二胎了。” 石二苟原地自闭:“过年都不放假,再说我还有这辈子的亲爹娘呢。” 赵闰土把那头漏算了,沉吟了一下后,最终不得不选择放人:“那这样好了,你们先去乡下地头办个酒,回来之后,再在府城里办一场。儿啊,别说爸爸不疼你,爸爸连给你的房子和车子都准备好了。房子就是离赵府两条街的三进院子,车子是上好的马车,还有给你未过门媳妇儿的聘礼彩礼,爸爸都帮你安排妥当了。” !!! 石二苟一脸的恍惚:“你说真的啊?” “那可不?一声爸,一生爸!”赵闰土占完这头的便宜,又跑去占那头的便宜,“闺女啊!” “爸爸啊!”尤神婆脆生生的答应着,“您老人家是不是还给我准备了嫁妆?” “那是必须的!女孩子家嫁人怎么能不准备嫁妆呢?那不是叫男方家里人看不起吗?放心吧,全套的金银头面首饰,爸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一整套的家具,红木的,尺寸大小也合适,毕竟房子就是我准备的。” 俩傻对视一眼,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不走了! 谁爱走谁走去,反正他俩要留下来陪爸爸过大年! 赵闰土相当得意,结果几乎下一秒,他就被破了防。 “乡下的爹娘还有我大哥嫂子和侄儿照顾,我爸啊,孤寡老人啊!” “我姐啊,我是说二傻他妈尤桂花啊,横竖有男人又有二胎了,家庭幸福美满,想来她已经把我这个倒霉妹子彻底抛到脑后了。所以,我也要留下来陪伴照顾我的孤寡老爹!” 最后的最后,这俩是被赵闰土一jio踹飞出去的。 “滚!有多远滚多远!老子没你们这种不肖子女!” 赵桂枝才不管那头乱成啥样儿,她只管收拾自己的东西,以及帮幼娘看一下漏了啥没有。 二郎那边倒是不用她来操心了,他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是放在日禄书院的学舍里的,虽然这次放假的时间不算短,但他也没准备把东西都带走。当然,随身衣物还是要带的,但像笨重的笔墨纸砚以及数量庞大的书籍笔记就没那个必要了。 但不是说他就没有要带的东西了。 给虎头的礼物。 整个江家,其他人的礼物都是由赵桂枝和幼娘商量着准备的。又因为马上就要到腊月里的,天气冷得很,哪怕是吃食好了,一样能放得住。因此,给家里人带的礼物那叫一个五花八门数量庞大。但唯独虎头的那份,二郎说由他来负责。 赵桂枝提前给虎头点了蜡。 想也知道,二郎会准备什么东西。 幼娘也挺心疼那倒霉娃儿的,特地攒了不少造型可爱的棒棒糖,攒了足足一个木匣子,准备虎头哭一顿,她就给一根,希望能撑到过年。 除了虎头之外,还有虎脑这小娃儿,算起来他也快一岁了,因为不知道他如今身量多长,赵桂枝和幼娘索性没准备给他的衣物,横竖布料是带了不少的,还有上等的羊绒线,回头再做也是来得及的。倒是各类吃食准备了不少,一岁的孩子能吃不少东西了,就算暂时用不上,明年也一样可以。 多亏赵闰土解决了奶源的问题,哪怕羊奶的味道还是不如牛奶那么好喝,但有总比没有好。 有了羊奶,羊奶粉还远吗?还有各种乳制品,赵桂枝准备了一大堆。知道的说她是回婆家过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算大搬家呢! 结果,本来就已经很多的东西,在临走前又被赵奶奶塞了更多。再加上盛凌云派人掐着时间送来的那一堆,足足堆了五辆车。 想蹭车一起回去的石二苟和尤神婆:…… “搬家?” “打劫?” 赵桂枝指了指几个装满了东西的车子,一一告诉他们是送给谁的。 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怎么可能只给江家人送礼呢?其他亲戚肯定也不能落下啊! 算下时间,此时虞三娘肯定是生完了的,就是不知道尤桂花到底生了没有。但不要紧的,礼物嘛,宁可多准备一些也绝对不能少了的。反正赵桂枝的准备工作特别充分,别说两个新生儿了,就算再来俩,也一样没问题! …… 所以有些话,就不能乱说。 等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孝义镇时,先被告知虞三娘确实生完了,生了俩,一儿一女。 到这个时候,赵桂枝还是十分镇定的,因为她东西准备得多啊!不像石二苟和尤神婆,统共俩包袱,看着就不像是回家探亲的,而是单纯当背包客来游玩的。 他俩的意思是,家里啥都有,带那么多东西干啥呢? 赵桂枝深以为这俩迟早被怼。 因为东西太多了,而且好多还是给赵桂枝这边的亲戚的,因此在镇上停留时,先将东西分了开来。能立马送上的就先送上,其它的到时候再拉走。 周生生和钱货郎满脸期待的在镇上等着,结果等啊等啊,等来了倒霉外甥女赵桂枝,也等来了二傻和二傻媳妇儿,却愣是没等到自家那只。 “咱们家的好大儿呢?那么大的一只好大儿呢?”周生生震惊不已。 钱货郎就干脆多了,他一点儿也不见外的走到了石二苟跟前,抬起手就给了二狗子一记格外响亮的脑瓜崩儿:“我儿子呢?” 石二苟的惨叫声盖住了钱货郎的询问声,但因为挨得近的缘故,别人是没听清楚,可尤神婆听到了。 听到了自然要回答的,毕竟就算是再不靠谱的长辈,那不也还是长辈吗? “陈哥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他要在府城的官衙门里加班,就算不加班他说他也不想回来。对了,他还准备在府城安家落户了,彻底的远离自家那俩老不靠谱的玩意儿!” 尤神婆说话的同时还往旁边挪了挪,一副已经找好了逃生线路,随时夺路而逃的模样。 钱货郎听着直磨牙:“好啊,他长大了,翅膀硬了,丢下爹娘不管自己去大城市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虽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但假如钱货郎非要这么说的话,尤神婆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意见。 好在,钱货郎没有迁怒她,而是转身去了周生生身边,将方才刚打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媳妇儿。 周生生大怒:“搬家!立刻搬家!他还想摆脱我们,他做梦!” “对!咱们也走,就丢下老二那俩不靠谱的!府城啊,我还没去过府城呢,那里肯定比咱们孝义镇好。” 那不然呢??? 拿孝义镇跟府城比,那叫登月碰瓷好吗? 就算是古代好了,那也是讲究一个城市发展的基本原则。府城是什么地方?小小的一个孝义镇,那是拍马难追的。 这么说吧,如果说周家放在孝义镇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那么把他们丢到府城里,绝对是连个小碎花都溅不起来。 当初周老爷为何会震惊成那样,就是因为周家不配跟赵府谈买卖。 周家不配啊!! 这边,赵桂枝才刚将各家的礼物分开来,打算等会儿给人送去。当然,周生生夫妻俩就没必要了,他俩就在呢!主要是给刘童生和尤桂花的,尤神婆说她等下也要过去,当面的说辞特别正义凛然,说她要回去让姐姐看一下,免得姐姐担心她在外面被石二苟这个混蛋欺负了。 石二苟:??? 所以,他压根就不是带着媳妇儿去探望老父母,而是被媳妇儿带着去看望姐姐姐夫? 行吧行吧,怎样都行。 告别了不靠谱的周家夫妻,他们一行人又转道去了刘家。 结果,才刚到了巷子口,就先看到了江二伯。 江二伯也很惊讶,他看起来是准备外出的,不过既然都已经撞上了,他就停下脚步:“二郎?二郎你这是书院放假回来了?挺好挺好。对了,秀娘她生了个大胖儿子,三郎已经把黄姑娘娶进门了。” 二郎惊讶极了:“成亲了?不是说亲事定在正月里吗?” 虽说弟弟成亲也不是非要哥哥在场的,但先前家里不是这么说的,明明都已经定在了正月里,又如何会突然更改日子呢?关键是,甭管三郎还是黄姑娘,年岁都不算大。 “就是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反正已经进门了。”江二伯让开了路,“你们是要去找刘老弟吧?去吧去吧,我也不出门了,等下你们来一趟我家里。” 赵桂枝看了二郎一眼,正好二郎也在看她。 哪怕没有证据,他俩也听出来江二伯话中有话了,而且估摸着并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还是得先送礼。 拜访了刘童生夫妻俩后,赵桂枝对自家小舅妈那高高隆起随时都可能会临盆的大肚子报以了最真挚的祝福,然后放下了礼物以及俩傻,她就跟二郎带着给江二伯的年礼,还有小姑子幼娘一起进了隔壁江二伯家。 本来,就准备顺便拜访的,如今也没啥太大的变化。 等到了江二伯家后,考虑到幼娘年岁还小,生怕这些事儿污了她的耳朵,刚一进门就被二伯家的堂嫂喊了过去。赵桂枝顺势将装了吃食的那份礼物给了她,让她拿去给堂嫂几个分着吃。 待只得赵桂枝和二郎在场后,江二伯也就彻底没了顾虑,直接说开了。 其实,赵桂枝跟江家一直都是保持通信的,尤其在周家加盟了教辅书事业后,送信就变得非常方便了。 不过就算如此,一个月一封信也是最多的了。而三郎和黄姑娘成亲,却是发生在半个月前的。 假如加急寄信也来得及,不过他们估摸着,二郎也该放假了,再说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说不说都没差了。因此,就索性忍住了没说。 “三郎媳妇儿先前不是说了个人家吗?那家人也是真缺德,尤其那男的,又是惦记着镇上姑家的表妹,又想要个亲骨肉。就盘算着先娶了黄姑娘,生完孩子留下血脉后,再把人休掉或者找个机会让她病死,然后再把姑家表妹迎娶进门。” 这些事儿,赵桂枝和二郎其实是清楚的,不过他们并没有打断江二伯的话,而是耐着性子等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不是被捅破了吗?就是刘老弟那个妻妹,她也是真能耐,一下子就给人家捅穿了,还间接的当了一回媒婆。本来这事儿到这里就可以了,哪知道就因为捅穿了,没人再愿意嫁到那缺德人家了。他家反而怪上了黄家,还有咱们家。” 江家虽然早就分家了,但二伯这话的意思,大家还是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千般算计落了空,不说反省一下自己,反而怨恨上了别人。再联系到三郎宁可不等二郎回家,也要提前半个月娶了黄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逼婚,就是准备抢娶了呗! “大家都没事儿吧?”二郎忍不住担心的问,这真不是他多虑了,实在是对于那家人的人品没有了任何指望。 江二伯笑道:“咱们家三郎出息了呗!前两年还觉得那孩子脾气是好,就是性子太软和了,总感觉他没法自个儿立起来。哪知道他这一年来倒是真出息了,长能耐了!一听说未婚妻家里出了事儿,立马跟来替班的周家赘婿一商量。好家伙,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跟周家赘婿的关系那么好了!” 赵桂枝:…… 哦不,这跟关系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 这纯粹就是因为她大舅啊,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看戏恨不得亲自上台敲锣打鼓的顶级吃瓜群众。 一想到她大舅那难缠的性子,她突然很想给那缺德人家点一排蜡。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本来,哪怕有尤神婆捅破真相,实际上知道真相的人还是在少数的。主要是这年头的通讯太不发达了,黄家那头也是想着自家没事儿就行,并不曾真正的给他宣扬开来。 但钱货郎是什么人? 得知此事后,他只恨自己得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了,没能吃上最新鲜美味的第一手瓜。因此,他主动自觉的上前种瓜,势必要吃到这亲自劳作种出来的反季节大棚瓜。 他让三郎赶紧带人走,直接成亲算了,扭头他自己就带着人一路上敲锣打鼓的宣扬了那家人的缺德作风以及缺德儿子和他表妹的绝美爱情。 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都知道了。 包括人在孝义镇全程没有参与其中,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表姑娘母女俩。 这才是年度大戏! …… 赵桂枝听得两眼发直,既不敢相信她大舅换了个地方还是这么能作,又觉得这才是她大舅一贯的风格。 啥风格? 搞事搞事搞事!!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 譬如说,为了能跟好大儿不分开,那俩口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作幺,这一次…… 还有没有别的受害者暂且不知,但周老爷一定会受到巨大刺激的! 呃,确实挺刺激的。 当天稍晚些时候,周老爷听说他闺女和女婿准备搬家去府城时,真的是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儿当场撒手人寰。 还好,他的继室反应快,又是端水又是拍背,总算是把周老爷卡住的那口气给顺了下来:“老爷您可千万别着急呢!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家可真要完了!” 又说:“去府城也没啥,不是说老太爷原先就是在府城那头做买卖的?那应该还有不少至交好友吧?除了赵家,也还有别家吧?就算只有一个赵家也没啥,先前大姑娘不肯答应帮二姑娘说合亲事,那咱们就自个儿去!” “真要是举家搬迁去了府城,不得亲自上门拜访一下赵老太太和赵大少爷?一来二去的,不就熟悉了?老爷……” 周老爷是不想走的,别看他几十年前就当了周家的上门女婿,但他原先就是孝义镇的人。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来说,离开祖籍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他真的没有这个勇气。 又或者说,他本来也没多少勇气。 眼见劝不动,继室又换了一个说辞:“老爷你就算不为咱们家二姑娘考虑,倒是也想想咱儿子呢!咱们家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小子,大姑娘那头明显是打算自个儿生儿子跟周家姓氏的,那老爷您不想让咱们儿子还宗吗?还了宗,他就更没法从周家分到多少钱了,您不得为他多打算打算?” 这继室也算是有些本事的,是有些小聪明,也知道怎么哄男人,特别是周老爷这人,可能因为年轻时候没有太多的选择又不愿意吃苦受罪,当了上门女婿后,哪怕周家上下都是宽厚人,他也自觉屈辱。 又自卑又自尊,说的就是他了。 因此,他特别吃继室这一套,只要放低姿态说些好听的,再吹捧一下他,他就什么都答应了。 在得知大姑娘又作幺后,周老爷只花了半天就平心静气的接受了这一切,准备年前收拾收拾,等年后就举家搬迁到府城去。 只不过…… 周生生没打算带上他啊!! 她只准备带上方便携带的金银细软,再将那些不动产委托给刘童生和尤桂花,自个儿跟钱货郎两个人,边一路欣赏美景边往府城赶去。 当然,随从仆妇还是要带的,但爹和继母还是算了吧,弟弟妹妹更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不过这个时候,除了钱货郎,谁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也因此,这个年过得还是非常美好的,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啊! 第126章 赵桂枝并不知道她亲爱的大舅妈又准备作一个大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在孝义镇送了一遍礼物之后,就跟二郎一起带着幼娘回了家。 本来是准备要去一趟石磨村的,但因为在镇上停留了大半日,天色已经挺晚了,这回家晚了倒是没啥,可走亲戚还是应该在白日里的。 跟二郎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次日一早带着年礼和贺新生儿的礼物,正式登门拜访,顺便拜个早年。 于是,赶在天黑之前,赵桂枝三人回到了久违的大坳子村。 还真是久违呢,一晃就是大半年的光景。 像赵桂枝和二郎倒是还好,他俩已经习惯了离家。幼娘就不行了,如果不是因为天生性子软棉,她恐怕上午刚到孝义镇时,就已经着急要回家了。等到进了村子后,幼娘彻底绷不住了,满脸都是急切。 很快就到了江家门口。 因为并没有特地派人来送口信,江家这边还不知道他们是今个儿回来。于是,理所当然的,等傍晚时分虎头一放学回家,家里人就围坐在堂屋里,吃起了晚饭。 晚饭都快吃完了,就听外头传来幼娘的唤声:“奶!奶奶!我回来了!” 什么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这就是。 用更浅显的话来说,那就是跟傻子待久了,一定会被传染成傻子的。 幼娘啊,在赵府待了这半年光景,没的是没学会,但一开嗓就喊奶这个毛病,算是实打实的落下来了。尤其在赵府,并不只有笋兄妹两个会这么喊,连带二傻和傻媳妇儿也是管赵老太太叫奶奶的,本来他俩是叫太奶奶的,被赵老太太好一顿削,反正最后算是跟着赵桂枝喊了。 为了方便称呼,赵桂枝也让幼娘管赵老太太叫奶奶,以及后来盛凌云带来的小哭包…… 奶奶奶奶的或是叫,或是听,幼娘已经被彻底洗脑了。 幸好,在一声下意识的开嗓之后,她想起来了! 面对从堂屋里冲出来的江母,幼娘立马来了个急刹车,站稳之后露出了老实巴交的表情:“娘,我回来了。” 江母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她又不聋,再说幼娘嗷的那一嗓子,不说能传到村头去,起码相隔不远处的江家大房是肯定能听到的。 好家伙,小闺女出远门半年光景,旁的暂且不说,这嗓门是够大的了。 “小姑姑!”虎头在迅速扒拉完了碗底的两口饭后,火速的冲出了堂屋,但随后他就看到了,“二婶!!!!!” 显然,姑姑不如婶儿啊! 幼娘鼓着腮帮子瞪了一眼虎头这个倒霉侄儿,想想她先前认识的盛家大小姐,人家那是一口一个姑,姑姑全天下第一好,把爹娘全掐一块儿都抵不上一个姑。 结果呢? 看看人家,再瞅瞅自家的。 高下立马分明,幼娘就觉得吧,她那一木匣子的高档棒棒糖算是可以省下来了。 相较于吃味的幼娘,赵桂枝就显得开心多了,面对欢呼雀跃的虎头,她高兴的回应道:“诶!虎头想二婶了吗?” “想!特别想!我尤其想二婶做的饭菜!”虎头多实诚一娃儿啊,天赋技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婶你咋不早点儿回来呢?你早点儿回家就能做晚饭了,我都好久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赵桂枝:…… 这倒霉孩子谁要谁拿去! 江幼娘:…… 噗哈哈哈哈哈! 至于从头到尾仿佛隐身一般,完全没被家里人看在眼里的江二郎,则是拍了拍赵桂枝的脑袋:“可以了,起码他还记得有你这个二婶,知足吧。” “二叔。”虎头也没傻到那个地步,当下就顺口喊起了人来,“二叔你可算回来了,我奶她老惦记你了!” 江二郎看了一眼虽然赌气但还是对幼娘正嘘寒问暖的江母,可疑的沉默了一瞬后,他摇了摇头:“这个我真没看出来。” 虎头瞅瞅他奶,最终不得不点头认可:“我奶可能就是那种嘴上随便说说,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的人吧。她就是嘴上惦记你,实际上还是惦记我小姑姑。”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但孩子啊,你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桂枝啊!”江奶奶毕竟年岁大了,没可能一下子就冲出来,但她还是很迅速的,具体表现为人没出来,但声音先来了,“桂枝你过来啊,让奶瞅瞅你!” 赵桂枝果断的丢下所有人,包括虎头那个倒霉侄儿,径直去了堂屋里。 此时,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放下了碗筷,起身要出来了。 “不用那么夸张,我们带了人过来卸东西的,外头冷,就在里头说话吧。”赵桂枝赶紧把人拦了下来,不多会儿,外头的人也都进来了。 江奶奶还想出去呢,又听赵桂枝说带着人呢,作为一个曾经去过府城的时髦老太太,她当下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把赵家的仆妇带来了?那她们晚上住哪儿啊?” “不是仆妇,是随从,他们晚上凑合住一屋,明个儿一早天亮以后,我就让他们回镇上去。生生那丫头答应会帮我招待的。” 这真不是他们矫情,实在是因为他们仨没一个人是会赶车的。赵桂枝和幼娘就别指望了,就连二郎都只会赶牛车。马车什么的,超纲了,大坳子村一匹马都没有的。 而且,他们带的东西还多,哪怕在孝义镇卸下了不少,那还有三辆车呢。毕竟,赵桂枝给她这边的亲戚选择的都是一些便携带的贵重东西,而乡下地头讲究的却是一个实惠,再一个,她还应江母的要求,带来了大半车的廉价饰品。 就是那些有韧性的彩线、各种品质一般的珠子、劣质的玛瑙石珊瑚碎块等等。 贵是真的不贵,甚至可以说是很廉价了,尤其赵桂枝还不是亲自去坊市里买的,而是让管家去上游的供货商那头批发来的,批发的数量还多,那是真的便宜。 但这玩意儿不光占地方,它还重啊! 反正,随从那是必须要有的,哪怕回头干完活儿让他们都去镇上待着都成。 正说着呢,就有随从在外头询问,东西搬到哪里。 赵桂枝离家那么久了,加上三郎还娶了媳妇儿,她是真不知道家里哪里有空,只得扭头看向江母:“娘?” “知道了!我去安排。”江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在这个普遍最远只去过庙会或者镇上的乡下地头,江母作为一个连府城都去过的人,这半年里那是真没少被人吹捧。 他们这一行人这么招摇进了村里,哪怕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按说绝大多数人家都在屋里吃晚饭,但肯定也有人瞧见了。一想到等下就会有人过来了,江母立马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衫,昂着头挺着胸,出门安排了。 巧合的是,负责赶路搬运的赵家随从里,有好几个是熟面孔,都认识江母的。 当下,就有那嘴甜的喊着:“给江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过年好啊!” 哪怕这会儿其实才腊月初,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呢,但说这个也是可以的,反正都是好听的话,江母看着这几个会来事儿的人就特别高兴,心里真就跟吃了蜜一样的甜。 更巧的是,就在江母安排人将东西一一卸下车,抬上院坝搬去屋里时,江大伯娘来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她的几个儿媳妇。 “哎哟我的娘呀!三弟妹你就变成老夫人了?我的乖乖。”江大伯娘惊呆了。 在今年的秋收前夕,江奶奶和江母是回了村里,也带了大包小包的,但因为当时的时间还早,那些随从将人和东西送到后,很快就离开了。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放在出门见了大世面涨了大见识的江奶奶和江母身上,因此完全没注意到随从的事儿。 可眼下…… 不止江大伯娘婆媳几个来了,过后不久,又有人陆续赶来,都说是凑巧看到了车队的。还有就是那些不嫌事大的闲汉,挨家挨户去说的。 要知道,眼下是腊月里啊! 然而,吃瓜群众们的心是火热的,哪怕寒冬腊月里,也要吃这最新鲜的第一口瓜。 听到外头的动静了,江家其他人也陆续出来了,大嫂薛氏去灶屋里拿了热腾腾的茶水,给几个亲戚送过去。三弟媳黄氏显然还有些没融入到江家里,看起来有些畏手畏脚的,见大嫂去了灶屋,忙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菜,跑去洗碗了。 赵桂枝被江奶奶拽着脱不开身,只能喊幼娘去带来的东西里,把糕点拿一些出来待客。 得亏如今是冬日里啊,绝大多数的糕点都还是能放得住的,当然像一些由赵桂枝折腾出来的西点不太耐放,她就没带过来,只带了各种西式的糖果,譬如说奶糖太妃糖牛轧糖之类的。 这些东西放在上辈子真的不算什么,甚至赵桂枝做出来的那些,口感上跟品牌糖果也是不能比的。毕竟,那些品牌糖果的配方她又不知道。而她自己更擅长的是素菜荤做,对于甜食一类的东西,只能说爱吃但不擅长。 但赵桂枝还是非常自信! 自信的来源在于,她折腾出来的各种吃食,在府城都大受欢迎。不少富贵人家都派了人来订购,哪怕赵闰土那个黑心资本家把价格定得特别离谱,依旧是供不应求。 试想想,连府城的人都吃这套,乡下地头的淳朴老百姓能不被诱惑吗? 事实证明,自信虽然有道理,但现场没人吃。 冬日里天黑得早,村里的路又不好,众人都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过来瞧一瞧,得了幼娘分发出去的小点心和糖果后,略说了几句话后,就先离开了。当然,他们已经约好了,明个儿一早过来吹牛打屁聊天。 没走的也有,比如说江大伯娘,还有大堂嫂,以及虎头的好胖友扁担和板凳。 大伯娘和大堂嫂说她俩不怕黑,等下完全可以抹黑走,又说家里还有空屋子在,可以帮着安排一下随从的晚上住宿问题。 扁担和板凳就更厉害了,他俩直接说今晚就跟虎头住一屋了。 虎头:……??? 谁答应了?谁允许了?谁跟你们哥俩好了? 但他显然不是大房那对堂兄弟的对手,扁担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教你功课,你看不懂的书我帮你看完了再告诉你。” 俩人瞬间达成共识! 板凳大为焦急,他没有跟这俩一起去上学,一方面是自个儿不愿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家里的亲兄弟多,当哥的更想攒钱送自己的儿子去,当爹的则没这份心。因此,大房那头只有扁担去上学了。 飞快的开动脑子后,板凳有了个主意:“虎头,我帮你吃东西!” 虎头:……!!! 把他丢出去!丢粪缸子里头! 但最终,这俩还是留了下来,站在虎头左右两边,就跟左右护法似的。 略花了点儿时间,随从们把东西都安置好了,江母也终于可以赶人了。她腾出了一间空屋,因为里头是砌的长炕,倒是能睡好几人。点了几个嘴特别甜的留下后,其他人留被大伯娘和大堂嫂带走了。 等人走了,江母还嘴不饶人:“丰收他娘可过分了!从三郎定了亲以后就一直叨叨我,等三郎娶了媳妇后……对了,你俩知不知道三郎娶媳妇了?喏,三郎媳妇你过来!” 黄氏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儿模样。 江母热情的介绍了黄氏:“你们的三弟妹,幼娘你快喊三嫂。” 幼娘怀里抱着胖乎乎的虎脑,闻言立马走过来:“三嫂!” 赵桂枝这才看到了虎脑,也跟着凑上去摸摸头捏捏手,姑嫂俩瞬间玩得不亦乐乎。虎脑这孩子也是真的虎,明明就不认识二婶和小姑姑,却完全是一副不怕生的模样,任由着这两人对自己上下其手,不哭反笑,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虎头才安顿好了俩小伙伴,扭头一看。 好家伙! 胖弟弟在争宠! 他瞬间就把俩小伙伴抛到了九霄云外,快步冲过来,仰着脸看过去:“二婶!小姑姑!你俩摸我的头,捏我的胳膊!” 赵桂枝抽空瞥了他一眼:“虎头你去找你二叔,他给你带了礼物。” 虎头一听到礼物,下意识的就两眼放光,但随后细细一品。 不对吧?他的礼物是二叔准备的? 他二叔不坑他也就算了,还会好心给他准备礼物? “不了不了,二叔他很忙呢,他在跟三叔说话呢,我不吵吵他,我去找扁担板凳玩。”虎头选择战略性撤退,连争宠都顾不上了。 没人抱抱摸摸不算啥,虎头总觉得,他要是敢立马去找他二叔,搞不好他二叔反手就能掏出一大摞的作业本和卷子,直接把他从虎头砸成了扁头。 大过年的,何必折腾自个儿呢? 然而,虎头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江二郎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假期又有足足两个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再说了,跟赵桂枝和幼娘喜欢小胖娃儿不同,二郎啊,他对只会留着口水傻笑的胖崽子完全没兴趣,他…… 隔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清早的,二郎就把虎头唤到了跟前,当然还有一起念书的扁担,让他俩开始晨读,以及抽背课本上的内容。 虎头瑟瑟发抖的提醒道:“二叔,等下我们还要去上学。” 日禄书院是平常很少放假,但把假期都集中在了过年前后,只因他们收的学生很多都是来自外地的。但村学不同,那里的学生,最远也就是隔了两三个村子的。而且村学的先生认为,早放假这帮熊孩子也是跑出去疯玩,还不如拘着让他们念书呢。 因此,虎头要一直到小年夜的前两天,才能放假。 他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来自于亲二叔的摧残,但显然他小看了他二叔对他的爱。 “我知道,等下我跟你们一起去村学,有事儿找先生说。” “找先生说什么?你们有事儿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放假了?”虎头非常高兴,他倒不是真的好奇大人们的事情,只是想撒丫子疯玩。 二郎问他:“我听说你特别用功念书,怎么瞅着没啥变化呢?” “我……”用功是不假的,虎头一想到只要他能考上秀才,就能从干姑姑那头得到三个铺子,他就充满了干劲。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爱上了学习,只能说,他是那种带着功利性学习的学生。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在赵桂枝上辈子就有很多普通人,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最终目标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更直白的说,是为了有一份不菲的工资收入。 因此,周生生从不认为功利性学习有什么不对的。 可这么一来,虎头是用功念书的,但却是间接性的不想读书,持久性的想要达成人生目标。 虎头吭吭哧哧的说:“我有念书的,我有好好听先生讲课,三叔给我带来的作业和卷子我都写了,我一定会考上秀才的!” 最后那句话简直就是发誓的口吻了,二郎微微点头:“很好,我去跟你们先生商量一下,这几天我来教你们。” ……? 这话太过于意外,虎头直接就懵了。 没关系,孩子总会弄明白的。 石坪村的村学有两个班级,分为启蒙和进阶班。一般来说,启蒙班是入学两年内的,教的内容多是幼学琼林和三百千一类的。进阶班教的内容稍微会深一些,也根据个人的进度安排了不同的教学内容,更多的时候其实是靠他们自己的,如果能读,就会去镇上,不能读就再混两年,把所有的字都认全了,就可以回家了。 因此,村学那头年岁最大的孩子,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像三郎也是念到这个年纪,跑去镇学又念了一年。 学生在村学是学不到太深奥的知识,而先生又因为反复的教导这些基础知识,哪怕他原先还是有一些才华的,天长日久的,也差不多都消耗完了。 得知江二郎愿意帮他带几天启蒙班,先生也是相当得高兴,先帮着立了规矩,又告诉江二郎,虎头是班上的刺儿头,扁担是班上最好学的学生,之后他就跑去了隔壁班。 二郎微笑着看向面前的这群小萝卜头,眼神着重在刺儿头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今天的虎头依然是个倒霉娃儿。 第127章 虽然确实还没到年关里,但已经是腊月了啊! 虎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大过年的,自己为什么突然就那么惨了。 呃,也不是很突然…… 毕竟他这个运气吧,仿佛一直都没好过,要不然怎么说他是个倒霉娃儿呢? 只这般,虎头过上了村学、家里都跟二郎形影不离的“美好”生活。哪怕虎头做梦都想立刻马上考中秀才,但这样的生活还是太难熬了,他做梦都想回到从前。 他开始拼命的想对策。 好一番思考之后,还真别说,虎头这孩子多少还是有一些急智的,反正真让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那就是…… “二叔你去多陪陪二婶啊!你整天跑出去了,放假了再不陪着二婶,啥时候才能让我奶抱上孙子呢?” 江二郎微笑的看着他。 次日,他果然没有跟着虎头一起去村学。但就在虎头以为自己的奸计得逞之时,他又来到了村学,继续昨个儿的课程。 虎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忍不住在放学路上打听内情,询问他二叔上午去干嘛了。 “你二婶让我陪着她一起去了一趟石磨村,探望她的小姨。”江二郎微笑着为他解了惑。 本来,应该是回村之后的第二天就过去的,但有个问题,这年头的赶路太辛苦了,赵桂枝太高看自己了,直接导致次日压根就没能起来。不过,在休息两天后,她还是麻溜的跟江二郎一起去了石磨村的豆腐坊,理所当然的挨了虞三娘一顿骂,哪怕有江二郎在…… 虞三娘是让江二郎出去走走,她好独自一人把赵桂枝骂个狗血淋头。而赵桂枝也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她自己找了亲妈。 为了不挨骂,赵桂枝曝光了她亲爱的妈妈。 这些内情,江二郎并不清楚,因此他只是告诉虎头,接下来一直到小年夜之前,他都会来村学上课的。 虎头的神情相当复杂,一方面觉得这日子太苦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起码小年夜以后就能太平了,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事实上,小年夜以后只是不用上学了,但江二郎又不做什么事儿的。他一年到头在外面念书,就算偶尔回家,也很少做事的。当然,这里头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江家不缺人手。 灶屋里的活儿,是由几个女眷来做的,以赵桂枝为主,薛氏和幼娘打下手,至于新进门的黄氏则是主动揽了一些类似于清洗削皮之类的活儿。 江母除了统筹之外,还要负责照顾小孙子虎脑。 至于江奶奶,她就负责闲着以及吃吃吃。 像一些修缮房屋、上山砍柴等等重活累活,早先江大郎就做了不少。之后,赵家的随从也不是第二天一早就走的,而是帮江家干了一整天的活儿后,在下午才离开的。 这么一来,二郎确实挺闲的,毕竟就连江父都显得没事儿干,跑去逗小孙孙玩了。 于是,就苦了虎头。 等快到小年夜时,三郎也从镇上回来了,他很快也就抓了壮丁,跟二郎一起开始单独辅导虎头写功课。 一对二啊! 这比一对一的小班家教还要夸张,虎头看着坐在自己左边的二叔,再瞅瞅坐在自己右边的三叔,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了。结果,他还没真的哭出声儿来,外头真就传来了哭声。 “奶!你逗他干啥呢?”幼娘无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虎脑不哭噢,太奶奶逗你玩的,你还太小了不能吃这个。” 虎脑才不管,他刚才舔了一口江奶奶手里的彩虹棒棒糖,刚有点儿甜味呢,就远离了美味,气得他哇哇大哭,小胖手拼命的往棒棒糖那头伸。 江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他:“虎脑快快长大哟,长大了就能吃好多好多的好吃了的。” 幼娘用饱含着谴责的眼神看了一眼江奶奶,最终无奈的抱着虎脑进去灶屋里找薛氏了:“大嫂,娘她说要去一趟大房那头,然后奶奶就把虎脑弄哭了。” 薛氏苦笑不得的接过了小儿子。 赵桂枝见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跟黄氏要了几样材料,麻利的开始制作手指饼干和蔬果泥。 虽然江家灶屋的条件跟赵府那头完全没法比,不过也还算凑合,尤其虎脑这孩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赵桂枝随便漏一手就足够让他震惊了。 没多会儿,虎脑就停止了哭,高高兴兴的开吃了。 屋里的虎头惊呆了。 因为前阵子忙着上学,哪怕冬日里放学早,等他回到家里时,那也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了。一般来说,他一到家就该开饭了。而虎脑并不是跟大家一起吃的,而是由薛氏提前喂饱之后,放在藤编摇篮里的。自然,大家都吃饭时,摇篮是放在堂屋里的,等回头就会被江大郎搬去他们俩口子那屋。 也因此,虎头一直没有察觉到,当他在外头吃苦受罪时,他弟居然在家里变着法子的吃香喝辣的。 这合理吗?! “二叔,我觉得我比虎脑聪明。所以你去教虎脑吧,让三叔来教我。” “虎脑他到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呢,万一他是个大蠢蛋怎么办?二叔你最厉害了,奶说你是咱们江家最聪明的能耐人了,你一定能教会虎脑说话!” “……” 无论虎头怎么说,江二郎都不上当,只认真的给他补习。 没法子了,虎头只能转移目标,希望能游说江三郎去“帮助”一下蠢笨的虎脑。可惜,这个目标依旧没能完成。 太苦了,真的是太苦了。 虎头怎么也不明白,好端端的过个大年,他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从小年夜的第二天就开始享受起了一对二的高端家教,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停止。然而,正月初一又开始了。 更气人的是,搁在以往,江家三房还要去大房给江奶奶拜年,以及去山上的江家祖坟前磕头祭拜等等。但这些事情,今年都跟虎头没什么关系。 拜年就省省吧,江奶奶就在三房呢。她去年还做个样子,年前跑去了大房那头。今年连样子都懒得做了,直接要求子孙们来她跟前拜年。还理直气壮的表示,本来就应该小的来看老的,哪儿有让老的屈尊挪地方呢? 她年纪大,她说了算。 至于去祖坟那头祭拜嘛,江父表示自家只是三房,出几个人就可以了,没必要一股脑的都跟过去。像大房素来都是全家男丁一起出动的,但二房也是来几个人的。 因此,江父让三郎留下跟虎头作伴,特许他们今年不用跟着爬山了。 虎头:…… 并不感动。 一直到过了元宵节,村学都开学了,虎头愣是没发现他二叔有要走的迹象。他忍不住偷偷的跑去问了他二婶:“二婶,我二叔啥时候去上学呢?” “再过几天吧。等等,你这是啥意思?你这是恨不得我立刻马上就走?坏虎头!你居然不欢迎我回来!”赵桂枝说翻脸就翻脸,“我给你做了那么多的好吃的,我对你多好啊,在外头都惦记着你,你居然不想看到我!” 心痛到窒息…… 怎么说呢?得亏赵桂枝的那些亲戚不在场,不然一定良心建议她穿回去参加戏精的舞台。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当场就被吓懵了。 懵圈过后当然是道歉,虎头声泪俱下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不想看到二婶的可怕想法。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虎头赶在赵桂枝开口原谅他之前,他毅然决然的道:“二婶!要是你往后没有孩子,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赵桂枝:…… 什么叫做孽力回馈?这就是! 果然,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欺负孩子的人,活该被孩子的话给噎死。 赵桂枝满脸迷茫的飘走了,她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 在乡下过大年还是很快乐的,尤其江家这边非常和睦,全家人的关系都很不错。连刚进门不就的黄氏,除了胆子略小一些外,也没什么旁的缺点。再加上还有活宝一般的虎头,以及胖肉团子虎脑,整个过年期间,江家上下都是乐呵呵的。 自然,正月里是要回娘家的,薛氏和黄氏都回了一趟娘家。 薛氏倒是没什么,就是虎脑的年岁还小,怕中途挨冻生病就糟糕了,因此没带上他,只带了江大郎和虎头一起出门,隔了两日才回来。 这也是虎头在整个年关里,难得的休息日子。 黄氏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 她是新嫁娘,刚进门也就是个把月光景,也是头一次碰上正月回门日。因此,江母相当重视的准备了几样礼物,这里头还有特地从江奶奶嘴里夺下来的……咳咳,是赵桂枝从府城带来过的高级点心。 总之,江家对于这个小儿媳妇也是表现出了极高的肯定,可就算这样,黄氏从娘家回来时,脸上还是带了泪痕。 三郎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大概就是黄氏先前那个未婚夫家里又去闹了一场。 “还嫌不够?他们到底想干嘛?”赵桂枝可不光是从江二伯那头知晓了个大概情况,后来也私下询问过周生生。哪怕对她坑人的技能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事实上后续情况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周生生啊,不光折腾了那两家,还摆出了一副“渣男贱女百年好合”的态度。 介于周家在孝义镇的地位,在周生生以及她特地邀请过来的官媒配合下,成功的撮合了这一对。 ——你俩不是真爱吗?真爱就应该一生一世一双人。 ——要什么孩子呢?孩子就是讨债鬼!没有孩子你俩才能幸福一辈子! ——在一起!在一起! 那头搞了一出事儿,最终结果却是跟真爱在一起了。 赵桂枝初时都不认为这是报复,试想想,两个人互相喜欢,然后他们在一起了。这算哪门子的报复啊?当然,这么一来,确实渣男那边不会再来找黄氏了。 结果呢? 打脸来的是如此之快。 三郎苦笑一声,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媳妇儿不方便出面说,事实上他媳妇儿从娘家回来后,就躲进了屋里,这会儿也只能由他出面说清楚。 “李家那边,就是想要抱孙子呗。本来是想着先娶个能生的,把孩子生了,香火能传承了以后,要么休妻要么把人悄无声息的逼死,之后就能娶姑家表小姐了。可被周大姑奶奶这么一折腾,他俩提前在一起了。” 然后就没有孩子了呗。 但又不能不在一起,一方面是周家以权势相逼,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因素在于,事情已经被捅破了,而女方那头还是要脸面的。 他们家本来就是孝义镇的人,闺女被夫家以无法生育为由退亲已经很丢人了,就想着再将闺女嫁出去,好全了这份脸面。本来,说给闺女的舅家倒也不错,街坊邻居都听说了,哪怕低嫁好了,再嫁的标准本来就跟初嫁不同,倒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可谁知,舅家的表兄居然是有未婚妻的,还设计了这么一出缺德冒泡的计谋…… 到了这一步,除非亲事立马成,不然自家的闺女是无论如何都别想再嫁出去了。 但她没办法生孩子又是事实,嫁到了舅家后,原本高看她一眼的舅舅舅母和表哥都变了态度,就连早先格外疼爱她,得知她被夫家休弃后帮她辱骂夫家的外祖母都恨上了她。 整个年关,李家那边就处于风暴眼之中,吵闹声接连不断。 这要是换个受气包小媳妇儿,指不定能被这一家人给逼死。偏生这还是不好惹的,面对指责,李家人说一句她能顶十句,口口声声说这一切都是李家该得的,自己什么错都没有,因为她和她的娘家又没有任何欺瞒行为。逼急了,她能从灶膛里抽出一根烧火棍,说要跟全家同归于尽。 于是,拿捏不住自家媳妇儿的李家人,扭头就把怒火喷向了黄氏的父母。 一想到自家的香火可能会断在这里,李家人大过年的跑去黄家门口骂娘,口口声声表示是黄家人害惨了他们,本来最多也就是死一个黄氏,就那样还能留下后代呢,现在可怎么办,他们家啊,要绝后了! 江家众人:…… 这个逻辑吧,莫名的好像有点儿熟悉,仿佛在哪里瞧见过一样。 三郎叹气:“我丈人家也想了法子,其实他们倒不怕李家人,黄家人丁也很兴旺,先前还打了一架,把人轰出了村口。本来,他们都不想把这事儿告诉我媳妇儿的,可今个儿回门时,那边有个碎嘴婆子见咱们提的东西不少,就说我媳妇儿可算是享福了,害得人家绝后没啥,还害了父母白白遭罪,大过年的被人骂……” “我猜,碎嘴婆子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赵桂枝扭头对江母说,“三郎真不愧是读书人,虽然没读出个名堂来,说话倒是文雅得很。” 江母本来可生气了,就算人家骂的不是她,但她小儿媳妇莫名其妙的叫人说了嘴,以她的暴脾气,她都打算逼问三郎这话是谁说的,回头好骂上门去。 结果,赵桂枝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话,直接给她气乐了。 “你这算是夸他还是骂他?”江母忍不住怼她,“得亏李家看上的不是你,不然你不得把人家的头打爆了?” 赵桂枝非常赞同的点头:“那可不?我保证就跟那盛夏瓜田里熟透了的瓜一样,一棍下去爆掉一个,满地流淌着鲜红的西瓜汁。” 这个场面…… 稍稍脑补就感觉画面一下子就惊悚了。 仿佛画风直接从老娘舅跨越到了犯罪心理。 江母被噎住了,她满脑子都是西瓜被爆破了一地,鲜红的汁水满地流淌……反正她算是再也想不起李家人的音容笑貌了。 赵桂枝趁机提出建议:“不如让三郎俩口子跟咱们一起走呗,我就不信了,这年头的流言蜚语还能垮地区。对了,黄家那边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怕了他们吧?” 三郎飞快的回答:“是怕咱们家因为这个事儿产生芥蒂,对她不好之类的。” 懂了,那就更没问题了。 “那就走!”赵桂枝就很看好三郎,“横竖你在镇上做的就是卖书的活儿,去府城还干这个!对了,虎头要不要跟咱们一起走呢?府城那边的学堂可比村学好多了。” 虎头耸然一惊,完全不明白为啥就说到自己身上了。 他方才压根就没仔细听,而是站在摇篮前跟他家胖弟弟玩,他拿了个布老虎一会儿往虎脑面前凑,一会儿又拿远,伴随着他的动作,虎脑发出了咯咯咯的如同母鸡下蛋一般的笑声。 这厢正兄弟和乐呢,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人嘛,本来就对自己的名字比较敏感。虎头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就听到了府城那边的学堂…… 跟学堂有关系的还能有好事儿? “不不不!我就待在村里好了,村学可好了,先生教得可认真了,而且我还要跟扁担一起上学,不然就剩下他一人多可怜呢。” 赵桂枝审视的看着他:“你确定?府城那边可好玩了,不信你问幼娘。” 没等幼娘配合的点头,虎头就立马开口:“好玩也跟我没关系,我要是真的去了府城,你们还能不是立刻给我塞到学堂里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上学,到了天黑前才能回到家,回家后吃个饭再念几篇课文,不就到了睡觉的时候?就算学堂放假了,那我放假了我二叔还能不放假?到时候,他又要给我开小灶,我苦得都没边儿了。还有三叔啊,二婶你不是说三叔也要跟着去吗?不干不干不干,我觉得我待家里就挺好的。” 江家众人:…… 虽然早就知道虎头这倒霉娃儿能叨叨,就跟他奶似的,但哪怕是他奶好了,也没想到他能叨叨到这个地步。 尤其这些个话吧,听起来居然还挺有道理的,有理有据环环相扣。 最重要的是,这话一听就不像是别人教他说的,而是他自个儿想出来的。 这下好了,江母是彻底把缺德冒泡的李家人抛到了脑后,而江大郎更是手痒得慌,恨不得一把拽过虎头先揍一顿再说其他。 不过,赵桂枝还是比较民主的,她虽然会忽悠人,但绝对不会强迫别人,哪怕对方只是个倒霉娃儿。 “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府城?你要知道,府城不光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很多的好吃的。就算你没空玩,那吃呢?” 虎头连个磕绊都没打,顺溜溜的就说了:“早饭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不是稀饭就是馒头,要不就是下饭的小菜。中午我又是在学堂吃的,二婶你肯定不能跟我一起去学堂的,府城的学堂不得有面儿?还能跟村学那样让你跟我一起上学给我做饭呢?那算下来不就只剩下一顿晚饭了?我为了一顿晚饭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犯不上!” 生怕赵桂枝还要诱惑自己,虎头又补充了一句:“二婶你不知道,我奶现在要照顾虎脑,咱们家饭菜都是我娘做的。我娘那手艺是不能跟二婶你比,但咱们家现在有钱了,富贵了呢,三天两头的割肉肉吃,小日子过得美砸砸的!” 赵桂枝宣布放弃。 毕竟,她本来也不是特别坚定的人。 既然孩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尤其虎头年岁还小呢,翻过年也才七岁罢了,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真要是离了父母,指不定怎么嗷嗷哭呢! “虎头不去就算了。三郎你去问问你媳妇儿,要不要跟咱们一道儿去府城。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先一起过去,实在要是住不习惯,到时候再回来就是了。我哥那个教辅书行当,每隔半拉月或者一个月,就往县城里送新书,你们随时都能跟着一道儿回来。” 三郎两眼放光:“去府城?天呐,没想到我江叔廉这辈子还能去府城?我的天呐!我的祖宗老爷啊!” 然后他就被揍了。 江母特别看不上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不就是去府城吗?瞧你那样儿!你别去了给咱们家丢人现眼,我和你奶去了那头都是体体面面的。” 说实话,三郎那是完全不信江母这话的,但他怂啊! 所以他假装特别信服的赔笑点头。 一番商定之后,三郎跑去哄媳妇儿了,虎头则是麻利的跑路,用实际行动表现出坚决不离开家。 这事儿吧,还让扁担知道了。 扁担羡慕极了:“府城啊!听说县城就很大很漂亮,府城该是什么模样呢?虎头你干嘛不去?你是舍不得你娘吗?” “傻子才去!我又不考状元,考秀才又不用去那么远,上县城就可以了。等我回头考中了秀才,就去找我干姑姑。我干姑姑对我可好了,她说要送我三个铺子,大酒楼、点心铺子、糖水铺子。” 虎头跟扁担一起坐在自家堂屋的门槛槛上,算完了就拿胳膊撑在膝盖上,托着小胖脸畅想美好的未来。 “可府城肯定很好啊!” “再好也跟我没关系,我想要去镇上过好日子。”虎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我干姑姑也该过来拜年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给我大红包。” 扁担更羡慕了:“我也想要……虎头你姑姑来了。” “真哒?!”虎头一跃而起,欢呼着就要冲出去,然后瞬间来了个紧急制动,还因为动作太迅猛直接一个重心不稳,啪叽一下屁股着地坐在了院坝上。 得亏他穿得厚实,有厚厚的大棉裤保护着,他才没把屁股摔成八瓣。饶是如此,这么重重的来了一下,他的屁股哟,好疼啊! 江母听到动静,抱着虎脑出来看情况,看到大孙子摔坐在院坝上还愣了一下。 虎脑也是好奇的扭过脑袋,他本来就是爱笑的乖宝宝,看到他哥那奇异的姿势,顿时笑眯了眼睛:“咯咯咯咯……” 一时间,虎头不知道是应该先哀悼他的屁股,还是先把臭弟弟揍一顿。 关键时刻,刚走上院坝就被吓了一大跳的江孟娘抢先开了口:“我没打他!” 江母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听到这话,瞬间勃然大怒:“好你个江孟娘!我还以为你就是个白眼狼,没曾想你居然是个黑心烂肠的东西!你大哥打小对你那么好,你大嫂也是掏心掏肺的待你,你居然打虎头?” “大郎二郎三郎!虎头他爷!你们都过来了!这混账东西上门打咱家虎头了!” 就江母这天生的大嗓门,别说就在屋前屋后的这几人了,连带不远处的大房一家子都被惊动了。但因为毕竟隔了一段距离,是能听到江母在大喊大叫,仿佛是在喊人过去,可具体是为了什么,却不是那么清楚了。 于是,大房一家子操着家伙儿就杀了过来。 江孟娘当场愣住,她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嘴就污蔑了她的亲娘,随后又低头跟仍然摔坐在地上的虎头对视了一眼。 虎头很努力的表现出无辜的模样,但江孟娘都气死了,抬手就冲着他的脑壳壳打了好几下:“你个死孩子跟你奶一样坏!” 等大郎几个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江孟娘上门打他们家孩子的这一幕。 哪怕虎头这孩子确实皮实,打小就没少挨揍,江大郎素日里更是没少抽他。但看到这一幕,试问哪个当爹的能忍得住? …… 一通闹剧之后,江孟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被江母掐了两把胳膊。 江母是特地将虎脑交给了薛氏之后,才杀入了战场之中。可哪怕她上阵得晚,也不妨碍她掐得狠,毕竟其他人最多也就是吓唬一下江孟娘,不至于真的上手。 “你们欺负人!”江孟娘抱着胳膊蹲下来哭,“我没打他啊!” 虎头捂着脑壳壳也很委屈:“你一开始是没打我,可后来不是打我脑壳壳了?那要是我以后没考中秀才,肯定是被你打笨了。我的大酒楼,我的点心铺子,我的糖水铺子!……扁担你坑我!” 扁担才是最无辜的,这孩子的反应略微有点儿慢,因此刚才院坝上乱成一团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掉了,坐在门槛上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 直到这会儿被虎头点了名,他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我说虎头你姑姑来了,对啊,你姑姑,她来了。那不对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我干姑姑!” “可我明明就是说的你姑姑啊!你姑姑,不是干姑姑!” “你应该说,讨厌的姑姑!” 那好叭。 扁担点头表示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弄错的。 江·讨厌的姑姑·孟娘:……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贼强! 偏偏,哪怕真相大白之后,江母还是毫无愧疚之心:“我冤枉你了你不会解释吗?你还抬手打了虎头!那是你亲侄儿!你下得去手吗?你来干嘛?” 大过年的! 出嫁女回娘家! 还能是来干嘛的?! 江孟娘又气又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话,总结一下就是娘家人对不起她,明明都发达了,却连年礼都不知道送过去,她不是图这点儿钱,就是想要一份体面,结果娘家人不给她做脸,害得她在夫家那头丢了人…… 最终的结论是,她上门要赔偿来了。 赵桂枝拍手叫绝:“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嘛!李家那个土匪逻辑就很耳熟,我想了好几天,终于叫我想到了。娘啊,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你生大姐的时候,跟李家的孩子抱错了?” 江母:…… 这个儿媳妇好烦人!赶紧走走走! 抱错那是不可能抱错的,江母的五个孩子全是在自己家里生的。但江孟娘那个脑子确实不太好使,竟意外的跟李家人合了拍。 江孟娘还在纳闷什么李家什么抱错了,就听赵桂枝说:“大姐啊!我有个任务交给你,事成之后我可以送你礼物!从府城那头带来的高档首饰……你等等啊,我去拿一下。” 赵桂枝甚至不是往自己那屋里跑的,而是直接冲到了堆放着她从府城批法来的廉价首饰那屋里。随便开了个箱子,顺手抓了几样后,她又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看!这是上等的天然珍珠项链!这是高级翡翠手链!这是大师级制作的发簪!”赵桂枝将睁眼说瞎话的技能开出来,“你帮我做个事儿,这些就都归你。” “真的?”江孟娘一脸的不信,“你骗我吧?我凭啥相信你?” 赵桂枝也不多做解释,顺手就将那个发簪塞给了她:“这个是定金,你要是帮我办成了事儿,剩下的就给你。办不成也没啥,这个发簪就当我送给大姐当年礼了。” 江孟娘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发簪,确认是自己在镇上都没见过的东西后,立马开口:“你说,你想要我做什么事儿!” “那个李家……”赵桂枝才刚开口就发觉不妙,李这个姓氏太普遍了,如果只说一个姓氏,太容易误伤别人了。不说别的,大坳子村也有姓李的人家啊! 她马上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三郎。 三郎难得聪明一回,巴拉巴拉的就把住哪个村哪个地方,姓啥叫啥,大概是个啥情况一一都说了。 江孟娘居然还知道:“是那家啊!他们家新娶进门的媳妇儿,跟我婆家住同一条巷子呢。她被前头那个休回了娘家,人家都说是因为她不会生,其实才不是呢!她脾气坏,自己不会生,她前头那个男人就从族里过继了一个男娃儿,本来想着有个娃儿也能接着过日子,结果她觉得横竖不是自己的娃儿,打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好好一孩子,被她打得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她还专门打衣服遮住的地方,吓唬孩子不准说!” “这咋瞒得住呢?反正后来不知道咋地,就叫人知道了。她男人火气上来了,啪啪的就给了她两巴掌,她赌气跑回了娘家。我看到了!她嘴巴子肿得老高!还让娘家人上门去打她男人,非要叫男人上门跪下来求她回去。”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街坊里头就说她因为不会生孩子被婆家休回来了,还骂人家不是个东西。我看她才不是个东西呢!” 江母大开眼界:“敢情这世上还有比你更不像话的人啊?” “我又没打孩子!”江孟娘瞬间暴跳如雷,“虎头那小兔崽子突然朝我冲过来,啪叽一下就摔了!” “你打他头了。” “那不是叫你们给气的!再说他戴着厚棉帽呢!我也没用多大力气呢!” “反正他要是将来没考中秀才,就是叫你给打坏了!”江母理直气壮的怼她。 江孟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母女还挺像的,应该是亲的,没错了。 赵桂枝赶紧打岔,先说了正事。 她所谓的正事就是让江孟娘帮着出出气,理由什么的不重要,关键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们家太不讲道理了,只有像大姐您这样同样不讲道理的人才能制服他们!”赵桂枝还给她鼓了鼓劲儿,“我相信,大姐你可以的!” 江孟娘:…… 我觉得你在骂我,但看在“府城来的高档首饰”的面子上,忍吧。 也不是白忍的,她决定把今个儿受到的所有憋屈和怨气,全都撒在那家人身上! 赵桂枝目送江孟娘捧着发簪杀气腾腾的走了,她扭头问江母:“娘啊,你说大姐会不会因为太不讲道理了,被李家人揍啊?” 江母还真就顺着她的说法往下想了想:“应该不会吧?会也没啥,他们家要是真的揍了孟娘,那才是真的完蛋了。就孟娘那性子,吃了亏不得讨回来?还有她那个婆家,你以为是好惹的?挨打没事儿,钱得给够。钱给够了,他们能送孟娘上门去挨打。” 啊这…… 有理有据,无可反驳。 第128章 江孟娘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她回去后稍稍收拾了一下,就急吼吼的跑去同一条巷子的王家找茬去了。 王家就是三郎媳妇儿先前那个未婚夫现任媳妇儿的娘家。 绕是绕了点儿,但好在结果还是非常立竿见影的。没几天,就传来王家跟隔壁邻居干了一架,又被人拿捏住了送去了镇长那头。 孝义镇是没有衙门这个概念的,这里一般的小事小非,如果是发生在家族里的,就由族长说了算。像庄子里的,也有庄头,各个村子都有里长的存在。而镇上若是发生了要紧事儿,则是由镇长以及几个有名望的大家族商量着决定的,鸡毛蒜皮小事那就随意吧。 当然,如果是出了大事儿,那就得告知官府了,由县衙门派出捕快过来处置。更严重的,像是涉及到人命了,估摸着就该由县令或者县丞出马了。 也就是说,一般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县太爷的,因为人家官老爷压根就懒得理会区区一个小镇子上发生的事儿。 本来,像这种街坊之间的矛盾,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大多都是和稀泥的。但这不是还有周生生吗? 在虎头望眼欲穿的盼望下,他的干姑姑终于来江家拜年了。 礼物自是少不了,还有给虎头和虎脑两兄弟的压岁红包,再之后,周生生就打发虎头去找小伙伴玩了。 虎头高高兴兴的揣着一兜的点心,跑出去找扁担他们了。 赵桂枝则乘机跟她提了一嘴关于三郎媳妇儿的前未婚夫家如何欺负人以及她想用魔法打败魔法,所以收买了她的大姑姐,让人上门去找茬的事儿。 “明白了!”尽管周生生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明明赵桂枝是让江孟娘去找李家算账的,结果闹到最后江孟娘愣是跑去了王家。但想着这两家是姻亲,渣男贱女都配一脸了,那找谁算账不是算呢? 她准备回头就去找镇长唠唠,顺便提醒一下江孟娘,不要好逮着一只羊薅,偶尔也换一个,比如说渣男那一家子。 说完了江家的事情,周生生也跟着说了自家最近发生的事儿。 “你们都不知道我那个亲爹和后娘有多离谱!我这不是刚跟赵家大少爷谈成了合作项目吗?我就准备年后去一趟府城,倒不一定是久居,就是先去那头看看,毕竟赵大少爷太忙了,他本人来不了孝义镇,我亲自过去总可以吧?” 赵桂枝:…… 可以是可以,但你真的有跟赵闰土打过招呼吗?就这么突然出现,会把人吓傻的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赵闰土已经是个成熟的土疙瘩了,应该不会再因为一点点小事儿一惊一乍的了。尤其在经历了上辈子国家爸爸突如其来的捅刀子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是提升了不少的。 这厢,赵桂枝还没说什么,那厢,江奶奶边嗑瓜子边捧场:“你亲爹和后娘干啥事儿了?接着说呢。” “我这边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到时候跟桂枝他们一起去府城,这一路上还能有个照应。没想到啊!我那个亲爹和后娘也开始收拾东西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打算年后去游山玩水,就没在意,直到他们问我准备在府城置办多大的宅院了……哎哟!我这才意识到他们想干啥!” 只是去一趟府城,买什么宅子呢?赵府多大呢,还容不下她和钱货郎两个?就算真的没地方住,临时赁一个小宅子也容易呢。 要知道,像孝义镇这种小地方,统共也就两家客栈,但放在县城乃至府城,因为人流量要大上很多,像酒楼客栈这种行当不要太兴旺了。至于租赁房舍,更是常态了。别的不说,今年还是科举年呢,八月里的乡试就要开始了,府城也是考点之一,那些秀才们来了府城,总不能一股脑的全住到客栈里吧? 周生生特别有自信,她觉得没问题的,一定都顺顺利利全部搞定的! ——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这不是还有她的好大儿吗? 至于到时候要是觉得府城真的不错,好大儿又真的准备落户在府城了,那么她还是会考虑置办个宅院的。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了,着什么急啊! 结果,周老爷和他的继室已经亟不可待了,又是问到时候搬家了住在哪儿,又是问这一路上要准备什么东西,还问她跟赵府的关系究竟有多亲近,能不能在暖屋时邀请赵大少爷过来坐坐。 周生生:……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真操心啊! 她甚至最初还没意识到有问题,只觉得这俩闲得腚疼,啥都要插手,就跟她上辈子周末打算过个二人世界,出去自驾游一趟时,她家那个好大儿就总是一遍遍的问她。 目的地是什么地方?沿途的路线查清楚了吗? 旅游保险买了吗?应急药品带了吗?夏天问藿香正气水带了没,冬天问暖宝宝准备好了没,哪怕不冷不热的时候也让她多带几件外套,说万一突然降温了呢? 如果是要在外头住一宿两宿的,事儿还能更多。 什么宾馆订了没?宾馆的口碑怎么样?一次性的卫生用品带了吗?就连烧水壶都得自己带,连说宾馆的东西不好,鬼知道上一个房客是什么品种的奇葩。 每到这个时候,周生生都想问问她的好大儿,你又是什么品种的奇葩呢? 总之,烦得一批! 因为有好大儿打了底,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警觉起来。也因此,等她彻底明白过来亲爹和继母是什么想法时,这个年都快过去了,马上就要到出发的日子了。 周生生跳了这一趴,没说是因为自己的迟钝造成了亲爹和继母的误解,只疯狂的甩锅:“他们就离谱!我是去府城谈合作的,他俩跟着去干啥?好好留在家里不行吗?等我再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们不光打算自己跟着我们走,还准备带上我妹和我弟!” 江奶奶听懂了:“举家搬迁呢?不管祖宗了?” “是啊!不过这也是我们老周家的祖宗,估计我亲爹和继母也没感觉吧。”周生生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跟你们说,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赵桂枝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热搜妥了。 她都这么说了,还能不给她顶到热搜第一去??? 周生生并不知道自己又被这个倒霉外甥女吐槽了,只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那个后娘哟,她打算把我妹子说给桂枝她堂哥。” “啥玩意儿?”赵桂枝大惊,“我哥?算了吧,放弃吧,我哥不会喜欢你妹的。” “你咋知道?” “他谁都不喜欢。”赵桂枝心说,连我妈都放弃撮合他跟盛锦娘了,你后妈能有我妈能耐?两个人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眼见周生生连声追问,江母和江奶奶以及薛氏、黄氏都好奇的看了过来,赵桂枝估算了一下大坳子村跟府城乃至省城的距离,索性说了实话。 “我娘家是府城的大商户,这点你们都是知道的吧?然后府城上头呢,还有省城,那边比府城更繁华更热闹。省城里头有个特别出名的富贵人家,那家人最出名的还不是钱很多,当然他们家的钱确实多,大概有周家的几万倍吧。” 江家众人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尤其是江奶奶,脱口而出:“我的乖乖,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那家里有个格外受宠的大小姐,他们家当然也有儿子和孙子,但因为太宠爱这个大小姐了,决定让她继承全部家业,顺便招个赘。”赵桂枝说到这里特地顿了顿,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脸上时,她才继续说,“很荣幸,我哥就被看中了。” “但他不乐意。” “于是,那家又调整了方案,决定让大小姐带着万贯家财,下嫁给我哥。”赵桂枝摇头晃脑,“可惜我哥还是不乐意。” 江奶奶秒懂:“那个大小姐长得比咱们家孟娘还要丑!” 赵桂枝被噎住了,她突然卡词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孟娘不丑!江家这边的人,就没一个是丑的。当然,比起长相秀气的秀娘,和愈发甜美可爱的幼娘,孟娘确实是同辈之中最丑的那个。但她跟别人比起来还是很美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嫁到镇上去,她男人只是渣,不是瞎。 周生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丑吗?” “不丑,很美,特别漂亮。”盛锦娘长得像她亲姑啊!赵桂枝怎么敢说她家母后大人丑呢?就算真的厌世了,倒也不必选择这么惨烈的死法。 赵桂枝尽可能的描述了盛锦娘的盛世美颜,以及赵闰土的坐怀不乱。 江奶奶陷入了沉思之中。 思考了半晌之后,江奶奶又问了几个问题,最终她长叹一口气:“桂枝啊,你奶可能真的抱不善曾孙子了,你回去以后慢慢的告诉她,说她孙子可能是戏文里说的那个断袖之癖,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赵桂枝:…… 周生生:…… 奶奶哟! 您也是个有故事的老太太啊! 本来是周生生吐槽她亲爹和继母有多离谱,结果到最后,谁也不记得这个事儿了。就感觉吧,大闺女要出远门,爹娘弟妹想跟着一块儿走似乎问题也不大?哪怕周生生本人都甘拜下风,私底下跟赵桂枝说,你们家的人才叫离谱。 “那也是你奶!听听你叫得有多甜!” “你奶你奶!我不配!我怎么配当她的孙女呢?” “对了,你真的要去府城?跟我哥谈生意?” “怎么可能!我这不是准备跟你大舅一起去找我们家的好大儿嘛。这儿子工作繁忙不能回家过年,咱们当父母的,只能委屈一下自己,配合他的工作安排了。”周生生说得分外委屈,还假装伤心的拿帕子按了按眼睛,“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得来的好大儿啊,我可舍不得他了。” 赵桂枝心说,你这戏也是真的多。 她俩为了避开其他人说悄悄话,特地跑出去吃冷风,对外的借口还是周生生想多看看这青山绿水土地农家肥。 “古人说得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后面咋说来着?”周生生卡了下壳,“算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你大舅妈我统共只有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当然是他在哪儿我和你大舅就跟到哪儿的。” “那你生二胎啊!” “生个屁!”周生生满脸的嫌弃,“你咋不生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生孩子真就那么容易呢?我家好大儿能耐着呢,再生一个,万一是个蠢蛋咋办?我又不是你小舅妈,统共一个还生劈叉了,那肯定是要追生二胎的,搞不好二胎就靠谱呢!” 赵桂枝斜眼看她,她也瞅过来:“看啥?咋地你妈说她准备生一个?” 尽管盛凌云千叮咛万嘱咐,让好闺女和倒霉侄子千万不要出卖了她。但没用的,所有人有志一同的出卖了她。 反正到现在为止,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我爸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我妈一个人咋生?” 周生生一脸“老娘是过来人”的表情:“就算你爸真来了,身份啥的也都特别合适,最后也确实跟你妈喜结连理了……你妈也不会生的。” “为啥?” “因为咱们家里,最最最后悔生孩子的人就是你妈啊!你不知道吗?她老后悔了,总是在那儿说,要是再给她一个机会,非但她自己不会去生,连带也不会让我们生的!” 赵桂枝气哦:“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坑了,生了孩子就丢给她来带,她烦了才会后悔的!” “那你看着,你看着在没有任何人管束的情况下,她会不会生二胎。”周生生老自信了,“我也在跟我家好大儿赌,他要是娶了媳妇儿生了娃儿,那我就不生。但他要是真的打了光棍,那就没办法了,我还是生一个吧,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啊这…… 赵桂枝再一次肯定了,她家里人多少都有些大病。 呃,以前是她家亲戚们,现在好像还多了江家人。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那个、有大病的人…… + 周生生还真是特地过来吐槽的,拜年对她来说都是顺手的事儿了。再就是,她离开前将口信捎带给了赵桂枝。 是关于石二苟和尤菜花的。 他俩终于要成亲了,虽然这并不是他们这一群人里头一对成亲的,但却是最让人纠结的。 无论是周生生和钱货郎,还是刘童生和尤桂花,这两对原先就是夫妻,所谓的成亲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而赵桂枝呢?她嫁给江二郎的时候,那是连一个亲戚都没找到,因此甭管婚事是怎么办的,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儿。 但二傻子和他的傻媳妇儿哟! 他俩是在石家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的,毕竟石二苟明面上的身份是石家的娃儿。而尤菜花原本是可以邀请自己这辈子的亲姐姐、上辈子的未来婆婆参加自己和二狗的婚事,结果…… 尤桂花生了。 赶在婚事前两天突然生了。 算是早产了一些日子,但不夸张,请了大夫看过后,也表示母子平安,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当然,就算一切顺利,对于产妇来说,生产过程也是非常痛苦且消耗自身的。因此,月子那是必须要坐的,大夫还建议可以的话,坐个双月子比较好。 要知道,眼下还是正月底,天可冷了,倒不如索性坐月子到开春,到时候再看情况决定啥时候下床出门走动。 尤桂花很好,她的二胎儿子也不错,赵桂枝还特地跑来看望她“表叔一家人”。面对喜得麟儿的“表叔”、“表婶”,还有新上任的小表弟,赵桂枝那叫一个心情复杂。 “你俩不打算去参加二狗子的婚事了?” “我去的,她不去。”刘童生到底还是记挂着他家那个傻儿子的,并没有偏爱二胎忽略头胎。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确实是搞教育的,知道一碗水端平。 赵桂枝动作行云流水的送上礼物,还叮嘱刘童生得空了写封信,到时候她看看能不能帮着捎给她那人在省城当富贵人家家主大人的亲妈。 哪知,刘童生却摆摆手:“没空,不写,爱咋咋地。你要是想起来了,就跟你妈说一句咱们家生二胎了,不记得就算了。我这边呢,暂时肯定是走不脱的,这年头出远门太苦了,怎么着都得等孩子一两岁才能出门。我估摸着,还是等秋日里,不冷不热的时候最好。但不能是今年开秋,应该是明年吧,到时候我家二胖也有一岁半了,能跟着一起走了。” 赵桂枝一脸懵逼的看着她上辈子的小舅这辈子的表叔,实力演绎现场懵逼:“啥?” “你大舅没跟你说呢?他俩打算跑路了,还把周家的一些不容易出手的家业委托给了我。我正好要照顾老婆孩子,顺便就帮着出手卖了。等回头,孩子大了,再去跟他们汇合。” “……他们跟我不是说的。”赵桂枝一头黑线,不过她也懒得管这些事儿了,亲戚嘛,还是她的长辈,想做点儿啥确实不需要样样事儿都跟她商量,犯不上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家太后娘娘还是要失望了,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一大家子的亲戚搞不好回头都要在府城碰头了。想得更远一些,兴许还是集体搬家去省城呢! 代入她家太后想一想…… 真刺激啊! 赶在二月前,赵桂枝和江二郎终于把所有一切要准备的事情都搞定了。 赵桂枝这边跟亲戚们打好招呼,其实就是刘童生、尤桂花,以及虞三娘了。哦,还有三只小婴儿。 江二郎也没闲着,他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出发要准备的事儿都是他来做的。 准备同行的三郎本人没什么问题,但他要陪媳妇儿黄氏再去一趟黄家,解释接下来要远行的事情,虽然费了些工夫,但总得来说结果还是好的。黄家人也认为女儿应该暂时躲着点儿,不是说他们就心虚了,而是好好的人没必要跟无赖硬碰硬。 还有幼娘,她其实是几人里面变化最大的那个。 一个是年岁方面的变化,十几岁的小姑娘,本身就是一天一个样儿的。先前有大半年未见了,幼娘愣是从一个小丫头片子,变成了如今甜美可爱的小大姑娘。身量长开了,模样更漂亮了,连原本黄不拉几的头发,也因为赵府那头在吃喝上极为讲究,如今养了一头黑长直的头发。 除了身子骨的变化之外,她的言谈举止也有了很大的不同,先前一直待在府城,赵桂枝也没想得那么细。可自打回到了村里后,跟其他同龄的小姑娘站在一起,幼娘就一下子凸显出来了。 她翻过年算是十二岁了,这个年纪搁在赵桂枝上辈子,也就是小升初的年纪,实打实的一枚小姑娘。 但搁在如今却不是这样的,像大房的秀娘就是十五岁嫁出去的,当年就怀了身子,次年也就是十六岁就得了儿子。如今,听说她又有了,所以今年过年才没能过来看望江奶奶。 幼娘在赵桂枝看来,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但在村里不少人看来,却是到了可以帮着相看亲事的年纪了。 年前这种迹象还不明显,但等到年后,却有不少大娘婶子过来找江母唠嗑,话里话外都扯到孩子身上。 可江家三房统共就这么些人,三郎年前就娶妻了,剩下单身的可不就是只有幼娘、虎头和虎脑了吗? 虎头七岁,虎脑……他还是个天天抱着屎尿兜子的小胖娃儿。 所以目标是谁,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赵桂枝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准备带着幼娘立马跑路。 结果,临走前一天,连江大伯娘都被人委托上门,打算再劝劝江母:“二郎三郎出远门是对的,男儿志在四方嘛!那幼娘折腾啥啊?这要是不趁着年岁小赶紧定下一门好亲事,回头好的都叫人抢走了!” 幼娘本人都麻木了,主要是所有人都是一个说辞,她索性借着难为情躲在屋里收拾行囊。 如果搁在一年前,搞不好她还会担心还会害怕,但现在就算了吧。她在府城也是有事儿要做的,跟着赵桂枝学做点心,跟着尤菜花学画画,甚至还学会了打算盘和写字做账本。就这样,也不过才学了个皮毛而已,接下来还有很多计划等着她去做,才不要留在村里围着灶台猪圈转悠呢! 赵桂枝就不同了,她和二郎的东西本来就收拾的七七八八了,而且二郎这人做事比她还仔细,就算有遗漏的,二郎也会整理妥当的,完全不用她来操心。 因此,她特别安心的坐在堂屋里,一面喝茶嗑瓜子,一面看江母被一群人围追堵截。 江母一个扭头就看到自家这倒霉媳妇儿看戏一样的眼神,顿时气道:“别人也算了,你大伯娘来说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大嫂哟,你去折腾二郎媳妇成不?你去跟她说,幼娘如今全听她的!” 赵桂枝笑嘻嘻的道:“来来,大伯娘、大堂嫂都过来呗,让我娘也歇口气。正好,我明个儿都要出远门了,你们不来跟我聊聊吗?” 大伯娘还有些犹豫,大堂嫂那是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二郎媳妇儿哟!你那侄儿老可怜了!” “啥?虎头又挨揍了?” “不是,我是说我家丰收,他还没说上媳妇呢!” “哎哟那是挺可怜的,咋还没说上媳妇儿呢?大堂嫂,你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呢。” “咋赖我呢?”大堂嫂连声叫屈,“我一直在帮他相看啊!可这不是说不下来吗?” 赵桂枝纯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我看三郎说个媳妇儿挺容易的呀。对了,明个儿三郎和他媳妇儿也会跟我们一道儿出门哦。” “三郎去,他媳妇儿也去啊?”大堂嫂愣住了。 “难不成让两口子分隔两地?你知道府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吗?就算一切顺利,这一路上也得花个五六天时间呢!” “可三郎媳妇儿能干啥啊?” “三郎能干啥,她就能干啥呗。”赵桂枝一点儿也不担心黄氏会没事儿可做。她哥如今是疯狂的扩张,处处都需要人,而黄氏今年其实也才十六七岁,哪怕什么都不会,那也可以慢慢学。这个岁数,正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了,只要肯努力,有啥学不成的? 可大堂嫂显然是不信的,她觉得三郎好歹是读书人,黄氏呢?大字不识一个。 赵桂枝顿时乐了:“不识字就学呗,这有啥难的。” “你说得轻巧,读书识字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不说二郎,就说三郎好了,下了多少苦功夫才学会认字写字的?” 听到这话,赵桂枝更乐了:“能有多不容易啊!就只认字写字,多简单呢!我又没指望他们写文章考秀才的。就不说别的,我和幼娘不都是认识字的?幼娘还会拨算盘做账本呢,就最简单的珠算,她学了两个月就差不多出师了。毛笔字写得确实挺丑的,但她炭笔用得很好啊!” 大堂嫂听得一愣一愣:“啥?你和幼娘都会认字写字了?” “是啊,回头我找个认识字的管事娘子,让她教教三郎媳妇不就得了?多大点儿事情呢!” 赵桂枝确实不认为这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简单的扫盲班而已,这都扯不上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要知道,义务教育里有多少种课程啊,还要顾忌到孩子们的身心发展,要做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等等。 撇开那些副科不提,单说语文和数学好了,六年下来也没太多的内容啊! 像幼娘,启蒙的时候就已经有十岁了,她的接受能力和专注力要比虎头强上太多太多了。最初的村学打了点儿基础,后来在赵府又经过了大半年的加急培训。现如今,幼娘的文化水平差不多就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标准了,常用字基本上都是认全了的,就算真的碰到不认识的字,到时候再问呗。 赵桂枝她上辈子念完了大学,偶尔还是会碰上不认识的字,多正常呢! 当然,入门还是简单的,深入学习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可这年头姑娘家又不可能去考科举的,能读能写能算账,回头把买卖做起来,谁还不是女强人了? 大堂嫂目瞪口呆。 就连碍于长辈身份不好意思直接凑过来的江大伯娘都跟着傻眼了:“你们是这么打算的?三弟妹,你也不管?” 江母心说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呢! 有这个工夫,不说好好照顾虎脑了,就算她再闲一点儿,去收拾虎头多好呢! “这不挺好的?大嫂,人家府城里就是这样的,又不是咱们乡下地头。”作为村里仅有的几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江母努力的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心里有数的。” 江大伯娘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二郎媳妇儿和三郎媳妇儿就不说了,她俩都已经嫁人了,男人同意也没啥。可幼娘呢?她年纪轻不懂事,你这个当娘的不为她考虑考虑?” 正检查虎脑有没有拉了的江母随口答道:“我觉得我挺为她考虑的。” “我就问你,你打算以后让幼娘嫁给谁?谁家能接着这样的媳妇儿啊?” “这个我不考虑。”江母一脸嫌弃的两手托在虎脑的咯吱窝底下,小心翼翼的给他拎到一旁换屎尿布。 江大伯娘急了:“你不考虑谁考虑?二郎媳妇你说呢?” 二郎媳妇啊!赵桂枝默默的把茶盏和瓜子碟推得远了点儿,心说屎娃子的威力可真不小。 听得大伯娘的话,她更是一脸的无所谓:“没事儿,我奶会帮着相看的。” “谁?你奶?你娘家奶奶啊?” “对的。乡下地头既然那么讲究,咱们就不找呗。府城那头的人不讲究这个,赵家是做买卖的,更是放得开。所以,回头给幼娘说一个在府城做买卖的商户人家不就好了?多大点儿事情呢!” 大房婆媳:…… 道理是有的,但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可惜,她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凡尔赛。 担心幼娘总往府城跑,不好在乡下地头寻亲事了,那就干脆不寻了,咱们去府城就近找一个不就好了?就算爹娘和大哥大嫂不在身边,这不是还有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吗?不妨事儿! 大概是赵桂枝后头那话太过于刺激人了,大房的婆媳直接宣告战略性撤退,直到次日他们出发往孝义镇去了,才在送行的人群里看到迷茫脸的几人。 还是老样子,先在孝义镇集合,然后再换成舒适的长途马车离开镇子。 就是吧,舒适型的马车一共只有两辆,而同行的人却增加了不少。 来的时候只有五人,赵桂枝、江二郎、江幼娘以及二傻和傻媳妇儿。可走的时候,来时的人都要回去,还多了三郎和黄氏、周生生和钱货郎。 那怎么办呢? “女的一辆车,男的一辆车,不就结了?”周生生飞快的就给分配好了。 长途马车本身就比一般的厢式马车更大,坐五个女孩子也没问题。正好,还能在路上聊天解闷,甚至尤菜花还准备了一些便于携带的小型桌游。 至于男的那边,是江家两兄弟以及钱货郎、石二苟。 二郎是最没所谓的那个人,相反他还挺高兴的表示:“这也不错,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我给三郎补补课。” 三郎本来挺高兴的,一听这话直接就给吓磕绊了:“啥?哥啊,马车行驶起来特别不平,不能在上头看书的,对眼睛不好!”对我更不好…… “没事,我不用看书,我都背下来了。” 这话的杀伤力太大了,大到别说三郎了,连石二苟都被波及了,不敢相信他姐夫这么能装叉。 结果,这居然是事实。 等一行人出发后,石二苟绝望的发现,江二郎不光能背诵很多书,还本着“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的想法,也捎带上了马车上的其他人。 好在,伴随着惊天噩耗的往往是好消息。 二郎又不知道钱货郎真实的身份是赵桂枝上辈子的亲大舅,在他的认知里,钱货郎是赵桂枝干妹妹的夫婿。算下来,也就是二郎的干妹婿。 于是,马车上的二郎课堂开课了! 学生有:被折腾得彻底放弃抗争的江三郎、完全没料到自己也能被牵连的钱货郎、虽然内心很绝望但看到大伯父也遭了毒手安奈不住兴奋之情的石二苟。 因为到府城需要好几天时间,等头一天的行程结束,前后几辆马车停靠在了客栈门口后,钱货郎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走到了他那个倒霉外甥女面前:“好眼光!” 石二苟也紧随其后:“你男人有毒!有剧毒!” 赵桂枝一脸的茫然,然后就听到那俩去跟车队的负责人商量,从明个儿起,不再坐舒适型的长途马车了,他们宁可去当赶车夫或者直接坐下人那车,再不然徒步行走都成,反正不想再跟江二郎一辆马车了。 就连三郎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可给赵桂枝看傻眼了:“有那么夸张吗?” “二嫂啊!我好后悔啊,我太后悔了!” “你不是很喜欢府城吗?还说上次才待了没两天,好多地方都没去看,打算这趟过去跟你媳妇儿一起好好逛逛……这就后悔跟我们去府城了?”赵桂枝不禁开始怀疑,她男人别是在马车上搞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吧? 三郎眼神空洞的说:“不是,我是后悔怎么就没捎带上虎头呢。”他很大声的哽咽了一下,“虎头啊,三叔好想你啊!我的虎头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虎头不想走,我也一定要把他捆吧捆吧绑上马车!!” 赵桂枝:…… 比起心疼远在家中的虎头,她更想知道,二郎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引起了这等公愤? 第129章 对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是有不同的看法。 像二郎,通过赵桂枝的描述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多少心理压力,但知道归知道,他却仍旧很迷茫。 “我们待在马车上,也不能做旁的事儿,这会儿天气也冷,就算有暖炉也不能在马车上打盹。若不再找点儿事情做,岂不是很难受?” 赵桂枝觉得这话也很在理。 其实,有些事情是她穿越到了古代才意识到的。比如说,她以前就不太明白为什么在长途车上必须要有大面的玻璃存在。她是那种很喜欢在交通工具上打盹的人,但往往很多车子没有准备窗帘,或者窗帘太过于轻薄,完全没办法遮阳。直到来了古代后,她才明白,对于那种没办法在车上睡觉的人来说,玻璃窗就是救星。 可惜,这年头没有玻璃窗。马车厢倒是安装了窗户的,还配有竹帘子。假如是别的季节,或是直接敞开窗户,或是开了窗户但用竹帘子遮挡一下,都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然而现在还是隆冬时节,离开春还有好久。 在这种情况下,车厢内是一片昏暗,就连尤神婆提前准备好的桌游都只能选择正午那会儿玩,其他的时候,她们几个都是在车厢里瞎聊天的,玩真心话大冒险,以及编故事讲故事。 女孩子们这边还是很热闹的,毕竟有仨话唠在。 无论是赵桂枝,还有周生生、尤神婆,都是特能说道的人。哪怕光听尤神婆说她当初摆摊给人摸牌的小故事,都能听好久。 可男的那边…… 赵桂枝认输:“你说得对,那就继续这样吧。”反正遭罪的人也不是她。 江二郎虽然也认为授课不是什么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但因为他本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认真攻读科举用书。等于说,哪怕他想给其他人讲讲游记打发时间,都做不到。 不过,小媳妇儿给他的提醒,他还是接收到了。 盘算着可能经史子集对于石二苟和钱货郎来说,确实有些太过于枯燥无味了。于是,次日清晨离开暂时歇脚的客栈,重新上了马车后,二郎从善如流的改变了策略。 他说,我们今天就不背诵名人诗词文章了,换个有趣的方式。 这回可是真的绝妙无比了,都没等到傍晚时分,中途遇到茶馆子,下来买热水顺便解决一下个人卫生问题时,赵桂枝就看到了满脸生无可恋到随时随地都能撒手人寰的她大舅和小老弟。 更确切的说,她大舅明显要更绝望一些,要不是昨个儿就知道了真相,换个毫不知情的人来看,搞不好都要以为钱货郎头顶变了色儿。 真的,要不是遭遇了绝境,人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凄惨的表情来呢? “等下我去换辆车,随从那边的车厢有空位吧?没有也没啥,找个人跟我换一下。实在不行,我负责赶车也没问题的。我会赶马车,我只是不认识路!” 赶马车的问题是不认识路吗?不认识路只要不去头一辆车就可以了,他们一行连带装货的马车得有七八辆车呢。当然,还有几辆是货车,而非厢式的马车,无法坐人的。 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在于,赶马车就意味着要离开车厢,顶着这凛冽的寒风,一路往府城去。 光脑补一下,就觉得冷得慌。 周生生劝他冷静:“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人家车夫是久经考验的,你能行?” 钱货郎也觉得自己不太能行,但他能这么说吗? 他说的是:“赶车不一定被冻死,再跟桂枝她男人待一个车厢里,我估计都活不到今晚了!” 因为他的态度太过于坚决,最终协调的结果是,让他滚去跟随从待一辆车,把车厢腾给那三位。 用钱货郎的话来说,咱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赵桂枝忍不住对尤神婆戳戳戳:“你去问问二狗子,到底出啥事儿了。” 尤神婆敦敦敦的跑了过去,不知道她跟石二苟说了什么,反正回来时,她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一开口还没说话,先大笑三声,然后才说:“先收拾一下,等会儿上了马车我再跟你们说!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周生生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钱货郎,回头就听到了这话:“你这么说话迟早挨揍!” “我宁可挨揍也要看笑话,这是吃瓜人的觉悟!” 行叭。 人家都有这么高的觉悟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等短暂的休息过后,也买了一些热水,配上自家携带的茶叶以及玫瑰卤之类的东西,勉强制作出了一批热饮来。 “等到了府城,我请你们喝奶茶!” 赵桂枝特别想念府城的奶茶,要是这会儿能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然后边喝边吃瓜,那才是人间美事。 而眼下,先凑合吧。 周生生对奶茶倒是没太大的兴趣,她只道:“我想吃火锅。” “吃呗。火锅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我想吃牛油火锅,牛筒骨炖成锅底的那种,再放入各种中药材当配料的,还要加辣油……”周生生说着说着,口水从眼角流出来,“我都好久好久好久没吃到牛肉了。” 其他人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牛肉啊,这个放在现代是不算什么的,有钱就行,甚至都不需要太多的钱。但搁在这年头,哪怕本朝的法律较之于前朝,已经宽松很多很多了。最明显的就是对商人的优待,不像前朝那般,绝不允许商人子嗣入仕等等。 但提到这个牛肉…… 杀牛是犯法的。 赵桂枝也想吃,本来还成,被周生生这么一说之后,她满脑子都是各种牛肉做成的菜肴。甚至都不用那么麻烦,牛肉干也是一道极品的美味啊!她最爱的就是孜然风味的牛肉干,如果是那种风干牛肉,就更好了,美味又有劲道。 “总能吃到的吧?我觉得应该会有那种老死的?或者出意外死掉的牛?”赵桂枝叹气啊,如果早知道会穿越,她就算不选择农学专业,也会选择畜牧业的。 为什么现代允许杀牛?还不是因为繁育出了肉牛吗? 但这里头涉及到的知识…… 她不会啊! 确切的说,是全家里面没一个人懂这方面的知识。哪怕她奶好了,年轻时候倒是养过鸡鸭鹅,她爸以前还跟她吐槽过,说鹅能耐啊,收废品的上门来,结果本人差点儿当场报废。 生活不易,桂枝叹气。 但凡有个学畜牧的,能培养出肉牛,或者改良一下奶牛,该有多好呢! 车厢里的气氛隐隐有些不太对头,尤神婆纳闷了:“你们不是让我去跟二狗子打听消息吗?怎么就聊到火锅上了?还牛油牛肉?” 周生生瞬间甩锅:“还不是因为她提什么奶茶的,我不爱吃那种东西,我就想吃火锅!” “吃吃吃,回头就请你吃火锅,没有牛肉但也有羊肉啊。”赵桂枝飞快的结束话题,重新将麦交给尤神婆,请她来为大家解惑,为什么今个儿的情况比昨个儿还要严重。 尤神婆轻咳一声:“桂枝你男人真是个人才啊!他要是哪天想不开去开了私塾当了先生,何愁学生们不厌学呢!” 赵桂枝想起来了!! 二郎啊,他年关里跑去村学当了十来天的先生! 当然,十来天倒是没啥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二郎在村学放假之后,又给虎头开了小灶,把人孩子折腾得大过年都没胖! 就听尤神婆继续往下说:“昨个儿他是自己背诵名家诗词文章,让其他人跟着他一起背。这事儿其实还行吧,背诵倒也不是很费劲儿。” 赵桂枝忍不住提醒道:“你以为他会背那些朗朗上口的诗句吗?还是大白话文章?不,他只会让你背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还是那种完全不做任何铺垫,连讲解文章含义的过程都跳过,直接开始背诵的那一种!” 尤神婆忍不住脱口而出:“他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那今天呢?昨个儿他们都忍了,今个儿就忍不住了?” “二狗子说,今天不背书了,改成做题目了。具体的过程是这样的,由你男人出一道题,然后让他们分析题目的含义,讲解如果破题,然后是分别说一下自己的理解以及解题的思路,再由他帮忙纠正错误,最后在他的指导下完成这道题。” 尤神婆嘴角在抽搐,作为一个穿越前刚刚过了毕业答辩的学生狗,她觉得吧,江二郎这操作就很熟悉。 这难道不是写论文的步骤吗? 但大学的教授是非常人性化的,从确定题目到最后的毕业论文以及答辩,至少也会给几个月的时间。而且一般来说,一个大学生只需要准备一篇论文就可以了。 可江二郎呢? 按照二狗子的说法,江二郎是准备一天搞一题,直到他们这行人到达府城。 甚至于,二狗子都忍住了,毕竟穿越前他也还是个学生。准确的说,哪怕已经实习过了,但他一直都是个学生,并未真正的离开学校。因此,难熬归难熬,但他还没有到撑不住的地步。 而三郎,早就习惯了他哥日常不做人,他也挺住了。 最惨的就是钱货郎了。 他啊!穿越的时候别说上学了,他都退休好几年了!哪怕他上学的时候好了,他这个年纪,上初中和高中时,全都是混过来的。老师根本就不敢要求学生的,而一旦没了考试的压迫,又没有老师的监督,有几个孩子会自觉学习?反正他是没有的。 万万没想到啊! 都毕业几十年了,都退休好几年了,冷不丁的,他又重归学堂了。 还直接碰上了魔鬼老师。 钱货郎选择躺平放弃。 这日子没法过!! 周生生本来还以为他又抽风了,虽然帮着协调了车厢,但内心深处还是非常鄙夷的。然而这会儿,她终于明白了她男人遭受了多大的苦难。因为,她也是个学渣,她的中学生涯也是混过来的。 借着窗外的阳光,赵桂枝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赵桂枝:…… 我给你们说啊,我是无辜的啊! “要么请你们吃十顿火锅?”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问题,有的话就加倍、超级加倍! “算了,反正你男人也折腾不到我们身上。”周生生说着说着突然警觉起来,“我给你说,如果他要逼我学习的话,我真的会翻脸的。” “他又没疯……”赵桂枝试图寻找同盟,“幼娘你说,你二哥从来也没逼迫过你学习,对吧?” 幼娘下意识的点点头:“我觉得我们不要紧的,但二嫂你以后要是生了儿子,二哥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不止二嫂你的孩子,三嫂你也是啊!想想虎头,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赵桂枝和黄氏面面相觑。 本来,提孩子是一个很叫人难为情的事情,当然这个指的是黄氏。赵桂枝不会难为情的,她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但眼下这个情况吧,黄氏愣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她只是顺着大家的说法,代入进去好好思考了一番。 半晌后,黄氏小声的说:“读书不是好事儿吗?先生严格一点儿也没啥吧?我做梦都没想过我的孩子还能念书。” “这个觉悟不错!”赵桂枝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孩子嘛,不打不成器,况且二郎这人从来不打孩子的。你看他对虎头就知道了,他虽然严格但有分寸。” 黄氏点头表示赞同。 尤神婆小声逼逼:“这要是我,我宁可你直接打死我算了。” 赵桂枝也是这么想的,但考虑到二郎从来不会对她做出这种要求来,所以她忍住了:“你不要代入孩子本身,你要代入孩子的娘的角色。你想想,你难道不希望你的孩子很优秀吗?” 当学生的时候,谁都不喜欢去培训班,当了父母不一样把孩子往培训班里塞吗?像赵闰土之前都准备开父母培训班了,结果被员工叫停,说老板你脑子没坏掉吧?如果让孩子进步的前提是必须自己上培训班,她觉得还是随缘吧。 尤神婆被说服了,非但被说服了,还预约了一个名额:“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就送你那边去。” 周生生也立马开口:“虽然我暂时不打算要孩子,但假如我有孩子了,我也送你那边去。” 赵桂枝:??? 所以,她是她妈的替代品吗?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古代群穿版本? …… 旅途很苦,有了二郎的骚操作后,女子马车这边倒是又多添了话题,但他那边是真的苦啊! 本来,枯燥无味的旅途已经很难熬了。 如今,可以算是度日如年了。 在这种情况下,某天晚上,钱货郎终于受不了了。 是的,明明饱受折磨的是石二苟和江三郎,但最先崩溃的人却是钱货郎,哪怕他早就躲开了,他依旧疯球了。 这天晚上入住客栈后,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匆忙吃了顿不知道算是晚饭还是夜宵的饭菜,就回房入睡了。 客栈的房间倒是很多,这会儿还没有开春,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外乡人路过。除了马车夫是住在大通铺里的,其他人都住到了客房里,多是两人一间的。 之所以说“多是两人一间”,是因为也有三人住一块儿的。 这不是因为幼娘落了单吗?她也不敢一个人住,因此江家几人在商量之后,决定二郎和三郎兄弟住一屋,赵桂枝和黄氏则陪着幼娘住一屋。 多合适的安排啊! 结果赵桂枝才刚踢掉鞋子,就听到外头传来高分贝的吵闹声。 关键吧,那声音还很熟悉。 等她重新穿上鞋子推门出来一看,顿时迷茫了。 她大舅和大舅妈吵架了。 翻译一下就是,周生生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先把钱货郎挠了个大花脸,然后又把他踹出了房门。 赵桂枝的脑门上一圈问号,偏偏几人的房间还是紧挨着的,很快走廊上就挤满了人,全是他们自己人,围成一圈看着钱货郎。 钱货郎自闭的蹲在地上。 “我能问一下,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吗?”赵桂枝看了一圈,她又指望不上二傻和他的傻媳妇儿,当然只能自己上了。 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她出面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明面上她和周生生是结拜姐妹,干姐姐关心一下妹妹和妹婿的夫妻问题,也是说得通的。 钱货郎神情幽怨的看着她。 赵桂枝很努力的回忆了一番,上辈子她妈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好像是让她大舅先滚蛋?然后自己跟大舅妈好好谈谈?应该还有其他的步骤,比如说给这俩不靠谱玩意儿的靠谱儿子打电话,告诉他,你爸妈又吵架了。 但眼下没有电话。 “不然你去找客栈掌柜再开个房间?”赵桂枝诚恳的建议道,“我去跟你媳妇儿聊聊?” 钱货郎就等着她这个话呢! 闻言,迅速从地上起身,飞快的转身跑了,只留下一句话:“就靠你了啊!” 赵桂枝直觉这事儿有问题,但她话已经说出口了,还能如何呢?只能扭头对黄氏交代道:“三弟妹你晚上陪着幼娘吧,我去找我干妹妹聊一下。” 黄氏也是第一次看到夫妻吵架,哦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吵架了,钱货郎的一张脸都被挠花了。头一回看到如此吓人的夫妻干架,黄氏脸都吓白了,忙点头让赵桂枝去劝劝,但随后她又压低声音道:“二嫂,劝不了就别劝了,你可千万别被打了。” 啊这……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安抚好了黄氏,赵桂枝又跟二郎打了声招呼,然后拿了几样简单的行礼,搬去了周生生所在的客房。 她还以为要费点儿力气才能把门劝开,结果周生生直接就问钱货郎滚蛋了没有?听说人滚了,她麻利的把门打开,让赵桂枝进屋了。 动作之迅猛,要说没阴谋,连二傻子都不信。 看着赵桂枝进那屋了,石二苟反手关了门,就跟尤神婆说:“我以二哈的直觉发誓,我大伯和大伯妈绝对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尤神婆刚要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返身拿了她的宝贝木匣子出来:“我就简单的摸一张牌好了。” 稍片刻后,她摸出了一张欺骗牌:“我的牌崽崽告诉我,有骗子出没。” 俩傻鬼鬼祟祟的凑到客房门口,悄悄的打开一条缝,试图去探究那边在搞什么花招。但没用的,那边的房门紧闭,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石二苟好奇心大起:“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找我大伯。” “去去!你就跟掌柜的说,那俩口子吵架了,你是负责去劝他的。” 在尤神婆的掩护下,石二苟没惊动任何人,就悄悄的溜出了走廊,找到了掌柜后,因为掌柜前不久才招待了他们一行人,而且整个客栈本来就没多少客人。又听了他的完美借口,掌柜的没多犹豫,就把他送到了钱货郎新开的客房门口。 “是我,二狗子。” “只有你一个人?” “就我一只狗子!开门啊,大伯!” 都叫上大伯了,那就代表确实没啥问题了。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钱货郎,而是…… 石二苟当场腿软:“哥!” 第130章 次日一早,有一半人都是顶着国宝脸出现的。 而表现得最为崩溃的,自然就是钱货郎和石二苟了。 这两人表现得就跟丢了魂一般,吃个早饭差点儿把筷子往鼻子里塞,喝个粥直接撒在了衣襟上。 都这么明显了,肯定会有人询问的。 尤神婆抢先开口:“二狗子昨个儿不太放心,后来又去找人了。”冲着那边努了努嘴,“也不知道劝成功了没有。” 石二苟幽幽的看过来,然后以慢动作摇头。 钱货郎更干脆,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让大家好好瞧一瞧,他这脸都被抓成啥样儿了。 几人又看向赵桂枝和周生生。 这俩睡眼惺忪的吃着早饭,又因为入住的这家客栈档次十分一般,早饭也就是最为普遍的稀粥馒头,还有下饭用的咸菜疙瘩。甚至馒头还是冷的…… 凑合着吃了一点儿,一行人继续上马车往府城去。 赵桂枝同情的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的石二苟,问尤神婆:“他还能撑得住吧?”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不是每个学生狗都具备的功能吗?可惜这马车太不舒服了,震得厉害不说,还冷飕飕的。我希望他能撑住,要是在摇晃的马车里睡着了,搞不好就冻着凉了。”尤神婆冲着赵桂枝使了个眼色,想让她说说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答她的是赵桂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啥情况? 她知道是啥情况就好了! 尽管她上辈子看了很多回,但毕竟这是她头一次亲自跑去调解夫妻矛盾,本来就是新手上路,很多方面她自己都不懂的,偏偏周生生还不配合。 倒是让她进了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生生很快就睡着了,赵桂枝懵了半晌,又给她闹醒,挨了一顿骂后,俩人索性都睡了。但赵桂枝睡不着啊,她真的很好奇这两口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于是,她又把人戳醒,醒来的周生生又压低声音骂了她一顿,她继续懵圈…… 周而复始,俩人都没睡好。 赵桂枝虔诚的许愿,希望今晚这两口子别搞事。 至于真相如何,她已经懒得去追究了,横竖这俩从来就没有靠谱过,继续不靠谱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概是她的祈祷被老天爷听到了,这天晚上特别安生,昨个儿还吵架甚至干架的两口子,这天傍晚到了客栈后,要多安生有多安生……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大半夜的,他俩又干了一架。 赵桂枝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迷迷糊糊的起身穿了衣裳开了门,就看到尤神婆一脸兴奋的对她说:“那俩又打起来了!!” 所以,不靠谱是能传染的,对吧? “随他们去吧。”赵桂枝头天晚上就没歇好,她这会儿只想好好睡觉。 “睡个屁!”尤神婆直接把人强行拽走,还冲着里头喊了一声,“桂枝去她妹那儿了,你们继续歇着啊!来个人把门捎插好。” 赵桂枝心里瓦凉瓦凉,偏偏尤神婆还在她耳边兴奋的大叫:“赶紧去劝架啊!去去去!立刻过去!横竖咱们明个儿晚上,最晚后天上午就能到府城了,你忍一忍,回家以后再好好休息。” 道理是没错的,但为什么要为了俩不靠谱的玩意儿,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呢?那俩想吵架,就让他们吵啊!想干架,就让他们干呗! 然而,没等赵桂枝抗争成功,就被尤神婆强行推到了周生生那屋里。 伴随着身后的关门声,赵桂枝还听到尤神婆语带兴奋的在外面解释说:“周大姑奶奶又把姑爷踹走了!来来,睡不着的人咱们打个赌吧,我赌周姑爷迟早被休!” 紧接着,就是石二苟央求的声音:“你是我的姑奶奶行吧?祖宗哟,回来啊,你是真不怕死啊!” 等外头安静下来了,赵桂枝也有些清醒了,睁大眼睛看过去:“周大姑奶奶你到底想干嘛呢?” 周生生一脸欢呼雀跃的冲了过来,先给了赵桂枝一个熊抱,高兴的同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桂枝!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爹找到了!” 赵桂枝:……??? 所以你们折腾了两个晚上,就是为了这事儿? “其实也不用提前搞个节目预告的,就算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都已经来过那么多次了,我觉得我绷得住。”赵桂枝满脸诚恳的道,“你看咱们之前的认亲不是很稳吗?谁也没有怀疑过。” “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行吧,说吧。” 赵桂枝妥协了,她走到墙边找了把靠背椅坐下:“你说,我听着。” “一点儿也不兴奋,你可真是个不孝女!”周生生嫌弃极了,但还是走过去,还不忘从行李里翻出一包瓜子,拆开油纸包后,示意赵桂枝一起嗑瓜子。 “说!赶紧说完,我还要睡觉呢!” 真不是她不孝顺,而是自从找到了亲妈之后,她就有种自家真的团灭了的感觉。其实,这种感觉实际上要来得更早一些,大概是跟赵闰土碰面的那时候。 船出事了,她和当时同在一艘船上的亲戚们都团灭了,这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但等她发现连跟那事儿完全没关系的赵闰土和赵奶奶都一起过来时,她就感觉自家人都凉了。 可当时有人提出,会不会是赵妈和赵爸都还在呢?一人继承一边的财产,然后百年好合…… 这个说法扯淡归扯淡,但勉强还是说得通的。因此,赵桂枝没把她心底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说白了,没有哪个当儿女的,会上赶着期盼父母一道儿出事的。 结果,她后来又找到了她家太后娘娘。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爸凭什么继承那么多的财产,然后一个人过舒坦日子呢?所以,她爸必须凉→_→ 等从赵奶奶的口中得知,赵二老爷是离家出走自此没了音讯,而非对外说辞中的得疾病暴毙而亡的。她这心里就更淡定了,总觉得她亲爸十有八九是穿越成了离家出走二十年的赵二老爷。 唯一解释不通的是,赵二老爷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故意躲避二十年。但赵爸不会这么做的,哪怕他不知道群穿这个事儿,以他的性子,也会在第一时间回家去的。 理由很简单,她爸胃不好,饭喜欢吃软的。 这个软饭不光是指靠老婆养,也可以是当一名光荣的啃老一族。反正以赵桂枝对她爸的了解来看,只要她爸真的穿成了赵二老爷,那么他肯定会主动回到赵府的。 有好日子放着不过,非要去自讨苦吃?原先的那个赵二老爷兴许会这么做,但赵爸真的不会。 所以,解释不通的是时间。 他们穿越都两年多了,并且几个人穿过来的时间都差不多的,哪怕赵闰土都只跟他们隔了半天光景。这么算下来的话,赵爸就该早就穿越了,那他为什么不找来?两年的时间,就算离得远,也该到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真的是最晚凉的,可能得给所有人都送走并且操办完丧事,安顿好墓地之后,才走的。 这么看来,他就更可怜了。 …… 赵桂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什么特殊情况啊?比起我爸的消息,我其实更好奇你俩到底在折腾个啥?” 周生生一面嗑瓜子一面给了她一记白眼:“还能折腾啥?你看咱们有机会私下沟通吗?昨个儿晚上,咱们入住房间时,一进去刚放下东西,就发现屋里有人。你大舅刚要开口尖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噢,原来是你哥啊!” 刚提起来的心,就这么啪叽一下落了回去,赵桂枝回她一记白眼:“然后呢?” “你哥让我俩回忆一下过去,吵一架打一架,然后按照惯例让我把你大舅踹出门去。他呢,提前躲起来,等你大舅找掌柜的重新开了一间客房后,他再过去,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一遍。然后今晚,你大舅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之后,我们又来了一次……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赵桂枝就不懂了:“那为啥他不能直接把话给你俩说明白了,然后今晚你俩在吵一架,我跟你直接沟通不就好了?” 周生生突然沉默了:“对哦,为什么我家好大儿非要先跟他爸沟通,然后他爸再跟我沟通,我再把你骗过来说呢?搞这么复杂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趁机报复他爸?” “有可能!我本来都没打算挠你大舅的,都是你哥那个混账东西,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说妈你还记得以前住单位职工宿舍时,隔壁的隔壁住着的那个柳阿姨吗?”周生生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一气之下就先挠了他。” “所以,柳阿姨是谁?” “你大舅的初恋情人,也不对,是他单恋的。他暗恋人家,人家不喜欢他。”周生生说着说着,又想生气了。 赵桂枝赶紧叫停,让她先把正事儿说了。 “对对,先说你老爸。” “你老爸的情况跟先前都不一样,他确实是跟咱们猜测的那样,穿成了赵二老爷。但赵二老爷为什么二十年不回家呢?因为他出车祸失忆了。” 赵桂枝连哈欠都不打了:“赵二老爷是韩剧的男主?车祸失忆,还差一个癌症?” “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啊!这年头哪来的车祸啊!” “马车!不对,是驴车!”周生生嗑一把瓜子又顺手抓了一把,“赵二老爷不是早上一直没起床,伺候的人进屋后才发现他不见了。其实他真正失踪的时间是在半夜里,提前买通了后门的婆子,大概在凌晨三四点钟离家出走的。这个是你爸说的,时间也是他自己得到了原身的记忆后,估算出来的。” 赵桂枝还要开口,被周生生一个眼刀子吓住,捂住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周生生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反正就是天不亮就出门,沿着事先摸好的路,走着去了城门口。他原本是安排了人在城外接他的,只等城门一开就能出去了。结果好巧不巧的是,大半夜的他走错了方向,去了另外一个城门。更巧的是,等城门开了,他就被急着进城的一辆载满了货物的驴车给撞了。” “那车夫都算是个好人了,带他去了一家医馆看病,好不容易人醒来了,又忘了一切。车夫又带着他先回了城外的家里,暂时安置了他。再往后,可能真的是撞到了脑子吧,你爸说原身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看起来傻傻呆呆的。直到他穿越过来。” 周生生看向赵桂枝示意她说话。 赵桂枝沉默的看着她。 “你倒是说话啊!” “不是你让我闭嘴吗?”赵桂枝觉得做人好难,上辈子被大舅妈吼也就算了,这辈子大舅妈都变成她干妹妹了,结果她还是没能翻身做主人,“我说啥啊?说我爸好惨啊!然后呢?他都穿越了,他为啥不去赵府。” “这就是接下来的关键问题了,也是必须跟你沟通的事儿!” 赵桂枝:…… 得了,她就是个捧哏的! 按照周生生的说法,当然她也是从钱货郎那头听来的,而钱货郎又是听陈仵作说的。不巧的是,陈仵作表示他是临危受命,压根就没跟他大姑父见过面,他是听赵闰土说的。而且赵闰土还是临时把他从官府喊出来,直接叫上马车,一路送他去县城那头跟赵桂枝一行人汇合,一面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对!口!供! “你爸说你是个傻子。” 赵桂枝都做好了准备听一个玄之又玄的故事,以及尽可能全神贯注的记牢自己的那份台词。 万万没想到啊,周生生一开口就是人身攻击。 “我能给自己换个爸爸吗?”赵桂枝绝望极了。 “别闹!我是在认真的跟你说事情,还有你爸这话也是非常认真严肃的。桂枝,你听好了。”周生生超级严肃的说,“你是个傻子。” 赵桂枝:…… 毁灭吧,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你爸也是两年前的那个冬日里穿越过来的,他说他不记得具体日子了,但肯定是年后正月里。所以大概就是跟我们一起的,最多也就是差个几天的样子。他说,他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回到赵府,完全是因为他在寻找他闺女。确切的说,是原身的养女,一个傻姑娘。” 那个有着韩剧男主极高配置的赵二老爷,之后的生活却是跟韩剧没有任何关系。他并没有温柔善良还具有高颜值的韩剧女主捡走,也没有粉色的恋情,更没有突然恢复记忆回来打脸并迎娶女主的剧情。 他就是简简单单的出了个车祸,还是被驴车撞的。 然后平平淡淡的失了个忆,还因为脑袋受伤,不光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脑子还不好了。虽然不至于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却是变成了一个铁憨憨。 周生生特别强调道:“就是比二狗子还蠢的意思。”她顿了顿,又再度强调,“这个话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你大舅说的,更不是你表哥说的。这话是你爸对于原身智商的真实评价!” 赵桂枝心说,那赵二老爷确实够傻的。 虽然他傻,但他的心地还是挺好的。哪怕没有高颜值女主捡走他,但他捡了个小婴儿。 根据赵爸的回忆,二十年前属于前朝刚完蛋,本朝刚建立还不是很久,一方面是政权尚未完全稳定,另一方面也是正好摊上了天灾人祸。 这其实挺正常的,如果真的是风调雨顺,前朝也不会直接完蛋。通常,一个王朝的覆灭都是伴随着各种特大灾难的。 也因此,在那几年里,丢孩子是常规操作,卖儿卖女也是有的,但小婴儿不可能有人要。 甚至再往前两年,还发生过易子而食的惨剧。 所以出门捡个孩子真的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赵二老爷还真就把这孩子养大了。更稀奇的是,不知道是这个孩子天生就有问题,还是谁养的像谁。 总之,这孩子是个傻子。 可就算是个傻子好了,赵二老爷也很稀罕她,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尤其这孩子长大后,样貌愈发出挑了,赵二老爷就更不放心她了,真的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 但最后,那孩子还是丢了。 赵二老爷急疯了,他本身脑子也不好,疯一般的到处找他家的宝贝闺女,结果闺女没找到,他自己还出事了,掉到了山上猎人挖的陷阱里。 陷阱是旧的,没有倒刺,但当时天气非常寒冷。等他弟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彻底冻僵了,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但醒来的却是赵爸了。 “他弟?” “就是那个当初撞了他的车夫。那个车夫把他捡回家后,一开始家里是有个老爹的,后来那老爹也过世了,家里就他们俩了。加上之后又搬过家,为了方便称呼,就以兄弟相称。赵二看起来年岁更大一些,就是他当哥,另外那个当了弟。” 赵桂枝不禁感概:“真是个好人啊!” “所以你爸穿过来后,也没丢下他。据你爸说,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后,别的都模糊了,倒是有赵府的印象,但对于父母兄弟或者其他家人,都只有很淡的记忆,并且没什么感情。唯一的感情就是收养的那个傻闺女。” 本来借了人家的身子重新活过来,就该帮人家完成最后的遗愿。 而赵爸又从记忆里发现,原身收养的傻闺女,跟他在上辈子的闺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年纪小了一些。 “你爸知道你出事了吧?”周生生问道。 赵桂枝点了点头:“我奶会穿越,就是因为接到了我爸的电话。她告诉我,电话里我爸说我出事了,可能还说了其它吧,但我奶一听说我坐的船翻了,我死了……我奶就嘎嘣一下厥过去了。” 周生生沉默了一瞬,然后冲着赵桂枝竖起大拇指:“果然你们老赵家脑子都有毛病。” 啊不是…… 难道你们就没毛病了?! 赵桂枝气得差点儿拍桌,好在她及时想起来了,她半夜里不睡觉是特地过来劝架的,而不是吵架的。 至于明面上的理由是这样的。 “继续,继续说。” “就是你爸觉得那傻闺女肯定真的出事了,然后你大概率会跟他一样,穿越并且借尸还魂。他会这么想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赵二老爷的长相,跟他也非常相像。” “所以他就忙着找闺女去了?” “对啊!不管猜测是不是对的,哪怕你没有穿越,他也必须要帮原身把傻闺女找回来。他说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他闺女真的傻了,他也会养着你的。” 赵桂枝呵呵哒:“替我好好谢谢他。”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为什么不让你们直接碰面呢,一个是你现在不傻了,还有就是你这次是带着二郎的,还有你小叔子弟媳妇小姑子。这些事情不好解释的,所以咱们要串个供。” 告知真相是为了让赵桂枝心里有个数,串供则是为了在二郎等人面前把当初撒的谎给圆回来。 万幸的是,赵桂枝从一开始就说自己失忆了,因此她可以直接装傻。而且失忆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她原先是个傻子嘛。 而赵爸身边还有个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跟原身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赵爸肯定是要照顾对方的。因此,那边也是需要一个交代的。 “商量的结果就是,到时候带你去见你爸,然后你假装迷糊,不要露出兴奋的表情来,也不要太过于激动。但你爸会表现出特别激动的模样,对他来说,是失散两年的父女重逢,但对你来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要冷漠,懂吗?” 赵桂枝也跟着抓了一把瓜子:“我觉得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看到我爸从来就没有激动过。” 她跟着又道:“与其说这个,你们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圆别的谎。我哥对二郎说,我爹娘失和,我娘带着我远走高飞了。然后呢?” “你娘带着你远走高飞了,然后你爹又把你偷走了!” “他给我偷走,又把我丢了?”赵桂枝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二郎肯定以为我全家都是傻子!” “得了吧,搞不好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反正你记住了,看到你爸时,你一定要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假装不认识这个人,不管他冲着你哭还是有多激动,你都要稳住,然后再由你哥赵泥巴介绍你们认识。” 赵桂枝心说,这番话的亮点怕是在于赵泥巴吧? 她哥啊,好好的一个瓜田少年,就这样从闰土变成了泥巴。 “好好好,我本色出演不就好了?我说你们真的是瞎操心,我跟我爸的关系又不好,我俩啊,那就不是爸爸和他上辈子的小情人,我俩是情敌!你是没见过我和我爸对掐起来,为的就是争夺我妈的所有权。” 不就是一脸冷漠的看着那个男人瞎激动吗? 赵桂枝觉得她可以的,本色出演! 结果,打脸来得是如此之快。 + 当数辆马车停靠在赵府门前时,赵桂枝打着哈欠下了车,跟其他人一起进了赵府的大门。 然后她就被结结实实的吓住了。 提前得了消息的赵闰土等候在大门内,这本来不算什么的,但他曾经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庞上,青青紫紫一片,看得出来这都是已经仔细养过的结果了,也就是说要是赵桂枝早来几天,估计看到的就是一个猪头了。 赵桂枝震惊了:“盛锦娘打的?” “你可拉倒吧!她压根就来过府城!” “搞不好是你千里迢迢奔赴省城挨揍的呢?” “我这么欠呢?” 江二郎一头冷汗的拉住了赵桂枝:“别说了,这是舅兄的私事。” 就像赵桂枝每次都觉得好为人师的江二郎太离谱一样,江二郎有时候也觉得他家小媳妇有一手戳人冷刀子的本事。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情况,难道不应该假装没看到吗? “我的乖乖!你是赵泥巴?”周生生一声大叫,“你咋越长越丑了?我记得你以前还是人模人样的啊!” “爹哟,挨揍了啊?谁下手那么狠啊!”石二苟紧随其后。 “太惨了,真的是太可怜了,怎么会有人那么狠的心呢?我的爹哟,这得有多疼呢。”尤神婆满脸的悲伤,如果她说话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别那么明显的话,大家还是愿意相信她是个大孝女的。 还有被挠花脸的钱货郎嘿嘿嘿的凑上来:“哎哟,惨还是你比较惨嘛!咋了?被媳妇儿揍了?噢噢,我想起来了,你没媳妇儿哈哈哈哈哈哈!” 江·以为自家小媳妇是唯一的奇葩·二郎:…… 算了,这大概就是家风吧。 赵闰土气得额间青筋暴露:“闭嘴吧你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大事,我二叔找到了。” “恭喜恭喜。”赵桂枝格外敷衍的冲他作了个揖,“所以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大冷天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进屋以后,再说别的事儿呢?很冷诶!” 其他人配合的点头,纷纷指责赵闰土过分,就算是客人好了,难道不能先让客人进门,再上几壶热茶几碟点心,然后慢慢的说事儿吗? 幸好,他们一行人中也有个靠谱的正常人。 江二郎拉住了拔腿就要走的赵桂枝,提醒她:“舅兄的二叔找到了,他二叔不是你爹吗?” “哈?还有这种事儿?” “我记得是这样的,你不是赵府二房的嫡女吗?”江二郎尽可能保持微笑,“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赵桂枝抬头看赵闰土:“我爹找到了?不是说他已经没了吗?” “找到了,在大堂等你。”赵闰土不想再说了,他觉得就他妹这个气人的样儿,保持住就差不多了,起码能替他报仇了。 在赵闰土的带领下,甭管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一行人都过来了。包括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的三郎俩口子和幼娘。 哦不,幼娘起码在去年听赵老太太提过几句,她还不算是最懵圈的,还能小声的帮三哥三嫂科普两句,看她的表情很是替赵桂枝感到高兴。 一行人穿过前院进到了正堂所在的院子里,迈过门槛走入正堂。 正堂里,当然不止一个人,除了伺候的人之外,主座上的是赵老太太,站在她身边不住的原地打转的人就是赵二老爷,也就是赵爸。 另外还有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人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那是赵二的结拜弟弟。 赵闰土先进去的,进去之前用眼神示意赵桂枝怎么气人怎么来。 紧跟着入内的就是赵桂枝了。 只见她一副冷漠中透着好奇的表情,一进入正堂后,她就愣住了。 赵爸激动的冲过来,他打算按照说好的剧本那样,泪流满面的表演一个父女重逢。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 自家那个倒霉闺女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进了屋,然后原地愣住,就在他准备冲过去时,倒霉闺女一个猛转身,冲着他的结拜弟弟,震惊且超大声的喊道:“爹?!!!” 赵爸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 算了吧,这个倒霉闺女谁要谁捡去,他不要了! 而他的结拜兄弟则用更震惊的表情看着赵桂枝,然后扭头去看赵爸:“哥……哥我觉得大侄女的脑子不像是好了的样子啊!她以前再傻也没认错过爹啊!她好像比以前更傻了。” 赵爸:…… 她不是傻,她就是故意气我的! 第131章 因为赵桂枝爆发出了惊人的演技,赵爸有一瞬间甚至误以为他闺女真的认错了人。 但是可能吗? 先不说他人就站在赵老太太身畔,单就是他这副长相好了,几乎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赵爸年轻了不少岁数。他上辈子已经面临退休的年纪了,更是为了照顾年迈的老母亲,早不早的选择了调职,想着就是横竖也没几年了,还不如早早的让开重要的职位,让年轻人去拼搏。 一朝穿越,他变年轻了! 在接受了原身全部的记忆后,他一方面是为了原身这些年的经历感到唏嘘不已,想着堂堂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出身这般好却阴差阳错的沦落到了这般田地,那真的是非常感概。另一方面,他也很是庆幸,因为原身当时只有三十八岁。 这是刚穿越时的年纪,如今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已有两年光景了,因此他已经有四十岁了。 可那也很年轻啊!比上辈子年轻了足足二十岁啊! 但说句实话,人家女大是十八变,可他都是个小老头儿了,还能有什么变化?退一步说,就算是有些变化好了,他亲闺女还能不认识他? 赵爸眼神幽怨的看着他闺女,仿佛用灵魂在斥责这个不孝女! 然而,赵桂枝一无所觉。 她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朝着眼前这个农家汉子打扮的人,两眼瞪得老大,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哪怕对方已经发出了灵魂拷问,觉得她的脑子非但没变好反而变得更傻了,她还是坚持问道:“爹?爹是你吗?” 农家汉子:…… 他哭丧着脸看向赵爸:“哥!哥这可咋整儿呢?大侄女这样还有救吗?你不是赵府的二老爷吗?你去请府城最好的大夫给大侄女看看脑子吧!” 赵爸瞪眼再瞪眼,终于忍不住愤怒的开口:“赵桂枝你个不孝……” 最后一个字都尚未说完,方才落后赵桂枝两步的江二郎终于进了堂屋内,待看清楚屋内的情形后,他浑身一颤,跟赵桂枝一样,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农家汉子:“爹?!” “噗!”赵闰土本来是想接着喝茶的机会,稳定一下情绪,免得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而招致他二叔的第二顿毒打。 万万没想到,他妹子已经够损了,找的妹婿居然如此的配合。一个叫爹,另一个也不管到底叫对没有,也跟着叫了爹。 很好! 特别好! 他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还偷瞄他二叔,发现对方确实黑了脸后,高兴得笑抽了气,然后捂着肋骨叫疼。 “你个浑小子边儿玩去!”赵爸怒怼大侄儿,然后又去看亲闺女和这个头一次见面的女婿,“桂枝啊,你自己傻,还找了个傻女婿啊?” 谁都没有搭理他。 赵桂枝和江二郎保持着一模一样的表情,无比震惊的看着,再看着。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陆续走进了屋里,于是剧情在众人进门的一瞬间,继续撒丫子狂奔向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首先是三郎,他压根就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也跟着张嘴就来:“爹!” 紧跟着他的黄氏被他这么一吓,本能的跟着喊:“爹。” 幼娘迷茫极了,顺着几人的目光看过去,随后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得脱眶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的挤开别人走上前去:“爹!爹你怎么来了?爹!” “爹!爹!”石二苟不嫌事大的跟着叫。 尤神婆多配合呢,反正她都习惯了叫金主爸爸,换个人也没啥的,对吧?她当下也跟着瞎起哄:“爹!爹哟,让我也瞧瞧咱们的新爹。” 周生生按说辈分是最大的,但无奈她的年纪却是最小的那个,加上她这回上府城来,带了不少金银细软,因此在下马车后,又额外多叮嘱了随从几句。如此这般,她跟钱货郎就略晚了点儿,哪怕后来被赵闰土挡了一下,勉强算是赶上了大部队,但她还是落在了一众人的最后。 眼瞅着前头直接乱了套了,周生生可算是感受到了她家大姑子当年的悲痛。 太烦人了! 这一群熊孩子! “你们可闭嘴吧!”周生生可不怵赵爸,按照上辈子的身份,赵爸还要管她叫大嫂呢。再就是钱货郎了,他更是完全不怵,论辈分他是赵爸的大舅哥! 你看江二郎在赵闰土面前有多老实恭敬,就能想象的出来,赵爸在钱货郎面前…… 呃,赵爸不get这个大舅哥的。 爱咋咋地! 什么以人品能耐征服媳妇儿的娘家人,赵爸才不是,他就是靠颜值和花言巧语,才拿下了能干的媳妇儿。 至于怕媳妇儿的娘家人捣乱什么的,那也是完全不存在的。假如是二舅哥,那说话还有点儿份量。一贯以不靠谱闻名的大舅哥嘛,谁在乎呢?赵妈甚至是恨不得她大哥反对的事情全部照做不误,试想想,一个不靠谱的人赞同的事情能靠谱到哪里去?反之,他都强调反对了,那起码也得试试看吧? 因此,很快周生生和钱货郎就昂首挺胸的走在了众人前头,然后凝神一看…… 倒霉妹夫还是老样子,帅当然是帅的,甚至因为年轻了二十岁,好像比记忆中的要帅上不少。 但那是重点吗? 重点在于,坐在倒霉妹夫下手处的那个庄稼汉子打扮的中年人。 周生生飞快的看了钱货郎一眼,很凑巧,钱货郎也在看她。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又盯着眼前这人看了半晌。 在此起彼伏的叫爹声中,周生生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气氛。 “江叔?你是江三叔吗?等等,江奶奶是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啊?桂枝,你公公还有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双胞胎兄弟?” 赵桂枝终于回过神来了,她又不是真傻,方才主要是太过于突然了,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一脸冷漠外加不耐烦的认爹。当然,认爹是附带的,最重要的还是气死她爹! 结果,她一眼看到江父坐在了她爸的下手处…… “二郎你咋回事儿?连你爹都认不出来了?还有你,三郎你是不是傻啊?你们几个瞎起哄个啥?”赵桂枝一个个的数落过去,那气势,不禁让三郎想起了他那留在老家村子里的娘。 三郎也是个嘴瓢:“二嫂你真的是越来越像我娘了。” “会不会说话?你信不信回头我就给你塞到书院里重新上课念书去?” 这个威胁太过于渗人了,三郎瞬间鞠躬道歉,诚恳的表示他知道错了。 赵桂枝怼了一圈人后,又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庄稼汉子脸上:“爹?……不是,五叔?” “我是你二叔。”庄稼汉子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脸,“大侄女啊,你的脑子真的好了吗?你以前是成天冒傻气,可你从来也没认错过人啊!那才是你爹!” 他指了指已经气得龇牙咧嘴满脸扭曲的赵爸,再次强调:“他是你爹!” 赵桂枝特别敷衍的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的转过头来:“嗯嗯,知道了,那不重要。” 庄稼汉子沉默了,随后又忍不住问:“你爹都不重要了?” “没有叔你来得重要。”赵桂枝也不喊五叔了,当然更不能喊二叔。她快速衡量了一遍,决定简单点儿,别搞得那么复杂了,直接喊叔还显得更亲近一些。 调整好了心态后,赵桂枝立马摆出了甜津津的笑容,特别自然的坐到了庄稼汉子身边的圈椅上:“叔啊,咱们得有两年没见了吧?”毕竟她穿越有两年了。 “那可不?你爹这两年里,找你都找疯了。” “他不重要。”赵桂枝摆了摆手,又道,“叔啊,我这脑子吧,有时候好有时候坏的,记事情也是模模糊糊的。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想问问你。” “没事儿,傻就傻呗,反正你都傻了这许多年了,你只要知道下雨天往屋檐底下躲,就行了!” “……” 赵桂枝差点儿就要骂娘,好在她及时想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若真的像她猜测的那般,那么他娘就是对自己很好的江奶奶了。为此,她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问道,“我依稀记得咱们家好像有个人对我特别好……” “那肯定是你爹!” “但我记得他好像少了一根脚趾头。” 庄稼汉子面上的表情一空,想了一下后才回答:“家里少了一根脚趾头的人是我,我记得哥他是全乎的。” 赵桂枝抬头看向二郎:“咋说?” 江二郎点点头:“长成这样若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不相信的。还有少了一根脚趾头,那就更凑巧了。” 长得像就一定有血缘关系吗?那你是没有见过全国遍地小岳岳了。赵桂枝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也是认为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 关键就是,长得像,年纪看起来也是对的,重要特征也对上了。 “你们在说啥啊?”庄稼汉子迟疑的问道,“那个,我大侄女婿?你看起来不傻呢。” 三郎忍不住笑了,可惜他暴露了,得了江二郎一个回眸凝视后,他默默的缩了。 江二郎整理了一下思路,索性从头开始说起。说几十年前闹灾荒时,他奶奶诞下了最后一个孩子,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养不起这个孩子,他爷爷狠下心来将孩子送给了当时去那一带收山货的商贩。当时也没想过要认回来,因此什么信物都没有,偏巧那孩子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特殊的胎记。有限的信息就是当初因为耗子猖獗,咬掉了出生不久孩子的一根脚趾头。 庄稼汉子目瞪口呆。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不知道这些事儿。我有爹娘啊,我娘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就没了,我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还攒钱想给我娶媳妇儿。没想到后来我闯下了大祸,把我哥给撞傻了,我把人拖回去后,媳妇本就拿去抓药给他看病了。再后来,我爹没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我哥了。” 他的人生其实也蛮简单的,家里的关系非常简单。当然,亲戚肯定还是有的,可因为正好他出生到二十年前,这段时间里时局不稳,大家逃命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管亲戚的死活呢? 磕磕绊绊的说了自己的事儿,他下意识的拿眼去看赵爸:“哥,你说这事儿可咋整儿呢?” 赵爸:…… 别问我,问就是原地自闭了。 有谁还记得今个儿是他跟闺女久别重逢的大日子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你爹娘亲生的,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多大了!”赵爸咬着后槽牙说,“你要是怀疑,就跟他们一起回老家看看。他们不是连人都能认错吗?如果真有那么像,估摸着就是了。” 庄稼汉子老老实实的点头:“好好,我听哥的。” 赵桂枝忍不住质疑起来:“他都是个傻子了,你还听他的呀?” “那他不是脑子好了吗?” “我的脑子也好了,叔你以后会听我不?”赵桂枝又指了指那几个刚才起哄得厉害的熊孩子,“叔你一夜之间儿女成群了,开心不?” “开心,但我知道他们不是喊我。”说是这么说的,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既开心又羡慕的表情,“这些都是你公公的娃儿啊?他有这么多的娃儿啊?真好。” 他满脸艳羡的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不光把石二苟和尤神婆包含进去了,连带周生生和钱货郎都没错过。 周生生瞬间炸毛:“我不是!我一直在喊你江叔呢!” 钱货郎更气,开什么玩笑,他的辈分已经够低了,真的不需要再往下降了:“我更没有!我连叔都没有喊过!” “噢噢。”庄稼汉子继续点头,“也好,都好,好多娃儿啊,看起来还都不是傻子。” 其他人:…… 想解释吧,但这话仔细想想也没错,他们确实不是傻子。 但要是不解释吧,这话听着跟骂人似的。 夺笋呢! 众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终选择战略性撤退。 “走吧走吧,散了散了。” “我要回去收拾一下行囊。” “客院在哪儿啊?赵泥巴你倒是安排个人给咱们带路呢。” 转瞬间,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还是有人留下来的,赵桂枝和二郎肯定不会走,三郎、黄氏还有幼娘也是眼巴巴的看着。 等其他人走了,幼娘忍不住问:“二哥,他真的是五叔吗?” 回答她的却不是二郎,而是三郎:“大伯好端端的在村里呢,二叔人在孝义镇上,老三就是咱们爹,四叔小时候夭折了,过年我们去拜祭祖宗的时候,还给他烧了纸钱。那剩下的也就是五叔了。” “可我记得以前好像还有个姑姑。”幼娘歪着头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语气里有些不太确定。 “是有姑姑,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但其实那不是咱们奶生的,而是咱们爷爷的兄弟家的孩子。”三郎到底比幼娘大了五岁,知道的事情也就更多了,“好像是因为战乱和灾荒吧,咱爷爷的兄弟人没了,就留下了俩闺女。咱爷爷人好,宁可把亲生儿子丢了,也要养活俩侄女。又怕俩侄女没爹没娘的叫人欺负了去,就索性让她俩管咱们爷奶叫爹娘,横竖也没指望她俩继承香火。” 这话也没错,但问题是…… “瞎说什么呢!”二郎抬手敲了下三郎的脑壳壳,什么叫做宁可把亲儿子丢了,也要养活俩侄女?他们爷爷丢掉的那个亲儿子,眼下就在跟前呢! 三郎捂着额头不吭声了。 幼娘却是不怕的,她又问:“真的是五叔呀?奶奶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呢?可惜咱们才刚来,这就要回去吗?还是求求赵爸爸吧。” 赵闰土一个腿软,差点儿没摔了:“江小姑娘!你不要跟着他们乱叫!你直接喊我赵闰土、赵树枝、赵泥巴……咋样都行,别喊赵爸爸,算我求你了!” “可菜花姐姐说,叫爸爸才是最有礼貌的。”幼娘本来就是一副甜美可爱的小姑娘模样,这会儿笑眯眯的喊爸爸…… 要知道,赵闰土翻过年二十八了,幼娘才十二岁。 只见赵老太太猛的伸手,一把抢过了赵闰土别在腰间的折扇,然后咬着后槽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凶狠的连击赵闰土的脑壳壳。 啪啪啪啪啪啪! 赵闰土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惨遭毒手。 他连声惨叫,还不敢直接逃走,因为府医再度叮嘱过他,说老太太打他的时候,千万不能躲,万一因为他躲开了,老太太为了追上去,摔了一跤那就完蛋了。很多老人本来能活好久的,就因为摔了一跤,直接把命摔掉了。反过来说,他年轻力壮的挨顿打没事儿的,还劝他说,要相信一位老祖母对她唯一孙儿的爱。 总结一下就是,躲开了,老太太可能就要出事;不躲开,双方都没事。 赵闰土心里苦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奶!奶!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揍我干啥呢?我最近啥事儿都没干呢!” 赵老太太手不停歇的猛敲:“你还没干啥?你啥都没干你还有道理了?你想想看,江小姑娘翻过年就十二岁了!” “咋样啊?你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你要是十五岁成亲,十六岁生娃,你的娃儿现在就跟江小姑娘那么大!” 卧槽!! 道理还能这么扯?! 赵闰土大为震撼,简直可以说是灵魂受到了重创。他还想说什么,在不久之前也跟他一个待遇,只是他遭遇的是折扇攻击,而三郎遭遇的是亲哥的脑瓜崩儿——反正三郎开口了。 “对对,我娘就是这么说的。她可担心我娶不到媳妇儿了,从我十四五岁就开始帮我相看亲事,没想到我的亲事那么坎坷,直到去年我才娶着媳妇。赵奶奶啊,你看,这就是我媳妇儿,她娘家姓黄,闺名叫莺儿。上次我来您府上做客,您不还说了,等我娶了媳妇儿要带给您瞅瞅吗?您瞅,尽管瞅!” 三郎去年就来过府城了,也拜访过赵府的,但因为性别的缘故,他确实没怎么往后宅去。而且之后不久,他就跟着送货的队伍回了孝义镇,前后没待多久不说,还尽被使唤来使唤去的,连府城都没逛过。 但他还是记住了,记住赵老太太曾经礼貌性的问过他一些问题,在赵闰土遭受重创之时,他勇敢的挺身而出…… 再一次给了赵闰土一记冷刀子。 赵闰土人都傻了。 他先前咋没看出来江三郎居然是这么鸡贼的人?居然踩着他上位? 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说,赵奶奶的折扇攻击再度来袭:“你个倒霉孙子!人家三郎才多大呢!你看,媳妇儿就娶上了,你呢?你呢!” 三郎笑着回答:“不小了,我翻过年就十七岁了,真的不小了。” 本来这话也没毛病,偏生赵闰土在攻击之下虽然不敢躲开但他敢逼逼啊!他直接就嚷嚷道:“我还小呢!奶,您讲讲道理,我还小呢!” 一个说我还小,一个说我不小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结。 赵闰土捂着心口对江二郎说:“妹夫你是不打算混了是吗?管好你弟!” 江二郎无奈的瞅了眼弟弟:“不然你送他一套新出版的题库吧。” “我送他十套!哦不,一百套!写不完你就完了!”赵闰土忽的想起了什么,“你娘呢?对了,你写一套卷子,我送你娘一副银手镯!你等着,我看你娘不打死你!” 三郎:…… 完了。 早知道赵闰土气疯了那么吓人,他就不刺激这人了。 赵闰土还在那儿愤怒的跳脚:“我就送他去孝义镇那边,然后再把你娘、你奶奶,还有你家谁来着?统统带来!你等着啊!江三郎我看你写卷子写到手软!” 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江五叔的身份,那就得送他去大坳子村认亲,祭祖估计也是免不了的,因此只能让他过去,而不是让江奶奶过来。 但之后,算算日子,他从府城到大坳子村,再认亲、祭祖耽误一段时日,基本上春耕也就过去了,天气开始逐渐转暖,但又还不到热的时候。一般来说,那段时间才是最适合出远门的。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赵闰土一锤定音,江母暴打小儿子的戏码,他看定了! 江三郎绝望的向他哥求救:“二哥!” 二郎摊了摊手,表示无奈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疑窦:“三郎你怎么越来越像石二苟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郎跟石二苟一路上坐同一辆马车,接受同样的魔鬼教育,俩人终于傻到一块儿去了。 但最起码,石二苟没有这个胆子,他是绝对不敢挑衅金主爸爸的。 金主爸爸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跪下来叫爹! “有……谁……还……记……得……我……吗……”赵爸已经放弃了凹造型了,他索性蹲在了地上开始画圈圈,身上的黑气都快凝结成实质了。 几人循声看过去,赵桂枝恍然大悟:“对哟,哥你先前在宅门那里是怎么说的?我爹?哪个爹?赵二老爷对吗?噢噢,爹你好,爹再见。” “走吧,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爹就在这儿,叔也在这儿,跑不掉的。”赵桂枝一声招呼,早就后悔想要跑掉的三郎积极响应! 眨眼间,几人都跑掉了。 走在最末的江二郎无奈极了,冲着赵爸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尴尬和歉意的笑容,还冲着他作揖,说等下再来赔罪。 不多会儿,除了下人之外,正堂里就只剩下了三人。 分别是,赵奶奶、赵爸、赵泥巴。 赵奶奶是最淡定的那个:“走了,我也回去了。你说你们折腾个啥?我根本就不用来前头呢,我孙女会去慈安堂看我的。尽瞎折腾!” “好嘞!奶,孙砸搀着您打道回府喽~~”赵闰土狗腿子一般的扶起了赵奶奶,临走前还冲着他二叔抛了个无比狰狞的媚眼。 仿佛在说,叫你揍我!叫你往死里揍我!好了吧,遭报应了吧?活该! 赵爸:…… 人生是如此的悲惨,他想念他媳妇儿了。 “来人!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省城盛家!还有,给我找几个媒婆来,我要去盛家提亲!” 老娘和闺女都靠不住,人呐,他最终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亲亲老婆了。 老婆我来了=3= 第132章 对于赵爸来说,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他是很想立刻马上就离开府城赶往省城找他亲爱的老婆大人,但他说了算吗? 就不说如今的赵府是赵闰土的一言堂了,哪怕是在赵闰土穿越之前,原身也早就掌控了赵府。 赵二是谁? 那重要吗? 这时候就得夸一夸赵老太爷的先见之明了。当年,他为了给倒霉儿子做收尾工作,又是安排后事又是处置知情者的,动作之利索,到年前赵桂枝想打听一下赵二老爷的情况时,都找不到几个当年的老人了。 于是,赵爸再一次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他说他要出门,管家说要去请示一下大少爷。他说他是府上的二老爷,管家说您的身份也得让大少爷确认一下。 等管家真跑去请示了赵闰土,神情沉痛的回来告诉他,大少爷不同意他离开赵府,既不会提供长途马车,也没有随从带路,还顺便告诉他…… “大少爷让小的转告您,让您没事儿不要出门,有事儿也不要出门,千万要牢记一个事儿,赵府的二老爷早在二十年前就因为得了急病暴毙了,后事都是由老太爷亲自操办的。对了,就在前不久的过年祭祖上,大少爷还给您上了供品,去年中元节的时候,还亲自去您的坟前帮您描了一下碑文。” 管家撂下这些话后,就动作飞快的跑路了。明明他年岁也不轻了,瞅着都是上了四十岁的样子,结果跑路的速度愣是比那大小伙子都不逊色,完全可以看出来他那满满的求生欲了。 赵爸:…… 原身混得真惨。 当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真的很想再一次离家出走,但考虑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没有钱,也没有能耐一个人跑去省城,尤其他既不认识路,也不知道盛家到底住在省城的哪个位置。 苦啊! …… 赵桂枝可不知道她老爸已经开始哭诉自己命真苦了,她只吩咐仆妇们开箱整理收拾行囊。 她和二郎所住的小院子当然是提前就打扫好的,其他东西也是一应俱全的,但她年前回老家时,还是带走了不少东西,因此收拾起来还是需要一些工夫的。 吩咐之后,她就看到二郎一脸纠结的走了进来:“出什么事儿了?” “倒是没什么,我看到管家派人将五叔安置在了三郎旁边的屋里,黄氏被幼娘带去她那边暂住了。其他人也都有暂时落脚的地方。”二郎慢了赵桂枝一步过来,自然是因为不太放心其他人。 但事实上完全没那个必要的,别说三郎已经来过一次了,他上次就是住在前头的客院里的,小厮仆妇都是认识他的。就算是头一次来到府城的三郎媳妇儿黄氏,有幼娘带着,暂时安顿下来肯定没问题的。 至于石二苟和尤菜花,以及周生生和钱货郎…… 淡定儿,这两对来到赵府就跟回家一样,特别得自来熟,一点儿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模样。 “放宽心,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赵桂枝知道二郎在操心什么。 江家里头不靠谱的人是有的,但绝大多数还是很靠谱的。就好像是因为靠谱的人太多了,甭管江父江母、大郎和薛氏,还有二郎都是很稳重的性子。据说,已故的江爷爷也是这样的人,能给人一种特别靠得住的安心感觉。除此之外,江大伯和江二伯也是十分得稳当,教养出来的儿孙拎出来都是能顶事儿的。 可能就因为绝大多数都是靠谱的,就很容易催生出来个别奇葩。大房那头主要是江奶奶,特别得靠不住。二房因为来往不多的缘故,赵桂枝还没太大的感觉。他们三房这边,肉眼可见的就有三郎和虎头。 二郎就一直很不放心三郎这个蠢弟弟。 从他还在村学念书的时候,就恨不得日日夜夜盯着三郎。等他后来去了镇学,又想方设法的让三郎也转学去镇上。及至如今,三郎都成亲了,他还是有些放不下。 见二郎还是眉头紧锁,赵桂枝就笑了:“我知道你担心三郎,可三郎这就不错了。你瞅瞅我家这边亲戚,真要是操心的话,那可真是把心操碎了都没用。” 江家是极个别的不靠谱,并且就算是最不靠谱的,作死能力也有限。 再看赵桂枝这边的亲戚们,那是各打各的都靠不住。估摸着就因为这样,才催生出了赵妈这个稳定人心的家族灵魂人物。 可惜,眼下瞧着,赵妈也就是盛凌云,也有撂摊子不干的打算。 二郎叹道:“我只是觉得,三郎原先在孝义镇上,还能帮着看下书铺,帮人代写家书挣钱。他如今来了府城,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在日禄书院花费的束脩、笔墨钱都是舅兄帮我垫付的,着实没脸面再让弟弟妹妹白占这份便宜。” 其实退一步说,幼娘都是可以接受的,她毕竟年岁小,去年又跟着尤神婆学了一些绘画技能,赵桂枝也教过她一些关于熬糖浆、做造型别致的棒棒糖的技巧。 幼娘实际上并不是吃白饭的,赵闰土经常让人拿一些订单给她,或是甜品糖果的定制单子,或是儿童教辅书的封面和插图订单。 总之,她虽然年岁小,但她真的是自食其力的。 但三郎和黄氏…… 这拖家带口的…… 二郎自诩没那么厚实的脸皮,可他又实在是想不出来,三郎还能做些什么事儿。别看赵闰土的教辅书系列生意做得很大,但实际上赵府反而没有直接的店铺,他们是供货商,有自己的出版印刷坊,也跟府城以及各大县城的书商合作,去年下半年更是跟盛家搭上了线,准备将教辅书卖到省城去。 然而,赵家没有自己的书铺,哪怕有好了,二郎也不好意思把自家蠢弟弟塞进去。 他对赵桂枝说了自己的顾虑和烦恼,除了不愿意占岳家更多的便宜之外,他也担心让三郎养成了不劳而获的坏毛病。 赵桂枝很快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就是吧,这个主意实在是有点儿笋。 但暂时这么办倒也是可以的,横竖只是临时的嘛!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就将这主意告诉了二郎。二郎初时格外得惊讶,但很快就点头说好,并表示只要赵闰土同意,他可以配合协助三郎。 赵桂枝心说她哥肯定会答应的,毕竟…… 笋兄妹这个绰号还能是白起的?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搞定了三郎后,二郎又提到了他可怜的没人搭理的老丈人,委婉的告诉赵桂枝,她方才的表现可能有些伤人,毕竟他那老丈人看起来像是很期待父女重逢的。结果,赵桂枝对江五叔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她爹。 “二郎你忘了吗?我失忆啦!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失忆大法好,赵桂枝把所有的一切原因都归咎于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仔细想想也是对的,她全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忘了她爹以及这十多年来的父女相处的温馨记忆。从她的角度来看,她爹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二郎神奇的被说服了,但他还是提醒赵桂枝,有空可以多跟赵二老爷相处一下,就算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父女天性还是在的。 赵桂枝:…… 父、父女天性? 互相竞争的天性吗? 她妈在的时候,父女俩和乐融融的,只要她妈一走,俩人当场撕掉假面具,瞬间开启掰头模式的那种天性吗? 所谓的表面父女,用在赵桂枝和赵爸这对父女俩身上,绝对是再合适没有的了。 偏偏,这辈子的情况有些特殊,虽然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暂且不知道,但最起码在短时间内,盛凌云是绝对不可能来到赵府的,当然他们父女俩也不可能去盛家待着。 这就直接导致了赵家父女俩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没有赵妈的情况下,相处…… 那还演个屁啊! 观众都不在,父女情深演给谁看啊? 当着二郎的面,赵桂枝还是微笑的答应了:“你说得对,我会应该好好孝顺我爹。不过,比起我,我想我奶奶更需要他。所以先把时间留给他们母子俩好吗?” 二郎瞬间被说服了。 也对,失忆的人是赵桂枝,又不是赵奶奶和赵爸。想来,那对母子才更需要时间来弥补这缺席了二十年的情分。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二郎本来还琢磨着,等稍稍修整之后,就要去找老丈人。他娶了人家唯一的宝贝闺女,怎么着也该好好表现一番。 被赵桂枝这么一忽悠,他觉得这事儿不着急,来日方长嘛,应该将这宝贵的团聚时间留给赵奶奶。 于是,赵爸左等右等的,谁也没等来。 他就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大金毛,委屈得团成一团,最后只能顶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跑去找赵奶奶寻求安慰了。 然而,赵奶奶并不想安慰他。 “你说你折腾出多少事儿来!当初麻溜的接受盛家的求亲不是挺好的吗?有媳妇儿就偷着乐吧,当上门女婿咋了?咋地还委屈你了?桂枝她妈多好的人呢,你还嫌弃,你凭啥嫌弃?!” 像这样的挨骂,最近几天频频在赵府上演。 确切的说,自打前几日认亲之后,赵爸就没少挨骂。挨骂的范畴从他当年拒婚,到后来的离家出走,再到他都穿越两年了,都没想到立刻回赵府…… 有些骂确实是应该的,但另外那些就有些扯了,毕竟当初拒婚的人又不是他,他是两年前才穿越的,二十年前的事情怎么能赖他呢? 然而,有句话叫做,你妈骂你是不用找理由的,她就是想骂你,你就老实受着吧。 赵爸真就跟只大金毛一样,耷拉着脑袋老实挨骂。 “……你还揍你大侄儿!”赵奶奶以这句话作为收声的点。 恰好,赵桂枝过来了。 她是过来蹭饭的,打发二郎去找三郎他们吃饭,自己来到慈安堂蹭饭的同时,顺便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结果,才刚走到门口时,就听到她奶那熟悉的骂人声音,顿时心情大好,感觉今晚的晚饭都能多吃两碗了。 谁让她爸总是背着她向她妈告状呢?什么昨个儿夜里起床上厕所,还看到闺女那屋的灯是亮的,肯定熬夜玩手机了。什么快递又到了,闺女又乱买衣服了,每次都说衣服不好看,她咋不检讨一下自己不好看呢? 当然,赵桂枝也没闲着,逮着机会就跟她奶告黑状。以前学生时代就说她爸不给她生活费,让她奶抽他。后来毕业了,虽然是家里蹲的,但她还是能靠朋友圈减肥减脂健康美食赚些零花钱,她又告诉她奶,她爸想让她买一份生日礼物,东西都看好了,就是一辆进口的山地越野自行车! 她仗着她奶不懂市场价,着重强调了两个关键词。 “我爸让我给他买一辆自行车当生日礼物!自行车,两万块!” 于是,那天傍晚她奶是举着擀面杖等在门口的,一看到蠢儿子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就大声威胁:“我要把你的腿打断!我看你咋骑车!还两万块的自行车,亏你想得出来!” 最终的结果还是令多方都皆大欢喜的。 在赵闰土的推荐下,赵桂枝买了一辆八百块的自行车送给她爸当做生日礼物。她奶还特别高兴,说永久牌的自行车啊!放在三四十年前,骑上这个去街上溜达一圈,绝对是街上最靓的崽! 赵爸:…… 您也说了那是在三四十年前QAQ 虽然眼下连时空都变了,但塑料是已知最不容易腐烂的物质。也因此,塑料父女情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 塑料父女情,真情永流传。 “奶!我来了!您别停呢,想骂就接着骂,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套。”赵桂枝兴高采烈的窜进了屋里,瞅了一眼屋内果然没其他人后,她更放得开了,“奶,我刚才好像听到,是我爸打了我哥?为啥呢?我哥他人那么好,他为了我们整个家付出了那么多!” 对于赵奶奶来说,大孙子肯定比小儿子更贴心。 再说了,这回不是俩人对掐,是大孙子单方面的被小儿子揍了一顿。本来就偏心的老太太,一想起这事儿就火大。 更火大的是,大孙子挨揍的地方还是脸,每次只要一看到她孙子那青青紫紫的脸,她就开始火冒三丈。 “对啊!土疙瘩多好一孩子呢,你揍他干嘛?要不是他,你还在外头吃苦受罪呢!他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去找你?他还帮我找到了木疙瘩,还努力的赚钱给咱们花。多好的孩子呢,你咋下得去这手呢?” 赵桂枝十分配合的点头附和,努力做一个优秀的捧哏:“就是就是,这也太狠了,就这还是当亲叔叔的。” “可不是吗?好好的一张脸就被打成那样儿了,这两天都好多了,前两天刚打完的时候,太可怜了,肿得就跟猪头一样,可把我心疼坏了!” “我看着都心疼。” “你还不如你闺女呢!你咋那么狠心呢?打坏咋办?你有脸去见你哥你爹吗?” “换我我就没脸。” “那他可不一定!我看他脸皮厚着呢!对了,木疙瘩啊,你是不知道他先前还打算去省城找你妈呢!” 赵桂枝瞬间警觉,比起好忽悠又偏心的奶,她妈可是火眼金睛。等她妈一来,指不定她爸又背着她搞事告状了。 当下,赵桂枝搂着赵奶奶就开启了撒娇模式:“这可不成呢!咱们老赵家对不住人家盛家。你说说看,这要是不想结亲,大可以直接说出来,盛家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家。可前个儿还欢欢喜喜的交换了庚帖,下了小定又下大定,冷不丁的就反悔了,拒婚了。奶你想想看,要是我摊上这样的事儿呢?” “要是你……”赵奶奶还真就认真的代入了一下,这一代入可不得了了。 一想到她家的宝贝木疙瘩,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哄骗得他们家把前头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突然间反悔了不干了。 怎么可以这样!! 再深入想一想,赵奶奶毕竟穿越已经两年光景了,她跟赵桂枝还不一样,她是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的。当然,继承了记忆不代表真的就能感同身受,但最起码她知道的事情会比赵桂枝多出很多来。 譬如说,古代的嫁娶模式。 娶媳妇儿反而是简单的,花钱就可以了。要提前准备好婚房,然后聘礼之类的也多是以金玉为主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有钱,其实不用花太多的时间精力,就能将聘礼以及大小定需要的东西准备出来。 但嫁闺女却不是这样的,要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起来,古代的讲究更多,家舍要自己准备好,还有嫁妆箱子等等,所需要的木料甚至不可以是临时采买的,而是要提前十几年就种下。 像赵府这种人家,多半都是得了闺女后,立刻买下一大片带山的庄子,然后在山上种植大片的适合打家具做箱子的树木。等闺女长大了,要说亲时,木料也已经长成了,可以用了。 不至于木料,还有其他的所有一切嫁妆,多半都是提前好多年备下的。花钱是一回事儿,关键每一样都代表着父母对女儿的爱。 赵奶奶本身没有闺女,但她在对待儿孙的方面,特别有同理心。 一想到盛家老太太在四十年前,盛凌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细细的为闺女准备好一切。偏生,盛凌云在亲事方面一度十分得艰难,好不容易说了个四角俱全的亲事,结果对方临时反悔了。 再往深了想,盛家老太太是有一儿一女的,当然她还有庶子庶女,这个暂且不提。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亲生孩子,却只有那两个。 而长子还早早的过世了,只留下了当时正怀着孕的妻子。 赵奶奶的情况也差不多的,上辈子的她早年丧父中年丧夫,到了晚年还失去了长子长媳,只留下了当时年仅两岁的赵闰土。 她特别能够理解盛家老太太,再看蠢儿子时,就觉得分外碍眼了。 结果她的宝贝孙女还让她代入一下。 甭管是代入跟她经历相仿的盛家老太太,还是代入到赵桂枝被人辜负,她都很生气。 “你说你咋能这样呢?姑娘家的名声本来就很重要,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亏不亏心?还说盛家知道你跑了而不是真的暴毙了,他们知道又咋样?承认你暴毙了,总比承认你拒婚来得强吧?要是我家木疙瘩摊上这种事儿,我恨不得让对方当场暴毙!” 赵爸:…… 这还有地儿说理不? 那是原身干出来的混账事儿,不是他! 然而,面对愤怒的老娘,赵爸只能陪着笑点头哈腰:“对,妈您说得对,太对了。” “那你知道错了不?”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赵桂枝哼哼唧唧的捣乱:“你冲着我奶说对不起有啥用呢?你对不起的是我奶吗?” “就是!你应该跟木疙瘩她妈说对不起!” “还有我哥!” “没错!还有土疙瘩!你说你好端端的揍他干嘛?你跟他道歉了没?” “肯定没有,不信奶你问我哥。”身为笋兄妹的一员,赵桂枝对她哥太了解了,就算真的有道过歉了,她哥也知道该怎么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闰土晃晃悠悠的过来蹭饭吃了。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满身丧气的亲叔,啧啧了两声,他说:“哎哟这是谁呢?真是抱歉啊,我这个苦主对暴力伤害我的加害者过敏。要不叔您躲远点儿?” 趁着他婶儿不在,可劲儿欺负他叔! 棒! 然后,赵闰土就看到了他妹子,顿时两眼放光,仿佛找到了同盟军:“老妹儿哟!早先人太多了,哥都没找着机会跟你唠唠。这个年哟,哥可太难了。” “挨打了哟?” “这也叫你看出来了?”赵闰土浑然忘了早先在大门口,被他妹损的那事儿,只感动的说道,“我已经看了大夫擦了药膏,都好几天了,怎么就还没好呢?” “你这伤瞅着也太惨了吧?下手的人可真狠心,跟你有多大的仇呢?” “其实这事儿也赖我。”赵闰土一脸的懊恼。 赵桂枝耸然一惊,不敢相信这话是她哥说的,甚至开始猜测她哥是不是被人二度穿越了。 就听赵闰土重重的叹气道:“二叔的模样几乎没怎么变化,我一眼就瞅到是我二叔在揍我,我就没敢还手。你想啊,万一我还手了,把二叔给撞闪了腰,或者哪里摔了蹭了,我这心里多过意不去啊!” 明白了,哥还是那个哥,笋得一如既往。 放下心来的赵桂枝配合极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哥你这人最善良了,每回奶要收拾你的时候,别家娃儿都是到处乱窜的,唯独你最是贴心了。你每次都会提前搬一把椅子让奶先坐下,然后你再一动不动的让奶揍你。你还会心疼奶动手揍你会伤了手,还会特地拿擀面杖给奶用。” 赵闰土噎了一下,但还是继续点头:“是啊,但奶每次都是跟我闹着玩儿的,也没真的下狠手揍我。我就以为,我亲叔叔也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哪知道他下手那么狠呢?怪我,只怪我不够皮糙肉厚的。” “土疙瘩!把我的藤拍拿过来!” 藤拍来了,挨揍也来了。 当然这次的受害者就变成了赵爸。 赵桂枝一边欣赏这幅美景,一边还有空跟赵闰土唠嗑:“你说你都穿越两年了,咋连个鸡毛掸子都没折腾出来?你也太废物了吧?” “鸡毛掸子又没技术难度的,我不做那玩意儿,还不是怕它落到我自个儿的身上?” “有道理,那你现在能做吗?” “等着!最多两天,鸡毛掸子就能落到你爸身上。” 笋兄妹有商有量的说着事儿,赵桂枝还关切的询问了他的伤势,得知他为了保证脸上的青青紫紫,还每天按摩让伤口看起来更明显后,她就彻底放心了。 伤是没事儿的,问题在于赵爸干嘛要揍他? 喝着热茶嗑着瓜子看着亲爸挨打,赵桂枝好奇的问她哥:“你到底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他直接挥拳揍你?” 赵闰土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道:“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他为啥会穿越呢?……是因为他凉了。但他为啥会突然凉了呢?……唉,怪我。” “这是凡尔赛还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他出车祸了,肇事方是我。” “啥?”赵桂枝满脑子都是小问号,“说啊,展开继续说啊,姐不差这点儿流量。” 在赵桂枝的逼问之下,赵闰土掩面说出了那桩往事。 据他所说,当初他之所以穿越,是因为突发的心梗。当然,死因真不一定是心梗,也有可能是因为车祸。因为心梗的那一瞬间,他正开着车打算送晕厥过去的奶奶去医院。 好巧不巧的是,打了电话过来哭诉老婆女儿出事了的赵爸,当时也感觉到电话那头老娘的不对劲儿了。 赵奶奶家的电话是那种老式的座机,而不是手机。也因此,在赵奶奶厥过去的同时,电话的听筒是被她脱了手的,而非直接挂掉了电话。 当赵闰土惊恐的声音在那头传来时,赵爸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当下,他顾不得其他的事儿,立马开车往赵奶奶家赶来。 行至半路,他出车祸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了。但你爸说,是我的车子迎面朝他撞过去,他试图通过转方向盘避开,但没成功。他的原话是,他往左我也往左,他往右我也往右,当时马路上只有我俩,路面又比较狭窄,碰上的时候两车的距离已经不远了,所以他就被撞了。” 赵桂枝目瞪狗呆。 这事儿吧,实在是太凑巧了,不过也幸好撞的是她爸,而非其他无辜的路人。 于是,她安慰她哥:“没事儿,你也不用太愧疚,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呢。哪怕没有你,搞不好我爸也照样活不了。老话不是说了吗?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赵闰土猛的一拍大腿,疼得自己直抽气:“就是这个道理!老妹儿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赵桂枝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以她对她哥的了解来看,如果不是因为愧疚,她哥根本就没必要不躲不闪的,甚至还有可能搞一些骚操作。 果然! 在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赵闰土拿手捂着脸,仿佛有那么一点点的难为情:“就是我和我叔不是先相认了吗?他也跟我吐槽了我造的孽,我就一时没忍住嘴瓢了,嘲讽了他。” “你脸T,所以他打了你的脸?” “倒也不是。就是我主动自发的激怒了他,在他撸起袖子准备揍我的时候,我说你过来啊。” 见赵桂枝还是不懂,赵闰土就当场表演了一下他当时说话的表情和语气。 他说,你过来啊!你过来啊~~ 那表情那语气那充满了欠揍的气息,仿佛沈腾的双胞胎兄弟。 赵桂枝:…… 你说你咋就没被我爸打死呢? 第133章 听了赵闰土讲述的前因后果之后,赵桂枝再看她爸时,就感觉吧…… 六月飞雪啊!她爸可真冤呢! 不过,宝宝知道,但宝宝不说。 赵桂枝最终还是选择昧着良心看她奶收拾她爸。那话是咋说来着?你妈要收拾你的时候,你连呼吸都是错误的,所以原因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奶奶出这口气! 这天的晚饭,是他们一家四口围坐在小圆桌旁吃的。赵奶奶吃着喝着,还在那儿遗憾她儿媳妇没能一起吃饭,然后提都提到了,当然也就是顺口又骂了儿子几句。 儿媳妇跑了怪谁?当然是要怪儿子啦! 哪怕这事儿是原身干的,可赵爸顶替了人家赵二老爷的身份,挨顿骂又算得了什么?莫说赵奶奶也换了芯子,哪怕没换好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爸点头哈腰一脸谄媚:“您说得对,太对了。” “接下来你哪儿也别去,就老实待在家里配合土疙瘩。他早就安排了一套说辞,到时候会给他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赵奶奶当然也希望儿子活得光明正大的,最好是能将儿媳妇重新迎娶进门。但这事儿急不得,因为牵扯太多的缘故,肯定是要将一切捋顺以后,才能完成的。 又因为赵爸不靠谱,赵奶奶就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她的宝贝孙子来安排。 为此,她还特地再三强调:“我不管你是咋想的,反正接下来你就听土疙瘩的话。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不然回头我跟木疙瘩她妈是要好好聊聊的,好叫她知道你又瞎折腾了!” 威胁! 这才是明晃晃的威胁! 赵桂枝跟她妈告黑状都需要提前好久认真布局仔细谋划的,但赵奶奶就是如此的不走寻常路,明摆着告诉你不听话就跟你媳妇儿告黑状,看你咋办! “您说了算,我一定乖乖听话。”赵爸好声好气的做着保证,结果赵奶奶一个低头挟菜的工夫,他就恶狠狠的瞪了大侄子一眼。 赵闰土一瞬间露出了小岳岳般的警觉表情,但他忍住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意味深长的看着赵爸,用口型说“你过来啊”! 狼哈伴地走,谁怂谁是狗! 看懂了大侄子的挑衅表情,赵爸瞬间战意爆棚。 好好的一顿晚饭,愣是叫那俩二货整出了鸿门宴的气场来。 不过赵桂枝倒是挺快乐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在这之后,赵爸果然忙了起来,主要是赵闰土不做人,仗着太皇太后给他下达的懿旨,愣是把赵爸使唤得滴溜溜的转。赵桂枝私底下吐槽说,她哥这行径充满了干完这票直接跑路的气质。 刚到府城的其他人也在短暂的休息调整之后,就各自忙活开了。 周生生和钱货郎虽然嘴上说着来府城随便瞅瞅,并没有下定决心非要留下。但事实上,他们的身体比嘴诚实多了,才到府城没两天,就约了牙行的人,开启了四处看房之旅。 本来,赵闰土倒是可以帮忙的,但他不是在忙着给赵爸安排身份吗?周生生大手一挥,说傻子才需要人帮忙呢,撂下这话后,她也没看赵爸那气傻了的表情,就带着钱货郎出门看房子去了。 横竖有牙人在,再说不就是买房子吗?她上辈子也是买过的,实在要是不行,她还能向她的好大儿求助,肯定没问题! 陈仵作才是真的惨,原想着爹娘靠不住,他就打算自力更生了。结果,他爹娘是靠不住,所以这不是千里迢迢跑来找他了吗? 惨还是他最惨,毕竟赵桂枝的妈是靠谱的,石二苟的爹娘虽然拥有了二胎,但他们起码没跑来折腾儿子呢! 对了,石二苟…… 也挺惨的。 惨剧并不是来自于他的亲爹娘,而是因为他的金主爸爸。 早在去年,他就在赵闰土的全力支持之下,折腾了水泥和红砖。当然,这两样都是不合格的劣质品,但赵闰土这人也是很讲道理的,甭管什么东西,总是先有差的,才能做出好的来。 于是,赵闰土心态极好的将劣质水泥用在了铺路上头,还安慰了石二苟,说劣质水泥路可比青石板路强上太多太多了,比之土路更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但那是在去年…… 就跟每个当父母的那样,孩子刚出生时,那是吃奶要夸睡觉要夸,就是拉个屎,都夸宝宝你拉的粑粑真棒啊! 可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儿呢? 父母的要求肯定是随着孩子的长大越来越高的。 赵闰土这个金主爸爸也是如此。 他可以接受刚开始的产品不合格,甚至认为这是生产的必然性。别的不说,当他刚开始收集到了足够多的羊奶之后,让赵桂枝帮着研制奶制品时,那会儿起码一多半都是失败品。 一方面是因为赵桂枝上辈子虽然厨艺不错,也经常接触奶制品,但她真的没必要样样事情都亲力亲为。像奶酪、黄油之类的,她不会直接买现成的吗?很多东西,她知道该怎么做,但真的不熟练,甚至不少都是纸上谈兵,压根就没亲手做过。 另一方面,羊奶和牛奶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先不说做成乳制品时,各个步骤调配方式是不同的,就算真的做成了,那味道差距也是很大的。 就这样,她最初能浪费至少三分之二的羊奶,剩下的那三分之一虽然制成了,但味道却不一定好。哪怕味道还可以的,那卖相可真的是太挑战人类的神经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的失败品越来越少了,成功的乳制品无论是从味道还是颜值,都有了质的提升。 等到了去年下半年以后,她不光自己能达到九成以上的合格品率,还带出了不少徒弟,哪怕成功率不如她,那也无所谓啊! 总之,赵闰土要看到的是进步。 可石二苟没有这玩意儿→_→ 他去年上半年就做了一堆劣质水泥和残次品红砖,到了下半年,水泥还是依旧劣质,红砖也仍然脆得很,其他的研究也陷入了停滞状态,因为他真的不行。 尤菜花是这么说的:“爸爸你别骂他的母校了,我跟他是一个大学不同专业的学生!我都替我的母校心寒。爸爸你要明白一个事儿,他是擦着分数线考上大学的,上学期间还忙着打篮球玩滑板谈恋爱等等事情,就是心思没用在学习上。他啊,挂科一连串,哪怕在床旁的墙壁上贴了一堆的柯南海报,也救不了他。” “懂吗?他就是我们学校出现的不合格产品,在穿越之前,他就已经确定要延期毕业了。咱就不说毕设和答辩了,他挂的科目都超过十门了,英语四级也没考过,他本身就是个残次品!” 石二苟委屈成球:“你干嘛要掀我老底啊?你跟我又不是一个专业的,我们土木工程学院的课程就是很难嘛!” “拉倒吧!照你的说法,你们专业的同学都没过?”尤菜花压根就不信,“咱们学校又不是TOP10,也不是985、211,老师到底有多凶残,才会故意卡着不让你们过?这合理吗?” 说实话,石二苟也觉得相当不合理。 他都穿越了啊! 请问哪个穿越男不是龙傲天附体,穿越之后美人在怀兄弟在旁,分分钟王八之气大开,统一天下都不在话下。 结果换成了他,就变成日日夜夜在金主爸爸的压榨下,重新拾起了大学的专业,每天不是玩泥巴就是挖沙子,完事了还要被金主爸爸骂,骂他不争气,鼓捣出来的都是一堆不合格产品。 这合理吗?! 赵闰土目光充满了杀气:“反正你给我皮紧着点儿,我最近确实没工夫收拾你,等我处理完我二叔的事情,要是你还没有丝毫进展……呵呵。” 呵呵你妹啊! 石二苟腿都软了,天知道他这人就怕别人威胁他了。本来他是想鼓起勇气顶嘴的,好在他及时想起来了,金主爸爸的妹妹就是他家暴脾气的老姐。 算了算了,他一个都惹不起。 “我、我会尽力而为的。”最终,石二苟只能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哪知,他都这样了,赵闰土还不满意:“谁让你尽力了?我要的是结果!KPI!懂吗?” 其实不太懂,但石二苟又不敢顶嘴,只能先点头,等目送金主爸爸离开后,他才问尤菜花:“他说的啥玩意儿?我英语不好,你帮我翻译一下。” 尤菜花无语的看着他:“KPI绩效考核。算了,反正你也不懂,我帮爸爸总结一下,你要是拿不出来让他满意的产品,那要不你还是别干了吧。” 石二苟:…… 完了完了,要被炒鱿鱼了!! 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石二苟,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 一个月后,大坳子村又迎来了一队车队。 考虑到村里也没有其他能耐人家了,周生生周大姑奶奶又在正月底那会儿就提前告知过,说她之后也要跟赵桂枝等人一起去府城。 也因此,当数辆马车驶入村口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到底是去谁家的? 当然,之所以村里人这么闲,完全是因为春耕农忙已经结束了。 但凡他们要是再早些日子过来,绝对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马车往村里驶去,沿着村道就往江家人所在的岔道口去了,先到的肯定是大房这儿,赵桂枝打开马车窗,冲着大房嗷了一嗓子:“大伯!大伯娘!去我家!” 然后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安稳的坐在马车上,往自家门口去了。 大房那边,江大伯其实这会儿不在家里,大伯娘倒是在的,不过第一个听到这声儿的,还是大堂嫂。她飞快的跟家里人说了这消息,然后一个拧身就往三房那头去了。 等赵桂枝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大堂嫂一脸灿烂笑容的等着她下车。 赵桂枝被唬了一跳:“大堂嫂您这速度可以啊!对了,我爹娘在家吧?” “三叔跟我爹一道儿出门了,好像是去了石坪村?我记得是的。”大堂嫂不是很肯定的说道,毕竟身为儿媳妇,她确实不会盯着公公不放。 “奶呢?奶总是在家的吧?”赵桂枝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她奶袖着手站在院坝上往下看。当下,她高兴的冲着院坝上招手,“奶!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江奶奶:…… 说实话吗? 那要是说实话的话,肯定是不想的。 赵桂枝是去年腊月初回的家,在家里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二月初才出的门。好家伙,这也就是个把月不见吧,她这就又回来了? 迟疑了一下,江奶奶最终选择了善意的谎言:“想。” “奶!我也老想你了!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赵桂枝仗着才刚开春没多久,天气还尚未完全转暖,特地带了一堆吃食回家。其实去年她也带了不少,比这次还要多,但她待在家里两个月多,那些吃食再多,也就堪堪支撑到了过年而已。 听到她这话,江奶奶才算是真的露了笑,两眼放光的猛点头:“赶紧拿上来!让我瞅瞅有啥好吃的。” 赵家的随从以及闻讯赶来的大房那头儿孙们,都纷纷上前帮忙,也就是每人搬两趟的事儿,很快所有的东西就都放在了江家的院坝上,有一些则特地放到了堂屋的大木桌上。 江奶奶还是有稳的,她高兴归高兴,但她想着家里但凡有好吃的,从来都不会少了她的那份,因此她先不忙着看,而是凑到了赵桂枝跟前,满脸笑意的道:“桂枝啊,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这是……又胖了啊?” 赵桂枝:…… 杀人诛心啊!! 她不就是离开了一个月时间吗?之前还是大过年的,她肯定养了一身肥膘。怎么就回了府城一个月,又变胖了呢? 仔细一回想,她觉得她找到了真相,瞬间也抓到了罪魁祸首。 凶手就是她爸! 赵爸毕竟在外头吃了两年的苦,这还是不算原身那份的。总之,他刚回到赵府时,人看起来特别瘦,精神头倒是不错,但确实身子骨有不少亏损。 别看赵闰土是笋了点儿,但他也是分事儿的。 他一面埋汰赵爸,一面还是让府医给赵爸仔细把了脉,写了方子,食补和药补同时进行。 惨的是啥呢?是日禄书院开学很早,在他们一行人到达府城后的第三天,二郎就包袱款款的去了书院那头。假如他人在,赵桂枝每天至少两顿饭是跟他一起吃的。可他一走,赵桂枝又不想自个儿一个人在屋里吃饭,于是她就往慈心堂去,天天跟赵爸一张桌子吃饭。 直接的后果就是,赵爸还没胖,她先胖了一圈。 “别担心奶奶,等我多跑跑多跳跳,我肯定能瘦下去的。”赵桂枝内心泪流满面,偏生还不能怪江奶奶太实诚,只能勉强找了个借口,安慰江奶奶的同时也安慰了自己。 江奶奶并不担心。 问候了赵桂枝后,她又照例把其他人问了一遍:“二郎呢?去学堂了?三郎呢?你这回是干啥来的?是不是三郎那小兔崽子不像话,闯了大祸被送回来了?三郎媳妇儿呢?” “他们都很好。”一句话总结之后,赵桂枝就看到了满脸杀气的江母,顿时觉得自己要是今个儿不把话说清楚,搞不好江母明个儿就杀去府城收拾三郎了。 于是,赵桂枝耐着性子解释道:“二郎是去书院了,三郎被我哥看中了,如今在我哥手底下做事。黄氏跟幼娘挺合得来的,她如今一面跟着幼娘学一些基础的常用字,一面还学了画画,当然她还要照顾三郎,挺忙的。” 赵桂枝还知道亲儿女跟媳妇儿是不同的,不忘帮黄氏多说了两句好话。 哪知,江母压根就不是那种宽待儿孙苛待媳妇儿的传统婆婆,她老不正常了,一听这话就不由的冷哼一声:“三郎在你哥手底下做事?他能干啥?给人看店还是给人写信?” “呃……” “你说!给我说实话!就算那是你哥,咱们也不能让他白占亲家的便宜!他要是干得不好,你就给我送回来,正好咱们家今年多置办了两亩地,回来让他种地去!” 江家去年光是跟大房合作卖长条糖就赚了不少钱,还有薛氏做卤味药包的进账,以及江母把从府城便宜批发来的廉价首饰,收拾收拾卖出去赚的差价。总之,进账不少。 又因为房舍够用了,没必要立马拿钱盖新屋,江父江母商量后,就决定抽出一部分钱,置办了两亩地。 乡下的庄稼人嘛,买地是正事儿,还是福泽子孙的好事儿。不过这么一来,今年春耕可是够苦了,以往二郎和三郎多少还能帮衬一些,今年却只剩下了江父和大郎。 甚至连江母和薛氏都没闲着,毕竟虎脑如今还离不得人,家里家外也需要人来做事。 最终,还是忙完了地头上活儿的大房那边,派了几个壮小伙儿过来帮忙。 一见赵桂枝提到三郎面色有异,江母第一反应就是让他回家来种地。 但赵桂枝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就是单纯的觉得愧对江母。 原因很简单,她做了缺德事儿,坑惨了三郎。 “娘您听我解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赵桂枝尽可能的美化了自己的行为,好显得自己没那么缺德冒泡,“总之,我哥那头真的挺缺题库测评员的,尤其是基础题库。所以我就推荐了三郎过去。” “啥玩意儿?”江母直接没听懂。 “简单的说,就是我哥弄出了不少考题卷子,但出题和答题是两回事儿。每次样刊定下来之前,都需要有人将题目做一遍。看题目有没有出错,万一出现无解的题目,那不是开玩笑吗?再就是看题目的难度如何,跟出题人预判的是否一致,整体做下来需要多少时长等等,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有人来测评的。” “那三郎行吗?他那么笨!”江母一脸的嫌弃。 赵桂枝摊了摊手:“娘,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哥要是就是笨蛋。因为那些高难度的题目,他可以让二郎帮他测评啊!府城最不缺的就是秀才啊,今年还是科举年呢,不少秀才提前来到了府城备考,临时出钱让人做一遍题目,很容易的。但基础题目不行。” “为啥不行?” “因为太简单了,针对又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但如果真的让孩子去做这个题目,第一太为难孩子了,第二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第三我哥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三郎就派上用处了!他今年虽然已经十七岁了,但他特别适合做那些针对十岁孩子的题目!” 江母:…… 听出来了,你就是变着法子的说三郎蠢呗! 然而,这回没等她开口,赵桂枝已经预判了她的话,抢先一步道:“苦是苦了点儿,但看在一个月五两银子,同时还包吃包住,每季都有两身新衣裳的份上,我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母脸上的表情一空,随后她猛的一拍巴掌:“值得啊!年纪轻轻的吃点儿苦头咋了?你回头帮我告诉他,好好干活,干不好他就完了!” “不着急啊,回头让虎头执笔,娘您说着。等我回府城了,亲自帮您把信交给三郎。都是自家人,您有啥话想说,别拘束,全写到信上去!” 江母猛点头,显然认为这个主意相当得不错。 那可不是不错吗?也就是这年头的信不会说话,不然直接就是一封震惊赵府的吼叫信。 赵桂枝安抚好了江母,并让江母抓紧时间构思一下要对三郎说的话,转身后才发现江奶奶不知道啥时候跑了。当然,人肯定没跑远,这会儿正跟江大伯娘一起拆放在堂屋大木桌上的包袱。 她再一扭头,就看到了满脸茫然站在院坝上的江五叔。 “您怎么……” 江五叔啊,他跟着赵桂枝千里迢迢来到了大坳子村,然后并没有受到任何欢迎,大家走过路过权当没看到他。甚至他刚才鼓起勇气,走到了被赵桂枝称之为“奶奶”的乡下老太太身边,才张嘴想要说话,那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跑去堂屋里拆礼物了。 “大侄女啊,他们都不搭理我。”江五叔顿了顿,“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搭理我,刚才有个女的问我,不是去石坪村了?然后我没还说话,她就转身走了。” 呃…… 这就尴尬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正常的,因为江父那人吧,本身就不太有存在感。他性子是非常稳重的,但不太擅长言辞,常年都是乐呵呵的抽着他的旱烟杆子。自从去年赵桂枝送了他一柄铜制的旱烟杆子后,那几乎就成为了他的宝贝,日日夜夜不离身的。 而闻讯赶来的人们,甭管是大房的还是其他村人,都是知道他那个性子的,自然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结果就是,江五叔都走上江家院坝好一会儿了,愣是没人搭理他。 谁让大家都误会他是江父呢? 了解到了前因后果之后,赵桂枝正义感爆棚,立马领着江五叔去了堂屋里,大声逼逼:“奶!奶您看这是谁?” 听到赵桂枝喊自己,江奶奶十分配合的抬头并且顺着赵桂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嫌弃的白眼直接丢过去:“你咋这么快就从外头回来了?不是说要去石坪村吗?这离吃晚饭还有好久呢,你说你急个啥!” 江五叔满脸都写着尴尬,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桂枝再度开口:“奶!他不是我爹!” “那他是你公爹。”江奶奶并不上当,她正好拆到了一大包的什锦蜜饯,二话不说先塞了一片到嘴里,“好吃!这味儿正宗!忒好吃了。” 啊这…… 想过认亲场面激动非凡,就是没想过场面会如此的尴尬。 至于江五叔,他倒是接受良好。 既然他哥和大侄女的父女重逢能被他搞砸了,那么他跟亲娘的母子重逢被莫名其妙的搞砸了,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不就是老话说的报应吗? 幸好,赵爸的认亲现场是直接给搞劈叉了,而江五叔这边,最终还是进入了大场面。只是大场面来得略有些迟,一直到江大伯和江父回来后,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江父还没进村就听说赵桂枝又回来了,生怕是出了啥事儿,跟江大伯紧赶慢赶的回了家,结果一走上院坝,就看到被人群挤到一旁,正存在灶屋檐下满脸迷茫的“自己”。 “大哥,我应该没有双生弟弟吧?”江父突然就不确定了。 “瞎说啥呢?咱们就五兄弟,四弟没了,只有一个还没满月就被人抱养的五弟……嗯?”江大伯说到这里,突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灶屋檐下的人,又扭头看向身边的江父,“啥、啥情况?” 第134章 讲道理,江父和江五叔也并非真就长得一模一样,毕竟就算是双胞胎好了,陌生人暂且不论,起码身边亲近的人是完全可以区分出来的。 但问题就在于这俩不是双胞胎。 江五叔被送走时,甚至尚未满月。刚出生的孩子几乎都是那个模样,加上江奶奶怀孕期间正是灾荒年间,他出生时看着特别瘦小,还皱巴巴的。哪怕是带着父母的滤镜看,也没办法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加上江家前头那三兄弟,虽然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来是一家子的亲兄弟,但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说白了,谁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啊! 谁能想到,未满月就被送走的江五叔,竟然跟他亲三哥长得有那么像呢? 再就是…… 咳咳,也没人会去特别注意一个中年庄稼汉子,多数人乃至江母和江奶奶,看到他也就是随意的瞥一眼,知道是谁就好了,哪个有那闲工夫盯着他看? 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直接导致江五叔被所有人都误认为了是江父。 直到江父回了家。 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的众人都仿佛拨浪鼓成了精,顶着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瞅瞅江父再看看江五叔,左右摇摆一起摇摆~ 江大伯是仅次于江父第二个发觉这个情况的,他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你你你……你是五弟?” “是吧?”江五叔其实也不是很肯定,而且对于出声喊他的江大伯,他的注意力明显是放在了旁边的江父身上,“三哥?哎哟我的三哥啊!你长得跟我可太像了,难怪大侄子大侄女都认错人了。” 回答他的是江父迷茫的眼神。 江五叔本人倒是不笋,但谁让他跟赵二混了二十年呢?哪怕早先那个赵二还勉强算是靠谱的,但后来穿过来的赵爸…… 总之,他无意识的扎心了:“三哥哟,那天我在府城里,就看到一大堆的娃儿冲过来管我叫爹,我人都傻了,想着怎么突然就多了那么些娃儿呢?对了,你家三小子就算知道我不是他爹,突然碰面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管我叫爹。” 他说的就是三郎那倒霉玩意儿。 撇开头一次见面时,众人露出的懵圈脸,之后大家都清楚的知道了是什么情况,自然也就没人再认错过。只除了三郎。 三郎啊,正常情况下他的智商还是在线的,可谁让赵家那对笋兄妹联手坑了他呢?他被押着天天在书房里写考题写卷子,从早写到晚,中间只有午饭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旁的时候都在埋头狂写作业。 在这种情况下,指望他还带着脑子过日子,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偏巧,江五叔住在客院那边,跟三郎就在一个院子里,连房间都是紧挨着的。哪怕他俩的出门回家的点并不一致,但时间久了总能碰上的。 于是,在府城的那大半个月时间里,三天两头的发生三郎和江五叔面对面的碰上了,然后三郎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一声爹,江五叔则用这些年来看待赵桂枝的那种慈爱眼神,爱怜的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爹。 江五叔:……我有丰富的跟傻子相处的经验! 本来,这事儿他不说也没其他人知道,反正赵桂枝是肯定不知道的,而三郎打死都不会说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谁知,碰上了江父后,江五叔觉得这人长得真亲切啊,嘴皮子一秃噜,就扎心了。 “三郎啊!”江父忍不住嘴角抽搐,理智告诉他,这事儿不能怪三郎,但当爹的跟儿子讲什么理智呢?也就是三郎如今人在府城,压根就没跟着一道儿回来,要不然这顿打是绝对跑不掉了,“五弟,来,咱们去看看娘。” 打孩子倒是不急于一时,哪怕三郎如今已经长大了,连媳妇儿都娶了,但假如江父真的打算收拾他,仍旧有的是法子和机会。 而这会儿,最紧要的是让江五叔认亲,旁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娘……她好像不爱搭理我。”江五叔老老实实的跟着这个跟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三哥后头,面带委屈的吐槽了一句。 江父安慰他:“你弄错了,她只是不爱搭理我。” 远香近臭啊! 以前江奶奶跟着大房过日子的时候,她可嫌弃江大伯这个长子了。等她扭头跟着三房跑了时,又对江父这个一天十八遍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三儿子嫌弃得不要不要的。至于人在孝义镇,一年到头也很少回大坳子村的江二伯,她倒是一直挺稀罕的。 但是!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江父拽着江五叔就往堂屋去,他想好了,回头就告诉人在镇上的二哥,说你已经失宠了! 他甚至还盘算着,老五长得跟自己那么像,他老娘爱屋及乌的话,是不是也会对自己更在意一点儿呢?哪怕人至中年,孙子都已经有俩了,江父依旧有一颗争宠的心。 …… 堂屋里。 江奶奶吃着喝着,偶尔还拿手里的果脯山楂喂孩子吃。喂的肯定不是虎头,村学还没放学呢。这会儿围着江奶奶打转的,是不用上学的板凳,以及扁担的两个弟妹,还有就是小虎脑了。 更准确的说,虎脑并不是围着江奶奶打转的,他是开开心心的窝在了赵桂枝的怀里。 赵桂枝这会儿早就把江五叔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是那种连亲爸都不放在心上的缺心眼,咋可能会真的就惦记夫家五叔呢?尤其她同一时间只能记着一个事儿,自打发现小虎脑居然还记着她后,她就忙着逗孩子了。 虎脑是去年正月初一生的,到如今已经三月里了,也就是十五个月大小了。正是小孩子最好玩的时候不说,他出生时江家的家境可要比虎头出生时还多了,因此他被养得格外得好,又白又嫩,整个儿就是圆滚滚的小肉团子。 “大嫂,多稀罕呢,我都跑了一个月了,他居然还记得我!”赵桂枝乐呵呵的逗着虎脑,“来,叫婶儿!” 尽管说话时经常带出哈喇子来,但虎脑确实是会说话的,听他带着口水音喊婶儿,赵桂枝的心都快化了。 薛氏抽空伸手给小儿子抹了一把口水,笑道:“桂枝你是不知道,上个月你们刚出发时,这小子醒来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可哭了好久呢。又是找小姑姑,又是找婶儿,走路还不稳当的人愣是每个屋子都走了一圈,翻箱倒柜的,连棉被褥子都被他掀了一遍。” 赵桂枝笑喷了:“对哦,过年那会儿都是幼娘抱着他。” 幼娘啊,她绝对是把偏心眼儿写在脸上的人,虎头都抗议好多次了,跟爹娘告状跟爷奶告状,只说小姑姑不喜欢他了,要不然怎么会只抱虎脑不抱他呢? 对此,幼娘毫不客气的喷了他:“我倒是想抱你,可我抱得动吗?你瞅瞅你都胖成啥样儿了,再过两年你都能抱得动我了!” 虎头当场宣布自闭。 事实上,不光是幼娘爱抱着虎脑,还有三郎媳妇黄氏,以及赵桂枝本人。过年那两个月,薛氏和江母反而没怎么顾得上虎脑,横竖这娃儿早就断奶了,换尿布啥的,幼娘和黄氏都会做的,前者以前照顾过虎头,后者在娘家时也是带过侄子侄女的。 结果,上个月赵桂枝一行人突然离家…… 虎脑啊,直接哭得鼻涕吹大泡,老惨老惨了。虎头看了哈哈大笑,于是虎脑哭得更惨了。 得知了上个月的事儿后,赵桂枝一面笑一面忍不住苦恼:“那回头我又跑了,他岂不是又要哇哇大哭了?” “哭呗,小孩子哪儿有不哭的?虎头去年都还在扯着嗓子大哭大闹呢。”薛氏就很淡定,大概是被虎头折腾的,她的心一贯很大。 说笑间,江父就扯着江五叔进来了。 院坝上其实已经安静过一回了,等他俩进了堂屋后,屋内再度呈现懵圈的状态。就见江父将江五叔推到了江奶奶跟前,笑着说:“娘啊,您瞅瞅他。” 江奶奶瞅着了啊! 他俩一进来,她就瞅着了。 讲道理,她早先就觉得自家老三丑得很,这当然并不是因为先天长相不好看,而是江父打小就下地劳作,后来又跑去码头扛大包,重体力活本来就容易催人老,关键他皮肤还特别黑,黝黑黝黑的,加上酷爱抽旱烟…… 咳咳,总之江父那个形象确实不咋样。 而江五叔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的日子其实要比几个哥哥都艰难的。要知道,他养父母并不是善心大发才收养了他,而是单纯因为年岁大了膝下却无一子,加上江家只是送养,并不要钱,他才抱着兴许能养活的心态,收下了江五叔。 等于说,江家的困难是一时的,在熬过了最困难的那几年后,灾荒过了,年景好了,哪怕光凭着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他们的日子也没那么困难了。尤其在兄弟几个都长成后,江二伯又出息了以后,很是拉拔了一把兄弟们,若不是因为要供养两个儿子念书,江父其实是不用那么苦的。 但江五叔是真的苦,在他养父母因为年迈相继过世之后,本来也没啥能耐的他,还要照顾两个傻子…… 呃,就是赵二和他的傻闺女。 这俩人年岁差了有三四岁,瞅着却是一样的苍老,以及丑。 江奶奶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明明不是打小一块儿长大,却丑得如出一撤的儿子,她本能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幸好,紧接着她就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圆了眼睛:“小五?你是小五吧?你到底是小五还是你爹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崽啊?” 在场的众人:…… 不得不说,江奶奶确实是个有故事的老太太,瞧这话说得多么实在呢。毕竟,在缺乏有效科学手段的年代里,只凭长得相似并不能说明什么,万一真的是江爷爷在外头生的娃儿呢? 幸好,江五叔还有一样至关重要的证据! 这还是早先江父拜托赵桂枝帮着找人时,特地强调的一个重要特征,也是关键性的证据。 据说是当初大坳子村这一带闹灾荒,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人都没吃的了,更别提耗子了,那会儿家里的耗子格外猖獗,见啥咬啥,逮啥吃啥。 于是,刚出生不就的江五叔就这样遭了罪,脚趾头都被耗子咬掉了一根。 以上都是江父当初的说辞,但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毕竟那会儿他自己也才三四岁大小。 甚至连江大伯都不太清楚五弟被咬掉的究竟是哪个脚趾头,比起冒血的脚,他对当时五弟凄厉的哭声印象更深刻一些。 不过,作为父母的江爷爷和江奶奶应该是清楚的。 “我从有记忆来,就知道脚趾头少了一根,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啥事儿,听大侄子说起才知道是被耗子咬掉的。”江五叔神情激动的拽了一把凳子,坐下后立马脱掉鞋子拽掉袜子,露出缺了一根脚趾头的脚让江奶奶看。 江奶奶:…… 有话你好好说啊,咋就突然脱鞋脱袜呢? 这会儿已经是三月里了,早已是春天了,但多数人并不着急换上春衫,生怕乍暖还寒时分着了凉。衣裳尚且穿着呢,棉鞋更是不着急换下。而江五叔一行人是从府城过来的,他本来就没赵桂枝那么讲究,别说在旅途中勤换洗了,哪怕在赵府那边,他最多也就是每天洗脸洗手而已。 因此,当他飞快的扒掉鞋袜,并且将脚伸向江奶奶时…… 江奶奶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果脯,甚至觉得这满桌的吃食都不香了! “小五啊!快把鞋穿上!别冻着了!”江奶奶抹着被熏出来的泪花花说,“我的小五啊,娘一看到你这模样就知道是你了!好几十年了啊,娘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跟你见面啊!娘的小五啊!” “我的娘啊!” 这才是母子相逢的大场面,如果江五叔没有光着一只脚的话,以及江奶奶没有故意撇开眼不去看他那臭脚丫的话,大概场面还能再温馨一点点。 咳咳,也不是说现在就不温馨了,但总归感觉有些怪怪的。 赵桂枝抱着虎脑跑出了堂屋,她觉得她可能需要一些新鲜空气,同时她特别感激江父当初没告诉她江五叔的具体特征,要不然她估计在赵府就会先承受一波毒气攻击了。 怎么说呢? 这一波之后,她连虎脑拉的粑粑都感觉可以接受了。 “咦?”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极度惊讶的唤声。 赵桂枝循声看去,却见虎头满脸震惊的站在院坝上,看样子他是刚回来。又因为他过年吃多了,这会儿看着胖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种傻乎乎的感觉。 “虎脑,哥哥回来了。”赵桂枝抓着虎脑的小胖手,冲着虎头摇啊摇,她还特地走过去弯下腰,“来,跟我说,哥哥好!” “哥噗!”虎脑一张嘴就是喷口水,因为赵桂枝挑选的角度极好,虎脑的口水那是一滴不漏的全喷在了虎头脸上。 虎头:…… 我谢谢你哦! 伸手抹了一把,虎头还是难掩震惊:“二婶,你不是去府城了吗?” “对呀,但我又回来了,今个儿下午刚回来的。”赵桂枝笑眯眯的问,“虎头你惦记二婶不?” 虎头真不愧是全家里头最像江奶奶的,他就感觉没啥好惦记的,毕竟这才分开了多久呢。但他又不像江奶奶那样能够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因此他特别耿直的说:“不惦记,我以为你们要过年前才会回来呢。” “倒霉孩子你作业写了吗?”赵桂枝瞬间变脸。 她还特地告诉虎头,这趟回来除了给江奶奶带了不少好吃的外,还有专门给虎头带的礼物。需要强调的是,只有给虎头的礼物,而没有给虎脑的。 虎脑笑嘻嘻,他因为圆润的缘故,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分外得喜庆。 没得到礼物的虎脑高兴得很,而被考卷大礼包砸得头晕目眩的虎头却是一脸的绝望。 “不用谢,我就是负责捎带过来,挑选的人是你三叔。他说这些都是他做过的卷子里,特地选出来最好的那一份,还是样刊呢,都还没正式印刷,先送你一份。绝对的独家资料,你就偷着乐吧!” 讲道理……哦不,就算咱们不讲道理,虎头也没办法偷着乐。 相反,他露出了震惊到极点的表情:“啥?三叔为了折腾我,还特地把所有的卷子都做了一遍?从那里头选出了……那么多啊,那他做了多少呢?” 疯了啊! 他三叔一定是疯球了! 居然干出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不对,他这是说反了啊!他三叔为了不让他好过,自己先踏入了地狱十八层。 虎头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刚才被虎脑喷了一脸口水,他都无所谓了。别说口水了,哪怕虎脑呲了他一脸尿,都没有江三郎干的事情离谱! 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人呢?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好在,赵桂枝很快就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 原来江三郎并不是因为想要故意针对虎头,才去写了海量的卷子。真相是,写卷子是三郎最新的工作,他只是顺手将整理出来的精华版,给虎头寄了一份。 但有些事情吧,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感觉更奇怪了。 虎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赵桂枝:“这世上还有写卷子的活儿?” “对呀,你三叔如今做的就是这样的活儿,比你爹可舒坦多了。你想想,你爹下地干活多苦呢,你三叔天天待在书房里写卷子,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冬天有炭盆夏天有冰盆,挣得钱还多。为什么会这样呢?还不是因为他比你爹多念了几年书。”赵桂枝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挺有教导主任那个范儿的。 “多念书那么惨啊?”虎头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心说他还不如去种地扛大包呢,“那二叔呢?他要不要写卷子?” 答案当然是不用。 二郎人在日禄书院念书呢,那头功课本来就很紧张,今年还是科举年,哪怕二郎并没有什么把握中举,但他肯定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在这个大前提下,他怎么可能跑去写专门针对小学生的考卷呢? 不是不可以,而是没必要。 当然,这些细节也同样没必要跟虎头说了。毕竟在虎头看来,考秀才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目标了。要是再告诉他,考上秀才远不算什么,接下来还有乡试、会试、殿试…… 这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赵桂枝代入自己想了想,她念小学的时候,就是傻头傻脑啥都不顾的。又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取消了小升初的考试,百分百的可以升入初中,那可真的是万事不愁。假如真的要求一个小学生去思考中考高中的问题…… 犯不上啊! 于是,赵桂枝掐头去尾的告诉虎头:“你二叔不用写这些卷子。” 虎头再度震惊:“一份卷子都不用写?” “不用。”赵桂枝还顺口解释了一句,“我娘家哥哥是专门出卷子卖卷子的,你知道吧?但他主攻的还是基础教育,精英教育这部分已经在开展了,可远没有基础教育做得好。”大概等虎头长大了,应该是可以了。 但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吓唬孩子了。 赵桂枝不知道的是,虎头这孩子天生脑洞就大,还特别会根据现有的条件,跳跃式的推测出特别离谱的结论来。 譬如说这一次,他想的是,他三叔一直没考上秀才,哪怕已经娶了媳妇儿都还要继续写卷子。而他二叔早就考上了秀才,所以就不需要写卷子了。 再往深处思考了一番,同样还是因为没考上秀才,所以他三叔就要给别人干活。而他二叔是个秀才,因此就不用给别人干活了。 由此,这倒霉孩子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考上秀才!人生赢家! 呃,好像这么理解也没错? 思考着未来的人生目标,虎头先回屋放好了他的书奁,扭头出门后,就径直去了堂屋,正好看到他太奶奶和他爷挨着坐在吃饭大木桌旁,他顺口就打了个招呼:“太奶奶,爷,我回来了。” 两人瞬间看了过来。 虎头耸然一惊,警惕的看向他们:“咋了?我今个儿啥都没做,好久都没闯祸了,你们可不能揍我。” 江奶奶指了指身边的儿子,问虎头:“他是谁?” “我爷啊!”虎头莫名其妙,“咋我还能不认识我爷啊?……爷!呃?” 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虎头扭头就看到了江父,本能的叫了一声爷后,他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再度转头看了看他太奶奶身旁的人,又扭头看身后的人。 左转右转,右转左转。 只听得一声惨叫,虎头崩溃的大哭:“娘啊!我把脖子扭到了!” 赵桂枝抱着虎脑进了堂屋,见虎头这副奇奇怪怪的模样,赵桂枝还算忍得住,虎脑却是笑出了母鸡下蛋的咯咯声,小胖手起劲儿的拍着巴掌,拼命给他那倒霉哥哥鼓掌叫好。 虎头当场气哭:“你等着,等你长大以后我一定揍你!” 再看虎脑,他拍着小胖爪爪:“咯咯咯咯咯咯咯……噗!” 口水雨再度来袭,虎头恐成唯一受害者。 + 因为江五叔的到来,江家这边愣是不年不节的,搞了一回祭祖。江奶奶还特地领着小儿子去了江爷爷的坟前,当然其他人也去了。 江大伯是不放心老娘这么大年纪上山去,江父则表示他肯定是要去的,不然江爷爷在天有灵,还以为江奶奶糊弄他呢。 “我那么闲吗?还特地爬山去他坟头前糊弄他?”江奶奶很是生气。 “可我爹没了的时候,我都多大了?他一瞅五弟,好家伙,这不是我家三儿子吗?我婆娘逗我玩儿呢!”江父学江爷爷的口气说话,还学了个活灵活现。 于是,坟头还没到呢,江奶奶就上演了暴打儿子的戏份。 仔细想想也挺好的,这要是真的到了坟头,让江爷爷看到多不好意思呢?据江奶奶所说,她在已故老伴的心目中,是个特别温柔的小女子。 赵桂枝懂啊! 她家太后娘娘在二狗子心目中还是个温柔治愈系的大美人呢,所以说,滤镜害死人。 不过,赵桂枝并没有跑去上坟,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去石磨村的豆腐坊看望小姨虞三娘,以及带着任务跟她沟通一下,要不要跟着一同前往府城。 去年腊月里,赵桂枝就跟小姨提过这事儿了。但一方面,当时虞三娘才生下了龙凤胎儿女不久,另一方面,正值寒冬腊月的,出门实在是不方便。因此,去府城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可如今,孩子们也都大了,五个多月将将六个月了。天气也已经转暖了,等江家这边把事情办妥,他们再度启程赶往府城时,怕是已经三月底了。 最重要的是,带着孩子的旅程就没有好过的,假如这趟不跟着一起去,等年底腊月里,赵桂枝等人回了家,再度出门就是明年开春了。到时候,一样不好办。哪怕想着等孩子再大一些,多大算是大?两岁?三岁?还是七八岁? 虞三娘最终还是拍板了:“走!我要去找我姐!” 啊这…… 赵桂枝准备了一车的话啊,结果愣是没起到任何作用。虞三娘眼里只有她大姐,哪怕去了府城也不一定能看到她姐,可如果再这样一直待在乡下地头,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姐了。 “姐哟,我可想念我姐了。”虞三娘仙女落泪,抱着俩娃儿哭得很是伤心。 结果,她那俩娃完全不配合,五个多月大的孩子,嘿嘿笑着流哈喇子,看着就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虞三娘的哭声就这样顿住了,目光幽怨的看着这俩倒霉孩子。 赵桂枝趁机补刀:“这俩看起来好像二狗子小时候哟。” “你知道个球!”虞三娘瞬间炸毛,“孩子啊,你要是说生儿子像舅,生女儿像姑也就算了,像表哥是什么鬼?” “也行,那就像舅吧。小姨啊,我怎么瞅着你儿子那么像我大舅呢?”赵桂枝改口改得特别顺滑,当然虞三娘打她脑壳壳也打得格外丝滑。 打完了这倒霉外甥女,虞三娘也忍不住开始犯愁了:“被你这么一说,就感觉我儿子砸手上了。幸好啊,我还有闺女。我觉得我闺女肯定像我姐!” 赵桂枝瞪眼:“没听说过还有像亲姨的,幸好我没摊上这事儿,不然得多糟心呢?” 托她这嘴的福,这天她是被虞三娘轰出去的。 不过,俩人还是约定好了,等赵桂枝他们要离开时,捎带上虞三娘一家四口。至于豆腐坊的生意,应该会交给张大富,具体的还要看豆腐张,也就是张大贵的想法。 说真的,要不是虞三娘主动提起,赵桂枝都快忘了张家堂兄弟合起来叫做大富大贵。 真的是非常质朴接地气的祝福啊! 及至回到了大坳子村,赵桂枝这才想起一事儿,她忘了问小姨家的龙凤胎叫什么名字了。再想起张家那大富大贵的起名方式,她总觉得可以提前为龙凤胎祝福了。 比起张家,江家这边可要好太多了,哪怕二郎他们的名字是江父花钱请人起的…… “虎头!”看到刚回家的虎头,赵桂枝大喊一声,“我都忘了问你了,你的小名叫虎头,那你大名呢?江虎头?” 虎头的小胖脸上出现了跟江奶奶几乎一模一样的嫌弃表情:“二婶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大名叫什么?我叫江虎啊!” 不等赵桂枝开口,虎头又发出了灵魂拷问:“那你知道我弟叫啥不?” “呃,江脑?”赵桂枝试探着问道。 虎头扶额长叹:“才不是呢!他只是小名叫虎脑,大名叫做江彪!” 赵桂枝:……………… 家里统共只有两个娃,一个虎,一个彪,请问这个家还有救吗? 第135章 江家倒是人丁兴旺,哪怕现如今孙辈里面只有虎头和虎脑两兄弟,那也是因为二郎成亲晚又经常性的不在家,以及三郎去年年末才刚成亲的缘故。 等于说,如果不将宝押在虎头虎脑身上的话,这个家兴许还能有救? 赵桂枝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决定要正视自己,不说二郎是啥情况,就单说她生出来的娃儿……那还能靠谱到哪里去?三郎也没比她好多少,她只是不靠谱,三郎那是不靠谱的同时还笨得很! 放弃的同时,赵桂枝找到虎脑搂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虎脑小宝贝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虎头本来就是跟着赵桂枝的,他眼见这个二婶先是问了他们哥俩的大名,又陷入到沉思之中好一会儿,随后就跟突然回了魂一般,跑去找了虎脑说了这么一番话…… 讲道理,虎头在那一瞬间,脸色那是相当得耐人寻味。 所以,他二婶已经黑心到这个地步了?折腾他还不够,连虎脑都不放过?哪怕他先前也没少琢磨让弟弟赶紧长大,为此他特别爱惜书本,就想着给长大后的虎脑用。 可他至少想的是长大以后的虎脑,而他二婶…… 虎头敦敦敦的跑开了,他去找了正准备盛菜往堂屋里端的薛氏,用那种大惊失色的语气说道:“娘啊,我三叔真的没说错,最毒女人心啊!” 薛氏稳稳的端着菜盆,微笑着看向这个倒霉孩子:“说来是有段日子没收拾你了,你等着,等吃完饭我让你爹揍你!” “哪用得着等吃完饭啊!赶早不赶晚的道理你都不懂?”刚把虎脑交给了赵桂枝的江母带着阴恻恻的笑容出现在一旁,“打完刚好吃饭。大郎你过来一下!” 虎头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已经太晚了,尽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亲娘的召唤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大郎顺手就逮住了在院坝上疯跑的虎头,张嘴就是一顿喷:“你跑啥?马上就要吃饭了你说你跑啥?老早就跟你说了,别在家里瞎跑,就你这个体格,万一撞到你弟,能把他撞飞出去!” 又看到端着菜盆的媳妇儿,大郎又火了:“就算没撞着你弟,撞着你娘咋办?热腾腾的饭菜呢,你个作死的倒霉孩子!” 动了火气的大郎说着就举起巴掌狠狠的拍了虎头的大肉屁屁,然后在虎头包着两泡眼泪时,扭头问江母:“娘,你刚才喊我干啥呢?” 江母:……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要不是大郎问起来了,她都忘了自己刚才喊了大郎。 “没啥,就是虎头这孩子太皮了。放学回家也不知道回屋写功课,就满院子的乱跑,你跟他好好说下。” “成啊!包在我身上!”大郎一口答应。 虎头嗷嗷叫:“说!我奶让你跟我好好说!” 大郎觉得没问题啊,他当然会跟虎头好好说,那说完不得再进行一下父子之间的亲密交流吗?无论是竹板炒肉,还是锅包肉,都很不错呢! 最气人的是啥呢? 是虎头捂着屁股回堂屋吃饭时,赵桂枝很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老实安分点儿?这都快吃饭了,咋就又闯祸挨打了?” 所以,他挨打是因为谁啊!! 生活不易,虎头叹气。 …… 因为打算让江二伯一家人也见见江五叔,还有就是已出嫁的两位姑奶奶家里,都让人支会了一声。 江大伯和江奶奶商量着,索性办一次席面,好将江五叔介绍给亲朋好友们。 值得一提的是,江五叔最终还是没有记上族谱,明面上大家都管他将江五或者江老五,但实际上他是有名字的。 他叫王有粮。 王有粮的养父祖籍在很远的北方,因为连年灾荒,索性带着妻儿老娘往南边跑。跑出来的一路上,又遭遇了很多意外和坎坷,等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时,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就只剩下了他和老妻以及一个闺女了。 那闺女长得还不错,被父母做主嫁给了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日子就算有些磕绊,但在那个年代,能活下去就已经不容易了。父亲偶尔还会拿一些东西送过去,也看到了女儿生娃,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后来,当爹的就跑去收山货,因为无论战乱怎么厉害,多半情况下是不会影响到山边上的人。哪怕是灾荒年间,靠山吃山呢,只要胆子够大运气也不算太差,总归是能弄到一些吃食的。 也因为如此,他来到了大坳子村,收了些山货,也认识了江家人。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收养了江家刚出生的五儿子,取名为王有粮。 从王有粮有记忆以来,面对的就是已经年迈的父母。小时候的他也曾听那些碎嘴婆子说过他不是父母亲生的,但一则他觉得父母对自己很好,二则……他脑子有点儿笨,其实不是很懂非亲生的是什么意思。 而且那时候,有人故意在他面前嚼舌根,说他父母之所以养大他是为了让他给父母养老。 他一寻思,没毛病啊,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就很有道理,特别对。 也因为他脑子不太利索,愣是没叫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所影响。后来,他那个已出嫁的大姐家里搬去了靠近城里的地方,他父母也随之搬了几次,最终在距离府城不远的小村子里安了家。 那时候,他也有十几岁了,能干得了活了。可惜他养父母年岁实在是太大了,等他能给家里挣钱的时候,他养母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他养父一直惦记着让他娶媳妇儿,也有仔细的攒钱,他姐姐家的外甥其实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一些,能挣钱后,也塞了一些钱给他。 好不容易钱差不多够了,结果他闯下了大祸。 在府城的城门口,把一人撞成了傻子。 刚开始还不知道那么严重,就是人晕倒了,头破血流的。家里攒的钱也被拿去请了大夫抓了药。相熟人家听说了这事儿后,暗示他把人丢到山里去,横竖那时候世道乱,每天都要死几个人,丢到后山去喂狼,保证没人知道。 他不同意,他养父也不同意,还把那个说风凉话的人赶了出去。 最终,人倒是被救回来了,就是脑子比他还傻。 呃,就是赵二老爷。 之后的事情就是那样了,本来是父子俩相依为命的,又添了个赵二。等王有粮的养父过世后,赵二又往家里捡了个弃婴,于是他们家还是一家三口。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着,王有粮有时候就在想,当初那些碎嘴的村民还说他养父母养他是为了将来给他们养老。可他养啥老了?他养母过世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呢,就算平常也帮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可完全扯不上养老啊! 他养父其实也没叫他养着,哪怕一把年纪了也仍然在努力赚钱,好攒下钱来给他娶媳妇儿。后来他闯了祸,把家里的钱都花了个一干二净,直到他养父过世,都没能娶上媳妇儿。 就感觉吧,养他挺亏的。 甚至那时候他还没太多的感觉,因为哪怕小时候有人在他耳边叨逼过一些话,他也没往心里去。再说那也太多年了,他压根就想不起来了。也因此,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父母的老来子,那就算亏了,也就这么回事儿吧,谁让他父母那么晚才生下他呢?没享福人就没了。 直到在赵府,赵桂枝捅破了这一切。 王有粮没少感概,他养父还是做买卖的人呢,别的买卖暂且不说,他这桩买卖可真的是太亏了。 “我爹太亏了,我这要是再改了姓,回头给他烧纸都没脸了。横竖你们家人多,不差我这么一个,平常走动我也管你叫哥,成不?” “成,有啥不成的?” 在了解了自家五弟这些年的经历后,江大伯也是十分感概。 主要是,当初江爷爷是自愿将小儿子送养出去的,是没收一文钱,但那也是自愿的,想着在家里肯定没活路,送出去兴许能养大呢?而对方也确实是费心费力的把孩子养大了,如今人也没了,王家人口还少,怎么说那边更需要这人。 江大伯只道:“这样吧,你在大坳子村,人家管你叫江老五,你就答应下来。族谱就不上了,赡养老娘也不用你,咱们就当亲戚走动,称呼上改过来,回头我们几个兄弟再商量商量,给你凑一份娶媳妇儿的钱。” 王有粮很是惊讶:“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娶媳妇儿呢?” “也不算啥,你这不是才三十八吗?你二哥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还得了个老来女呢。对了,他去年又娶了个媳妇儿,这好像是第三个了?还是第四个?” 呃…… 王有粮露出了乡下人来城里涨见识的表情,心说他那个还未见面的二哥可真能耐呢! 想想两人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年岁差距肯定是有的,可那又怎样呢?他到三十八岁了还没娶到媳妇儿,他二哥却已经娶了好几个媳妇儿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等江二伯带着一大家子儿孙赶回大坳子村时,王有粮露出了无比敬佩的眼神。 宴席倒是没啥好说的,因为是江家的大事儿,沾亲带故的都来了,还有单纯过来瞅稀罕事儿的村人,再就是家里也有类似情况的老人们。 其实别说三四十年前了,哪怕最近几年,都有家里养不起孩子因此把孩子送养出去的例子。像这种情况,除非是送给了亲戚抚养,要不然一旦送出去了,基本上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面了。 谁能想到呢?隔了近四十年,加上当初送出去还是江爷爷一个人的主意,并且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来。 收山货的贩子这个信息,其实是推测出来的,因为当时大坳子村压根就没啥外人过来,联系到前后那一段时间里,只有那个山货贩子过来,以及这一带因为灾荒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自家孩子都快养不起了,哪里还会有余力收养别人家的孩子呢? 推测出来的信息倒是真的,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王有粮的养父都过世差不多二十年了,而且更早一些时候,他就不收山货了,甚至他们家所在的村子里,都没人知道他养父以前当过山货贩子。 所以说…… “咱们家二郎媳妇儿就是能耐!我老早就说过了,她这个人是有大福气的。你看,寒冬腊月的掉到河里,换个人没被淹死也该被冻死了,她不光被二郎救了上来,还熬过了风寒,完了之后跟没事儿人一样,半点儿毛病都没有。你们说说看,这种稀罕事儿有听过吗?” “还不止呢,她刚嫁到咱们家时,啥都不懂的,买豆腐居然不带盆!结果呢?转头就跟她小姨相认了。就石磨村豆腐坊的虞三娘啊,她嫁给豆腐张都十几年了,没听说过她跟娘家人有联系。换个人就该不认得了,偏巧咱们家郎媳妇儿跟她亲娘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小姨算个啥啊?她后来不是又认了她表叔?就是镇上的那个老上茶馆里说书的刘童生!啥?你不知道啊?” “周家大姑奶奶你总该知道吧?那是她妹!” “我骗你做啥?去年她不是跟我家二郎一道儿去县城了吗?结果呀,才刚到县城没多久,就见到了她哥!娘家堂哥!” “二郎媳妇儿了不得啊,她娘家是府城的大户人家,比周家还要富贵百倍呢!她是家里独一个闺女,金贵得很!” “不说以前的事儿了,单说咱们家老五啊,那就是二郎媳妇儿给找着的。我家二郎就跟凑数一样,从来也没派上过用处。” 赵桂枝:……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宴吗? 为了欢迎王有粮,也就是江五叔而特地举办的家宴! 参与的人全部都是江家人和亲朋好友们,但宗旨还是那个,为了江五叔特别办的! 所以,就这么个团圆的家宴,为什么话题会偏到了天边去?你们不聊跟江五叔有关的话题,扯到她身上干什么?! 作为全村的厨艺最佳,赵桂枝肯定是要露一手的。没指望她一个人整治出好几桌的美味佳肴来,但她总归是要做几道拿手菜的。 她做了呀,做了两大锅的菜,然后就被轰出了灶屋。 薛氏和大堂嫂齐齐表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她们了,让她赶紧出去,连盛菜的事儿都不用插手。 赵桂枝高高兴兴的跑出了灶屋,还没落座就遭到了灵魂重创。 全家老小都在逼逼她,其中又以江母和江奶奶的声调最高,直接占据了全场的C位。 一时间,赵桂枝尴尬的差点儿用jio抠出一座摩尔庄园来。 她默默的转身回到了灶屋。 薛氏见她又进来了,忙冲她摆手:“这儿用不着你,你先去外头吃吧。” “就是就是,以前咱们不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这才让你跟着咱们一起生火做饭的。如今啊……犯不上,真的犯不上。再说你不是已经做了两锅菜了吗?”大堂嫂爽朗的笑着,“你要是实在想帮忙,就帮着端菜?” 端菜是不可能端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赵桂枝满脸自闭的凑过来:“娘和奶都疯了!她俩完全忘了今个儿办席是为了谁,张嘴闭嘴都是我家二郎媳妇儿可能耐了!二郎就跟是凑数一样,从来没派上过用处……” 她学江母和江奶奶说话,学了个活灵活现的,随后又拿手掩面:“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薛氏哈哈大笑:“这不挺好的?娘和奶都在夸你呢!” “可今个儿不是为了五叔才特地办的席面吗?”赵桂枝重重的叹气,“我就看到五叔老老实实的低头吃菜,半句话都没说。” 大堂嫂也跟着笑:“这怪不得别人,谁让五叔长得跟三叔那么像呢?没说破前,我愣是没发现那是五叔,也怪我平常没盯着三叔看。就算后来说破了,我能认出来了,也不觉得五叔有多需要咱们欢迎,就感觉他一直都待在身边一样。” 赵桂枝:……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她完全找不到话来反驳。 江五叔跟江父长得太像了,当然说开之后,熟人们都是能区分他俩的。可兴许是因为太像了,就感觉江五叔很是亲切,跟他说话完全没有任何见外的。 好处是,他融入到江家太容易了。 坏处也是明摆着的,大家都不认为应该对他特殊看待。 不是一直待在身边的人吗?咋滴看到他还要先激动一番啊? 其实,这里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江五叔跟江家人相认后,江大伯派了个孙子在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镇上,目的当然是为了把这个事儿告诉江二伯,还要定个时间办个席面,好正式宣布江五叔的回归。 事情倒是相当顺利,江二伯表示他这边什么时间都可以,让江大伯自己定,定好了再告诉他一声。同时,又因为信任大哥,他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怀疑,哪怕他私底下琢磨着,都过去快四十年了,怎么还可能认回来呢? 话虽如此,但江二伯明面上是没有任何质疑的,只是在几天后,带着家里人回大坳子村时,想着逮着机会跟江大伯当面唠唠,可千万别弄错了,不然对江奶奶得是多大的打击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了,结果才到院坝底下,就看到自家三弟站在院坝上冲着他傻乐。 当时,江二伯就问了:“听说五弟找回来了?那人呢?” “我就是嘞!你是二哥吧?就剩二哥没见着了。” 江二伯:…… 他觉得他可以省事儿了,就这长相,不可能弄错的,除非他那早就过世了的老爹在外头偷偷的有了人,再生了娃儿。 反正,江五叔那是成也长相,败也长相。不过看他那样儿,似乎对这个毫不在意。 那他是无所谓了,赵桂枝受不了。 “她们吹牛吹得太厉害了,搞得我就像快要得道成仙一样!再这么下去,搞不好那些曾经把孩子送养出去的人,都该来找我了!” 大堂嫂猛的一拍手:“那可不!我娘家大姑子啊,就有个十几年前送出去的娃儿……” “停!不管你信不信,这真的是赶了巧了。”赵桂枝快哭了,她家亲戚可全都齐活了,不存在还有流落在外的了。也因此,她身上这个特殊的光环,大概率也就失效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大堂嫂笑呵呵的分着菜,“比起这个,我更操心的是我家丰收的亲事啊!” “丰收的亲事还没说定啊?” “那可不?奶也来横插一脚,还有我公爹。他们说,丰收的亲事先不着急,要先给五叔找一个媳妇儿。还特地问了五叔的要求,你们知道是啥不?” 赵桂枝和薛氏齐刷刷的摇头,在灶屋里帮忙的其他几个亲眷也跟着摇头,还让大堂嫂别卖关子赶紧说。 大堂嫂摇头叹气:“五叔说了,女的,下雨天知道往屋檐下跑的就行了。” 呃…… 这个话好像有点儿耳熟。 “我家丰收的亲事一直没说定,还不是因为我其实对儿媳妇还是有要求的。那丰收是我的大儿子,他媳妇儿就是长媳啊!一家子的小媳妇儿可以乱来,长媳可万万不行的。你们想想,谁家大媳妇儿不是奔着吃亏受罪去的?但凡来个心性不好的,不得搞得阖家大乱?” 赵桂枝觉得这话听着很有道理,毕竟在她看来,薛氏就是那个吃亏的。 薛氏嫁给大郎的时候,三郎才十岁,幼娘也才五岁。等于说,她还没生孩子呢,就提前感受了当娘的感觉。就这样,都是江母人厚道了,让薛氏待在家里照顾孩子洗衣做饭,她本人则是下地干活上山割猪草等等。 长嫂如母,搁在这年头是真的有道理。 不过再仔细一品…… “大堂嫂,我觉得你是变着法子的在夸你自己吧?哦对了,还顺便骂了我。”这叫什么行为?典型的拉踩! 哪知,大堂嫂完全不怵她,听了这话也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说错了?你跟你大嫂比起来,哪个更靠谱?跟我比呢?你说你比谁靠谱?三郎?虎头?还是虎脑啊?” 赵桂枝心说我干嘛要想不开跟你俩比? 她寻摸了一圈,本想说幼娘的,后来发现比不过,瞬间改了口:“我比孟娘靠谱啊!” 大堂嫂被噎住了,沉默了一瞬后,不得不点头:“那倒是。” “对吧对吧?”赵桂枝得意的一扬头,又想起一事儿,“对了,从我上个月走了以后,孟娘有再搞事儿吗?她又作了什么死?” 薛氏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把菜盆端出去吧。” 等她走了,大堂嫂才吧唧着嘴道:“孟娘啊!她把她夫家的街坊给收拾了,又跑去找了三郎媳妇前头说的那户人家,堵在人家门口骂骂咧咧,还拿鸡粪抹了人家的院门,在人家追出来打她时,她非要掐着人家老头儿说人家要占她便宜……” 江孟娘啊,曾经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在大坳子村里,提到她就会想到白眼狼,毕竟江父江母都是难得的厚道人,家里其他孩子也都教养得不错。 三郎只是蠢,他人还是很好的。虎头也只能熊了点儿,最多也就是又熊又蠢…… 反正,跟江家其他人比起来,江孟娘就跟抱养的一样。偏生,她就是江母亲生的,长相也是江家人的典型相貌,这个就不用怀疑了。 在这之前,村里人只要提到江孟娘,就会想起她出嫁前后那一系列的骚操作,以及最近两年动不动就上门打秋风,要求父母补偿她的嫁妆等等一些无理要求。 她呀,就是村人们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可从今年开始,一切就变得完全不同了。她突然间就疯球了,先是跟街坊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就死咬着李家人不放。 李家就是黄氏的前未婚夫家。 考虑到她跟李家人原先完全不认识,两边的关联只能是三郎媳妇儿黄氏,大家都猜测她是为了给弟媳妇儿讨公道。 但这个说法,哄哄外头的人还可以,村里人谁不知道她跟娘家人的关系极为恶劣呢? 在认真的思考了多种可能性后,大家有志一同的得出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 江孟娘疯了。 看!这就是白眼狼的结果,哪怕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没有人相信她已经改邪归正了。 当然,这里头也有信息不全的缘故。 赵桂枝吃瓜吃得很满意,只要这瓜跟自己无关,她都可以毫无芥蒂的开吃。 “对了,我明个儿要去一趟镇上,你们有啥要我带的不?我要去找我表叔,我爹写了信让我带给他。三郎媳妇也让我带了信交给她爹娘,我找人帮着送过去好了,那路我真的找不着。” 大堂嫂立马开口:“我让丰收帮你送信,黄家和镇上都行。我现在就让他多出去逛逛,多见见人,万一呢?” “给我表叔那封就不用了,我还想看看我那小表弟。” “也行!” …… 说来,赵桂枝这个姐姐是真的又升级了。 小姨家是一个表弟一个表妹,小舅家又多了个二胎表弟。而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里,再结合长辈刷新过后的年纪。赵桂枝深以为,搞不好回头还能再多出几个表弟表妹来。 在令人尴尬到抠jio的家宴之后,赵桂枝第二天就跑去了镇上。 目标,刘童生家!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儿不登门~~”赵桂枝高唱着歌敲开了刘童生的家门。 出来开门的刘童生看到是她,只一脸冷漠的问:“你是不是有病?” 赵桂枝:…… 她本来觉得帮她爹当信差,是一件特别缺德冒泡的事情。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就算她爹很缺德,她也是祖传的笋,那这一切也都是她小舅应该受的! 简称,活该! “啥意思啊?不欢迎我啊?” “你不是上个月才刚走吗?所以你这是没走成呢,还是又回来了?”刘童生到底还是让她进去了,关上院门后,一面跟在她身后往屋里走,一面继续逼逼着,“甭管是哪种,我都觉得你病得不轻。你以为还是以前呢?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有大病!” 赵桂枝进了屋里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重重的拍在桌上:“我来送信!” “你真的是走了又回来了?就为了特地送一封信?”刘童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你这个智商,比二狗都低了。” “看不看呢?专门给你写的呢!” 刘童生还是拆开了信,他拆信的工夫,尤桂花也抱着孩子走了过来,一看到赵桂枝,她就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就把孩子往赵桂枝怀里塞。 赵桂枝一脸懵逼的接过了那孩子,然后他俩四目相对,孩子放声大哭。 “这是干啥呢?”赵桂枝赶紧把烫手山芋还给尤桂花。 尤桂花叹气再叹气:“我以为怀孩子生孩子已经很难了,没想到带孩子才是最难的。” “咋?你没带过孩子啊?”赵桂枝心说,难不成二狗子上辈子是吃西北风长大的? 还真是…… 差不多是吧。 “二狗小时候不是你外婆照顾的吗?稍微大了一点儿,不是你妈接手了吗?那会儿我和你小舅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不忙了,他都上初中了。”尤桂花愁眉苦脸的摇着头,“我要是早知道带孩子那么难,我肯定不生二胎。” “请保姆啊!……奶娘!请个奶娘啊!” “我缺的是奶吗?我有奶!” 赵桂枝翻了个大白眼:“我让你请个人照顾你家二胎!” 然而,尤桂花还是不住的摇头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吗?” “咋?缺钱?”甭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赵桂枝都没有关注过保姆市场,因此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钱的问题了。 但事实上哪儿有那么简单? 这年头,真要是想有个忠心耿耿的仆妇,倒是可以用买卖的形式来解决。主家手里捏着卖身契的话,那确实是可以从根本上杜绝保姆虐待孩子的事情。就是吧,溺爱就免不了了,可能真的会养出嚣张跋扈的孩子来。 可尤桂花面临的还不是这个问题。 而是…… “这倒霉孩子他认生啊!”尤桂花简直绝望到了极点,“除了我和他爹,所有的人都不能抱他,甚至不能见他。隔壁的江老二,咱们两家多熟悉啊,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结果呢?见一次哭一次,这倒霉孩子还不光哭,他还窜稀!我是真的没辙儿了!” 赵桂枝恍然大悟,她说呢,怎么江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江二伯完全没漏点儿口风给隔壁家的。估摸着,就是因为添了这个倒霉娃儿,两家减少了来往吧。 尤桂花仿佛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迫不及待的就跟赵桂枝诉起了苦。可惜,没说几句她就感觉到怀中一热,随后一股子熟悉的臭味就弥漫开来了。 “他窜稀了。”赵桂枝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唉,我去给他换屎尿布。”尤桂花边抱着孩子往屋里走,边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为什么这世上没有尿不湿呢?” “最起码你可以雇个人帮你搓洗屎尿布啊!” “我有啊!!我现在攒下一盆子屎尿布,就让你小舅拿去隔壁,让你那个二伯母帮着搓。给钱的,搓一盆给十文钱。” 赵桂枝:…… 倒、倒也不必如此。 尤桂花去隔壁换屎尿布了,换完了之后,她坚强的抱着孩子又回来了:“我不管了,我一定要训练他见生人。来,倒霉娃儿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是你姐!” 强行把娃儿正面朝着赵桂枝,那倒霉孩子再度爆哭。 “咋就摊上这么个娃儿呢?桂枝啊,你还记得二狗小时候哭不哭啊?” 赵桂枝点头:“肯定哭啊,他就算不哭,我也会把他打哭啊!” 尤桂花:…… 没话讲,真的没话讲。 不过很快,她还是找到了话头:“你还上府城不?你能帮我把这个倒霉孩子带走吗?我不要了,送给你妈吧。” “我妈也不要,她现在连我都不想要了。” “那就送给你大舅妈。” “……她说她这辈子不生娃了。”赵桂枝十分同情的看着她小舅妈,“你说你咋就没她那种自知之明呢?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想开点儿,横竖你现在也没工作了,老实带娃吧。” 突然想起一事,好像赵闰土之前一直十分嫌弃二狗子,大意是因为他学问不扎实,只能做出劣质的水泥来,哪怕赵闰土是个死要钱,那也不能为了赚钱搞出人命来吧?劣质水泥造出来的房子,搞不好哪天就塌了。 赵桂枝立马改口:“那个小舅妈啊,我先了解一下哈!那你以前在大学当教授的时候,主要是哪个方面的?我知道我小舅是教历史的,你呢?” “你不知道?”尤桂花一脸震惊的看过来,仿佛赵桂枝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赵桂枝是真的不知道。 她一个学渣,考个三本的大学都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她干嘛要去了解一个在知名院校当教授的亲戚到底教什么?教什么也跟她没关系啊,她不可能去那个学校的,况且她小舅和小舅妈很早以前就只带研究生了。 尤桂花抱着哇哇大哭还不停窜稀的倒霉孩子,崩溃之中透着冷漠和绝望:“我啊!马哲教授!穿越前我都快当上博士生导师了!……得了,我去换尿布。” 马哲…… 打扰了! 赵桂枝瞬间歇了挖墙脚的想法,毕竟赵闰土的人生目标是发财致富,而不是打算让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这个时候,一直静默无声专心看信的刘童生忽的开了口。 他颤颤巍巍的说:“桂枝,你爸也一起过来了?” “对!”赵桂枝想起来了,“他出车祸了,赵泥巴把他撞死了。这些他在信上说了没?” “那倒是没有,估计应该是怕叫别人看到了。” 赵桂枝奇道:“那他在信上说了啥?厚厚的一封信呢。” 如果是纯毛笔字书写的信,再厚实也没啥好奇怪的。但赵闰土早就在尤菜花的帮助下,折腾出了铅笔来。先不管那玩意儿是否合格,总之是能凑合用的。赵爸就是用那玩意儿写的信,毕竟原身二十年没拿毛笔了,他可能更久。 厚厚的信封呢,里面不得有五六七八张信纸啊! 刘童生用一种仿佛已经看透了尘世中的纷纷扰扰,打算离开红尘皈依我佛的表情,看着赵桂枝说道:“告诉你妈,我很好,这辈子都不打算去府城了。” 说罢,他把手中的信纸轻轻的搁在了桌上,整个人仿佛用飘的,直接走了:“羊驼他娘,把孩子给我,你来招待桂枝。” 赵桂枝:…… 她还在思考她爸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见鬼的玩意儿,才会让她小舅露出这么一副惨烈的表情来,甚至她的目光都已经落在了小舅放在桌上的信纸上,想着都是自家人,又是她爸写给她小舅的信,所以瞄一眼也不算侵犯隐私权吧? 结果,随着她小舅那一声唤,一切戛然而止。 一瞬间,赵桂枝已经想不起来她要偷看信这个事儿了,甚至她都忘了在遥远的府城她有一个爸,满脑子只剩下了那一声“羊驼他娘”…… 已知,小老弟的外号叫二哈,也可以叫二狗子,偶尔也被家里人称之为二傻或者二傻子,以及简称傻。 那么问题来了。 “羊驼他娘”指的是她小舅妈,“羊驼”又不是指石二苟,那还能是谁呢? 因为太过于震惊,赵桂枝瞬间智商飙升,张嘴就是一句灵魂拷问:“你家屎娃子的小名儿叫羊驼啊?” 仔细想想这名字起得也是挺有道理的。 只不过,人家羊驼喷的是口水,他是窜稀。 第136章 这天,赵桂枝离开刘家时,是带着一脸的恍惚的。 羊驼这个名字实在是过于刺激了,其程度远胜于她哥赵闰土。毕竟,闰土嘛,在不考虑重名的情况下,顶多就是听着有些土,问题还是不大的。哪怕算上重名的影响,最多也就是多了些许搞笑成分,总得来说还是勉强过得去的。 ……说白了就是羊驼太牛批,让所有的名字都在它面前黯然失色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小羊驼应该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了,他大概只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来源于某个毛绒绒的动物,并不会知道羊驼还有个奇特的别称。 幸好孩子不知道。 等赵桂枝从镇上回到了村里后,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离开了。 江家这边,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而此时又距离七月半太远了,因此就决定顺其自然,最多也就是让江五叔过年前再回来。 只是没想到,等要准备离开时,又出了幺蛾子。 这次是江奶奶。 按照赵桂枝的理解,已故的江爷爷既然是个非常稳重的人,那么江家隐藏得很深的不靠谱基因,就只能来源于江奶奶了。看三郎,再看虎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奶奶闹着要跟儿子走。 为此,她还特地想了一句响当当的口号,就叫做:儿子还是小得好。 对于这个口号,就连先前老娘变着法子作幺都从来没逼逼过一句话的江二伯,这次都忍不住了:“只听说过那些不负责任的男的,喜新厌旧,在富贵以后,抛弃糟糠之妻,没见过还有当娘的还嫌弃儿子太老的。” “有你啥事儿?”江奶奶当即怼了上去,“咱们这儿祖祖辈辈的,有让大儿子养老的,也有让幺儿子养老的,就从来没有中不溜丢的啥事儿!老话说得好,阿二头夹扁头,爹不疼娘不爱!” 江二伯:…… 其他人家的爹娘,就算偏心好了,至少明面上还会装一下,或者就算不装,也不会承认的。就他家这个老娘,其实也没多偏心,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讲理。 “算了,你们自己商量。”江二伯宣布放弃。 其实,按照当初江爷爷临终前,分家那会儿的约定,关于江奶奶的养老问题,本来就不用二房来负责。因为江二伯年轻时候就出去外头闯荡了,尽管又苦又累,伤病还不少,但好在确实攒下了不少钱,也在镇上安家落户娶妻生子了。 也因此,当江家决定分家时,江爷爷想着老大和老三都不容易,这心就难免偏了一些,只将家当给了这俩儿子,留给二儿子的只有一些纪念意义大过于实际意义的老物件。 当然,江爷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分得最多家产的老大必须要赡养江奶奶,老三因为住得近,也要共同承担,并且每年都规定了要给多少米粮。至于老二,因为并不曾从父母处得到太多的东西,只要求他每年至少回村探望一次老母亲,逢年过节送点儿米粮,旁的就不作要求了。 因为有约定在先,哪怕两年前,江奶奶突然作幺,从大房跑了三房来,那也是这两房之间的问题,跟江二伯关系不大。 倒是江大伯,自诩当初分家产时得了便宜,如今老母亲又去了三房那头,他便主动自发的送了米粮过去。像去年的秋收、今年的春耕,三房忙不过来时,他也有让儿孙过去帮衬一把。 总得来说,江家这几房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没太计较那些细则问题,毕竟有来有往才能相处得好。 谁能想到呢? 几十年前送养出去的江五叔还能回来。 更没想到的是,江奶奶居然是个喜新厌旧的渣娘,愣是要抛弃其他儿孙,非要跟着小儿子走。 她还理直气壮的表示:“我让你们帮小五说一门媳妇儿,你们帮了吗?他又说他习惯了府城那边的日子,非要回去,那我要是不跟着,谁督促他娶媳妇儿?不行,我不放心。” 一旁的大堂嫂忍不住小声逼逼:“丰收一直没娶上媳妇儿,也没见您操心半分。” 江奶奶听到了啊!她立马扭头瞪眼:“你儿子娶不娶媳妇儿跟我有啥关系?我给我儿子都娶上媳妇儿就行了!” 本来是行了,这不是又多了个小儿子吗? 大概是因为江奶奶的气势太足了,再加上她的年岁摆在这里了,大家都认为她是觉得一旦让江五叔离开后,只怕一年到头最多也就只能见一回了,算下来,她阖眼之前还能见几面呢? 这么一想,大家又不敢再劝了。 赵桂枝抱着虎脑晒太阳,见场面一时安静得很,就随口说了一句:“那就一起去呗!二郎三郎幼娘都在府城,有啥呢?” 江父却摇头道:“二郎不是要念书吗?三郎刚成亲,他自己也有事儿要做,再说他那个性子,我也不放心。幼娘就更不用说了,我怎么放心把她奶交给她来照顾?” “那不是还有我和三弟妹吗?” 听她这一说,江父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倒是江母,很不客气的点了出来:“交给你还不如交给幼娘呢!你比三郎还不靠谱!黄氏性子太软和了,再说她才多大?我不放心。” 赵桂枝:…… 这次不用她觉得了,江母这就是在骂她! “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那你到底放心谁呢?大哥大嫂放心吧?”赵桂枝也就这么一说,结果江母就跟故意气她一样,还真的就点了点头,当下她也怒了,“那还不简单!你放心大哥大嫂,就让他俩待在家里,你和爹跟咱们一起走,不就好了?怎么你还不放心自个儿呢?” 都跟着一起去府城? 只留下大郎一家四口在家里? 江母还真就认真思考了这事儿的可行性,最终得出结论,这个可以有! 比起大郎他们,江母一方面放心不下年迈又爱作幺的婆婆,另一方面三郎也是个不省心的,还有就是二郎和赵桂枝都成亲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孩子,也是让她操心的方面。对了,三郎和黄氏去年腊月成的亲,一般新婚夫妻俩都会在成亲的第一年有孩子,万一回头黄氏怀了,跟前一个靠谱的女性长辈都没有,岂不是要糟? 这么一盘算,好像跟着去府城倒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当下,江母不管赵桂枝了,跑去跟其他人商量这事儿。江父虽然舍不得他的地,但他更不放心老娘,尤其刚认回来的江五叔,瞅着就像是三郎老了以后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一代出一个不靠谱的! 嘴上是江奶奶,然后就是江五叔,接下来是江三郎,最后就是虎头了。 “行!那我跟着一起去!”江父最终拍板决定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江大伯傻了眼。 “你们的意思是,娘以后跟着你俩过,我呢?你们考虑一下我吧?” 江二伯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提醒他还有自己这个同盟军。但显然,江大伯并没有被这话安慰到,只因为当初分家时,大房非但继承了祖宅,还分得了多数的田产,就连粮食都比三房要多了不少。 当然,这也是因为当时三房人口比较少的缘故。但不能否认的是,江大伯才是分家的最大获利者。本来,他觉得要承担老母亲的赡养义务,那么多分一点儿也没啥,毕竟他老娘是个爱作幺的。 可现在呢?现在咋整儿? 然而,没人搭理他…… 江父拍板之后,就跑去找大郎说事儿了,主要是地头上的事儿,很多都是他在操持的,因此他有很多需要叮嘱的话。江母跟大伯子又没话可说的,她转身就去找了她大嫂,也就是江大伯娘,拜托她得空了帮自家盯着点儿,毕竟薛氏就算再靠谱,要操持家里家外一堆琐事,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尤其小的那个才一岁多点儿,肯定是需要人偶尔帮衬一把的。 隔了小半天后,事情都处理完了,至于江大伯的意见则是被完全无视了。 他气闷的背着手回家去了,想了想又让他媳妇儿拿出一些钱来,兑成银子给老娘带着。甭管三房那头缺不缺钱,他总该是要做些什么的。 倒是江五叔十分得开心,咧着嘴笑个不停。 江父既不想看到顶着一张跟自己有着九成相似的脸做出这种可笑的表情来,又好奇他为啥笑成这样。迟疑了一会儿后,他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谁知,江五叔乐呵呵的告诉他:“我本来两边都舍不得,可我大哥跟我说了,这次回来是探亲,让我一定要记得回去。我又不敢跟他吵吵,只能跟着大侄女走。现在好了,你们都跟着我走了。” “你还有个大哥?”江父又不傻,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江大伯,可他依稀记得前些日子询问五弟这些年来的经历时,他明明说他养父母家里只有一个已出嫁很多年的大姐。 “不是我亲哥,是结拜的大哥。喏,就是大侄女的爹。” “大侄女?”江父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以前一直是认为这个时不时露出傻乎乎表情的五弟,是搞不清楚亲戚关系。这种情况也挺常见的,很多人无论说了多少遍,永远也弄不清楚侄子和外甥之间的区别。 因此,江父对于江五叔总是管赵桂枝叫大侄女的做法,归结于弟弟太傻,要对他宽容一些。 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串上了。 “你说的结拜大哥,就是二十年前你闯大祸撞了的那个人?” “对!” “那人是桂枝的爹?亲爹?” 江五叔犹豫了一下,他觉得那不可能是亲爹吧?他又没见过他大哥娶媳妇儿,都没媳妇儿的,哪来的孩子?他只是有些憨,还真就没到痴傻的地步。 但他的心是偏的。 在江父看来,他是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亲兄弟,但对于江五叔来说,他大哥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兄弟。不是说对江家人没感情,而是比起江家人,他跟赵爸更亲近一些。 毕竟,相依为命二十年的感情不是短短十来天能够取代的,哪怕有血缘关系也没用。 江五叔在思考要不要说谎。 而江父见他迟迟不开口,又追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亲的?”这话听着有些绕,“你见过桂枝她娘吗?” “没见过。”江五叔终于下定了决心,“反正我哥说,桂枝是他亲闺女,那我也没亲眼瞅着她生出来啊!” 这话倒是真的,当初已经被撞傻了脑子的赵二老爷,出门一趟就抱回来一个弃婴,对外就是宣称这是他亲闺女。那知情者也不好跟一个傻子计较,你就算告诉他真相,他也听不进去的。等后来,他们陆续搬了几次家,外人瞅着这一家里有俩傻子,还是互称父女的,完全没起疑。 那要不是亲生的,还能傻到一块儿去呢? 江父自认为看透了真相,还由此悟到了一个道理:“我一直以为你是二郎媳妇儿的婆家人,敢情你是她娘家人啊?” “是啊!”江五叔回答得非常干脆,“我还跟二郎说,他要是欺负了桂枝,我是要揍他的。” 也行吧…… 偏这话叫路过的江奶奶听到了,她顿时横眉竖眼:“谁敢欺负我家桂枝?信不信我拿擀面杖揍得他满地找牙!” 得了,敢情江家内部好几个卧底啊! 江父只能庆幸自家二儿子是个靠谱的,但凡要是像三郎这种不靠谱的玩意儿,哪天跟媳妇儿吵起嘴来也不算稀罕,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还不能娘家人赶来,三郎已经被自家人打死了。 …… 真正出发的日子是在这天商量后的第三天。 赵桂枝也去通知了虞三娘具体的日子,又因为赶路的人里面多了个江奶奶,到时候路途只会更慢,倒是显不出来虞三娘这边磨磨唧唧了。 其实不是虞三娘磨叽,而是她带着俩小毛孩子呢! 等出发那天,马车是先从大坳子村离开后,路过石磨村接人,再往镇上去的。至于豆腐坊那边的事情,因为提前十来天就告知了,那边早就处理好了一切。 值得一提的是,出发这天还发生了一个事儿。 赵桂枝一直想把虎头忽悠走,但虎头就是不上当,她都说三郎惦记虎头了。哪知不这么说还成,这么一说,虎头当下转身飞快的逃窜走了。 他三叔惦记他啊! 那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但凡有好事儿,他三叔就自个儿上了,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不得不说,小小年纪就有此觉悟,虎头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赵桂枝只能遗憾的离开,没想到虎头没被忽悠走,虎脑倒是相当乐意被忽悠。眼见赵桂枝走了,被薛氏抱在怀里的虎脑顿时急了,张开双手就喊:“婶儿!婶儿!走!走!” 薛氏乐了,低头看向小儿子:“你想跟着你婶儿一起走?” 虎脑猛点头:“走!走!” “等你再长大一些吧。来,跟你婶儿挥挥手!” 在薛氏的帮助下,虎脑被迫挥手告别,目送马车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抽了抽鼻子,转瞬就爆发出了超大声的嚎哭。 人在马车上的赵桂枝听着远方传来的大哭声,不禁摇了摇头:“真的是大嗓门,跟他哥一模一样的。” 同车的江母还有些难掩离别的伤感,她倒是没有舍不得其他人,只心疼小孙子虎脑,毕竟虎脑打小就是她养大的,出生一年多以来,她就没离过身。 看到赵桂枝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忍不住瞪她:“你倒是乐呵,虎脑起码得哭个三天!你上回走了,他就哭了好几天。” “那咋办呢?我又不能把他带走。”赵桂枝翘着脚优哉游哉的说道,“没事儿的,孩子年岁小忘性大,哭几天就把我忘了。搞不好,连你这个奶也给忘了!” 江母:…… 论气人,你真的是天下第一! 本来,江母仅仅是有些离别的伤感罢了,一般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个小半天工夫,毕竟她也是经历过不少坎坷的人。可听赵桂枝这么一说,她脑补了一下自己辛苦一年多时间养大的大胖孙子,回头就不认识她了? 哎哟心肝疼! 不知道是被虎脑这倒霉孙子给气的,还是被赵桂枝这个倒霉儿媳妇给气的。 “我咋就摊上你们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主儿呢?”江母发出了灵魂质问。 赵桂枝嘿嘿直乐,心说她婆婆啊,一定跟她家太后娘娘有很多共同语言,毕竟都是被坑的那个。 等去石磨村接上了虞三娘他们一家四口后,马车队继续往外行驶。 头一天,考虑到大家的适应能力,是不会走太多路的。也亏得孝义镇所在的位置很棒,当然也得算上他们车队里的骏马给力,在傍晚之前赶到县城里,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到了县城里后,还有额外的一个任务,需要捎带上陈仵作。 这人也是真的命苦,明明已经被调职去了府城,结果县城这边是真的人手不够。幸亏县里的治安还算不错,哪怕偶尔有个什么情况,考虑到这年头的人都十分讲究,除非是很明显的谋杀案,不然就算有蹊跷,多半也是草草结案的。 因此,之前还算是比较安稳的。 结果这个月初就出事了,先是有一对老夫妻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考虑到都已经年过七旬了,最初还真就没人质疑他们的死因。谁知,这边才派人紧急通知老夫妻在外做事的儿子,又有人发现他们的儿子也死了。 这下才算是捅了娄子,县太爷紧急派人去府城求救,点名让曾经在县衙门做过事的陈仵作回来协助破案。 陈仵作惨哟,在府城连轴转不说,偶尔还要出外差。 更惨的是,县衙门不做人,是派了马车来接他到县城,结果完事了却不送他回府城,一副最好你别走了的模样。 他赶紧通知了赵家在这边的教辅书合作商,两边一通信,就联络到了赵家的随从,安排他今个儿偷摸着去客栈等着,蹭赵府大姑奶奶的探亲车跑路。 好家伙,这简直就跟做贼一样! 当晚他们都没碰头,就怕被人发现了。等次日一早,陈仵作就在赵家随从的帮助下,偷摸着上了装货的那辆车。一直到处了县城后,找了个地方停车,他才从一堆货里面出来,去了江父所在的那辆车上。 还是两辆舒适性马车,赵桂枝这边是她自己、江母、江奶奶,以及虞三娘和她家的龙凤胎。另一辆马车则是江父、江五叔、豆腐张。 虞三娘刚上车时还不好意思,她家的龙凤胎还处于屎尿不知的年纪,路上绝对是要哭闹的。好在,江母和江奶奶都有丰富的带孩子经验,尤其是江母,之前还舍不得自家小孙子,转身就搂着虞三娘的娃儿亲香起来。 女客这边是没问题的,当然男客也没啥问题,最多就是吓了一跳而已。 豆腐张当然是认为江父的,也听说了江家找回了几十年前送养出去的江五叔,但他真的不知道两人还能相像到这个地步。 刚上车时,他瞄了一眼,就跟对方打招呼:“江三叔!” 对方嘿嘿嘿的冲着他傻笑,指了指对面:“他在那儿。” 于是,已经不卖豆腐的豆腐张,咳咳,张大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真正的江父,也瞬间明白了,江五叔之所以能在隔了几十年后被江家人找回来的真正原因。 长得那么像,要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张大贵自己受到一次惊吓,这都还是在他已经知道了江五叔认亲这事儿后,仍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至于完全不知情的陈仵作…… 他就只知道赵爸穿越的事儿,因为工作太忙的缘故,他连赵爸都没见过,完全不知道赵爸还带回来了一个结拜弟弟。哪怕知道好了,他又怎么会联想到其他方面呢? 因此,在他好不容易从一堆货物里挪出来,又在赵家随从的指引下,上了那辆男客的马车,四下一看,他愣住了。 直面冲击! “叔啊,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啊?”陈仵作懵了一下后,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并不像张大贵那样傻眼半天。 这当然是因为他本来就跟江家人不算特别熟,他只是跟赵桂枝熟悉而已。 今个儿,要是出现了一个跟赵桂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估计他就该吓得当场跳车了。 于是,他们几人就有话聊了,光说这神奇到不行的认亲一事,起码能说上小半天。等中午下车凑合着在茶摊上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后,又继续上车聊天,这次说的就不是认亲了,而是由陈仵作开口,讲了一个分为上中下三集的走近科学。 咳咳,其实就是这次的案件,看似是一件颇像意外的案件,深入追踪后就变成了一桩灭门惨案,但紧接着事情又有了新的反转,这其实就是个意外事件…… 等马车行至下一站,天黑前入住客栈时,女客这辆马车上一切安好,龙凤胎已经呼呼的睡过去了。而男客这边,除了陈仵作的精神头依旧不错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懵圈。 更确切的说,就是两眼绕蚊香,浑身散发着独属于学渣才有的崩溃情绪。 赵桂枝瞅着就很亲切,她还有二狗子,以前经常是带着这种气息回家的。一般来说,看到他俩这副模样,大概率就可以知道是试卷发下来了,至于成绩如何,那就不需要多此一举的询问了,直接反手操起鸡毛掸子就可以了。 问题是,江父江五叔以及张大贵,眼瞅着就跟考试没关系,难不成…… “你做个人吧!”赵桂枝在进入房间前,对擦肩而过的陈仵作说道,“学谁不好,尽学你妹夫干缺德事儿!” 她还记得,上次去府城时,江二郎就是在马车上给其他人上课,直接就把钱货郎逼走了,宁可跟随从们挤一块儿去,也不愿意再受这可怕的摧残。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肯定是陈仵作不做人了。 “我咋不做人了?对了,你回去见着你表叔了吗?听说他媳妇儿生了?是儿子还是闺女?叫啥名儿啊?”陈仵作难得关心起了他小叔,但显然,赵桂枝并不想提这个话题。 江母倒是知道她跟陈仵作一直关系不错,让赵桂枝先跟人家说两句,自己则带着江奶奶先去房间里了。 赵桂枝横了他一眼:“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好不容易才忘记了……他们家生了个儿子!” “这有啥不能说的?咋?他们家想要个闺女?”陈仵作琢磨着,也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毕竟,二狗子的杀伤力太大了,可能他爹娘想要个乖巧可爱的二胎闺女吧。 事实上,除了格外重男轻女的人之外,在有了儿子的前提下,多数人还是希望儿女双全的。 可以理解。 结果,他才露出了理解的神情来,赵桂枝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他们家就像是跟娃儿有仇一样!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那屎娃子小名居然叫做羊驼!” 陈仵作:…… 讲道理,屎娃子和羊驼这两个称呼,很难清晰的区分出来,哪个更离谱。 “那我表嫂呢?” “啥玩意儿?”赵桂枝一时间大脑短路,愣是没明白他说的表嫂是谁。 “你小姨!我是说豆腐张他们家!不也生了吗?对哦,他们一起来了。”陈仵作想起来了,立马冲这个倒霉妹子摆摆手,“你可以走了,走走走,有多远走多远,我自个儿去找表哥表嫂。” 不等赵桂枝出声,他就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目标就是虞三娘他们一家四口所在的房间。 赵桂枝:…… 噢,他问的是虞三娘家的龙凤胎叫啥名儿啊? 这个问题她也曾经疑惑过,在被羊驼打击之后,她去通知虞三娘具体的出发日期时,也曾询问过。对此,她相当得后悔,十分得想要一双没有听过龙凤胎小名的全新未拆封的耳朵。 早该想到的,他们家的人都是奇葩。 她赵桂枝这个名字,俨然是全家起名的巅峰之作,还是永远无法超越的那一种。当然,这全是托了赵奶奶的福,真要让她妈自由发挥,搞不好更惨。 回屋后,江奶奶跟她唠嗑,问刚才陈仵作说了啥。赵桂枝就随口提了一句,于是江奶奶也产生了同样的疑惑:“对哦,你表弟叫啥名儿啊?” 表弟啊!叫二狗子,也叫二哈,大名哈士奇! “我小表弟叫羊驼。”赵桂枝还得帮着解释一句,“这是一种传说中的动物,外表有点儿像羊,但脖子特别长,还具体非常可怕的攻击力,是一种猛兽。” 江奶奶就很懂:“猛兽好啊!咱们家虎头大名叫江虎,虎脑叫江彪。你想想,龙虎彪豹,多厉害呢!” 赵桂枝忍不住问:“那为啥就不能让虎头叫江龙呢?江豹也行呢!” “不能叫龙,叫龙就太大了,怕孩子压不住。江豹嘛,咱们江家这边,每一房都起码仨儿子。等回头你大嫂再生一个,就叫江豹。” 道理她都懂,但她还是无法想象,那么白胖可爱的虎脑,长大以后要叫江彪。 你们是不是彪啊?! “对了,你小姨家的娃儿叫啥名儿。” 赵桂枝露出了绝望的眼神,她尽可能语气平静的说:“龙凤胎里面的姐姐,叫嫦娥。弟弟叫……二小子。” 她觉得,到底是自家表妹和表弟,当姐姐的,应该给弟弟妹妹留点儿面子。 当然,她也没欺骗江奶奶,只是隐藏下了后面一段话。 …… 那天,虞三娘坐在摇篮旁,笑眯眯的看着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两个娃儿,尤其这几个月来,两个娃儿可是让她吃尽了苦头。不过,她比二狗的爹娘要靠谱多了,苦是苦了点儿,但她心甘情愿。 “我大闺女就叫张嫦娥,小名儿大白鹅!我算是知道了,在农村,战斗力最强的压根就不是狗子,而是鹅!我小儿子就叫张小二,又叫二小子,小名叫做二师兄。” 嫦娥和二师兄。 这个组合简直就是气死一票神仙。 赵桂枝又能说什么呢?她只能昧着良心说好,并且坚定了信念,以后她要是生了娃儿,甭管大名还是小名,都要捏在自己手里,不让这些不靠谱的玩意儿搅合进去! 一路上,她信心满满,还打好了腹稿,准备一回到赵府,就立马写信给她家太后娘娘告状。 告状的内容她都想好了,一个两个的都别想跑! + 数日之后,当马车队重新停在了赵府门口时,赵桂枝被告知,府上的人除了没法跑路的赵奶奶之外,几乎跑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这个指的是赵桂枝的娘家人。 三郎、黄氏还有幼娘,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二郎则仍在日禄书院未归。 幼娘跑出来迎接他们,却顾不上跟自家人打招呼,先奔到了赵桂枝面前:“二嫂!出大事儿了!赵爸爸让我告诉你,他们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水泥,被人看上了!然后赵爸爸就和二狗他们一起去省城了,让你回来后乖乖待在府上等消息。” 赵桂枝:…… 说真的,在那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比较好。 是吐槽连二狗子折腾出来的劣质水泥都有人眼红,还是吐槽幼娘这小姑娘真的被带劈叉了,一口一个爸爸,叫得既响亮又顺口。 这孩子啊,没救了。 第137章 赵桂枝是属于那种心理素质格外过硬的人,哪怕真的做了缺德冒泡的大笋事儿,她都能保持一派淡定,丝毫没有任何心虚不安的情绪。 然而,曾经把三郎坑出半条命来的赵桂枝啊! 这会儿,当她面对已经宣告彻底劈叉了的幼娘,格外难得的心虚了。 “幼娘啊!赵闰土是我哥,你要么跟着我喊他哥,要么就跟三郎那样,喊他赵哥、闰土哥都成!”赵桂枝一脸的崩溃,她能够接受二傻和二傻媳妇儿跟在赵闰土身后,一口一个金主爸爸,但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幼娘也跟着一起劈叉。 或者应该这么说,二傻和二傻媳妇儿已经彻底没救了,再说那俩甭管咋样都不是她造成了,实在是没必要感到丝毫愧疚。但幼娘…… 幼娘是她带着来府城的,以前多么天真可爱的一个小甜心,如今俨然成了尤菜花二号。 “二嫂!”哪知,听到赵桂枝这么说,幼娘瞪圆了眼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种小事儿!水泥诶,虽然我不知道这又是水又是泥的能是什么好玩意儿,但赵爸爸可在乎那个了!他生气了,真的特别生气!” 自家老哥是什么德行,赵桂枝还能不知道? 他两辈子都只会为了同一件事情生气,那就是钱! 上辈子,国家爸爸掐断了他的财路,他不是不生气,主要是这个人看待事情特别理性。一旦察觉到完全不是对手,那么他只会立刻放弃一切抵抗,直接选择躺平或者走别的路径,而不是面对面的硬碰硬。 而这辈子,眼下情况还不够明确,赵桂枝估摸着他急吼吼的带着人去省城,为的肯定是弄清楚对手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的是朝廷看中了水泥那玩意儿,那他就只能再度放弃了,或者趁机捞点儿好处之类的,但绝对不会硬杠。 可假如是其他的生意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能硬抗过去当然是最好的,实在不行还能谈合作,如果对方吃定了他,那估计他反手就能把水泥配方送给朝廷…… 办法肯定是有的,尤其赵闰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了,在经历过教培机构被全面封杀后,他成熟了。 “放心吧,没事儿的。”赵桂枝随口安抚了两句后,就让幼娘去帮江母和江奶奶了。 赵府后宅的空院子空屋子多得是,但总不能给每个人开一个院子,那也太折腾了。所以,早在路上她就跟其他人商量好了,让江母和江奶奶都搬去幼娘那个院子里。假如说,赵奶奶到时候非要找江奶奶玩,那就再搬一次,暂时先这么定了。 幼娘所住的院子不算大,也就只有七八间屋舍的样子。不算待客的堂屋,以及茶水间和丫鬟屋,剩下的其实也没几间了。 对于府城的大户人家来说,未出阁的姑娘家多半都是一个人一个院子的。可对于大坳子村这种乡下地头来说,一人一间屋子都算是家境殷实的了。早先,江奶奶就经常跑去跟幼娘睡一张炕,还是后来江家又盖了几间新屋后,才有了自己的屋子。 至于江父和江五叔,自然还是去客院那边,跟三郎作伴去吧。 幼娘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娘和奶奶也跟着一道儿来了,愣了一下后,仍是不忙着打招呼,而是催促赵桂枝去后宅:“二嫂你去看你奶奶啊,这儿有我呢!”又唤了自己跟前的小丫鬟过来,让她去将黄氏一并喊来。 等她安排好后,扭头一看赵桂枝还在跟前,顿时急了:“二嫂你去了解一下赵爸爸那边到底咋样了!这儿没事,不要紧的!” “我觉得水泥那边也不要紧的……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赵桂枝无奈的败退了。 她就纳了闷了,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情,才把幼娘那孩子吓成这样。偏生,石二苟和尤菜花也跟着跑了,害得她想了解情况都不行。至于赵奶奶那边,她可不认为她哥会把工作方面的事情告诉她奶。 但她都回来了,肯定还是要跟奶奶打个招呼的。 “小姨,你先去简单的收拾收拾,然后就抱着娃儿去慈心堂吧。我奶奶肯定想见见你的,旁的事儿你交给姨父和表舅处理吧。” 虞三娘已经听到了幼娘方才的那些话,忙摆手让她先走,结果刚摆了手,她就叫住了赵桂枝:“等等!你姨父我知道,谁是你表舅啊?” 赵桂枝冲着陈仵作努了努嘴:“杀猪的。” 陈仵作差点儿没忍住把她当场灭了:“谁是杀猪的?我,陈大柱,府城首席仵作!” “行了行了,陈大猪你省省吧,过来帮我拿东西。”虞三娘没好气的制止了他,让赵桂枝得以先回后宅打听消息。 “是陈大柱!不是大猪!”陈仵作气哟,被迫变成陈大柱已经够惨的了,怎么就又变成猪了呢?哪怕上辈子猪肉是涨价了,这辈子的肉价更是离谱,但他还是不高兴。 瞥了一眼其他人,陈仵作当场宣布:“我,陈大柱,正式宣布我有字了。我姓陈名大柱,字梁!” 他这话倒是说得中气十足的,然而愣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大家都忙着搬行李收拾东西呢,谁稀罕搭理他? 江奶奶更是露出了十分不屑的表情:“还字呢!读书人,还得是读得好的人才有字。我家出了那么多个读书人,只有二郎才有字,三郎和虎头都没有。你个杀猪匠取字干啥?你连字都不认识!” 陈仵作:…… 他是学霸! 985院校毕业的! 研究生毕业博士在读! “咋?我说错了?”江奶奶才不怕他,梗着脖子跟他叫板。 陈仵作沉默了一瞬,随后老老实实的点头:“您说的对,是我不配。”那不然还能咋样?江奶奶的年纪啊,比他上辈子病逝的亲奶奶还要大啊!谁敢跟她叫板呢? 惨还是他惨。 不对,应该还是赵泥巴更惨一些。 水泥红砖这两样东西,放在现代真的不算什么的,配方更是属于半公开性质的。之所以说是半公开而不是全部公开,主要是因为各个厂家或者品牌之间是有细微差别的,再说这玩意儿属于工业范畴了,正常人谁会折腾这个去? 然而,换一个年代,一切就都不同了。 陈仵作对于发财暴富倒是没有执念的,但他还是很清楚这两样东西放在如今这个年代的威力。哪怕是劣质水泥好了,先不说这个是可以逐渐改进的,就算是最初版本的,那也远比如今的烂泥路来得强多了。 有个成语叫做“风尘仆仆”,是用于形容旅途奔波劳碌的。但在最初,风尘二字,却是写实的。 以前,陈仵作还没有那么深刻的认知,直到穿越之后,跑了几场长途之后,他就跪了。 就不说那些乡间泥泞的小道了,哪怕是县与县之间的官道,那也是泥巴路。假如是大晴天,都不需要刮风,马车跑过之后,灰尘直接扬到了半空中。要是更惨一些,是跟着车队走的,坐的又不是厢式马车的话,那就很棒棒了,保准你吃灰吃到饱。 哪怕是厢式马车好了,像古装电视剧那样,掀开半边的窗帘,看沿途的风景……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啥风景都没有,倒是灰能在你掀开窗帘的瞬间,直接糊你一脸。 更扯的就是那些武侠电视剧里的场景,那些身穿白衣的少年侠客,策马飞奔…… 陈仵作穿越两年多了,就没见过哪个傻子会穿着白衣服骑马。当然,如果是在府城内也就罢了,青石板不算特别坑。但如果是走官道的吧,刚上路是白色的,出来就是黑乎乎的了,保证除了牙还是白色的外,连脸都能给你染黑了。 假如遇到刮风下雨天,那就更是一出悲剧正在上演。 他先前曾经遇到过一次,那雨都不算特别大的,雨水都直接往马车窗里倒灌,随后拉马车的马被雨淋傻了,横冲直撞的差点儿出事不说,最后马车的车轱辘还陷在了泥潭里,怎么都弄不出来…… 古代惨啊,古代人民活得难啊! 但最难的还是像他们这种穿越者,如果直接穿成赵闰土这种富贵人家的唯一继承人倒也罢了,可要是不幸穿成了普通的劳动人民,那绝对是惨剧人寰。 自从知道自家小老弟在帮着赵闰土一起折腾水泥红砖的时候,陈仵作就期待着水泥的推广普及。 他对于青砖瓦房没啥意见,独独对水泥马路爱得深沉。 结果……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巧取豪夺好了,拿到了水泥的配方以后,对方应该也会尽快拿出来造福于人民吧? 这么一想,陈仵作就淡定了。 以及,他更同情赵闰土了。 谁让那个家伙没有提前做好保密工作?应该是没有意识到水泥的价值吧?甚至红砖的价值都比不上水泥,毕竟如今青砖已经普及了,红砖只是更容易普及而已,论在建筑上的功用,其实还不如青砖呢! 陈仵作扭头对还在为她的赵爸爸担心的幼娘说道:“没事儿的,赵泥巴最多也就是没的钱赚了,以他的能耐,还是可以继续靠教辅书发财暴富的。” 幼娘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教辅书……好像那个也叫人看上了。” “什么?”陈仵作愣住了。 + 此时,赵桂枝也已经来到了赵府的后宅,先去了自己那个院子里,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往慈心堂去了。 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担心她哥,只想着大概是因为财路被拦了,以她哥那财迷的性子,被气得跳脚不是很正常的吗? 等到了慈心堂,给赵奶奶请安后,她才提到了这事儿:“奶,我哥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水泥的事儿?” “他在我这儿留了一封信。”赵奶奶果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将大孙子交给她保管的信件拿出来,“给你,他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赵桂枝忙拆开信。 信写得很潦草,也得亏已经有炭笔了,就算潦草一些,总算不妨碍阅读。很难想象这要是用毛笔写的…… 算了,她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至于信里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只说了两个事儿。 第一件事,盛凌云已经知道赵爸的存在了,但让赵爸老实在赵府待着,别乱跑更千万不要去盛家找她,因为盛老太太还活着呢,真要是让老太太瞧见,搞不好能跟他同归于尽。 至于这个事儿要怎么解决,就交给她来处理。不过大概率是要等盛老太太百年之后了,反正想让老太太原谅并接受这个前女婿,估计是没有可能的了。 第二件事,就是有关被人盯上一事的。 幼娘说的倒是没错,但她知道的消息却是不全的。 准确的说,对方是先知道了教辅书的存在后,在进一步的打听之后,才了解到了水泥红砖的存在,接着就向沾亲带故的盛家打听消息。 是的,对方是盛家的亲戚。更确切的说,是盛老太太的娘家亲戚。据说,盛老太太出身自世家大族,也是因为这样,盛家这边才不敢乱来,明明庶子一堆,孙子辈的人数更多,却只能由盛凌云掌权当家主,由她培养盛锦娘当继承人。 盛凌云的能力是一回事儿,但假若没有其他的依仗,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大不了一拍两散,各房拿着钱财分家单过去,没的说让她一个女流之辈执掌偌大的盛家。 说白了,就是斗不过。 同时,也因为沾亲带故的缘故,对方一看中了教辅书行当的吸金能力,又了解到了水泥这种神奇之物,立马联络了盛家。 教辅书行当在省城的推广,全是由盛家出面的,对方自然理解成,盛家跟那边是合作方。至于水泥,横竖都是一家的东西,哪怕并无合作的大前提,那总能帮着牵线搭桥一番的。 “我哥说,我妈那边的亲戚想断他的财路……”赵桂枝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还说,现在由我妈出面安排两边人见个面,看能不能达成合作方案。但对方的背景很深,估计合作够呛,就算勉强合作,大头也会是他们的。” 赵奶奶一脸“没听懂”的表情。 “奶,他们去了多久了?所有人都跟着跑了?”赵桂枝放下信,问她奶,“二狗子和小菜花跟着跑,我懂,那我大舅和大舅妈呢?” 听到最后那话,赵奶奶眼前一亮。 她一副“终于有我会了”的表情,高高兴兴的道:“他俩度蜜月去了!” 赵桂枝傻了。 “对,就是蜜月!他俩好像是在你们刚出发没多就吧,就跑出去了。说是要先找府城有名的画师,给他们画结婚双人画像,然后就去周边玩,度蜜月。还说,要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怀上蜜月宝宝呢,好给陈梁多个弟妹,不让他那么孤单!” 陈梁就是陈仵作,他爸姓陈,他妈姓梁,凑一块儿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本来,好像是有点儿敷衍,但因为家里其他人的名字实在是太瞎了,衬得他这个名字分外得清新脱俗。谁知,一朝穿越,他变成了陈大柱。不过说真的,大柱不就是梁吗?就挺合理的。 “奶,我哥改名字了,他现在叫陈大柱,小名猪崽。”赵桂枝再度睁眼说瞎话,陈大柱是真的,但猪崽这个小名是她现编的,“你以后不要叫错了。” 赵奶奶一口答应:“成!那要是他爸妈生了二胎,叫啥?二猪?” “不能叫二猪,已经被人抢注了。”赵桂枝寻思着甭管是教辅书行当还是水泥红砖,她好像都没啥办法,就索性坐到了她奶身边闲聊起来,“奶你还记得我小姨吗?我跟你说过的,她去年就怀孕了,年前就生了。是一对龙凤胎,长得特别圆润。女儿叫张嫦娥,小名大白鹅,儿子叫张小二,小名二师兄。” 这其他人是不知道这个梗的,因为他们所在的时空,名叫大华朝,最初的历史跟他们上辈子是一样的,直到五代十国之后,才产生了分叉。 关于嫦娥的民间传说倒是一直都有的,然而《西游记》却是明朝的小说…… 但赵奶奶知道啊! 她上辈子看过最多遍数的电视剧有俩,其中一个就是《西游记》,六小龄童演猴哥的那个版本,还有一个是赵雅芝主演《新白娘子传奇》。 为啥赵桂枝会叫这个名字呢?除了她五行缺木和她出生在桂花飘香的季节里,这两个理由之外,赵雅芝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不管怎么说,赵奶奶对于二师兄这个称呼,可太熟悉了! 就是那个感觉! 又熟悉又亲切! 赵奶奶一拍手,正要说些什么时,外头有人传话说,虞三娘带着俩孩子过来了。 “快点儿进来!让我看看小八戒!”赵奶奶高高兴兴的唤着,她甚至对嫦娥完全没兴趣,只想看八戒,“这个小八戒长得可真好!她姨啊,你回头还生二胎三胎不?下回就叫沙僧,再下回叫小白龙,你寻思着咋样?” 虞三娘:……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亲姐那么靠谱,却生下了一个如此不着调的闺女。主要是她姐夫看起来还是人模人样的,起码没赵桂枝那么离谱。 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来这就是隔代遗传。 “我逗桂枝玩儿呢!我家这俩,大的叫嫦娥,小的叫二小子,不是八戒。”叫二师兄她还是很乐意的,但八戒就算了吧,她可不想她家宝贝儿子长大以后是招风耳将军肚大秃头的配置。 赵奶奶心态好啊,她完全不勉强虞三娘,只继续咧嘴笑着道:“成!回头这么好的名字,给我家土疙瘩和木疙瘩的娃儿用!” 啊这…… 找到赵闰土迟迟不肯娶媳妇儿,以及赵桂枝迟迟没有怀孕的原因了。 就冲着这个名字,想投胎的都绕道儿走了。 在慈心堂里跟赵奶奶说了一些话,虽然时间还早,不过赵桂枝还是借口要早点儿休息,先带着虞三娘离开了。 虞三娘和两个孩子暂时被安排在赵桂枝那院子里,反正二郎最近几天也不回来。至于张大贵,应该是跟江父江五叔在一块儿,总是有地方住的。 等出了慈心堂后,赵桂枝才告诉虞三娘:“我哥那边碰到的麻烦,好像不止水泥这一块儿,还有教辅书。” “嗯,你那个小姑子也说了。这也不算很意外吧?水泥起码还有配方,教辅书这一块儿,搁在以前不也有很多的竞争者?光我知道的,就有黄冈题库和曲一线了,还有什么来着?”想了一会儿后,虞三娘放弃了,主要是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但赵桂枝却说:“单纯的竞争者一直都是有的,不光是教辅书这块儿,我鼓捣的美食这一块,还有饿了么简餐速递、奶茶糖水、西式点心等等,这些一直都有人模仿的。” 哪怕是有知识产权保护的现代,也无法禁止模仿者。搁在这年头,更是盗版猖獗。 可如果是这种的,笋兄妹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毕竟他们要么是走批量的,要么是做高端市场的。而那些模仿的人,走的却是品质低价格也低的路线。针对的顾客群就不是同一类,与其说是竞争者,不如说赵家这边吃肉,他们跟风喝汤。 这种真的没啥好介意的。 甚至教辅书这块也差不多,赵闰土之所以非要让二郎进入日禄书院,跟郭家攀上关系,为的就是这个品牌效应。 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已经铺开了,这个时候就算有别的书商横插一脚,也分不走太多蛋糕的。如果抢先了那么多步,还被别人挤掉,赵闰土得有多废物! 问题在于,这次不是竞争者也不是跟风喝汤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以权势压人,强行分一杯羹。 甚至如果是分一杯羹都算好的了,就怕对方直接端走蛋糕,连你面前碟子里的残羹剩饭都不放过。 在慈心堂时,赵桂枝不是不担心,而是不想在赵奶奶跟前表露太多。再一个,她感觉自己担心也没用…… “安心,这不是有你妈在吗?你就算不相信你那个财迷堂哥,也应该相信你妈!” 虞三娘就很镇定,在她看来,亲姐无所不能! 赵桂枝被她感染了,是啊,这又不是之前没个主心骨,如今她妈都出现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一定能解决哒! 才这么想着,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来自于省城的信件。 信是赵闰土写的,他也不确定此时赵桂枝到底来了没有,他只说,让赵桂枝看到信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省城。 ——你妈疯球了!她竟然为了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打算把锦娘嫁给那个纨绔子弟!! 赵桂枝:…… 她倒不觉得她妈疯球了,但她哥疯球了倒是十分肯定! 第138章 看完信后,赵桂枝一脸嫌弃的把信纸搁在了桌上。 以她对她妈的了解来看,什么为了钱财……她妈不贪财。 还有,什么叫做钱财这等身外之外?任何人说这话都没问题,就赵闰土不行。一个以发财暴富为两辈子人生目标的人,怎么就有脸说出这种话呢? 至于什么纨绔子弟,这个就更没法说了。 赵桂枝完全没有仇富思想,当然她也不会嫌贫爱富。问题在于,富贵和贫穷它是没有一条实实在在的分界线的,赵闰土口口声声的说人家是纨绔子弟,可他在很多人眼里也是啊! 是的,赵闰土是能赚钱,但他也能花钱啊! 要知道,赵闰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府内一切日常用品都是顶尖的。府城明明是个内陆城市,赵家的饭桌上,却是三天两头的能吃到海鲜或者河鲜。这年头,猪肉已经够贵了,羊肉更是独属于上层社会才会吃的,但在赵家啥都不缺。还有各色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退一步说,赵闰土所谓的挣钱,那先前投入进去的本钱却是着实不少。他的本钱从哪儿来?还不是祖上传给他的? 啧啧,就好像五十步笑百步一样。 再说了,盛锦娘的家世摆在那儿,她要么找个穷光蛋当上门女婿,要么就肯定会嫁给家世出众的富家子弟,也就是赵闰土口中的纨绔子弟。 没毛病啊! 尽管来信中写明了,让她看到信立马赶往省城盛家,但赵桂枝还是慢悠悠的收拾了信,也不着急出门,而是先去找了她小姨。 赵家的仆妇一贯就不少,又因为去年赵奶奶曾经抽过一次风,把那些年轻漂亮的丫鬟们都调走了,留下来的全是略有些年纪的老妈子。当然,很老的肯定没有,一般都是三十五岁到五十岁这样的,既能做活儿,又能陪赵奶奶聊天解闷,还能跟她一起跳广场舞。 当然,丫鬟还是有的,那些十五岁以上的,都被赵桂枝安排去了美食行当,专门对接那些VIP客户。毕竟,那些客户都是富家千金,让大丫鬟带着订做的食物上门,或者先上门了解客户的需求,都非常方便。 而那些年岁更小的,则统一被安排到了幼娘身边,由幼娘培训她们学一些关于糖果西点奶茶等等技术活儿。 这年头,核心配方肯定是被捏在手里的,外头要模仿那是他们的事儿,但关键步骤绝对不能泄露。也因此,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小丫鬟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还有几个特别机灵的,则被尤菜花要过去,专门教绘画,以便将来可以帮着画插画,或者学完后再送回到幼娘身边,做蛋糕上面的裱花等等。 总之,大家都挺忙的。 但再忙也不可能让来家里的贵客一个人带俩娃。 这时候就看出来赵奶奶有远见了,这十来岁的年轻丫鬟兴许不会照顾孩子,但三四十岁的仆妇,那一个两个的都是育儿好手。当然,她们只负责养育,而非教育。好在,虞三娘家的龙凤胎至今也才将将六个月大小,有人搭把手帮着照顾孩子,她可就太轻松了。 等赵桂枝拿着信去了她那边时,就看到她满脸敬仰两眼放光的看着帮她照顾孩子的仆妇…… 要不是知道自家小姨是什么德行,赵桂枝真的要误会她移情别恋了。 瞧瞧这眼神,也太夸张了吧? “小姨。”赵桂枝拿着信站在外厅和内室之间的过廊里,招手让她出来。 虞三娘起身出来前,还不忘满脸深情的看了一眼仆妇,这才蹑手蹑脚的去了外厅:“桂枝啊!我给你说,拿你姨夫换林嬷嬷我都是愿意的!不对,我宁可没有你姨夫,也一定要林嬷嬷!她是签了卖身契的对不对?多少钱,我都给!” 这话一出,直接把赵桂枝原本要说的话给憋回去。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又不管府上的事儿,你问我哥去,这家里家外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在管的。不过你悠着点儿,看林嬷嬷那个年纪也不可能是最近两年新买的人,十有八九是家生子,就是那种一家子老小甚至祖祖辈辈都在赵府做事的。” “什么意思?我不能买她?”虞三娘傻眼了。 “除非是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谁家会卖家生子啊?”赵桂枝很是无语,“你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出个主意。回头你去找我奶,就说你对她一见如故,看到她仿佛看到你病逝的亲娘,所以决定认她当干娘。那你都是她干闺女了,借个人还不容易?” 虞三娘:…… 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听了你这个话,就感觉你这攀亲戚以及胡编乱造的本事,熟练得让人心疼呢? “这个倒不急,你先说说你来找我干啥?” 赵桂枝便把刚收到的来信内容总结一下后,挑重点告诉了她。 别看这俩上辈子都是单身狗,但虞三娘的情况跟赵桂枝不同的,她不是不谈恋爱,她是一直没定下来。就感觉,每一段恋情开端都挺唯美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疾而终。又或者,每次都是差了这么临门一脚。 在上辈子时,虞三娘还曾经许过愿,希望自己某天一觉醒来,已经结婚了。这样,她就不会再纠结了…… 所以,论对感情的看法,还是虞三娘比较在行。 赵桂枝是先说了来信内容后,才告诉她,先前赵闰土和盛锦娘之间发生的二三事。当然,早在去年就已经证明了这是一场误会,两人也都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最终化干戈为玉帛,决定各自回归以前平静的生活之中。 其实,盛锦娘还是做出了让步的,她通过赵桂枝亲妈盛凌云的口,向赵府表达了愿意正常结亲的意愿。也就是不会强迫赵闰土入赘,就是两家非常寻常的男婚女嫁。 但赵闰土不愿意。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盛锦娘从去年秋末离开了府城后,就再没了音讯。倒是盛凌云这边一直有跟赵府通信,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似乎盛锦娘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况且那俩本来也没多少感情基础,等过段时间就会自愈的。 现在看来,盛锦娘那边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啥?”虞三娘喝着奶茶吃着小蛋糕,还有新鲜出炉的热腾瓜瓤吃,高兴得眉飞色舞,只叹自己应该早点儿来府城的。 “就是让你帮我看看,我哥这是啥情况。对了,他还让我收到信后,立刻马上就去省城。目的是让我去劝劝我妈,说服我妈改变主意,别让盛锦娘嫁给纨绔子弟了。” “你劝不了你妈。” “我知道。”赵桂枝当时知道啊!从来只有她妈把她忽悠得滴溜溜转,她一次都没劝服她妈过。 在他们家,有一句至理名言。 ——当意见统一时,听赵爸的;当意见不统一时,听赵妈的。 至于赵桂枝? 她在家里倒不是底层,可有时候为了确保底层人民的幸福感,是要给他一定的话语权的,不然底层就该造反了。反而那些中间层的幸福感,会被牺牲掉一些,因为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而且我不觉得你妈会胡来。” 喝着奶茶的虞三娘,露出了类似于微醺般的幸福表情。虽然严格来说,她也就穿越了两年多时间,但要知道在穿越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想要减肥瘦身的缘故,她已经许久不曾喝到奶茶这种高热量的饮品了。 这也是她穿越之后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珍稀奶茶,它比炸鸡更珍贵。 敦敦敦的喝着奶茶,虞三娘顺口评价了她亲姐。 在她看来,亲姐就算在行事作风上面略有些强势的,但实际上还是很尊重人的。很多时候,她亲姐是看不过去其他人太过于磨叽,会提供机会以及帮助,但绝对不会无视本人的意愿,做出强迫他人的行为来。 最好的例子就是赵桂枝了。 赵桂枝在大学毕业之后,因为在实习期间遭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加上当初大学读的专业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坚决不肯去上班。转身,她就利用自己出众的厨艺,鼓捣起了减肥减脂的小零食,在朋友圈里卖得红红火火的。 尽管最后证明了她的选择也没错,但在上一辈儿的人看来,当微商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 然而,赵妈并没有为难女儿,反而选择了尊重她。当然,条件也是有的,三年内要是做不出个成绩来,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话,那就乖乖听话出去找份工作上班挣工资。 听虞三娘提及以前的事情,赵桂枝也想起来了,颇为感概的道:“是啊,她以前能尊重我的想法,现在就会尊重盛家那个小哭包的选择,绝对不可能乱点鸳鸯谱的。” 还不止这个。 在当初,哪怕盛锦娘知道了赵闰土的身份,但其实她仍然不曾放弃。为此,盛凌云还特地创造了机会,让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甚至表示也不一定非要让盛锦娘招赘…… “我哥态度可坚决了,我妈一看这不行啊,小哭包那是剃头摊子一头热。于是,她转身就把小哭包带走了。” 赵桂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想跟她走,恨不得跟小哭包换一下。” 虞三娘哈哈大笑:“这叫啥?善恶皆有报,天道好轮回。对了,瓜田少年让你立马去省城?那你去吧,等回头见到他以后,你用饭圈话术怼他!来,我教你……” 去肯定是要去的,除非赵桂枝不打算要这个哥了。 当然,老哥什么的要不要都一样,关键是去了省城她就能看到她亲爱的妈妈啦! 谁有她惨?穿越之后就各种找妈妈,找完妈妈又找爸爸。结果到最后,爸爸去投奔妈妈了,只剩下小桂枝孤苦伶仃一个人…… 好在,现在终于有人比她更惨了。 + 又一日后,赵桂枝在跟府上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后,这才包袱款款去了省城。 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去的,她带上了随从和护卫,开路的一辆马车,自己坐一辆马车,后头还有随从和放行李的马车。 整个儿就是纨绔子弟的做派! 从府城到省城倒是要比先前的旅程舒服很多,主要是两地之间多为城镇,几乎没有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城镇多了,晚间就能歇在县城里的客栈内,中午也能停下马车在酒楼饭馆里用餐。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等赵桂枝终于到达省城时,赵闰土都急上火了。 “哟~看起来是真的着急了。”赵桂枝一看到自家老哥那嘴角长燎泡的模样,顿时心里就更踏实了。 “你咋那么慢?你到底在乡下地头待了多少天!” 赵闰土还以为她是晚到了府城,完全没想过他这个老妹是接到信后,优哉游哉的跟她小姨分享了他的糗事,回头还告诉了赵奶奶,又跟其他人一起用了餐,休息够了才出发的。 细节部分就没必要多讲了,赵桂枝只道:“我妈呢?带我去见我妈。” “我先跟你说说现在的情况。” 人都到了,反而就不着急这一时半刻了。赵闰土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先带着老妹儿去了省城的一家酒楼,要了个能看到河景的包厢,在四月的微风吹拂下,配着一桌子好酒好菜,兄妹俩开始了一个吃瓜一个哭诉的美食之旅。 吃瓜的肯定是赵桂枝,而不是瓜田少年。 考虑到信已经送出去好几天了,这在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赵闰土觉得有必要让他老妹儿了解事情的进展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临界点。 赵桂枝表示我吃着你说着。 “我先前不是在信上告诉你,那个想抢我生意的人是某个大世族的公子哥吗?我现在弄清楚了,人家姓俞!不是你小姨那个姓氏,是大名鼎鼎的俞氏一族,最早祖上是江南望族,后来因为跟对了人,虽然功劳也就是献了财物,但总归在大华朝的开国皇帝那头记了一笔功劳。总之,你要明白,那家很厉害!” “噢。” “还有一点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那就是盛家老太太就是俞氏一族的人!不是长房嫡支,但也是属于嫡出那一脉的。她父母早就没了,如今他们那一支是以她的长兄为首的!” “噢。” “就是说,盛家老太太打算让她的亲孙女嫁给她娘家哥哥的亲孙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近亲结婚!表哥表妹生傻子!” 眼见赵桂枝又要开始“噢”了,赵闰土立马拍桌:“不许再说噢,不然我给你丢出去!” 赵桂枝先丢给老哥一记大白眼,这才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你可拉倒吧!照你这个说法,那是舅老爷的孙子啊!超过三代血亲的范畴了,婚姻法都不管的!再说放在这年头,我在大坳子村里还见过男的娶姑姑家的表妹呢,那才是血亲。” “血缘关系越近,两人将来生出来的孩子畸形的概率越大!”赵闰土气呼呼的说,“你白念生物了?那我给你普及一下,咱们每个人的基因链里都有缺陷的,但除非两个人携带一模一样的缺陷基因,不然孩子还是属于健康的。而血缘关系越近,代表着两人携带同样缺陷基因的概率就越大……” “停停停!哥啊,我求你了,你说你学谁不好,非要学你妹夫好为人师呢?犯不上,真的犯不上!” 赵桂枝只觉得满桌的美味佳肴都不香了,她都毕业好久了,再说她大学的课程里也不包含生物呢,干嘛非要在她放弃这门课多年之后再折腾她呢? 意识到学渣堂妹听不懂这些东西后,赵闰土带着一种难掩的苦涩,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是为了优生优育,也要找跟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哥啊,敢情穿越大神派你过来,是为了推广优生优育政策的呀?那咱们要不把计划生育国策也顺便推广一下?” “你逗我玩呢!” 赵桂枝就觉得很离谱,到底是谁逗谁玩呢? “一个历史的进程它既然是这样的,那就没必要强行的人为干预。那照你的说法,血亲之间不能结婚,那是不是还应该把产前检查推广普及呢?那无痛分娩要不要也搞出来?剖腹产?哥,你要真想搞那么多事儿,你开啥教辅书铺子呢?你直接揭竿起义不是正合适吗?” 最扯的就是,盛锦娘跟她舅老爷的孙子,真的已经超过三代血亲的范畴了! 当然,最好还是避免五代内的血亲,但这话不能对一个实实在在的古代土著去说啊! 赵闰土瞪她:“那她不是一直想要招个上门女婿吗?我打听到的情况是,对方不可能入赘的,只有可能是让她嫁过去。” “那就嫁啊!” “可这么一来,盛家怎么办?” 啊这…… 赵桂枝连吃了好几口菜,在赵闰土即将抓狂的表情里,优哉游哉的又喝了两口汤,这才开口:“小明的奶奶活到了一百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她从来不多管闲事。” 她就很想问,盛家以后会咋样,关你屁事啊! “吃菜、多吃点儿,瞧你这上火的,多吃两口叶子菜。” 赵桂枝仿佛才是请客的那一方,特别大气的让她哥多吃点儿,并开启了育人模式:“咱们吃瓜呢,最忌讳的就是真情实感,本来就是闲着没事儿凑个热闹,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人家想嫁,那就嫁,盛家没人,他们自个儿会想法子的,再说盛家也不是没人呢,那不是有庶出的子孙吗?不想给庶子也没啥,还有好几房呢,我妈现在连四十岁都没有,去其他几房过继个年岁小的娃儿,从头开始培养不就好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对于自家的太后娘娘,赵桂枝那是充满了信任的。 哪怕再退一万步…… 就算盛家因此凉了,又咋样呢? 谁知,就是赵桂枝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闰土,他直接开启了三连怼似的爆发输出。 “你考虑过这么做对于他们未来的孩子有多不公平吗?万一真的出现了唐氏儿呢?孩子一辈子毁了,当娘的不也跟着搭上了一辈子?” “再一个,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都是关于如何当好一个继承人的,突然让她嫁出去,还是高嫁!这意味着她要当一个小媳妇儿,高傲又任性的她如何能接受?” “还有,她和那个人才认识多久?俞家还是很讲究的,他们是世家大族,不是像我们这种做买卖的生意人!祖上出过盐商的大世族啊!两人一共也就见了几面,这就要谈婚论嫁了,你就不觉得这事儿很离谱?” …… 赵桂枝美滋滋的吃肉喝汤,她的心态可好了,甭管她哥如何气得跳脚,她都能完全不受干扰的沉浸在美食世界里。 坐在对面的赵闰土也被她气得没办法了,好话歹话都说了,老妹儿就跟专程打飞的来省城吃饭一样,愣是没给个反应。 连续输出了半天,结果就好像跟空气吵架一样。 没劲儿透了!! 终于,赵桂枝吃饱喝足了。 她满意的放下筷子和调羹,拿过搁在旁边的干净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对劲。” 赵闰土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好半晌才拍桌怒道:“多少惨剧历历在目,你呢?你还有没有点儿同理心?” “谢谢,有被笑到。” “做个人吧!赶紧的,吃饱了就去盛家,我让人送你去见盛凌云。知道该说什么吗?吃饱喝足就该干活了,别比生产队上的驴还蠢!” 赵桂枝斜眼看他:“你在教我做事?” “我……”赵闰土被气得无力反驳,捂着心口赶紧把这位姑奶奶送去了盛家。 啧啧,赵桂枝进了盛家的门还在感概,她小姨果然是常年混粉圈的,瞧瞧这些怼人语录,气人的时候可真带劲儿呢! 费了点儿工夫,赵桂枝终于见到了她亲爱的妈妈。 “退下吧,守在门口,让人别来打扰我。”盛凌云看到赵桂枝就忍不住嘴角抽搐,赶紧第一时间清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实在是因为这闺女太不讲究,稍微慢一点儿,搞不好就能眼神热泪深情款款的喊妈妈了。 讲道理,像赵桂枝和赵闰土他们那样的,曝光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怎么做掩饰。 而像盛凌云这般用脑子来做事的人,也就是摊上了这种冲动至极的倒霉娃儿,要不然是绝对不可能曝光身份的。 这么说吧,赵桂枝压根就演不好别人的,她拿到的直接就是失忆副本。这个失忆并给她假装或者编造出来的,而是直接没继承到原身的记忆。 其他人的情况也略有相似,尽管不再是失忆了,但多半都是孤寡的人设。 像钱货郎就是全家死绝只剩他一人;陈仵作是打小父母双亡倒是有个爷爷,但爷爷一贯都是跟着他大伯过日子的;周生生也是没了亲娘和爷奶,有个亲爹,可自古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个亲爹有跟没有真的没两样。 刘童生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尤桂花跟尤菜花上辈子的婆媳、这辈子的这对姐俩是相依为命的;石二苟虽然有父母和哥嫂,但跟家里人不亲近。 虞三娘夫家这边关系极为简单,除了丈夫就是婆婆,娘家那边出嫁十年没有半点儿联系,并且身边没有亲近到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到了赵闰土和赵奶奶这边,配置也一样都是没有其他亲人的。丫鬟仆从这些不算,因为那些人就算发现了主子不对劲儿,也没法子。况且,这年头的主子可不会跟下人推心置腹,甚至很多当主子的压根就不把这些签了卖身契的人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看。 哦对了,还有个赵爸,但赵爸的原身是个傻子,一朝变聪明了,只会让人觉得他先前被撞傻了,如今又机缘巧合给撞好了。再说了,他身边也就只有个憨憨兄弟,根本就没人能揭穿他。 全家一起穿越到古代,其他人的画风都是统一了,独独赵妈盛凌云不是如此。 盛家人口众多,上有盛家老太太和一些老姨娘,中间是盛凌云和她的庶兄弟们和他们的媳妇儿、小妾通房,下头还有养在身边的盛锦娘以及庶出的侄子侄女们一大群人。 这还是仅仅是他们这一房,盛家是有好几房的,留在省城的就有五门人,还有留在祖籍地的三房人。再加上一些原本就依附盛家生存的小家族们,以及负责伺候盛家主子们的家生子们。 所有的人算在一起,总人数甚至超过了五千人。 五千人是什么概念? 整个孝义镇都没有那么多人。 大坳子村都算是附近比较大的村落了,一共也不到百户人家。估计得把孝义镇和附近多个村子庄子的人加在一块儿,才有这么多人。 而盛凌云是实实在在的盛家掌权人。 这里头的关系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乱子。 况且,盛家老太太是原身的亲娘,母女俩不论感情如何,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加上盛凌云一直未出嫁,她俩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四十年的亲母女俩。 盛锦娘名为盛凌云的侄女,实际上身为遗腹子在出生后不久亲娘就改嫁了的她,对于原身来说,跟亲闺女也没啥两样了。事实上,盛锦娘就是把她姑姑当成亲娘来看的。 对比其他人轻轻松松的家庭关系,赵妈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出身地位都要比其他人高,并且钱财不缺的缘故吧。难度都调得那么高了,不多给点儿好处,说得过去吗? 就是这种地狱难度的开局,赵妈也没给玩崩,人家玩得风生水起,要不是碰上赵桂枝和石二苟这种见着人就喊妈的傻憨憨,所有人都曝光了也轮不到她。 …… “说吧。” 赵桂枝看着“咚”的一下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盏,本能的先紧了紧皮子,随后都不用她妈催,她自个儿就竹筒倒豆一般的全给招了。 从收到赵闰土的来信到她来了省城,笋兄妹见面后说了些什么,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关于她对赵闰土的推测,全都说了。 盛凌云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第一,你说的是对的,锦娘和俞家九少爷是已经出了三代血亲的亲戚关系。就算他们是姑表兄妹,那也不是拒婚的理由。” “第二,盛家已经努力的给锦娘寻找赘婿了,从她七八岁就开始寻摸了,一直没有结果。不是条件太差看不上,就是条件好的不愿意。所以我们已经放弃了这条路,准备让她正常嫁出去。” “第三,俞家是老太太的娘家,她是如今那位俞家家主唯一的嫡亲妹妹,那位家主也明白盛家的难处,所以两边约定,只要锦娘将来生育了两个儿子,就同意让次子改姓,三岁以后送回盛家,由我来教养长大,将来继承盛家的家业。” “当然,谁也不能保证锦娘一定会生两个儿子,这一点就算是招赘也无法确定。万一她一个儿子都没有呢?俞家那边人丁兴旺,估摸着是会让她过继其他房的孩子,盛家这边也一样会选择过继一个孩子。总之,无论怎么选择,风险就是存在的。” “最最重要的是,赵泥巴他之前说了他不愿意!” 盛凌云最终还是破功了,一脸嫌弃的道:“我还帮他劝了锦娘,好说歹说才让锦娘明白,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对了,这桩亲事是老太太大力促成的,她从去年身子骨就彻底不行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就盼着能看到锦娘穿上嫁衣。” 赵桂枝呈幼儿园小朋友的坐姿,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盯着盛凌云看,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得认真。 “装啥呢?说话。” “您说得对!您说得特别有道理,很好,非常棒!”反正她又不敢顶嘴。 盛凌云对于亲闺女这马屁精的属性也是无可奈何:“对了,他不是为了利益来的吗?我也帮他争取了,教辅书这一块,对方答应让出整个省城的市场,至于其他地方也可以跟他以及日禄书院合作,一起来做这事儿。当然,如果是省城内的,对方可以不要分红,但同样的出了省城,他也分不到太多的。” “那水泥红砖呢?” “不好办。”盛凌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为难的表情,“我都不知道你们折腾出了水泥红砖。红砖倒是不重要,除了成本低廉外,完全比不上青砖。但水泥却是很有用,我听俞家九少爷的意思,似乎关心水泥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顿了顿,她又安慰道:“估计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逼着你们拿出水泥的配方来,要么给一大笔钱买断,要么就是允许你们继续开小加工作坊。赵泥巴要是想靠垄断发财那是不可能了,但他也不会亏。” 赵桂枝乖巧点头:“赚钱方面他肯定亏不了,可他亏出去一个大胖媳妇儿呢!” “你比锦娘更胖!” “唉,果然有了二胎就不要头胎了。对了,妈你还不知道吧?小舅妈的二胎生了,是个儿子,名叫羊驼!小姨也生了一对龙凤胎,姐姐叫嫦娥,弟弟叫二师兄。” 盛凌云:…… 哎哟我头疼。 她这边正头疼着呢,外头就有人禀告说大小姐过来了。 赵桂枝嫌弃的翻白眼:“妈,你家二胎来了。” 二胎……哦不,盛锦娘很快就进了屋,她一脸的焦急,竟是连屋里还有一个赵桂枝都没注意到,只径直小跑着到了盛凌云的面前,张嘴就道:“姑姑!俞九让我告诉你,他的好兄弟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来省城了,还说要来咱们府上拜访,商谈什么水泥的事情。” 啊喔~ 瓜田少年要凉了。 爱情、事业双重打击。 第139章 作为一个在上辈子没少上晋江文学城看小说的人来说,赵桂枝在穿越之后认识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 穿越者不一定是万能的。 他们这一群人里面,穿过来先天条件最差的,估计就是尤家姐妹了,只有两个未嫁的姑娘家相依为命,有一个破屋子勉强遮风挡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俩人都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赵爸的情况也不好,接连两年都走上寻找失踪女儿的路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相较于他们这些最差的,赵桂枝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反正江家那边从来也没有让她缺衣少食过。顶多也就是刚穿过来的时候,在饮食方面确实有些苦。但那也不是被苛待的,纯粹就是江母的厨艺仅仅只比赵妈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看看别人。 小富人家唯一后代的刘童生;虽然亲爹后娘十分烦人,但家业确实堪称富裕的周家姑奶奶周生生;在府城的富商圈子里都能数得上名号的赵家唯一继承人赵闰土;最后就是省府巨无霸般存在的盛家家主盛凌云。 他们都算是一穿越就占据了上风的了,结果呢? 周生生敢在镇长跟前叫板,甚至用手段半逼迫性质的让镇长偏向她;赵闰土完全不惧县太爷,甚至还有人脉在府城里,轻易的就让陈仵作成功调职,甚至是变相的升职;盛凌云就更不用说了,之前赵闰土无论如何都打不进省城的圈子里,有她带路后,所有一切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 但面对从京城来的贵人,盛凌云都不得不谨慎处理。 “我这边有贵客来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有消息,我会让人去通知你哥的。对了,你记得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必要时候就得短尾求生,准备好水泥配方,随时敬献出去。” 赵桂枝乖巧的点头,在盛锦娘仿佛才刚看到她也在此的惊讶眼神中,她冲着小哭包摆摆手,很快就告辞了。 盛锦娘本来是有话想要问她的,但眼下情况紧急,按照俞家九少爷的说法,人家京城来的小公爷都已经到了省城了,随时都有可能登门拜访。哪怕明确的时间并不知道,那也该是由盛家这边早点儿做好准备,在小公爷登门拜访之前,拒绝一切来客,推掉所有应酬。 再慎重都不为过。 哪怕对方最后虚晃一枪没来拜访,他们也没话可说。 “你把俞九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尽可能完全复述,包括他当时说话的口气,还有前后的事情全都要说。”盛凌云没让丫鬟进来,直接让盛锦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个清楚明白。 盛锦娘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当下正了正神色,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一板一眼的回道:“姑姑你不是让我抓紧时间多跟他相处相处吗?横竖两家是亲戚,咱们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读书人。我这几天便时不时的跟他一起出去,他本来今天约我去泛舟的,哪知到了时间人也没来,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匆忙过来。” 俞家九少爷是那种比较有时间观念,也很重视承诺的人。因此,面对他的突然失约,盛锦娘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思考着出了什么事儿。 等后来见了人,对方面上没了以往的平静,明显有些焦躁不安。 “他看起来很着急,语速也比平日里要快一些,甚至没解释之前爽约的事情,只说他刚去见了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又说对方对水泥很感兴趣,让我们做好准备,小公爷随时都会登门拜访。” “那他人呢?” “跟我说完这话后,他就离开了。”盛锦娘迟疑了一下,“其实他之前也有提过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当时他说是年幼时候的玩伴,曾经关系极好,可那会儿他人在京城里,如今算下来,他离开京城都有七八年了,估计也不清楚对方变成了什么事儿。” 盛凌云太懂了。 男人啊,不管古今中外都一个德行,甚至不说男人了,所有生物界里的雄性,在求偶期间,都会努力的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除了自身的能耐和出身背景之外,人脉圈子也是一个炫耀的工具。 搁在她上辈子,不也有人炫耀能跟巴菲特一起吃饭,跟马云拍过合照。 这里面的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属于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事儿,但按照一般推定,吹牛的概率非常之大。基本上,就跟去旅游景区里买玉器一样,先去掉两个零,然后对半砍价,差不多就是真实的情况了。 “准备起来吧,让其他几房皮紧着点儿!” 盛凌云很快就吩咐了下来,幸好她先前为了立威,曾经搞过几次突击性的演习,如今相当于是拉响警报,全体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以最高规格准备迎接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也没啥,在上辈子退休之前,她也曾接待过前来检查视察的领导们。 虽然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但起码她有过类似的经验。 …… 盛家那边俨然是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而此时的赵桂枝也离开了盛家,刚上了马车,就对上了赵闰土那怨妇一般的表情。 “嘿嘿。”赵桂枝下意识的先幸灾乐祸的一把,“你这副样子,特别像是二哈想出门溜达但被主人拒绝了。” “你可给我闭嘴吧!”赵闰土气得哟,虽说眼下属于春暖花开,天气和温度都很舒适的季节里,但马车啊!人在狭窄的马车上待着,肯定不会舒服的。又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连车窗都不敢开,那是憋得难受不说,关键是心里窝着一把火。 赵桂枝想起了她妈跟她说的那些话,难得的同情心冒了头,她终于闭嘴了。 等马车驶离了盛家所在的街面后,赵闰土随意的找了个茶楼,要了个雅间,就把这倒霉妹子提溜了进去:“说!” “刚才让我闭嘴,现在又让我说话,你也是真的精分哦。” 赵闰土死鱼眼的瞪着她:“我给你说,你哥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你要是再搞我,信不信我……”他指了指位于二楼雅间的窗户,“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用最凶狠的表情,说最怂的话,赵桂枝也是很佩服她哥的。 好在,说正事儿要紧,赵桂枝在瓜田少年彻底爆炸之前,赶紧说了她在盛家打听到的事情。 “首先,我要声明一件事儿,我妈是很靠谱的。她完全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最多也就是帮着创造了机会,但这事儿的主导者应该是盛家老太太。还有,俞家九少爷的情况,我也打听清楚了。” 赵桂枝把跟俞九相关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重点强调的是,人家只是出身好,并不是纨绔子弟。俞家富贵无双,同时家教也非常森严,他无论是本人还是家世,都是无可挑剔的。 关键是,盛锦娘也没反对呢! “我觉得你有个误区。虽然盛家老太太很在意家产,但盛锦娘是她唯一的孙女,甚至是唯一亲生的孙辈。她没道理要害小哭包啊!你代入一下我奶,她会故意害我吗?如果她是那种人,当初就应该把我妈嫁出去啊!这结亲吧,要寻摸合适的不容易,随便找一个是有多难?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既然我妈都那么尊重她,那她就肯定是一个值得别人尊重的老太太。” 赵桂枝的逻辑很简单,她妈认定的人就不能是坏人。 当然,好坏还是看立场的,兴许在盛家庶子眼里,盛家老太太就是个十足十的坏人。但显然,老太太对至亲的人是掏心掏肺的。 可惜的是,她这话完全没有安抚到赵闰土。 “所以我特地写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又把你招来,送你去盛家找你妈,最后你就告诉我,那俩是天生一对?是绝配?是这个意思吗?” 赵桂枝眼神飘啊飘,迟疑了一瞬后,又说了俞家和盛家的约定,也就是只要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就改姓盛的事儿。 “我觉得俞家那边诚意挺足的。” “跟谁姓有啥关系?”赵闰土气急败坏的道,“我就不在乎我以后的孩子跟谁姓,你在乎吗?” “……我在不在乎有啥要紧的?”赵桂枝很是无语,从小到大也没人跟她提过香火啊传承的。上辈子没有,这辈子还是没有。 她家也没皇位要继承呢。 赵闰土一脸绝望。 “啧啧,哥你一定是追妻火葬场里的主角。”赵桂枝一点儿也不同情他,反而觉得他活该,“曾经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上!盛锦娘拿的一定是大女主爽文的剧本。” 对了,还有一句话! 赵桂枝突然想起来了:“我妈说了,她本来是很想撮合你俩的,但你坚决拒绝了,她就觉得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那她倒是扭一扭啊!” “我还泡一泡呢。”赵桂枝丢给他一记大白眼,“哦对了,镇国公府的小公爷!知道不?” 赵闰土一脸懵圈的看着自家倒霉妹妹,完全不知道话题为啥突然就跳跃到那边去了。 早在穿越之初,他就了解过本朝的一些情况。当然不是深入了解,他没那么空,但主要的概况还是要知道一些的。比如说,皇帝是谁,底下的皇子们是处于竞争状况,还是已经出现了皇储,还有其他的天潢贵胄,王爷侯爷国公爷之类的。 托上辈子的福,他特别关心上头的事儿,就怕上头一拍脑袋,直接把千里之外的他给搞凉了。 但镇国公府跟他扯不上关系啊! 因为像王侯国公这样的,除了本身就是皇室中人之外,就是以军功起家的,也就是武将世家。 赵闰土又不是真的打算学龙傲天揭竿起义,他压根就不关心武将那一块的事儿。 不过,就算这样,他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一些关于镇国公府的小道消息,而且正好是跟那位小公爷有关的。 他换成了标准的吃瓜表情,告诉赵桂枝,那位所谓的小公爷,其实并非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应该是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但为什么他对这种远在京城的国公府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公子哥都听说过呢? “……如果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那简直就是人间灾难。红楼梦看过吧?贾宝玉总该知道吧?他比宝二爷要可怕太多了。薛蟠知道吧?你就把薛蟠代入到贾宝玉的那个出身上头,你就明白了。” 赵桂枝顿时连茶也喝不下去了。 她觉得,她可以提前给她哥开个追悼会了。 如果是宝二爷,那兴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换成了薛蟠型的宝二爷,那不就直接完蛋了?混世魔王?混蛋玩意儿?坑爹坑祖宗?关键是人家投胎技能满级,你还拿他没辙儿。 “那咱们有机会等到镇国公府像荣国公府那样完球吗?” 赵闰土淡定的喝了口茶水润润喉:“没机会了,放弃吧。虽然小公爷本人直接无药可救,但他家里人还是很靠谱的。他爹他爷就不说了,他大哥年纪轻轻都已经战功赫赫了。除非他哪天想不开通敌叛国去了,要不然一般的闹腾,没人会搞他的。” “这个一般的闹腾,可不是说寻常胡闹,而是连带触犯律法的事情都算在内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反正搁在眼下是不可能的!他最出名的事情,就是调戏他表妹,这样都没出事。” “哦对了,他姑嫁到了宫里,他表妹就是本朝的公主殿下。” 赵桂枝:…… 啊噢~她哥完球了~ “你怎么突然提到了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他是没可能看上盛锦娘的,做梦吧!不是我瞧不起盛家,本朝就算没有明着歧视商户人家,但以盛锦娘的身份,只怕给人当妾室都是白日做梦。” “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多的是五六品官员家的嫡女愿意做小。嫡妻的话,他大哥娶的是太子太傅的嫡长孙女。太子太傅是正一品,你自己品品。” “咋了?你为了刺激我,连小公爷都拿出来瞎扯?” 赵桂枝满脸同情的看着他:“小公爷不会跟你抢媳妇儿,他只是看上了水泥配方。我妈让我转告你,做好直接将配方敬献上去的心理准备吧。” 啪叽。 那是赵闰土手里的茶盏打翻掉在桌上的声音,也是他心碎掉了的声音。 “人又老,钱又无,老婆又同人走佬~”赵桂枝无限同情的摇了摇头,“惨的嘞!” 第140章 稍晚些时候,赵桂枝终于见到了差不多有月余时间未见的小老弟和他媳妇儿。 “菜花!!我想死你了!!” 赵桂枝一看到尤菜花,立马冲过去给了个熊抱。 尤菜花也不甘示弱:“我也想你了,么么哒~” 一旁的石二苟默默扭头看向窗户,仿佛突然对看了好几天的花园景色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兴趣。 比起已经习惯了老姐和媳妇儿接连抽风的石二苟,赵爸才是最不适应的那一个。当下,他给了石二苟一胳膊肘:“你就由着她?” 石二苟淡定的收回眼神:“没事儿,我媳妇儿跟你媳妇儿不一样,她跑不了。” 赵爸:…… 他就知道他老婆娘家人,一个比一个奇葩! 这扎心的能耐,绝了! “咳咳,桂枝。”赵爸轻咳两声,成功的吸引到了赵桂枝的注意。后者惊讶极了,仿佛才发现屋内还有别人:“爸?你咋在这儿呢?我还以为只有菜花和她男人呢。” 赵爸再度被噎住,好在他已经习惯了他家这个漏风的小棉袄,很快就缓和了心情,只问道:“你哥咋了?我刚才看到他一脸被人打了闷棍的表情,都没进来,就扭头跑了。”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赵家在省城临时的住所。 当然不是现买的,这年头买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是普通的民居,例如县城里那种二进的小院舍,那倒是不难。但如果是有需求的,比如四进的宅院,就属于可遇不可求,甚至就算真碰上了,也不一定合乎心意。 所以,这处院舍是别人的,只是通过盛家的人脉,暂时租给了赵闰土。 院舍倒是不错,比不上府城的赵府,但对于他们这些没见识的穿越者来说,着实算是豪宅了。尽管只是个三进院子,但风景极佳,整个二进与其说是主家用的正院子,不如说是花园来得更确切一些。假山流水、繁花锦簇,端的是度假的好去处。 唯一的缺陷就是房舍偏少,毕竟这儿本来就是人家的小别院,不存在一大家子人同时跑来的情况。 好在,房舍再少也有十来间,反正肯定是住得下的。 石二苟和尤菜花从来了省城之后,就快活得仿佛真的是来度假的一般。他俩多半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再去一进院子里该吃吃该喝喝,舒坦了之后就出门溜达,在坊市里买买买,去城郊泛舟湖上,还抽空去城外的庙里求了灵签,白胡子的老和尚说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姻缘好得简直可以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别看尤菜花自己就是搞玄学的,但她还是相信别家的。用她的话来说,这叫做集各家之所长,反正她是不会看签文的,所以听一听其他专家的话也是应该的。 至于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尤菜花深以为,要是石二苟敢背着她搞小动作,那么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和离了,她可以送狗子上天,然后孤独终老。 所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的话,确实也挺准的。 反正这段时间里,他俩是玩遍了省城的角角落落,要不是今个儿上午出门前,就听说赵桂枝来省城了,这会儿他俩就该去南城的花市了。 赵闰土明明是带着人来处理天大的要紧事儿的,结果这俩就跟跑到省城来度蜜月一般。 最惨的是谁呢?还真不是赵闰土,他在这十来天里,几乎是忙得飞起,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再说了,他本来就对狗粮不感冒,属于能够完全无视的那一种,自然不会太往心里去。 惨的是赵爸啊! 他明明是有老婆的人,他老婆明明人就在省城里,甚至盛家距离他们暂住的地方,坐马车的话只需要两刻钟时间。 就这样,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呼吸着同一个城市里的空气,他却只能看着小混蛋们在他跟前秀恩爱…… 以为这就是惨绝人寰了? 不,他还能更惨。 尤菜花这人是上哪儿都不忘带上她的牌崽崽的,这次自然也是带上了的。可据她所说,她在后来条件允许之后,又制作了好几副全新的塔罗牌,还说每一副牌都拥有不同的牌灵,擅长占卜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同的。 这是大前提。 总之,她说她这次带来的是擅长事业方面的牌崽崽,还是毒舌属性的。这是因为在出门之前,赵闰土告诉她,去省城是为了谈生意,具体到底是关于教辅书系列还是为了水泥红砖,对她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就是事业工作财运一类的。 不过,擅长事业并不代表就完全不能占卜爱情。 手痒的尤菜花就顺手给赵爸也占卜了一下,然后神情悲痛的告诉他,将来,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将保持事实单身的状态。 ——啥?你不知道事实单身是什么意思? ——事实婚姻懂不?就是没领证,但日子过得跟两口子一样。反过来说,事实单身就是哪怕你已经结婚了,事实上你就是过着单身的生活。 ——想开点儿,起码你比二狗子他哥强,那才是实实在在完全不掺任何水分的孤寡命呢! 说实话,赵爸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觉得这个结果惨烈到无法接受的赵爸,毅然决然的表示,这是封建迷信,是时代的糟粕,破四旧的时候就该全给灭了! 尤菜花:…… 破四旧的时候,这玩意儿应该还没传进来吧? 不过她还是懂得,很多人不是不信玄学,只是不相信自己的未来会如此得糟糕。 赵爸惨啊,他都想跑路了,然后就听赵闰土说,已经去信让赵桂枝过来了。 说真的,别家闺女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他家这个是情敌;别家闺女是夏天的小风扇、冬天的小棉袄,他家这个是夏天的大火炉、冬天漏风的棉袄…… 但不管怎么说,赵桂枝一来,起码有人能跟他一起承担来自于二狗夫妻俩的伤害了。 结果,他又猜错了。 倒霉闺女一来就差点儿噎死他,弄得他只能把话题扯到看起来遭受重创的倒霉侄儿身上去。 赵桂枝一听就懂了:“我哥啊!就是爱情和事业双双遭遇了滑铁卢。不过没事儿的,他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再说这也不是头一次遭受挫折了。比起教培机构直接被国家爸爸搞凉,眼下这事儿也算不上啥了。” “你先别着急下定论,先说说出了啥事儿。怎么那个教辅书生意真就被人抢走了?”赵爸还是在意的,毕竟他又不会赚钱,本来倒是有个铁饭碗,而且他之前都快退休了,专业技能都荒废了。 来到了古代之后,他大概也就只有三种选择了。 当啃老族,已故的赵老爷子留下了很多的家产,赵老太太也有大笔的嫁妆钱;啃小,这个不是指赵桂枝,而是指赵闰土,毕竟赵闰土就算别的不行,他的赚钱能力确实是有目共睹的;啃媳妇儿,暂时办不到,他媳妇儿不认他了。 结果,才准备在“啃老”和“啃小”之间做出选择时,小的事业就受到了重创! 那咋成呢? 赵闰土的生意要是凉了,谁来养他?指望赵桂枝这倒霉闺女吗?她倒也会赡养父母的,可搞不好她就每天弄一些素变荤的饭菜来糊弄他,让他天天吃草…… 还美其名曰,低糖低脂绿色美食,健康长寿值得拥有。 这算啥?跟着侄子有肉吃,跟着闺女只能吃草!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赵爸难得关心起了倒霉侄儿:“说啊!啥叫爱情和事业都遭遇了滑铁卢?”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要从去年他来省城遇到了盛家那个小哭包开始说……”赵桂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赵爸无情的打断了。 “你能不能格局别那么小?谁管他的爱情咋样,你先说事业。男人啊,当然要以事业为重!”赵爸义正言辞的说道。 难得的,赵桂枝被噎住了,半晌之后,她才试探的开口:“妈?” 赵爸气结。 “那你不是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吗?我也没见你多在意你的事业。”赵桂枝嘀咕了两句后,还是顺从的说起了赵闰土的事业悲剧。 教辅书系列应该不至于凉掉,听她妈的意思,俞家不是那种直接砸掉别人饭碗的人家,最起码也会把省城内的份额留下。至于九州大地的其他地方,讲道理,在如今这个年代里,没有人帮着搭桥牵线的话,赵闰土连省城的市场都打不进去,其他地方只怕更难了吧? 这不属于凉掉,只能说将来大概率会止步不前。 兴许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仍然会跟预期的那样,在九州大地各处声名鹊起,但实际上产生的利益,却跟赵闰土没多大关系了。 是挺可惜的,但还不至于沦落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最苦的应该是水泥这一块,投入不小呢,赵闰土为了能让石二苟背井离乡的过来投奔他,光是前期投入就不少。还有在府城的城郊买下了一个巨大的庄子,因为是对土质有所要求的,而那一块又是有主的地盘,为了能让对方转让庄子以及连带的田产和山脉,他可是出了血本的。 当然,往好的方面想,庄子还在,土地也没丢,山更不会倒,因此他亏得也就是溢价的那一部分。是花了血本,但也没到血本无归的份上。 除此之外,还有人力时间上面的花费,等于说他对这个项目抱有了很大的期待,结果先是石二苟学艺不精,给自己母校丢人不说,还坑了金主爸爸。但好歹产品还是出了的,哪怕是个不合格产品。 没想到,更坑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不合格的产品,直接把大佬招来了。 找谁说理去啊! 等赵桂枝把前因后果说完了,别说赵爸傻了,连石二苟都是一脸的懵圈。 “老姐啊!你的意思是,我那些不合格的水泥被国公府里的小公爷看上了?我的乖乖,我那么有出息吗?”石二苟惊讶到吃手手,“他会不会特地来看我?不是那个,三顾茅庐?那他要是来看我了,我要不要矜持一下下?还是一下子就出去?如果他想让我跟他走……” 石二苟满脸的憧憬,浑然忘了他的金主爸爸。 赵桂枝转念一想,也是哟,石二苟的人生目标就是暴富之后当一条咸鱼,那对他来说,换个金主爸爸又不影响人生目标的。 “你可以的,加油!我看好你。”赵桂枝给了小老弟爱的鼓励,顺便提醒他,“甭管什么人,哪怕是你亲爹妈好了,对你的期望值也是逐步上升的。” 见这傻子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赵桂枝只能展开了跟他说。 “你小的时候,吃饭棒拉屎快都有人夸你,等你长大以后像这种的夸奖只会越来越好,因为期许再升高。所以你要是真的给自己换了个金主爸爸,千万要记得先考验一下他对你是否是真爱。” “要不然,等他发现你丫的其实就是个废物蛋子,搞不好金主爸爸随时变脸成了活阎王,分分钟送你扶摇直上九万里!” 石二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果断的认怂。 感觉还是赵爸爸比较好,毕竟他先前已经很坑了,但赵爸爸既没有克扣他的薪水,还送了他一个三进院子当成新婚贺礼。 亲爹都没那么实在呢! “我对赵爸爸爱得深沉。”石二苟举手发誓。 赵爸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不爱你!” 石二苟茫然极了:“我没说你啊姑父!不是姑父啊,你说你明明那么普通,咋就那么自信呢?我说的是赵闰土!他是我的金主爸爸,我对他的孝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几次,反正赵爸被他气得不轻,转身走人。 气到什么程度呢? 一直到吃晚饭时,赵爸也没露面。 倒是赵闰土冷静了下来,过来吃饭时还问了赵爸的下落。 “不用管他,他已经是个成熟的老男人了,总不会饿死的。”赵桂枝十分得淡定,还招呼她哥赶紧坐下准备开饭了,对他十分关心不说,甚至还告诉他千万要想开点儿,坏事一般都是伴随着好事儿的。 “你可拉倒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没听说过?” “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赵桂枝摊手。 “渣男语录。你是有毒吧?”赵闰土就感觉自己白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这妹子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不是粉圈怼人语录,就是渣男经典语录。 别人家的妹子,那是软萌可爱,他家的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最让他搞不懂的是…… “你这么说话,二郎居然没意见?” 赵桂枝顿时稀罕了:“谁会对老公和老哥一个态度啊?你是不是傻啊?你对心上人和老妹儿是一样的?那难怪你没媳妇儿了。” 一箭穿心。 本来有个倒霉妹子已经很惨了,关键时刻还有倒霉闺女来凑数。 没错,说的就是尤菜花。 “爸啊,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这两天寻思了一下,终于想到答案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是,你是主动性单身狗,只要你愿意解决你的个人问题,那你一定能解决的。但我没说那个人是你想要的……就是说,不一定是盛家那个小哭包。” 赵闰土才刚吃了两筷子菜,得了,胃口瞬间没了。 “啥意思?不是你说的我无论如何也推却不了的姻缘吗?” 尤菜花呼噜噜的大吃大喝着,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话是这么说的,但你要是坚决一定不想要,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石二苟也适时的插嘴:“没错!先前我就错过了一个姻缘,要不是菜花后来跟我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那是他跟尤菜花交往之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同校不同学院的一个学妹,眼拙看上了他,也有可能是因为迎接新生时,石二苟那阳光大男孩的形象吸引了她。那会儿,他还没去实习呢,身上是古铜色的皮肤,又爱打篮球玩滑板的,吸引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学妹还是可以的。 人家还找了借口加了他的微信,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每天,石二苟发现自己刚发的朋友圈照片被盗了。 他发的是自己在篮球场上的自拍,但没露脸,只拍了自己的新限定版球鞋,以及倒影。 结果转眼间,那张照片就被小学妹盗走了,还毫不掩饰的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配文说,新男友。 “……我当时就呸呸呸,反手就给她拉黑了。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偷我的照片撒谎骗人,发朋友圈都不知道屏蔽我!” 石二苟提起这桩往事,还十分得上火,可见当时的他有多生气。 赵桂枝扭头看向尤菜花:“咋说实话啊,你到底看中这家伙哪一点?” “我跟那个可怜的小学妹,是高中的同学,她年纪不小,就是因为高考劈叉了,又重读了一年。被你弟无情的伤害了之后,她就来找我哭诉,还让我帮她摸牌。其实她跟二狗的姻缘挺好的,但是吧……” “月老牵红线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二狗会拿剪刀直接开剪吧?” 尤菜花猛点头:“他那都不是直接开剪了,就是月老给他俩牵的是保险丝,他都能拿老虎钳给掐断了。” “那你为啥就看上他了呢?” 这是个好问题。 答案可能有点儿伤人。 “我喜欢犬系男友,你知道我是孤儿吧?以前在福利院里,我们养了好几只小狗,后来我考上大学,别人偷偷的喂流浪猫,我就喂流浪狗。我还想着,等毕业了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住所,就可以收养一只大狗狗了。” 尤菜花这话其实是有些伤感的,但架不住在场有个气氛破坏狂。 赵桂枝脱口而出:“你想养二哈啊?” “就是犬系男友,不能有太多的花花肠子,我特别讨厌甜言蜜语,还有那些完全不靠谱的承诺。再就是,可能是因为孤儿的缘故,我希望家里能热闹一些,不喜欢性格高冷话不多的人。” 懂了。 说来说去,就是想找个二哈男友。 那要是这样的话,石二苟确实挺符合的。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赵桂枝扭头看向她哥,“你也想开点儿,就算盛家的小哭包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你,但你还是要往好的方面去想。譬如说……” 赵闰土一脸“我看你嘴里能吐出个啥来”的表情。 于是,赵桂枝那是一点儿也没让他失望:“有我妈在,至少你可以去喝小哭包的喜酒。有没有开心一点点?” 这一番话着实把赵闰土给震住了。 “咋?还想从我这儿赚个红包?做人不能这么没底线吧?” 尤菜花啪叽一下摔了筷子,转身飞快的跑了,真的是眨眼间跑了个无影无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过一想到她那以二哈为原型的择偶标准,就感觉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赵爸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个长辈,尽管他两辈子也没表现出任何长辈气质来,但还是尽力的当一个长辈。 他说:“吃好喝好。” 于是,本来就诡异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了。 关键是尤菜花俨然是一副一去不回头的模样,直到他们吃完了,人还没回来。当然,她肯定不会饿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先前已经吃了不少了,另一方面自是因为…… “她饿了会让人煮夜宵给她的,还整天嘀咕这里没有方便面,不然螺蛳粉也成呢。”石二苟卖媳妇儿卖得特别干脆,大概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稀缺性。 讲道理,要是尤菜花非要找一个二哈当老公的话,那确实不好找。 就在大家伙儿准备不等她了,直接散去时,尤菜花又一脸兴奋的冲了回来:“爸爸!!” “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喊金主爸爸,或者喊赵爸爸都行,但请不要直接掐头去尾的喊爸爸!就因为你这么不着调,桂枝那个小姑子都被你带劈叉了!一口一个爸爸,害得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回忆原身年轻时候有没有造过孽。” 赵闰土当场抓狂,毕竟他的年纪太尴尬了。 今年二十八的他确实是可以生下十二岁的幼娘,在古代这种事儿真的不稀罕!赵老太太就是在十六岁的时候生了长子! 哪知,他都这么抗议了,尤菜花还是不为所动。 她兴奋的大叫:“我刚才听到爸爸你说,小哭包不嫁你还要从你这儿坑个红包过去。像您这样,面对感情危机,心上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自己,但是关注点却始终在钱上面的人,着实不应该遭遇到事业危机。” “啥意思?” “我赶紧回去帮你又重新摸了一把牌,跟上次不一样呢!出现了新的情况呢!” “说!” “你会发财!你会暴富!你的事业将会迎来新的转机,你的未来光辉灿烂!”尤菜花用咏叹调说着这一席话,然后瞬间变身为舔狗,“求爸爸罩,我缺父爱!” 赵闰土:…… 他就想问问这个便宜闺女,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抠门到连个红包都不肯给的?他的意思是这事儿对他伤害很大,他并不想亲眼看着盛锦娘嫁人!! 苍天啊! 大地啊! 假如他这辈子最终结婚了,也有孩子了,他衷心希望他的孩子无论男女,出娘胎时千万记得把脑子带上。 第141章 按照尤菜花给她自己打的补丁来看,她会喜欢上石二苟,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无可否认的是,她本身也是个二货沙雕,毕竟正常人就算喜欢二哈,也不会想要跟二哈过一辈子的。 就在她觉得自己很棒棒,准备跟金主爸爸来个快乐的“give me five”时,却看到她亲爱的爸爸一副司马脸的看着她。 尤菜花:…… “咋了?你不高兴啊?” 她人是二缺了点儿,但确实不至于真傻了。当然,更大的原因也在于赵闰土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了,只差没直接写上“我要死了”。 可问题是,她刚才摸的牌如此之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两辈子难得的好牌了。 所以有啥好不高兴的? 这么想着,她直接上手摇赵闰土,来了个咆哮三连击:“爸爸你清醒一点啊!你的事业马上就要迎来新的腾飞了!你终于达成了你曾经的心愿,献祭爱情换来一夜暴富!” 赵闰土从绝望之中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心愿了?” “去年啊!你忘了吗?我给陈仵作摸牌的时候,说他在下半年会迎来事业上的新发展,薪水会有着明显得提升,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一旁的赵桂枝也跟着附和:“对对,那会儿他还不太乐意呢,哥你就说了,恨不得跟他换一下。那是去年上半年的事情,算得是去年下半年?” 尤菜花点头:“那可不?我当时还告诉爸爸,他接下来会遇到一个极好的姻缘,一般二般的作死都推不掉的那种。不过没关系,塔罗牌又不是算八字,只要心够黑,就没有作不掉的姻缘!爸爸你成功了!” 鼓掌!! 在尤菜花的带领下,包括赵爸在内的所有人齐刷刷的开始了热烈鼓掌,庆祝他终于献祭了自己的爱情,换来了梦寐以求的暴富机会。 要知道,尤菜花上辈子帮不少同学朋友摸过牌,大家做梦都希望能有一夜暴富的机会,献祭掉一段爱情算得了什么呢?十段八段都不可惜。 就连尤菜花都说:“假如是我,我都暴富了,还要狗男人干什么?” 真·狗男人·石二苟:…… 他沉默了一会儿,难得灵光一闪:“那这样你看行不行?要是哪天你暴富了,不要狗男人了,你收养我咋样?别的不说,最起码我的寿命肯定是要比二哈长的,我能陪你一辈子啊!汪汪汪!求收养!” 尤菜花伸出手摸了摸狗子的头,看她的表情显然是很赞同这个建议的。 不想搭理那俩动不动就发狗粮的傻货,赵桂枝只对她哥说:“你这个情况,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了。简直棒呆了!” 赵闰土一脸冷漠,半晌后才问尤菜花:“那我的姻缘呢?你是只摸了我的事业发展,还是摸的下半年运势?” “下半年,但你没有姻缘,至少最近的半年里,是不可能有的。” 尤菜花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里头的情况:“其实,除了那种特别离谱的孤寡命之外,一般人一辈子肯定是会遇到好几段姻缘的。有些姻缘是婚神,这种代表的是能结婚,但不一定是为了爱结婚的,可能只是门当户对,可能只是时机恰好。还有一些姻缘则是爱神当道,就是说两个人是为了爱在一起的,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走到最后。” “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只有当爱神和婚神同时出现的时候,才称得上是一段好姻缘。还有就是,假如你已经结婚了,再出现了某个好姻缘,可能就是造孽了。” “有的人在婚姻方面很好,换成八字紫微的说法,我记得应该是夫妻宫长得好。这种人多半会很顺利的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然后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也有比较惨的,可能一路上走的都是坏姻缘,你会发现,有些人就是有毒,一碰就是个渣男,再碰上还是渣男,就感觉全世界的渣男都往她身边冲一样。那就是夫妻宫长劈叉了。” 尤菜花回忆了一下,她大学时候,隔壁寝室就有这么个姑娘,家里条件不错,父母也很恩爱,本人长得也算是小美女一枚,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性格也很开朗大气。 结果莫名其妙的,从大一到大四,每一段恋爱都是惨烈无比。偏偏她还不信玄学,坚定的认为下一个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了。 因为对方不信玄学,但尤菜花又十分得好奇,就私底下偷偷的给她摸了牌。 好家伙,这人就是传说中的一遇恋爱就全线崩盘的人。会出现各种状况,不是遇到感情骗子,就是遇到纯粹想骗钱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不怀好意的人。总之,恋爱期间不会有任何好事儿发生,并且极有可能会影响学业、事业、身体、家庭关系…… 尤菜花当场愣住。 本来是因为好奇来着,但摸出这种牌,完全不提醒人家,她也不好意思。因此,她曾试探着问对方,以前是不是也这么不顺。 得到的回答时,在上大学之前,她过去十多年里一帆风顺,没有遇到半点儿挫折。 因为姑娘你之前没恋爱啊!! 最终,尤菜花还是说了出来,对方黑着脸转身走了,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之后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她都穿越了。 “……像这种例子是极少数的,不过好在老天爷也是公平的,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像陈仵作,老天爷在姻缘上坑了他,却给了他聪明的脑子。” 赵桂枝太懂了:“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虽然没给我弟聪明的脑子,但给他一个好姻缘啊!” 这话,尤菜花十分得爱听:“没错!” 但赵闰土还是一副黑着脸不愿相信的模样:“闺女啊,爸爸觉得你这次是真的翻车了!” 尤菜花大为震撼:“我说你接下来会暴富,你居然说我翻车了?” “虽然实话不好听,但你想想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爸爸的话你还是要记在心里。” 话是很有道理,但尤菜花不听:“我第一次碰到这么离谱的事情!我说你接下来的半年里面会暴富啊!就算最后我说错了,但也没有直接反驳我的啊!你咋知道你后面不会暴富?你不希望发财呢?”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了赵闰土,仿佛下一刻就准备找人来跳大神了,因为他此时此刻的表现仿佛就是被鬼上身,或者二度被穿了。 赵闰土完全不慌。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父亲那样,一本正经的帮闺女挑错,顺便讲人生大道理。 摆事实讲道理嘛,一切都要从事实出发。 目前的情况是,赵家的教辅书生意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个是可以确定的事儿,虽说盛凌云担保说俞家那边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情,大概率也就是把他接下来的事业限制在了省内。 这个危害确实是不大的,更不会涉及到亏本什么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教辅书生意很快就会进入到瓶颈的。 市场就那么大,况且这年头还没推广义务教育,能读得起书的人一共就那么多。刚开始的生意是会好,但时间一久,绝对卡瓶颈,再想继续发展,唯一的办法就是扩大市场。 但省外出不了啊! 那都卡住了,还谈什么事业上的新腾飞? 要知道,书籍跟美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情况。在没有防腐剂的年代里,美食直接被限制住了,很难出现全国连锁这种情况的。 可书籍不是啊! 按照赵闰土原先的计划,他是准备时机一到,就对外扩张的。想要开拓一个新的市场是很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况且,他这不是还能找人合作吗?他出书籍本身,包括品牌的授权、内容编辑校正、更新再版等等,对方只需要加盟他的教辅书铺子,就能共同开辟新的市场。 难度肯定是有的,估计花费的时间也会很多,但成功的概率并不低啊! 结果,看目前的情况,也是凉透了。 水泥就更别提了! 直接躺平放弃吧! 赵闰土教育他的便宜闺女:“人家是在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整个省城的纨绔子弟全掐在一块儿,都比不上他!” 生怕大家不了解情况,他又将自己原先就听说的那些小道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哪怕传闻里头时掺了水分的,但只要有那么两三分真实的,那位传说中的小公爷,只怕也是个能折腾的。 但赵桂枝却持反对意见。 “老哥,我觉得你弄错了一个事儿。爱钱跟一个人的人品并不是挂钩的。比如说,你这人就是死要钱的,但你却是个好人。” “我先谢谢你的好人卡。” “可反过来说,这个人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没说他一定会爱钱吧?你仔细想想,那些不知道真假的传闻里面,有没有提过小公爷爱钱?” 这还真把赵闰土给问住了。 他认真的回忆了一番,不得不摇头:“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传闻。倒是听说他曾经调戏贵女,甚至还欺负过他表妹,也就是当朝公主殿下。” “那只能证明他在男女关系方面乱来,并不能证明他爱钱。” “你的意思是……”赵闰土心底里重新燃起来了希望,他迫切的盼着赵桂枝这一次的猜测是对的。 其实想想也没错,坏人不等于爱钱,哪怕小公爷坏到了骨子里去,他也可以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赵桂枝猜测道:“有没有可能,他想要水泥配方是为了献宝?就是那种,把配方献给皇帝,然后不就能刷名声了?” 献宝啊,自古以来就有的,最早估计能追溯到和氏璧那会儿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 “他已经没有名声了。” 尤菜花也踊跃的提供想法:“那就是给别人刷名声!他肯定有其他家人啊!他本人不靠谱,并不代表家里其他人不靠谱。而且他家是国公府,可能家里其他人不方便离开京城?让他这个混世魔王跑出来拿到水泥方子后,再让其他人献上去?” 这个想法还是很靠谱的。 要知道,那个混世魔王虽然被外人称呼为小公爷,但实际上他并不是继承人。如果家里希望他的长兄借这个机会,献宝刷一波皇室的好感度,确实是具有可行性的。 赵闰土也想起来了:“我记得红楼梦里,荣国公府后来是不是也转型的?武将是上限高,弄得好就能封侯拜爵。可一旦局势稳定了,武将就没了用武之地,很可能让子孙后代转型的。” 这也是个思路。 几人集思广益,桌上的残羹剩饭早就撤掉了,连茶点都换了两轮了,终于有了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镇国公府乍一听高高在上,以至于让赵闰土甚至连盛凌云都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也因此,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像这样的人家,想要一个方子可能真的不是图钱,只是单纯的图一个名声,或者干脆就是在皇帝跟前卖个好。 水泥方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哪怕赵闰土一直嫌弃石二苟折腾出来的水泥是不达标的。但不达标的水泥造房子是有不小的风险,铺路就没问题了。 用赵爸的话来说,在他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七八十年代吧,就有不少劣质水泥路面。正常情况下是好的,可一旦有大车开过,就会把水泥路压坏,甚至开裂、断层。 但这年头没有那种吨位特别大的大卡车,只是马车的话,就算拉着煤炭,那份量也是处于安全警戒线内的。 况且…… 要想富先修路! 这个话是经过事实考验的。 他们之前一直是站在生意人的角度上看待这个问题,就没想过,一旦水泥马路在整个九州大地上普及开来,就不说那些地形复杂的区域了,只要能将各个郡府都连接起来。 各地的交易将会变得更为方便,南北之间的贸易流通,甚至将来一旦发生战乱,运送粮草都会变得非常容易。 再一个,道路变好了,车辆才能进行改造。 不然的话,你光折腾车了,路不好有什么用?不开玩笑,就算是现代的汽车到了古代,一样要凉。就眼下这种,一旦下雨就到处坑坑洼洼的,泥潭水坑太普遍了,弄个不好就掉到坑里了,再好的车都迟早报废。 照这么看来,献出水泥方子,让大华朝开始修建水泥马路,竟然是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尤其基建工作,是最能解决就业问题的。 而等水泥马路修好了,运输业就能开始腾飞,长途马车夫以后绝对是个吃香的职业。搞不好,物流业、快递业都能提前发展起来。 …… 赵闰土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真要是让他们猜对了,作为水泥的开发者,他们肯定能分得一杯羹。吃下整个蛋糕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个蛋糕太大太大了,哪怕只能分到小小的一块,那也绝对是事业的腾飞、暴富的开始。 问题是,尤菜花要是又稳住了没翻车,岂不是说…… “爸爸你就认真的去搞事业吧!反正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你肯定不会结婚的。那既然都不能结婚了,事业和爱情总归得稳住一个吧?”尤菜花安慰他。 赵桂枝也道:“加油啊哥!你可以的!” 石二苟和赵爸也表示了支持,他俩以茶代酒,敬了赵闰土一杯:“干了这一杯,我们有福同享!” “苟富贵,勿相忘啊!” 第142章 在家人们的祝福声中,赵闰土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道理他都懂,暴富他也确实很想要,但自己这就把一段好姻缘作没了?想想二狗子也曾干过类似的事情,难道人定胜天是真的?可这也胜利得有些太容易了吧? 带着这份狐疑和不确定,他又跟便宜闺女确定了一次。 尤菜花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根据她的摸牌结果来看,至少在未来的半年时间里,他确实是不可能抱得美人归的。但这个事儿也不能说是绝对的,万一他突然抽风了,立马找媒人随便寻一个女的上门提亲了,随后闪婚什么的…… “一切皆有可能。” 赵闰土直接送给她一个大白眼。 很显然,今夜对于赵闰土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 + 盛家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哪怕盛凌云上辈子也算是应付过无数次领导检查了,但眼下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这领导下来巡查,就算真的没过关,最多也就是挨顿教训写份检讨,甚至真要是摊上了一个不好相与的领导…… 降职乃至停职,已经算是很离谱了吧? 上辈子咋样都成,毕竟就算是领导也不可能罔顾法纪。可放在这辈子,就算对方并不是什么高官,却是将门之后,实打实的国公府小少爷。 还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自从得了消息后,盛家就进入了一级警备状态。除了已经年迈并且病重的盛家老太太以及伺候照顾她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了。 得亏盛凌云穿越至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先前她也曾进行过类似的演习,且不论是否自愿,反而整个盛家也没人敢招惹她。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忙活了一整个白日后,即便到了入夜以后,也有不少仆从继续打着灯笼继续收拾。 这感觉吧,只差没有规定桌子上不准放东西、床铺上不准躺人、垃圾桶里不准有垃圾…… 盛家上下从各房主子到一等二等乃至末等的仆从,都十分得绝望。 默默的祈祷家主抽风赶紧结束,再这么下去,半条命都要去掉了。 大概是他们的祈祷被老天爷知道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那位混世魔王确实很急。既没叫他们白忙活一场,也没让他们多受大魔王家主的折磨,于次日上午就登门拜访了。 在上门之前,俞家九少爷先派人送来了拜帖,表明他和小公爷半个时辰后到。 得了消息的盛凌云稍稍松了一口气,颇有种第二只靴子落了地的轻松感觉。 甭管对方所求何事,给他便是了,权当是破财消灾了。 盛凌云完全没有硬碰硬的想法,她比赵闰土知晓的消息更多也更全,自然知晓那位小公爷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兴许在镇国公府的自己人来看,他不过就是小孩儿任性淘气胡闹了一点儿,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个不学无术又爱招惹是非的混账东西。 如果他不是镇国公府的小少爷,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姑姑……”盛锦娘颇为担忧的看着她,从昨个儿接到消息后,她就敏锐的感觉到她姑姑心情十分得不好,乍一看还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但总感觉与往日大为不同。 “你立刻往老太太那儿去吧,在我没有派人通知你之前,你只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太太的病榻旁,安心照顾她便是。” 盛锦娘猛的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家中来了贵客,无需我出面吗?” “没那个必要。”盛凌云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你应当听说了吧?那位小公爷最擅长的就是欺男霸女之事,虽然我不觉得他会看上你,但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况且,你跟俞九的亲事虽还未过明路,但两家既然都有这个意思,你也不反对的话……横竖你是要出嫁的,盛家如何倒也无需再挂心了。” 如果盛锦娘仍然是盛家继承人,那么家中来了如此贵客,于情于理她都不能避开,只因她不是寻常的闺阁小姐。 “我明白了。”盛锦娘面上闪过一丝失落,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都坚信姑姑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她好。 于是,她很快就退了出去,带着贴身丫鬟去了盛家老太太静养之所。 ……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俞家九少爷的带领下,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拜访盛家。 盛凌云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她临时唤了三位侄儿过来。自然,这三位都是她庶出兄弟的孩子,还不是同一房的,甚至年岁性格都不一样,乍一看都摸不透她选择的规律。 也就是盛家这边很是懵圈,这要是让赵桂枝来看的话,一秒就看透了。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只这般,盛凌云带着小一辈的三位少爷,年岁最大的十三,最小的才八岁。这仨都是在盛凌云的压迫下长大的,又因为平日里没少听自己的爹娘提起这位姑姑有多黑心,见了正主儿那是连一声都不敢吭,让往东不敢往西的。 虽无灵气,但胜在乖巧听话。 盛凌云挺满意的,她愣是走出了女王的步伐,身后跟着的三个侄儿,分分钟沦落成了陪衬。瞧着竟不像是长辈带着晚辈迎接贵客,而像是太后娘娘出行,跟着几个畏手畏脚的小太监们。 给她加个背景音乐,要么是《乱世巨星》,要么就是《姐就是女王》…… 还真别说,她这副气场确实把俞九震住了。 俞九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表姑姑,可先前几次,这位都是以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风格出现的,尽管举手投足是有一种疏离感,但这也很正常的,毕竟俞家虽然是盛家老太太的娘家,但俞九却是这次来到省城后,才跟盛家几人见面的。 有疏离感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一副上阵迎战的气场。 意识到盛家仿佛过于紧张了,俞九正想帮着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见已经走到跟前的盛凌云冲他们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要是赵桂枝在场的话,就会帮着纠正了。 那不是和善,而是核善。 俞九完全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在盛凌云的笑容下,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他觉得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了,盛家是生意人家,那做生意的不得求个和气生财? “盛家主,这位就是镇国公府的甄三少爷。” 他又扭头对身畔的人说:“甄三少爷,这位就是我昨个儿跟您提起的盛家家主。” 镇国公府姓甄,这一点盛凌云是知晓的。又或者说,这是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就知晓的事儿,毕竟是家主,可以说她从原主身上继承而来的记忆,估计是家里其他人好几个掐一起的总和。为此,当初刚穿越是,她足足病了一个多月,断断续续的发着高烧,差点儿就挺不过来了。 因为记忆这玩意儿,平常不用的时候,是丢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直到俞九昨个儿将消息通过盛锦娘递给了她后,她才仿佛突然解锁了关于镇国公府的一切消息。 其实也不算特别多,毕竟盛家跟镇国公府的档次差距太大太大了,但她知道确实要比赵闰土费劲巴拉打听来的消息要详细得多。 比如说,镇国公府的封号乍一听十分得不错,镇守一方,属于相当妥帖的封号。但实则,先帝爷当初就是随口这么一取,估摸着用的心思就跟赵奶奶给孙子取小名儿差不多。 他们姓甄,所以先帝爷就赐封为镇国公。 还有一家姓容,于是就成了荣国公,不知道曹老先生会不会骂他。另一家姓柳的,便是留国公;一个姓陆的,则叫鲁国公,弄得人家解释姓氏时都透着脑壳壳疼。 反正就是这么个取名方式,只差没把敷衍写在脸上了。 镇国公府身为武将世家,能做到这个位置上,那自然是满门忠烈。换句话说,那就是用人命换来的军功。 现如今的镇国公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了,事实上已经是过了两代的,如今是第三代。第一代在赐封之前就已经战死沙场,因此属于追封的。第二代才算是真正的国公爷,可惜在多年前就已战死沙场。 而如今的第三代镇国公,却并非上一代的子嗣,而是他的嫡亲弟弟。因为那位从小就跟着父亲征战沙场,哪怕山河已定,也一直镇守边疆。虽说早早的娶了妻,但因为常年分隔两地,因此直到战死都不曾有子嗣。 当时还是先帝在世时,得知爱将力战而死,深受感动的同时,特赐亲笔书写的“满门忠烈”牌匾,又允许其嫡亲弟弟不降爵世袭。 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位镇国公。 那位也是个武将,只是跟父兄不同,他并未真正的上过战场,而是一直在京城以及京畿重地当驻军将领。他的子嗣缘倒是不错,跟嫡妻生养了三子一女,还有庶出儿女若干,愣是在这些年里,让府上人丁兴旺。 而今来盛家拜访的,其实不算是他最小的儿子,只能说是最小的嫡子。他的小儿子去年才刚出生。 根据盛凌云从原身处得到的消息来看,镇国公府并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家。 事实上,甄家长子十三岁就进入了军营,早些年就被其父送去了边疆,据说至今已有十数年未曾归家;次子自幼聪慧,本来国公府是可以让子嗣免试入国子监的,但镇国公宁可让儿子自己去考,也绝不给他特权,当然最终甄家次子是考上了国子监,据说还名列前茅。 其他的庶子虽没有嫡出的那两个来得出息,但也没听说过有闯祸的行为。女儿们也多是娴静温柔,没有才女之名,多半都是到了年岁就配婚,并且都是找的门当户对的人家。 独独只有这个嫡幼子,端的是离谱至极。 盛凌云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她本人也看过红楼梦,但宝玉其实不算离谱,他最多也就是揩油吃胭脂,再胡闹也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况且,宝玉被宠坏还能说是因为他长兄早逝,作为他那一房唯一的嫡子,受宠也是很正常的。 但镇国公府不是啊! 人家嫡出三个儿子,前头那俩也已经成亲了,长子娶的还是门当户对的将门虎女,虽然他十来年未曾归京,可他的妻子却是跟他一起驻守边疆,完全不耽误生孩子。还特地养到三岁立住了之后,送回府中由国公夫人代为抚养。 …… 尽管盛凌云认为这里头有太多说不通的事儿,但她也没权利插手别人家的事儿,尤其对方还是堂堂国公府。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将这位贵客接待好,再全须全尾的把人送走。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了,那位小公爷拿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打开扇子摇了摇,又“嗖”的一下收了回去,略有些轻佻的冲着盛凌云扬了扬嘴角:“久闻盛家家主大名,小爷我还道又是个长得吓人的老大娘,不曾想竟是如花美眷。” 俞九耸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过去,然后又飞快的看了一眼盛家家主,本能的意识到不妙后,他缩着脖子往旁边走了两步。 盛凌云倒是并不气恼,她穿越前都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又带大了好几个熊孩子,看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就好像在看自己儿子一样。 当然,如果真的是她儿子,那孩子肯定没这个胆子。 其实甚至于俞九都不是最害怕的,真正被吓着的是被盛凌云临时抓了壮丁的那仨孩子。 那仨:……瑟瑟发抖。 在几人挪步往待客的正厅去时,这并不算长的一段路里,小公爷又一次作死了。 “听闻盛家与旁人家不同,非但当家做主的人是位奇女子,还精细心培养了一位更出色的继承人。敢问,可有此事?” 盛凌云面上的笑容不改,语气甚至也同先前完全一样:“我家老太太去年病倒了,大夫说随时都有故去的可能。因此,我或她总得有一个留在老太太身边,小公爷您说对吗?” “那可以大娘你去啊!”小公爷啧啧有声的摇头,“要不小爷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不敢有劳小公爷,怕过了病气与你。” “小爷身强体壮,不怕这个。” 盛凌云身后的三个侄儿已经彻底变成了鹌鹑,瑟瑟发抖的同时,他们又觉得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儿,这要是小公爷投胎在盛家,怕是早就挨罚了,搞不好连他爹都得一起挨罚。 说话间,正厅到了。 等他们一进入,便有那年轻貌美的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茶水和点心一一放在主家和客人身畔的小几上。 “府上的丫鬟品相不错嘛!”刚才还说要去探病的小公爷,很快就被美貌的丫鬟们吸引去了注意力,“看来,这里确实是出美人,连丫鬟都如此貌美,府上小姐……” “还请小公爷慎言。”盛凌云冷冰冰的说道。 俞九冷汗都出来了,他先前跟盛锦娘吹牛时,倒是说自家跟镇国公府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小时候他住在京城时,还跟年岁相仿的小公爷一起玩过好几次。 那时候,他真没看出来这货那么离谱,就感觉是个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以至于后来哪怕十多年未曾见面,他也听说了关于这货的各种流言蜚语,只道是人云亦云,谁知竟然是真的。 “小公爷,我家正在与盛家议亲。”俞九觉得有必要提一句,眼下之下你起码别闹得太过了。 哪知,小公爷仿佛完全没听懂,随手拿了块糕点掂了掂:“议亲好啊,议亲妙啊,你记得要成亲了提前通知我,我回头去喝你的喜酒。” 俞九:…… 他怕自己没那个福份。 盛凌云也看出来这人是个胡搅蛮缠的,好在根据她先前的分析来看,小公爷来到省城这边,应该不是出自于他自愿的。本来,她还不是很确定,可看他宁可东拉西扯也不提到正事儿,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大概就是他的家里人强压着他过来办事的,不情不愿之下,像这种被溺爱着养大的主儿,会随意找人撒气,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听闻小公爷对我们省城的教辅书感兴趣?”盛凌云决定先来个抛砖引玉。 “教辅书?”小公爷疑惑的抬头,“什么书?小爷我从不看书,大字不识一个!” ……你很自豪啊! 盛凌云也是真的无语,哪怕这年头文盲太多太多了,光是盛家府上就有至少八成的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但那多数都是仆从,少数是女眷,还有就是老人们。 哪怕她再怎么样,也没可能逼着自己庶出兄弟的嫡妻小妾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仆从们则是没必要,老人们还是让他们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但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即便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可武将不代表真的就是大老粗。当兵的可以不认字,但当将军的,那是必须要熟读兵法的,还要经常写表书交给上头或者直接派人呈给皇帝陛下的! 再一次的,她心中那种违和感又冒了头。 “小公爷您不是对教辅书很感兴趣吗?”盛凌云说这话时,看着的却是俞九。 俞九忙开口:“小公爷确实是希望同我一起做教辅书的生意,我主要是负责江南一带,像京城以及京畿重地那一块,是由小公爷负责的。” “是吗?”小公爷很是惊讶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是想送钱给我,怕我不好意思,才编出来的借口,原来是真的啊?” 啊这…… 盛凌云借着喝茶的机会,吐出了一口浊气。 相较而言,俞九才是真的想哭:“……您要是希望这样,也是可以的。但不是您说对那个水泥感兴趣吗?” “水泥又是什么?”小公爷宛若失忆了一般,一开口就让俞九感到窒息。就在俞九恨不得让人回去拿信件跟他对质时,他又突然想起来了,“对对,水泥!还有什么来着……让小爷我仔细想想。” 俞九拿手掩面,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宛若智障的混蛋,是他小时候那个一脸聪明相的玩伴。 考虑到小公爷的身份,在场也没人敢催他,只是默默的等着他在那儿抓耳挠腮的回忆。 突然,他猛的一拍小几:“我想起来了!是我兄弟想要,说只要我帮他跑一趟,他回头就买几个瘦马送我。水泥!对,就是水泥!方子呢?原材料呢?会做水泥的人呢?小爷我全要了!” 他兄弟…… 盛凌云直接就排除了他那两个嫡亲哥哥,只因一个还在边疆呢,另一个应该是在国子监,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 甚至连他的庶出兄弟都不可能,像他这种人,绝不是一个区区庶子使唤得动的。要知道,镇国公府就算人丁兴旺,但他们仍然是很重视规矩的。 重视长幼有序,重视嫡庶有别。 所以,大概率应该是他的酒肉朋友吧,兄弟的另外一层意思不就是一起玩的好朋友? “水泥并不是我盛家所有,而是我们在府城的一个合作方。如果小公爷有需要,我可以帮您引荐一下。”盛凌云如是道。 “你让他过来拜见!” 盛凌云:…… 她估计,赵闰土会过来祭拜他。 “当然可以,不过还请小公爷静候佳音。”她不会告诉对方,人就在府城里,正好拖几日,多打听一下这人来到省城后的作为,也好商量对策。 “行!记得让他们带上那什么水泥的工匠!”撂下这话后,小公爷扭头就冲着俞九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等俞九凑过去后,没想到小公爷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调,对他“窃窃私语”。 “兄弟!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儿?你安排安排,带兄弟去乐呵乐呵!别给我打马虎眼,说什么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都是男人,别装噢!” 俞九:…… 他正在议亲对象的姑姑就坐在上座啊啊啊! 但他又不敢违抗小公爷。 要知道,跟小公爷一起来的人里面,还有镇国公府派来的随从和护卫,其中就有一位在府上很能说得上话的老管家,特地叮嘱他,说小公爷近几年来脾气愈发暴躁了,千万一定要顺着他,一旦逆着他了,搞不好就会拿刀乱砍。 俞家是个传承二百年的世家,底蕴十足,并不是像盛家那样是纯粹的商户人家。 然而,他们家没有舞刀弄抢的习惯,更没见识过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场面。 他都吓死了! 也因此,哪怕盛凌云就坐在上首处,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的,我带你去。” “够兄弟!”小公爷非常满意,起身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一句话都没撂下,直接转身走人。 俞九满脸绝望的看了一眼盛凌云,后者冲着他摆摆手,他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的起身追了出去。 惹不起啊,这里头的哪个他都惹不起。 目送两人离开正厅,盛凌云瞬间黑了脸。 其实,按照正常的登门拜访步骤,一般都是上午时分赶来,在正厅里小坐一会儿,尤其是互相第一次见面的,在中间人的介绍下要先认识一下。接着才是挪步去花厅或者园子里,换了一个地方自是能够更深入了解一番。等到了午膳时间,再由主家带着一起享用午宴…… 结果倒是好,人家就是上门来逼逼了一通,茶水一口没喝,点心倒是拿了一块捏在手里把玩,但据盛凌云的观察,这人临走前,随手把点心又搁了回去,一副漫不经心完全不把盛家放在眼里的模样。 哪怕稍微给点儿面子,意思一下也会吃一口点心,抿一抿茶水的。 这分明就是完全不给面子的同时,又连装都不屑装一下。 “你们回去吧。”盛凌云面无表情的吩咐三个侄儿。 仨人就跟方才的俞九一样,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飞快的跑了。 哪知,等过后不久,就有人听闻了消息特地赶来算账。 “敢问家主,您选择跟您一起招待贵客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我这一房,一个人都没有被选中?” “我家老四倒是被选中了,但他是个庶子啊!为什么放着我那位出色的嫡长子不选,偏选了个庶子?他何德何能?” “还有我家……” 盛凌云目光冰冷的扫视了一圈,被她的眼神扫过的人瞬间闭了嘴。 眼见安静下来了,她才开口:“选人的标准是吗?上家学连续两个月不早退不迟到更不曾请假的人,这就是我的标准。” 她本来还想更严格一点的,比如说选几个成绩好的,结果发现家里没一个中用的。退而求其次,她就觉得哪怕是个傻子好了,要做到满勤应该也是很容易的。 但还是不行,从正月十六开学到现在,家学里一个满勤的人都没有。最终,她又退了一步,点了这仨的名字。 她的庶出兄弟们:…… 还、还能这样啊? “出身没得选,嫡庶能赖谁呢?脑子是否聪慧也是早已注定的,我不强求他们的学问有多出众,更从未指望他们考上秀才。但学习态度总是要的吧?我把话放在这儿,回头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就靠这个标准来,你们可以回去努力努力。” 努力努力? 这玩意儿要怎么努力呢? 回家打孩子去? 几人当下就有些意动了,哪知还不等他们把意动改为行动,盛凌云又开口了:“你们这回也提醒我了,确实有些方面我做得还不够严谨。这样吧,你们全都去上学,横竖锦娘就要嫁人了,回头谁的学问最好,谁就是盛家继承人。记住,如果是小孩儿成绩好,那他是家主,你们其他人都滚出去!” 啥??? 及至盛凌云都走得没影儿了,那几人这才一脸懵圈的回过神来:“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比学问?咱们盛家是商户吧?不是书香门第吧?” “小孩儿成绩好就是家主,也就是说,我家老四要是最终获胜了,我这个老子也没好处?那我的嫡长子呢?” “不行,要问个清楚!咱们走!” …… 盛凌云没给他们问清楚的机会,她反手就搞了个骚操作。 倘若盛家有人能在今年的乡试之中,考上举人的话,她可以立刻将家主之位让予对方。 消息一公布,整个盛家全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不是啊! 他们家的文盲率那么高,谁能考得上举人啊!关键是,眼下都四月里了,八月的乡试啊!四个月的时间有啥用啊! 别的不说,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正所谓,办法总比困难多,本来盛凌云是烦死了这群人,随口为难了他们,像这种拿着块大肥肉吊在他们眼前,看得到却吃不着的感觉,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挠心挠肺。 最关键的是,偌大一个盛家的继承权,可比一块大肥肉要吸引得多。 但他们确实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 参加乡试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已经拥有秀才功名。 而考上秀才是需要通过县试、府试、院试这三门考试,倒是不用连续通过,这个是可以保存进度的。像江二郎,就是在同一年顺利的考过了县试和府试后,在院试上连续卡了两次,第三次才通过的。 又因为孝义镇所在的县城是个很小的县城,院试甚至不是一年一次的,而是三年两次。也是因为这样,他到很晚才考上秀才。 在省城,这些考试倒是每年都有的,分别是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六月院试。今年恰好是三年一届的科举年,八月里还有乡试。 也就是说,理论上确实是存在那种文曲星的,在今年二月猛的开窍,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考上举人,去参加明年二月里在京城举行的会试,以及三月里的殿试。 但有个问题…… 现在已经是四月了。 当然,就算时间上完全来得及,但文曲星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出现的。 反正盛家那些人都是不可能的。 除非…… + 两天后,盛凌云跟赵闰土和赵桂枝见面了。 哦,还有个拖油瓶的赵爸。 他们一见面,盛凌云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笋兄妹追着问道:“听说你们家的人都疯球了?一个两个的都仿佛被人群穿了一样,开始发愤图强努力学习了?” “那是发疯吧?一个秀才功名要八十两,光你们家就买了六十八个!咋了?六一八大促销呢?买一送一啊?还是买多了包邮啊?妈!你家真有钱!” “我觉得这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典型案例。只是我怎么都没想通,一个人发疯很正常,咋这玩意儿还是群体性发疯的?” “这是一种具有人传人的疯病?” “那我更倾向于是遗传性精神疾病,简称神经病。姑,你家真牛批!” 盛凌云抬起手,一手一个脑瓜崩:“闭嘴!” 赵爸赶紧出面打圆场:“就是啊,大人还没说话你们小孩子瞎扯个啥劲儿啊!……老婆您说。” 在笋兄妹鄙夷的眼神下,赵爸怂成一团,把麦给了盛凌云。 考虑到正事要紧,况且收拾老公和两个倒霉孩子有的是机会,她决定暂时放他们一马,长话短说。 将那天发生在盛家的事情,总结后说给他们说后,盛凌云话音刚落,早先跑出去浪得到消息才匆忙赶回来的石二苟和尤菜花来了。 好在这次就不用劳烦太后娘娘了,赵桂枝和赵闰土一唱一和的把事情说了。 “小公爷是个混蛋!” “他看上了小老弟你。” “还让你带着水泥配方、原材料、成品啥的,自个儿送上门去找他。” “搞不好你以后就跟他混了,去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从此再没人跟我抢妈妈了。” “我虽然少了个儿子,但当爸爸的怎能耽误儿子的前程呢?你就放心的去吧!” 石二苟:…… 他不放心! 这事儿搁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没法放心啊! 假如说他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兴许还能乐呵呵的送上门去,可眼下他都知道对方不是个好东西了,他怎么可能千里送人头呢? “我们是翻船了啊!船都沉没了,我当时人在游泳池的更衣室里啊!都这样了,我肯定是凉了啊!那我要是在这里死了,下一次是不是要穿越到冰冷的海水里……” 赵闰土安慰他:“不至于的,你要相信国家爸爸的能耐。都过去多少时间了,船只肯定被打捞上来了,你人嘛,估计已经在骨灰盒里了。” 这个安慰不如没有!! “别吓唬孩子。”赵桂枝制止了赵闰土的不做人行为,扭头笑眯眯的看向石二苟,“你要相信你自己,就算制造出来的水泥是不合格产品,但你这人嘴甜啊,回头记得别叫爸爸,要叫爹!分分钟跪下认干爹,反正换个爹这种事儿,你也做熟了。” 石二苟:…… 他麻爪了,他还求救似的看向他亲爱的菜花花。 尤菜花思考了一下:“我留下来帮你孝顺咱爸,二狗子你就放心的去吧!” 第143章 在众人的一致商议决定下,石二苟被献祭了出去。 这主要是时间方面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哪怕盛凌云借口人在府城,帮着拖延了时间好让他们商量对策,但事实上这么点时间完全不够准备第二方案。 尤其,先前为了不让水泥和红砖的配方泄密,就算是帮着石二苟打下手的人,也不知道确切的方子。况且,真的把人送出去后,对方肯定会就水泥方子前后事情都询问个清楚明白的,这不是随便一个下人能应付过去的。 石二苟嚎啕大哭,仿佛即将走向刑场一般。 “没那么严重。人家要的是水泥方子,不是要你的命。”赵闰土也是无奈了,要不是因为他也不清楚这里头的具体情况,他宁愿自己上。 要知道,风险和利益永远是呈正比的,乍一看好像是被迫将赚钱的方子拱手相让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方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攀不上的贵人。再加上尤菜花的摸牌打底,赵闰土接下来至少半年内,事业是呈上升趋势的。也就是说,甭管对方的心性如何,他的存在确实是能让别人发财的。 赵闰土猜测着,第一种可能是对方并没有想过用完就丢,大概率是带着技术人才去了京城,接下来可能会更倾向于合作。第二种可能对方觉得有利可图,直接将代工厂设立在这边,由赵闰土这边负责产品,对方承担销售的责任,这样一来等于是对方拿人脉权势入股,他们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生产任务当中去,一心一意当一个代工厂。 他个人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高一些。 然而,无论是从感情入手,还是从逻辑上说服,石二苟都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说他油盐不进都算是好话了,实际上更有可能是…… 孩子被吓傻了。 “爸爸你跟我一起啊!”石二苟整个人扒拉在赵闰土胳膊上,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我不要一个人去京城啊!我害怕啊!” “我倒是愿意,可理由呢?对外,我俩没有任何关系啊!” “你是我老板!再不然,我写个卖身契给你?” 卖身契…… 赵闰土强行把人拽下来,拿手指点着他的脑壳壳怒吼:“你是不是傻啊!卖身契是随便能签的吗?奴籍啊!这年头把签了卖身契的下人打死,判的是赔钱啊!奴籍者等同于货物!” 石二苟更害怕了,又因为他已经被扒拉下来了,索性蹲下来稳住重心后,抱了大腿哭嚎起来:“这个世界好可怕啊!爸爸救我!” 尤菜花吓到吃手手,还凑过来对赵桂枝说:“你弟好蠢。” 这话,赵桂枝就不爱听了:“表弟表弟表弟!表的,一表三千里,懂不?再说了,弟弟是我能选择的吗?我小舅和小舅妈搞出人命来的时候,也没提前通知过我啊!我不是自愿的!……你男人真蠢。” “男人可以换,弟弟不能换。”尤菜花啧啧有声,“正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了,我乘机把他换掉!” “然后你就再也找不到二哈男友了。”赵桂枝压根就不信她的话。 她俩在这边是一搭一唱的十分有默契,另一边的赵闰土很努力的想要解救自己的大腿:“你不要扒拉我!不要扒拉我!!” 赵爸看看这一屋子闹腾的熊孩子,哪怕他自个儿也非常得不靠谱,但谁说不靠谱的人就不能惧怕熊孩子了?以前只有个倒霉闺女时,他都头疼得要命,眼下熊孩子多了,老婆却不见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惨的吗? 他苦闷的摇了摇头:“这是干啥呢?不是还有我老婆在吗?” 石二苟的嚎哭声戛然而止,下意识的看向出声的赵爸,其他人也有志一同的看过来。 四个人八只眼,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赵爸猛瞧。 赵爸:…… 他当时害怕极了。 “对哦,还有我姑啊!就算我爸妈和菜花花都不管我了,我姑也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嗯,有我姑在,我肯定没有危险的。”石二苟利索的松开了赵闰土的大腿,又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 哦不,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的:“当爹的都是废物蛋子!切~” 赵·正在思考没有被内涵到的·闰土:…… 赵·确定自己被内涵的·爸:…… 叔侄俩对视一眼,刚准备说什么时,尤菜花和赵桂枝也撂下话走人了:“男人都是不靠谱的玩意儿!切~” 转瞬间,屋内就只剩下了俩不靠谱的玩意儿。 收拾二狗子倒是容易,因为不管他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真到了要献祭他的那一天,他还是哭得稀里哗啦。这回他不抱大腿了,而是改为抱柱子。 “先带你去盛家,咱们去找你姑成吗?”赵闰土哄他出门。 “眼下都不确定对方到底打算怎么样,兴许只是要方子不要人呢?”赵桂枝也被迫走上了哄傻狗子的不归路。 “哭个屁啊!再哭,我就改嫁!人选都是现成的,我嫁给爸爸!” 尤菜花一句话下去,石二苟瞬间松开柱子一抹泪:“走了走了,大家一起走。” 赵闰土心说,他这又是招谁惹谁了?也行吧,好歹先把正事儿做了。 考虑到赵爸那张脸是无论如何不能出现在盛家的,要不然就不是轻轻松松挨顿打就能翻篇的了,搞不好人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因此,最终决定一起去给石二苟送行的人,就是其他仨熊孩子。赵闰土本身就是赵家的家主,哪怕不算水泥的事儿,他也是教辅书系列的重要合作方。赵桂枝和尤菜花则是凑数的,估计到时候并不能直接出现,而是躲在一旁看热闹吧。 好在,盛凌云是自己人,她能把人安顿好的。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乘坐着马车到了盛家,跟着盛凌云提前安排好的管家,一路顺畅的进了盛家大宅。 赵桂枝都做好准备跟她妈来个爱的拥抱,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干了,但半路上却发现盛二胎也在场,硬是在中途临时改变了方向,把熊抱给了二胎小哭包。 “小哭包你还好吗?我可想你了!” 盛锦娘一脸嫌弃的挣脱了赵桂枝的拥抱:“你不要老扒拉我!” 这话有点儿耳熟,仿佛在不久前刚听谁说过。 没等赵桂枝想起说同样话的人是谁,就听盛锦娘无比震惊的控诉道:“臭流氓!”她说的是石二苟。 石二苟两眼红彤彤的,得亏他本来就是黑皮,除非仔细看不然还是不太明显的。这会儿听了盛锦娘的控诉,他扭头看赵闰土:“她骂你。” 赵闰土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脑瓜崩儿:“她说的是你!你之前不是差点儿非礼了人家吗?” “那是你妹!是你妹非礼了她!” 眼瞅着熊孩子们又要陷入到日常争吵之中了,盛凌云赶紧叫停,并命令他们一个两个的都闭上嘴。 “锦娘,你带着桂枝和菜花避出去,待会儿不要出现在小公爷的视线范围内。” 不光要求闭嘴,连在场旁听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赵桂枝居然还挺高兴的,在盛锦娘委屈的准备反驳时,她反手就把人拽了出去:“我瞅着你个二胎也没比我高贵啊!” “你说什么?”盛锦娘没猛的一拽,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出了正厅,没听明白赵桂枝说了什么,倒是看到尤菜花蹦蹦跶跶的坠在她后面跟了出来。 “说你二!说你傻!说你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泪包。”赵桂枝停住脚步四下张望了一下,“待客应该就是在正堂里吧?那偏厅呢?茶水间呢?总该有地儿让咱们待吧?” 盛锦娘就算听不懂“二”是什么意思,但后面两句话肯定是听懂了,刚要反驳,又被赵桂枝后来的问话堵了回去,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无法忽略别人提出来的问题,只能选择先回答再反驳。 “我姑的意思是让我带你们去后宅,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回我的院子,也可以参观我家的园子,或者去花厅那边坐下喝茶吃点心。” “可菜花放心不下她相公。”赵桂枝甩锅甩得格外利索,反手就指了下刚跟上来的尤菜花。 尤菜花愣了一下,随后很配合的点头:“对对,我相公傻着呢,留他一个在这儿多不放心呢。二胎妹妹,你帮我们找个地方躲一下呗。” 盛锦娘瘪了瘪嘴:“为什么要这么唤我?好像刚才赵家姐姐也是这么喊我的。” ……因为你就是二胎啊! 等三人进了茶水间旁的小厅后,赵桂枝才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二呢,在我们老家是傻或者笨或者憨的意思,二货就是傻货,二缺就是又傻又缺心眼。总之,二不是什么好词儿。” “二狗?”盛锦娘试探着问,“我记得她相公叫二狗吧?” 尤菜花一点儿磕绊都不打的道:“二狗就是傻狗的意思。还有个词儿叫二哈,就是傻到了极点的狗,狗中极品,蠢得无与伦比。” 盛锦娘沉默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所以你们刚才是在骂我!” 赵桂枝点头:“对啊对啊,盛二胎、二胎妹妹。这个意思就是说……二胎,太二,你自个儿仔细的品一品。” 还品啥啊?反正就是没好话。 眼见盛锦娘被她俩气到背过身去不搭理人了,赵桂枝和尤菜花对视一眼,都认为这样是不成的,欺负年纪最小的二胎妹妹,那绝对是会被盛凌云狠狠收拾的。 “锦娘啊,你今个儿几岁了?平常有啥兴趣爱好不?” “哎呀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问问她知不知道小公爷是咋样的人。对了,你见过小公爷吗?听说他对美女没有任何抵抗力,是个老色批,真的假的?” “对对,先说说小公爷的事儿,回头让你菜花姐姐给你摸个牌,摸一下你下半年的运势怎么样,再摸一下你的姻缘啥的。” “可以可以!我随身带着我的牌崽崽呢!” 盛锦娘哪里见识过这种阵势?在这俩的连环逼问之下,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招了,就连关于俞九的事儿,都在不知不觉中全倒了出来。 于是,赵桂枝和尤菜花就知道了,她跟俞九没什么感情,起码她这边还是平平淡淡的,完全没有任何非卿不嫁的想法,更多的则是出于对实际情况的考量,权衡利弊之下才同意了这桩亲事。 也不能说这样就不好,因为这才是眼下最常见的婚姻模式。 甚至于,盛锦娘跟俞九少爷起码是在婚前就见过面的,两家还是亲戚关系,都有心促成这对年轻人,因此提供了不少相处的机会。 跟那些真正盲婚哑嫁的人比起来,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在婚前有所了解了,并且还是在双方都默认的情况下,才会正式交换庚帖订婚的。 划重点,这俩还未曾订婚。 赵桂枝就感觉她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忙使眼色给尤菜花,让她请出她的牌崽崽,可以开始起底了。 …… 另一边的正厅里。 盛凌云得知了石二苟的不安后,显得很是无奈:“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真正想要水泥方子的人并非小公爷?就算是他好了,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万一呢?万一他对我有非分之想呢?”石二苟还是很害怕,“我都听说了,他除了爱闯祸之外,还是个老色批。” 赵闰土痛苦的捂住了眼睛,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幸好,盛凌云对于这群熊孩子早已有了免疫力,听了这话也没太多的惊讶,而是继续安慰道:“你可以质疑小公爷的人品,但请不要怀疑他的审美。” “姑你这话啥意思?我没听懂。” 赵闰土终于忍不住了:“她说你太丑了!丑得辣眼睛!人家只要没瞎就不可能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哎哟你咋就……怎么会有你这种如此普通又如此自信的傻子呢?不过也是,傻子一般都挺自信的,我还真没见过自卑的傻子。” 石二苟怨念的看着他。 “这样吧,我尽量跟对方商量,由你提供方子,你本人就别去了。让你带上的东西都带了吗?有必要的话,可能会让你演示一遍。” 东西自是带全了,本来是没有的,赵闰土一得到消息就让人快马加鞭的去府城郊外的庄子里拿,好在盛凌云提前留出了时间来,倒是刚刚好赶上。 不过,一想到要在盛家这么高大上的前院里演示水泥的制作过程…… 离谱是真的离谱,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区区小老百姓自然是不敢跟堂堂国公府的嫡少爷作对。 因为赵闰土一行人是提前过来的,而小公爷那头一方面是约定的时间就比较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迟到了。 俞九一脸歉意的跟盛凌云道歉,可小公爷却是漫不经心的拿眼去看正厅内出现的两个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丝毫歉意,仿佛让别人白等他这么长时间,是一件完全不值一提的事儿,又或是……算是荣幸? 盛凌云不想计较这种小事儿,只很轻易的接受了俞九的道歉,轻飘飘的将此事掀了过去,又顺着小公爷的目光介绍了两人。 “这位是赵家现任家主,也是日禄题库的创始人。这位是石泥瓦匠,就是他制作出了水泥。” 小公爷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落在赵闰土面上,一会儿又去打量石二苟,所幸他看向这两人的眼神里虽然透着精明和考量,但起码确实没有任何暧昧的感觉。 石二苟心下的大石头落了地,最起码他的清白保住了,这位小公爷应该是只对美女感兴趣的。 “让他们自己说说。”小公爷忽的开了口。 于是,刚落地的石头又再度提了起来,石二苟就跟在课堂里走神了整整一节课却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般,浑身僵硬,连眼神里都透着紧张不安。 也是凑巧了,他如今就是一副乡下庄稼汉子的模样,就算衣裳还算干净体面,但身上那种泥土的气息却是散不去的。因此,就算他表现出了很明显的焦虑情绪,外人也只会以为这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人。 赵闰土先开了口,也好让倒霉狗子有时间打个腹稿。 他先说了赵家的情况,表明家中原就是历代做文化用品买卖的,以前多是文房四宝,又因为自家本身就有印刷坊,偶尔也会推出一些诗集。等他正式接手家业后,这才开始创新,于是才有了如今的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 小公爷的眼神有些古怪,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待赵闰土说完后,他问:“创新?日禄题库?敢问赵家家主是如何想到做这一块的?” 咋想的? 那还不是倒霉妹子送上门来的机会吗? 考虑到这种事情也没必要欺瞒着,赵闰土很是顺畅的回答:“是因为我堂妹夫,他于去年中了秀才后,从县城来到了府城里,进入日禄书院继续做学问。机缘巧合,他同书院山长的嫡孙有了些许交情,聊起来时他说以前就读的学堂,除了先生教导指点外,旁的什么都没有,又感念同窗情谊,询问能否将课堂笔记誊抄后借予曾经的同窗一阅……” 也不能说全部都是实话,但起码有九成是真的。 真的是可以考证的,扯谎的更多是在于内心。 譬如说,他希望天下贫寒学子也能得到名师指点。 再譬如说,就算没办法教育公平,但最起码他能竭尽所能让更多的人,拥有更辉煌灿烂的未来。 …… 不夸张的说,小公爷是一脸懵圈,看向赵闰土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等赵闰土说完那一大段深情表白后,他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被圣父的圣光闪瞎了眼。 因为小公爷那毫不掩饰的震撼,在赵闰土的话音落下后,屋内愣是寂静了好半晌。还是俞九感觉再这样下去不行,出声打破了尴尬。 “赵家主心系天下学子,实乃贫寒学子之福。”俞九自己也觉得这话未免太扯了点儿,飞快的说完后,就看向小公爷,“您不是还想了解一下水泥吗?您看……” 小公爷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赵闰土,然后点点头:“行,那就说说吧。” 说是这么说了,但从他祈求般的眼神里,还是能看出来,他极度希望接下来能有个正常一点的回答,千万别告诉他,发明水泥也是为了世界和平。 万幸的是,尽管石二苟的亲妈是教马哲的教授,还是只带研究生的。但事实上,石二苟的政治课程从未及格过。 用他妈的话来说,这孩子思想觉悟不够啊! 他爸则每次帮着劝,说你何苦为难一个傻子呢? 总之,高大上的话他是说不出来了,超纲了啊!他只能磕磕绊绊的介绍他带来的原材料。 原材料肯定不能放在正厅里,尤其待会儿还要现场演示。真要是放在室内的话,估计盛家接下来就真的要重新装修一下他们的待客正厅了。 东西都放在室外,但也不是进门那块,而是偏里头的。 在盛凌云的带领下,几人转战去了茶水间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 要不怎么说二胎都是天生带技能的呢?随便一带,就把人领到了最佳的看戏座位上。 赵桂枝和尤菜花强占了最佳的位置,扒拉着窗户透过缝隙悄悄往外瞅。可怜的盛锦娘被她们联手镇压了,没抢到好位置又想看热闹,只能委屈巴巴的蹲在她俩的脚边,仔细的听外头的声儿。 接下来,尤其是赵桂枝,终于清晰的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菜花花提到二狗的功课时,都会是一副极度鄙夷的表情了。 二狗啊! 学渣啊! 他上辈子之所以能考上大学,完全是因为父母联手施压,还帮他请了名师一对一的家教辅导,这才勉勉强强考上了他之前那所大学。生怕人家学校不要他,在填报志愿时,他还特地勾选了服从调剂。 谁知道呢,他就莫名其妙的去了土木工程学院,按说这个学院不是冷门啊,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呢?可他又不可能退学复读,所以就硬着头皮入学了。 其实也没啥不可能的,名校的土木工程当然是热门专业,他们学校的……咳咳,那就是他考入的那一年,新增加的院系,就这么凑合念呗,还能咋地? 但二狗他是个学渣啊! 学渣也就算了,他还不肯用功! 大概是因为高三那一年被父母联手镇压,逼得过了头。等他考上大学后,尽管他所在的大学,跟父母所任教的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里,甚至还在一个大学城里,但互相之间真的不容易碰面。 倒不是他忙,而是他父母很忙。 没了约束的石二苟就这样彻底放飞了自己,他倒是没胆子干坏事,但他连续参加了多个社团。像什么篮球社、乒乓球社、滑板社…… 别问,问就是浪! 这才是大一时候,等大二时他又点亮了游戏技能,每天下课往外头跑,上课就偷偷的玩游戏。 原本就不聪明的他,理所当然的门门挂科。 先挂科,然后不补课再挂科,本来还指望着毕业大清考,结果…… 结局是惨烈的,因为挂科太多,毕业论文答辩也没过,英语四六级更是扯淡了,哪怕实习的评价还成,他都注定与双证无缘了。 要么降级要么延期毕业,老师让他二选一。 他两个都没选,他凉了。 万万没想到啊! 贼老天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他都已经穿越了,居然还有一天会用到专业知识。但他的专业就学了个半吊子,很多专业名词都忘光了,毕竟他穿越至今也有两年多时间了。 知识啊,他全还给老师了。 结果,他现在还要给小公爷介绍这些原材料,从名称到性能,还有生产加工的工艺等等。对了,等会儿还要现场演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场没有人知道他说得是对还是错,哪怕是错的又如何呢?名称瞎编乱造又咋样呢?制造出来的水泥是根本就没办法过检的不合格产品又如何呢? 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但其实赵桂枝和尤菜花也听出来了,毕竟他说一个东西就要磕绊好久的,很多名字听起来就像是现场胡诌的一般。当然,在外人看来并不会这样的,因为其他人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工业品。 如果真的是石二苟在偶然间制造出了水泥,那么即便是完全不能用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可他不是啊! 幸好外人不知道。 赵桂枝十分庆幸,二狗子即便再丢人,也只是在自家人面前丢人现眼。 还好还好,幸好幸好。 正暗自庆幸着呢,赵桂枝就感觉外头没声儿了,她眯起眼睛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正好看到一身华服的小公爷满脸扭曲的模样。 摸着良心说,人家小公爷绝对是个帅哥,不是江二郎那种儒雅的书生,也不是赵闰土那种精致的富家少爷,他看起来更像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哪怕先前语气再轻佻,仍然是腰杆子笔挺,光看身形就感觉小时候应该是被狠狠操练过的那种。 联想到镇国公府本身就是武将世家,赵桂枝倒是并未感到奇怪。 让她奇怪的是,刚才出来时还是挺正常的一个帅哥型男,这会儿却是五官扭曲,仿佛看到了什么惨不忍睹的事情。 可也没啥啊,这不就是二狗子在瞎扯淡充行家介绍了他制作出来的水泥吗? 这时,赵闰土开了口:“石泥瓦匠不善言辞,不如直接让他演示一番?” 小公爷满脸抗拒的点了点头。 虽然奇怪他的表现,但人家都点头了,那就开始呗。 被赵闰土誉为不善言辞的石二苟,一到实际操作阶段,立马就活泛了起来:“小公爷您可看仔细了,水泥这物不亲眼看看绝不会想到它有多么得神奇。看,这是凝固状态的水泥块,要非常用力才能掰开……” 人在茶水间的赵桂枝和尤菜花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水泥块啊,非常用力才能掰断啊! 这充分说明了这玩意儿有多劣质,也难怪赵闰土提到就来气,说再贪钱也不敢拿那种劣质品造房子,万一塌了呢? 赵桂枝先前并未亲眼见过这玩意儿有多劣质,还以为她哥是夸张了。而在这一刻,她倒是觉得她哥太保守了,用这玩意儿盖房子,不是万一塌了,那是百分百的塌房啊! 而此时,外头的小公爷也是满脸惨烈的看着石二苟进行现场演示。 公所周知,水泥是需要时间凝固的,而在水泥凝固之前,若是对它做了一些事儿,那是可以保存起来的。 石二苟也不知道是自己临场发挥,还是之前跟赵闰土商量好的。总之,他特别能耐的做了一个水泥花坛。 准确的说,是把茶水间窗户底下的藤编花坛栏,直接用水泥糊上,等干透了以后不就是个水泥花坛了吗? 赵桂枝看着她妈的脸色由正常转为铁青,最后仿佛看破了红尘,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其他人的脸色也没多好看,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应该是俞九了。 等石二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后,俞九好奇的上前一步,拿手指戳了一下尚未凝重的水泥花坛…… “等等!” 几人同时惊呼出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平整的水泥花坛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洞洞,那是俞九的手指头戳出来的。 俞九被几人异口同声的制止后,还十分得迷茫,他扭头看向小公爷:“这么软和的东西,如何能变成那么硬邦邦的土块?泥块?” “水泥块!”小公爷一脸的崩溃,“你先去洗洗手吧。” 盛凌云也赶紧开口:“这儿就是茶水间,里面有盛水的缸子,赶紧清洗一下。” 赵闰土二话不说走过去推开了茶水间的门:“赶紧的,水泥一旦凝固了,恐怕真的不好搞……呃。” 他老妹儿啊,他便宜闺女啊,两人扒拉着窗户缝儿往外看。 还有他的心上人,原本格外注重仪态的盛家大小姐盛锦娘,这会儿则是毫无形象的蹲坐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其实盛锦娘原本是蹲着的,但人蹲久了不得脚发麻吗?加上她穿的又是裙装,蹲着蹲着,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当然她还是特地把裙摆捞起来抱在怀里的,生怕把裙摆弄脏了。 至于走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古代的裙装是配着长裤穿的,安全性那是杠杠的。 就是吧,蹲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裙摆什么的…… 盛锦娘好绝望啊! 更绝望的是,赵闰土来不及示警,其他人也跟着过来了,全都看到了这一幕。 石二苟上下嘴皮子一磕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好人学好样,跟着……咳咳。” 算了吧,一个是他老姐,一个是他媳妇儿,哪个他都招惹不起。 盛凌云才是最崩溃的那个,但她还是稳住了,让其他人退开后,她走进茶水间,拿水瓢从盛满了清水的缸子里舀了一大瓢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交给了俞九,让他赶紧把手洗干净。 俞九倒是听话,用干净的那只手去冲洗沾了水泥的手指,他不是没看到盛锦娘,而是觉得自己还是假装眼瞎比较合适。 简单的冲洗了一番后,他准备将水瓢交给旁边的下人,却发现盛家不知道搞什么鬼,竟然没有下人伺候在旁。正为难着,他眼角瞥到了小公爷。 啪叽—— 水瓢落了地,砸在了青砖铺设的地面上,随后摔成了两半。 不过,这算不了什么。最起码跟俞九已经吓碎了的小心肝比起来,一切都无所谓了。 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那个在京城搅风搅雨作天作地的小公爷啊! 甚至连面见皇帝陛下时,都敢梗着脖子叫嚣的小公爷啊! 他哭了。 起初,他两眼饱含着热泪,随后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当真是应了泪如泉涌、泪如雨下…… 然后画风一转,变成了涕泪横流。 要知道,小公爷真的不是那种精致的长相,他是纯爷们长相啊!当然没有陈仵作那么夸张,但看起来也像是个硬汉了。可现在,他却哭得涕泪横流,满脸都写着震惊、悲痛,以及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 正在犹豫要不要起来的盛锦娘看到这一幕,直接就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了。 就连刚才还扒着窗户的赵桂枝和尤菜花,也早在盛凌云进来时,转身立定站好。但看到了突然爆发出悲痛情绪的小公爷,她俩也跟着傻了。 不是啊! 换你你不傻啊! 要知道,她俩刚才扒拉着窗户时,已经透过缝隙了解到了谁是小公爷,谁是俞九少爷了。 俩人害怕的抱做一团。 赵桂枝小声的道:“我妈咋也没说他是个神经病呢?” 尤菜花比她更害怕:“二狗子跟着一个神经病还能好吗?狗命有保障吗?” 是啊,同样是出了状况,人家石二苟只是看起来傻,这个小公爷就是看起来又凶又狠,像极了哪家精神病院刚跑出来的重症患者。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公爷一步两步三步,他向着茶水间走去,目标赫然是瑟瑟发抖的仨人! 第144章 从茶水间外往里面看,那就是一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大恶魔,向着三个无辜可怜的女孩子步步紧逼,那绝对是个恐怖故事了。 但如果是从赵桂枝几人的角度看过去…… 嘶! 恐怖当然还是非常恐怖的,但小公爷那模样却并不是什么恶魔,而是活脱脱的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明明长得一副硬汉型男的模样,按说他就算不是特别受女孩子喜欢的那类男生,但也是一个大帅哥了。反正比土得掉渣的石二苟、凶得都能当门神的陈仵作,那是要帅气太多太多了。甚至就算几人原就知道这位小公爷是个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也不会一见面就讨厌上他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得天独厚的外形,眼下愣是满脸都是悲痛欲绝的神情,但两眼又放着无穷无尽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但与此同时他脸上又满是泪水…… 就挺神经病吧。 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正常人能看出来的事儿。 赵桂枝和尤菜花还算是经历过不少事儿的,就这样都被吓得够呛,俩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最惨的还是要数盛锦娘了,可怜的孩子本来就胆子不大,又爱哭鼻子,要不然也不会被赵桂枝起了小哭包的绰号。而眼下这情况实在是太挑战她的神经了,因此随着小公爷的步步逼近,她两眼一翻脖子一歪…… 吧唧一下,晕过去了。 “你、你不要过来!”赵桂枝感觉到了盛锦娘歪倒在她的脚边,脑袋还磕到了她的脚背上,生疼生疼的,感觉脚背肯定是青了。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而是要先将当前最大的祸害给解决了。 尤菜花也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但她这个人,属于典型的智商不够直觉来凑的。本来她也是要学赵桂枝让对方别靠近,但这话是废话中的废话,她刚张了张嘴,直觉突然告诉她,情况不太对。 小公爷突然发疯,应该是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他本来就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要么就是突发情况刺激到了他。甚至这两种情况都可以并为一类,因为哪怕是精神病患者,在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刺激的情况下,一般来说也不可能发病的。 她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就发现,对方虽然是冲着她们仨来的,但目光一直都是平视的。 也就是说,小公爷的眼里从头到尾都没有盛锦娘。 好了,刺激的源头又减少了三分之一。 “老姐啊!你仔细想想,咱们家还有其他亲戚吗?”尤菜花就算胆子再大,眼看着这疯子都快走到离她们只有三五之遥的地方了,就连脸上的眼泪鼻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她慌啊! 赵桂枝疯狂的摇头,没有,当然没有啊! 他们家的亲戚本来就不多的,仅剩的那些还一个不落的全都穿越了。没穿越的大概就是在她出生前就过世了的爷爷、在她上幼儿园小班时过世的外公,还有就是穿越前半年刚过世的外婆了。 可她爷爷和外公就算真的穿越了,也没有可能认出她啊! 她爷爷从来没有见过她,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孙女,甚至连赵闰土这个孙子都不知道。她外公没了的时候,她还是个身高腰围差不多的小肉团子,女大十八变,别说她了,只怕她外公连她小姨都认不出来。 至于外婆…… 性别是个大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她外婆与其说会认出她来,难道不应该先认出她妈么? 盛凌云啊! 穿越前都是个退休的小老太太了,眼下芳龄三十九! 年龄变了,相貌没变啊!最多也就是变年轻了变漂亮了变精致富贵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是我家的亲戚!菜花花你自己想想吧,也许是你家亲戚呢?”赵桂枝非常以及特别确定自家亲戚已经团灭了。 但尤菜花更确定啊! “我是孤儿,但我不是被父母抛弃的那种孤儿啊!我是父母没了啊!也没有至亲了,那些远亲不愿意收养我,就丢给了政府。” 尤菜花突然顿了顿,然后飞快的挣脱了赵桂枝的熊抱,整个人猛的往下一坠。 咣当一下,肥花坠地。 赵桂枝人都傻了,不明白这傻花到底在干什么。 但很快,她就懂了。 因为小公爷仿佛是傻子一样,完全没发现视线范围内少了一个人,依旧目光平视着直勾勾的往前看。 于是,赵桂枝就懂了,想要逃出生天,就得不顾形象的蹲下。 她照做了。 但小公爷他不按牌理出牌啊! 小公爷随即单膝跪地:“女神……” 赵桂枝:??? 您是少说了两个字吧?咱帮你加上去,女神经病。 “女神你真的没死……哎哟!”小公爷整个人往后仰倒,随即就被人制住了。赵闰土上前摁住了他的双手,而石二苟干脆利索的一个飞扑,就跟那武松打虎一般,坐在了小公爷的肚子上。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公爷嗷嗷叫着,但很显然就算他的个头不矮,可眼下这个姿势。双手被挟制住,石二苟又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的。 “你让开!我要吐了!” 石二苟会让开才叫怪了,他非但不让,左手摁住小公爷的脖子,右手握成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小公爷的鼻梁上。 他的力量是不如黑塔般的汉子陈仵作,但要知道他打小就干粗活累活,加上从去年开始,就忙着折腾水泥和红砖,这两样属于技术活,但也同样属于重体力活。 一拳下去,小公爷脸上就冒出了血花花来,然后他两眼一翻,也步了盛锦娘的后尘,就这样晕过去了。 赵闰土立马松开了他,气急败坏的怒骂石二苟:“你打他干嘛?” “谁让他欺负我姐和我媳妇儿!” 注意了,姐姐在前,媳妇儿在后。 当然,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重点在于,石二苟觉得没错啊,这无论如何都属于见义勇为的行为吧?或者正当防卫?都谈不上防卫过当的,因为他只是给了一记老拳,既没有动用武器,也没有在对方失去了威胁之后又连续攻击。所以说…… 石二苟觉得自己特别讲道理,还是个懂法的好青年,甚至他在确定了小公爷真的晕过去之后,立马起身让开了。 赵闰土想说你清醒一点,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啊! 但他不敢说,毕竟茶水间外面除了盛凌云之外,还有俞九少爷。就连茶水间里面,这不是还有一个正悠悠醒转过来的盛锦娘吗? 盛锦娘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好像刚才晕厥过去的时候,砸到了什么东西,她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撑着地面,很勉强的坐直了上半身,然后就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满脸是血的小公爷。 “他、他、他死了……”啪叽一下,盛锦娘再度晕倒。 赵桂枝觉得自己的脚背肯定是青了,哭包二胎的脑袋好重啊! 石二苟忙摆手:“没死没死,死不了的,我老跟人打架,最多也就是鼻梁骨断了,再添个脑震荡啥的,肯定死不了的。” 其他人:…… 也跟着进来的盛凌云沉默了一下,随后吩咐道:“桂枝、菜花,你俩照顾一下锦娘。闰土你去外头吩咐管家先让丫鬟把老太太身边的大夫喊来,再派人去请外头的大夫。二狗你背着他出来。” 几人纷纷照办。 赵桂枝和尤菜花其实没怎么动,因为茶水间里本来就是有椅子的,她俩等其他人都退出去后,这才起身搀起盛锦娘往椅子上去,生怕这倒霉孩子坐着坐着又摔着,她俩就跟那左右护法一样,一左一右的护着她。 而站在门外空地上举着一根手指头的俞九少爷,整个人仿佛就像被施了石化咒一般,如同一具雕塑般的立在原地。 注意了,这不是静止的画面。 石二苟出去时还想着,幸好刚才俞九是用食指去戳了水泥花坛,因此他举着的也是食指。这要是中指的话,那就更有画面感了。 “需要我把他丢出去吗?”石二苟把人背出茶水间后,犹豫的是该往正厅走,还是应该直接去门口。 俞九猛的回过神来:“别丢!别丢!” “有害垃圾不丢出去还留着干嘛?”石二苟想也不想就开怼,“咋地?还要给垃圾一个家啊?” 这话太过于通俗易懂,哪怕俞九完全不知道这个梗,但垃圾是什么意思,加上有害两个字后,又是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就听懂了。 听懂之后他就更抓狂了:“别丢啊!他是镇国公府的嫡出三少爷啊!” 石二苟还想开怼,但幸好这一次被赵闰土阻止了:“停!就当爸爸求你了,闭上嘴吧,憋说话了!” 行吧行吧,爸爸的话还是要听一下的。 最起码,在外头总该给爸爸一个面子的。 于是,石二苟听话的闭上了嘴,之后又在赵闰土的要求下,把人送到了正厅里。跟茶水间的普通靠背椅不同,正厅的椅子清一色的都是太师椅,也就是那种有扶手的。 石二苟把人往椅子上一丢,小公爷的上半身就咣当一下砸在了小几上,但至少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俞九少爷快吓哭了,赶紧上前扶他,又忙不迭的催促赶紧请大夫,快点儿啊!! 看到这一幕,已经退到了一旁的石二苟,忍不住压低声音跟赵闰土逼逼:“爸爸啊,你看他俩,那个俞九少爷还是你的情敌呢,我咋觉得小公爷才是他的心上人呢?盛家大小姐刚才也晕了呢,都没见他着急,这会儿……你说他俩谁是攻谁是受?” 赵闰土无言以对,并且感觉一阵阵的窒息。 “你平常到底在看什么玩意儿?” “不是我,是菜花花,她跟我分享的。” “我求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成吗?你就闭嘴吧,当自己是个哑巴,行吗?” 很显然,石二苟还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但好在这一次之后,盛凌云发话了,让他闭嘴外加面壁思过,还特地选了个犄角旮旯让他待着。 石二苟最怕盛凌云这个亲姑姑了,瞬间没了在赵闰土跟前皮皮狗的模样,转身就奔到了正厅的角落里,面朝墙壁蹲下。 与此同时,盛家的府医也被请来了。 府医本来就在后宅那头长期守着盛老太太,来得自然是很快的。但有个问题,像盛家或者赵府那样的富贵人家,他们请的府医多半都是擅长治病的,而非擅长治疗伤势的。 用现代的说法就是,干府医这一行的,基本上都是内科医生,甚至是专精富贵病、老年病的。他们不是外科医生,最多也就是处理过一些磕磕碰碰的伤势,像这种被人一拳打断鼻梁的情况,确实是没有的。 大概……武将世家有? 因此,府医在查看和诊脉之后,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连药都没开:“家主,我是疾医,像这样的伤势您得去外头请个疡医来。省城这边,济世堂有好几个擅长外伤还会接骨的疡医。” 到底是同行,他很快就帮着推荐了几个,毕竟在富贵人家走动得久了,光看受伤那人身上的衣料,就知道这人身份绝对低不了。 盛凌云这才想起,方才忘了特地强调是受伤而非生病了。 又匆忙吩咐了之后,她也没放府医回去,而是让他去看看盛锦娘。府医是盛家用熟了的人,倒是不怕他透出什么口风去。至于小公爷这边,那就不是大夫的嘴严实不严实了,而是看他自身了。 一番折腾之后,小公爷被挪到了客院的客房之中。 盛锦娘也被她的奶嬷嬷和丫鬟们带走了。先前,府医瞧过后说无大碍,让好好养一养,回头再喝两副宁神安心的药膳就可以了。 眼下看来,盛锦娘是没啥问题了,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了小公爷身上。 彼时,赵桂枝和尤菜花也终于将刚才察觉到的异样都告诉了盛凌云。赵桂枝还有些不太放心,询问自家是不是还有遗落在外头的亲戚。 “真要是有,还能认识你不认识我?”盛凌云非常肯定地说,“除非不是我这边的亲戚。” “我爸的那边的?”赵桂枝迟疑的看向赵闰土,“哥你仔细想想,咱们家还有什么亲戚吧?” “没了吧?除非你算是我的外公外婆。”赵闰土皱了皱眉头,他上辈子是父母双亡,但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是在的。但跟打小拿他当心肝来疼爱的奶奶不同,他外公外婆并不在意他。 原因倒是没什么复杂的,无非就是重男轻女罢了。哪怕他是个男孩儿,可他是外孙啊!外孙当然没有自家儿子、孙子来得重要了。 当然,那边的亲戚也没那么冷血,假如赵闰土真的是沦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估摸着那边还是会接手的。但他有奶奶,还有叔叔婶婶,赵家这边的条件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反正绝对不愁吃喝。毕竟赵桂枝父母都是吃公家饭的,而她奶奶不光有退休金,还有军人遗孀的补助金。 赵闰土依稀记得,在自己上幼儿园时,他妈那边的亲戚偶尔还会来看望他。像中秋节送两盒月饼,过年了送一件衣裳,还有他过生日送个小玩具小蛋糕啥的。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了他上小学,那边就逐渐跟他断了联系。 在赵闰土的小时候,通讯其实还没那么方便,那边甚至跟他们不在一个区的,如果是后世那种交通,私家车半个小时就能到了,但在当时却是要特地去汽车站坐车颠簸近两个小时才能到的。至于电话,赵奶奶家里倒是装了电话,但手机还属于稀罕货,两边只是都留了座机的号码。 偏偏,刚断联系的时候,其实是没有感觉的,因为本身联系也不频繁。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三年了。赵奶奶不稀罕那边出钱出力,反而有些害怕对方跟她抢孙子。赵闰土倒是偷偷的拨过去电话,但却是无人应答。 毕竟只是亲戚而非亲人,两边就这样断了来往。 即便,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 “……你说他们会认识你吗?”赵闰土就觉得很离谱,“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还是我上小学前。我舅舅好像买了个小书包给我,让我好好学习。大概是这样吧,但他没见过你吧?见过吗?” 赵桂枝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我跟你幼儿园不在一块儿呢。” 小学和初中倒是在一起的,高中是按照成绩划分的,两人又分开了。但既然赵闰土说最后一次见面是上小学前,那就是没见过的。至于赵闰土父母还在世时的事儿,那就更扯淡了。 “我倒是觉得,真要是认识的话,也该认识我二婶。我妈那边的亲戚跟我断开联系的时候,二婶应该是三十岁了吧。” 三十岁跟三十九岁,就算有差距,也绝对不可能认不出来。 反而幼儿园的小胖妞和如今二十几岁的已婚妇人,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几人一合计,皆表示没有亲戚了。 盛凌云还是不放心,横竖小公爷还没醒,她索性让赵闰土跑一趟,亲口问一问赵爸。毕竟,对于赵家的亲戚,除了远在府城的赵奶奶外,应该就是赵爸最清楚了。 万一不是赵闰土亲妈的娘家亲戚,而是赵家这边还有什么遗漏呢?赵爷爷总不能是独生子吧? 赵闰土觉得有道理,很快就离开了。 而在他回来之前,小公爷先一步清醒了过来。 哦不,也不能说是清醒,应该说是苏醒来得更恰当一些。 “女神呢?我的女神呢?天,我刚才仿佛看到了我女神,所以她在哪儿?难道是我又做梦了?” 俞九少爷一直寸步不离的陪伴在他身边,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夫,又是清理伤口又是重新包扎,还留下了上好的棒疮药,甚至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开了立于伤口恢复的汤药…… 终于,小公爷醒了。 但还不如不醒呢!! “完了完了,我完了我完了……”俞九就跟念经一样的嘀嘀咕咕,但实际上看他的表情却不像是念经,毕竟没有人会带着一脸绝望到极致的表情念经的。 “你谁啊?”小公爷扭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结果,就是他这么一句话,吓得俞九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仰倒,咣当一下砸在了客房的地上,晕了过去。 “……哦你是俞家老九。”小公爷后知后觉的认出了守候在自己身畔的人,但已经为时已晚,俞九被他吓得失去了意识。 幸好啊! 刚才那位给小公爷治伤的大夫还未曾离开,这还多亏了俞九有先见之明,毕竟他不差钱啊,他要求大夫就在这盛家的客院里住下了,反正客院很大,空房间也多。待着,兴许回头还能派上用处呢? 这不,就派上用处了! 重新被喊进屋的大夫,带着满脸的无语,上前给俞九切了脉,随后表示应该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暂时晕厥,都不需要开方子,让他躺一会儿,如果还不醒来,就直接掐人中强行弄醒他。 小公爷一听,顿时自信满满的道:“这题我会!” 转身就拿过桌上的茶壶,旁边自有丫鬟赶紧阻止,表示这茶送上来得有两刻钟了,已经凉了。 “我要的就是凉茶。”小公爷掀开盖子猛灌了一大口,然后在满屋子人震惊的注视下,一口茶水丁点儿不漏的全喷在了俞九的脸上。 早在请大夫前,下人就将俞九扶到了旁边的小榻上半躺着,这倒是方便了小公爷搞事。 事实证明,这招特别管用,比那个什么掐人中管用多了。 反正一口茶水喷过去,俞九瞬间清醒过来:“小公爷你没事儿吧?” “我瞅着你比我更像有事儿的样子。”小公爷随口吐槽着,“我这不是刚醒过来脑子有点儿迷糊,一时间没认出你来,你咋这么脆皮直接就躺了呢?” 站在门口旁观了全程的盛凌云:…… 好了,她觉得没必要等赵爸那边的回音了,这个小公爷绝对有问题。 但并不是说,确定了他不属于这个年代后就一定是友军了,还是得先确定一下他的身份。 早先,盛凌云甚至怀疑过,会不会是赵桂枝这辈子的家人。要知道,其他人的身世都还是很清楚的,唯独只有赵桂枝,因为是被赵二老爷从外头捡回来的,等于说她的身份可能另有玄机。 可除非赵桂枝的亲人里面,有跟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例如王有粮和江父那种相似程度。要不然的话,都分开二十年了,谁还能认得出来? 而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反而是小公爷的身份出了问题。 此时,小公爷也看到了盛凌云,他一反最早在盛凌云跟前人五人六的模样,颠颠儿的小跑上前:“我的女神呢?我全想起来了,就是在那个茶水间里的小姑娘,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她是我的女神。” 这下子,俞九的脸色不好看了。 当然,想要看出他的脸色有异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毕竟他的脸上不光有茶水,还有连带喷出来的茶叶。 盛凌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她一直以为这次又是她亲闺女招来的,毕竟她当时人在茶水间外,完全没有尤菜花那种第一视角。 她听到了那句“小姑娘”,而当时的茶水间里,唯独只有盛锦娘一个人时作未出阁小姑娘打扮的。 这年头的未嫁女子和已婚女子的装扮是截然不同的,几乎不存在认错的事情,除非那人不是瞎就是傻。 “那是我的侄女,我盛家的嫡女……”她刚要点明盛锦娘正在跟俞九议亲时,就被激动难耐的小公爷打断了。 “嫁给我好不好?” 讲道理,就算是盛凌云有着两辈子的经历,像这么离谱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如果小公爷真的跟他们一样都是一个穿越者的话,那么她很希望这人能重修语文课,这样至少下次发问时,能在问题前加一个主语。 请问,什么叫做“嫁给我好不好”,居然还是直筒筒的冲着盛凌云说的。 “卧槽!”一声怒吼在门外响起,赵闰土终于回来了,不过这话不是他说的,也不是他狗胆包天带了赵爸上盛家,而是…… 陈仵作来了。 听说赵家这边出了事儿,还跟他大姑姑有关,得了消息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因为是跟赵家那边通了气的,他到了省城后,就直接被带到了赵闰土一行人所暂住的小宅院里。结果,才刚到没多久,就看到赵闰土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是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将刚才在盛家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又将各家的亲戚关系盘了一遍。 陈仵作本来是不打算跟着赵闰土过来的,但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家蠢二哈。 赵爸则是想过来但没胆子千里送人头。 最终,赵爸被留在了马车上,赵闰土带着陈仵作进了盛家。他还盘算着正好呢,万一这年头的大夫不给力,起码陈仵作的医术不错。兴许太复杂的病情他没辙儿,但不就是给鼻梁正骨吗?可能还需要缝几针,但这活儿陈仵作可太熟了。 万万没想到啊,才刚到了客院这边,两人就目睹了一出表白大戏。 陈仵作直接卧槽出声。 那一声简直就是惊雷炸响,主要是盛凌云本来就刚过来,她是站在离门口只有两步远的位置上。而小公爷则走到了她的面前,跟她离得非常之近。 至于陈仵作和赵闰土则是就站在门口。 几人相距极近,陈仵作本来就是个惊天大嗓门,震惊之下更是爆发了全部的潜能,差点儿没吓死屋内几人,包括盛凌云和俞九,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确切的说,盛凌云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了一下,而小公爷和俞九则是先受到了声波攻击,随后又一眼看到了陈仵作的长相…… 陈仵作是个啥模样呢? 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门神钟馗的长相。 俞九还稍微好一点儿,毕竟他离得远一些,加上还靠坐在榻上,没有再度丢人。而小公爷则是被骇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还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嘿哈!你别过来!” 陈仵作才不会听他的,大步流星的走进他所在的客房里,绕过盛凌云,杀气腾腾的逼近小公爷。 石二苟本来是跟着一起转移了阵地,他蹲在客院抄手游廊的角落里,还是面壁思过,也因此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陈仵作和赵闰土进来。当然,后两者也没注意到他。 但这边那么大的动静,身为一个新时代的吃瓜少年,怎能错过此等新鲜可口美味大瓜? 他飞快的起身跑了过来,也不敢进屋,只敢扒着门框往里头瞧。 瞧他这副模样,赵闰土一个手痒就往他的脑壳壳上呼了一巴掌:“边儿玩去!” “不!我要吃瓜!” 天大的事儿都比不上这刚出锅的第一手瓜。 石二苟扒着门框探头往里面瞧,赵闰土则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看戏,盛凌云琢磨着自家倒霉狗子已经揍了小公爷一顿,好像也不差这第二顿了,所以她也耐心的看着。 本来,俞九是会冲上前保护他幼时的小伙伴,但这不是小伙伴才刚刚刺激了他吗?他先前也在现场的,自然再清楚不过,茶水间里只有一个姑娘,况且在他看来,盛锦娘当然是几人之中最好看的那个了。 而屋里其他人,像大夫、丫鬟那是肯定不敢上前阻拦的…… 就这样,小公爷遭遇到了暴力威胁,眼看着这个黑塔般的汉子步步逼近,他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抱住了自己。 关键是这个客房它也不算特别大啊! 其实不算小了,靠近门处有个小桌子,旁边是三把配套的小圆凳。桌旁是博古架,上头放着不少古董摆件。往里还有个帘子将内外间隔开,当然此时帘子是被完全拉开收拢挂好的。 内间则是靠墙的一个架子床,本来前面是有个屏风挡着的,但之前为了方便大夫把脉看病,况且小公爷不是个男的吗?就将屏风挪开了一些。 另一边靠窗台的是个美人榻,此时榻上没有美人,只有一个遭受了灵魂重创的俞九少爷。 在陈仵作向小公爷步步杀气的逼近时,他本能的选择了靠架子床的方向,慢慢的往后退,然后一个腿软…… 坐在了架子床的脚踏上。 “大、大哥我错了,大哥你别过来!来人啊!救命啊啊啊啊!” “叫个屁!你叫爹都来不及了!”陈仵作抬起手,一个手刀就劈在了脚踏上,瞬间看着相当结实的脚踏就一分为二。 小公爷人都傻了。 看了看被一手刀劈裂了的脚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看起来强壮但实际上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身板,他整个人也快裂了。 显然,叫大哥没用了,那要不然叫爹试试看?叫爷爷? 这个时候,小公爷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包袱的,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场啊!这要是只有他和陈仵作,那他保证跪下磕头认错。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仰着脸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近乎惨烈的笑容:“那个……哥……大哥……” 陈仵作冷笑一声,格外熟练的用起了自己平日里看大体老师的那种眼神,配合他那笑比不笑更可怕的表情,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小公爷:“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甄敬业。” 小公爷正想着要不豁出去喊声爹试试看,突然他就变了脸色:“卧槽!” 千言万语心头藏,无奈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你他喵的是碎啊!”小公爷一个控制不住,变了调的乡音都漏出来了。 陈仵作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窝是嫩叠!” 小公爷:…… 还是屋里人太多了啊! 实在是太影响他发挥了啊! “你们!”小公爷伸出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出去!立刻马上给小爷我滚出去!” 在场的人鱼贯而出。 像俞九等人倒是无妨,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已经彻底的暴露了自己。 盛凌云在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带着满满的怜悯,类似于鳄鱼的眼泪,并不是出自于真心的。 赵闰土就更放得开了,他直接开了嘲讽:“呵呵!” 石二苟还算是给面子的,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次,他就算再蠢也明白了,底层狗永远都是底层狗,就算来再多的人,也并不能改变事实。 片刻后,屋内就只剩下了陈仵作和小公爷。 小公爷看着房门被关上,一骨碌跑起来,狗腿子一般的请陈仵作坐下,有话好好说。 “还真是你啊,甄敬业。” “是我是我,大哥您是哪位呢?我记性其实还不错,按理说,像大哥您这般的英雄人物,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忘不了了。可我怎么不记得我以前还认识像您这般威武雄壮的汉子呢?” 陈仵作看了他一眼。 这人上辈子应该跟自己是同龄的,尽管他实际上从未询问过对方的年纪,但正常情况下,同一个年级的总归是一样大吧?当然,不排除对方是个天才,曾经有过跳级的经历。也有可能对方复读了一年,毕竟又不是学渣才会复读的,学霸群体之中复读的人也不少。 可眼下,这人看起来却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明显年轻了好几岁。 看来,先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年龄变了,模样没变。 也正是因为这混蛋的模样没变,看起来更像是当初他刚上大学那会儿的样子,他才能一眼就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他才更生气。 “甄敬业你是有什么大病吗?干嘛对着我姑姑表白?难不成你觉得你追求我妹没戏了,就决定换个人……追求我妹她妈?你这不是有病,你是有毒。” 甄敬业——小公爷一脸懵圈:“啥?你妹她妈?谁啊?” “盛凌云,盛家家主,就是你刚才表白的那个人。”陈仵作耐着性子好好解释,但他脸上的表情充分得说明了,要是甄敬业这个混蛋不给个合理的说法,他就会干掉他。 “不是,大哥啊!爸爸啊!您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您到底是谁啊?我什么时候追求你妹……卧槽!你是陈梁啊!你整容了吗?还断骨增高了?你居然那么拼吗?” 他终于想起来了,毕竟他以前也没追过什么人。 而恰好自己追求过的人的哥哥还是认识他的,貌似只有陈法医了。 不过,当时他跟陈法医认识的时候,两人都还是大学学生,因此他是直接唤名字的。 “你真的是陈梁吗?”他满脸的震撼,“咋地穿越还帮忙整容呢?我以为咱们就是穿越到上辈子的身体里。” “咱们?”陈仵作不愧是顶级学霸,敏锐的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等等,赵闰土告诉我,你是过来抢他生意的。教辅书?水泥?红砖?不对啊!你忒么为什么会要水泥红砖?你不是建筑系的吗?” 小公爷猛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讲!谁他喵的会要那种劣质水泥啊?倒贴钱我都不要啊!这不是刘承宇发现市面上居然出现了类似于黄冈题库和曲一线的教辅书,他派人追查下去,又发现了水泥。他自己不好出京,想着我是建筑系的,就让我出来帮他打听情况,看看是不是咱们的老乡。” 这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尤其他提到的刘承宇,对于陈仵作来说,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了。 准确的说,上辈子的陈梁跟甄敬业只能说是同学,而非朋友。他俩只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才因此认识的。 那人就是刘承宇,他们所在大学城的风云人物,也是学生会总主席。 “刘承宇也来了?你说他先发现了不对?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他细心,又爱寻思。那他为什么不能出京?你俩都在京城对吗?他不方便?身体不好吗?” 小公爷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半晌才吭吭哧哧的说:“我的身份是镇国公府的嫡出三子,刘承宇的身份是宫中的七皇子。” 陈仵作:…………………… 人跟人的差距咋那么大捏? 第145章 有时候,人跟人的差距简直比人跟猪还大。 这个道理,陈梁原本就是明白的,但在那个时候,他还是获利的那一方。谁让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呢?当然,放眼全国他这个智商肯定不能说是顶尖的,可至少在他上大学之前,他的成绩永远都是数一数二的,即便上了大学,那也一样也拿奖学金吗?上完本科后,又顺利的保研、读博,一切都是那般的顺理成章。 因此,他那会儿看别人都是带着优越感的,谈不上膨胀,就是仅限于智商方面的优越感。尤其每次看到倒霉妹子和蠢弟弟,他都会特别感概,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大啊! 结果呢?! 甄敬业和刘承宇这两人,论智商真不比他低,毕竟都是名校生,甄敬业属于智商够但情商欠缺一些,而刘承宇却是方方面面都非常拔尖,关键人家长得还帅呢!不是他穿越前勉强算是周正的相貌,更不是他穿越后吓死人不偿命的煞神模样,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帅哥。 其他就都不说了,毕竟成绩啊工作啊,这些都属于个人努力的,但凭啥这两人投胎技术还那么强呢? 陈仵作俨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一旁的小公爷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果刚才还完全没反应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哦不,那不叫抓住,那叫挟制。 “痛痛痛!大哥!亲爹!爷爷!……爸爸松手!” 陈仵作放开了他:“别挑衅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小公爷欲哭无泪的甩着自己的手腕,很快他就庆幸至少手腕没啥大碍。要知道,这年头的医术可真是够呛的,他可不想出一趟公差搞得一身伤回去。 哦对了。 “你不是学医的吗?帮我治治伤。”小公爷指着他那被打得格外姹紫嫣红的脸说,“我这个伤啊,就是那个豆腐渣干的。” 陈仵作倒是随身带了药箱,因为赵闰土回去询问赵爸关于自家亲戚的问题时,也提到了石二苟闯祸一事。因此,陈仵作就顺手把他的药箱捎带上了。 “你等会儿,我让人把我的药箱拿过来。”陈仵作转身打开了房门,门廊外头就站着赵闰土和石二苟,他随口喊道,“我的药箱是谁拿着的?赶紧给我拿过来。” 赵闰土去喊人了,石二苟则一脸震惊的回头:“哥!你揍他了?我的乖乖,他还有气吗?” 陈仵作满脸无奈的看了自家蠢弟弟一眼,实在是不想跟这傻狗说话,拿眼看向别处:“那个……盛家家主呢?我老妹儿呢?” 从外头拎着药箱回来的赵闰土,指了指后头:“来了。” 盛凌云很快就赶来了,她先前已经猜到发生了何事,自然就趁着这个机会安排下去了。 像俞九,赶紧先打发走,横竖他在省城这边原就是另有宅子的。至于小公爷的人身安全,盛凌云则打了包票,保证到时候一定让小公爷全须全尾的离开省城。 打发走俞九之后,其他人就好办多了。毕竟,这里是盛家,是盛凌云的一言堂。 没过多久,这个不算小的客院里,就只剩下了他们“自己人”。 等陈仵作把小公爷脸上的伤势处理好后,连赵桂枝和尤菜花都过来了。 众人齐聚一堂,将小公爷围成了一个圈儿。 小公爷害怕的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的同时,又拼命的给陈仵作使眼色,暗示他别搞那么多人过来。 陈仵作扫视了一圈,确定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后,冲着小公爷点点头:“说吧。” “说啥啊?……女神!你果然没有死,我真的没有做梦。”小公爷说着说着,又开始热泪盈眶了。 他的眼神看向的方位赫然是最后赶来的赵桂枝和尤菜花。 尤菜花飞快的躲开:“三个人的电影里,我不配有姓名。” 她觉得她还是去找她的二哈吧。 赵桂枝震惊极了,反手指了指自己:“哈?你的女神是我吗?” 陈仵作也对自家这个倒霉妹子彻底无奈了:“你才知道啊?不是……你不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他啊!”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不认识他?”陈仵作比赵桂枝还要震惊,“他的模样又没变!哦,是年轻了几岁。话说你现在多大啊?” “二十一岁。”小公爷眼里的热泪还在,但光芒却没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丧气满满的看着赵桂枝,“你不认识我了?” 赵桂枝十分坚定的摇头:“不认识,没见过,两辈子都没见过。”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实在是有些伤人,赵桂枝有些迟疑,随后又想起穿越而来的都是自家亲戚,正好先前他们分开前,听赵闰土说要回去找赵爸问个清楚明白,而眼下…… 这应该算是弄清楚了吧? 所以这是他们家哪个远房亲戚吗? 从小被教育要讲礼貌懂文明、做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的赵桂枝,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确实有些不合适。 她立马改口:“可能是我记性不太好,小时候的事儿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你是我们家哪个亲戚?你是我同辈还是长辈啊?以前过年见过面?” 虽然她先前跟尤菜花信誓旦旦的说,自家的所有亲戚都团灭了。但仔细想想,好像在赵闰土的爸妈没出意外之前,他们一大家子人过年时候好像回过一趟老家的。具体时什么地方就不太清楚了,毕竟那会儿她也才两岁。 兴许是老家的什么亲戚?她爷爷兄弟姐妹的后代? 一切皆有可能。 然而,随着赵桂枝的话音落下,小公爷面上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他整个人仿佛是那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精气神都没了,蔫头蔫脑的坐在那儿,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陈仵作看不下去了:“他是我同学!” “你同学?也是个法医啊?”赵桂枝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摸着良心说,她真的不是歧视这职业,只是感觉自己不配活生生的待在法医面前。 “我是医学院的,他是土木工程学院的!”陈仵作只觉得脑壳壳疼,“他不是追了你好几年吗?你为啥会不认识他?而且他的年纪变小了,你不是更应该认识他吗?他追你的时候,是大四吧?” “大三……我比她大两届。”小公爷绝望的看过来,“我当时不是被刘承宇抓了壮丁吗?帮学生会一起迎接新生,结果她走错校门了,来了我们学校。” 赵桂枝想起来了!! 但她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我那不是走错校门了,我是去那边找我哥啊!” 她那个破学校,跟她哥那个大学城里最顶级的名校,差距也太大了。虽说确实是在同一个大学城里的,但真的不至于走错校门,她只是学渣,不是傻子。 “是吗?”小公爷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我记得我当时还问了你,你说你是人文学院的。后来我把整个人文学院都翻过来了,每个大一新生我都去问了,没有你。” 赵桂枝:…… 是的,没错,但你这不是只问了哪个学院吗?你要是问学校,那咱也不能明着扯谎呢。 “咳咳。”赵桂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我是你们学校隔壁的隔壁……那你后来应该知道了吧?你都认识我哥啊!” 提起这事儿,小公爷更绝望了:“是啊,我认识你哥啊,所以他毕业的时候,我和刘承宇他们都跑去给他庆祝了,谁让只有他是五年本科,我们都是四年的呢?结果,我又看到了你。” 赵桂枝很努力的回忆了,但她真的想不起来当时还有这么个人。 事儿她是记得的,但她哥一贯交游广阔,再说她当时心里还惦记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陈仵作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小公爷那张就算经过治疗暂时还是姹紫嫣红的脸上:“你跟我说,你追求我妹好几年,结果呢?你管见了两次面叫追求?” “不止两次!”小公爷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真心,“第一次是迎新,第二次是你的毕业典礼,之后我就弄清楚她是谁了,也知道她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了,我还特地去她的女生寝室楼下表白,结果她也没出来。” 赵桂枝弱弱的举手:“我、我……我大四就搬出来住了。” 第二次见面不是陈仵作的毕业典礼吗?虽然赵桂枝只比陈仵作小了两届,但别忘了,医学生是五年制的。等于说,她哥毕业时,她就已经是大三下学期了。等过完暑假回了学校,寝室倒是还在,她偶尔还是要住的,但因为同寝室乃至整层楼不少学生都出去毕业实习了,她也跟风跑路了。 尽管,她当时没去实习,只是跑去折腾她的素食零嘴了。 陈仵作一脸的不忍直视:“那说白了你不是还没见过她吗?” “见了啊!她还是要上课啊!我好几次冒充大学生,跟她一起上课。结果,她上课太认真了,都不跟同学打招呼,全程看着老师。” 这话着实惊吓住了其他人,甚至连盛凌云都对自家闺女有了新的认识:“你居然上课好好听了?” 赵桂枝好绝望啊,她就想不通,自己都已经毕业那么久了,甚至都凉过一次,穿越到古代了,怎么还要被翻黑历史呢? “我只是不想成为二狗子啊!他好多门课都挂掉了,学分也没修够,才大二感觉就要拿不到毕业证了。所以我引以为戒,我好怕我挂科了,妈你会打死我。” 突然被点名的石二苟:…… 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喊他?他都毕业好久了……呃,他没毕业。 对了! “我当时才念大二,老姐你就觉得我拿不到毕业证了?你这是乌鸦嘴成了精吗?”石二苟二度震撼。 赵桂枝摊了摊手:“别说毕业证了,我直到现在都很怀疑,你当初到底是咋考上的大学?我一直认为,就算你复读一年也肯定考不上大学的。结果你一下子就考上了,这是把毕生的运气都用在高考上面了吧?调剂的专业居然还不错,太厉害了。” 石二苟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他那个专业学了有什么用?简直就是给我们土木人丢脸!”小公爷气哟,“他要是真的混到了毕业证书,回头一定能做出豆腐渣工程来!那个谁,豆腐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应该没找到工作吧?” 突然从二哈变成了豆腐渣的石二苟愤怒的瞪他:“我是二狗!别乱给我起绰号。还有,我实习成绩不错呢,结果那个倒霉公司坑我,非说我当时签了个什么合同,这不是欺负孩子吗?” “什么合同?你在哪个公司实习的?” 石二苟说了个名字,小公爷当场爆炸:“那不是我入职的公司吗?哪个傻逼招你进来的?” “我没成功入职。那个破公司非说什么,当初签的合同里,有一条是限我多少日期内拿到双证,拿不到就可以单方面的违约。有这种道理吗?” 小公爷斜眼看他。 就连陈仵作和赵闰土都不帮这个傻子了:“哪个公司都有这个规定!你都没毕业证,说个屁!” “……那好叭。”石二苟表示放弃,反正都穿越了,他就算想告那个破公司也没辙儿的。 陈仵作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样吧,你的事情我们大概都知道了……” “知道啥啊?”赵桂枝强烈抗议,“我都不知道他为啥会来这儿。他当初也上船了?到底咋穿越的?我求求你了,不要一脸被我渣了的表情,我真的不认识你啊大哥!” “甄敬业,你说一下你是怎么穿越的吧。”陈仵作出声打圆场。 小公爷一脸的幽怨,看着仿佛就像是那独守寒窑十八年的弃妇一般,用带着无尽委屈的口吻说道:“我看到新闻了,游轮翻了,尽管很快就派了船只去营救,还是出现了不少死者。其中就有我亲爱的女神……” “咋地?他们捞到我尸体了?还给我放大了?”赵桂枝双手捂脸,呐喊道,“没那么凶残吧?” “不是,就是有人发了你的朋友圈截图。是你和你小姨在甲板上的合照。”小公爷说着说着又要泪如泉涌了,“我当时看到新闻推送,还以为是哪个缺德鬼在搞事,赶紧点进你的朋友圈,找到你最新发的那条,给你留言,还给你发了消息,让你回我一个。” “等等!我俩居然还是微信好友吗?”赵桂枝再度震惊。 小公爷:…… 他呈西子捧心状,满脸都是心碎的表情。 半晌,他才回答:“是我加你的,你很快就通过了。大概是你大四那一年的国庆之后吧。” 赵桂枝想啊想,终于被她想到了:“我好像就是从中秋以后开始做微商的。我明白了,我以为你是通过我朋友的转发推送加我的顾客。” “是的,你还说新好友首单打五折,还有精美赠礼一份。”小公爷叹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我没必要减肥,但我还是买了。” 啊这…… 就在赵桂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倒霉追求者的时候,赵闰土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妹儿啊,菜花花还说我是主动性单身,我看你才是吧?送上门来的姻缘都能被你无视,人家还一追追到了古代……不是,哥们你是殉情啊啊啊!” 赵闰土这话太过于吓人了,一时间所有人包括赵桂枝,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小公爷的脸上,就想听到他的回答。 小公爷瞬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还有心情鄙夷陈仵作:“别人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犯傻呢?就算我要殉情好了,刘承宇还能跟着我一起殉情呢?” 陈仵作点头:“也是,他又不傻。” 小公爷决定暂时把这货拉黑,只径直继续方才的话题:“我是在确定了女神出事以后,眼前一黑……” “就死了?”石二苟忍不住插嘴道。 “你能让他闭嘴吗?这很影响我的讲述表现力啊!”小公爷怒指傻狗,浑然忘了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打断了。而就在刚才,赵桂枝打断他时,他还好声好气的解释了。 陈仵作还没开口,盛凌云就指了指角落里:“去,蹲那儿去,面朝墙壁。” 石二苟能说什么呢?他憨憨的应了一声“好”,转身蹲墙角去了。 反正蹲墙角又不影响他吃瓜的。 小公爷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能接着往下说了。 “大概是我哭得太惨了,反正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我不是毕业后就留在省里了吗?身边也没家人,还是刘承宇跟蒋斌他们几个跑来医院探望我。又听我说要去见女神最后一面,刘承宇不放心我一个人过去,就决定开车送我去。” “结果在半路上,我们就出了车祸。” 在场的其他人:…… 好熟悉的剧情。 只能说完全不意外呢。 毕竟出车祸的这两人是陈仵作的朋友,其他人还是示意让他来开口。 陈仵作并不想说话,只想呵呵哒:“他口中所说的刘承宇,才是我的朋友,他不是。刘承宇是我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毕业后我们也一直都有联系。他么,只是刘承宇的表弟而已。” “他现在是我表弟了!”小公爷一脸的喜笑颜开,“我一穿越就发现自己小了好几岁,然后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后,又发现刘承宇还是我姑姑的儿子,只是这一次他比更小!对了,他今年也才十七岁呢!” “所以他不能出京?” “准确的说,他是不能出宫。”小公爷一本正经的帮忙科普,“按照本朝的律法,皇子必须是在大婚之后才能出宫建府,他是有未婚妻的,但要在今年年底才能成婚。又因为是在过年前,他大概会在明年的二三月里正式出宫建府。不过,就算是明年好了,他也不容易出京。如果只是去京郊那是没问题的,但若是想要长时间的离开京城,肯定是需要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陈仵作了然的点点头,跟他想的差不多,毕竟历朝历代的规矩就算略微有些出入,大体上还是差不多的。 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的问号。 “皇、皇子?”赵闰土结结巴巴的问,“你姑姑的儿子?卧槽!那不是恭妃所出的七皇子吗?” 虽然是肯定比不上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但作为四妃之一的恭妃儿子,七皇子在皇室中的地位也是很高的。他几乎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但因为从小就才华横溢,在文人墨客之中有着相当得地位。又因为恭妃和皇后关系不错,七皇子跟太子之间又相差了十余岁,两人不存在竞争关系,反而更显兄弟情深。 对了,这里头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镇国公府的地位吧。 皇帝陛下亲口应允的不降爵世袭,以及甄家一门忠烈,在军中极有威望,想必就算是身为皇后和太子,也不愿意招惹这么一家子。 小公爷得意洋洋的点头:“没错!我姑就是恭妃娘娘,我姑父就是皇帝陛下,我表弟是七皇子……” “你还有个表妹,被你调戏了。”陈仵作凉凉的开口。 一瞬间,小公爷当场炸毛:“不是我!是原身!原身这个神经病,到处招惹是非,连亲表妹都能口花花,他有毒啊!那是表妹啊!” 在现代人的眼里,尤其是他们这一代人多是独生子女,关系好的表兄弟姐妹,跟自家亲兄弟姐妹也没啥两样了。就算关系不好,那表妹也是妹妹啊!这得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去调戏自家表妹呢? “不过,他好像也是被人唆使的。”小公爷皱了皱眉头,“也不能说是唆使,应该是挑衅,有人故意激怒了他,让他去欺负表妹。其实这不算是调戏吧?就他一脚把人家小姑娘踹到了荷花塘里。” 在场的众人:…… 这个确实不算是调戏,这都涉嫌霸凌了吧? 看到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小公爷顿时急了:“是原身不是我啊!而且这事情说来比较复杂……” “那就慢慢说,咱不差这点儿流量。”赵闰土还跟盛凌云申请,算下时间也该吃午饭了,咱们要不边吃边聊? 这个主意,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包括小公爷本人。 盛凌云能说什么呢?在场就她一个当长辈的,还能让这群孩子们饿肚子? 当下,她就出去吩咐了一声,让人去花厅那头摆上一桌,好了再来唤他们。 再度回来时,屋里再度起了纷争。 确切的说,是小公爷的拼命解释遭到了赵闰土的点对点反驳。 他说一切都是原身干的,赵闰土说你都穿越两年多了,那这两年你也没学好呢。 他说不能随随便便崩了人设,赵闰土又说你可以循序渐进的慢慢学好呢。 他还说家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赵闰土表示既然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死心了,我妹子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赵桂枝:……啊? 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吗? 小公爷已经知道了赵闰土的身份,两辈子都是他女神的堂哥。如果是放在上辈子,堂哥那就是个屁!但这辈子的情况就不同了,因为他不知道还有赵爸的事儿,在他先前拿到的赵家资料里,赵家只有个年迈的老太太,和赵闰土这个家主。 在资料里,赵桂枝的身份是二房的嫡女,但赵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就连二房的老爷都在二十年前就暴毙了。 所以,在了解到了现状后,小公爷更倾向于,赵桂枝的身份是赵闰土帮她圆的。因为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只要家主愿意承认对方的身份,对方同时又不会影响到家族血脉,那就没人会质疑的。 但反过来说,赵闰土这个赵家家主对赵桂枝的重要性,可能会超越她的父母。 小公爷不敢啊,他只能怂怂的任由赵闰土点对点的爆破他。 盛凌云吩咐完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自家大侄子欺负人家小可怜的模样,最关键的是,小公爷脸上的伤还没好呢!还是自家倒霉狗子打的呢! 像盛凌云那一代人,多数都有个习惯,那就是对自家孩子比较严格,对别人家的孩子则更为宽容一些。 当下,她就制止了赵闰土,好言好语的问道:“有个事儿先前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但碍于你的身份没不敢问你……” “您问您问!我知无不答!”小公爷早就从陈仵作那头知道了,这位是他女神的妈,就算是上辈子的妈好了,那也是妈啊! 他飞快的描补道:“我没娶妻,没有未婚妻,房里没有人,原身是个混蛋,但他是欺凌别人,真的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无耻。” 盛凌云点点头:“我的疑惑是,镇国公府一门忠烈,像这种武将世家,原就对子嗣管教相当严格,就算你是嫡三子,按理说也不至于这般娇宠。这里面是有什么内情吗?当然,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说。” 小公爷一脸的纠结,不过他的纠结在听到盛凌云最后那话时,瞬间就消失了。 本来嘛,镇国公府的丑闻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以后真的曝光了,让世人都知道镇国公府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也无所谓。 跟他在女神妈心目中的形象比起来,镇国公府算个球! 甩掉了心理包袱后,他一下子就轻松多了。 天知道这两年时间里,他过得有多苦逼。镇国公府的物质生活肯定是好的,想要什么都可以有,但原身是个神经病啊!他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差点儿就没精分了。 幸亏啊,他大学时候吃饱了撑着去报了个戏剧社的社团,虽然一共也没参加几次活动,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这就叫做,戏精的幸运。 在小公爷的讲述里,他曝光了镇国公府最大的隐秘。 原来,他名义上是如今这位镇国公府的嫡出三子,实际上却不是亲生儿子,当然镇国公头上没变色,他是现任镇国公唯一的亲侄儿。 也就是说,他的亲生父亲是现任镇国公的亲大哥,那位在二十多年前战死沙场的上一任镇国公。 当时,原身还未出生,当上一任镇国公的死讯传来之后,国公夫人晕死过去,本来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她,当天晚上就早产生下了一个未足月的儿子。然而,她甚至没能亲眼看到儿子,就因为大出血撒手人寰了。 遗腹子搁在这个年代,还是有些不吉利的。更不吉利的是,亲娘还因此没了。 那个时候,老国公夫人也不过才五十出头,因为长子常年在外征战,整个府里的中馈都是握在她手上的。在长媳尚未怀孕之前,倒是一直帮着她一起打理府中事务,等怀孕之后,因为是多年成亲后头一次怀上,当娘的年岁也不轻了,可能这就是夫妻二人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婆媳俩都相当重视。 前头八个月都好好的,丁点儿事情没出,谁知突然丧报来袭,老国公夫人只慢了那么一瞬,丧报就到了国公夫人的跟前。 紧接着就是巨大悲痛之下的早产,以及国公夫人产下一子后身亡。 因为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又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饶是老国公夫人是个极有手腕的人,也没办法将所有事情都处置妥当。 “……我认为祖母当时自己也是强撑着的,老年丧子的悲痛对她是个巨大的打击。只是因为长媳过世,原身当时又才刚出生,还是未足月的新生儿,这年头的婴儿夭折率还那么高。她没办法,她必须撑住。” 最终,老国公夫人做出了抉择。 她意识到了这些事情里面绝对有人插手了,有可能是府中那几个跟她勾心斗角一辈子的姨太太,也有可能是隔房的那些人,甚至有可能是宫里的人。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不会是个好下场的,哪怕镇国公府其实已经很收敛了,在老国公还在世的时候,就有意识的退出争端,将军权还给皇室。但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人心难测,老国公夫人又不是老国公那种跟先帝并肩作战的人,她不可能像老国公那样,全心全意的相信皇室。 因此,她最终做出的决断就是将刚出生的小孙子抱到了跟前,旁的事儿她都撂开手不管了,只想护住自己长子唯一的血脉。 这个时候,她的次媳提出了一个办法。 因为当时次媳也有孕在身,月份跟国公夫人还差不多。她跟成亲后多年未孕的国公夫人不同,早在之前就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并且都健康的养大了。如今这一胎是她的第三胎,她话里话外都希望得个闺女。 “原身那名义上的亲娘,实际上的二婶提出来,把原身记在她的名下。说反正原身当时看起来也是未足月的,养几日也看不出来的。正好,给国公夫人报丧,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就完事了。” 这么一来,算是变相的解决了隐患,要是外头真的有人在针对国公府,听闻国公爷一家三口都已经没了,大概率会收手的。 而当时,老国公夫人一心希望长子唯一的血脉能够好好的活下来,旁的什么都不计较了,因此在思虑之后,她答应了下来。 又半个月后,她次媳平安的诞下一女。 镇国公府对外宣称,二房太太生下一对龙凤双胎,是兄妹组合。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皇帝陛下听闻镇国公战死沙场,颇为动容,先后赐下诸多赏赐,最大的那份赏赐便是不降爵世袭国公之位。又因为镇国公已战死,其夫人带着尚未出生的孩子也一并没了,爵位便传于了其二弟,也就是老国公夫人的次子。 哪怕到那时候,老国公夫人还未曾意识到不对。 她依旧将怀疑的对象放在外人身上,甚至私底下认为皇帝陛下不过是在惺惺作态。 当然,她这么怀疑也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当时她的长子之所以会战死,完全是因为援军迟了一步。 战场上迟到,是要命的。尽管后来查明了理由,但对于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来说,她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幸好,她并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丧失理智。 在皇室的赏赐面前,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哪怕是在自家人面前,都不曾透露半分异样。 但她还是怀疑,甚至认为皇帝陛下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用小恩小惠作为弥补。乃至因此迁怒到了嫁入宫中的嫡女身上,觉得女儿联合女婿一起害死了她的长子。 她的长子不光是最出息或者她最心爱的,而是她最亏欠的。 尚未出生就跟着到处奔波,刚生下来又碰上老国公和她不得不转移阵地,拖着个襁褓之中的孩子逃命。等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了,她又怀上了次子,因此不得不忽略了还年幼的长子。 等她稍稍得空一些,十来岁的长子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这一去就是二三十年。 期间就算回来了,也是来去匆匆,就连娶的媳妇儿统共也没跟他相处多久。夫妻二人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谈什么拥有子嗣呢? 本以为,来日方长。 没想到,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 在小公爷的讲述之中,老国公夫人可以说已经有些偏执了,认定了是外人害了自己最亏欠的儿子,同时又因为对长子的愧疚,她将全部的爱给了长子唯一的血脉。 赵闰土忍不住嘴贱了一句:“这就是你混世魔王的来源?” 小公爷这一次居然没反驳是原身而不是他,他只是苦笑连连:“祖母对孙子的爱,就算是溺爱好了,也不至于养出这么可怕的孙子来。不光是老国公夫人,还有现任的国公爷和他的夫人。” “你的养父母?他们也非常溺爱你……原身?” “不是溺爱,是捧杀。”小公爷语气轻松的吐出了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词,“捧杀,他们是故意的,一方面严厉教养亲生儿女,一方面对原身这个侄儿努力捧杀。亲生儿女犯错就是责罚,侄儿犯错就是鼓励,话里话外都是别人的错,哪怕他把来国公府做客的公主殿下踹到荷花塘里,也说是公主勾引了他。” 那一次,原身没了。 皇帝陛下震怒,连原身的亲姑姑恭妃娘娘都气狠了。 无论是调戏,还是欺凌,亦或是后面的诋毁公主名声,都够原身以死谢罪了。 哪怕老国公夫人拄着拐杖去恳求,陛下还是派人赐下五十大板。但实际上,原身当时就死了,死在了行刑的过程中。 说到这里,小公爷是真的哭了。 “太他喵的疼了啊!我两辈子没有受过那种罪啊!以前我也不是没被打过屁股,我爸能把皮带都抽断啊!但还是没有那次疼。” 皮带也好,鸡毛掸子也罢,那都不能跟板子比。 当然,也有可能是行刑的人动了手脚,像这种人都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这是其中的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原身金娇玉贵的养大,没能熬住。 五十大板,原身只挨了二十下,人就没了。 剩下的三十下全是他挨的。 换做别人还会觉得穿越后,对不住原身,毕竟是借了别人的壳子。独独他没有,他觉得原身太对不起他了,打板子非常痛苦,之后养伤更痛苦啊! 甚至于,在他养了小半年的伤势,好不容易可以正常出门了,遇到个熟人就盯着他那不可描述的部位看。 他心里是知道对方看的是他尊贵的臀部,但他每次都还是忍不住菊花一紧。 苦啊! 原身可太对不住他了! “……还有,刘承宇跟着我一起过来了。我俩都是在接收了记忆后,就知道对方存在的。他之后还来看过我,我俩对了一些事儿,关于捧杀这部分,是他分析出来的,而不是原身的记忆告诉我的。” “总之,他回宫后又做了一些什么事儿,导致陛下对我改了看法,我姑姑又重新接纳了我,还有那个倒霉表妹,我挨了板子休养了小半年,她落水后伤寒了两个月。咱俩可真是难兄难妹呢。” “还有小公爷这个称呼,原先是没有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但刘承宇让我淡定一点,反正原身就是个混球,别人敢叫我就敢应!后来我想想,应该是皇室那头故意漏出来的口风,可能皇室要收权了,正好拿我这事儿当把柄。” 小公爷说到这里,又去看陈仵作:“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那个公主表妹没弄死你?”陈仵作心说这公主也是好脾气啊! “没有啊!她是我表妹啊!就是刘承宇的亲妹妹,那个你认识的蒋斌的女朋友啊!”小公爷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的众人,迷茫的挠了挠头,“咋了?我没说吗?公主应该也是落水之后凉了吧,或者是因为后来的伤寒?我也不确定,她自己也是迷迷瞪瞪,不然我咋说我俩是难兄难妹呢?” 看着沉默的众人,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怎么了?” 第146章 由于样本太少的缘故,哪怕聪明如七皇子,也不可能凭空猜测出很离谱的结果来。 在已知京城三人组全是年纪变小了,旁的例如相貌身段亲戚关系等等,都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七皇子先入为主的认为穿越的只有他们三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知道,还会有年龄不变,但相貌身高完全不同的情况出现呢? 再就是…… “老天爷是不会拆CP的!” 小公爷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蒋斌也凉了?那其他人呢?” 在场众人:…… 陈仵作一巴掌狠狠的呼在了自己的脸上:“你别说一半藏一半啊!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全招了啊!” 讲道理,换个人这么吼他,他还真就未必乖乖听话。毕竟,他穿越至今也有两年多了。而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真的是入戏颇深,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一定能出戏。 但陈仵作啊,刚才给自己的那一巴掌过于实诚,让小公爷不由的代入了一下自己。 万一这巴掌是落在了他脸上…… 算了,他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没必要这么想。 “好好好,我全招了,大哥您消消气。”小公爷边回想边说,“那会儿我应该是刚知道了女神出事的消息,直接哭晕过去了,醒来后是在医院吧,我扒了那个营养针的输液管,起来就要去找我女神。这个时候,刘承宇阻止了我,他说了什么来着……”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他送我去码头那边,以死难者家属的身份过去。你知道的,他家里有点儿背景的。” 陈仵作心说我不知道啊!我知道个鬼啊! 不过,他还是没打断小公爷的话,只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之后,刘承宇就开始他那辆七座的SUV……” “你!说!啥!”陈仵作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决定不打断他的话,好让他顺利的把事情都说完,结果转眼间自己就破功了。 更可怕的是,陈仵作还忘了自己天生大嗓门,在一声充满震惊的大吼之后,小公爷直接开始两眼绕蚊香,仿佛被吼得三魂丢了两魂半。 赵桂枝正听得认真呢,她敢说连期末大考前老师划重点时,都没有这般全神贯注过,一看人被自家表哥给吼傻了,顿时不干了:“你干嘛呢?你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吗?瞧把人孩子给吓的。” 小公爷刚要感动,就被她最后那话弄得一脸冷漠:“女神,我真的是谢谢你啊!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刘承宇开的是一辆七座的SUV!”陈仵作尽可能的控制住了音量,但还是难掩声音中的崩溃。 然而,小公爷却是一脸的懵圈:“对啊,他工作以后就买了一辆七座车,这不是方便捎人吗?怎么你对七座车有意见?” 陈仵作沉默了一瞬,又追问:“所以只是七座车,并不代表当时车上有七个人,对吧?” “那不是废话吗?哪来的七个人呢!他是带我去找人的,又不是一起出门郊游的。”小公爷特无辜的瞪着眼睛,“当时吧,刘承宇负责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妹坐在驾驶座的后方,旁边应该是蒋斌。” “呼……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车上还有坐满了人呢。”陈仵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小公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意识到这口气松得有些早。 小公爷继续往下说:“最后一排坐的是霍安和方少武。” 陈仵作沉默,再沉默。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用快要被气死的口吻骂道:“你就是有毒吧?难怪追了那么多年都没追到我妹,甚至她都不认识你!为啥啊?因为你活该!活该!” “大哥,你也不能人身攻击啊!” “所以你们当时一车是六个人,对吧?连带司机刘承宇算在内,还有五个乘客。”见小公爷点了头,陈仵作又问,“你们就从来没想过,另两人也来了?不对,连带蒋斌算在内,应该是三人。” “没来啊!我们仨都是有记忆的,没有关于他们的。除非,他们穿越过来后,身份地位特别低,没办法接触到我们。或者就干脆像你们这样,离得太遥远了?” 离得远是个好思路,这年头交通和通讯都太落后了,距离太远的话,不是说两年时间还不够赶过去汇合的,而是很有可能大家互相不知道。像京城三人组,他们本身就是亲戚关系,相貌又没怎么变化,但凡接收到了记忆后,就会相认的。 但如果,穿越过来是独自一人呢?多数人在刚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后,本能的会选择蛰伏起来。如果又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主要不是很蠢的那种,都可以掩饰一二的。 像石二苟,都蠢成那样了,不也一样在原身的父母家人面前稳住了?愣是没叫人发觉丁点儿异常。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没人会想到朝夕相处的人突然有朝一日被换了芯子。哪怕对方真的突然性情大变,考虑的也是受到了某种重大刺激,而不是脑洞大开想要借尸还魂。 连二哈都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其他人做不到。 假如说,当时车上的六人之中,除了京城三人组是凑到了一起,很快就相认了,其他三人都是单独穿越的。那么,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们绝对会选择隐瞒真相,绝不会冒着被人烧死的风险,去干一些崩人设的事情。 要是恰好另外三人距离京城很远,又是年龄不变相貌变了的,极有可能他们完全没想到还有同伴一起过来了。 …… 小公爷听完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当时发生意外是谁都不想的,但甭管怎么说,大家也是不放心他,才会选择一起去的。当然,刘承宇后来告诉他,自己一方面确实是不放心他,但也是想去见一下最好的朋友陈梁,去送他最后一程。 不过,对于小公爷来说,愧疚仍然是难免的。 但既然穿越已成事实,再懊悔也没用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将失散的小伙伴都找回来。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小公爷希望大家集思广益,一起来想办法搞出大事儿来,把小伙伴吸引过来。 挨个儿地方去找那是肯定不现实的,如果放在上辈子那种科技,那倒是太容易了。可就如今这个年代,只怕必须是搞出天大的动静来,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吧? 石二苟表示他有话要说:“水泥红砖啊!你不就是被我制造出来的水泥吸引来的?” 小公爷痛苦的捂脸:“哥们我求你了,求你别再提你那破玩意儿了。你知道我是学什么专业的吗?你简直就是给我们全天下所有的土木人丢了脸!还水泥呢,怕是连傻子都糊弄不了!” “……所以,上午我在演示水泥制造方法时,你们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石二苟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 他以为,除了自家人之外,像小公爷和俞九少爷至少还是很欣赏他的,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担心,怕来自于京城的混世魔王看上了自己,那他又该怎样婉拒,来保全自己的自由。 结果人家就当是在看耍猴戏呢! 小公爷安慰他:“俞九少爷是个土著,他小时候跟着父母家人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跟我的原身认识的,但我敢保证,他绝对是个土著,要不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拿食指去戳未凝固的水泥。” 这话稍稍安慰了石二苟,于是他再度旧话重提,表示可以开创一个水泥厂,给全国铺设水泥马路。这样一来,除非没有穿越者,要不然肯定知道有问题的。 “用你那不合格的水泥?”小公爷觉得他仅剩不多的良心受到了剧烈的谴责。 不想,一旁的赵闰土却忽的开口打断:“不用他的,用你的!你不也是搞建筑的?哥们,咱们联手吧,不要那个傻狗子了,就我俩联手,你出技术我出钱。” “钱我也不缺。” “这不是为了造福全人类吗?要想富先修路,只有当交通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之后,广大劳动人民的生活水平才能逐步提升。而且你不是想要找到你的小伙伴吗?当然,我也知道他们未必跟你一起穿越了,但万一呢?你想想,像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赵闰土不愧是当过老板的人,炖鸡汤的手艺也是没谁了。 还真别说,他这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哪怕本质上他还是想要追求利益,但这不是顺带着的吗? “那我凭什么要跟你合作……你说得对!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关键时刻,小公爷那绝好的视力救了他,因为他看到赵闰土悄悄的冲着赵桂枝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 明白明白,不就是合作共赢吗?没问题! 陈仵作却持反对意见:“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要让全国通路,是一件多么巨大的工程?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甚至十年八年都做不到的,你们是准备花上三四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个事儿吗?” 赵闰土想说咱也确实不着急找人,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他那倒霉妹子反手就捅了他一刀。 “我不懂你们搞得那么复杂干什么?明明只需要一个寻人启事的。既然那些都是他的朋友,他的样貌又跟先前几乎没什么变化,那为什么不能贴个寻人启事呢?” “寻人启事是来找人的!不是找朋友的!”赵闰土还想要挽回他的水泥路事业,可他显然跟倒霉妹子缺少了那么一点点的默契。 赵桂枝完全没有体会到她哥那迫切的赚钱心情,只是径自出着主意:“我当然知道不能贴一张小公爷的画像,说要找他的朋友,或者说让认识他的人主动跳出来。但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就说小公爷失踪了,希望看到消息的人,提供线索。” “我失踪?”小公爷可认真的听了赵桂枝的建议,思考片刻后,猛点头,“我觉得我不用失踪,我可以干一票大的,然后来个全国通缉!” 这个……好像玩得略有些大…… “失踪!还是失踪比较好。”陈仵作头疼极了,“你说你都那么大个人了,咋就没点儿自知之明呢?这要是一般的事儿,谁敢治你的罪?真要是闹到全国通缉的地步,还能不是通敌卖国的重罪?” “好像也对。不过这事儿我不能在这里干,不然你们估计都得被我牵连了。就不说别的,衙门肯定要招你们过去问话,搞不好就刑讯逼供了。我可再也不能连累朋友了……对了!我可以在国公府里失踪!” 懂了。 绝对不能连累朋友,倒是可以栽赃陷害家里人。 陈仵作提醒他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就算不管你的养父母,考虑一下你老祖母好吗?” “她得了阿兹海默症,已经完全不认识人了。其实这么想好像也还行,要是原身没凉,估计会很伤心吧?”小公爷叹了一口气,连他都忍不住心里难受,毕竟老国公夫人在他刚穿越过来的头一年,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爱。 反过来说,他将来肯定是要捅破镇国公府里的真相。假如老国公夫人依旧清醒,怕是一样接受不了次子干的那些腌臜事儿吧? 最大的顾虑没了后,搞事就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 几人大概的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缓一缓。 小公爷前些日子才刚到省城,在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的情况下,急匆匆的离开回京,肯定会引起旁人注意的。还不如慢慢来,该考察教辅书的,依旧去考察,得空了还能去一趟府城那边。水泥厂子也可以去参观一下,其实参不参观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技术指导。 赵闰土真心诚意的邀请他前去赵府做客,要是能顺便指点一二就更好了。 “可以啊!不就是水泥方子吗?要是方少武真的也过来了,他还能大炼钢铁呢!他是学工科的,机械制造与自动化专业,连年拿奖学金的那种变态,毕业后也是在制造业当技术指导的。有他在,再过个三五年的,搞不好咱们还能住上钢筋水泥的房子。” “格局大一点!” “再开上七座的SUV?” “……算了,就先这么着吧。对了,我能问一下那位七皇子殿下,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吗?” “商科。”小公爷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家女神的哥,“你挖不了他的。倒是他妹,可以考虑一下。” “挖个公主啊?当吉祥物吗?”赵闰土随口吐槽着。 紧接着,他就发现小公爷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了,就连陈仵作都满脸震撼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冲着他竖起了个大拇指:“你很棒,可真敢想。” 意识到自己可能对公主有什么误解之后,赵闰土秒速改口:“那请问那位公主殿下,她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也是商科?管理型人才?” 小公爷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绝望的气息:“我表妹啊,她是化学系的。” “原来是学化学的。”赵闰土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隔行如隔山,我还真的不知道学化学的,毕业是干啥的?当化学老师吗?” “化工厂、医药研究所、化妆品研发……”陈仵作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还有军工厂。” “对,刘承宇也说了,给他妹足够的原材料,他妹能把欧亚大陆都给铲平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年头连材料都不好找,她最多也就是折腾出烟花爆竹之类的。” 小公爷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赵闰土,他还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赵闰土扭头看向赵桂枝,真诚的向她道歉:“我以为我妹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跟那位公主殿下比起来,老妹儿你真是温柔善良又治愈。” 然而,赵桂枝不稀得搭理他,直接无视了这混球哥哥后,她问:“你们觉不觉得,这次穿越的人都很恐怖?以前咱们是聪明人搭配傻子,这次不算那还没找到的三人,现有的京城三人组就已经很厉害了。” “所以?”赵闰土一面配合的捧哏,一面却在盘算着能不能利用这些事儿挣上大钱。 主要是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姻缘,爱情没了,钱总该要吧? 正好,先认识的小伙伴是个不差钱的,那不正好便宜了他吗? 赵桂枝一脸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最好我就想过了,老天爷让我穿越的目的是什么?但因为我一个人的力量比较小,只能好吃的,也教了别人怎么做,帮忙改善大家伙的生活水平。再后来,我跟我哥汇合后,发现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但总感觉还欠缺了什么。你们说……” 等所有人都被她那故作神秘的口吻吸引过来时,她才道:“要是我们做的事儿没能让老天爷满意,贼老天会不会继续往咱们这儿丢人?” 丢人这个词原来还能用在这里啊!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尤其他们又详细的询问了小公爷穿越的时间点,发现同样都是在两年多以前,但原身闯祸是在初春,挨打时又过去了十来天,他穿过来差不多都是三月里了。比其他人在年后正月里穿越的节点,明显要晚上一段时间。 当然,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毕竟他们也没办法验证是不是真的。 为今之计,只能先按照计划,把失散了的三个小伙伴找到。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小公爷回到京城后再说了,而在此之前,赵闰土觉得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屈尊来当一段时间的技术指导。 “……最好是能帮我带带他。”赵闰土指了指石二苟,生怕小公爷不同意,还特地强调道,“那是你女神的表弟,你叫他二狗或者二哈都成。” “二哈?哟,那这个二哈血统有够纯正的。” 小公爷的随口感概,让众人不得不佩服,这就是文化人的骂人方式,真是有够委婉的了。 一行人吃吃喝喝,哪怕吃完了这段丰盛的午饭后,又临时续了一场。这时候就要感谢赵桂枝的能耐了,她擅长的厨艺乍一看并不能改变世界,但却实实在在的提高了大家的生活质量。 今年年初才刚开到省城来的新式点心、奶茶糖水等等,刚在省城里起步,尚未完全流行起来,但盛家这边,当妈的不得支持一下女儿的事业?因此,甭管家里人吃不吃,她都让大管家派人每天都买上几十份的。 横竖盛家人多,这么点东西不愁吃不完。 当然,最关键的是钱多,奶茶蛋糕也真的是不便宜。 吃完午饭是饭后甜点,配合奶茶以及易消化的各种山楂水果茶,大家聊了个尽兴,顺便也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了个妥妥当当,几乎每个人都分配到了任务。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没人敢给盛凌云布置任务,小公爷也不敢的,那是他女神的亲妈,就算这辈子不是了,还是要给面子的。 ——他才不会承认,盛凌云身上有种传统妈妈的气势,让他天然矮了一截。 就连石二苟也有一个艰巨的任务。 小公爷是不可能长时间的滞留在外的,他迟早得回京去。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石二苟就要抓紧时间完成他先前没有完成的学业。 “我又要开始读书了?”石二苟刚敦敦敦的喝了大半杯奶茶,就听闻了这个惊天噩耗,“要是这次我再挂科会怎么样?” 挂不挂科对于小公爷来说又无所谓的,他已经有了比在全国各处铺设水泥马路更嚣张的刷脸法子了,才不在乎相距千里之外的破水泥厂呢。 但赵闰土却笑得一脸诡异:“如果你再挂科,呵呵。” 刚想说一切随缘的小公爷,立马临时改口:“那这样好了,我回头出一份考卷,还有实践打分。放心,我一定客观理性的给你评分,但最后你考得咋样,我就不保证了。” 石二苟:…… 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你们能不能对智障好一点啊啊啊! 第147章 搞定一切之后,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但小公爷又开始作幺了,非要闹着在盛家住下不可。 饶是盛凌云已经照顾过不少熊孩子了,但小公爷的熊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偏生,人家熊得理直气壮,直言他的人设就是这样的! 陈仵作差点儿就忍不住想要揍他:“就算那是原身的人设,你不能改吗?我穿的这个,还是个杀猪匠呢!” 这话着实震撼住了小公爷,他不敢置信的问:“杀猪匠?你?给猪解剖尸体吗?” “杀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懂?”陈仵作还现场比划了一下,希望能让他更好的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小公爷却是一脸懵逼。 “你是不是没见过杀猪?”陈仵作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但事实确实如此,小公爷梗着脖子跟他叫嚣:“没见过杀猪咋了?我两辈子连活猪都没见过!咋?你们都见过?” 呃,其他人无话可说,很快就决定走为上策。 盛凌云也放弃了:“那你自己去跟俞九解释一下。或者这样好了,这会儿也不过才午后,你先去找俞九,行李总是要拿的吧?顺便把事情解释一下。我要提醒你,盛家跟俞家确实是亲戚关系,但盛家得罪不了俞家的。” 小公爷秒懂:“我知道我知道,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这个我最擅长了!” 陈仵作冷笑一声:“那确实,你就是个脸T!” 梦想成真的小公爷才不稀罕跟这个往昔的朋友计较,他抢先一步离开了,临走前只叮嘱这个客院要留给他。 盛凌云也是无奈,见人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得没影儿了,她只得问陈仵作,知不知道小公爷有什么忌讳。 “他能有什么忌讳的?以前我们出去玩,都是住青年旅社的,就是那种一间屋子十几张高低床的。还有,我们大学在国内高校的排名是不错,但宿舍楼已经很老很老了。一个宿舍八个人,没有独立厕所也没有阳台,这不都过来了吗?”陈仵作满不在乎的摆手道,“他和刘承宇以前上我家玩的时候,还在客厅里打过地铺呢。” ……所以,七皇子以前去你家睡过地铺? 这可真是有够刺激的。 盛凌云大概的明白了小公爷的情况,但她还是吩咐下人仔细的清扫客院,毕竟甭管这人上辈子如何,眼下他就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谨慎一点总归是错不了的。 最大的问题解决掉之后,赵桂枝一行人也离开了盛家。 等出了盛家的宅子后,赵闰土还在这儿分配座位:“我和桂枝,二狗和菜花坐在车厢里,陈老哥您……” “行吧,我坐外头。啧啧,我还嫌弃里头闷得慌!” 已经是春日里了,甚至多走几步路还会觉得热得慌,陈仵作还真就是不稀罕坐车厢里。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赵家的马车前,石二苟特别狗腿的上前搬了垫脚凳:“爸爸!您先上!” 赵闰土也不推辞,特别理所当然的踩着垫脚凳就往车上去了,结果手才刚碰到车帘上,就被人从里头一把掀开了。 紧接着,赵爸一脸懵圈的探头出来:“咋我小舅子还来了?哟嚯!” 他直接就跟毫无防备的赵闰土撞了头。 就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赵闰土差点儿被这个突然从车厢里冒出来的脑袋给吓死不说,还险些坠了车。 更确切的说,不是险些,而是真的发生了。得亏陈仵作个头高力气又大,直接伸手托了一把,这才没造成惨案发生。 略落后两步的赵桂枝和尤菜花看了个真切,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要知道,这年头的医疗条件可太差了,平常连生病都不敢,真要是从挺高的车座上摔下来…… 二度穿越不太可能,破个相应该是没问题的。 就连马车夫都被吓懵了,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大少爷,那、那个二老爷……” “算了算了,先回去再说。”赵闰土被吓了个够呛,但他总算是想起来了,先前他回去找赵爸询问自家还有啥遗漏的亲戚时,为了节省时间,是把人带过来在路上说的。 所以,他这是把他叔丢在宅子外面的马车内,自己跟婶婶还有堂妹以及其他的亲戚朋友一起吃了一顿大餐。 就那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吧。 赵闰土觉得大方的原谅他叔的不着调。 就是吧,这么一来,马车厢又坐不下人了。 在城里行驶的马车普遍都是车厢比较小的,一般最大的也就是坐四个人,还有更小的,只能坐一两人的。这种是为了避免在街头巷尾发生碰撞,因此才不像长途马车那般庞大。 经过极为短暂的商量,石二苟被丢下了。 “你都来省城那么多天了,自个儿想办法走回去吧。行了,我知道你不是路痴。”赵闰土干脆利索的把人打发了。 其他人按照原计划坐上马车准备回暂住的小院。 赵桂枝坐稳后,就一脸好奇的问:“爸!你咋来了?你啥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啊!”赵爸比他闺女更懵圈,“不是上午那会儿,土疙瘩急匆匆的回去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亲戚不。正好,你表哥也在,我们就一起上车了。” “你上午就来了?你在外头等了好几个小时啊?” 没等赵闰土阻止,父女俩就对上了词儿,尤菜花也在一旁惊道:“那为啥不进去呢?就算不进去,刚才吃饭的时候也该给大姑父送些吃的呢!” 到了这个时候,赵爸还没有意识到不对,他还在想着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以及如果不是自家亲戚,这个突发状况会给家里人带来多大的影响,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影响到他亲爱的媳妇儿。 因此,他只大方的表示:“饿一顿不算什么的。对了,事情解决了没有?你妈还好吗?” “她挺好的,毕竟熊孩子嘛,她见得太多了,不妨事儿的。”赵桂枝不觉得小公爷是个麻烦,人家对她多客气呢,虽然她完全不认识那厮,可人家冲着她一口一个女神,就这态度绝对是个好人。 尤菜花也跟着道:“大姑父你绝对想不到的,那人是陈哥的大学同学兼好友。还有啊,咱们又发现了几个新的,说出来吓死人,七皇子和……那个是几公主来着?” “那不重要,反正就是皇子和公主。”赵桂枝也想到了,拽着她爸显摆道,“爸!你不知道哟,你闺女我居然还有追求者!他冲着我一口一个女神,态度贼好!” 赵爸听了个一头雾水,他就觉得吧,自家闺女和傻狗的媳妇儿都不太靠谱,因此他只看向赵闰土:“你说,啥情况?” “回去再说。”赵闰土恹恹的开口道。 “那这样,你出去,让我大侄子进来。” “我就是你大侄子。” “换人,让陈梁进来!”赵爸满脸的嫌弃,仿佛在说连个事儿都说不明白,要你何用! 没奈何,赵闰土只能压低声音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当然,他只说了已发生的事情,并且说出自己的猜想。 哪知,赵爸并不关心旁的事儿,只抬手给了赵闰土两个脑瓜崩儿:“啥玩意儿?敢情屁事没有,你就把我撂在外头?你知道待在车厢里几个小时是啥感觉?你还不让我出去,怕被盛家的人看到!那你好歹出来支会我一声,哪怕让马车夫带我走远一点,找个酒楼饭馆把午饭给吃了啊!” “你闺女也没有想起你。”赵闰土冷漠的指出了这一点。 “她又不知道我过来了!” “那你另一个大侄儿也没想起你,咱们仨不是一起坐马车来盛家的吗?” “你闭嘴!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活该你没媳妇儿!”赵爸出了气之后,还扭头夸起了尤菜花,“还是菜花花能耐,摸牌多准呢!” “啥?大姑父你说哪个牌准?”尤菜花说着说着,自己也想到了,“对哦!我就说我爸下半年会发财!情场失意事业腾飞!没错!我没翻车!” “他自己才翻车了,刚才你要是摔下去马车,你就会变成傻子!比二狗都傻!”赵爸恨恨的说。 赵闰土简直要叫绝了,比二狗都傻这种诅咒,太他娘的狠了!更气人的是,这混蛋的娘还是他最爱的奶奶。 算了,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对了,闺女你真的有人追?人?他是不是眼神不太好?还是脑子随二狗?”赵爸怼完了亲侄儿,就想起了他还有个亲闺女,扭头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关怀,只差没要求闺女当场说出追求者的所有信息。 赵桂枝知道才怪了! 她到现在为止,就知道小公爷上辈子的名字叫甄敬业,是她表哥陈梁的大学同学兼好友。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好歹从现代追到了古代,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动?”赵爸震惊极了,“闺女你可真不好追,当初我追你妈可容易了。” 啊这…… “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我妈?还有,爸你是不是忘了,你闺女我已经嫁人了?” 赵爸一拍脑门:“哎哟你真别说,我还真就给忘了。这也怪你,你老一个人出来晃悠,嫁人后也还是在家里住着,爸爸就少了那种仪式感。” “行,我也不找我妈告状了,我回去就找你妈告状。说你为了有那个啥仪式感,希望我赶紧麻溜儿的走远点儿。最好还是一年到头见个一面,平常没事儿别来,有事儿也最好别见面,这样就满足了你的仪式感。”赵桂枝心说,老样儿,我整不死你! 看着眼前这个漏风的小棉袄,赵爸反手又给了赵闰土一记脑瓜崩儿:“你说说你……” “我干啥了?我就不该上这个车!我还不如陪着二狗走回去呢!”赵闰土只觉得自己命苦,“我妹挖苦你,你倒是骂她啊!你怕她干啥?她能对你做啥?不是告状就是告状,她除了会告状之外,啥都干不成!” 赵桂枝怒了:“活该你单身!” 尤菜花鼎力支持:“你没人要!” 这一刻,赵闰土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漏风的小棉袄。 毁灭吧! 而在这一天稍晚一些时候,同样的心情也在小公爷的心中涌起。等他兴冲冲的带着自己的行李赶回盛家客院后,就问在客院里伺候的下人,赵家大少爷和小姐住在哪儿? 下人虽有些迷茫,但还是如实的告诉他,赵家人并不住在盛府里。 小公爷:…… 所以他图个啥呢? 图盛家的客院特别舒服吗? 毁灭吧!! 第148章 “查清楚了吗?” 俞家在省城的别院里,九少爷满脸复杂的询问随行的心腹。可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想听到接下来的回答。 心腹迟疑的告诉他,俞家先前并未在盛家安插眼线,倒是当初盛家老太太出嫁时,带走了不少陪房。然而,几十年过去了,连盛凌云今年都快四十岁了,当初的那些陪房就算是年轻的,也是盛家老太太这个年岁了,更多的则是早已故去。 当然,像这种陪房,肯定是留下了后代的。但问题是,从俞家带过来的陪房,多半都是跟盛家的家生子成了亲的。久而久之…… 反正俞家这边真没信心通过收买这些人而得到想到的消息。 主要是太匆忙了,安插眼线不是一两日的事儿。 幸而,俞九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并没有为难人。况且,早在他跟盛家家主刚接触时,就知道这人不好糊弄。 当下他只道:“那就把人撤回来吧,我亲自去打听。” 心腹还想再劝劝他,却被他阻止了。只道他心里有数,不会因此招惹到盛家的。 ……然而心腹并不担心自家九少爷得罪盛家,他担心的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啊! 那位,才是真正不能随便招惹的人。 但俞九决心已定:“无论如何,我必须要一个结果。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俞家最好的。” 隔了一天后,俞九再度拜访盛家,却被告知盛锦娘病了,暂时不能同他碰面。 俞九心下愈发得不安了。 所幸,虽未见到盛锦娘,倒是堵着了小公爷。 他掩下了心头的异样,仍是像先前那般热情的招呼小公爷,准备带他继续去省城各处玩乐。 “这儿虽不如京城繁华,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若咱们今个儿去梨园听个戏?听闻有名角上场。” 小公爷震惊的看着他。 听、听戏?! 就那么咿咿呀呀,一句话能磨叽好几分钟才说出来的那种戏?尽管各类地方戏肯定是有区别的,甚至于古代和现代关于戏曲方面也是有着极大不同的。但对于小公爷来说,那都是一样的折磨。 他是典型的理科男啊! 连流行乐曲都不一定喜欢,还能喜欢上这种逼死人的戏曲? “不了不了,我对听戏不感兴趣。”他果断的拒绝。说真的,有那个闲工夫,他还不如跑去给学渣补课呢。 俞九微微一怔,他会邀请小公爷去看戏,当然是因为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据他所知,镇国公府前些年就养了一个戏班子,还是小公爷坚持要养的,听说喜爱至极。 “那不如去乐坊?白日里先去乐坊,等太阳落山了,我带你去画舫那边,吹着风儿品着酒,看舞娘翩翩起舞,岂不妙哉?” 小公爷:…… 这确实挺符合原身的人设,假如他没有跟女神重逢,一定会跟着俞九一起去的。毕竟,比起紧箍咒一般的听戏,正常的听歌跳舞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他有女神啊! “不去!”他态度坚定的拒绝道。 其实在那一瞬间,小公爷也有想过,要不要维持住原身的人设。但他转念一想,原身人设的关键点是什么?欺男霸女?惹是生非? 不! 关键点在于,原身非常任性,是个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也就是说,他压根就不需要费劲儿维持原身的人设,只要放飞自我,任性妄为,就可以了。 见俞九还要劝,小公爷索性就把话给说开了。 “我有心上人了,从这一刻起,我将改掉原先的一切坏毛病,为她守身如玉。” 俞九:……? 再多的形容词也没办法描述出俞九此时此刻操蛋的心情。 哪怕,在这之前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当事实摆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你要当我是兄弟,就别劝我!不管她喜欢的是怎样的人,我都愿意为她改变。记住了,以后不准拉我去那些腌臜地方,万一她想歪了怎么办?”小公爷满脸的正义凛然,仿佛浑然忘了当初就是他自己要求俞九找些好玩的去处,带他去解闷混时间的。 “好,不去就不去。那你能同我说说,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吗?” “追求呢!对了,你陪我去买点儿东西吧,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什么华丽的衣衫、亮晶晶的珠宝,咋样都成,小爷我有的是钱!” 俞九还能说什么?正好,他也想再套点儿口风,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小公爷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俞九一直以来在他跟前都是这样的,从来都是以他马首是瞻的,况且,对于一个钢铁直男来说,女神心情好不好他都不一定能看出来,朋友什么的…… 那还是原身的朋友,又不是他的朋友。 只这般,俩大老爷们就跑去逛街了。还好,甭管什么年代都不缺会来事儿的人,都不用他俩发挥直男审美,一进去店铺里,很快就有人拿出镇店之宝,让两位少爷随便选。 因为小公爷是暂住在盛家客院的,他出门时,都不需要特别盯着,反正肯定是有人将他的去向报告给盛凌云的。 盛凌云刚听说俞九过来了,还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出面解释一下盛锦娘因为昨天被惊吓过度,今个儿有些身体不适。结果,没一会儿就听说俞九和小公爷一起出门了,据说还是直奔坊市那头的,说是要去逛街买东西。 她很快就写了一张便笺,让心腹送去给赵闰土。 有了人通风报信,来个巧遇的场景那真的是再容易不过了。 没多久,在坊市里的一家银楼里,小公爷和俞九就碰上了赵闰土。 “哎哟这不是小公爷吗?还有俞九少爷,巧了,这可真的是太巧了。”赵闰土乐呵呵的凑上去,“这是打算给家里人买点儿礼物带回去?应该的,您二位可都是大孝子呢,瞧这礼物选的……不错,大气,适合家里的女性长辈。” 小公爷人都傻了。 他是钢铁直男没错,但同时他也是一个难得拥有自知之明的直男。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以自己的审美为标准,给女神挑选礼物,要不怎么会带上俞九,以及愿意听从掌柜的推销,买下了一堆东西呢? 结果…… 他扭头看了看刚选中的那两套据说是镇店之宝的头面首饰,说实话,确实不算很出挑,又没有亮晶晶的,赤金头面再好看,肯定没有钻石闪亮啊! 如果这年头有钻石的话,他一定会给女神买最大最闪亮的那颗,可这不是没有吗? “不好看吗?”小公爷看了看那两套头面首饰,满脸迟疑的问赵闰土,“你……我记得你是有姐妹的?你是不是经常帮忙选礼物?” 如果没带上俞九,估计他就直接上来喊兄弟了。但这不是俞九在吗?况且,他自个儿还带着不少人,那都是镇国公府的人,这心到底向着谁,可不一定。 因此,小公爷很努力的绷住了,还给自己寻了个不错的借口:“我和俞九都没有娶妻,姐妹虽有,但也不甚亲近。你能不能帮我瞧瞧?” “你这是打算送给姐妹的?”赵闰土假装被惊吓到了,“那得看你俩的姐妹是否脾气好。这要是摊上一个……唉,你懂得,只怕命都要没了。” 小公爷倒是知道他女神不是个传统的温柔女子,这不废话吗?他也不喜欢那种低眉顺眼,只会听从夫君的话,完全没有自己主张的人。真要是喜欢那样的,他也不会当初对赵桂枝一见钟情了,毕竟赵桂枝可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本性。 “我姐妹脾气也不好!尤其是我那个双胞胎妹妹,那叫一个脾气火爆,动辄打骂责罚下人,还老把锅甩到我身上,搞得别人都以为我才是那个坏脾气的人!”小公爷叹了一口气,“这都是误会啊,我可温柔了。” 赵闰土:…… 行叭,毕竟你是小公爷,咱还有求于你,温柔就温柔吧。 “那您可千万不能买这些,年轻小姑娘不喜欢的。倒是我家祖母,一贯喜欢这个风格。” “包起来!送给赵家老太太!”小公爷花起国公府的钱那叫一个不手软,甚至他觉得败活家产可太爽了,当下就吩咐将那两套据说“老太太风格”的头面首饰买下,当场转手赠给了赵闰土,还特地叮嘱他,这是赠给他们家老太太的。 赵闰土怎么可能立刻收下呢? 但他又舍不得直接拒绝。 犹豫了一下后,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并非省城人士,而是家住离省城不远的禹洲府。敢问小公爷若是不忙的话,可否赏个面子,来禹洲府小住几日?那边还是有几处独特风景的。” 这不就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虽然小公爷原本就是答应的,但怎么把事情摆在明面上,顺理成章的安排去府城,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问题。 “我非常有空!随时都能成行!” “既如此,您这份代表着十足心意的重礼,还是请您当面赠送给我祖母吧。” 小公爷觉得没毛病啊,转赠哪里有当面赠礼来得有诚意?关键是,讨好女神可不得连带女神的家里人一并讨好? 两人瞬间达成共识。 俞九完全懵了,他都开始恍惚了,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因为晃神错过了什么关键剧情。怎么这两个昨个儿才刚认识的人,这就称兄道弟了? 还有,他没觉得那两套赤金头面适合老太太啊,请问谁家老太太会在脑门上插两根蝴蝶头钗呢?瞧瞧那精心打造的蝴蝶头钗,一看就知道戴上后稍稍走两步,蝴蝶都会呈现一种展翅欲飞的飘逸感。 这玩意儿给老太太戴? 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在赵闰土的洗脑之下,小公爷彻底推翻了他之前的选择,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哪怕掌柜的说这是刚到的上好料子,顶顶受省城贵女的喜爱了,但赵闰土一开口就说,我家老太太喜欢这料子,瞧瞧,多喜庆呢,她老人家就喜欢穿成这样扭秧歌跳腰鼓舞。 小公爷一听,深觉有道理,他上辈子也没少看到那些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伴随着“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然后大幅度的开始跳舞,满脸都洋溢着自信的风采,仿佛一代舞王就此诞生。 跳广场舞倒是没规定必须穿什么衣服,但显然,没有哪个老太太会穿得灰扑扑的跑去跳广场舞的,反正他是没看到的。 因此,当赵闰土忽悠他说金红色的料子适合老太太,而灰扑扑的衣服则适合小姑娘时,他全盘接受。 不说老太太的风格,这小姑娘的现代简约风格,他还是知道的。就算土木工程学院女生很少,但也不代表就没有女生了。况且,他总是看过电视的,那些现代都市职业女性电视剧里,哪个女主角是穿得花花绿绿?谁不是要么一身黑要么一身白的?又不是演乡村爱情,还碎花小袄呢! 小公爷成功的被洗脑了,主要是他不认为赵闰土有坑他的必要。 这两人虽然是不熟的,但赵闰土不是他女神的哥哥吗?如果真看自己不顺眼,大可以无需理会他。 再说了,风格不一样有不代表价格就便宜了。甭管是老太太风格还是小姑娘风格,在这些专门服务于富贵人家的店铺里,价格都是一样的贵。 大概是因为赵闰土说得太过于肯定,而小公爷又是一副刚听到时满脸震撼,但随即思考了半刻后却又是满脸的认同。于是,俞九也跟着被带劈叉了。 计划通√ 赵闰土还没放弃拯救他的爱情,哪怕尤菜花跟他说,起码最近半年内他是不可能结婚的……那为啥不能是明年再结婚呢? 他本来也没着急上火的想要立刻娶媳妇儿呢,半年时间完全等得起。 所以,希望还是有的,哪怕怎么看都非常渺茫,能给情敌添点儿堵,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就这样,俞九在两人的洗脑下,成功的选购了一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才会喜欢的礼物。 挺好的。 保证盛锦娘看到礼物后,能好好气上一阵子。 呃,这么看来,更像是给盛锦娘添堵吧? 就在赵闰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好像不像是在坑情敌,而是在坑心上人时,看到俞九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忍不住试探着提点小公爷,试图让他明白阶层差太多是不会有幸福的。 小公爷明白啊,可他这不是才刚领悟了一个人生道理吗? 人生苦短,不要在意别人逼逼啥,自己高兴快乐,就完事儿了! “门当户对?那不重要。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就算她出身普通,我也会排除万难跟她在一起的。”小公爷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赵闰土,露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赵闰土:……卧槽! 等等,这傻子不会还不知道他妹子嫁人了吧?好像是没人跟他说过这点,但他老妹儿一直都是已婚妇人打扮啊!只要不是瞎子,应该不会忽略掉她的妇人头吧? 她是梳了发髻的!!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震撼了,赵闰土没能立刻给小公爷回应,而是整个人傻在了当场。 小公爷肯定是不会为难他的,因此只对俞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担心我家里人反对吗?不要紧的,他们很疼我,只要我坚持,最终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即便对方出身贫寒?”俞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贫寒?也不贫寒吧?”小公爷回忆了一下七皇子给他的关于赵家的资料,他之前是没看,也不是说完全没看,而是没想到这个赵家会是女神的那个赵家。毕竟,赵这个姓氏,也不算特别罕见。最重要的是,他也好,刘承宇也罢,都不认识赵闰土。 回忆之后,小公爷很是肯定的点头:“不贫寒,人家家里不差钱呢,最多也就是商籍这个事儿,可能会遭人诟病。但没关系的,我有信心说服我家里人。” 俞九从脸色不好,但彻底绝望了。 这个时候,小公爷还没意识到自己给俞九带来了多大的误会,可有一个人却突然懂了。 赵闰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猛的伸手拍了拍小公爷的肩膀:“兄弟!我看好你!” 本来还沉浸在绝望之中的俞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放肆动作给惊到了,可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小公爷哥俩好似的,跟赵闰土勾肩搭背的聊开了。 “是吧?这男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担当。像很多事情,只要不存在欺瞒的,你之前就知道对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那人又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要么接受要么就放弃。一旦选择接受了,当然要主动出面解决自家的问题。” “说得好!”赵闰土大声夸奖,“再说了,商户人家怎么了?又不偷不抢的,咱们凭本事挣得钱,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没错!先皇都说了,商籍者可通过科举入仕。那都能入仕了,自然是平等的。” “先皇英明!” “非要说的话,那武将还略低文官一等呢。像我家,满门都是大老粗,那还不得叫人小瞧了?要我说,没那事儿,大家都是一样的!” 这俩就聊得很好,边聊边往前走,只留下俞九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一直以为小公爷只是临时有了什么想法,要么就是等新鲜劲儿过去就好了,要么就是想纳个妾。如果是这样的,盛家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哪怕对方是国公府的嫡少爷,也犯不着拿唯一的嫡出大小姐去谋好处。 但如果是明媒正娶的话…… 一时间,俞九心乱如麻。 倒是小公爷身边的随从一脸的淡然,仿佛看出了主子时不时的抽风,对于他这些说辞适应良好,没有半点儿的慌乱。 再想想,那位爷连堂堂公主殿下都敢调戏,最后居然不光是全身而退了,还继续跟皇室相处良好,甚至连那位公主殿下都选择了原谅他。 所以,不就是突然对一个商户女动了心吗? 这都不是事儿! 随从们淡定从容的跟着主子,倒是想着回头写个信让人送回京城去,起码也要支会其他人主子一声。 结果,他们才仅仅只是个想法而已,转身小公爷就进了个文社,让人铺好文房四宝:“那个,俞老弟啊,帮哥写个信。” “你为啥不自己写呢?”赵闰土主动挑事,他当然知道了,现代人有几个是精通毛笔字的?能把繁体字全须全尾的写出来,就已经算是能耐人了。 哪知,小公爷比他更牛气。 当着文社其他文人的面,小公爷大声逼逼:“我不识字!!” 一副“我是文盲我骄傲了吗”的表情,甚至在其他文人震惊的看过来时,他才高傲的一扬头:“我爷是镇国公,我爹是镇国公,我早逝的伯父也是镇国公,将来我哥……是大将军!我们甄家满门忠烈,各个大字不识一个!哼!文人墨客有个鬼用,能上阵杀敌吗?” 赵闰土默默的退开了两步,他算是弄明白了,这人吧,大概是打算败活家产的同时,在顺便把镇国公府的名声也败活了。 不过这话要怎么说呢? 求仁得仁啊,自家宠出来的熊孩子,能怪谁呢? “俞老弟你帮我写,告诉我爹娘,我在这里爱上了一个女子,她值得用天底下所有的美好词汇去形容。她是我的光,我的电,我唯一的神话!看到她,我仿佛整个人都被雷劈了,她就是我心目中的……” “雷公电母?”赵闰土忍不住逼逼了一句。 小公爷被噎住了,愣了片刻后,他冲着赵闰土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赵家大少爷,你就是没打算考科举走仕途,要不然来年的状元非你莫属了!没错,我的心上人就是雷公电母,她击穿了我的心,我陷进去了。” 俞九:…… 国公府的随从:…… 文社老板以及在场的其他文人:…… 第149章 也许在这之前,大家还觉得小公爷刚才那句话是自谦了,毕竟这年头就算文盲再怎么多,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少爷,也不该连个大字都不识。 但眼下…… 自谦是不可能自谦的,毕竟能说出自己的心上人像雷公电母的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自谦这种行为的。 甄家的随从是想过要不要阻拦一下的,但很快他们就放弃了。 他们家小公爷是什么德行,外人不知道,自家人还能不清楚吗?算了吧,也许发生了完全不必要的冲突后还是没办法阻拦小公爷,不如直接躺平认栽,大不了回京以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国公爷,让主子们去烦恼吧。 就这样,在小公爷的大声逼逼之下,俞九认命的上前帮着代写家书。 文社里在场的其他文人墨客,刚开始也是考虑过要不要避开一些,因为人家是在写家书呢。但眼看着小公爷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再联想到街头巷尾经常出现的那些代写家书的小摊子,就感觉…… 人家都不尴尬,他们尴尬啥? 可话是这么说的,事实上多数面皮薄的读书人还是没能忍住。替人尴尬的毛病,古人也是有的。 就连自诩脸皮厚如城墙的赵闰土,在听了一会儿后,都忍不住往旁边走了几步,试图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跟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是一起来的。 “亲爱的父亲母亲,你们好吗?最近很忙吧?身子骨还好吗?我在这里还挺好,俞家九少爷待我如手足兄弟,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太牵挂我……” 俞九写书信的手都开始哆嗦了,愣是年纪轻轻就提前体验到了一把帕金森病的感觉。说真的,这确实是俞九头一次替别人写信,但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他觉得再来一次他受不住。 甚至于,眼下他就已经快绷不住了。 写完了一页纸后,眼瞅着小公爷还要继续他的废物式逼逼,俞九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好歹有点儿交情的赵闰土:“赵大少爷,您看您能否帮小公爷……” “我不会写字!”赵闰土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那可真的是脸不红气不喘,把谎话说得义正言辞,没有半点儿的心虚。 俞九肯定不信啊,他都准备跟赵闰土合作日禄题库教辅书系列了,还能不提前打听清楚赵闰土的情况? 赵闰土是书商啊!先不说他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汁,但最起码是肯定认识字的,不然怎么就鼓捣出了日禄题库? “赵大少爷何必自谦呢?我知日禄题库是您一手创办的。” “对,我认识字,但我不会写字!”赵闰土斩钉截铁的道,“不信你问小公爷。” 小公爷一琢磨,对哦,繁体字嘛,谁还不认识了?就算有个别不认识的字,结合上下文大概的猜测一下,不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真要写起来,丢笔画都是正常的,就怕直接给写成简体了,甚至于就算是简体字好了,也不代表就一定会写啊!用惯了各种智能手机的现代人,提笔忘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我认识,但我就是不会写! “没错!他不会写字!”小公爷秒速站队,又扭头看向俞九,“你也不会写字?没事儿,这里不是文社吗?那个谁,我看你像是有学问的,你过来。” 看个戏都能被抓壮丁的某位读书人蓦然一惊,本能的脱口而出:“我不会写字!” 其他人:…… 行吧,看出来了小公爷有多吓人了。 最后实在是无奈,俞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小公爷口述,他无奈代笔,足足写了四十页纸啊!虽然每一页的话也不算特别多,但四十页真的很吓人了。 与此同时,赵闰土也对镇国公府有了明确的认知,这个认知差不多就是相当于小公爷拿着户口簿一页页的翻给他看,让他认识一下甄家上下所有的人。 写完信后,俞九是真的帕金森了,右手直哆嗦,嘴角也忍不住抽抽着,就仿佛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一般,看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倒是甄家的随从很是乐呵,小公爷丢人是丢人,但丢的也不是他们的人,起码他们是省下了跟国公爷通风报信的活儿,毕竟小公爷自己就给招了。 从到省城后的所见所闻,到他对某个商户女一见钟情,再到他下定决心准备排除万难光明正大的迎娶这位商户女,以及他跟父母表示非心上人不娶的决心,还有最后他准备发愤图强的想法。 怎么说呢? 就算小公爷不是他父母亲生的,有这么个糟心娃儿也很吐血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甄家那边的嫡出子女年岁都不小了,包括小公爷的龙凤胎妹妹,也已经有二十一岁了。本朝还是崇尚早婚的,他妹妹早在五六年前就嫁出去了。至于前头的两个嫡兄也早已娶妻生子,甚至庶妹都嫁了好几个了。 当然,国公府作为一个体面人家,儿子和女儿自是分开来算的。小公爷不娶妻,完全不影响他妹妹的婚事,嫡妹都不影响,何况庶妹? 但他确实影响到了庶弟们的婚事。 用国公夫人的话来说,兄长尚未娶妻,弟弟们自是不着急。就有那不知内情的人催她也对三儿子的亲事上点儿心,私底下还怀疑她为了给庶子添堵,不惜耽误了亲生儿子的婚事。 唯独只有那极少数知情者,背后没少嘀咕国公夫人的刻薄做派,当真就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是自己亲生的半点儿不心疼,还往死里作践。 在一些富贵人家,当家主母苛待庶出子女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但一般来说,也不会做得太过分了。因为依着本朝的律法,庶女暂且不提,本来就是嫁出去的,哪怕是庶子好了,成亲之后也是得一笔安家费,然后分出去单过的。从此以后,本家是本家,他们就是旁支庶出了。 结果,国公夫人不光苛待庶出子女,连带养在膝下二十多年的养子兼侄子,都下得去狠手。关键是,小公爷这个人是任性妄为,但对父母倒是十分得孝顺。 这不,写了厚厚的一沓信后,小公爷不光是派人送了信,还附带了不少从省城购买的土特产,别说父母家里人人有份了,连带外祖父家里,都是一个不落的。 等东西送到京城后,只怕又是一场热闹。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 却说俞九终于摆脱了小公爷的折磨,听闻赵闰土说次日还要一起逛街时,他忙以家中生意繁忙为由,表示了推辞。 这话正中二人的心意,毕竟有俞九在,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至于随从什么的,小公爷是被家里人监视着,但还不至于连个自由都没有。像吃个饭喝个茶,让随从在外头等着,人家也是会照做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二人还是十分有默契的缺德了一把。 只听小公爷道:“你不同我们一起去了?可我在这里也停留不了多少时日的,待我回了京城,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再看到你,我的挚友。” 赵闰土本来是想意思意思挽留俞九一下的,结果差点儿被小公爷这话给恶心死。幸好,他发现俞九可能更觉恶心一些,毕竟这话是冲着俞九说的。 “有道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还有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赵闰土还是忍着恶心开了口,“只要小公爷您有这份心,想要再跟俞九少爷相逢还是很容易的。像您和俞九少爷这般美好的友情,也是世间罕见,令人十分羡慕。” “那可不!他是我兄弟啊!”小公爷伸手拍了拍俞九的肩膀,“没事儿,你要是忙就忙吧,我有空!等以后,我去你家那边找你,到时候咱们哥俩把酒言欢!” “……我还没走呢。”俞九捂着心口坚强的开口,“只是明个儿腾不出空来,过两日咱们再见面。” 撂下最后那句话,俞九赶紧跑了,他真的没有被感动,因为他俩只能算是童年时候见过几次面,连童年好友都谈不上的。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只会让他肠胃不适。 于是,赵闰土和小公爷两个站在街边,目送他窜上了马车,含泪挥手告别。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当你朋友也是真不容易,我现在开始同情陈梁了。”赵闰土见随从们都相距颇远,压低声音吐槽道。 小公爷却不这么认为:“陈梁是刘承宇的朋友,跟我只能算是熟人吧。他也没你想的那么惨,毕竟是学法医的,开玩笑也开不到他身上去。对了,陈梁还是单身狗吧?” “同是天涯单身狗,何必互相伤害呢?我劝你善良。” “真没想到啊,哥们你长得也不差,性子也可以,家里的条件是比不上我,但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对了,你还是家中唯一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当了家主……所以你是多没内涵才找不到女朋友的?”小公爷发出灵魂拷问。 “朋友,我妹叫赵桂枝。” “好的我懂了。” 赵闰土本来还想着,等打发掉了俞九后,就提醒一下这倒霉孩子,关于他亲爱的老妹儿早已嫁人一事。结果,这丫的不做人呢! 那你都不做人了,他觉得他也不必要这么善良的提醒了,反正等去了府城之后,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哪怕江二郎人在日禄书院,那他娘他奶他妹他弟和弟媳妇,不都在吗? 两人约定了明天再一起浪,之后不久也散了。 小公爷是特别想跟着赵闰土回去的,哪怕他说自家地方不够大,也想跟着去,还表示自己对吃住的要求都不高的,住客厅可以,打地铺都行。 但赵闰土拒绝了,还告诉他没必要急于一时,回头不是准备去府城吗? 也是。 就这样,小公爷被说服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闰土、石二苟以及陈仵作,三人轮番过来陪伴着小公爷在省城里浪。之所以说是轮番,也是因为赵闰土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赵家跟俞家的合作方案只能说刚开始接洽,假如没有小公爷横插一杆子,可能俞家那边就要吃掉大头了,大概就是俞家吃肉赵家喝汤。 但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公爷对赵闰土的态度不一样。再就是,俞九也有了旁的想法,因此对于跟赵家的合作方案多有退让。 又几天后,俞九收到了俞家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他看完后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命人准备贵重礼物,亲自登门拜访盛家。 盛凌云听到消息时,还道是俞九来找锦娘的,想起昨个儿听丫鬟说过,锦娘的病情几乎已经痊愈了,便命人去唤锦娘。 她本人则是先一步赶到了前院的正厅内,见到了携带诸多贵重礼物前来拜访的俞九少爷。 “你这是……”盛凌云还快速的过了一遍最近的节日,离得最近的就是端午节了,这当然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但显然不至于那么夸张。 等看了礼单,她更是不明所以。要知道,这年头最重要的节日就是春节了,也就是年礼才该是最为贵重的。但眼下,一个端午节的节礼都快赶上两倍的年礼了。 “这是赔礼。”俞九一脸的慎重,先冲着盛凌云郑重的鞠躬道歉,“盛家家主,请看在晚辈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不要迁怒于俞家。我们两家到底是亲戚,您有气可以冲着我来,千万不要影响到两家的交情。” “等等,你在说什么?”饶是盛凌云自诩见多识广,但眼前这桩事儿,确实让她很是茫然。 赔礼? 俞家或者俞九本人做了什么对不起盛家的事情? “我不能娶盛家大小姐为妻。”俞九一脸严肃的开口,“两家之前的所有约定都就此作废,为了弥补,俞家跟赵家的合作方案里,所有获利皆无偿送予盛家。” 啪—— 门外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就是丫鬟惊慌失措的喊着大小姐。 盛凌云扶额长叹,得了,啥事儿都能搅合到一块儿去。 抬头见俞九一脸的紧张神色,盛凌云先吩咐跟前妥帖的嬷嬷赶紧追上去问问情况,随后又问俞九到底是为了什么。 俞九自是不愿意说明真实缘由,只道自己思来想去觉得这门亲事不太妥当,又说一切都尚未摆在明面上,这都谈不上是退亲,只能算是亲事未曾谈妥当。 这话确实是在理,大概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桩事儿,盛家之后但凡给儿孙说亲事,都是不到妥帖了绝不会对外说道半分的。 盛锦娘和俞九的亲事自然也是如此,两家皆有这个意思,又因为盛锦娘的情况有些特殊,要提前商议的事情比较多,本来是准备一切都谈妥之后,俞家那边还会再派一个长辈过来,亲自向盛家提亲。 但现在,什么事情都尚未发生,确实谈不上退亲,只能算是没谈成。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 “家主就当是我年轻太冲动,比起退让这么多,我更希望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凡事以我马首是瞻,替我生儿育女照顾父母便可。”俞九顿了顿,又道,“此事我已经过家中应允,并非是我一人定夺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盛凌云当然不可能再逼对方改主意,不过她要求把所有的赔礼带走,盛家不差这点儿东西。 最终,尽管明着不算是撕破脸了,但俞九和他带来的贵重礼物,仍然都被“送”出了盛家的宅门。 得了消息赶到的小公爷一脸懵逼的看着……看着…… “他搞什么啊?” 盛凌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敢问小公爷,是不是对俞九说了什么?” “没有啊!”小公爷直呼冤枉,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倒霉朋友得罪了未来的丈母娘,划不来啊,当下他就跟俞九划清了界限,全然忘了前两天还在跟俞九依依惜别,说那是他的挚友。 屏退了左右后,盛凌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早在那天你在茶水间失态时,我就意识到俞九可能对你有什么误会。我没明着说,是怕说出来反而坏了事儿,又想着两个年轻人毫无感情基础,单凭几次见面就决定一生,确实是有些草率了,就索性看看他会怎么做。没想到啊……” “啥?”小公爷懵了,他觉得这些话拆开来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咋就那么奇怪呢? “我是说,他误会你喜欢我侄女了。” “呃,有一个问题。”小公爷满脸严肃的问道,“你侄女是谁?” 盛凌云就觉得吧,果然不能高看这群熊孩子,简直就是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我侄女!那天在茶水间里不是有三个女孩子吗?被你吓到瘫软在地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我侄女盛锦娘。先前我们两家准备撮合她和俞九,结果俞九好像是误会了,误会你喜欢锦娘。” “我不喜欢你侄女,我喜欢你闺女,妈!” 小公爷表忠心表得特别干脆利索,他举起手就要发誓:“我那天是看到了三个人,但我眼里只有我的女神,我只爱她,我非她不娶。妈啊!您想想看,我从现代追到了古代来,这份诚意难道还不够吗?妈!!!” 盛凌云:…… 她深呼吸一口气:“怎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闺女已经嫁人了吗?” “妈您说笑呢,您闺女……您有几个闺女啊!”小公爷顿时慌了。 “一个,两辈子就只有唯一的一个闺女。就她一个我都搞不定了,再多来几个,我不得疯了?” 还真别说,盛凌云疯不疯的还是未知数,但小公爷确实是要疯了。 “我女神嫁人了?新郎不是我?可我不是一直关注着她吗?以她那个爱显摆臭嘚瑟的性子,真要是找到了男朋友,她肯定发朋友圈啊!但没有啊,我一天看八遍,没有啊!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盛凌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爱到深处自然黑了。 听听这话,什么叫做爱显摆臭嘚瑟? 不过,说得真好,她家那个倒霉闺女的确是这么个玩意儿。 “如果可以发朋友圈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昭告天下的。但这不是没得发了吗?她不是上辈子找了男朋友,她是这辈子直接嫁人了。对方是个秀才,今年要考乡试了,而且她已经嫁人两年多了。” “我女神嫁人了,嫁人了,嫁人了……两年多?!他们谈了多久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 盛凌云也不想骗人家孩子,毕竟这人已经够倒霉的了,当下她便说了实话。 于是,小公爷就知道了,他女神是穿越后被人英雄救美了,然后就以身相许了。 他瞬间哭成了一只傻狗。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提前上了那艘船,在女神落水的那一刻,奋勇向前跳海救人! “这是乘人之危!妈啊,你仔细想想,你侄女谈个恋爱,你都说只见个几面是不妥当的,怎么能因为见了几面就定下终身呢?那还是你侄女,你就不管管你亲闺女?闪婚是不靠谱的,像这种叫做吊桥效应,她是因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心跳失控,这才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对方!” 听他这么一说,盛凌云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看来,我国的义务教育还是不错的,没有漏网之鱼。” 装傻和真傻是有着明显区别的,显然小公爷先前的行为只能说是在故意装疯卖傻。 瞧瞧,这下逼急了,他不是啥都知道了吗? 但可惜的是,小公爷并不感到高兴,他只是一脸崩溃的试图挽回自己的爱情:“妈!妈!!您再考虑考虑啊!女神跟一个古人是不会幸福的!那就是个土著,原始人!” 盛凌云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还是认为,每个人都有婚姻自由的权利。如果今天我女儿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那我肯定反对到底。除此之外,哪怕我真的不喜欢对方,大不了减少来往。” 小公爷:…… 多好的丈母娘啊! 怎么就不是他的呢!! 第150章 小公爷心态崩了。 老实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崩了心态,早在上辈子听闻翻船噩耗后,他就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无可恋的绝望悲伤。没想到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居然也跟着凉了? 尽管穿越之后发现自己的处境其实也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美好,镇国公府外表是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内里却是连芯子都已经烂掉了。 不过对于他本人而言,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所谓的来自于家人的伤害才是最伤人的…… 前提是要把那些人当成家人来看啊! 假如原先那个小公爷没被穿,蓦然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来自于养父母的伤害,甚至自己的长大过程中都充满了各种阴谋诡计,估计那人要么当场气死,要么就是个黑化的故事了。 但换成甄敬业这个穿越者,那就无所谓了。 哪怕知道了镇国公府内的各种腌臜事儿,也不妨碍他及时行乐。再说了,他又不是一个人穿越的,他是有能耐的兄弟和更能耐的表妹作为后盾的。 说真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发现自己是有所依靠的,那种底气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如果那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将后背交付的人,还是个地位颇高权势滔天的人,那就更可以放心大胆的作死了。 穿越的这两年时间里,他是玩得挺开心的,而且他本身个性中就有种戏精的成分,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被激发的,可面对成天对着他演戏的养父母和兄弟姐妹,他的戏瘾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谁还不是戏精本精了? 原先还想着,古代的生活哪哪儿都是不方便的,但事实上,甭管在哪个年代里,特权阶层的生活绝对是分外舒坦的。别看他仅仅是国公府的少爷,甚至没有继承权,但就是因为他这个特殊的身份,那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逍遥自在了。 本来,依着他这个年岁,毕竟刚穿越时,小公爷都已经十八岁了,放在现代那确实还是个孩子。可搁在这年头,十八岁啊,好多人都已经是孩子爹娘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面临催婚的问题,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国公夫人怎么着也得考虑一下面子问题,偶尔做做样子催催婚。可只要他一犯浑,作天作地的作一次,立马就能把催婚这事儿翻篇了。 这属于你我本无心,全凭演技强。 甄敬业愣是凭借着天赋演技,把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就觉得吧,假如哪一天自己又穿越回去了,搞不好还能进军一下演艺圈。旁的不说,演个混世魔王总是没问题的吧? 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过了两年,某一天他兄弟突然召唤了他,告知了可能在这个世上还有其他穿越者。 讲道理,他们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跟之前的翻船事件有关,更多的是怀疑当初送他们来古代的那一场车祸,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没了。 根据已是七皇子的刘承宇猜测,说可能他们这仨座位靠前的,估摸着是当场死亡了,所以一起穿越了。又因为他们仨本身就是表兄弟姐妹的关系,直接穿过来也继承了原本的身份。而当时在车上的其他三人,兴许并非是当场死亡的,也许是送医院后不治身亡了,或者更惨一些,成了植物人过了个一年半载的才凉掉的。 当时甄敬业就很佩服他兄弟,明明是无凭无据的事儿,他兄弟愣是分析得有板有眼的,就跟亲眼所见一般。 但甭管是作为上辈子的狗腿表弟,还是这辈子虽然成了表哥却地位落人一步的倒霉蛋,就算七皇子分析得没道理,他好像也只能照办了。 在离开京城到这里的一路上,甄敬业还认真的思考过,到底是哪个混蛋玩意儿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居然搞出了教辅书这种缺德冒泡的东西。但是吧,教辅书还好说,他们几个都是学霸,就算以前没涉猎过这个方面,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教辅书呢! 从小做到大呢! 那感情深厚得哟,多少时间都是单独相处的。 可如果说教辅书好解释,那么水泥红砖就很牵强了。当时那辆车上,只有甄敬业一个人是学建筑的,哪怕水泥红砖搁在现代并不是什么保密方子,但请问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提前预知自己要穿越了,故而特地背下配方吗? 再说了,你背下配方也不一定能做出来的,就现代那个环境,手残的人数可要远远高过于脑残的。 最终,在经历了种种波折之后,甄敬业发现老天爷还是爱他的,居然给他设计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剧本。 男女主角在接受了九九八十一关的磨难后,终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再度重逢了。 她依然是曾经的那个少女,他也是初心不忘的那个少年。 从现代到古代,这是多么玛丽苏的剧情呢! 这还能不是偶像剧的经典套路? 那一刻,甄敬业终于相信了那句心灵鸡汤。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再然后…… “所以我穿越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小公爷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精气神一般,彻底的蔫吧了,“如果老天爷并不是为了让我跟女神在古代重逢,那么又为什么要让我出现在这里呢?我不是男主的话,难道是男配?默默守护的痴情男二?还是说,恶毒男配!!” 盛凌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就感觉吧,她都不用开口,眼前这倒霉孩子就能一个人唱一出大戏,还是自导自演自编自唱的。 “我是恶毒男配!”小公爷猛的就来劲儿了,感觉精气神又突然回来了,“明白了,我终于理解我的人设。瞧瞧,我的出身地位那么高,我还有拥有一个那么凄惨的身世,我从小就被人欺骗,在谎言之中长大。爱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恨才能永恒的存在。所以,接下来我就应该黑化,黑化……下面是什么来着?” 盛凌云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才用一种怜悯傻孩子的口吻道:“你可以自己想一想,发挥你的想象力和聪明才智,我相信你可以的。” 这话她说得可太熟练了,毕竟以前她没少用这话激励自家的傻狗。 小公爷还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思考了起来,最终他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戏路。 “没错!黑化!我要强抢民女!”小公爷及时接收到了来自于未来丈母娘的危险眼神,他瞬间改口,“我要用我的真心感化女神,让她明白,古代土著压根就不适合托付终身,我才是她命中注定的金玉良缘!” 盛凌云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玉良缘这个词儿,是出自于红楼梦的吧?‘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省省吧,没好下场的。” “妈……”小公爷企图唤醒盛凌云的母爱。 但是吧,这招兴许对别人有用,可唯独对盛凌云是完全没用的。 第一,她亲闺女是个不省心的主儿。第二,她亲侄儿更不省心。第三,她老公家的侄儿更更更不省心。 哦对了,就连她穿越之后莫名其妙的又多出来了一个侄儿,盛锦娘啊,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辈子都饱受熊孩子摧残的盛凌云,绝对是最坚定的丁克理念拥护者。 孩子什么的,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没事儿别喊妈,有事儿也别喊! 想到这里,盛凌云决定把这玩意儿轰出去。她还特别认真的告诉小公爷,自己不是没理由的轰人,因为俞家跟盛家议亲这事儿吧,就算尚未对外公开,但在盛家里面却是有不少人都知道的。 俞九前阵子三天两头往盛家跑,还跟盛锦娘一起逛园子,甚至还见过了久病的盛家老太太。 有些事情就算没有明着说,但懂得都懂。 这下子,俞家那头歇了结亲的想法,偏生盛锦娘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只怕接下来还有的闹腾。而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俞九的朋友,再留宿在盛家那就不太合适了。 “……你走吧,去找俞九,就说你被我迁怒了,正好损他一顿,替我家锦娘出出气。” 就算是有实打实的理由,盛凌云还是很不高兴。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爱或者不够爱。当然,仅仅几次见面也确实谈不上什么情深义重,但俞九这副担不住事儿的表现,还是让人极为不齿。 小公爷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盛凌云让他闭嘴:“去找赵闰土!他特别爱钱,你又不差钱,知道该怎么办?俞家本来要跟赵闰土合作的,你去搞事去打劫,赵闰土一定会高兴的。” “然后我就可以通过走大舅哥的路线,从而得到我家女神的真心?”小公爷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他甚至还举一反三了,决定要跟着一起去府城,亲眼看看到底是个王八犊子临时插队截胡了他的女神! 大舅哥的马屁是要拍的,但丈母娘更不能得罪。 很快,小公爷就装出了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冲出了盛家的大门。至于他的行李,倒不会真的被丢出来,盛家没那么离谱,反正就是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出去。 不久之后,小公爷就带着满腔的怒火敲开了俞家在省城的别院大门:“你开门!俞九你个混蛋!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开门!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开门!!” 没等他把全场戏份都给唱完了,俞家的下人就跑来开门了。 一开门,看到是这位爷,又见他一脸的盛怒表情,顿时吓得啪叽一下跪倒在地,惶恐不安的开始磕头。 小公爷差点儿没被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给噎死。 就算已经在古代待了两年时间,但他还是不太习惯古人动不动就给他噗通一下跪了。尤其别看这年头的马路都是泥土的,但城里铺设的都是青石板。青石板的特性是大块且坚硬,确实是凹凸不平的,板子和板子之间还留有明显的缝隙,但有一点…… 那个硬度哟,比水泥都强了! 这哪里是啪叽、噗通下跪呢?这分明就是拿膝盖狠狠的撞击青石板,他都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了! “你家主子呢?我要找你家主子算账!”说着,他一甩袖子就冲进了俞家宅院,横竖俞九没带姐妹来,不怕冲撞了女眷。至于下跪的仆从们,等他走到看不见了,人家自然会起来的,又不是傻子。 只这般,下一个受到惊吓的人就变成了俞九。 俞九一面感到惶恐,一面又深觉委屈,他都已经这般“识相”的退让了,怎么这人还得寸进尺了呢? 再转念一想,好像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就是这么个无赖德行。 小公爷见着俞九就是一通猛烈输出,他是拿出了自己毕生的绝学,基本上就是玩吃鸡时听过的所有人身攻击,他但凡记得的都说了。 俞九从委屈到茫然,最后露出了一副被骂傻了的表情。 可就算接受了正面的攻击,俞九还是没闹明白,自己到底是为啥挨骂的。好在,小公爷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来自于丈母娘的考验,不就是帮忙出气吗?这样应该已经可以了。 自觉任务完成,小公爷终于主动揭开了谜底。 他告诉俞九,自己喜欢的是赵闰土的妹妹,而不是盛家的大小姐。偏生俞九这个混蛋会错了意,特地送上门去退了亲。这下可好,得罪了盛家家主,直接将他一脚踹掉,让他滚出去再也不见。 这还不算,小公爷早就知道了关于盛家和赵家的那二三事儿,考虑到这事儿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省城里几乎上了年纪的人都是知道的,因此他索性透了底:“赵家曾经做过对不起盛家的事情,就跟你这次的所作所为差不多的。这下好了,本来盛家和赵家已经言归于好了,我看这回彻底玄了。如果因为你,我求娶不到我的心上人,那你就屎定了!!” 俞九…… 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他脑子不太好使,需要缓一缓。 缓了半天,小公爷还趁着这期间出去喊了茶水点心过来,等他灌下了一壶茶水,又吃了半碟子点心后,俞九这才后知后觉的崩了心态。 “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欢锦娘?!” 小公爷心说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可这也不对啊!那天在茶水间,你都哭崩了,难道不是对锦娘一见钟情了吗?赵闰土的妹妹……赵家哪来的闺阁小姐?她那天也在吗?” 就跟小公爷眼里完全没有盛锦娘一样,俞九的眼里也没有注意到赵桂枝。 最惨的是什么呢? 小公爷只记得当时有赵桂枝,俞九也只记得茶水间里有盛锦娘。 但是…… 尤菜花尤神婆啊!在三个人的故事里,她才是最没有姓名的那个人。 就挺惨的,幸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甄哥,您看我还有机会吗?”俞九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小公爷正好觉得点心有些噎,拿了茶水打算顺下去。随着俞九的这话说出口,他一个没控制好,先是喷了茶水,之后又真的给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疯狂的咳嗽后,小公爷指着正厅的门,“你出去!出去!哎哟吓死我了。” 他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生怕背后是万丈悬崖。 在俞家闹腾够了之后,小公爷又急吼吼的赶去了赵家。 地址还是有的,因为赵闰土原先就邀请过他,打算过两天带他一起去府城做客。当然,做客是假,当技术指导才是真的。但不管怎么样,小公爷还是包袱款款的主动送上门了。 对了,他在离开俞家之前,还撂下话去,说俞九自个儿缺德在前,所以别怪他不念兄弟情谊,教辅书的事儿别插手了,敢插手就给你剁了! 俞九:…… 他真的不差钱。 日禄题库教辅书系列就算再赚钱,少了这一笔,俞家也不会吃不上饭,多了也不会因此发大财。 比起这个,他如今纠结的是如何跟盛家那头缓和关系。要不怎么说,亲戚之间若是议亲,就更得小心谨慎,一旦闹个不好,亲事泡汤了不说,只怕回头连亲戚都没得做了。 而且,他也确实是对盛锦娘上了心的。 不是不爱,只是比起家族和事业,他被迫现实了一把。 结果这事儿的反响真他娘的令人振聋发聩! “九少爷,您要不要去一趟盛家?”心腹询问道。 “先去书房吧,我得先将这个消息递给家里。”在心上人和小公爷临走前放的狠话之间权衡了一把,俞九再度选择了现实。他得先将误会以及真的得罪了小公爷这事儿告诉家里的长辈,至于要不要跟盛家继续之前的议亲,也得等长辈许可了再说。 从长计议,此事宜缓不宜操之过急。 问题是,盛凌云还打算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要不然她干嘛要让小公爷跑这一趟?真的仅仅是单纯的为了出气而已?抱歉,她没有那么幼稚。 她想的是,基于此事是个误会,假如误会解除后,俞九能够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立刻更正,把态度摆出来,让盛家以及盛锦娘看到他的诚意,那么这桩亲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但机会往往时稍纵即逝的。 盛凌云看着天边的云彩,假如在夕阳西下之前,俞九都不曾亲自赶来,那么这桩亲事就可以了结了。 正在此时,管事来汇报消息。 据盛家派出去的人回来所说,小公爷离开盛家后就直奔俞家别院,在门口又是拍门又是大吵大闹,最后进入了俞家后,只待了两刻钟时间就扬长而去,直奔赵家小宅。 至于俞九少爷那边,一直不曾出门,倒是有俞家的随从快马加鞭的出了城门,看方向似乎是去俞家本家送信的。 盛凌云冷笑一声:“行了,以后不必再跟俞家来往了,具体操作参照二十年前的赵家。” 管事:…… 懂了,就算之前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会儿也全都懂了。 其实假如搁在上辈子,俞九还是有机会的,哪怕他是个妈宝男爸宝男,都没啥的。不就是事事都要询问家中长辈吗?一个电话过去,就算隔着太平洋都能立马找到。通过电话,得了建议,怎么着都赶得及在日落之前拜访盛家的。 偏偏眼下是通讯格外落后的古代! 俞九啊,一首凉凉提前送给你吧。 + 此时的赵家。 赵闰土目瞪口呆的迎来了包袱款款的小公爷。 准确的说,去开门的是石二苟,毕竟赵爸爸又不会干管门这种事儿的。石二苟一开门,一看到来人,再看到来人脚边的大包小包,啪叽一下就又把门关上了。 他转身大声逼逼,一副唯恐一门之隔的人听不到似的,甚至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声音洪亮的咒语。 “爸爸!!那狗比来了!他还带来了很多行李,大包小包的!我猜他一定会告诉你,他被盛家扫地出门了!他肯定还会说已经跟俞九割袍断义了!他现在啊,无家可归就要流落街头了,求你行行好收留他!收留他……” 这声音响亮的,都快产生回音了。 关键是,小公爷已经麻了,他也是没想到,看起来血统那么纯正的二哈,居然把他要说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 比起自己无话可说,他更介意的是,一个二哈啊,凭啥能够猜透他的想法?难道说…… 再度开门时,是陈仵作把他带进去的,只带了人:“狗子你去把人行李拿进来。” 石二苟探头出去:“你的随从呢?你那么多的随从呢?我们家庙小,容不下那么多的随从。” “我知道,所以我提前把随从打发走了,他们现在都去天香街那头了。”小公爷斜眼看了看石二苟,眼神里充满了高级狗子的骄傲。 天香街并不是客栈,而是一整条的秦楼楚馆,当然也有比较高雅一些的所谓茶馆、乐坊、舞坊等等。但总归是那个意思,懂得都懂。 陈仵作听了这话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人带到了正厅里,让他等着!等赵闰土回来! “啊他不在家呢?”小公爷很是失落,“那你妹在家吗?对了,陈梁大哥!我求求您跟我说句实话,你妹真的结婚了吗?” “对,结婚了嫁人了,咋你不知道吗?” “没人告诉我啊!” “可她不是一直梳着妇人头吗?”陈仵作发出了灵魂拷问,“你别告诉我,你压根就不知道古代发式代表的含义。不应该吧?镇国公府不教这个?” 其实还是教的。 古代何止是各种发式代表了已婚未婚的含义,事实上卖身的奴仆发式都是不同的。除此之外,贫富也能从发式上面看出来,还有衣裳的样式、料子、花纹、配饰等等。 这里头有特别多的说道。 小公爷不能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儿,因为他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他也不能说清楚这个规矩,因为原主是个连公主都能调戏的混蛋,才不会在乎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以说原主才是那个真正看淡一切的人。 原主已经没了,留下他吃够了这人世间的苦楚。 等赵闰土回家后,听小公爷讲述了他今天遭受到的苦难之后,赵闰土立马神采飞扬,整个人仿佛瞬间焕发了青春一般。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来,让我们一起高歌一曲,来,由我先起个头!” 小公爷就不明白了,他都那么惨了,怎么赵闰土这混蛋还有心思高歌一曲呢?但当歌声响起来的时候,尽管他的内心非常苦涩,但还是忍不住唱起来了呢! 赵闰土是这么唱的。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 小公爷边伤心边忍不住跟大家一起高歌起舞:“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这大概就是烙刻在DNA里的记忆吧。 第151章 这一刻,小公爷终于清晰的明白了,何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赵闰土笑得有多大声,他就哭得有多惨烈。 见他这样,像赵闰土那种欠得要命,还脸皮比城墙还厚实的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不好意思的。但赵桂枝就不一样了,她就算再迟钝,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啥。 准确的说,是为了谁。 但她又的确对小公爷没感觉…… 这不就尴尬了吗?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要说小公爷才是那个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在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甄敬业时,就先遇到了赵桂枝。 他俩同在一个大学城里,就算分属于不同的大学,但大学啊,跨专业、跨年级,甚至跨大学谈恋爱都不算什么的。正好,这俩年岁也相当,甄敬业是跟陈梁一个年级的,因此在上辈子他要比赵桂枝大了两级,也就是两岁的差距。 差两岁算得了啥呢?很正常呢! 年岁差不多,身高也合适,家庭情况也属于比较接近的,加上甄敬业还是陈梁的朋友,哪怕陈梁并不承认,但最起码也是同学吧。 总之,客观的来说,这两人是很适合的。 问题就在于,谈恋爱它不是相亲呢,它不看两人是否条件相当,看得就是感觉。 而赵桂枝对这人没感觉。 那可不?她要是有感觉,还能折腾到古代来? 赵桂枝嘴上说着不想谈恋爱,其实就是没碰上中意的,就她那性子,真要是哪天对某人一见钟情了,分分钟扭头倒追对方。 所以说,就算甄敬业占尽了一切优势,但赵桂枝不喜欢有啥用呢?假如说,没有翻船的意外,再过个三五七年的,又恰好碰上那种催婚跟催命似的父母,那么兴许两人还能凑到一起去。 然而,没有假如。 赵桂枝很想安慰安慰这倒霉孩子,可她原就不太擅长安慰这种事儿,偏生她那个缺德哥哥还在那儿扯着嗓子高声唱着喜庆的歌,她就感觉吧…… 做人要学会正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可以不做,但同时也应该发挥自己的特长,做擅长的事情。 比如说,怼人。 “你能不能憋唱了?本来一首喜气洋洋的歌,从你嘴里一过咋就那么吵呢?吵得我脑瓜子疼!” 所以说,人类的悲伤确实是不相通呢,起码赵桂枝就十分嫌弃她那个聒噪的老哥。 赵闰土是那种随便几句话就能扫兴的人吗?他不会的。 听到赵桂枝这话,他反而愈发嘚瑟了,招呼大家高声歌唱,还抽空回怼了他老妹儿:“你哥我都那么惨了,就不兴我听了好消息乐呵乐呵?你没听他说吗?你那个二胎妹妹又失恋了。” “人家失恋你嘚瑟个啥?你就不能当个人吗?就算她是你前任,你就不能像个爷们那样,盼人家点儿好?再说了,她失恋又不代表就要嫁给你了,她疯了吗?” “那代表我又有机会了啊!”赵闰土不干了,喊了他便宜闺女过来,“菜花你说,爸爸是不是就要给你找后妈了?” 尤菜花会给他面子吗?有求于他的时候,那是必须要给的,但眼下真的犯不上。 因此,她耿直的道:“爸你没机会的,起码这半年里是没有的。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你是情场失意事业红火。至于半年以后嘛……” “没事儿啊,我可以熬个半年!我等得住!” “那也没戏。” 赵闰土突然就丧了:“闺女啊,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的。” 尤菜花掰着手指头跟他讲道理:“干我这一行的,除了靠天赋之外,分析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咱不说别的,就单说你这个事儿,人家是没给过你机会吗?给了啊!头一次是盛二胎主动追求的你,都考虑到你胃口不好,特地把饭菜煮软了喂给你吃了,结果你没答应。” “那我肯定不能答应呢!” “所以她又退让了啊!你不愿意招赘,那她就下嫁,一切好商量嘛。结果你做了什么?你拒绝了,严词拒绝了,说什么都不答应。这是第二次。” “事不过三呢!” “对,就是这个道理。事不过三。”尤菜花掰起了第三根手指头,“这第三次就是盛二胎她姑又给了你一次机会,都把盛二胎送到你跟前,创造机会给你俩培养感情了。那你是怎么做的?爸爸啊,你千万别忘了,你这人是主动性单身,所以就算到最后成了个老光棍,你也别怨天尤人的,你啊,就是活该!” 赵桂枝大力鼓掌:“菜花花说得好,你就是活该!” 作为一个被动型的单身狗,陈仵作冷笑一声:“对,活该!” 石二苟本来是想帮赵闰土的,但他真的没胆子招惹他姐。就在他犹豫之时,小公爷边抹泪边表态:“太过分了,太欠了,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你!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好的姻缘,你自个儿拒绝了,还老盼着别人不好,你说你贱不贱呢?” 好了,明白了,更大的金主爸爸发话了。 这一刻,石二苟俨然忘了他刚才还当着小公爷的面啪叽一下关上了门,他只迅速跳了阵地:“就是就是,做人也得有底线呢!” 赵闰土傻眼了:“那、那也不代表我完全没机会了啊!” 说着,他还拿眼去搜寻同盟军,在一群忙着数落自己的人里头,那个唯一不吭声的赵爸就显得如此的鹤立鸡群。 当然也可能是鸡立鹤群,但不管怎么说,一眼看过去,他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顿时,赵闰土被这种浓浓的叔侄情分所感动了:“二叔,我就知道只有二叔你懂我。你说,我还有机会对不对?” 赵爸茫然的抬头,随后以慢动作摇了摇头:“没机会,你肯定没机会了。看我不就知道了?盛家那边的做派太绝了,给你机会的时候你要是不好好把握,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对哦,赵爸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然因为拒绝盛凌云的人是原身而不是他本人,其实要说机会,他倒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但赵闰土看起来时凉透了,透心凉的那一种。 赵桂枝还趁机扎心,扭头对小公爷说:“你再仔细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妹相处一下?兴许你俩能看对眼呢。” 小公爷就感觉,这刀子不光是冲着赵闰土去的,更像是一把双刃刀,把他和赵闰土捅了个对穿,直接扎成了冰糖葫芦。 他当然知道赵桂枝说的妹子是谁,正因为知道,他才更难受:“我看不上你那二胎妹妹啊!” “唉,那就没辙儿了,你还是节哀吧。” “女神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换个男人吗?你跟那个土著……”小公爷真的不想成为守护型的痴情男配,他想着要不干脆黑化算了,但黑化这种事情不光跟智商有关,还跟性格有关。 你见过哪个逗比突然某一天黑化了呢? 他就算真的黑化了,那也是变成黑巧克力! 甜心可口,就是不够吓唬人! 赵桂枝虽然对他这个人没印象,但也不是真的不认识他,只是属于见过几次面但完全没能在心里留下痕迹的那种人,况且她也知道那是她表哥的朋友。 是这样的,假如这人是她堂哥赵闰土的朋友,那就不好意思了,缺德鬼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呢?但她表哥就不同了,作为家里难得的靠谱人士,赵桂枝还是很愿意给面子的。 因此,她也不恼,只笑着建议道:“那我还建议你考虑一下盛二胎呢,你考虑不?” “没感觉啊!” “对嘛!” 道理它就是那个道理,谁还能说不是呢? 小公爷彻底颓废了,当然他原本就很颓废,这么一看也差不多。倒是那边的赵闰土终于找回了做人的感觉,起码不再高唱着好日子了,而是跟陈仵作商量着啥时候回去。 陈仵作继续冷笑:“你啥时候回去跟我有啥关系?我大姑已经帮我找好关系了,告诉你吧,我又要高升了!” 啥玩意儿? 甭管在哪个年代,升职加薪总归是个好事儿。搁在古代自然也是如此,哪怕陈仵作这个工作性质非常之特殊,但…… 能升职总归比原地踏步来得强吧? 小公爷这时候终于稍稍稳了稳情绪,其实也不是很稳,而是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说完正事以后,再继续悲伤。 因此,他举手道:“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呢!” 赵闰土瞪眼:“啥意思?哦对了,你是小公爷啊,你干了啥?” “倒是没干啥,只是表达了对他的欣赏,并且邀请他去京城。”小公爷老老实实的开口道,“我其实跟陈梁也不是很熟,只是知道他是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学霸。再就是,虽然我还没跟刘承宇通过消息,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要知道陈梁也在这里,搞不好能拿我换他。” 小公爷的专业能力倒是不弱,但他的出身是个巨大的问题。 作为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出三少爷,他可以成为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也可以在京城里到处惹是生非,甚至哪天他要是抽风了,突然想要上进了,只要理由足够,那都是可以的。 独独不可能重操旧业。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切的事情都太透明了,完全没可能接触到这些事情上来,无论是土木工程还是简单的一些材料再加工,对他来说,都是不可能碰触的事情。 假如说,七皇子有能耐坐上那个位置,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惜,他虽然贵为皇子,但依旧离皇位很远,本朝的太子是皇后所出,皇后论娘家倒是比不过其余四妃,但皇后嘛,后族反而不需要那么出众。 除非再度发生巨大的战乱,不然七皇子是没那个可能登位的。而一般来说,天下大定之后的前头一甲子,该是最太平安逸的时期了。本朝建国也不过才三四十年,天下大定更是最近这二十来年的事情,再说了,七皇子还真就没那份心。 种种缘由交织在一起,都预示着小公爷上辈子的专业算是白瞎了。 所以,拿一个没用的表兄弟换取大学霸陈法医,相信七皇子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法医啊,那不单单是仵作的问题,陈梁是医学生,只是在深造的时候,主攻法医而已。有他在,不光本朝的仵作水平可以有巨大的提升,同时他还能发扬先进的医术,哪怕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仪器,但对于现代的那些医学理念,消毒卫生创伤处理等等,他都太擅长了。 反正怎么看,拿小公爷换陈仵作都是一笔巨划算的买卖。 陈仵作叹道:“你不错啊,起码很有自知之明。不过,谁家还没个蠢弟弟呢?要是能拿我弟换别人,就算换个你,我都是愿意的。” “那不能,一般人就算喜欢二哈,也不会真的动心养的。” “也是,我叔婶确实不是一般人呢,他俩还生了二胎,也不怕再生出一个纯血统的二哈来。”陈仵作就很佩服那俩人,一想到过个几年又会出现一个二哈,他就觉得留在省城会是一个好主意。 小公爷也道:“那你先留在省城吧,等我这趟办完事情回到京城后,再把你的消息亲口告诉刘承宇。他虽然没有继承权,但其实也是个实权皇子。他在文人那头挺有口碑的,跟太子的关系也很好,到时候让他想办法给你弄到刑部去。” 陈仵作扭头看他:“我有一个问题,你为啥要把我弄到刑部去?” “法医不是搞这个的?行政破案呢!” “刑部又不管破案的,人家是判案的,还有修订律法什么的。你可以理解成法院,但具体职责还是有所区别的。管破案的是大理寺。”陈仵作都佩服他了,“其它朝代暂且不说,起码在本朝,象征着公检法的是大理寺、督察员和刑部。当然还是那句话,具体肯定还是有区别的,但刑部确实不管破案。” 小公爷:…… 娘哟,丢人了,他丢大人了,还是在女神的面前丢人了!! 陈仵作只是简单的帮他指出了错误,也免得这混蛋真的把自己丢到了刑部去,万一真的去了,搞不好他就要面对同僚在那儿刑讯逼供了,这个他是真的受不住。他可以面无表情的去解剖尸体,但受不了看到活人被折磨。 如果说陈仵作还算是善良的,那么赵闰土就是缺德到家了。 他先是放声大笑,随后又高声对赵桂枝说:“老妹儿,我觉得二郎还是不错的,至少我跟他聊起来的时候,他啥都知道一些。不像这位仁兄……” 赵桂枝扭头怼他:“你没人要!”又冲着她爸道,“你也一样!” 尤菜花用咏叹调朗诵道:“看,这感人肺腑的兄妹情!啊,还有孝感动天的父女情!” 确实挺感人的。 哪怕还没孩子,赵闰土都已经从石二苟和尤菜花身上,清晰的体会到了当老父亲的难处。 他正了正脸色:“行吧,反正也没旁的事儿了,过两日咱们就回府城去。好久没看到我那宝贝闺女了,回头我给她多买点儿礼物。” 说完这话后,他飘走了。 小公爷就纳了闷了:“他还有别的闺女?不是,你们到底穿来了多少人?也不对呢,穿来再多的人,他不还是老光棍吗?” 赵桂枝冲着他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能说啥呢?难不成说她夫家的小姑子被傻狗和傻狗媳妇儿带劈叉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都跑了这么久了,幼娘那孩子应该已经被带回正道了吧? ……这还真不好说。 赵闰土先前说过两日就回去,但实际上没那么快。 俞家那边原先已经准备好了跟赵家联手,一起合作教辅书系列,当然内容方面肯定是要赵闰土拿主意的,俞家就是准备拿现成的,然后把整个省城的市场让给他。 但如今,再想这么做肯定是不成了,小公爷不干呢! 如此这般,光为了这桩事儿又扯皮了好几日,等这边弄明白了,盛凌云那头已经彻底心凉了。也不是说她本人心凉,而是盛锦娘。 盛锦娘也是个烈性的姑娘,先前她其实真不是非要嫁给俞九的,但俞九表现出来的诚意,让她产生了些许愧疚,就仿佛对方是诚心诚意的谈一桩正事儿,只她还整日里琢磨着那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儿。反正,她总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再加上俞家的门第原就要比盛家高,她是准备要嫁过当人媳妇儿的,又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做得不好遭人诟病,还想着俞家和盛家商定的条件,只要她生了两个儿子,就能让第二个儿子跟盛家姓。 那万一她没生出两个儿子呢?万一她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呢? 纠结来纠结去的,结果压根就没等她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好了,不用纠结了,人家左思右想权衡再三之后,不要她了。 盛锦娘早在那一天回了自己院子后,就砸了一堆的东西。 砸完后,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哭开了。 能被她精心收在房间里的东西,先不说贵重与否,那都是她的心爱之物。是一点一点的收集起来的,每一样都有自己独特的回忆。这下好了,亲事没了,心爱之物也没了,本来就很生气的她,那天更是气得吃不下饭。 等盛凌云过去一问,好家伙,据说一开始是被俞九气的,之后又被自己气到了,气来气去的,直接给气饱了。 本以为她会跟往常一样,气两天也就没事儿了,偏生其他几房还不安生,自个儿不好出面就派了媳妇儿出面叨叨,直接把盛锦娘叨叨烦了,跑去盛家老太太那儿躲清静去了。 躲清静是一回事儿,继续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及至俞九终于把这烂摊子收拾完毕了,也接到了来自于家中长辈快马加鞭传来的信件后,再度去盛家登门拜访时,却被告知已经被列为了不往来户了。 俞九当场傻眼。 更傻眼的还在后头,有那一心想同他交好的盛家庶子,私底下偷偷跟他碰面,告诉他盛锦娘跑了,去外头散心了,据说是家主亲自安排的,没人知道她跑去哪里散心了,甚至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和她的奶嬷嬷。 与此同时,一辆刚出城门不久的马车上,盛锦娘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俞九那个混蛋!亏得我还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对我的喜欢,结果呢?他真的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口口声声给我画大饼,给我勾画将来的生活……我呸!” 赵桂枝热烈鼓掌,夸她说得好棒棒:“没错!这人就是虚伪,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要编排谎话,非说自己爱得深沉,非你不娶,然后扭头就变了脸。翻书都没他翻脸快!那就是个臭不要脸!” 尤菜花也附和的狂点头:“就是就是,还不如赵爸爸呢,他虽然是个卑鄙小人,但他卑鄙得光明正大!” 啊这…… 盛锦娘本来是想点头的,但点到一半就顿住了,疑惑的看向尤菜花:“那我干嘛要拿这两人比呢?” “我们这不是在帮你分析吗?”赵桂枝也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她本来是想给她哥捣蛋的,但没奈何,她哥太擅长糖衣炮弹了,这真不是她不够坚定,实在是她哥给得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她家太后娘娘居然也觉得还可以再给一次机会?当然,这一次条件就要苛刻太多太多了,但希望还是有的,赵闰土表示这次一定会把握住的。 尤菜花听着这话题似乎要跑偏了,赶紧帮着圆回来:“二胎妹妹……不是,哭包妹妹,咱先不管你以后咋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个俞家九少爷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盛锦娘疑惑了:“你怎么知道的?” “小公爷说的!”尤菜花简直就是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的经典案例,“他说那个俞九老带他去秦楼楚馆,还要请他去画舫里玩,请了一堆的舞娘穿着很少很少的衣服,围着他们跳舞。对吧,桂枝。” 突然被点到名的赵桂枝愣了一下,然后猛点头:“那可不!连小公爷这种身经百战的人都夸了俞九少爷,说他真的非常可以,特别会玩,浪得飞起。” 盛锦娘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也是,能跟小公爷交上朋友的,还一口一个兄弟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赵桂枝&尤菜花:…… 虽然但是,小公爷好惨啊! 正在被她们深深同情着的小公爷,其实也没多惨。这会儿,他正在前头那辆马车上,同行的人还有赵闰土、赵爸以及石二苟。 本来还有陈仵作的,但他又高升了,留在了省城那头,可能接下来还会回府城交接一下,可这趟回程确实没有他。 赵闰土和赵爸此时是作为两位吃瓜群众的,小公爷虽然没有教材,但他不愧是专业人士,空口讲课的能耐也是很不错的。 至于石二苟,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啊! 没想到在从孝义镇赶往府城的路上,他老姐的男人江二郎给他和三郎上了一路的课,更没想到这种惨烈至极的事情,居然还有进化版的。 江二郎讲的是诗词歌赋啊! 大不了就背呗,问题不大的,江二郎对石二苟的文化水平是有着很大误区的,因此绝不可能让他自己去写什么诗词文章一类。充其量就是诗词赏析,理解诗词的意义,再就是背诵了。 这些能同土木工程的专业理论课相比吗? 石二苟是真的没想到,在马车上听课这种事情居然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更恐怖的是,之前好歹陪同的只有三郎,本来是还有个钱货郎的,但他后来不是跑了吗? 同辈倒是没啥,长辈要是不靠谱也没啥,而现在居然是他听着小公爷讲课,赵闰土和赵爸目不转睛的看着,从眼神到表情再到肢体语言,无一不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等终于到达府城时,石二苟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老姐有毒吧? 她喜欢的人和喜欢她的人,都他喵的不是正常人! 总结一下就是,他姐不是正常人,也可以缩写成…… 他!姐!不!是!人! 第152章 在这之前,石二苟从未觉得补课有多吓人。 作为一个从小就暴露了学渣属性的人来说,补课这种事儿不就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吗?假如他是那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那兴许还没那么夸张。可谁让他有一对学霸父母呢? 他爸妈作为知名高校的教授,别的人脉或许没有,但找个补课老师别提有多容易了,毕竟本身他们就是圈子里大佬级别的人物,只要他们放下自己的面子,什么补课老师找不到呢? 也因此,石二苟是一路饱受摧残着长大的。当然,他小时候补课的氛围还没那么浓烈,小学生压根就没有补课的说法,就连他这种家庭的娃儿,那都是从初中,严格来说是从初三才开始正式接触补课的。 初三补了一年,高中补了三年,先不说花了多少钱,单就是他爸妈贴出去的脸面,估计就不老少了。 最终的结果也是非常喜人的,他居然考上了大学! 甭管那个大学评价如何,那也是个大学呢!关键他运气好,调剂过去的专业还非常棒,土木工程怎么说都不算是冷门了。 于是,他那对告知父母心满意足的放生了他。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放生的结果会那么惨烈,毕竟在正常人看来,你都考上大学了,又没指望再继续考研读博深造的,所以高考结束了,肯定是放松了。 石二苟家里虽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他家确实不穷,加上他这人是学渣了点儿,但品性还是不错的,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别人高考结束后还跑去网吧通宵呢,他却是拿起柜顶上已经结了蜘蛛网的篮球,一溜儿烟的下楼找人打篮球去了。 本来就心大的狗子父母,自然就很放心的让他去浪了。 当然,他俩也不是完全袖手不管的人,经常性的也会看一下狗子的朋友圈,见他进了大学后,几乎每天跑篮球场,之后又参加了轮滑社,就连放假都是跟哥们一起去滑雪的。 也行吧,在父母接受了他是个学渣之后,对于他这些爱好,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还能咋地?那会儿再生二胎也来不及了呢。 谁能想到呢…… “你是猪吧?你自己说实话,其实你压根就不是狗,你就是猪。”小公爷看着车窗外府城的景色,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之情。 一行人已经进了府城的城门,距离赵府是还有一段路的,但估摸着也快到了。明明已经在旅途中晃悠了好几日,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可小公爷完全不感动,他只有满脸的绝望。 石二苟心里嘀咕着怎么能人身攻击呢,他都已经是傻狗了,这会儿连狗籍都要被开除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呢! 心里是不停的叨逼,但他并不敢说出心里话,因此他只道:“对对对,您说得对。” “你真的上过大学吗?虽然你那个大学并不咋样,但也没有那么离谱吧?”小公爷扭头看向赵闰土,“哥们,跟你打个商量,你看这样行吗?给我换个徒弟,我看你就可以凑合一下。” 赵闰土微微一笑:“我比他更不如。” “但我宁可从头开始教,也不想教一个傻子啊!” “没事儿的,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不是一直想要给自己换个爸爸吗?没问题的,他以后就是你儿子了,记得给他买几个橘子吃。” 小公爷并不想要儿子,更不想给这傻子买橘子,在意识到换人无果之后,他都想跳车了:“不然就算了吧,你想发财咱们可以另外想辙儿,我看教辅书就挺好的。回头,我跟刘承宇商量一下,让他给你写个序言?” “这个可以有。但儿子你也不能丢。” “……我穿越就是为了来遭罪的吧?”小公爷都迷茫了,别看他穿的身份是挺不错的,但谁家一穿越是在案板上的?当然他也不是在案板上,他只是被人摁在了凳子上打板子而已。 一穿越就是先挨板子,挨完板子还要挨骂,关键是这年头的医学太不发达了,天知道光是为了养伤,他反反复复的遭了多少罪。 外伤敷药疼得他恨不得二度穿越,等稍微好点儿了,又开始疼兼痒,加上他当时只能趴着休息,那苦逼的感觉,简直没谁了。 除了要养外伤之外,他还要吃药。中药很苦,这个事儿属于常识,种花家的儿女们人人都知道的。但古代的纯中药,跟现代还是有区别的,尤其国公府里的人是用小炉子熬出来的,那味道啊,不光是苦,还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葩味道。他在吃了几天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吃药坏胃口。 不是啊!正常人谁吃了这种东西,都不可能再吃得下饭了,那是恨不得把胃整个儿吐出来,翻过来仔细冲洗一番,才能去掉的苦味啊! 所以,等他后来发现自己的身世有问题,人设方面的问题更大,但没关系,他彻底的放飞了自己。跟其他人不同,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心虚,他觉得就是原身和原身的家人坑了他。 苦逼的日子过了两年,小公爷也是真的没想到,他先前都已经苦成这样了,出了一趟院门,还能苦上加苦。 是的,不光石二苟觉得人生了无希望,小公爷也是这么想的。 赵闰土还安慰他:“你以前看过那些辅导孩子写作业的家长被气得心梗住院的视频?你就当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再说了,你这人也不好养呢,这叫做风水轮流转。” “我是坏!不是蠢!” 因为过于气氛,小公爷都懒得解释那是原身的问题,他直接表示,坏和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品性问题,后者是脑子有问题啊! 石二苟瑟瑟发抖,但他还是觉得应该为自己说两句:“我姐夫也给我补过课,他就没你那么凶。” “啥?!” 这话可算是彻底的捅了娄子,小公爷当场跳脚,但因为车厢内部的层高实在是有些不太够,他一脑门撞到了车厢顶部,捂着脑壳壳哎哟了半天,气急败坏的道:“你等着!我必须给你教出来!在这儿要是没教我,你就跟我上京城!学完了,学好了,学出师以后再回来!” 赵闰土笑倒在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就连赵爸都忍不住开始捂脸叹气,心说见过蠢的,没见过能蠢成二狗这样的。在小公爷跟前提什么姐夫啊!这是上赶着找抽吧? 石二苟人都傻了。 他其实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上一次从孝义镇赶往府城的路上,他姐夫确实给他补过课的。补了一路呢,虽然并不是一对一的,因为当时还有个三郎在,但一对二也没差吧?当时他觉得他姐夫有毒,特别烦人,但如今想想,他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道理很简单,以江二郎的为人,他是不可能直接开口骂人的,他连三郎都是委婉的训诫,又怎会直接对着石二苟开骂呢? 再说了,江二郎又不知道全部的情况,在他的认知中,石二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泥瓦匠,从小就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因为本人相当上进,跟着学了几个字,还学得十分不错。 江二郎还曾经拿石二苟训斥过三郎,他觉得三郎的先天条件要远比石二苟更好。 要知道,三郎是六岁多就开始上学堂的,尽管石坪村的村学也没有多好,但那也是正经的学堂,先生的基础学问还是相当不错的,作为一个启蒙老师,他是非常合格的。 结果呢? 三郎是比石二苟好上那么一点点,但结合三郎在村学念了七八年,又去镇学读了一年多,在这期间身为哥哥的江二郎还对他单独辅导了很久…… 这么一比,三郎他羞愧不羞愧呢!他居然只比石二苟好了那么一星半点儿! 说真的,三郎到底羞愧了没有,谁也不知道,但二狗子确实挺心虚的。 就感觉吧,自己好像真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但他嘴硬啊! “我姐夫就是比你好……姐夫!”石二苟突然愣住了,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向外头,“我姐夫来了!” 赵闰土赶紧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叮嘱道:“你别瞎逼逼啊!我可以叫他妹夫,但你别乱叫。你的身份是你爹。” 一旁的赵爸只觉得脑壳壳疼:“啥玩意儿?啥叫他是他爹?” “他们一群人不知道瞎编了什么玩意儿,我记得我跟二叔你提过啊!二狗子冒充了桂枝的幺舅,还是桂枝她小姨亲口承认的幺弟。还有,陈梁算下来是桂枝的表舅,陈梁的爸妈是桂枝的妹妹和妹夫。对了,还有二狗子的爸,是桂枝的表叔,同时也是你的好兄弟,据说感情比亲哥俩还要好的那种表弟。” 赵闰土停顿了一下,认真的询问赵爸:“叔你听懂了吗?” “……就这样吧。”听没听懂有啥区别吗?赵爸选择咸鱼躺平,并在石二苟向他投来同情的眼神时,讥笑道,“你有空就同情同情你自个儿!等着吧,接下来你就该重温高三生活了。” 恶毒的姑父!! 石二苟好气啊,心说怪不得我姑不要你! 可惜,还是那句话,他也只能在心里叨逼两句,并不敢真的说出口。 而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赵闰土所在的这辆车先停在了赵府门外,赵爸作为长辈先下了马车。 马车外,江二郎恭恭敬敬的等着,他身畔还有王有粮,也就是江五叔。看到赵爸下马车,二郎只是恭敬的扶他下车跟他问好,倒是王有粮激动得两眼泪哗哗:“哥!哥你可回来了!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呢!” 正准备第二个下马车的小公爷身形顿了顿,扭头看向让开的赵闰土,真心诚意的道:“果然,谁家都有个蠢弟弟。” 赵闰土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那不是我家亲戚,他是我二叔的结拜弟弟。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他其实是我老妹儿公公的亲弟。”顿了顿,他又道,“看到没,那个就是江二郎,我妹夫。” 小公爷冷漠脸。 就在此时,第二辆马车也停了,车上的人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 赵桂枝欢呼雀跃的跑过来,大声唤道:“二郎!!” 江二郎循声回头,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车厢里的小公爷彻底迷茫了,他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说,就连马车都不想下来了。 赵闰土见状,长叹一口气,人形播放器同时开启:“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第153章 原本,小公爷对江二郎这个抢走了自己女神的土著男人,充满了无限的怨念。 这种怨念并不是针对江二郎本人的,而是无论赵桂枝嫁给了谁,只要不是他,他就会产生这种怨念。 从省城到府城的这一路上,别看他一直在折腾石二苟,但对于他来说,补课是挺糟心的,但并不会真的往心里去。要知道,现代社会那些为了给孩子辅导作业而直接进抢救室的人,多半不是被孩子气的,而是意识到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蠢货,绝望到进去的。 但石二苟蠢成啥样儿,跟小公爷完全没关系,甚至退一步说,就算水泥红砖都劈叉了,赚不到钱了,那他也是不痒不痛的。 不好意思,兴许原身有很多缺点,但独独不贪财。 也因此,这一路上小公爷一面给石二苟补课加开骂,一面也在脑海里想了诸多的法子,一想到自己即将直面女神的混账男人,他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但说实话,他也确实是没料到,这才刚到,就能看到江二郎,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他,江二郎很忙的,忙着为即将到来的乡试做准备。 乡试嘛,他理解为高考,那忙得不见踪影也是很正常的……啊呸!连高考都没通过的渣渣居然也能染指他女神! 带着满腔的怨念,小公爷毅然决然的准备下马车跟江二郎展开殊死搏斗! 结果呢? 他人还没下车,就被女神扎心了。 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 “哎哟!”赵闰土从马车上仓皇的跳下来,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一般,他脚才刚落地就飞快的跑了,整个人完美的诠释了何为屁滚尿流。 江二郎惊讶的看过去:“何事?” 赵爸忙着安抚他那个蠢弟弟,压根就没空帮忙解释,再说了,赵闰土这不是全须全尾的下来了吗?看他跑得如此之快,就知道铁定没事。 当下,赵爸随口道:“他尿急。” 啊这…… 好像这个理由也勉强说得过去。 江二郎当下就不再追问了,揽着赵桂枝就往府里走。 其他人也纷纷下了马车,一时间完全没有人想起,自家车队里还有一个贵客。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想到。 幼娘高高兴兴的冲上去:“锦娘你来了!我可想你了!” 赵桂枝看了江二郎一眼,后者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无奈的解释道:“可能她俩年岁更相近一些,更能聊得来?” “也是,三郎也更喜欢二狗。”可能这就是智商的圈子吧。 这厢,幼娘欢喜的迎了上去,表示锦娘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跟她住一个院子。又问尤菜花,赵爸爸去哪儿了。 尤菜花又没听到刚才那番话,下意识的看向头一辆车,幼娘因为出来晚的缘故,跟赵闰土刚好错开了,见尤菜花看向头车,还以为赵闰土在车上没下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大声唤道:“爸爸你怎么不下来?” 小公爷啊,他眼瞅着赵闰土屁滚尿流的跑了,石二苟稍后也下了车,竟是没人给他递个台阶让他也下去。正坐在那儿赌气呢,他就听到了那一声唤。 要不怎么说乡下人大嗓门呢?幼娘那嗓门跟她娘她奶比起来,那是啥都不算的,可她这么嗷了一嗓子,还是把准备下车的小公爷吓到了。 “喊谁呢?我不是,我没有……我啥时候有那么大的闺女了?”内心受到巨大震撼的小公爷探头一看,顿时更大的惊吓迎面而来。 幼娘啊,她今年都十二岁了,因为最近两年吃得好,营养那是够够的,她整个人往上窜了一大截,看起来比之小姑娘更像是一个大姑娘了。 小公爷捂着心口喊冤:“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噢。”幼娘先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探头往车厢里张望了几眼,问,“赵爸爸呢?” “谁啊?赵二老爷不是在那儿吗?” “不是他,是赵闰土。” 小公爷:…… 我以为我俩都是单身狗,结果你偷偷脱了单还焗了油,哦不,是偷偷生了娃儿。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打死!” 当下,也不管有没有人递台阶了,小公爷利索的跳下马车,整个人跟脱缰的野狗似的,飞快的窜走了。 而此时,赵桂枝和江二郎都已经往府里走了一段路了,就看到小公爷“嗖”的一下窜过去,边跑还边嚷嚷着:“赵闰土你个瘪犊子!纳命来!” 赵桂枝沉默了一瞬,她刚才差点儿以为小公爷是冲着她身边的二郎的,还想着怎么打圆场呢,结果人家直奔赵闰土。 哦,那就没事儿了。 “这是做什么?他来找舅兄算账?怎么没人拦着他?”江二郎很是惊讶,显然他没有见识过单枪匹马冲到人家家里找家主算账的情况。 就算是在乡下地头好了,那也是纠结一帮子亲朋好友站在们外头或者院坝上,高声叫嚣的。断没有就一个人冲进来的,这跟千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赵家只是主子少,下人可不少。 赵桂枝忙道:“闹着玩儿的,你不用管他们。” “是朋友?” 那就算赵桂枝脸皮再厚,也没办法承认那俩是朋友。她犹豫了一下,想着横竖是要说出实情的,便索性直说了:“追着我哥喊打喊杀的那人,是从京城来的,他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江二郎:…… 他想要静静。 不过至少解了他的困惑,怪不得赵闰土跟前那么多随从护卫,没一个人上前拦着。也是,谁敢拦着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呢? “你也不用太在意,他虽然被称为小公爷,但其实是家中的嫡出三少爷,并不是继承人。而且他是来送钱的,我哥乐意挨揍。”尽管赵桂枝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但以她对老哥的了解来看,绝对是她哥主动犯贱了。 想想之前,她爸和她哥久别重逢,她哥就努力了一把,最终得偿所愿,被她爸揍成了猪头。 只能说,大概有些人就是欠的吧。 “舅兄也是不忘初心。”江二郎叹道。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也活该赵闰土会发财。 两人继续往二门方向走去。 结果,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叫骂声。因为太熟悉了,赵桂枝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干啥呢?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是赵府!堂堂赵府是你让到处撒野的地方?你还追着人家赵大少爷打,你疯了吗?报官,一定要报官,叫官老爷把你抓去!打板子!关大牢!” “对!抓起来!太不像话了,刚才他差点儿还撞到我!” 等赵桂枝和江二郎疾走两步赶到前头时,看到的就是江母逮着小公爷就是一顿喷,而一旁的江奶奶也袖着手帮腔。 至于赵闰土,则是一副傻眼的表情。 天知道他刚才回来时,虽然跟幼娘错开了,却碰上了慢悠悠往前头赶的江母和江奶奶。那他肯定是要跟老人家打个招呼的,这一招呼,江母就问他事情办妥了没有,还说三郎虽然人蠢了点儿手笨了点儿性子还懒散,但没关系,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江母已经好好收拾过三郎了,保准还给他一个能耐的手下。 赵闰土还懵着呢,他恍惚间想起来了,赵桂枝去乡下地头送王有粮跟江家人相认,估计后来就是把人带回来了,但因为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去省城了,就没碰上。 不过,这点倒不是很重要,重点在于…… “您还帮我收拾了三郎?他怎么了?他不是挺好的吗?”三郎啊,帮他写作业本和卷子,以一个小智障的角度,来测验题目是否符合标注的难度,同时还要计算时间,比如一份考卷能否在半天里面完成等等。 这个活儿重点不在于有多难,而是够笋。 几人才刚说了几句话,小公爷就杀了过来。瞅准目标,二话不说就把赵闰土给揍了。 江母赶紧上前阻拦。 还真别说,小公爷白瞎了他武将世家的出身,被一个乡下农村老太太直接擒拿住了。当然,关键原因在于,他也不敢太挣扎,他倒是不怕江母,因为江母看起来就是个敦实的小老太,但旁边还有个江奶奶呢。起初,他还挣扎了一下,差点儿就把老太太给撞了,好悬没给他吓死,立马束手就擒,站在原地挨骂。 然后,他就等来了他女神和女神的土著男人。 小公爷曾经脑补过各种见面场合,他应该如何放狠话,除了狠话之外,还有最后不得不认输时,让江二郎一定要对他的女神好,不然他就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结果一切都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赵桂枝第一时间关切的走到江奶奶身畔:“他撞着你了?奶奶你没事儿吧?” “差点儿撞着我,我没事儿。可他刚才揍了你哥!” “哦那没事了。”赵桂枝并不关心她哥,还转过来身叮嘱道,“你要揍他能不能挑个适合的地方?我们家没有演武场,你们去客院那头打吧。最好是挨着府医的那个院子,方便大夫开药。” 小公爷:…… 赵闰土:…… 这话的意思,是劝他们直接去急诊室门口打架吗?万一打出问题来了,也方便抢救? 虽然这话经不起细品,但小公爷第一时间表示遵命:“好的没问题,我们这就走。” 倒是赵闰土不敢置信的看过来:“妹儿啊!你咋就忍心看着你哥挨揍呢?我打不过他啊!” “那你就让人把他轰出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没钱赚,有啥呢?” 赵闰土飞快的改口:“挨揍就挨揍吧,正好坐马车久了,我骨头疼。来来,小公爷咱们走,我领你去找府医,咱们好好活动下筋骨。” 当下,赵闰土哥俩好似的揽着小公爷的肩膀,把人强行带走了。 而此时,江二郎在确定母亲和祖母都没事儿后,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娘:“娘,你知道你刚才骂的是谁吗?” “不是一个二流子?”江母一脸的不以为然,虽然她这会儿已经明白自己可能有所误会了,但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她训人都训习惯了。况且,跟骂三郎比起来,刚才那些话都不算啥。 江二郎看了赵桂枝一眼,示意她来说。 可赵桂枝却是满不在乎的说:“也没啥,不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吗?我瞅着他也没比三郎聪明到哪里去。” 当然也没比三郎笨,毕竟这个家里,只有虎头虎脑比三郎笨,连石二苟都比三郎强。 是的,三郎就是那传说中的智商标杆。 大概是因为赵桂枝说得太过于自然,江母起初还没意识到问题:“不就是国公府……哎哟二郎扶我一把,二郎媳妇你刚才说啥?他是谁?国公府又是啥?那是不是比县太爷还强?” “县太爷跟国公府咋比呢?”哪怕赵桂枝至今对于古代的一些官阶还是一头雾水的,但县太爷她还是懂得,七品芝麻官嘛。 至于国公府…… 托红楼梦的福,就算她不知道别的爵位,起码国公的爵位她是相当清楚的。 镇国公府应该跟荣国公府差不多吧?或者要更好一些,因为人家到现在才第三任国公爷,其中第二任和第三任还是兄弟关系。也就是说,上一任要是没有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的话,镇国公府可能也就刚传到第二代。 那不就是荣国公府最最牛逼的时候? 生怕江母没受够刺激一般,赵桂枝又补充道:“郡守大人都不配跟国公爷相提并论,人家可是国公爷!能进宫见皇帝陛下的人!对了,小公爷的亲姑姑还嫁到了宫里当妃子,他亲表弟是七皇子,亲表妹是那个啥啥公主来着……” 行了,不用说了,江母吓得原地劈叉。 “我刚才骂、骂他了!” “听到了。”赵桂枝觉得应该对婆婆给予一定的鼓励,“您骂得真好,一看就是特别有骂人经验的。最近三郎没少挨骂吧?虎头不在您跟前,三郎承受得也太多太多了。” 江母找到了罪魁祸首:“没错!就是因为骂三郎骂多了,我才骂顺口了!都是三郎的错!” 这话…… 连大孝子江二郎都没办法赞同。 而这时,幼娘等人也慢悠悠的过来了,看到他们还颇为惊讶:“你们不是走了有一会儿了,怎么堵在二门外说话呢?” 江母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了幼娘的手:“幼娘啊!你娘我闯大祸了!” “咋了?”不止幼娘十分惊讶,连带跟着一道儿过来的尤菜花、盛锦娘并二狗子和赵爸等人都跟着愣住了,不明白她好端端的待在府里能闯啥祸。 “我啊!我刚才骂了那个小公爷!咋办呢?”江母十分惶恐,她还是没办法代入国公府那么高的层次,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把县太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幼娘奇道:“小公爷是什么?” 好在,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知道小公爷是什么,甚至还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没事儿,回去歇着吧。”尤菜花上前挽住了江母的胳膊,“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回头帮您摸个牌?” “好好。”江母诚惶诚恐的点头,倒是一旁的江奶奶看起来十分得淡定,仿佛那都不是事儿。这么一看,江母就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还是她婆婆稳得住。 结果,等一行人回去后,坐下来喝了茶吃了点心,聊了一会儿天,又上了午饭,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接风宴。吃完后又消了消食,准备各自回屋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江奶奶冷不丁的开口:“我的老娘啊!老三婆娘你是不是刚才骂了贵人呢?我的乖乖,祖宗哟!你咋那么能耐呢?” 在场众人:…… 好像找到三郎那么笨的原因了呢。 + 回到府城后,日子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正轨上。 当然,日常的小闹腾还是少不了的。 像江母因为被小公爷吓到了,哪怕事实上是她骂了人家,可她还是胆战心惊的。得亏之后没几日,赵闰土就把小公爷和石二苟一起打发了,毕竟他把人忽悠过来,本来就是有目的的。 留在府上能干啥?当然是早日去城郊的庄子上,改良水泥和红砖的配方。 又因为小公爷不可能在外头停留太久,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也不搞突击补习那套了,直接让小公爷确定水泥配方,教会石二苟怎么会就行。至于红砖的事情,暂时先放放,主要是红砖一烧就是一窑,开和烧都需要时间。再者,比起水泥的重要性,红砖反而是可以代替的。 而这个事儿最关键的点在于,怎么把小公爷身畔的人忽悠过去。 幸好,在关键时刻,赵桂枝的大舅和大舅妈度完蜜月回来了。 就是周生生和钱货郎。 这俩真不愧是顶尖戏精,以及正事儿干不了歪点子一大堆。 在他俩的安排下,小公爷的那些随从护卫误以为赵闰土在城郊的庄子上搞了有颜色的事情,打算邀请小公爷去私家庄子里浪。当下,他们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一点儿也没起疑心。 最后那点才是最为重要的。 依着小公爷的人设,他做出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只要他坚定的想做一个事儿,没人能拦得住。但如果到了那一步,那些效忠于国公府的随从护卫们肯定是要通知镇国公府的,为了将保密工作做到最完美,安抚他们也是很有必要的。 反正只需要让那些人觉得小公爷又不知道抽什么风了,这样就没事了。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来庄子上玩泥巴了。”小公爷说着还瞥了赵闰土一眼,“对吧,赵泥巴?” 赵泥巴这个外号,是周生生和钱货郎叫出来的。 先前排练时,小公爷跟那两位见了几次面,得知他俩居然是陈梁的父母后,小公爷当场就被震住了。 基因啊,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为此,小公爷还特地安慰了石二苟:“我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万一你孩子聪明呢?” 石二苟压根就没听懂,主要是他满脑子都是各种公式,从高考结束后就再没出现过的脑容量不够的感觉,又再一次卷土重来了。 “你想想,你父母都是高知学霸,而你……世界这奇妙啊!” 确实挺奇怪的,因为你压根就想象不到你会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突然对人生有了新感悟的小公爷,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知道了赵闰土除了土疙瘩这个小名之外,还有赵泥巴这个外号。 于是,小公爷玩泥巴玩得格外开心。 “对了,猹!你说你就这么跟着我跑出来了,那我女神的二胎妹妹咋办?你不是说要追她吗?” 赵闰土沉默了。 这个问题问得太扎心了,他确实是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追到盛锦娘。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最起码也要留在赵府内。平常在园子里偶遇一下,刮风下雨关怀一番,天气好了出门逛逛街…… 想要追人,那至少也要制造相处的机会吧? 毕竟,反面案例就摆在眼前,赵闰土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可更现实的一点也来跟前,小公爷不可能一直不回京的。他家里人未必是真的担心他,但假如他迟迟不归,家里长辈怕是要以为他在外头闯了弥天大祸。那接下来就不是派遣护卫的问题了,可能就真的要通缉他了。 这其实也是关键的一环,但这一环是摆在后头的,小公爷必须先回京跟七皇子见一面,把各项事情都沟通妥当了,那接下来就可以搞事了。 虽然也可以通信,但因为小公爷本人就是万众瞩目的,而七皇子又因为尚未大婚的缘故,人在宫中,信件递进去还真不能保证无人偷看。 最保险的还是当面交谈。 于是,摆在赵闰土面前的就是两个艰难抉择。 是事业要紧,还是爱情至上。 换个人就该纠结起来了,但谁让眼下做出选择的人是赵闰土呢?只说一点,他人如今在府城郊外的庄子上。 懂了吧? 对于他做出的选择,竟无一人赶到惊讶。 尤菜花更是直言,早就一个月前她就知道赵闰土会这么干。她的牌崽崽不会骗她的,至少在半年内,赵闰土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总结一下就是他会暴富,暴富,暴富!! 那既然是暴富了,他做怎么选择还用问吗? 赵闰土还特地解释了两句,他说小公爷留不了多久的,他要赶紧把水泥配方敲定了,不然下回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光这个理由肯定还不够,于是他又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亲爱的老妹儿。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赵桂枝那是一脸的懵圈,完全不明白赵闰土在事业和爱情的抉择上,自己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难道是传说中那个讨人厌的哥控小姑子? 赵桂枝表示她被恶心到了。 她只差没发毒誓了:“我既不是哥控也不是弟控,对我来说,我的兄弟们能够娶到媳妇儿,是我两辈子最大的心愿!两个单身狗哥哥就不说了,你看二狗子就知道了,从我得知他找了女朋友后,我对他女朋友比对他本人还要好。为啥呢?” 尤菜花抢答:“因为弟媳会跑,弟弟不会!” “因为我觉得吧,关爱智障人人有责,要是把菜花花这个小智障给吓跑了,我上哪儿再寻个傻妞妞赔给二狗子呢?”赵桂枝满脸真诚的看向尤菜花,“菜花花你是最棒的,你千万不要抛弃你的二哈啊!” 一句话骂了两人,赵桂枝也是个人才。 对弟弟是这样,那么对哥哥当然也是如此。 赵桂枝从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不让哥哥谈恋爱,甚至会因为哥哥谈恋爱而吃醋的极品小姑子。她就觉得吧,人家已经很惨了,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再说了…… “盛二胎啊,她虽然不是我妈亲生的,但她是我妈一手养大的。所以,四舍五入她就是我的二胎妹妹了。哥,你做好准备迎接极品大姨子了吗?” 赵闰土无言以对。 他只能强行解释:“我是为了你才把小公爷调开的,但这事儿跟盛锦娘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想啊,他是你的追求者,真要是天天跟你在一块儿,二郎会怎么想呢?” “二郎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那还能不是因为你哥我反应快?你就没想过,他本来是打算揍二郎的,结果为什么把气撒到了我身上?因为我豁出去了,为了我老妹儿的幸福,我故意拉了仇恨。” “啥情况?这事儿我没听过,你展开了说说。” 赵闰土当然是展开了说,他说了自己不做人在小公爷被冰冷的狗粮拍一脸时,他充当了人形播放器,高声一曲《他一定很爱你》。 听了他这话后,赵桂枝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故意讨打这种事儿。” 求仁得仁,求锤得锤。 那么同理可证,赵闰土求打也就能够得到打。 尽管自家老妹儿完全不领情,但赵闰土还是带走了小公爷。让赵桂枝和江二郎过他们温馨幸福的二人生活。 ……怎么可能! 江二郎也很忙的,他是要高考的人! 哦不,他是要考乡试的人! 眼下已经是五月里了,而乡试的时间都是在八月里的。 这要是放在赵桂枝他们的上辈子,教室后面那大大的黑板上就该挂出倒计时九十天了。甚至有些不做人的学校可能会在大门口就立起一个LED的广告牌,早不早的就开始倒计时。让所有来上学的学生在进校门的那一瞬间,就浑身一个激灵。 就仿佛,这里压根就不是学校,而是生命的终点。 倒计时这玩意儿太吓人了,以至于闲得腚疼的钱货郎,自掏腰包请人做了一个简易的。 毕竟,他也做不出高档大气的来。 就是一个能立起来的大板子,上面挂了那种一天撕一张的老式日历。当然,肯定不是日历,而是很可怕的数字。 在样品出来后,周生生觉得这玩意儿相当振奋人心,大手一挥又让人做了十个,其中有一个还是特大号的,一起送到了日禄书院。 等赵桂枝知晓这事儿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江二郎返校第一天,就被这玩意儿糊了一脸,哪怕他心态都算是好的,都在书院门口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书院这是在搞什么。 他的同窗好友郭十六郎乐呵呵的跟他分享了善心人的美好举动,还特地告诉他,给书院捐这些东西的,是赵闰土的朋友。 “这些东西?” “除了书院门口,还有每个书舍里都有。对了,他们还送了一些可以摆放在桌面上的小台历,做得挺精致的,左边是倒计时,右边是白纸,还能写一些今日待办事宜。” 郭十六郎拿了自己的给江二郎看:“你也可以要一个,他们赠送了很多。” 说实话,江二郎并不是很想要。但瞅着大家都拿了,他也随大流的拿了一份。到手里后,他才发现这玩意儿确实做得挺精致的。 顿时,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他媳妇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某些人做缺德事儿就是认真! 江二郎忍不住露了笑意,又问了郭十六郎他不在书院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有需要补的笔记等等。 是的,他先前是请假回家了。 原本就因为赵桂枝要带着江五叔回老家认亲一事,他跟赵桂枝已经有月余时间没见过了。算着日子她也该回来了,结果回家一看,媳妇儿又跑了。 因为是临近乡试,功课反而不那么紧张了,毕竟这会儿再教新知识也没什么意义了,主要还是将时间花费在巩固旧知识方面。再就是对于一些不懂的问题,可以询问先生,也可以跟同窗探讨。 总得来说,最近几个月都还是比较自由的。 江二郎索性让他弟帮忙盯着,毕竟赵家人要是回来了,肯定会有随从提前过来通知的。一有消息,他就跟书院请了几天假,回家去了。 这大概就是男主的自觉吧。 哪怕他其实并没有疑心到小公爷身上,毕竟那厮见天的跟赵闰土扭打在一起,对江二郎是冷着脸的,但只要一想到小公爷的身份地位,就感觉冷脸都不算什么了。 再对比一下动不动就挨揍的赵闰土,江二郎真没感受到小公爷对自己的恶意,他反而觉得舅兄也太惨了,为了挣钱可真够拼命的。 人各有志,对于赵闰土视财如命的性子,他倒是没说什么。反而还因此得到了激励,认为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些,假如他的上进心能跟赵闰土的赚钱决心比,那说不定这次乡试就有希望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把玩桌面倒计时台历时,他媳妇儿又搞出大事儿了。 本来,赵桂枝就是随口一提她以前高中不做人的校长。没想到就提醒了她大舅,之后又间接激发了她大舅妈,搞出后面这些事情,是当初的她所完全没有料到的事儿。 可紧接着,她又反过来从周生生拿给她的小玩意儿里得到了启发。 “对哦!这年头的学生太不幸了,连点儿好的文创用品都没有。瞧瞧,想要练字都只能买纸,买回来的纸都不能立刻使用,还要拿裁纸刀裁开来。就说这个墨汁啊,又要自己磨,春夏秋也就罢了,冬天不得冻住?” 钱货郎初时没明白她又想搞啥,但出于对这个缺德外甥女的了解,他接口道:“我也觉得是墨汁更方便一些,但那玩意儿不好储存吧?会臭?” “墨汁也不方便,不还得用毛笔蘸着使吗?我记得不是有种自带墨水的小毛笔吗?叫啥来着……算了,叫啥不重要,就是类似于水笔和钢笔那种,直接往笔杆子里灌墨水的。” “那不还得吸墨?”钱货郎对于钢笔的印象还停留在年轻时候,毕竟他一贯不学无术,上了年纪后压根就懒得写字了。 于是,赵桂枝就跟他科普了墨囊的重要性,对于像她这种懒人来说,可以更换墨囊的钢笔简直就是跨时代的发明。 其实水笔也不错,但写起来没有钢笔舒服呢! 钢笔再好,吸墨就很烦,所以她学生时代宁可使用触感不好的水笔,也不想用钢笔。 叨叨了一通后,钱货郎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了那句懒人改变世界是什么意思。”又扭头对周生生说,“我觉得这个可以有,哪个年代的读书人都不穷的。再说了,平常写字是无所谓,那要是考试呢?方便才是最重要的。” 周生生也跟着点头:“不止是考试,出门携带也很方便。而且这个比起水泥红砖,技术性就不是那么强了,可惜咱俩都没用过,不知道怎么搞。” “菜花花肯定用过!她还会画画,让她画出来给你们看!” “对,到时候挣了钱分给她一份。”周生生微笑的看向赵桂枝,“外甥女……” “叫姐!” 周生生被噎了一下,干脆跳过了称呼这个话题,只道:“你还有什么缺德冒泡的主意?都跟我们说说。真的是,差生文具多,我记得你以前就老上网买各种本子啊笔啊,你妈说你买回来就是摆着看的,压根就不写字。” 赵桂枝深呼吸一口气:“老妹儿你懂个球!不过文创用品确实是个大坑,你们也可以搞一些本子,怕毛笔字浸湿后面的页数,也可以做一些垫板。然后本子嘛,封面可以设计一下,弄得好看一些,买本子不就是图封面好看?垫板也是一样。” “还有笔啊,笔杆子上能做的文章太多了,我买笔都是挑颜值高的。甚至还可以搞一些联名款,这年头没有二次元了,那就跟日禄书院合作啊!或者弄一些状元笔,金榜题名文创用品套装……” 周生生边听边点头,钱货郎也是听得格外认真。 俩口子一致认为,赵桂枝这哪里是五行缺木了?她这就是五行缺德! 当然,心里话还是暂时别说了,至少在讨着主意之前,不能说。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赵桂枝又告诉他们一些文创用品别具一格的坑,比如说手账坑、治疗拖延症的坑、自律的坑等等。 其中自律的坑是最棒的! “就那个自我本,每年出一份,从新年的第一天开始记录。这玩意儿吧,我年年买,但从来不写完,最多也就写一个月,再多肯定是没有了。一本还巨贵,便宜的也要一两百。每年都写不完,但我明年还是会买,就感觉新年新气象,明年就要重新做人!” 结果没有一次能成功做人的。 “还有倒计时本,跟你们之前做的台历也有共同之处。不同的是,像什么二十一天习惯养成,一百天自律指南,上面也就是标注个日期什么的,卖的就比别的本子要贵很多。关键买的人还多呢!” “对了,日程本,上面标注了每天上午下午晚上的时间段,让你填写今天要做什么事儿。基本上,我填完就相当于做完了,感觉自己好棒棒,然后就去鼓捣吃的了。” “这些都可以弄出节日限定套装来。什么春夏秋冬四季来一套,二十四节气来一套,端午中秋来一套,过年再来个喜气洋洋的。甭管哪个年代,学渣都比学霸多。” 周生生猛点头:“那可不,你哥成绩那么好,他用的一直都是最便宜的本子和笔。不对,他都懒得买笔,直接就买那种一百支的笔芯,用完换笔芯。” 赵桂枝:……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她的笔都没有用完过。 “说起这个。”周生生突然陷入了思考之中,停顿了半晌后,她迟疑的看向赵桂枝,“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说!”文创用品的坑她可踩得太多了,问她准没错! 谁知,周生生却问:“我家好大儿呢?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钱货郎也跟着恍然大悟:“对啊!你哥咋不见了?” 第154章 赵桂枝特别心疼她表哥。 想想自家蠢得离谱的小老弟二狗子,再想想死要钱凑不要脸的堂哥赵泥巴,赵桂枝就感觉自己能摊上一个靠谱的兄弟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儿。 有多不容易呢? 在赵桂枝的心目中,她表哥几乎能跟她妈相媲美了,都是千顷地里唯一靠谱的主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看向周生生的眼神都不对了:“我说生生丫头啊!” 周生生瞬间拉长了脸:“这会儿也没别人,你婆家人更是一个都不在,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尊重点儿?以前还管我叫大舅妈,现在就变成生生丫头了?” “上辈子的事儿还拿到现在来说道?你就扯呗。再说了,咱们都回来多久了?半拉月将将一个月了,我哥都带着那俩跑庄子了好多日子了,就连二郎都回书院了,你俩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好大儿?”赵桂枝十分心疼她表哥,这当爸妈的也太不靠谱了,还不如她爸呢! 钱货郎也在那儿嘀咕:“就是!咱们先前就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又出门度蜜月,这都回来多少天了,你咋就没想起儿子呢?” “你闭嘴!我起码想起来了,你呢?要是我提起来,你还能记得自个儿有个好大儿?”周生生扭头就开怼。 赵桂枝在一旁吃瓜看戏,看够了这才慢悠悠的给了消息。 陈仵作啊,他又高升了。 从最初小镇上的杀猪匠,到后来去了县城当了县衙门的仵作,再通过赵闰土的牵线搭桥升到了府城里继续当仵作。而如今,甭管他有没有借盛家的名头,事实就是他又升职了,跑省城里当仵作去了。 其实,甭管是先前赵闰土帮他牵线搭桥,还是如今盛家借了势给他,干仵作这一行,没点儿本事那是不可能的。外在的帮助顶多也就是块敲门砖,他能步步高升,只能证明他自个儿很能耐。 看石二苟就知道了,半吊子的水平,哪怕赵闰土给地方给人给材料给钱,啥都给了,结果制作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合格。 赵桂枝对她表哥那是充满了信心的,就感觉回头他搞不好能改变整个法医史,再出书立传,说不准以后就是历史书上的名人了。 “对了,小公爷也说要他回头收拾收拾去京城那头,他跟七皇子本身就是好友,看来咱们家往后最出息的人就是他了。”赵桂枝总结道。 结果,她这话换来的是周生生和钱货郎有志一同的大白眼。 这俩人不光翻她白眼,还理直气壮的道:“咋滴你才知道你哥是咱们家里最有出息的人?这不是上辈子就知道的事情吗?” 赵桂枝:…… 行叭,这么说也没错,就是欠了点儿。 “你俩以后甭管是想度蜜月还是想搞事业,千万记得一个事儿,不要老跟我哥混一起,我说的是赵泥巴。学啥不好,非要学赵泥巴的嘴欠!唉,赵泥巴啥都好,可惜好好一人,居然长了张嘴!” 叹着气,赵桂枝走了。 留下周生生和钱货郎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周生生才道:“你外甥女真的是老赵家的人,她就没点儿自知之明?赵泥巴是嘴欠,她就好了?” 钱货郎却是说起了别的:“你别管那俩人有多欠,还真别说,比起咱们家,赵家人就是会做买卖。赵泥巴就不说了,你看桂枝,随口瞎扯淡都是个好主意。正好,咱们这两日去她和赵泥巴鼓捣出来的美食街和游乐场瞅瞅,玩是其次,看他们咋坑钱!” 周生生一点就通:“然后咱们学着点儿?” “那可不!” 俩人瞬间达成共识,又想着背地里偷师可能不光需要厚脸皮,也需要智商。可前者还能凑一凑,后者那就不是努力就能达成的事情了。 最终,这两人决定邀请赵桂枝一起去,但又不能只邀请她一人。好在,周生生跟江家那边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完全可以邀请江奶奶一起的。加上又是出门逛街游玩,强度也不大,再说了,到时候可以准备轿子的,真的走不动就歇会儿让人抬一会儿。 商量到最后,出行名单里不光有赵桂枝和江奶奶,还有江母、江幼娘以及三郎媳妇黄氏。 假如盛锦娘也愿意一起去的话,那就带上吧。 “还有我妹呢!你是不是把我老妹给忘了?她家龙凤胎不是有嬷嬷照顾着吗?也喊她一起去,我都好久没跟她出去玩了。”钱货郎盘算了一圈,愣是没把虞三娘给落下了。 其实,比起赵桂枝她妈这个一贯强势的大妹妹,钱货郎更喜欢虞三娘这个幺妹。 这里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大妹更像他们早逝的爹,而虞三娘却是随了妈的。 总结一下就是,钱货郎每次看到他大妹,就仿佛看到了他那个威严的爹。腿软都算是好的了,要是碰上大妹把脸拉长了,他恨不得分分钟跪下来叫爹。 幸亏啊,幸亏赵桂枝完全不像她妈,不然钱货郎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造了什么孽了。 商量好之后,两人就去通知其他人了,就依稀仿佛…… “我老觉得咱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没那回事儿!这不是连我小妹都算进去了?” “也是噢,想不起来的事情就说明不重要呗。” “对!不重要!” 俩不靠谱的就高高兴兴的走了,挨个儿通知了一圈后,还要安排明个儿出行用的马车,以及轿子等物。 幸好,在这种小细节方面,他俩还是靠得住的,就算真的靠不住,自个儿做不成还不会吩咐别人吗? + 次日一早,一大群人就等在了二门外。 赵桂枝东瞅西瞅的,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幸好很快虞三娘就过来了,她赶紧凑过去咬耳朵:“小姨啊,你瞅着这像不像咱们小区门口,一群老头老太等着上那种骗傻子的一日游旅行团?就那种不要二百八十八,不要一百八十八,甚至不需要八十八,只要十八块钱就能游周边的坑人旅行团?” 虞三娘迷茫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不得不说赵桂枝形容得分外贴切。 江奶奶和江母就是属于年纪大的那一波人,关键是周生生把赵奶奶也忽悠过来了,这仨老太太连带身边熟悉的老嬷嬷,完全就是老年旅行团的既视感。 而离她们不远处,江幼娘和盛锦娘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说话,身边还有个略微有些拘谨的黄氏,好在幼娘还是很会活跃气氛的,很快三人就聊开了。 虞三娘觉得牙疼。 就在这时,周生生举着小旗子过来:“来来,来这边集合一下!” 于是,虞三娘开始脑壳疼了。 接下来,周生生熟练的召集众人,不光是跟着一起出去玩的几人,还有随行的丫鬟嬷嬷之类的,也是要安排好的。 好在,对于她来说,就算组织旅行团的经验欠缺了点儿,但起码她本人没少参加这种活动。早在很多年前,新马泰旅游刚流行起来的时候,他俩就赶时髦先出国玩了一圈。后来,日韩旅游也开始流行了,还是游轮游,他俩自然不会放过。再等后面,欧美各地也去浪了,海外小岛游也没错过。 甚至当初翻船的那次旅游,也是周生生安排的。 啧啧,经验丰富得很。 没多久,一行人就如同赶鸭子一般的,纷纷上了马车。 马车这玩意儿,最早赵桂枝是有很大误解的,她以为古代的马车就跟现代的自行车似的,属于人人都有的物件。但事实上,马啊,那起码也是宝马级别的。在离开孝义镇之前,她甚至没见过马,就连周生生以前去江家送节礼年礼,那也是让驴车牛车去的。 没有马,那是金贵玩意儿。 不过自从来到了府城之后,见过的马车就太多太多了。但马车又分为长途和短途的,在城里行驶的马车多半都是那种小巧玲珑的,车厢小,也只有一匹马拉着,速度慢,根本没有飞驰电掣的感觉。 另外,府城居然是严禁跑马的,反正赵桂枝待了那么久,平常也没少出门晃悠,她从未看到过古装电视剧里那种,策马狂奔的场景。 这是犯法的! 就连他们从省城回到府城后,要么在城门口换马车,要么就压制速度,慢吞吞的往家里赶。 而这次,因为周生生说要去赵家今年才鼓捣出来的游乐场和美食街玩,并不打算出城来着,他们坐的都是慢得可以的马车。 主子们坐马车,丫鬟和嬷嬷是跟着马车走的。 走,压根就不是跑。 可见这玩意儿有多慢。 赵桂枝拽着虞三娘进了马车,随后不久周生生也上车了。至于幼娘她们仨刚好一辆,老人家那边估摸着也是这样的。 至于钱货郎,赵桂枝并不关心他怎样,亦如他又把他家好大儿忘了一样。 “你都安排好了?那行程可不能太赶,我奶受不住。”赵桂枝还是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得了吧!就你奶那天天跳广场舞占C位的体格,还能受不住?不是我说,搞不好她撑住了,你俩反而吃不消呢!”周生生心说你们压根就没有见识过种花家老大妈的风采,再说赵奶奶年岁也不大,才六十嘛,这不就是退休老太太的标准年纪? 赵桂枝想想也是,再说这是在自家的地盘上,错不了的。 倒是虞三娘兴奋的道:“大嫂,像这种活动多搞一些,我整天闷在屋里带孩子,可烦死我了!” “叫她,生生那个丫头。”赵桂枝插嘴道,“叫啥大嫂呢?她管你叫大嫂还差不多。也不对,她是我拜把子的妹子,她应该管你叫小姨。” 虞三娘恍然大悟:“瞧我这个记忆,我知道的啊,就是一孕傻三年,给忘了。生生丫头啊,来,叫声小姨我听听。” 周生生气得差点儿跳车。 忍了又忍,她忍不住:“小妹儿啊,你就不怕回头我欺负你家崽?” “叫小姨。还有,你都是当姐姐的人了,怎么能欺负你表弟表妹呢?”虞三娘占便宜占得特别乐呵,就仿佛大夏天喝了冰汽水一样舒爽。 周生生见怼不过虞三娘,又扭头怼赵桂枝:“你呢?你咋还不生娃?赶紧的啊!” 赵桂枝优哉游哉的靠在车厢壁上,轻飘飘的甩给周生生一个王之蔑视的眼神:“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当小姨?” ……毁灭吧!! 等到了地方时,一只气成河豚模样的周生生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车,路过钱货郎身边时,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一下他的脚背。 钱货郎本能的“嗷”了一声,随后就无比庆幸,这年头没有恨天高。 回头逮着机会,他往赵桂枝和虞三娘跟前凑:“你俩又干啥了?敢情你俩就不能凑一起,每次凑一起就开始使坏,又欺负人了吧?” 赵桂枝冲着他呲牙笑:“又被人欺负了吧?哈哈!” 他能说什么呢?算了吧,当舅舅的也不能真的跟外甥女计较那么多。 ……主要是斗不过。 幸好,游乐场还是不错的,更不错的是美食街。毕竟钱货郎距离童年已经很远很远了,再说他对于这些养老性质的游乐设施,确实提不起兴趣来。 名为游乐场,实质上就是个大型健身设备场地,再配上几个千秋、跷跷板、滑滑梯,这种幼稚到不行的大型玩具。还有尤菜花负责画图的迷宫兼躲猫猫的设施,以及她和赵桂枝联手打造的移动小吃摊。 虞三娘还觉得可惜:“二狗媳妇儿为啥不跟咱们一起出来玩?” “她在加班呢。”赵桂枝也很同情她,明明是大家都去了省城,结果别人没事儿,偏就菜花花要加班补之前的工作,就显得很惨。 然而,赵桂枝忘了一件事儿。 并不是只有尤菜花要加班,当时一同前去的人中,赵泥巴和二狗子已经去庄子上快半个月了,加班加点的赶活儿。陈仵作直接就没回来,搞不好也在省城那头加班呢。尤菜花只是其中一只加班狗,不稀罕。 真正轻松的人只有赵桂枝和她爸。 “以后有机会可以多搞这种活动,等我家崽大一些了,我也可以带他们出来玩。”虞三娘真不愧是新任的宝妈,去哪儿都惦记她家娃儿,在看到了居然还有动感单车时,她惊呆了,“这玩意儿能减肥对吧?” “扯吧,减肥那就不是器械的问题,是你到底想不想减。” 虞三娘想啊,她太想了。 本来上辈子把自个儿吃胖却一直瘦不下来,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她变成了豆腐西施,那模样那身段都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结果,她怀孕了。 正常人怀孕都得发胖,那些社交平台上的靓丽孕妇照,就不说是骗人的吧,那肯定不能是正常人。 所以,虞三娘也就顺势胖了,她跟其他人还不同,因为她怀孕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了,放在现代无所谓,但搁在这年头,三十岁才生头胎,真的很晚了。也因此,她不光自己控制不住想吃,她男人还会精心照顾她,更要命的是,她怀的还是双胞胎。 反正眼下,生完孩子都已经快一年了,她依旧胖成球。 倒是谈不上有多绝望,毕竟这年头并没有身材焦虑,大家好像普遍认为,你都成亲了都生娃了都当娘了,胖就胖呗,谁不胖呢? 她男人张大贵也没有半点儿嫌弃的意思,反而认为只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别人没有焦虑,她自个儿……是不焦虑,但还是悲伤。 一百斤就这样成了过去的事儿,仿佛再也回不来了。 很悲伤,悲伤的她又拽着赵桂枝去点了两杯奶茶,一人一杯抱着敦敦敦的喝。 “我想要婴儿车。”虞三娘从动感单车上得到了灵感,“还有自行车,既然赵泥巴能折腾出原地骑行的车,没道理折腾不出别的吧?” “他能,但你要考虑一下地面问题。在没有橡胶的情况下,轮子震起来,能把你屁股整成八瓣!” “婴儿车!” “把你家崽的屁股整成八瓣!” “……那没事儿了。” 还是奶茶好喝,喝奶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虞三娘愉快的决定,明个儿再减肥。 赵桂枝瞅了一眼已经不知道分散到哪里去的家里人,不过这儿就是自家的地盘,再说了,那些人身边都是有丫鬟嬷嬷跟着的,倒是没必要担心。她索性拽着虞三娘去了甜品铺子。 “看!” 虞三娘痛苦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尽管缺失了不少原材料,但赵桂枝还是将能做的点心都折腾出来了。除了西点之外,中式点心也不少,在她的要求下,保持味道不变的同时也改良了造型,颜值猛的提升了一大截。 赵桂枝扬了扬下巴:“早就让你出来,你非拖着。姨父在鼓捣啥呢?让他跟你一起做新鲜豆腐,什么鸡蛋豆腐、鱼豆腐、蟹黄豆腐,都折腾出来呢!传统手艺不能丢,但需要与时俱进!” 虞三娘已经甩开了赵桂枝:“别逼逼那么多,我先尝个鲜儿。” 啊这……也行吧。 这一天,有人玩疯了,也有人本着吃完这一顿接下来就是蔬菜水果沙拉度日的决心大吃大喝。 还有人对着上个月刚开的周边产品店流口水,恨不得住下不走了。 连周生生都大吃一惊,在回程的马车里问赵桂枝:“你也是不怕迪士尼告你哦!” “那是周边!又不是他们的版权!而且是菜花花弄出来的!要告告她去!”赵桂枝就觉得离谱,咋地周边商店还申请版权了? 她又说:“菜花花加班就是为了这个呢,她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结果省城那边不是突然出事了吗?她只能丢下一摊子事儿,赶紧跑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得加班加点的完成任务?对了,她好像还发展了我弟妹,改明个儿我问问。” 黄氏啊,不知道为啥突然被点亮了绘画技能,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那种特别童趣的。 最初,赵闰土瞅着就让她去给儿童习题画封面和插图,又说不能对孩子太残酷了,直接上习题显得多没人情味呢,像什么看图识字,数一数画里有几只小鸟,再分辨一下颜色啥的,听着是不是好玩多了? 赵桂枝也挺佩服她哥,毕竟她哥除了不做人之外,做别的都挺行的。 只是没想到,等她带着江五叔回老家认亲时,尤菜花突然横插一竿子,把黄氏忽悠走了。 尤菜花还说得特别有道理:“你这不是忽悠孩子吗?现在告诉他们做题目可好玩了,回头呢?这就跟婚前说得天花乱坠,婚后直接让你面对现实的渣男有啥区别?习题册就是习题册,别搞那么多花样……要画自己去画,这人我要了!” 赵闰土当然不干啊,当下大骂塑料父女情。 结果还没等他做点儿啥,省城那头就出事了,等再回来时,他满脑子都是水泥配方了,就盼着小公爷走之前能把方子给他搞定了,再也想不起儿童习题册的音容笑貌了。 跟水泥比起来,整个教辅书系列都不算啥了! 尤菜花:计划通√ 不过,没多久尤菜花就哭了。 加班了有段时间的她,今个儿还咬牙拒绝了一同出去玩的邀请,就这样苦逼的待在书房里赶工。主要是前段时间耽误得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堆积在一起了,哪怕有黄氏帮她处理了一些,但黄氏毕竟还是个新手,平常给她打打下手倒是没问题,但完全没有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结果呢? 缺德老板的妹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借口来关心她,送来了好多的点心和奶茶,一看就知道是高热量的,关键太诱人了啊! 尤菜花顶不住啊!这换成谁顶得住啊! “香不?” “香!”尤菜花立马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眼里只有奶茶和蛋糕,“我可以先吃,吃完了再干活!” “吃!你吃着我跟你说个事儿。”赵桂枝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容,可惜尤菜花满心满眼都是好吃的,完全没发现赵桂枝的险恶用心。 吃!先吃再说! 呜呜呜,超好吃的! 第155章 像这样的一日游活动,周生生在这之后又组织了几次。 刚开始,只有自家人会去,去的地方也不外乎游乐场、美食街,以及府城内的几个坊市而已。但之后,赵闰土无意中得知了此事,贪财的本性再度暴露无遗,哪怕自己忙得不行,也愣是抽出吃饭睡觉的时间,紧急写了一份策划方案,让人交给了周生生。 周生生如获至宝。 其实,别看周生生是孝义镇周家的大小姐,而周家又是做生意起家的,属于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但问题是,周家老一辈没的太早了,压根就没教给原身什么,要不然原身也不会被拿捏住了。 至于周生生本人,她在上辈子是六零后,哪怕因为不靠谱的缘故,早早的丢掉了体制内的铁饭碗,两口子见天的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也算是赶上了国家发展的机遇,很是攒下了一些家当。 然而,就算那样好了,他们也不过是个小富家庭。又因为独生子陈梁从小就聪慧,一看就是个读书的料,学的又是医科,哪怕人人都知道陈梁以后绝对会有出息的,但问题在于,学医发不了财的。 非但发了财,他还肯定会比一般人晚毕业好几年,甚至在初期,别说往家里拿钱了,他不跟父母要钱都算是好的了。 周生生两口子虽然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但他们的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完全不羡慕其他人家的孩子早早毕业拿了工资孝顺父母,他们只盼着独生子以后能为国家效力,哪怕没钱。 但没钱的日子也不好过,因此他俩真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搞事情。也得亏赶上了好时候,做小买卖也挣钱,买的房子也能升职,加上他们的不靠谱是个性方面的问题,在投资理财方面还是挺稳定的,愣是给儿子攒下了不少家当。 可惜,最后还是白搭了。 等穿越之后,这俩先是坑了入赘周家的周老爷,夺回了家中多半财产,以前觉得很是够用了,毕竟大家伙儿都在乡下地头,周生生穿越的身份是当时所有人中最高的那个,完全不差钱。 她就琢磨着,甭管儿子后面想干点儿啥,家里这些钱也足够过一辈子了。 没想到,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完全失控了。 原本当杀猪匠的儿子,居然阴差阳错的跑去当了仵作,可这份工作要怎么说呢? 首先,发财是不可能的,就算这年头当官的不差钱,但仵作不属于官员系统,甚至比不上衙门里的一个文书。 其次,娶媳妇儿也是个大难题。哪怕是搁在上辈子那种开放的年代了,法医还会被人指摘呢,就算女方愿意,只怕女的家里人也会反对的。而搁在如今这个年代里,仵作啊,可想而知。 再然后,又因为陈梁先从镇上跑去了县里,又从县里到了府城,如今更是俨然准备留在省城了。就算他到此为止好了,省城的开销那是区区一个孝义镇能比的?就不说别的,待在孝义镇或者村子里,一年到头开销可能就一两贯钱,可放在省城那头,光是吃喝嚼用,一年下来怕是都要七八两银子了。 这还仅仅是自个儿买菜做饭的花费,当然七八两银子不是说单纯的吃饱,而是吃的比较好了。假如仅仅是买米,甚至买劣等米或者其他杂粮,那费用还能砍半呢。 但周生生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好大儿吃苦的,学业上工作上吃苦,她是不管的。可日常生活方面,咱就不说要过得有多好,但肯定不能差啊! 再加上赵桂枝还跟她透了口风,说了小公爷和七皇子的事儿。 这小公爷暂且不提,但七皇子本身就跟陈梁是好友,两人都是那种以事业为重的人,彼此之间还相当熟悉、了解。这么一来,除非是完全没机会,不然以陈梁的个性,他绝对是会跑去京城的。 不是非要给自己找一个大靠山,而是放在这个年代里,想要出头是必须有人帮着牵线搭桥的。当然,自己的实力也是必要的,但光有实力没有机会有啥用? 以陈梁的个性,他甭管在哪个时代里,都不会是那种泯灭于众的人。 周生生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太少太少了。假如是当初陈梁高考时,那么她还能帮着做一些后勤工作。她做饭菜确实没有赵桂枝好吃,但也不差了,她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做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况且,陈梁也不是那种贪吃的人。 可在这之后,包括陈梁上了大学,又考了研究生,她就没啥好帮忙的了。 最终,她决定两口子再多赚一些钱吧,万一倒霉儿子一直埋首于医学研究工作,既没挣着钱,也没娶着媳妇儿。父母尽可能的给他多留一些钱,起码能保证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吧。 哪怕最终用不上,多留些钱总比没钱好吧? 其实放在上辈子来说,周生生确实是多虑了,国家没那么坑,就算学医发不了财,也没见过哪个医生穷得揭不开锅的。像赵桂枝念的大学,学费都是万把块的,傻狗更惨,他那个大学光每年的学费就要两三万。反而陈梁读的学校,不光学费只需两千,平常还有很多补助,食堂的饭菜都更便宜。 可惜啊,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周生生是那种忧患意识特别强的人,上辈子那种福利她都怕儿子被饿死,这辈子只恨不得拼命搂钱。 偏偏,她只会折腾一些小本买卖,想发财但没这个能耐啊! 而在这个时候,她拿到了赵闰土派人送来的策划方案。 赵闰土在开头就写明白了,这是一个至少有九成机会做成功的大买卖,只要周生生不怕苦不怕累,按照计划行事,就可以了。 甚至哪怕失败了,都不会伤筋动骨的。 周生生立马照做。 这个方案就是一套针对于府城有钱人家的旅行团活动。 咱们种花家的人就是爱到处跑,凑热闹是天性,到处闲逛溜达看新鲜事儿,是属于烙刻在DNA里的基因。 但同时,种花家的人又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情绪,不愿意真正的离开家乡。 说难听点儿,这就是矫情,就是拧巴。 可这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啊,完全可以一面故土难离,一面组织各种旅行团,在九州大地各种浪。不光要浪,还要吃,品尝当地美食看遍当地美景,最后买买买,大包小包扛回家。 这事儿周生生她熟啊! 毕竟上辈子她早早的跟娘家那边断了亲,公公早逝,婆婆又有靠谱的大姑子和年轻的小姑子照顾着,她独生子是没有赚钱的能力,但人家不搞事儿,天天在学校和医院两头跑,轻易都见不着人。 有闲又有钱,她可不就见天的参加那些便宜的旅行团玩嘛。 有了赵闰土的大方向指导,她自己只需要往里头填充细节就可以了。当然,也有部分是因为两辈子的差距比较大,需要及时更正的。 对于这一点,赵闰土在方案的最后也点明了,让她找赵桂枝。 “……我妹口口声声说我死要钱凑不要脸,但实际上她跟我是同一类人,只是她属于要钱也要脸的。所以她这人豁不出去就发不了财,但她能给你指导意见,嘴皮子叭叭挑刺抬杠,她可太行了!” 周生生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 赵家兄妹不就是笋得如出一撤吗? 非要说的话,赵闰土属于既有想法并且行动力超强的人。而赵桂枝,她的想法是有的,很多时候也确实是具有可行性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个太能耐的妈,赵桂枝特别懒,她的梦想就是当一条咸鱼。 可以说,本质上是一模一样的人,赵闰土没人可靠,反而还要照顾年迈的奶奶,他除了拼命奋斗再无其他出路。 而赵桂枝,当妈的把什么事儿都做了,将风雨挡在了外面,她除了当咸鱼还能干啥? 周生生拿着方案就去找赵桂枝了。 一见面,她就大声宣布:“我要开旅行社!” 正在品尝黑森林蛋糕的赵桂枝目瞪口呆:“……啥意思?哦哦,我会支持你的生意的!” 她以为这就跟卖保险拉单子一样,想着都是亲戚,当然必须要支持一下。 结果,周生生就把赵闰土写的一沓方案计划拍在了她面前,并且声泪俱下的开始哭诉,说自己命多苦啊,两辈子都摊上了一个靠不住的男人,那个男人他只会坑她,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天的也不干正事儿,倒是整天没个烦恼,乐呵呵的跟个大傻子一样! 赵桂枝默默的推开了她的黑森林蛋糕,迷茫的接过了那一沓的方案计划,边看计划边听周生生哭诉。 等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周生生也哭诉到了一个段落。 这时,赵桂枝弱弱的举起手:“我能说句话吗?” “说!” “你说的那个男人,好像是我大舅诶。” 周生生可疑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再度开启了新一轮的哭诉:“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我咋就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儿呢!我……” “停!我帮你。”赵桂枝举白旗投降。 主要再不投降,不光她的耳朵会遭殃,连带她的黑森林蛋糕怕是也要遭了毒手。为什么她要第一时间把蛋糕碟子推远呢?不就是害怕沾上周生生的唾沫星子吗? 她想着不就是逼逼两句吗?又不用她来做事。 才这么想着,就见周生生一把拉开圆凳,立马横刀一般的坐下:“我就知道大外甥女你对我最好了!” “叫姐。” “姐你最好了,我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我家好大儿吗?你看看他那样,以前起码还长得人模人样的,现在呢?那么大的块头,我是女的我也不会看上他的,长得太吓人了,比那个门神钟馗还要吓人。还有啊,他那个活儿干得好了估计真得名留青史,但谁家过日子图这个啊?这年头,还有人能有这个觉悟?” 周生生完全不看好。 毕竟将心比心,她就不愿意。 赵桂枝就很懂:“我明白的,就是咱们谁都知道我哥比你男人强,方方面面都要强很多,但你还是选择了你男人。油嘴滑舌的,油头粉面的,干啥都不成,只会嘴上逼逼的……” “对,就跟你似的。人家都说生女儿像姑,生儿子像舅。我看你不一样,你就像你舅,嘴皮子特利索,真要做事儿了,不是抓瞎就是犯懒。” “你还想让我帮你不?”赵桂枝发出灵魂拷问。 周生生瞬间改口:“我命苦啊!我嫁了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蛋子啊!他就是个绣花枕头烂草包啊!” 不就是看脸的颜控吗? 赵桂枝心说老天爷又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不也没改吗? 后悔了,可并不打算改。 啧啧! 在周生生不停地哭诉她命有多苦,她男人有多不靠谱,她儿子还没有赚钱的能力,所以她必须要拽着她男人干活,多多的为儿子攒钱……下,赵桂枝不得不答应帮忙完善计划细节。 旅行团是可行的,不管是低龄还是年轻人或者中老年人的旅行团,都是大有可为的。 考虑到这年头的交通条件,最先发展的只能是周边游。 不过,一日游太辛苦了,而且还走不了几个地方,甚至很多时候只能去一个地方,可以作为开胃菜使用,也就是推荐试验的小套餐。正经的生意可以从两三日的短途游做起。 赵桂枝的意思是,周生生上辈子经常参加的那些廉价旅行团,是属于内卷下的倒霉蛋。在旅游刚兴起来的时候,完全没必要搞这个。况且,上辈子的人是吃得太饱了,但这辈子的情况有所不同,很多人还在为了温饱挣扎。因此,直接撇开廉价团不提,专心折腾高端旅行团。 这么一来,食宿方面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你不能老想着,出去玩随便吃口就行了,高端旅行团肯定是很在意吃喝的。甚至很多人坐游轮玩,都不是为了逛,而是为了休闲。” “那这样的话,咱们就得先搞定几个农家乐了,你总不能带人去府城内本来就有的高档次酒楼吃饭吧?他们又不是不会自己去。做就要做出特色来!” “还有住宿,搞奢华不太可能,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的。那咱们就搞民宿吧,各种风格都折腾一遍。你可以去找菜花花,让她帮你画几个更南方的建筑,像什么吊脚楼之类的。人家出来玩就是图新鲜,跟家里一样,那还折腾啥?” “现在是短途的,等以后傻狗真的把水泥弄出来了,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了。” 赵桂枝一面回忆一面跟周生生叨逼着,今个儿肯定只能理出个大概的头绪,或者可以先推行府城内一日游,地点都是现成的,赵家搞出来的游乐场嘛!吃喝就在美食街,上午出发,先玩一些运动量稍微大的设施,之后休息一下去吃喝,边逛美食街边吃东西,下午如果有体力的话,再玩一会儿,没体力就直接回去吧! 对于那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们,赵桂枝是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 “你还可以拿我奶奶当个噱头,让她给她的老姐妹下帖子,正好像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又不用操持府上中馈,又不用带孙子,重孙子也不需要老太太亲自出马呢!” 五六十岁的富贵人家老太太,正是最悠闲的时候。只因这年头的人成亲早,生娃也早,基本上四十岁就能抱上孙子了,到了五六十岁,孙子大一些的甚至都已经成亲了,小一点的也该上学了,完全不需要老太太来操心。 赵奶奶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而且她爱热闹,估摸着都不需要怎么劝,就能招呼老姐妹一起出门玩了。 …… 赵桂枝和周生生商量了半天,终于敲定了细节。 周生生满意的收起了策划方案,然后特别顺手的端上搁在一旁的黑森林蛋糕,就这样扭着腰肢走远了。 只留下赵桂枝在原地傻眼。 她这是图啥呢?! “赵闰土你个坏东西!!”骂赵泥巴准没错! 不过事实上,好处还是有的。这个好处指的不是后续的分成啥的,毕竟这事儿才刚有了这么个开端,距离盈利还有很久呢。 摆在眼下的好处是,赵桂枝可以免费参加旅行团一日游了。 只是,连着参加了三次后,她就放弃了。 每次都是那两条线路,没劲儿呢!哪怕后来,周生生又增加了游湖游园活动,赵桂枝还是不想去。 恰好有一次,出门的时间跟江二郎回家的时间重叠了,赵桂枝心满意足的拒绝了。 江二郎告诉她,次日他俩一起出去玩。 那还等什么呢?换你你是愿意跟你喜欢的人出去约会,还是跟你那个烦人精的大舅妈一起出门? 这还用选? 结果,第二天江二郎带着她参加了周生生组织的一日游旅行团。 赵桂枝:…… 人生啊,永远充满了惊喜,但你不知道接下来你遭遇的到底是惊吓还是喜悦。 江二郎还告诉她,日禄书院那边都知晓了周生生搞的这事儿,只说家中太太和老太太都很喜欢这样的活动。 想想也是,天天待在家里不是品茶就是赏月,哪怕相亲好了,也必须搞个理所当然的名头。再不然就是各种寿宴喜宴,没趣得很,毕竟这种都是有模板的,谁家也不会搞出花样来。 赵桂枝突然有了灵感。 那是不是说,其实一日游旅行团是可以长久的维持下去的,就算周边的景点逛完了,也可以人为的举办一些活动吧? 寿宴可以搞成生日派对。 以赏花为由的相亲宴,完全可以搞个我们约会吧。 如果说寿宴还属于比较正经的,那么相亲活动就可以发挥无限的想象力了。哪怕赵桂枝本人没什么相亲的经验,但她小姨有啊! 她小姨啊! 上辈子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相亲活动,毕竟赵桂枝她妈还没那么老古板,但她外婆是真的古板啊! 多亏有小姨顶在前面,赵桂枝和她哥都没那么明显了。 也多亏了老外婆的古板,这下不就有现成的人选可以取经了吗? 这年头的人多没见识,把活动流程稍稍顺一下,别搞得那么直白,怎么着也要变通一番。像什么才艺展示呢,给对方吹牛批的机会啊,多相处了解啊,扩充交友圈啊! 赵桂枝瞬间觉得自己棒棒哒! 等把江二郎又送回了书院后,赵桂枝就打算去找周生生。 哪知,周生生先过来找她了。 一见面,还没等赵桂枝开口,周生生就兴奋不已的道:“我刚想到了!书院那边是不是要放秋收假了?我知道二郎不放假,他那个是高考前的补习,可其他学生放假了啊!” “咋了?你打算搞个暑期培训班?”赵桂枝一脸的茫然,差点儿以为周生生被她哥穿了。 像暑假补习这种缺德事儿吧,她觉得还是少做为妙。 哪知,周生生却道:“我可没赵泥巴那么缺德。我是说,咱们可以跟名校合作啊!搞那个什么,去名校参观游览!你小时候不也去过了?哦不,我记错了,是傻狗他爸妈给他报名的,去京大清大参观!” 赵桂枝:…… 有一说一,她本来觉得参观名校也不错,但一想到有傻狗那个案例在,就感觉连名校都一下子掉了档次呢! 周生生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兴奋的手舞足蹈:“你是不知道,越是学渣的父母越觉得外在力量可以改变他们的傻孩子!名校参观肯定会受欢迎的,正好咱们跟日禄书院有合作,他们除了今年准备考举人的学生外,还有其他学生呢。到时候跟他们商量商量,参观名校,再卖一波名校联名周边,感受一下那个气氛!” “等等!什么叫做名校联名周边?”赵桂枝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56章 联名款的周边这玩意儿吧,赵桂枝上辈子可算是见多了。像什么联名T恤、本子、笔、盲盒等等,太多也太常见了。 非要说的话,这属于典型的旧法子割韭菜失效后,资本家们又琢磨着出来的新式割韭菜办法。 问题是,韭菜们一个个高兴得很,像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那还有啥好说的? 但赵桂枝不懂,她不懂啥叫名校联名款,难道说还能出售跟日禄书院同款的校服、校徽、帽子、水杯、本子等等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后,就见周生生两眼跟探照灯似的,蓦地就大放光芒了。 于是,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还有这个法子?可以可以,这个做起来又不难的。不过日禄书院有自己的专属校服吗?校徽帽子?都没听说过,水杯也不好搞,倒是可以从文创用品下手。之前那个倒计时台历还有库存呢,再做几个时间本?唉,要不怎么说学渣文具多呢,桂枝你再给我仔细说说,我以前都没见过你表哥用那些东西。” 已知,学渣文具多。 那么请问,您礼貌吗? 赵桂枝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真诚的提出了建议:“你可以去问问菜花花,她应该比我更懂这些东西。对了,回头你让她画一个日禄书院的建筑图,不管是局部图还是俯瞰图都成,总得有个标志性的建筑物当封面使吧?就跟清大那个白花花的校门一个意思。” 周生生懂了:“没问题,我这就去找她!” “等等!你既然先前没想到这些,那你说的名校联名款周边是什么?” 很快,赵桂枝就后悔自己追问了这句话,因为周生生用一副看傻狗的表情看着她,说:“就赵泥巴弄出来的那些教辅书啊!还能是啥?那玩意儿不就叫日禄题库吗?你最近是跟二狗子待久了吧?傻妞。” 撂下最后这话后,周生生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反正赵桂枝已经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差不多相当于没有利用价值了,那还折腾个啥?不如直接去找菜花花。 赵桂枝:…… 她都懒得计较周生生嘲讽她的事儿了,只因她满脑子都是日禄题库。 代入一下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 比如说,当她还是个学生时,好不容易盼到了暑假的到来,她妈告诉她,妈妈给你报名参加了一个夏令营活动,能去首都玩好几天呢!于是,她开开心心的跟小伙伴们一起去了首都,没有看到预料中的美好景色,看到的只是京大清大那仿佛在嘲讽她也就只能看看的建筑群。最后,她带着满满一书包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回家了。 妈妈问,玩得高兴吗? ……您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本来就感觉周生生很恐怖了,代入之后,赵桂枝只觉得满腔的绝望,完全是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妈没那么变态,而她更是已经毕业很久了。 活过来了,呼—— 考虑到自己这辈子已经不可能沦落到那个地步了,赵桂枝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儿,但她还是决定远离周生生的计划。 你说卖点啥联名款周边不好,怎么就非要跟作业考卷扯上关系呢?那是不是说,要是搁在上辈子,她去日不落玩一圈,去剑桥小镇拍个照装个叉,回头还要安排安排考一次? 夺笋呢! 赵桂枝叹着气去找她奶寻求安慰了。 等见到奶奶后,赵桂枝顺口说了周生生的计划。哪知,赵奶奶一听就觉得很棒,竟是一副相当感兴趣的模样。 “奶,你为啥会对参观名校感兴趣呢?”赵桂枝很是疑惑。 “瞧你这孩子说的,就算你奶我只参加过两期的扫盲班,还不兴我有这个梦想?当初指望你大伯和你爸考上大学,结果那俩不争气的东西!还好,你和你哥都是出息的。” 赵奶奶畅想了一会儿当初,又说可惜了,大学生吧,搁在赵爸那个年代属于特别稀罕的,但放在赵桂枝那时,就显得比较平常了。反正,赵奶奶的街坊邻居里,有不少大学生,包括那个养着橘猪的小姐姐,人家也是大学毕业的。 “你就是那老话说的,生不逢时!要是你早些年出生,大学生还是包分配的,能进乡政府的!” 看着一脸止不住惋惜的奶奶,赵桂枝顿时迷茫了。 话还能这么说? 那要不是因为大学扩建了、扩招了,她能考上大学吗? 她奶这是说反了吧? 不过,赵桂枝还是要面子的,她压根就没打算纠正她奶的想法。横竖她人都穿越了,解释这玩意儿有啥用?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赵奶奶又再度可惜上了:“唉,我家木疙瘩那么聪明,就是生不对时候!以前起码还能考试呢,就算大学生不金贵了,那好赖也是大学生呢!现在就不行了,女孩子居然不让考了!你说说看,老首长都说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 赵桂枝:…… 她觉得她今个儿就不该来找她奶,还不如继续被周生生嘲讽呢! 那是生不逢时的问题吗?就如今科举那个通过率,那是她脑子的问题啊! 懵了半晌后,赵桂枝愣是没找到能接口的话,可她也不能晾着她奶啊!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她道:“我哥能考,要不您让他去考?” “那不行。”赵奶奶一口回绝。 赵桂枝就更奇了,这说不通呢,她奶刚才还在可惜她不能考科举呢。 就听赵奶奶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你哥不能往上读了,他得要养家糊口,还要照顾咱俩,对了,他还要孝顺你爸妈。” “啥子情况?”赵桂枝一脸懵逼。 “这还是他以前跟我说的。他说啊,他不是不能继续往上考,他可以的,他很聪明的。但他不能这么自私,因为我年岁大了,他得赶紧上班挣钱给我花,让我好好享他的福。他还说,木疙瘩你脑子笨,人傻乎乎的,得给你攒点儿嫁妆才能把你嫁出去,嫁出去以后也得给你撑腰啊,没钱咋撑腰呢?还有你爸妈,他没爸妈,所以要跟你一起孝顺你爸妈……唉,这孩子心思真重。” 赵桂枝直接就傻在了当场。 等等,她奶说的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在上辈子,赵闰土的成绩确实挺不错的,他读的那个学校没有陈梁好,但也属于很不错的那种。但他没有考研的打算,而是早在念大学时就开始琢磨挣钱的事儿了,大四人家实习他就开始创业了,也就是后来培训学校的事儿。 但是!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赵闰土那混蛋压根就没想过要继续考研读博吧?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甚至还说她没有嫁妆嫁不出去! 多大仇?! 赵桂枝很想说,此一时彼一时的,但她及时想起来了。 上辈子的她之所以能够舒舒服服的当一条咸鱼,那是因为她妈靠谱,给她攒下了足够让她当咸鱼的家当。可这辈子,虽然她妈更能耐了,但她还没到惦记人家盛家财产的地步。 所以,还是得靠赵闰土啊! 有什么比想报仇又不敢报仇来得更憋屈的? 赵桂枝气炸了,她觉得自己必须找个出气筒。 “奶!我觉得你这话非常有道理。不过,我和我哥都是曾经证明过自己能考上大学的。那我爸呢?你最初的梦想,还记得不?盼着我爸考上大学呢!” “是盼着呢,但有啥用?他那时候倒是高考恢复了,可他没考上啊!” “以前没考上,那就现在考。你别忘了,原先那位赵二老爷本身就是个读书人,学得还不差。而他又继承了原身全部的记忆,所以他……勇敢的向前冲吧!正好,让我哥支持一把,咱们家缺啥都不能缺教辅书,作业卷子管够!” 赵奶奶目瞪口呆。 隐隐的,她觉得这事儿不对啊,她儿子上辈子都快到退休年纪了,这辈子也不年轻了,四十岁了呢!还高考?考啥啊? “马上就要到乡试了,回头我带奶您一起去送二郎考试,让我爸也跟着去,先感受一下那个气氛。” 赵奶奶想起来了:“对啊,二郎要考试了。他都成亲了还考试呢?” “这年头就是这样的,他同窗里有好多人比他年纪还大呢!”赵桂枝心说二郎这算啥?他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啊!虽然每个年代都有天才,但天才这玩意儿是极为罕见的,二十岁出头就参加乡试,那都算是很不错了。 “那行,回头喊你爹一起去。”赵奶奶看起来仿佛被说服了,不过也就是看起来而已,她其实也就是琢磨着,送孩子去考试又没啥大不了的,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只要别耽搁顶梁柱的时间就没关系了。 是的,甭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赵奶奶看来,家中的顶梁柱都是大孙子赵闰土,没啥特别要紧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耽搁赵闰土的时间。那万一她要有啥事儿咋办呢?当然是找儿子啊,反正他也没事儿干。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赵闰土还没毕业甚至还小的时候,赵奶奶心目中的顶梁柱也是赵桂枝的妈。 赵爸啊,他不配啊! 偏就在这时,赵爸过来了。 本来,赵府这边是早就立了规矩的,还是赵闰土最早立下的,主子们在屋里说话时,所有的下人都必须屏退出去。哪怕真有什么要紧事儿,也必须是在外头大声唤人,绝不可随意闯入屋内。 但赵桂枝也好,赵爸也罢,都是属于赵家主子的。 因此,赵爸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进来了:“喊我一起去干啥?我说桂枝啊,你太过分了!出去玩,记得带你奶奶,带你婆婆、太婆婆,还记得把你妈那个二胎都捎带上,独独没带上我!” “我还带了我小姑子呢!你咋不说?对了,我还特地问了菜花花要不要去,她说不去。” “对啊!那你问过我没有?你大舅都跟着一起去了!”赵爸可生气了,本来他就不高兴,他这个倒霉闺女还火上浇油,生怕他气少了还是咋地? 赵桂枝才不怕:“我大舅不是我喊的,是我大舅妈喊的!我没喊你还不是因为怕你没时间?” “我没时间?那我没时间谁有时间?全家上下属我最闲!” 要的就是这句话!! “行,下回一定。”大不了把她爸塞到名校夏令营里头去。 赵爸一脸探究的看着她,怀疑的问:“还‘下次一定’,你当我啥都不懂?这话不就是敷衍用的吗?还有那什么,大可不必!” 啊这…… 她也是没想到,连她爸都知道粉圈用语了。 “我保证下次肯定带上你!对了,回头二郎去参加乡试,你能跟我们一起去送他吗?刚才我奶说的就是那个事儿。” “送!”赵爸想也不想就干脆利索的答应了,他还说,“我也没想到,以前送闺女去高考,结果还能摊上送女婿高考的,啧啧。” 赵桂枝心说,你更不会想到,你还能被你闺女送去参加高考呢! 不过这事儿先按下不说,等回头把旁的事儿都办妥当了,再给她爸一个巨大的惊喜。 + 名校夏令营比赵桂枝预期的还要早开办,赵闰土似乎是把当初跟郭家联络的心腹手下给了周生生。别看周生生没有那种发大财的脑子,但她特别会做这些细节方面的事儿。 只要给她一个大方向,她就能把事情彻底落实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个人才呢! 这不,赵桂枝也受到了邀请。 “啥玩意儿?我也要去呢?我去干吗?人家书院还收女弟子呢?” 周生生也是一脸的惊叹:“你别说,我都觉得惊讶呢!他们日禄书院不是最早属于郭氏一族的族学吗?当然现在肯定是对外招生的,今年还扩充了一个班呢,全是外头招来的学生。不过你肯定不知道,他们的族学是收女学生的。” 在周生生的解说下,赵桂枝才明白郭家的教学理念有多先进。 当然,因为女子无法参加科举的缘故,指望郭家把女学办的跟日禄书院那么好,那是没可能的。况且,男子可以婚后继续求学,女子肯定是不方便的。因此,他们的女学多半只是教到十五岁,也就是古人常说的及笄之年。学完后,就要回去准备出嫁了。 女学所传授的科目也简单,不涉及经史子集,但像声律启蒙、幼学琼林还有三百千这种启蒙读物是一样的。之后,又考虑到女子无法远行,会教一些经典的游记传记。还有写诗作画,以及更为实用的课程,算账管家。 “那先生呢?”赵桂枝人都傻了,她以为本朝虽然比较开放,但也没到那份上吧? 事实上,像她这种已婚女子要出门都是需要人陪同的,如果是像江幼娘、盛锦娘这种未出阁的女子,多半还要戴上围帽的。除非是像游乐场这种私人地界,因为有准入门槛,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故而没那么夸张。 但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 “你傻吗?那个是族学!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周生生才不会告诉她,自己刚开始也为此困惑过,“教文化课的,尤其是启蒙识字的,都是一些老先生。学问不一定有多好,你也知道一旦全民念书的话,像你这种学渣就很容易暴露的。反正都是一些老童生或者老秀才,对那些女孩子来说,差不多都是爷爷辈的,没啥好顾忌的。” “说事儿就说事儿,咋还人身攻击呢?” “大实话呢!还有像绘画之类的,也有女先生。女先生是这样的,我还都打听了一下,有些是终身未嫁的姑奶奶,也有些是本身就有些才华的媳妇儿,因为郭家本身就爱跟书香门第的结亲,娶进门的媳妇儿多半还是识字的,就算不认识字,媳妇儿也是可以去女学里的。” 只要本人不尴尬,跟一群十岁左右的女童一起上学,郭家本身是不会阻止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女学的强度本身就不大。不像二郎他们上学,鸡鸣就起身,天黑了还在挑灯夜读,每个月必考试一次,每三个月还要大考,年末还要岁考等等。像这些考试女学都是没有的,更没有乡试这座大山压着。 她们基本上都是只上半天学的,算下来每天也就是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的样子。遇上节假日,或者有客人登门等等特殊事件,请假也是很方便的,毕竟是自家的学堂。 因此,就算是外来的媳妇儿,跟读起来也不会显得太吃力。 周生生还感概道:“也就是我嫁了,要不然我肯定嫁到郭家去!” “人家不要奇葩吧?”赵桂枝耿直的道。 “你给我边儿去!反正你记得明个儿跟我们一起去,还有你那个小姑子、你妈的二胎,都捎带上!你妈那个二胎不是还没说亲吗?你小姑子也是,正好呢!” “我觉得郭家也不是来者不拒的。” “谁说非要郭家了?小孩子家家的多见见世面,多认识几个朋友,怎么了?你咋思想那么龌龊呢?”周生生无奈的摇头,“可惜年岁差距太大了,不然你说,你妈那个二胎嫁给你哥多好呢?” 赵桂枝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心说盛锦娘和她哥也没差距那么离谱吧?然后她就想起来了,周生生说的是自己的好大儿。 “你别搞事儿!赵泥巴喜欢盛二胎呢,你小心他回头记仇,不给你发财的点子了!” 周生生秒怂,虽说娶儿媳妇也是个要紧事儿,但哪儿有发财来得重要了?最关键的是,她觉得她儿子缺的不是机会,就是单纯的孤寡命。 两人约定了出门时间后,赵桂枝就赶紧去幼娘那头了。 过去后才知道,幼娘也被菜花花带走了,还有盛二胎和黄氏,都在菜花那头。 赵桂枝只能掉头赶往前院书房。 本来前院书房是属于爷们的,因为每个宅院在最初建造设计的时候,都是将二门作为一个分割线,二门外是前院,属于爷们的,二门内是后宅,属于女眷的。 然而,菜花花霸占了前院书房,别说赵闰土如今不在家,就算他的时候,他也只有一小间可怜兮兮的书房,整个院子其他房间都被女眷们霸占了。对了,就连赵闰土那唯一的一个小书房,如今归了三郎。 等赵桂枝赶到前院书房时,还没跨进门槛呢,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叫骂声。 “……这一天天的你能不能干些正经事儿呢?成天就知道磨磨唧唧的,你说你还能干啥?白瞎了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都替你吃下去的大白米饭叫屈!凭啥呢?人家牛羊吃草、猪吃馊水,干的事儿也比你靠谱!还不如我来呢!” 赵桂枝懵了一下,这声儿绝对错不了,她想认错都没可能的,只能是江母的。 但江母怎么会在这里? 她骂谁呢? 一时间,她想起菜花花不光忽悠了江幼娘和盛锦娘,最早被忽悠的人好像是三郎媳妇儿黄氏吧? 想到黄氏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又是背井离乡的,离娘家十万八千里呢,赵桂枝一下子就心软了,立马循声进了屋里,开口就要劝:“娘,你别老骂……” 屋里,书桌前站着的是插着腰骂人的江母,书桌后坐着的却是满脸绝望的三郎。 “啥?”江母一脸疑惑的扭头看过来。 “……别老骂了,偶尔也要歇口气喝杯茶吃块点心。”赵桂枝飞快的改了口,真的是半点儿磕绊都不打,“对了,明个儿咱们要去日禄书院瞅瞅,你要一起去吗?三郎呢?” “去那儿干啥?沾仙气呢?”江母翻着白眼说,“就三郎这样子,文曲星君都救不了他!不去!” “那行,不过我要带上幼娘。”不等江母反对,赵桂枝又解释道,“你看,咱们家来往的都是生意人家,可幼娘那性子看着也不像是能嫁到生意人家当主母的。我就寻思着,索性给她寻个读书人家,正好她也跟尤菜花学了一些字和画,不指望郭家那种豪族,咱找个耕读人家也不错呢。” 江母瞬间被说服了,但很快又担心起来:“人不是说,生女儿像姑,生儿子像舅呢?那万一幼娘嫁给了一个读书人,生了个儿子像三郎咋办?那不是坑人吗?” 赵桂枝:…… 这话她真没法接。 倒是三郎大概是被刺激多了,有免疫力了,还学会顶嘴了:“像我咋了?我这不挺好的?你还是担心一下你那几个儿媳妇吧,万一往后谁生了闺女,像极了大姐孟娘,你有的哭了!哎哟疼疼疼疼……” 赵桂枝保持微笑转身离开。 有些人吧,他甭管是挨骂还是挨打,咋就一点儿也不招人心疼呢?反而让人觉得,打!狠狠的打! 等她终于找对了房间,见到了正在开小会安排接下来任务的尤菜花和其余三人时,她们一看到赵桂枝就笑了。 “刚才咱们还说呢,咋骂声突然停了,原来是你来了。” “就是,天天听娘骂人,我都听习惯了,乍一下她不吭声了,还觉得太安静了呢。” “听!我哥在挨打!” 尤菜花、黄氏和幼娘一人一句说笑着,唯一没开口的盛锦娘也在偷笑,见赵桂枝看过来,她说:“你婆婆真好玩,从她知道她儿媳妇挣得比她儿子多两倍钱后,她就变着法子的骂儿子,还打算替了她儿子干活。” 黄氏如今做的是相当于插画家助手的工作,帮尤菜花的画上色。 又因为她耐性好,对于颜色的辨识度和感知能力也不差,关键在于她干活的时间还长,愣是比三郎还能挣钱。而三郎,他是负责做题目的,他必须要做完一套休息一会儿,不然脑壳疼。 一个给画上色,一个写考试卷。 黄氏乐在其中,三郎苦不堪言。 结果,江母还要瞎捣乱,恨不得自个儿上。 三郎:…… 那你别逼逼,你上啊! 赵桂枝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三郎此时此刻最想念的人,一定是虎头。” 遥远的乡下老家,虎头坐在村学的学堂里昏昏欲睡,突然他打了一个巨响的大喷嚏,不光把自己吓得一激灵,连带其他打瞌睡的同窗们也纷纷惊醒。 阿嚏——! 虎头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在下一刻,先生就点名让他回答刚才的问题,结果他理所当然的没答上来。 打喷嚏没啥,回答不上来课堂问题也没啥,但是…… “江虎,把我刚才问的问题复述一遍。” 虎头,危! 第157章 这天傍晚回家后,虎头蔫巴巴的走上院坝,就被摇摇晃晃走过来的虎脑用口水糊了一脸。 “虎脑啊,你啥时候才能长大啊?跟哥哥一起上学去!” 虎脑还是个小宝宝呢,倒不是说听不懂话,而是得看这话里有没有什么关键词。像吃、喝、糖、肉,他就会迅速反应过来。但跟他说上学有啥用?他哥虎头都那么大了,对上学也毫无兴趣。 学渣就是这样的,兴许会因为某个原因而突然发奋努力学习,但通常情况下,那都是不长久的。等到时间一久,该颓废还是颓废,跟自律的学霸是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 赵桂枝就是这样啊! 每次到开学时,都会做一堆的计划,下定决心努力学习,结果往往连第一次月考都还没捱到,那口气就已经卸掉了。 虎头完美的诠释了学渣的含义。 他一把抱起虎脑掂量了一下,叹着气道:“可看出来娘没少给你吃好吃的。” “说这话你亏心不?你吃得不比你弟多?”听到外头动静的薛氏走出灶屋门看了一眼,然后就准备开饭了。 全家就属虎头回家最晚,因此每次等他放学回来后,就是吃晚饭的点了。 这在江家属于不成文的规矩。 而就是这个规矩,直接导致虎脑每次看到虎头走上院坝,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口水,因为他知道,一看到他哥,接下来就有好吃的了。 很快,一家四口坐到了饭桌前开始吃晚饭。 每到这个时候,虎头就非常的嫌弃他弟:“吃个饭还要人喂,你说你能干点儿啥?连饭都不会吃,你咋那么笨呢?”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消停点儿吧!”薛氏也是无奈,自打婆婆他们去了府城后,虎头这孩子就跟彻底没了管束一样,各种瞎折腾。想她本来也是个温柔的女子啊,愣是没虎头折磨出了骂人的技能。 想到这里,薛氏愣了一下,抬头问大郎:“你们几个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淘气?所以才把娘逼得那么能骂人?” 大郎没被饭菜噎死,倒是差点儿被媳妇儿这话给噎死:“娘一直就很能骂人,跟我们几个有啥关系?哦,我知道了。” 先前江母他们在家时,薛氏可老实了,经常一整天待在家里,都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可自打江母他们离开后,薛氏不得不站出来教训孩子,实在是因为虎头这孩子太熊了,一天天的尽找骂,但凡有阵子没挨骂,他都能上房揭瓦了。 想到自家媳妇儿最近这阵子脾气都暴躁了很多,大郎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其实,江母她们上次就离开过一回,但一则时间挺短的,二则也就只有江母和江奶奶跑了,江父还是在家里的。 薛氏毕竟是当人儿媳妇的,当着公公的面肯定还是要收着一些的。还有就是,虎头这孩子太会看人脸色的,他从小到大再怎么爱折腾也没惹到过江父。那是因为他知道江父不好惹,看着好像是不凶的,但他却清楚的知道,真要把爷爷惹毛了,他就完蛋了。 有江父镇场子,虎头还翻不了天。 可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四口,薛氏倒是提前当家做主了一把,但她忙啊! 像洗衣做饭洒扫收拾这些倒是干惯了的活计,但虎脑也是要人操心的,别以为小婴儿难伺候,事实上像虎脑这种两岁大的孩子才是最折腾人的。他会走道了,可惜还走不稳,偏他好奇心还强,成天跑来跑去的,一个眼错不见,他就能跑到屋后欺负鸡去。 再就是,江家这边是有院坝的,但所谓的院坝,是指搞出村道一大截的高台子。倒是在旁边围了一圈,可这是防止鸡逃跑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围墙。而且,乡下地头的院坝是没有门的,特别敞亮,连个两岁的小屁孩子都困不住。 薛氏一天天的,光是为了照顾虎脑就有够辛苦了。 江大郎不是那种不心疼媳妇儿的人,只是他确实是粗枝大叶的,有些话没讲透,他就不会往心里去。想着以前爹娘在家时,薛氏也没闲着,如今老人走了,按说活儿不是少了吗? 才怪! 人家江母才闲不住呢! 旁的不说,有江母在,你看虎头敢折腾不?江母一张嘴就能让虎头怀疑人生。 “我明白了!”江大郎朗声道,“等下吃完饭,我就揍虎头一顿,狠狠的揍!” 虎头:…… 啥玩意儿?您明白啥了啊? 刚才还偷偷的拿萝卜条喂弟弟的虎头,瞬间就愣住了,因为没听清楚刚才爹娘说了些啥,他很是有些茫然,下意识的道:“咋?先生跟爹你告状了?咋那么快啊?他啥时候来咱家的?” 江大郎慢动作般的扭头看向这个倒霉孩子,老实人也是会用心机的,况且大郎也不是那种真正的老实人。 他板着脸说:“下半晌我去了一趟石坪村。” “你那儿干啥啊?咋我二婶又派人送东西来了?还是有信送到了?”虎头哭丧着脸一副绝望到了极致的表情,“是不是有那个泥瓦匠给家里的信?你给他们家送信去了?然后路过村学?我咋没见着你呢?” “咋我还得特地站在你跟前跟你打招呼啊?” “噢,那行吧。”虎头彻底放弃了,他决定先吃饭,吃饱了再挨揍。 结果好巧不巧的是,这饭还没吃完呢,江大伯娘就过来了。 “大郎啊,三郎写了信回来。”她揣着一个小包裹就进了堂屋里,顺手把小包袱搁在了桌上,自来熟的坐在了虎头身边,“哟,吃着呢?瞧虎头胖的,就快出栏了吧?” 虎头不敢置信的从饭碗里抬起头:“我是虎头,我又不是猪头!我出啥栏啊?” 江大郎瞪了他一眼:“咋跟你大奶奶说话的?” “……那行吧。”虎头理解啊,这大概就是先生教过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算了,他还是老实吃饭吧。 “看信,先看信。”江大伯娘顺手就把虎头的饭碗就拿走了,在虎头震惊的目光下,把装着信的小包裹给了他,“念。” 虎头好气啊,但他还是接过了,顺溜的拆了后,第一眼就是嫌弃:“这肯定是我三叔写的,字真丑!” 江大伯娘点头:“瞅着就跟虎头写的一样。” “……我念信吧。”虎头悲伤的认输。 信确实是三郎写的,确切的说,这封信写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写信的时候,江母他们一行人自然是到了,但赵桂枝却是去了省城那头的。 大概也就是说家里人都平安到达府城了,一切都很好。他娘一下马车就骂了他,刚开始还显得有些生疏,但没过两天就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骂他完全不费劲儿,顺溜得很,半点儿磕绊都不打。 又说江五叔跟江父混熟了,两人又培养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就是把人家赵府的前头花坛给刨了,一溜儿的种上了好些个葱蒜姜。 也得亏这是赵府,他俩作为两个外男进不了人家赵府的后宅。所以赵府的园子好赖是保住了。 然而紧接着,三郎就在信上说,他还是太年轻了,高兴得未免太早了点儿。直到写信的前一天,无意间说起来,他才从幼娘口中得知,原来赵府的园子老早以前就遭了毒手,还是去年他娘和他奶来赵府小住时,就给人刨了一块地。而这次过来,因为时间上刚刚好,虽然春耕是刚过去,但稍稍晚一些时候播种没啥问题的,毕竟赵府也不靠那点儿粮食过日子。 所以说,赵府沦陷了,假山流水的园子愣是变成了菜园子。 而在得知了后宅的情况后,两边一串供,才知道大家都干了一样儿的事情。江母又去跟赵老太太商量,说江父才是种地的好手,让江父过来帮着收拾收拾,最好将剩下的两亩地都给开荒了。 于是,三郎崩溃的在信上说,赵老太太真不愧是他二嫂的亲奶奶,就这个气质那必须时亲的。 赵老太太居然同意了江母这不靠谱的法子,还振振有词的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主要是赵家人口少,当时后宅里除了赵老太太之外,全是江家人。 江幼娘、江母、江奶奶,还有一个虽然住在前院但经常往后宅跑的黄氏。 就连尤菜花当时跟去了省城了,什么名声啊,赵老太太不需要这个,江家的女眷更没那个必要了。早先在乡下地头时,一家人都是住一个院子的,有啥呢! 三郎还说,他都不敢想象,等赵家大少爷赵闰土回来后,发现好端端的一个园子变成了菜园子,种满了白菜萝卜青瓜丝瓜时,那该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他特别担心,就怕赵大少爷把他们一家子都轰出门去。 因为送出信时,赵桂枝一行人还不曾从省城回来,因此大郎他们也不知道三郎的担心有没有成真。 其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好端端的一块地,那不用来种菜还能用来干啥?就这么让它荒废着?那多可惜呢! 他们觉得没错,但同时也认为三郎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惜看到了最后也没个结局,大郎只能自我安慰:“兴许赵大少爷原先没想到呢?要是我回家发现咱们家院坝上都种了葱蒜姜,我也不会生气呢。” 虎头再度震惊:“那院坝上都种了葱蒜姜,咋晾衣服晒被子呢?虎脑往哪儿跑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虎脑猛的扭头看过来:“哥!吃!” “吃你的!”虎头嫌弃的把虎脑推开,继续看信,“爹,三叔还让你去一趟黄家,跟他们也讲一声,说我三婶能挣钱了。” 黄氏啊,她是今年年初刚开春就跟赵桂枝他们一行人去了府城的,比江母他们要早了差不多一个半月。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被尤菜花抓了壮丁,激发了插画助手的功能,专门给草图上色,赚得比三郎还多。 三郎是个实诚的人,他不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而隐瞒媳妇儿比自己挣得多的事实。 他只诚实的说,因为黄氏比他挣得多,所以江母如今特别暴躁,恨不得把他的头给锤爆了。 这找谁说理去呢? 以往黄氏不挣钱的时候,江母也没叨叨,他挣钱的时候,江母也没夸他。如今,他还在继续挣钱,还不少比,起码比先前在孝义镇的书铺里干活挣得多,结果江母又开始骂他了。 …… 虎头念完他三叔的信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全天下的娘都一样,都爱骂人。我娘以前还不爱骂人,从我奶和太奶奶离家后,她逮着我就是一顿骂。娘啊,你说你学我奶是没啥,可你啥时候见我奶骂过我爹了?她不是一贯最爱骂三叔的吗?你学人就不能学全乎了?骂虎脑去啊!……虎脑你干嘛!” 可怜的虎头哟,他爹他娘都还没收拾他,他就被虎脑给坑了。 因为江大伯娘突然到访而被迫终止的晚饭啊,他的饭被虎脑吃了。 严格来说,那也不叫吃,虎脑还不会自己吃饭呢,他只是把整个脑袋埋到了虎头的饭碗里,像小狗一样的吭哧吭哧边吃边流哈喇子,活生生的糟蹋了虎头的饭。 虎头大受打击:“你吃你自己的饭去啊!咋能吃哥哥的饭呢?虎脑!哥哥在跟你讲道理,你听进去了吗?” 江大伯娘瞅着可稀罕了,哈哈大笑:“你奶你娘给你讲道理,你都听不进去,他一个小屁孩子懂个啥?哈哈哈哈虎头你也有今天!” 作为一个很长时间都是家里唯一孩子的虎头啊,打小就只有他抢别人吃食,没有别人抢他东西的。 这下好了,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虎头从虎脑嘴里夺下了饭碗,低头一看,就算不嫌弃虎脑的口水好了,那也没剩下多少了。虎脑吃了一半,撒出来一半,只给虎头剩了一点点。 虎头托着腮帮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无比真诚的跟他爹建议道:“要不你们把虎脑送给我二婶吧。” 江大伯娘继续哈哈大笑:“大郎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有一天,抱着三郎来找我,说要把三郎送给我?” “还有这事儿?”虎头一下子就精神了,“大奶奶您给仔细说说?” “说啥呢?饭吃完了?该挨揍了!”江大郎难掩尴尬之情,“大伯娘啊,我好歹也是当爹的人了,您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呢。对了,扁担学得咋样了?丰收的亲事说得咋样了?” 果然,江家人啊,就是有一种哪壶不提开哪壶的天赋技能。 然而这一次,江大郎却是失算了。 江大伯娘乐呵呵的道:“村学的先生让扁担去考试,你们家虎头去不去啊?还有丰收啊,他娘终于给他看了一门亲事,到时候要是定亲了,我喊你们过去喝酒啊!” 丰收的亲事暂且不提,但扁担要考试了? “江!虎!头!” 虎头抱头鼠窜,眨眼间就跑出了堂屋,只留下一句话:“我去写功课!我要写卷子!我要背书!”我要完蛋。 最终,这顿打还是没落到实处,但第二天江大郎却是带着虎头一起去学堂那边的。在上学路上,他已经从扁担那头弄明白了,先生确实是建议几个学得还不错的学生试一试,先去考童生试的第一场考试,但这个属于自愿行为,可去也可不去的。 假如最终准备要去了,那也不是先生带队的,而是会委托给镇上学堂,跟那边的学生一起参加考试。 江大郎只听了个大概就明白了,因为当初二郎也是这样的。二郎初时跟着村学的先生启蒙,后来也去参加了考试。第一场通过之后,就被推荐去了镇上的学堂,也就是跟着考试的那个先生门下。 至于后来的三郎,因为那时候江大郎已经成亲生子了,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他就没注意过,横竖有二郎操心着。 等他到了村学那头,跟先生交谈了一番,就彻底弄明白了。 “你家原就有读书人在,我记得当初二郎要考试时,还是你这个当哥的陪着的,你还记得吧?就照那个样子弄,也不用托别人了,就找二郎原先那个学堂,他待人好,应该还会留点儿香火情。” 江大郎一一记了下来。 外人只知道童生试就是考秀才必过的坎儿,却少有人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别的不说,想要参加童生试那是要有资格的,准备的东西还不算少,还要有一等秀才的举荐签名作保。好在,这些事情江大郎先前就做过的,尽管隔了一些年,但别忘了,江二郎本身就是秀才,外人就算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也会帮忙的。 他是这么想的,结果事情办得比他想象中的更顺利。 等他去了一趟镇上,找到了二郎三郎原先念过的镇学,才刚说了个开头,对方就让他稍稍等一下。大郎才刚喝了一杯茶,人家就把东西给他送来了。 这时,大郎才知道,二郎先前就同镇学这边打过招呼的,让人家帮忙办一下虎头的事儿。不光是文书一类的,包括后来若是虎头想继续进学,镇学这边也会无条件录取的。 原因也简单,除了二郎先前结交的朋友外,自打他去了日禄书院并且跟舅兄合伙做了教辅书的买卖之后,每次书铺这边来了新货,都会先给学堂这边送一份。 二郎啊,他觉得送啥都没有送教辅书来得情意重。 对此,三郎特别牙疼,在他还在孝义镇书铺里做事时,就很怕哪天出门被套了麻袋。 太笋了! 这是自己学完了还不放过曾经的同窗们。 多大的仇啊! 不过,那个时候三郎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因为二郎的缘故,被人套麻袋,他完全没有想过,虎头极有可能自个儿送上门去。 但他最后还是知道了。 又隔了一个月后,来自老家的信件被送到了赵桂枝这边。 赵闰土还被困在郊外的庄子上,天天玩泥巴,完全对得起他自个儿的名字。至于赵家后宅被改造得如何了,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也完全没放在心上。主要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水泥水泥水泥,加上赵家的园子又不是放在必经之路上,所以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大少爷不在府上,有个什么事儿都是直接送到赵桂枝这边来的。 赵桂枝一看是老家来信,二郎又还没放假回来,她就兴冲冲的往前院书房那头跑。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吃饭的点,江家多数人都是在书房那头的。 不在书房也在附近,喊一声特别方便。 于是,她召集了全部的江家人,聚在一起听她念信。其实不是江家的也无所谓,尤菜花和盛锦娘就一人一杯奶茶,敦敦敦的喝着,看赵桂枝念信。 乡下地头真没隐私的观念,况且老家那头肯定也知道这信是会被传阅的,因此赵桂枝毫无心理包袱的拆信大声的念出来。 念着念着,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虎头啊,他真的是太惨了! 这孩子绝对是上辈子造孽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惨成这个地步。 什么上课摸鱼被先生骂,什么瞒着考试不让家里人知道结果被大伯娘出卖了,什么他跟扁担一起去考试结果他俩居然一起考上了,什么镇学跟二郎关系好破格录取了他…… 关键是,赵桂枝明显得看出来了,虽然信是虎头提笔写的,但内容却是大郎口述的。他还写了一句,不能乱改,要对口供的! 除了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外,好消息也不是没有。 丰收终于定亲了,成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考虑到二郎他们都在外头,决定年底成亲。横竖过年大家伙儿肯定是要回来的。 虎头还帮大伯娘传了话,点名江母,让她帮忙带一些府城的首饰来,要珠串!要假花!要簪子! 赵桂枝偷眼看了看江母,发现她的脸色居然还挺好,一点儿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就听江母说:“虎头有出息了啊!看来,他跟二郎一样,都随我,聪明!” 好家伙,感情江母压根就没留神江大伯娘说的话啊! 第158章 听到江母这话,其他人还仅仅是有些无奈,唯独三郎一个嘴快就道:“哎哟我的娘诶,您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这跟您有啥关系呢?虎头是你孙子又不是儿子。” 如果说三郎只是嘴快,那么江母就不同了。 她飞快的伸长胳膊,冲着三郎的后脑勺就糊了一巴掌,那声音响亮的,唬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去瞅三郎,唯独这倒霉孩子被打傻了。 “娘你打我干啥?说实话还有错了?要说这家里人呢,我看我最像你了。” “你像你奶!”江母气坏了,“二郎才随我!虎头也像我!” 三郎懂了:“您这是专门捡聪明的呀?成吧成吧,我能说啥呢。” 形势比人强,三郎认怂还是很快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稍片刻后,江奶奶就不干了,上来就冲着江母嚷嚷:“我咋那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儿媳妇?啥叫二郎随你,三郎像我?来来来,我今个儿非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有你这样当人儿媳妇的吗?” 江母:…… 噢,她忘了她婆婆也过来了。 那咋整儿呢? 飞快的拿眼神寻摸了一圈,江母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三郎身上:“三郎你过来,我跟你……” “别扯三郎,收拾孩子有的是时候!来,你先跟我掰扯,把话说清楚了,凭啥三郎就非要像我呢?他就不兴像他爹?老三啊,甭管谁家的老三都是最蠢的!三郎就是随爹!” 蹲在角落里抽旱烟杆子的江父默默的抬头望天,算了吧,他能咋样呢?要是搁在二十年前,面对老娘和婆娘大战三百回合,那他还是会着急上火的,上前拉架劝架是最基本的操作。 但可惜啊,他已经老了,爱咋咋样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江父清楚的明白,甭管是他老娘还是他婆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哥我真心疼你。”江五叔走过去跟江父蹲成一排,“你说娶媳妇儿有啥好的?我哥也是,非要闹着娶媳妇儿。你是不知道,他一心惦记着想娶的媳妇儿,居然是他二十多年前拒绝的那个。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江父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杆子,默默的点了点头:“听着像是病的不轻。” “就是啊!他都有闺女了,还要媳妇儿干啥?像我就很好,没有媳妇儿,少了多少事儿呢!对吧,三哥?” “……挺好挺好。”江父能说什么呢?他继续发挥他的特长和稀泥。 尤其中间的小插曲太多了,大家伙儿愣是忘了家信里要紧的事儿。 其实也没多要紧,不过就是通知一声。 虎头考过了童生试第一场,丰收终于定亲了。 这两件事儿听着仿佛是很重要的,但其实是已经尘埃落地的事儿,在不在乎都无所谓。 赵桂枝寻思着,婆婆和太婆婆都是不靠谱的主儿,公公又素来不管事儿,她男人即将参加乡试了,总不能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打扰他。虽然还有三郎和黄氏,但黄氏进门才半年光景,三郎…… 三郎就算了吧! 在赵桂枝的眼里,三郎跟虎头是差不多的,都是没脑子的倒霉孩子。 这般想着,她扭头就唤了幼娘一起商量。 “虎头先不说,到底是咱们自家娃儿,可丰收既是定亲了,总该给他准备份礼物吧?幼娘啊,你还记得当初三郎定亲时,家里准备了啥吗?不对,不应该比着三郎,应该说三郎定亲时,大伯娘他们送了啥?” 幼娘目瞪口呆。 “啊?咱们家已经成这样了吗?这么大的事儿,问我合适吗?”幼娘完全傻眼了,“二嫂你是不是忘记了,三哥定亲成亲时,我都跟你和二哥在一块儿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桂枝恍然大悟:“对啊,我给忘了。那我还是问问三弟妹吧。” 幼娘很想说,你为啥就不能问问咱娘呢?这种事儿问娘不是最直接最方便的吗?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她一抬头就看到她娘和她奶就像两只最牛气冲天的斗鸡一样,在那儿吵吵呢。 等赵桂枝询问了黄氏,她倒是记得当初定亲时江家送的礼物,但她不知道大伯娘送了啥。 倒是三郎随口道:“送啥啊?送书呗!府里那么多的书,你挑一些送呗,又省事儿又体面。再说书还值钱呢,甭管大伯娘先前送了啥,总归比不上一本书来得值钱。” 这年头的书籍跟赵桂枝上辈子是不同的。 要知道,文房四宝就不便宜,最劣质的那种,也抵得上好些杂粮粗粮了。而书籍,除了纸张不便宜外,上头的内容更是值钱的,那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随便买得起的礼物。 也正因为书籍的稀缺性,那确实是一样很体面的礼物。 但赵桂枝怀疑三郎不安好心。 “你成亲时,我要是送你几本书,你高兴不?” “那咋一样呢?我是读书人,你送我书……丰收不一定的,他又不认识字!”三郎忙替自己解释道。 问题是,他这个解释还不如没有。 “照你这么说,我特地送几本书给不认识字的人,你看我像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赵桂枝斜眼看他。 三郎卡壳了一下,随即又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啊!二嫂你可以送几本基础的启蒙书,祝福他们早点儿生个大胖小子,让孩子念书考科举走仕途!这是多么好的祝福啊!” 说着说着,连三郎自个儿也被感动了:“回头我要是有儿子,我也要让他读书!我就算自个儿节衣缩食也要给他买书!” 赵桂枝一脸的神情复杂。 她懂了,这个跟时代没有关系,而是每个年代都有缺德冒泡的学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属于大家都听得懂,完全能够理解它想要讲述的含义,但是…… 咱!不!干! 但赵桂枝最终还是没有把书当作礼物送给大伯娘那边,主要是她这人一般都是坑自己人的。哪怕是隔房的亲戚,那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犯不上呢。 得了空,她就拽着黄氏和幼娘,以及莫名其妙非要跟上来的盛锦娘,一起去了坊市那头。 就是先前买过大量廉价首饰品的坊市。 赵桂枝只觉得那边很亲切,尽管坊市周遭的建筑物和风景跟她上辈子那是截然不同的,但批发市场嘛,里头的那种气息就是一样的。在那边逛街时,一旦沉浸其中,很是有一种梦回现代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哪怕她如今已经不差钱了,赵闰土分给二郎和她好多分红,而二郎又是那种遵循媳妇儿管家管钱传统理念的男人,因此赵桂枝兜里真的不差钱。 但哪怕不差钱好了,真要让她掏出真金白银去银楼购买首饰,她还是会心疼的。 这跟买不买得起没关系,她上辈子也买得起名牌包包,但她就是不买。非要买,几百块一个小包它不香吗?非要花上大几万块去买个名牌包包,买回来都舍不得用,磕了碰了还要心疼,恨不得给它供起来早晚三炷香…… 犯不上啊! 赵桂枝如今也是有不少头面首饰的,只是没有她自个儿买的,不是她奶送她的,就是她妈送她的。 而这些只有在特殊场合时,她才会拣几样戴上。要是平常出门,她就跟黄氏和幼娘一样,戴上那些廉价的饰品。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年头的金银饰品实在是太重了,那可真的是实打实的份量。她可不想没了手机还继续得颈椎病,那也太亏本了。 只这般,赵桂枝熟门熟路的拽着人去了坊市那边。 幼娘是来过次数最多的,几乎每次赵桂枝要作幺,她都会跟着一起。黄氏去年才进门,只来过一次。 至于盛锦娘…… 赵桂枝眼看着这个二胎妹妹从单纯的凑热闹,到大感兴趣,等问了几家价后,又变成满脸震撼。 廉价首饰之所以被称为廉价,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虽然人家质量也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假的,但都这个价格了,你还指望个啥? 盛二胎横扫坊市。 本来赵桂枝是打算给大伯娘他们多挑几样的,毕竟大堂嫂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只解决了一个丰收,还有三个要操心呢。她索性多准备一些,送去乡下老家,到时候让薛氏代为送礼就完事了。 一次解决四个麻烦,多棒呢! 万万没想到,盛二胎原地发疯。 毫不夸张的说,她就跟突然了购物狂病一般,一个一个的摊子扫荡过去,其数量已经不是准备开个专门卖廉价首饰的店铺了,而是准备直接搞个批发市场的感觉。 赵桂枝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果断的制止了打算阻拦的幼娘和黄氏:“让她去!她现在买了回头就该后悔自己买了那么多了。” “所以我才想拦着她。”幼娘一脸的茫然。 “不,你拦着她是没用的,她今个儿没满足,回头会更挠心挠肺的。索性就让她买个痛快,回头后悔归后悔,起码不会再犯这毛病了。”赵桂枝一脸相信我的表情。 黄氏比幼娘还要软脾气,毕竟幼娘在省城都待了一年多了,见识多了,不是说脾气会变坏,而是当眼界开了之后,脾性就会相对的硬实一些,不再是别人说啥就是啥了,自己却连半点儿主见都没有。 但黄氏才来多久?而且她来之后立刻被尤菜花忽悠过去打下手了,偏那会儿赵桂枝又跑了,没人带着她疯,因此她还是先前那副软糯糯的模样。 听了赵桂枝的话后,她下意识的点点头:“我信二嫂的。” 赵桂枝见她这样又忍不住腮帮子疼。 这话要咋说呢?她自个儿还能不知道自己是啥玩意儿?面对黄氏的信任,她也就只能昧着良心收下了。 “幼娘你放心吧,她家里有的是钱,不会因为买买买到破产的。顶多也就是挨骂罢了……”对哟,乱买东西是会挨骂的,赵桂枝对此十分得有经验。 毕竟,这种事情上辈子没少发生过,尤其是有一年的双十一,她和小姨两个人一起疯狂购物,买的时候是真没感觉,等快递到了以后…… 她家太后娘娘啊,那就是喷火母暴龙成的精。 但如果挨骂的人变成了二胎妹妹,赵桂枝咋就觉得如此的期待呢? “让她买!回头买的东西让店家送到赵府去,她只是来府上小住的,还能把东西都带走?到时候,她一定会把多半东西留给我的。” 幼娘颇为不忍心,毕竟她已经跟盛锦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就在迟疑间,赵桂枝又说:“不然这样也成,等她回头嫁过来了,咱们再还给她。” 这话一出口,幼娘就高兴了:“对对,让她嫁给赵爸爸!” 赵桂枝:…… 所以你是打算让你的好闺蜜,当你后妈吗? 她就不明白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家里就没一个人纠正幼娘的称呼?或者说,就没有一个稍微有点儿良知的人,告诉幼娘关于“爸爸”这个称呼的真相?就由着孩子瞎叫呢? “幼娘,等回去以后,咱们好好聊一聊。” 幼娘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跑到了盛锦娘身边,帮着出谋划策,一起买买买。 这个很好看,那个也不错,这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居然只要几十个大钱,这不跟白送一样吗? 稍片刻后,黄氏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就连赵桂枝…… 好吧,她是清醒的,毕竟这种坑她早就已经掉进去不知道多少个了,都靠出二手成为闲鱼大佬了,这种小场面,啧啧! 留在府中的人也是没想到,她们四个出门一趟,买回来的东西,能填满一整个院子。 因为并不是当天就能送到的,等商家陆续将她们买的东西送到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时分了。还有一个问题,商家是不可能送到后宅的,他们就是给送到了门口,再由赵家的仆从给搬到了书房那头。 毕竟,前院书房都快成了女眷的天下了,除了一个天天挨骂的三郎外,长驻人口也就只剩下天天蹲角落里抽旱烟杆子听婆娘骂儿子的江父了。 至于赵爸,他不喜欢去书房。 还有江五叔,若没必要,他宁可跟赵爸待一块儿,也不想去书房听骂。 凑巧的是,也是这天傍晚,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前。 赵闰土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小公爷。 准确的说,是小公爷要回京城了,当然水泥方面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根据他们现有的实验数据看来,造个二层小楼是没问题的,如果只是简单的铺设水泥路,强度方面更是最多可以承载三吨的量了。 这个数据已经不错了,虽然搁在上辈子,随便一辆卡车就是五吨的量,像集装箱车辆啥的,都不用说准确的数据,一辆车过去,他们刚折腾出来的水泥路面怕是就要龟裂成豆腐渣了。 但咱们得讲道理,三吨的承载量放在这年头差不多时够用了,毕竟青石板的承载量还不如这个呢。 再说了,在工业革命到来之前,一辆车连带货物和自重想要超过三吨的重量,那得累死多少匹马啊! 至于建筑高楼大厦,赵闰土已经放弃了。 这玩意儿就不是一年半载能折腾出来的,他还安慰自己不能太贪心了,毕竟光是水泥路,就足够他暴富的了。 只这般,他兴高采烈的带着人回府了,听说自家老妹儿在前院书房,盛锦娘也在,他就直接领着小公爷去了前院书房。 然后…… “卧槽!” 没文化的人就是这样的,一句卧槽走天下。 哪怕赵闰土上辈子是干教培行业的,这辈子更是直接成了出版商和书商,但仍然改变不了他没文化的本质。 小公爷就好多了,他只是两眼发直的看着堆满了整个院子的大小箱子,以及好几个已经摊开来的大包袱皮。在经过了一番认真思考后,他道:“这是准备搞个慈善义卖?” 正在发愁的赵桂枝突然眼前一亮。 说真的,就算昨个儿她是跟盛锦娘一起买买买的,但买到最后,连她自个儿都懵了,谁知道最终的数量会那么多。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看来,哪怕盛锦娘只送给她一个大包袱的廉价首饰,就足够大堂嫂娶四十个儿媳妇了。 这个数量吧,总结一下就是…… 盛二胎要是拿回家一半,她不光自己要挨打,只怕连赵桂枝都讨不了好。 “小公爷你真的是太聪明了!你就是这个!”赵桂枝冲着小公爷竖起了大拇指,“没错,咱们就是准备搞个义卖活动,地点就安排在游乐场那边。除了义卖之外,还可以搞个抽奖活动,大转盘抽幸运大奖,大奖可以是一年内无限次来游乐场玩,要求人人都能中奖,小奖就送个假花簪子。” 小公爷两眼放光。 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抽奖、义卖高兴的,人家不稀罕这玩意儿。 人家稀罕的是女神的夸奖! 当下,他飞快的开动脑筋:“还不止呢,回头搞个套圈,我看你这些都是小玩意儿,就很适合套圈。还可以卖圈子,买十个送一个,买一百个送二十个。肯定会有人去玩的!” “还有呢?”赵桂枝忙问。 尽管大家都是从同一个时代来的,但信息大爆炸时代嘛,每个人关注的点都是不同的,所以得到的信息也是截然不同的。 别的不说,像赵桂枝就对烹饪很感兴趣,除了减肥减脂的小零食外,她对于那些能发胖的甜食也是格外的感兴趣。像当初是为了制作蔬菜干和低卡饼干特地买来的烤箱,结果之后做得最多的却是各种烤蛋糕。 但除了吃食,其它方面她就没那么清楚了,很多都是曾经听说过,或者玩过,可想要临时想起来哪儿有那么容易了? 小公爷其实也并不擅长,但面对女神亮晶晶的眼睛,他立马搜刮肚肠开始回忆,很快连抓娃娃机都让他想出来了。 现代的那种商场中的娃娃机,想要复刻出来肯定是很难的,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小公爷拍着胸口保证,他可以的,他行的! 赵闰土忍不住提醒他:“你要回去了。” “我可以做完事儿再回去,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是我奶教我的。”小公爷满脸都写着认真,明显是主意已定。 “……你随意。”赵闰土能咋样呢?他是能跟他奶对质还是咋地?再想到万一这家伙真能鼓捣出娃娃机来,哪怕只是个简易版本的,甚至是那种需要人工操作的,都无所谓。只因搁在这个年代,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都能捞到钱。 赚不到大钱,小钱也是好的。 这么一想,赵闰土心下大定,还道:“既然你想要做娃娃机,不如索性把摇摇车也折腾出来吧。可以是手动的,没事儿,人力不要钱一样的便宜。” 也是,摇摇车比娃娃机更简单,大不了就让人站在旁边负责摇。没有音乐也没关系,可以来个现场版本的,多大回事儿呢! 再不济,赵闰土觉得他还可以把他奶身边的乐团借走。 小公爷又问:“那我要不要干脆把碰碰车鼓捣出来,也可以是人力在后面推,或者在后面蹬?没有橡胶保护轮胎是不舒服,但如果咱们先弄一块平的水泥地广场呢?” “那你干脆也把旱冰鞋鼓捣出来咋样?二狗子还会玩滑板呢,滑板也折腾一下?”赵闰土强烈建议要不然你还是别走了吧。 这个建议颇得小公爷的心意,他决定先把一切都放一放,先写个信回京城打声招呼。 等他麻溜儿的跑了,赵桂枝才一脸纳闷的问赵闰土:“他不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吗?倒是记得给家里报平安?” “他哪里是给家里报平安?你以为是他家里人催他回去?才不是,是七皇子!七皇子接连送了好几封信,催他赶紧回京呢!” 赵桂枝顿时放心了,看了眼四下没人注意他们兄妹俩,她压低声音说:“刘承宇啊!那就没事儿了,我认识他的,我表哥的好基友嘛!我平常就管他叫做无能狂怒哥。” 第159章 赵闰土一脸的懵圈。 见状,赵桂枝还耐心的解释了两句:“就是那个学生会主席嘛,他毕业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但他还在学校时,听说没少为了手底下的蠢货生气。你应该也能理解的,学生会主席听着是很牛气,但架不住就是有人不听你使唤。你想想,小公爷先前不是还说,迎新的时候他就被抓了壮丁,那不是没人吗?” 这么一想,无能狂怒哥也是蛮惨的,连赵桂枝这种缺德冒泡的人都忍不住同情他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他要求太高了,完美主义者在碰到自个儿事情的时候自是没啥,可一旦需要团队合作了,必然会憋屈难受的。 再一想,他如今成了七皇子,所以应该好一点儿了? 就在赵桂枝认真思考时,赵闰土终于开口了:“老妹儿啊,你说你都记得那位哥了,咋就不记得小公爷呢?他还追求过你呢!” “我记得刘承宇当然是因为他是我表哥的好朋友啊!而且他还是学生会主席,学生时代最大的官啊!对了,他长得还很帅。”赵桂枝重重的点了下头,还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手,“那要是当初追我的人是刘承宇,我肯定答应!” 赵闰土:…… 懂了,他老妹儿就是个颜狗啊! “但小公爷也不丑吧?”赵闰土摸着良心说,就算那厮没他这么俊俏,但长相绝对也算是比较出挑那一挂的,怎么他家老妹儿就那么神奇呢,这么个帅哥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不说接不接受追求,她咋还能都不认识呢? 赵桂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那二狗子以前还是个阳光帅气的傻狗呢,难不成你觉得他长得丑?” “二哈本来也很帅气啊!我当初第一次看到图片里的二哈时,还动了心思想养一只呢。好在后来,我又看到了视频里的二哈……”赵闰土沉默了一瞬,又问,“但小公爷还成吧?他又不狗。” 这话就很离谱。 赵桂枝压根就不记得这人了,还关心他狗不狗啊?再说了,自家就有一只傻狗呢,还能有人比二狗子血统更纯呢? 正当赵桂枝准备回答这问题时,她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关键点。 “赵闰土!” “干啥?”被唬了一跳的赵闰土差点儿没原地蹦跶起来,眼看其他人都看过来了,他赶紧借口有事相商,把他老妹儿拽走了。 一直到了慈心堂那头,赵桂枝才找着机会骂她哥:“你说你是不是收了人家小公爷的好处?要不然你咋会一直缠着我问关于他的事儿?你咋不想想呢,我都嫁给二郎了,扯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以前就对他没感觉,咋了穿越大神还兼职当红娘呢?” 赵闰土顶着赵奶奶疑惑的眼神,先安抚了一下奶奶:“奶你别听她瞎逼逼。” 之后才对赵桂枝说:“我这不是想探讨一下女性的择偶观吗?你想想,我跟小公爷是不是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俩出身都还算不错吧?家里也算是有钱吧?论本事也不比别人差吧?他在出身上占了优势,我在当家做主上也有优势。所以我就想搞明白,为啥我和他都没人要呢?” 这话乍一听特别有道理,但赵桂枝却斜眼看着他,真诚的问候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赵闰土:…… 有事说事儿,咋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呢? 幸好,赵桂枝在真诚问候之后就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你和小公爷那是没人要吗?那是你俩主动性单身啊!我就不说小公爷了,单说你好了,堂堂府城赵家大少爷,真要是想娶媳妇儿,但凡咱奶放出点儿风声去,咱们家的门槛还不被人踏平了?至于小公爷,你猜呢?” 甭管哪个年代,为了荣华富贵赴汤蹈火的人都不在少数。 况且,地方大了人多了,各种情况也是有的。别看赵闰土今年都二十八岁了,可先不说有些十七八岁的还愿意嫁,单是因为各种巧合而耽误了花期的女子,在府城也有好些个了。 或者是因为给长辈守孝,或者是摊上了生病养身子骨,还有什么尚未过门未婚夫就过世了,以及被退亲等等。 府城那么大,商户人家那么多,甚至一些读书人家也会遇到这些事儿的。一旦碰上了这些意外,对方的择偶要求肯定会有所降低的,哪怕赵闰土是个生意人,只要他愿意,求娶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都是没问题的。 只要他不挑。 但可能吗? 换成小公爷也是一样的情况,哪怕他声名狼藉,多得是有人为了贪图富贵将女儿嫁过去的。至于国公府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好处到手就成了,谁在乎那么多? “……那你们不就是作吗?” 一旁听着认真的赵奶奶这时突然开口了:“土疙瘩也不是作。” “奶!还是奶您对我最好了!”赵闰土十分感动,他就知道世上只有奶奶好,他老妹儿就是个嘴上不积德的! 然而,他这回却是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赵奶奶随即就道:“他那是心里有人了!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小公爷,就是以前追过木疙瘩的那个对不对?那他也不是娶不到媳妇儿,一样都是心里有人。心里有人嘛,就不乐意张罗婚事,别人介绍了也是能推就推,实在要是推不了,那就跑出去一阵子,土疙瘩先前不是一跑就是好几个月?再说别人也是会看脸色的,一看你就不乐意,没道理强求的,总不能亲事没结成还成结仇了吧?犯不上!” 赵闰土:…… 要不怎么说他是奶奶一手养大的呢,听听,他奶多了解他呢! 不过,实话也忒伤人了,赵闰土一下子就蔫吧了。 这会儿,赵桂枝也品过味儿来了,她醒悟过后,抬起手就往她哥背后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差点儿没给她哥直接拍到地上去。关键是,她还不光动手了,还动口了:“你说你咋那么蠢呢!那你都喜欢我那二胎妹妹了,刚才你还故意装作没看到她,转身就拽着我跑!” 没给赵闰土回嘴的机会,赵桂枝就连续的疯狂输出。 “她人就在院子里啊!小公爷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呢,你就不能学一学人家?那些东西是盛二胎买的,你脑子不是很灵活吗?你就不兴帮着像想个销售的点子?尽跟我讲话,尽拽着我跑……” “赵闰土你就是个傻子吧?我是你妹啊!你就算不搭理我,我不也还是你妹吗?你试试不搭理盛二胎,她回头就跑了!” 赵闰土还没从这连环输出中缓过来,听懂了赵桂枝这番话的赵奶奶就气坏了,伸出手指就狂戳赵闰土的脑门:“你你你、你个小兔崽子气死我了!一天天的就不干正事儿!先前说要挣钱,这会儿呢?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说跟人家姑娘多相处相处,尽往我和你妹跟前凑!” “就是!我压根就不稀罕你!奶也不稀罕你!你要是真想让奶高兴高兴,就赶紧把我那二胎妹妹娶回家啊!”赵桂枝在一旁煽风点火。 “土疙瘩你个没出息的!你还不如你二叔呢!” “连个轻重缓急都不知道,奶她还能急等着你孝顺吗?你去跟女朋友约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真要找人孝顺,她不会找我爸吗?” “赶紧的,收拾收拾去找人家盛小姑娘,去去去!” “去——” 在赵闰土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他就被他奶和他妹联手轰了出来。直到他出了慈心堂,站在院外吹着风,都还是一脸的茫然。 这算啥情况…… “卧槽!这是啥情况??”赵闰土陡然间遭受了巨大的惊吓。 刚才他一路拽着赵桂枝来慈心堂,是想找个安全的能说话的地儿,因此他是飞快的往前走,赵桂枝一路小跑才勉强能跟上他。就因为这样,赵桂枝没少怀疑她哥是不是把她当狗子遛了。 也因此,他俩飞快的穿过了半个赵府,直奔慈心堂,自然也就没留意周围的情况。 但如今…… 慈心堂外面,大概也就百米开放的地方,一垄一垄的蔬菜长势良好,其中的大白菜眼瞅着就可以砍了端上桌了。 赵闰土面容扭曲的走了过去。 嘿哟,还不止大白菜呢,更远处的丝瓜地里,一个个的丝瓜瞅着就是被照顾得很好的,还有边边角角里的葱蒜姜,以及虽然还没长成但已经冒头的小南瓜。 而这仅仅是赵府菜园子的一角。 站在菜园子里,赵闰土的脸上露出了二度穿越的表情。 如果他的内心能用弹幕的形式展开的话,大概就是类似于“我是谁”、“我在哪里”、“宇宙的边界在哪里”、“人生其实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正思量着呢,就见一个分外眼熟的人提着刀过来了。 赵闰土顶着他手里的砍刀,犹豫着要不要先跑再说。 犹豫间,那人走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提刀砍了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捞起白菜就往赵闰土怀里塞:“拿去吃!别客气!” “叔……”赵闰土就很想把这颗白菜砸到他叔脸上,但最终他还是没敢。 这倒是跟尊重长辈没啥关系,而是因为长辈手里有刀。 赵爸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咋样?这菜园子瞅着还不错吧?哎哟,你还真别说,特别有知青下乡的感觉,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些热血沸腾的年代里。” 要是别的话,赵闰土还不好反驳,但要是聊这个,他就有话说了:“可当初下乡的人不是我爸吗?跟你有啥关系呢?” 每家每户能留一个孩子呢,赵爸就是那个被留下来的,而且他还顶了赵爷爷的工作,压根就没去过乡下。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赵爸呵呵一笑,抬起手大力的拍着大侄儿的肩膀:“闰土啊!闰土你要是闲着没事儿,也跟我一道儿种地吧!想当初,你爷爷还没进城时,我和你爸还有你奶,也是下地干过活的!” “就院子后头那两垄地?种葱蒜姜?而且我爷爷把你们接到城里时,你不是才两岁吗?谁家那么缺德呢,让个两岁的孩子下地干活?”赵闰土笑得一脸礼貌,“没想到吧?我奶忒爱讲古了,我连你五岁还尿床的事儿都知道。” 这天没法继续往下聊了。 赵爸用一句话总结道:“就你这样,活该娶不到媳妇儿!” “所以你比我好在哪里?” 抱着那一颗水灵灵还带着泥巴的大白菜,赵闰土昂首挺胸的走了。 走着走着,他迎面就碰上了从前院回到后头的江母一行人。 江母定睛看着他怀里的那颗明显刚从地里砍下来的大白菜,连抵赖都没办法,毕竟泥巴都蹭到他怀里了。 赵闰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尴尬的气氛出现了:“那个啥……我可以解释的。” 他二叔不做人呢!! 真不愧是他老妹儿的亲爹!! 江母在最初的愣神后,哈哈大笑:“没想到亲家大侄儿也喜欢吃白菜啊?吃!没事儿!咱们种菜不就是为了吃的吗?这地儿还是你家的,要是搁在咱们乡下地头,赁了人家的地,人家地主去地头上摘颗菜有啥呢?就该由咱们摘了弄干净了给你送去!” 一旁的江奶奶也笑眯眯的拍了拍赵闰土的胳膊:“好孩子啊,喜欢吃这口清爽的对吧?吃!你还喜欢吃啥?说!” 赵闰土沉默了片刻:“回头让我妹做吧。” “对,你妹手艺好!让她给你做顿好吃的,就当是接风了。” 虽说赵闰土并不算是出远门了,他只是去了城郊的庄子上,而且那庄子还是他自个儿的。但因为一出去就是一个半月光景,这期间倒是有仆从来回走动拿东西送消息的,可他本人确实没有回家。 因此,在江奶奶看来,接风洗尘也是应该的。 江奶奶吧,她除了“馋”这个特点之外,行动力还特别强。扭头她就去找了赵桂枝,说赵闰土特想吃她做的饭菜。 赵桂枝就呐喊了,她哥不馋呢! 确切的说,是她两个哥哥都不馋,表哥醉心学业和事业,堂哥一心只盼着暴富。 但江奶奶都这么说了,赵桂枝也无所谓,还想着是不是那厮太久没回来了,想着家里这口饭菜了。当下,她就去了慈心堂的小厨房,准备亲自下厨做顿油水丰富的饭菜。 结果,江奶奶不干了:“你哥想吃清爽的!那个白菜,他一看就流口水了,直接砍了一颗回去。” 赵桂枝迷茫了。 她咋不知道她哥还喜欢吃白菜呢?这要是个孕妇突然变了口味,她还是可以理解的,但她哥…… 算了,不就是爱吃白菜吗?多大回事儿呢,满足他! 因为已经入了盛夏,天气炎热得很,赵桂枝琢磨着,夏天胃口不好也不算特别稀罕的事儿,而白菜嘛,醋溜白菜是开胃的,但其实也不算特别清爽。至于清爽又以白菜为主的菜肴,那必然就是…… “奶,咱们一起去菜园子,再弄点儿萝卜来。青瓜也可以吃了吧?别管大小了,嫩点儿更好吃。” 在赵桂枝的张罗下,这天赵闰土的小饭桌上迎来了三菜一汤。 醋溜白菜、凉拌萝卜、冬瓜汤,以及一大碗的蔬菜沙拉。 赵闰土看着这一桌清清爽爽的饭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赵桂枝在忙活这些饭菜之前,先去了一趟菜园子,正好碰到了幼娘和盛锦娘,她们几个就一起去帮忙了。 这要是别的菜,盛锦娘是真没办法,但那一大碗的蔬菜沙拉,她还是帮上忙了。 切菜的人是幼娘,但拌菜的人却是盛锦娘。 盛锦娘还在心里琢磨着,没想到赵闰土喜欢吃这个,这个做起来倒是很简单,哪怕切菜好了,稍稍练一下就可以的。至于调味的那个酱料,完全可以让赵桂枝送她一些。 等饭菜送到赵闰土面前时,赵桂枝已经高高兴兴的开始培训盛锦娘了。 “做饭菜真的一点儿也不麻烦的,我承认有些饭菜是很折腾人,但咱们完全没必要做那些嘛!像一些快手菜就很棒,还有这些健康菜。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是要吃什锦蔬菜,那必须是新鲜刚采摘下来的。隔夜就不行,可能吃了会闹肚子。” “除了什锦蔬菜,还有什锦水果呢!如果家里有冰窖的话,还能冻一下在吃。” 赵府原先是没有冰窖的,但自从赵闰土过来后,他就折腾了一个。 这倒是便宜了赵桂枝的现场教学,她不喜欢蔬菜沙拉,但水果沙拉就不同了,当饭菜吃不行,但当点心吃就很棒。 她很快就做了几个什锦水果碗,让丫鬟拿去冰窖里冻上,也不用冻很久,等她们几个吃过饭后,又过了两刻钟,冰碗就拿过来了。 碍于科技水平,在短暂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想要把水果冻瓷实那是不可能的。可就因为没冻瓷实,吃起来反而更爽。 她们几个一人一个冰碗再加一个勺子,舀着吃冰碗里小块水果,不要太舒坦。 赵桂枝还跟盛锦娘传授了秘方:“如果是冻得邦邦硬的,那最好是在冻之前往里头加些奶,奶味和甜味融合在一起,可好吃了!如果时间紧急,冻不了那么久,你可以提前让人做一些冰块,格子状的,想要吃的时候就加一些冰块。除了加在水果里,还能直接加到糖水中。对了,回头我要让他们鼓捣出冰奶茶来!” 盛锦娘奇道:“奶茶冰得也能吃?” “热乎乎的好吃,冰镇的也好吃,只有常温的最难吃。”赵桂枝给她传授秘方,“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西瓜,榨成汁后,放到冰块格子里,冻成一块块的西瓜冻,味道也很棒的!” 先前盛锦娘过来时,不是初春就是隆冬了,还真就没有盛夏时分来过赵府,因此她并不知道赵桂枝还有那么多的花样。 至于冰奶茶,这主要是价格问题,这年头的冰块仍然是个奢侈品,太贵了,况且有些人家还是有所讲究的,不让姑娘们吃太冷的东西。因此,到最后这玩意儿也成了限定品,不曾真正的放开了卖。 却说赵闰土,在吃了一顿他老妹儿亲手为他做的接风洗尘后,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妹儿啊,可能并不希望他回来。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和小公爷一起回忆着上辈子的一些消息,重新制定了新的销售策略,主要还是跟促销有关的,因为太过于投入,差点儿就把双十一都给弄出来了。 还是赵桂枝提醒他们,双十一不是传统节日。 “不是吗?多大的节日……哦,我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啥,就算如今不是节日,以后也是可以过成一个节日的。赵闰土才不管,但他也确实没跟双十一过不去,可能是怕午夜梦回有个姓马的找他算账吧。他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拿他奶的生日当销售节过。 又半个月后,京城里的信件那是催命一样的过来,而同时回家的还有江二郎。 距离乡试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书院那边的意思是,假如他们真的想要留下来,那是无所谓的。但如果家就在府城里的,还是建议回家小住,都到了这份上了,功课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调节心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乡试。 于是,日禄书院就少了多半人。 毕竟书院的学生本身就是以郭家人和府城的富贵人家为主的,就算本家不在府城内,那也是有别院的。穷苦书生在日禄书院是不存在的。 江二郎也随即赶了回来。 一回家,先听江母兴奋的告诉他,虎头啊,通过了童生试的第一场,还问他,第二场大概是啥时候考,能顺利考过吗? “虎头考过了?看来,那些书确实是非常有用的。”江二郎先肯定了教辅书的作用,随后才道,“虎头应该不会立马参加今年的府试,以村学先生的性子,应该是觉得他有通过县试资格了,就立刻让他去试试。所以,府试就别想了,起码也是明年的事儿了。” 江母听得一脸懵圈:“啥?啥府试县试的,虎头考的不是童生试吗?” “对,童生试。童生试共分为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一般来说,前头两个考试都是很容易通过的,多数人考不上秀才,指的是最后的院试。”江二郎耐心的给江母解释道,“村学的先生估算着虎头能通过县试,也就是第一场考试了,就会让他去试。但也因为这样,他不太可能连续考试,就算参加了也通不过的。” 在二郎的解释下,江母才明白,每个先生的习惯都不同,有些先生是想着一鼓作气的,前头几年都拘着不让考,瞅着差不多了,就会在同一年里,让人一口气通过三场考试。 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有的,一鼓作气总归是最有冲劲的。况且,前头两场本身就不难,如果是准备冲击第三场的,没道理会栽在前两场上。而顺利的通过前面两场,也会变相的让人更自信。 心态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有时候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石坪村村学的那位先生,却习惯于估算着学生的能耐,感觉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去试试看。这就存在着或者成功或者失败的可能性,但就算成功了,一般也是擦线过的,不太可能连续通过两门考试。 听了二郎的解释,江母看起来不太乐意。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万一虎头这次没考过呢?对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呢?” 横竖考过一门啥作用都没有,那为啥不合在一起考呢? 但江二郎却说:“也不是这么讲的,让孩子知道事情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好事儿吧?全力以赴也好过于轻松通过吧?你看,我就是村学出来的,每次考试我都是全力以赴。之前考院试时,就是童生试的最后一场考试,我就没有考过,但我也没觉得有问题,考不过下次继续。” 江母叹了一口气,面露失望的道:“我还以为家里又能出个秀才呢。” 二郎顿时笑了:“还是别了吧。少年得志未必是件好事儿,尤其虎头那孩子,真要是让他少年得志,还不定飘到哪儿去呢。” “也是……等等!”江母忽的想起了什么,“那不对啊!照你这么说,那什么县试很容易?” “一般来说,第一场考试的通过率会在八成以上,当然也不是很容易,既是考试,肯定是有人通过有人不过的。第二场差不多五五开吧,至于第三场,在咱们县里,我估摸着通过率应该是在一成左右的。” 江母瞬间垮下了脸。 二郎见状,又安慰母亲:“其实也没啥的,毕竟这些考试几乎年年都有。有时候院试是三年两次,但最近这一两年,大概是读书的人多了,像去年和今年都在年末举行了院试。今年因为是乡试年,前两个月还加试了一场,机会还是很多的。” 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的县试会推迟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是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六月院试。但很少是按照这个时间来的。考官是以巡视的方式,在各个县城里来回监考的。为了选拔出更多的人才,县试和府试不需要巡考官,而是由当地有名望的先生代为监考,毕竟前头两门考试也没啥用,考不出最后一场,就算前头做了什么手脚,也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 今年,考虑到是乡试年的缘故,好些个县都提出要赶在乡试之前,再加试一场院试,好给县内读书人多一次机会。 毕竟童生试每年都有,乡试却是三年一回的。 地方官临时调整了策略,还真就多给了一些人机会。当然,机会这玩意儿就算有好了,也要看你能不能抓住,那些去年都没考上秀才的,就算掐着点儿考上了,面对即将到来的乡试,估摸着也就是去体验一把的。 江二郎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后,却见他娘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顿时,他纳闷了:“虎头又不是那种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他就算能顺利的通过前头两场考试,最后的院试是肯定过不了的。娘为何不高兴?调整顺序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事实上,我都不认为他能赶上三年后的乡试。” 虎头啊,今年八岁了,哪怕是算虚岁好了,也才九岁的孩子。 也就是说,哪怕等下一届乡试时,他虚岁也就十二岁。这个年纪要是能考上秀才,参加乡试,那绝对是绝世天才。 但虎头真的不是,那就是个倒霉娃儿。 江二郎估摸着,哪怕虎头如今面临的条件要比他当初好上很多,再加上赵桂枝不间断的往乡下老家送去各类教辅书,虎头若是能在十五岁之前考上秀才,就证明他是真的在用心念书了。迟一些倒也没啥,但要是在二十岁及冠之前还未能考上,就代表虎头的心思压根就没在读书上面。 人在老家的虎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二叔看透了。 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他必须要考上秀才,不然他二叔绝对会出卖他的,告诉家里人他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头。 “娘,你就放心吧,如今家里条件好了,迟早会有第二个秀才的。”江二郎再度安慰道,可惜江母却表现得更为不高兴了,“到底怎么了?” 江母黑着脸开了口:“我终于弄明白你们常说的考秀才是咋回事儿了。” 所以呢?弄明白了,然后就黑着脸不高兴吗? 二郎想不通。 “既然第一场考试那么容易,十个人去考八个人通过。”江母杀气腾腾的看向二郎,“那为啥三郎考了两回都没考过?” “……呃,所以我让他别读了,读不出来的。娘!娘你去哪儿?”他很努力的喊了,也试图把人劝回来,但真的没办法。 江母啊,她压根就不听劝,她直接杀到了三郎面前,把人骂成了猪头。 别说三郎没弄明白自己为啥突然就挨骂了,就连二郎都无言以对了。 这刚才不是在说虎头的事儿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扯到了三郎身上?三郎都已经娶媳妇儿了,他两年前就彻底放弃学业了。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面对直接被骂傻了的弟弟,江二郎十分得同情他,安慰道:“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因为虎头通过了县试,所以三郎挨骂了。 这个逻辑吧,先不说通没通,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漏洞。那就是,虎头的好消息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咋地挨骂还带缓冲的?当时刚接到好消息时,啥事儿都没发生。如今都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突然就挨骂了? 三郎想不通,他看向他二哥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二哥,你是不是在娘跟前说我坏话了?”不然没道理啊! 江二郎:…… 这口黑锅,他大概是甩不脱了。 等赵桂枝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后,直接笑到肚子疼:“三郎啊!他直接改名叫倒霉蛋得了,他也太惨了,咋甭管发生了啥事儿,倒霉的都是他呢?” 二郎心说,我也被牵连了。 本来,他在弟弟心目中是那种特别高大的哥哥,如今倒是好了,三郎怀疑他在背后告黑状。 赵桂枝安慰他:“你放心吧,没有哪个弟弟妹妹会觉得自家老哥高大威武的,就像没有哪个当哥哥姐姐的,会觉得弟妹听话乖巧懂事的。这种事情,做梦想想就得了,或者看看别人家,自家的兄弟姐妹肯定互相没好印象。” 二郎陷入了沉思之中。 隔了一天后,他碰见幼娘时,忍不住问:“幼娘,你跟二哥说实话,在你心目中咱们家几个哥哥姐姐是咋样的?” 幼娘顿时懵了:“哥姐是啥样儿?哦哦,大哥老实头,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大姐是个炮仗,见人就冲;三哥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要数钱;二哥你……” “说!” “二哥你可棒了!特别厉害!人聪明又能干!要说你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个事儿,那就是那年冬天英勇的跳下河,把我二嫂从河里救了上来。”幼娘冲着二郎竖起大拇指,“你真棒!” 江二郎:…… 看来,他媳妇儿说的没错,弟弟妹妹啊,就没一个是乖巧听话懂事的,连幼娘都不例外! 幼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提醒道:“二哥你要好好考啊,这秀才真没啥稀罕的,你考个举人才能让我二嫂享福。要不然……” “咋样?” “你就没发现,那个小公爷很喜欢我二嫂吗?” 喜欢这个事儿是掩藏不住的,况且小公爷他压根就没掩饰过自己的想法。也就是江二郎一直在日禄书院那边,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幼娘天天都在赵府里,她既不瞎也不傻,可看得太明显了。 她不光看出来小公爷对她二嫂有想法,还看出了她二嫂眼里完全没有小公爷。另外,她还发现盛锦娘偷偷的喜欢赵闰土,赵闰土也很喜欢盛锦娘,但这俩傻子都坚定的认为,对方不喜欢自己。 大人的世界真奇葩。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江二郎后,幼娘立马开溜。 江二郎得了提醒后,留心观察了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并在一个夜里认真的跟赵桂枝说:“我觉得小公爷是个好人。” 赵桂枝:……??? 不是啊,小公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辱骂他? 大概是赵桂枝面上震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了,二郎还颇为疑惑:“怎么了?难道你也被传闻所干扰,觉得小公爷是个纨绔子弟?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 赵桂枝目瞪口呆的看着二郎。 “他虽然出身高贵,但却没有那种富贵人家子弟的傲气。就不说你哥了,哪怕是面对我娘和我奶奶,他都是好声好气说话的。” ——那还能不是因为他尊敬老人? “尽管传闻中他大字不识一个,但我观他的谈吐,却全然不像是没有学问之人。所以,他应当只是谦虚,实际上也是个文采非凡之人。” ——不然呢?他能考上陈梁那个大学,肯定不能是个文盲呢! “最关键的是他对我的态度。” 赵桂枝一下子就来兴趣了,你要是聊这个,她肯定困不了:“他对你咋了?他居然还找你聊天了?” “是的,他说他即将离开府城回到京城,鼓励我要奋发图强,还说他在京城等着我。” 这话…… 乍一听好像没啥问题,但确定他这不是在搞下马威吗? “他的原话是不是‘小爷我在京城等你’?” 二郎点头:“是的。不过我认为,他这话的意思是鼓励我努力通过乡试考上举人,不然你想想,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京城呢?我去京城,还能不是为了赶考?我既是去京城赶考了,那必是考上了举人。桂枝,小公爷是个好人呢,他鼓励我考上举人。” 赵桂枝真的很想提醒他,这绝对是想多了! 这个阅读理解吧,原作者听了都要一脸懵圈怀疑人生。 不过话说回来,二郎这么理解也挺好的,大概有助于他充满信心的参加乡试? 想到这里,赵桂枝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微笑的给予鼓励:“二郎你说得对,小公爷是个好人呢!他不是说他即将远行吗?咱们一起给他准备一份礼物吧,可能不贵重,但礼轻情意重。” “有道理。但准备什么礼物呢?普通的东西人家不稀罕,最好是独一无二的……”二郎说他要仔细琢磨琢磨,横竖小公爷也不是明个儿就走。 赵桂枝露出了笋精的微笑。 送啥礼物? 送狗粮是最棒的礼物! 当然,二郎是不会这么做的。因此他最后亲自画了一张扇面,又去跟赵闰土要了扇骨,跟赵桂枝一起做成了一把折扇。 确实是礼轻情意重,扇骨是赵闰土提供的,扇面是二郎手绘的,穗子则是赵桂枝给打上的。 非常棒的一份礼物。 当离别那天终于到来时,收到礼物的小公爷感动得两眼泪涟涟。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被冰冷的狗粮拍脸。 第160章 本来,人家小公爷都准备悲伤的离去了,结果大概是生怕他带着这种情绪上路不太合适,赵闰土突然嗷了一嗓子。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行了,什么悲伤难过都没有了,小公爷人都在马车上了,愣是气得差点儿跳窗跟赵闰土拼了。 偏偏这时,江二郎还感概道:“真没想到,舅兄同小公爷的感情那么好。” 小公爷:…… 赵闰土:…… 青天白日的,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啊? 最终,小公爷还是走了,带着满脸复杂的表情。说真的,他还是没能彻底放下赵桂枝,但他决定趁着这路上的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女神本人不太正常无所谓,太正常了他还不喜欢呢。江二郎看起来也不太对,但也没啥,谁会要求情敌如何呢?巴不得是个极品奇葩。但是吧,女神那个哥哥啊,他就有些犹豫,感觉自己可能遭不到这么极品的舅兄。 带着满心的复杂,小公爷离开了府城。 结果,他前脚刚走,俞九后脚就到了。 原来因为通讯不方便的缘由,京城那头的七皇子连续催了一个月,都没见着这混蛋返回,甚至只盼来了一封他决定为爱放弃原生家庭的奇葩信件。 七皇子再一次无能狂怒。 怒是真的怒,但他也确实拿这个上辈子的表弟、这辈子的表哥彻底没辙儿。如果说,上辈子还能靠念叨以及拿家里长辈让他屈服,但这辈子吧,这些都不管用了。更气人的是,七皇子本人还不能随意出宫。 真的是,穿越之后才知道古人过得是啥日子。 他这穿的还是统治阶层,七皇子的母妃和外祖家都算是强势的,反正跟宫里那些式微的皇子公主那是完全不能比的。饶是如此,他依旧非常痛苦。 请问,谁能适应见天的有人跟着自己?毫不夸张的说,真的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跟随。连他夜里睡觉时,脚踏边上都是有人的。哪怕他再三抗议,但屋外值守的人却仍然是免不了的。 有宫女有太监,还有奶嬷嬷、管事嬷嬷等等。 七皇子虽已定下了婚期,但毕竟尚未大婚,因此是住在皇子所里的。按说,其实也就只有他一个主子,皇子所是不算大,但也真的不小了,人均一个独栋别墅的感觉,还带前后院子的。房间估摸着得有二三十间,这还不算粗使下人住的居所,能在皇子所里住下的,那可都是体面的下人。 可就算是这样,七皇子还是难受得慌。 走哪儿都有人跟着,还不止一个人,基本上都是十几二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这还是在皇宫范围内,毕竟是宫里,不用太讲究了。假如说,他要出门一趟,莫说是出远门了,就算仅仅是在京城的内城里晃悠,那随身的人数能直接飙升到五十号人。 在连续催促都没有小公爷的消息后,七皇子一时火大就带着人杀去了镇国公府。 好家伙,别说镇国公府了,哪怕是他本人,瞅着自己出行的架势,都感觉不像是去走亲戚的,倒像是去抄家的。 百来号人你敢信? 甭管镇国公府内里到底有多少腌臜事儿,但起码明面上镇国公府就是他母妃的娘家。再说了,就他二舅那能耐,估摸着也就只能折腾一下自家人了,柿子挑软的捏,他二舅绝对没能耐跟皇室作对,更不可能会坑害他的。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得带着百来号人杀上门去。 哦对了,这百来号人指的是他随身的护卫、侍从、太监等等人,在他之前还有人开道,负责将闲杂人等驱逐出去,也就是老百姓们常说的封街封道。 七皇子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按照这个逻辑过去,请问他妹看过的那些狗血小说里,皇子们到底是怎么被人碰瓷的?还人群中对某个气质出众的女子一见倾心呢,他甭管是坐在马车上还是从马车上下来,或者干脆就是骑马出门,但是放眼望过去,全是护卫侍从。 一眼望去全是人头,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上辈子的国庆假期出游。 在小公爷离开府城时,七皇子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镇国公府。 然而,从府城到京城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快马加鞭赶路,那起码也要七八天左右。这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问题是八百里加急送的是信件,人和马都要换,如今是小公爷赶路,他就算路上不搞事,估摸着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也是赶不到的。 也因此,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镇国公府三天两头的迎来贵客。 其中,七皇子来了五趟,就因为来得太频繁了,连太子都忍不住找这个弟弟谈了心,问他到底想干嘛。 皇室之中忌讳多,而其中一个就是忌讳跟母族联络过多。但咱们得具体事件具体分析,人家的联络过多指的是私底下联络,只是因为不够隐秘而被人察觉了而已。 可七皇子呢? 他每次都是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到镇国公府…… 这都不需要别人告密,老百姓都知道了! 太子委婉的告诉七皇子,如果真的跟母族有要事相商,可以让手底下的人多跑两趟,哪怕一天跑八趟都没关系,但本人还是少出面比较好。假如口信或者信件不能把事情讲清楚,也可以唤母族那边的人进宫来详谈。 宫内只是后宫禁止外男入内,但皇子所本身就不在后宫的范围内。当然,宫门是定时开放关闭的,得再固定的时间到访。如果是外臣求见,得先通传,主子允许后才能进宫。但如果是皇子召见某个人,却是可以直接带到皇子所的。 可怜太子殿下也没见过这种阵势,他回忆了一番镇国公府最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原先那位国公爷的独生子,也就是小公爷的种种丰功伟绩,再结合七皇子最近一个月干的事儿,就感觉吧…… 甄家没了。 所幸,七皇子还是听得进去道理的,他主要是被小公爷给气的,等听了太子的教诲,再扒拉了一番原主的记忆,他默默的退了。 结果倒好,七皇子不搞事儿了,他妹子开始冒头了。 恭妃娘娘自打入宫后,就保持着国公府千金应有的姿态,皇帝皇后恭敬非凡,也教导自己所出的一儿一女要尊重兄姊、爱护弟妹,就连在恭妃的宫里的宫女太监日子都比其他宫要好上很多。 这个好,并不是指物质方面的,而是精神层面的,就是感觉轻松,心里没压着一块大石头。 不过,这是以前了。 自从两年前,公主殿下被小公爷调戏不成被迫跳了荷花塘后,哪怕人是救回来了,却因伤寒足足病了两个月。在那之后,就算病愈了,公主也是性情大变。 在公主那头伺候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哪天,公主就会拽着人去“做实验”。 前头七皇子接连往镇国公府跑,可七皇子很早以前就搬到了皇子所里,严格来说,恭妃娘娘都管不了他,从法理层面来说,能管束七皇子的,唯独只有皇帝和皇后而已。太子也能说得上话,但恭妃确实是管不了的,连消息都没那么灵通。 但公主不同,在嫁出去之前,除非由特殊情况,不然公主都是跟着自己母妃一起住的。 而所谓的特殊情况,指的也是或者女儿太多了,让她们集体搬到公主所去,一起接受教养也顺便培养一下姐妹情。还有就是老太后原先在宫里时,她倒是唤了公主在身边陪伴。但最近几年老太后因为身体的缘故,已经搬到了郊外皇家别院去住了,就没唤公主,而是只带了几个老太妃。 因此,恭妃所出的三公主就一直住在侧殿之中。 直到这天,她闹着要去外祖家。 天知道自打两年前她在镇国公府里出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那边。恭妃劝不住女儿,只得放行。 那公主出行的阵势,可比皇子更大。 不是百来号人,是几百号人。 镇国公府:…… 跟皇室的关系好,他们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但三天两头的迎接贵人,那就不是什么美事儿了。 要知道,就算是七皇子好了,那也不可能一拍脑门子就出门的,他肯定是提前两三天就去通知的。这都算是紧急了,而三公主更是提前了五天就告知了。 盘一下这个时间。 当七皇子头一次拜访镇国公府时,小公爷刚刚离开府城。 之后,七皇子又去了四趟,算上最初的那次是五趟。几乎就是他离开后没两日,又派人去通知要过去了。等到他妹子冒头时,又是提前了五日。 这么算下来,镇国公府那是一整个月啥事儿都没做呢,光顾着迎接贵客了。 但他们是国公府啊! 国公府,尤其是尚未败落如日中天的国公府呢,那是很忙很忙的。 七皇子和三公主这对兄妹有一个误区,他们都是在拿红楼梦中的贾家跟镇国公府比较。但事实上,如果非要拿贾府说事的话,那也必须把时间往前头倒腾几十年。不是已经沦落成三等将军府的贾家,而是贾代善还在世时,由贾代善这个真正的荣国公掌权的那个贾家。 他们很忙的。 镇国公本人也是身兼数职,要处理各种要事。而且他的长子一直驻守边疆,很多原本可以分给长子的事情,都要由他本人顶上。 本来,他有三个嫡子,还都已经长成了,按说肯定是能分担一些事儿的。可撇开常年离京的长子不提,次子是家族转型的关键角色,面临即将到来的乡试,准备在乡试上一展身手,通过科举堂堂正正的进入仕途。 三子…… 别提了。 也正因为他有三个嫡子,哪怕他想提拔庶子,那也是不合常理的。尤其本朝到如今,皇帝就是正统,是老太后亲生的。太子殿下也是皇后所出,二皇子早年病逝了,三皇子是个莽夫,之后几个也是完全不能跟太子一较高下的。 在这种情况,底下的臣子们那是必须跟着皇室走,推崇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莫说镇国公本身也不傻,就算他再傻,也不能在有三个嫡子的情况下,转身就给庶子体面。尤其他们家的身份还很尴尬,恭妃就是他的嫡亲妹妹,他在自己府中提拔庶子,信不信转身就有人告到皇帝或者太子跟前,暗示他打算推亲外甥上位。 他不敢的,他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 就这一个月,他直接瘦了二十斤。 外人瞧着稀罕,问镇国公可是苦夏?他只能连连苦笑。 什么苦夏?他是苦他的亲外甥! 噢,如今还要多添个外甥女,不过因为两年多前出的那个事儿,他外甥女过来时,他直接下令后宅所有男丁都离开,只留下了五岁以下的小孩儿。至于五岁以上的,全都丢去了族学里,管他们听不听课,别待在家里胡闹就成了。 于是,三公主到外祖家时,看到的就是几乎跟红楼梦一样的情形。 外祖母、舅母、一溜儿的表姐妹。 老国公夫人脑子已经迷糊了,三公主稍稍一了解就知道是阿兹海默症了。这个病搁在她上辈子都是无药可救的,放在这年头就更加只有听天由命了。 舅母几乎就是王夫人的翻版,可能比王夫人还要蠢一点吧,但显然这人的命要好很多,大概就是将所有的天赋技能都点在了幸运方面。对外是三个嫡子,一个嫡女,最后那对还是祥瑞一般的龙凤胎。哪怕知情的人好了,想着她的嫡长子确实很能耐,嫡次子也是才华满满,嫡女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嫁的人家也是极好的。 至于最不着调的那个…… 知情人笑得意味深长,但谁也不会真的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三公主也是那个知情人,她瞅了一圈,连国公府的庶出姑娘都瞅了个遍儿,总感觉还差了点儿什么似的。 是什么呢? 噢,混世魔王。 说曹操曹操就到。 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月,小公爷终于满脸沧桑满身疲惫的到家了。 哪怕他并不喜欢镇国公府,但在看到国公府的那一刻,还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办法,这年头的交通状况太坑爹了,他只觉得自己先前无私的将水泥方子调整后分享给赵闰土是正确的,哪怕赵闰土是为了暴富,但只要能给大家带来平坦的水泥路,暴富就暴富吧,他完全不在乎。 结果,他才松了一口气,就被他名义上的亲爹拽走了。 镇国公府告诉他,三公主殿下来府上玩了。 “她玩她的,我回自己的院子啊!”国公府很大的,小公爷才不相信他表妹会吃饱了撑着跑去他的院子玩。 “不可!”镇国公是个正常人,他绝不可能放任这混蛋再度跑到公主面前碍眼的。 小公爷:…… 道理他都懂,但他回头就要去宫里啊! 当然,去了宫里也不一定能见到他表妹就是了。 万万没想到,三公主本来是准备玩儿一圈就走的,可她临时改了主意,非说许久没见到外祖母了,想念得很,要在外祖母身边小住几日。 得了消息的小公爷满脸的绝望。 老国公夫人的住处跟小公爷的院子是紧挨着的,确切的说,最早以前的原身就是跟着祖母一起住的。也是后来,老国公夫人病得厉害,见着他总是喊他亲爹的名字,着实把镇国公吓得不轻。镇国公夫人索性借口他大了该娶媳妇儿了,给他一个独立的院舍。 在小公爷还没穿过来之前,原身就算有独立院子了,仍然三天两头的往老国公夫人跟前凑,挑的院子更是离那处极近。 等他穿了,那就无所谓了,也没刻意要求换一个院子。 于是…… 他表妹去了他祖母那边,他还怎么回去? 虽说国公府肯定不缺客院,但小公爷一气之下,跑去住客栈了。 也是,京城里还能缺客栈?就算乡试在即,但乡试嘛,本身就是给本地学生提供的,外地人没那么多,起码不像明年开春的会试那般,会一口气涌入大批的外地学子。 想到这里,小公爷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需要买个别院。万一自家女神那个倒霉相公考上了举人,没地儿住还能提供方便? 呃……他可真是一只好狗子。 气呼呼的去了客栈住下后,他就让人去给宫里的七皇子支会一声,表示自己来了,随时可以进宫。 但说是随时,其实这会儿已经挺晚了。他到达京城时就是临近中午时分了,又在外院里等了一段时间,得到的不是公主走了的消息,而是公主准备小住的消息。随后又赌气跑出来找客栈住,住下后才想起要通知七皇子…… 待华灯初上时,小公爷得了宫里的消息,约他明个儿一早过去会面。 “他都不用上学吗?我记得不当差的皇子不是都要上学的吗?”小公爷很是吃惊,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最近这一个月里,他表弟表妹轮番上阵去折腾他家里人,这绝对是闲得腚疼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但很快,随从们就打探了消息回来禀告。 这些人虽然是听从镇国公的,但像这种人人都知道只要随便一打听就能详细了解的事儿,确实没必要瞒着小公爷。 事实上,他们生怕小公爷知道自己怀了二心,愣是发挥了戏精的特长,在小公爷跟前没少表忠心。 毕竟是卖了身的下人,好多甚至都是镇国公府的家生子。他们压根就没有换主子的权利,仔细想想,要是跟着最有出息的大少爷搞不好就在边疆吃风沙喂刀子了,跟着二少爷估计就是整天待在书房里写功课或者到处拜访名师。唯独跟着三少爷…… 吃香的喝辣的,还能上秦楼楚馆浪里个浪! 多美的差事儿呢。 那又不是主子爷有出息才能惠泽他们的,没出息只知道玩乐的主子才是好主子! 等小公爷吃过晚饭后,该知道的消息也就都知道了。 然后他就笑了。 本来是没在意的,但如今知晓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后,他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连带回想起镇国公那明显消瘦的模样,都感觉顺眼多了。 那话是咋说的? 看到你过得不好,我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 次日一早,他掐着时间去了宫内。 七皇子已经不用再去御学念书了,只因他如今要准备大婚事宜,哪怕事实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在办,他比人家新娘子还清闲,只需要到时候出个人就可以了,但他还是被允许不用去上学了。 就算对于学霸来说,不用上学也是个美事儿。 及至见到了小公爷后,七皇子立刻屏退左右,让他从实招来。 小公爷:…… 是不是这年头所有的哥哥脑子都多少有点儿毛病呢? 吐槽归吐槽,正事儿还是要说的。 幸好,在回来的路上,小公爷除了思考人生哲理之外,也顺带捋清楚了整个思路,包括跟陈梁和赵闰土商量好的找人一事。 他先把自己意外遇到陈梁的事儿说了,再就是顺势提起了其他人的穿越。 有些话不好在信上说,尤其七皇子的身份特殊,谁也不能保证信件能够直接到达七皇子手中。用密信就更不行了,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再说了,小公爷也不清楚什么摩斯密码,他倒是会英文,但他不能写一封全英文信件呢,万一这年头已经有外国传教士了,咋办? 这么看来,汉语拼音才是YYDS! 可他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吗?再说了,万一真的没人看得懂,人家误以为他和七皇子准备谋反了咋办?最惨的是,那要是全汉语拼音的信件被人保留了下来,让后世的人看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 总之,他只在信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一些话,保证没人看得懂的同时,又不会让人怀疑。 就是吧,更有可能的是,七皇子也没看懂。 幸好,如今碰了面,就能一口气说完了。 小公爷一口气不停歇的把自己准备好的话竹筒倒豆一般的全说了后,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咕咚咕咚的就给灌了下来。随后又觉得不过瘾,他还拿了七皇子的茶盏一并喝了。 喝完还逼逼呢:“茶水就是没有冰可乐好喝,真想来一口气灌一整瓶的冰可乐,然后满足的打个饱嗝。” 如果他能穿回去,他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一瓶快乐肥宅水,第二件事情就是摸出手机打一盘游戏。 所以说,穿越有啥好的? 最气人的是,他都穿越了,都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了,结果还是没能追到他女神。 惨绝人寰这个词儿,其实就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吧? 面前的七皇子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好友陈梁也在这里确实让他相当意外,不过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好事儿,陈梁就算不是专门学医的,但他的医术同样是经得起考验的。当然,比起医术,最重要的还是法医学。 搞不好,就因为陈梁的缘故,《洗冤集录》能提前几百年出现。 不过比起陈梁的事儿,更让七皇子倍感意外的,还是他们那群人摸索出来的穿越规律。 年龄变化了,相貌不会变;年龄若是没变,则相貌完全变了个人。 七皇子用做数学论证题的方式,在脑海里不停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没发现这个规律,纯粹就是因为他手边的案例太少太少了,尤其他们仨的情况还挺特殊的,在上辈子,他们仨就是表兄妹,这辈子也是。 当然,细节变化还是有的。在上辈子,他和小公爷是同一年生的,只是他比小公爷大了半岁而已,有点类似于赵桂枝和赵闰土的关系。而他妹妹则是比他小了两岁,跟赵桂枝是同龄的。 问题是,在上辈子,他和他妹妹并不是同父同母所出的,他是生父过世后,跟着妈妈到了后来的爸爸家里,他妹妹其实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到了这辈子,他成了皇室的七皇子,他妹妹仍是比他小了两岁,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至于小公爷,突然就比他们大了四岁,不过仍然是他们大舅的独生子。 只是,上辈子他们只有大舅,没有二舅,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庶出舅舅小姨们。 哦对了,就因为上辈子的特殊情况,搞得他现在每次看到他父皇,内心就忍不住的一阵阵心虚。 为啥会心虚呢? 因为他父皇的模样,跟他上辈子的继父居然有五六分相似之处。反正脸是挺像的,气质完全不同,当然身材也所有不同,他继父后来发福了,是个顶着将军肚的大胖子。 讲道理,如果是在上辈子,他跟他继父的关系其实是挺好的。因为他继父本身就跟他父母是年少的玩伴,两边的家庭都是一个圈子的。况且,他生父没了时,他还是他妈肚子里,当时人人都劝他妈算了,把他打了吧,还是他后来的继父劝着说,到底是一条命,还是好友留下的唯一血脉。 但那是上辈子啊! 上辈子不管他们家庭有多特殊,那倒是公开的事儿,他妈改嫁的时候,他都一周岁了。 可这辈子呢? 反正每次他见到他父皇时,总是忍不住悄悄的把眼神挪到他父皇的头顶上,总感觉那边绿光罩顶。 当然,他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但他控制不住他自己啊! 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他总是怀疑自己和妹妹以及表弟是一起穿越到了前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解释这些巧合了,不都说人跟人是几辈子的缘分吗?兴许,就因为前世他和他继父是亲生父子,所以当年他继父才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他。 但如果加上小公爷带来的那些消息的话,就不是单纯的前世今生可以解释的了。 “陈梁的意思是,蒋斌他们也可能跟着咱们一起过来了?” 小公爷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道:“按照他们的说法,老天爷是不会拆CP的,因为那些情侣都过来了,并且都在一起了。但有个问题,他们不了解你妹和蒋斌的情况,他俩先前就不止一次的闹分手了,我也不确定蒋斌会不会跟着一起来。” 七皇子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确实,他妹早在穿越前就在跟男友闹分手了,理由也很正常,就是单纯的不爱了。那俩人是校园情侣,然而并不是大学同学,而是高中的。两人在高中就早恋了,还好这两人都还算是自律性比较强的,约好了高考后再公开,而在那之前必须好好学习一起考上名校。 后面的情况真的就跟童话故事里一样,两人都是学霸,都考上了同一个城市的重点大学。当然,专业是不一样的,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继续自己的甜蜜热恋。 从校服到婚纱,原本应该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童话故事。 然而,童话故事多半都是脱离了现实情况的,两人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不是没找到工作,而是找到了工作却相隔甚远。 然后就是成为了社畜之后,忙着九九六加班,哪儿还能抽出时间来恋爱?光是工作上的事情就足以耗干所有的精力了。本来,通讯发达是个好事儿,但有时候太发达了,就显得格外没诚意了。 七皇子就是看着他妹和男朋友见天的吵架,最终闹到分手,然后又因为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再度复合,紧接着又因为工作问题吵翻天。 等那俩终于决定彻底分手时,他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并暗自庆幸,自己没谈恋爱。 太烦人了。 谈什么恋爱啊!还不够折腾的! “我确定我妹已经把蒋斌丢到爪哇国去了,再也想不起那人是圆是扁了。”再就是,三公主确实还是挺受宠的,但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公主啊!她的婚事就不是她自个儿能做主的,就连恭妃和三皇子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所以,忘了也挺好的。 小公爷点点头:“我知道啊,不过这些事儿我没跟他们讲,毕竟是你妹的私事。所以我想着,兴许他们猜得不对,搞不好蒋斌他们压根就没死呢!你想想,车祸啊,又不是飞机失事,还能团灭的。” “对,我记得当初是前头那辆车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高速公路啊!他娘的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他就是有大病吧?” 作为当时开车的司机,七皇子显然更清楚车祸的实际情况,毕竟那会儿小公爷已经哭得脑子发懵了。再说了,司机和乘客的角度本身就是不同的,哪怕小公爷人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可他压根就没看前方。 按照七皇子的回忆,当时之所以会出车祸,完全是因为前面大车的突然急刹车,造成的追尾事故。 假如这样的话,那么大概率是前排全军覆没,后排的生存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前提是,别发生爆炸这种极端情况。 七皇子觉得,还是盼着朋友们点儿好吧,没必要拽着他们以前穿越了。 “虽然不清楚蒋斌几个是不是跟咱们一起来了,但陈梁他们倒是帮我出了个主意,让我玩失踪,我的头像遍布大街小巷。” “通缉令呢?”七皇子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好主意,不过别选现在,最好是等年底。” 见小公爷一脸的不明所以,七皇子只好耐心的解释:“你想想,乡试之后,一旦放了榜,就会有来自于九州大地的举人往京城赶。到时候,咱们不光大街小巷的张贴你的画像,还要像发传单一样的发出去。等明年会试结束,落榜的考生永远都是占了大多数的。这些人带着你的画像回到了家乡,自然也就将你的情况带了回去。” “你就不能直接让人张贴我的画像?用得着这么麻烦?” “话不是这么说的,别说这年头了,咱们上辈子要做到县城小镇都铺满都是个难事儿,更别说这辈子还有太多的村子庄子。再说了,可以两手一起来。” 小公爷被说服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见不到女神了?或者可以这样嘛,等会试结束后,他再失踪。 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他果然挨骂了。 “当然是要把事情闹大啊!你失踪两三天,算得了什么?搞不好镇国公府都不当一回事儿!得至少失踪个三五月,彻底没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把你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 小公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希望女神的倒霉相公,今年没中举了,等三年后吧。” “三年后,孩子都抱俩了吧?” 啊这…… 真的差一点点,要不是小公爷及时想起来这里是皇宫,面前是七皇子,他真的要挥拳揍人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人能说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吗? “我先想办法把陈梁调到京城吧,大理寺需要这样的人才。”顿了顿,七皇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知道你家在给你张罗亲事吗?” “啥?啥!!” 小公爷当场嗷了一嗓子,他原先是不在乎这个的,只是因为原身和他自个儿一直在不间断的作孽,这才导致没能说上亲事。当然,这里头的原因也跟镇国公和他夫人的私心有关。 总之,他的终身大事是属于皇帝不急太监也不急的,因此才会一再的拖延下去。 可他确实年岁不小了,都二十一岁了! 他大哥二哥都是十五六岁开始相看亲事的,十七八岁就成了亲。他名义上的嫡亲妹妹更是十六岁就嫁人了,唯独他一直耽搁到如今。 以前是没人提起,如今…… “是哪个杀千刀的非见不得我好?”小公爷怒气冲天。 七皇子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父皇。” 这就尴尬了。 当然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镇国公府一下子就重视起来的原因,如果是皇帝发了话,他们确实不敢违抗。 “你放心,我父皇是真的关心你,并不是想要坑你。如果镇国公府给出的人选你不满意,或者你有喜欢的人,可以直接说出来。我父皇其实是知道镇国公府的情况,也清楚你的真实身世,他会依着你的。” 小公爷顿时眼前一亮。 七皇子立刻赶在他前面开口:“除了你女神!父皇再怎么样都不会同意你娶一个已婚女子的,别做梦了。最重要的是,你女神她不爱你。” “你又知道了?!” “知道啊,有啥不知道的,你女神不就是陈梁他妹吗?我认识她,不是我自夸,其实她是喜欢我这个类型的,只是她跟我一样,都是属于那种在爱情上比较被动的人。她等着我去追她,但我觉得谈恋爱太麻烦了,我不想那么辛苦,只想等着别人来追我,帮我搞定一切麻烦事儿。所以,我俩没成。” 小公爷:…… 这个真相太刺激了。 刺激到他有点儿上头。 在一阵可疑的沉默之后,小公爷猛的抬头:“我知道了!我要娶公主殿下!我要娶你妹!我看你父皇能答应不!嘿嘿嘿……” “你妹啊!”七皇子气到爆粗口,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事儿还真的能成,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希望他妹去和亲。 偏偏,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是和亲公主,哪怕没人明说,但有些事情属于心知肚明的。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三公主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却从未有人提起过她的亲事呢? 眼见七皇子一脸思索的表情,小公爷慌了。 “不不不……我爱的是我女神,真的不是你妹啊!你妹也是我妹啊,我亲姑姑的女儿啊!我是人不是牲口啊!” 哪怕这年头,表哥表妹成亲的确实不少,但小公爷真的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这表明九年制义务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然而,不久之后,当乡试按时开考,赵桂枝等一行人准备次日一早就送二郎去考场时,赵闰土收到了一封信,来自于京城的信。 信是七皇子写的,很遗憾的告诉他们,因为小公爷求娶三公主不成,挨揍了,目测没个两三月是养不好的。 小公爷和三公主? 赵闰土跟赵桂枝等人分享了信的内容,所有人都是一脸“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贵圈真乱。 第161章 吐槽归吐槽,但冷静下来后,众人还是聚在一起认真的讨论了一番。 因为已知的消息过于少,哪怕是七皇子送信给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在信上提到关于上辈子的任何事情,要说也只能说已发生的事件。 现实情况就是,小公爷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宣布爱上了三公主,并直言今生今世非公主不娶。 很显然,先不说公主本人是个什么反应,皇帝陛下就不可能同意这么离谱的婚事。 谁家好端端的闺女会嫁给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闯祸闹事的纨绔子弟?当然,这不是说小公爷就真的找不到媳妇儿,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多的是人愿意将闺女嫁给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道理是古今通用的。 在那些并不清楚镇国公府真实情况的人看来,小公爷虽然不是继承人,但却是府中最为受宠的嫡子。况且,别看老国公夫人如今已经彻底糊涂了,连小公爷都认不出来了,但实际上在她脑子还算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吩咐了要将自己所有的嫁妆以及老国公爷留给她的东西,全部给小公爷一个人继承。 而且这个事儿还不是属于镇国公府内部的事儿,老国公夫人不知道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切,还是说真的赶了巧了,总之她当初说这话时,是特地将恭妃喊到跟前的,据说还有七皇子当面作证。 恭妃和七皇子,那是真的看不上这些东西,况且事情都已经传出去了,想来也没人敢做什么手脚。 考虑到小公爷的特殊情况,真就多的是人愿意舍一个闺女出去,换来跟镇国公府交好的机会。 但问题在于…… 皇帝陛下需要这么做吗? 也许,某一天他真的需要用亲闺女换来什么好处,但这也跟镇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本朝的公主多是和亲的,毕竟要考虑到实际的问题,从前朝覆灭到本朝建立以及稳固政权,也就是最近二十年的事儿。 每个朝代刚建立的时候,多半都是内部稳定繁荣发展时,可同样的,刚建立的朝代会面临外部的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和亲公主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皇帝怎么可能把珍贵的公主嫁给一个屁用没有的纨绔子弟呢?哪怕真的想要给恭妃一点儿体面,完全可以让七皇子娶一个国公府的姑娘嘛。当然,嫡出的那个年岁不对,人家明面上算是小公爷的龙凤胎妹妹,大了七皇子四岁呢。庶出的,肯定不能当正妃,但七皇子又不是只娶一个,要给体面完全可以纳一个庶出小姐当侧妃嘛。 皇帝想得很清楚,他不介意用儿子的一个侧妃维持君臣和睦,也算是给恭妃一个面子,但他不可能舍得亲闺女的。 直白的说,就是小公爷他不配! 于是,皇帝暴怒,倒是在恭妃以及七皇子的劝说下,按捺住了怒火。毕竟,小公爷的身份特殊,他亲生父亲是战死沙场的,他又是他父亲唯一的血脉传承。 但皇帝会忍下来吗? 做梦吧! 暴怒之下又不能搞死小公爷,皇帝很快就寻到了一个发泄口。 他把镇国公唤到御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考虑到公主的名声,他都没直接提这事儿,反正当皇帝的要辱骂一个臣子,有的是办法。 就这样,镇国公被骂得脸色发白两股战战,但他又不能反驳,好不容易挨骂结束了,还被勒令暂时回府反省,等反省完了再官复原职。 镇国公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府中。 其实,官位和爵位是两个完全没关系的东西。国公是爵位,皇帝看在战死的上一任国公爷的份上,特许不降爵世袭。而剥夺爵位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儿,但罢官却真没那么严重,况且镇国公也不是被罢官了,他只是被勒令回府反省而已。 问题是,他本身是负责京城巡防的,这个职位先不说品阶和俸禄有多好,单就是这个体面,便是旁人所没有的。 试想一下,若非皇帝格外信赖之人,如何会让他掌管京城巡防?不怕他起兵造反吗? 更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它真的不是闲职,不可能说镇国公回府反省了,位置就暂时空着,回头等他反省完了再回来。 不可能的! 皇帝前脚让他回府反省,后脚就让人暂代其位。只是,一天两天是暂代,一月两月呢?三五个月呢?一年半载呢? 眼瞅着就是乡试了,之后紧接着便是会试了。 要知道,哪怕会试实际上是在来年开春举办的,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多半举人都是提前好久就出发的。像一些原先就中举的人,甚至可能会提前到今年秋日里出发来京城,而那些要参加乡试的人,则会等到中举的消息出来后,就往京城赶。 除非是本身就离京城很近的,要不然这么大的事儿,谁不是赶早不赶晚的? 结果,镇国公在这种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也不对,掉链子的不是他,而是他名义上的嫡三子。 不知情的人只道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越来越胡闹了,两年多以前的那次事情竟是完全没给他教训。又有人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教训,这也不是老实了两年时间吗?这两年里,小公爷虽然没少惹是生非,但他折腾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明显就是得了教训的。 就是吧,教训是得了,却仅仅维持了两年时间而已。 而那些知道得比较多的人…… 怎么说呢?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镇国公和他夫人私底下谋划的那些腌臜事儿,太令人不齿了。想那上任镇国公是多么得英雄盖世,结果他唯一的血脉啊,就这样被亲弟弟夫妻俩养废了。 故意养废或者捧杀这种行为,搁在高门大户其实是挺常见的,几乎每个主母都深谙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然而,她们针对的都是庶子,仿佛所有人都是有志一同的打压庶子,让他们无法出头,不能跟嫡子作对。 然而,就算是曾经用过类似手段的当家主母们,提起镇国公夫人仍然是不齿。甚至她们不光私底下讨伐了镇国公夫人,连镇国公都被她们打上了无能废物的标签。 论领兵作战的将士之能、论做人做事的品性等等,如今这位是方方面面都不如他的嫡长兄,更恶心的是,他能不降爵世袭国公的爵位,还是因为他长兄为国捐躯。 在这种前提下,镇国公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心生厌恶。 要知道,圣旨都下了,爵位也给他了,皇帝一言九鼎,无论如何都干不出来反悔的事情。也就是说,哪怕他们好好教养小公爷,将来继承爵位的仍然是他们的嫡长子。更别提他们还偷偷的更改了小公爷的身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了,结果呢? 还玩捧杀这一招! 甚至还有人往更阴暗的方面去想,想着若不是当时老国公夫人撑住了,是不是说他们会直接弄死小公爷,彻底的绝了后患呢?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带着这些事情去看问题,知情人就觉得吧,好像镇国公挺活该的,让你捧杀!让你故意养废!现在好了吧?你儿子闯下弥天大祸,你也得跟着一起倒霉! 要不怎么说凑热闹是人之本性呢? 但这事儿对于镇国公来说,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小公爷闯下大祸,皇帝拿他出气。那他又该拿谁出气呢? 噢~这就是为啥小公爷又挨揍的理由呢! 赵闰土将事情仔细的盘了一遍,为了确保正确性,他还特地喊上了便宜闺女,让尤菜花用塔罗牌辅助一下,看事情是不是他猜的那般。 结果尤菜花摸出了象征着爱情劈叉的牌。 “这是啥?小三牌?” 尤菜花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也不能这么说。这个牌应该是有两重含义,第一重是说,小公爷的爱情劈叉了,但这里又同样可以分为两个意思,一个是他注定娶不到自己的心上人,另一个就是他也娶不到公主。” 赵闰土拍案叫绝:“这把牌肯定没翻车!你不摸牌我也知道啊!” 小公爷的心上人是谁?可不是他家这个五行缺德的老妹儿吗?这还用问?铁定没戏!都不用扯上江二郎,因为就算今个儿赵桂枝还是个单身,但她也不喜欢小公爷,除非对方强取豪夺,但这么一来的话,还不是一样“得不到”自己的心上人吗? 至于公主…… 哪怕赵桂枝并不喜欢小公爷,那也不能把好好的人想象成牲口吧?两辈子的亲表妹呢!两人都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呢! 这得牲口到什么地步,才能表兄妹成亲呢? 甚至可以说,他俩要是能在一起,那种花家的义务教育只怕真的是要加强了。 “另一重意思呢?”一分二,二分四,如今一半说了,另一半咋还藏着呢? 在赵闰土的催促下,尤菜花面带犹豫的说:“因为我对公主实在是不太清楚,再说你们问的事情太杂了,我只能说公主的婚姻也劈叉了。但我不太清楚到底指的是爱神劈叉还是婚神劈叉,或者两个都劈叉了。” “啥意思?”赵闰土听得一脸懵逼,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公主是不是有男朋友的?一起出车祸了?” “对对,那可能劈叉是那个人,或者车祸了但是没死,这确实也算是劈叉。也有可能车祸了穿越了,但是两年时间过去了,搞不好人家已经成亲生子了,这也是一种劈叉方式。” “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赵闰土还是更倾向于老天爷不会拆CP,毕竟自家那些人都凑一起了。 比赵闰土还要着急的是赵爸,这可关系到他能不能再度拥有媳妇儿啊! 假如说,老天爷确实不会拆CP的话,那他就可以安心了,安心等着媳妇儿娶他。但如果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尤菜花犹犹豫豫的道:“看不清楚呢,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公主……她多大了?会不会是她父母给她安排了婚事,然后那个婚事劈叉了?” 赵闰土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就听挨着他坐的赵爸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嚎叫:“你拍的是我的腿!” “不妨事儿。”赵闰土淡定的摆摆手,接着往下说,“我明白了!公主啊,不是和亲就是要招驸马了,也许本来她是不打算反对的,但小公爷不是把咱们得出的结论传回去了吗?她这下就知道她男朋友一起来了,老天爷还不会拆CP,所以说,她不想嫁了!” “那跟小公爷挨打有啥关系?”赵桂枝一脸懵逼。 “她说不嫁就不嫁呢?你以为她爹跟你爹似的,全家地位垫底?她爹真要是让她嫁,那就必须搞出大事来,才能反抗成功。这不,现成的人选,小公爷高调示爱,公主可能还真的会答应下来,然后她爹一看这情况不对呢,必须拆散这对。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时间就混过去了。” 赵桂枝恍然大悟,觉得没错,就是这样的! 但一旁的赵爸却不干了:“你说事儿就说事儿,扯我干啥?啥叫我全家地位垫底?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爸,你别挣扎了,盛二胎的地位都比你高了。” 赵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大孝女,但转念一想,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可他不服气啊! “你为啥还不生孩子?赶紧怀孕生一个,老大不小了,你妈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都嫁给我了!” 完了,催婚催顺溜了,忘了他闺女年纪缩水了。这以前,他闺女大学毕业又家里蹲,他逮着机会就数落几次,毕竟他也没其他好数落的话了。 结果一朝穿越,他闺女十八岁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哪怕成亲两年多都还没要孩子,但他闺女到现在也才二十岁。 算虚岁好了,也才二十一啊! 他跟他媳妇儿当年是遵守法律,他二十二岁,他媳妇儿二十岁领证的。 卡着年龄线领证都赶不上他闺女呢! 赵桂枝嫌弃的看着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回头就忽悠奶奶逼老爹去学习。 她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次日便是乡试开考的日子。 当然,其实这一天并不考试,所有的秀才必须赶在日落前,通过检查,进入考场之中。真正的考试要明天一早才开始,一共要考三场,每一场都是足足三天时间。 同时,每一场考试都要提前一天进入,之后一天出来。 也就是说,高考才两天半呢,乡试前后算在一起,得折腾半拉月呢! 但这也没办法,只能庆幸江二郎并不知道在几百年以后,高考不光缩短到了两天半,教室里还有空调吹着,还能出门吃饭回家睡觉。 江二郎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只带着考试要用到的东西,信心满满的出发了。 对了,考试要用的东西居然还包括吃的,里头完全不提供热水热食。 万幸的是,赵桂枝这次知道了,提前半个月就帮着准备起来了。只可惜乡试时间是在秋日里,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因此还要考虑保质期的问题。 最终,她安排的三天餐食分别是…… 第一天吃甜品!提拉米苏蛋糕、黑森林蛋糕、奶茶全都上一遍!当然不能全部都是甜食,干粮也是要准备的,因此她烤了不少法棍面包,肯定没有原版那么坚硬,考场门口要检查的,原版的法棍面包是真的能当凶器用的。 第二天还是面包,吐司面包加奶酪,反正就算是新鲜出炉的,搁两天也坏不了。当然,为了确保江二郎能吃饱,她还做了三明治以及寿司,当然肯定不能说原名,她就说是夹肉的面包和夹心的饭团。 第三天就没辙儿了,只能吃饼干了。 可就算是饼干,那口味也挺多的。赵桂枝让江二郎提前适应了考场的饮食,毕竟真要是完全不尝试,先前热饭热菜的吃,到了考场上全是冷食,绝对会难受的。提前适应之后,也顺便让他选出了自己爱吃的饼干口味,给他装半篮子的饼干。 赵桂枝觉得挺好的,看着江二郎一手提一个篮子,左手的篮子是文房四宝,右手边则全都是吃的。 “像不像春游的感觉?”赵桂枝突然怀念起了小学时候跟同学老师一起去公园里春游的场景。 本来,她不说这话还成,大家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她一说…… 还真挺像的。 这次过来送二郎进考场,也确实没必要所有人一起出动,主要是这天来考场的人太多了,多几辆马车绝对能造成大堵塞的。 因此,最终前来送行的人,除了赵桂枝外,也就只有赵奶奶和赵爸了。 赵爸很不理解为啥自己要送女婿进考场,但既然早就答应了,他也没有临时反悔。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他来也就算了,怎么倒霉闺女把她奶奶也给忽悠来了? 考虑到考场附近的人太多了,赵奶奶直接就没下马车,怕她被人群挤到。 实际上真去送江二郎进考场的,也就只有赵桂枝和赵爸了。 目送二郎走到等候检查的队伍里,等挨个儿过检后,他就消失在了考场大门之内,临进去前他还转身冲着赵桂枝摆了摆手,让她可以回家去了。 赵桂枝等二郎走得没影儿了,扭头看向她爸:“你有啥想法不?” “我有啥想法?”赵爸反问道,“又不是我考试,我能有啥想法?考就好好考,考上最好,考不上也没啥,下次继续努力。就跟你似的……” 因为在外头,他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反正懂得都懂。 当年,赵桂枝高考时,她爸很是担心,觉得哎哟这个傻闺女砸手里了,要是考不上大学可咋办呢?要不要拿钱给她买个铺面,以后让她开个卖吃的店,横竖她一直都挺喜欢吃的。 没想到的是,赵桂枝居然顺利的考上了大学,还一门课都没挂的通过了毕业考,拿到了双证。 但更没想到的是,她最后还是干起了卖吃的买卖,气人的是,她连个铺面都没有,是在朋友圈里卖小零食的。 赵爸:…… 他猜错了开头,但起码猜对了结局。 说话间,两人回了马车上。 因为先前怕赶不上,他们其实是提前过来的。江二郎是大约上午十点就吃了午饭的,到考场这边也不过才晌午,按要求是日落之前必须做完一切检查进入考场之中的。 也因此,除了这些早到的人之外,肯定是有人陆续赶来的。 赵家的马车很快就驶离了考场,为后来的考生腾出地方来。 在马车上,赵桂枝又将刚才的问题抛给了赵奶奶,问她有啥想法。 跟赵爸不同,赵奶奶是经过了好一阵认真思考之后,才一脸慎重的开口回答:“时代真的是不同了,我不能再也老思想看待问题了。老首长说得对,咱们的思想要跟着时代一起进步,不然就要被时代撇下了。” 赵爸听得一头雾水:“啥玩意儿?啥时代不同了?啥被撇下了?妈你说的是以前桂枝高考?这个没办法,你不能在这年头要求男女平等的,没可能的,放弃吧。” 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封建王朝? 这种事情,做梦想想就得了。 哪知,赵奶奶却是两眼直勾勾的看向自家这个倒霉儿子:“我看到了,那些去参加考试的人里面,除了像二郎那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年岁看着就不小的。” “那不然呢?考秀才也没那么容易,府城这边倒是还好,教育资源跟得上,很多人不到二十岁就考上了秀才。但放在一些小地方,三十几岁考上秀才的也很多。而且妈你不知道吧?乡试是可以反反复复的考,连复读班都不用参加,也不需要准考证的,只要你是秀才,你就算已经考过了十几次,一样可以继续考。” 当然,不用准考证,但该有的资料还是要准备的。不过这就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了,反正赵爸觉得,他妈应该能听得他的意思。 赵奶奶听懂了啊! 她不光是听懂了,还伸出手一脸严肃认真的拍了拍赵爸的肩膀:“儿啊,妈没别的心愿,就盼着你能考上大学。你也给妈争口气,妈知道如今没有大学也没有高考了,但没关系,妈的要求不高,不指望你当上状元,你考个举人,让妈乐呵乐呵。” 作者有话要说:赵爸:……你乐呵了,我乐呵不起来! 第162章 赵爸也是万万没想到啊! 不过就是一次简单的送考,就把他送到了绝路上。 这一次,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他亲妈啊,可能是想他死。 还说什么没指望你当上状元,那可不?虽然他上辈子没少听某某省的状元,还有市状元、县状元等等。但其实,状元这个词儿最初的意思是独一无二。在古代,三年一次的科举里,只可能出现一个状元。 另外,科举还有大小三元的说法。 所谓的大三元,也就是真正的三元及第,指的是乡试第一为解元,会试第一为会元,殿试第一为状元。 至于小三元,含金量就会差上很多,因为指的是童生试的那三场考试,皆为第一。但问题是,童生试的卷子它就不是统一的,每个地方各自出题。因此,能得到大三元的,可能几十年才出一个,但小三元就不同了,不说年年都有,隔三差五总归会有一个的。 因此地方多,各地的排名又不是一起的,再说童生试年年都有,基数大了,概率肯定会跟着高的。 虽说单独考上状元要比大三元容易很多,毕竟每隔三年都肯定会出一个。但这跟他没关系吧? “妈,京大清大每年都招收好几千人,你咋不让桂枝考一个?咋不说那两所学校,全国前十名的大学,每年加一起招生人数都差不多能有四五万人了,她咋没考上?泥巴考的那个学校,要比桂枝她那个好很多了,就算这样,那也就是前一百?” 赵爸扭头看赵桂枝:“对吧?你哥上的那个大学是前一百吧?” “我表哥的学校是,但赵泥巴不是。”赵桂枝翻着白眼,“你碰啥瓷呢!” “咋?居然也不是?” “你知道什么叫做985和211吗?” “听说过,但不知道。” 赵桂枝无言以对,但还是帮着大概的解释了一下:“……懂了吗?这两者其实是有些重复的,不过你要说前一百名的高校,那基本上就是在211工程范围内的。赵泥巴的大学没在名单上。” 是还不错,但确实没上。 至于她的母校,那就更没必要登月碰瓷了。 赵爸傻了一会儿后,再度瞪眼:“妈!你听听!就这样你还指望我考状元?” “没指望呢!我不是说了吗?就指望你中个举人让妈高兴高兴。”赵奶奶可冤枉了,她还能不知道自家蠢儿子有几斤几两?状元啊,那是肯定没戏的! 但举人也没戏啊! “妈!你这个高兴成本可太高了。咱换一个行吗?咱先定一个小目标,把我媳妇儿追到手。” “这两个事儿有冲突吗?”赵奶奶思索片刻,满脸狐疑的问道,“咋了?你中举以后,你媳妇儿就不嫁给你了?不能吧?考大学多光荣呢!” 赵桂枝觉得自己必须帮老妈说两句:“我爸要是能中举,我就算是跪在我妈面前三天三夜,我也要求她收了我爸!” “我劝你收了你这神通吧!”赵爸气急败坏的道,“我没能耐考举人!” 实话终于说出来了。 但赵奶奶不相信。 “你没试过就知道不可能了?万一考上了呢?” “没有万一!绝对没有万一的!妈啊,你知道考举人也是有要求的吗?首先,要考上秀才。” 赵奶奶知道啊! 就算她原先不知道,她老姐妹也会告诉她呢! “亲家奶奶跟我说过的,她家曾孙子,才多大呢,七八岁吧,就考上了。”赵奶奶扭头找同盟,“桂枝你说对吧?就是你婆家大哥大嫂的孩子。” “虎头啊?”赵桂枝一脸懵逼,“他就是通过了童生试的第一场考试,还没考上秀才。” “那以后总是会的吧?” “肯定呢!我这边只要一看到我哥那个印刷坊出了新品,就立马给他邮寄过去。别人都没有的,他第一个就有了,好几次我都是寄样刊给他的。就这种题海战术,他肯定能考上秀才的。” 说白了,考秀才确实不算特别难,之所以会出现不少人反反复复的参加考试却屡试不中,根本原因在于他们缺少资料。 经史子集这种东西,光靠自己琢磨有什么用?当然不排除有人天生聪慧,随便想想就能想通一切。可更多的人,是需要别人掰开了细细给他讲,才能理解透彻的。 不管是哪个时代,天才总归是极少数的,多数人不是蠢,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当然,天才的上限更高一些,可考秀才跟上限有啥关系? 拔苗助长往往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可能就止步于举人了,甚至可能考上秀才后,就再也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但那又怎样? 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要考上了秀才,选择面一下子就广了很多,人生从此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别的不说,县衙门招的文书就都是秀才,难道他们还有能耐招举人吗?举人是可以直接当县丞的,有些穷苦地方,甚至都是举人当的县令。 还有那些普通的私塾、学堂,绝大多数的先生都是秀才。 如果是举人不打算走仕途,转而去教授学生的话,那最起码也是往府学、县学去的。甚至就连在县学里,也不能保证所有的先生都一定是举人。 考上秀才,人生就此彻底改变,甚至能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 赵爸折腾了一路,就是没能改变赵奶奶的想法。 说一千道一万,赵奶奶就没太把举人当回事儿。当然,她也不是看不起,大学生会有人看不起吗?尤其从她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大学生那都是天之骄子!但考大学会特别难吗?好像也不是很难,毕竟她的孙子孙女都考上了。 等回到了府里后,大概是赵爸的脸色太难看了,赵闰土稀罕的多瞅了两眼:“咋回事儿?去考试的难道不是二郎吗?他干啥呢?” 要不是赵桂枝和赵奶奶面上都是一派淡定,他都要以为路上出啥事儿了。 再一想,他觉得大概是祖孙俩联手欺负了垫底的可怜人吧。 事实跟他想象得差不多,欺负是欺负了,就是他没猜到欺负的手段。 当他听说赵奶奶希望赵爸考个举人让大家乐呵乐呵时…… 赵闰土人都傻了。 见状,赵爸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的看着他:“泥巴啊,帮二叔解释一下,你奶听你的!”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张嘴泥巴闭嘴泥巴的,还指望他帮忙?做啥美梦呢! 赵闰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上下嘴皮子一拨弄:“奶,以前你不是老爱看戏文吗?范进中举这一出,看过没?没看过也应该听过吧?” “看过的,但没看全,我看的是中间那一出,好像是说范进是个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的可怜人,终于考上了还高兴疯了,后来被他老丈人一巴掌下去,就清醒了。”赵奶奶边回忆边说。 “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剧情。那个范进吧,家里穷,人也笨,还不怎么爱上进,所以他要考个好几次才中举。咱们家有钱,我二叔人聪明,只要他能够勤奋一些,中举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嘛!” 赵爸差点儿没忍住大义灭亲,亲手灭了这个倒霉侄儿! 就听赵奶奶拍着手道:“对!就是这么个道理!还有啊,木疙瘩给我说,你送了不少好书给她婆家那个侄儿,你能不能也给你二叔留一份?”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教辅书、作业本、考试卷,管够!” 在这一刻,赵爸的脑海里出现了四个字。 天!要!亡!我! + 在坑人这种事情上,笋兄妹爆发出了无限的热情。 其实,赵闰土都没必要亲自出马,毕竟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把重心挪到了水泥上头。比起已经初具规模的教辅书系列,水泥厂那边要操心的事情才多呢。哪怕因为小公爷出手相助的缘故,技术方面的问题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了,但办好一个厂子,技术是关键没错,旁的需要花费心思的事情也很多。 暂时销售问题是不需要赵闰土考虑的,至少在水泥的产量不曾规模化之前,他那边出产的水泥只够小范围的使用。 他打算先把自个儿的地盘归整好,还有就是赵家名下的那几个铺子,一溜儿的全铺设上水泥地,平整光滑,哪怕不用吹嘘,来往的顾客们也会主动帮他打广告的。 但除了销售之外,像如何储存、运输、铺设等等,需要费心的方面太多太多了,关键这年头还不是上辈子,随便一则招聘广告打出去,就能招收到相关人才的,最多也就是人才要高薪,旁的什么都不是问题。 如今呢? 高薪什么的,他倒是舍得,但就算他愿意出天价,也招不到任何的人才。 没奈何,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周生生和钱货郎这两口子身上。 旅行社如今碍于交通问题,只能走一日游的路线,最多也就是再开发个农家乐形式,往郊外住个一两宿的。不是不能招待人家多住些日子,而是娱乐设施跟不上呢。 起初,这个模式是挺吸引人的,甚至哪怕去游乐场一日游都有人很感兴趣,但次数一多谁乐意?就算是上辈子的迪士尼乐园好了,让你每天去,天天去,次数多了也没啥意思。 再说了,赵家那个游乐场,确实没啥好玩的。 如此这般,赵闰土索性彻底放开手,将旁的事情授权给了他老妹儿,只将全部的时间精力放在了水泥厂上。包括给赵爸找乐子一事儿,他倒是真想参与,但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了。 “老妹儿啊,要是你爸这边有啥新鲜乐子,你千万要让人带信给我,让我能在加班之余,也多高兴高兴。还有啊,教辅书什么的,别心疼钱,让他写!对了,还有一个事儿,你大概不知道吧?虽然科举是不考毛笔字的,但也不能太惨了,我觉得你爸可以先从练字开始。” 赵闰土是没精力把一场热闹从头看到尾,但他可以在旁边出谋划策,瞎逼逼两句又不费什么劲儿的。 而赵桂枝作为一个懒到了极点的咸鱼,在这个事情上,却是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 她本来还没想到练大字一事上,得了提醒后才想起来,好像二郎那笔字就写得很不错。 为了确定这一点,她特地回去翻找了二郎写过的旧本子,愕然发现哪怕只是随手写的家信草稿,都能当字帖用了。 二郎写过的东西太多了,赵桂枝只捡了他以前做过的课堂笔记,还是草稿版本的,拿给她爸,让她爸对着练大字。 赵爸目瞪口呆。 然而,还没等他抗议,赵桂枝就在赵奶奶跟前告了一状。 “练大字?你爸他一把年纪了还要练大字?那玩意儿不是土疙瘩上小学时候干的事儿吗?”赵奶奶疑惑归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这样好了,我帮忙监督,让他来我屋里练大字。” 说是在她屋里,其实慈心堂这边空房间还是挺多的。 随便寻摸了一间小厅,把待客的圆桌圆凳撤掉,换成长条的桌案和椅子,赵奶奶亲自布置,特地让人把书桌放在窗台底下,说这边光线好,不费眼睛。 赵爸:…… 这是费不费眼睛的问题吗? 等小书房布置妥当了,赵爸过去一瞅,就感觉吧,莫名的熟悉。 再一寻思。好家伙!这不就是上辈子赵奶奶给赵闰土布置的写功课地方吗?也是临窗的大书桌,书桌还对着厨房呢,方便赵奶奶做饭时扭头看孙子有没有好好写功课。 “我觉得吧,就算要练字也没必要用我女婿的字吧?”赵爸心说,我不要面子的啊? 赵桂枝决定尊重他的意见,返身找来了一堆字帖,有娟秀小字,也有狂野的草书,当然还有读书人常用的归整字体,毕竟考虑到将来要下场考试,写的字不说有多好,起码得让人看得舒服吧? “爸,你自个儿挑,喜欢哪个就选哪个,不妨事儿!”顿了顿,赵桂枝还特地添了一句,“要是这些都不喜欢,回头我再帮你找。” “你当这是点菜呢?多点几个菜,总有一个合胃口的,实在不行再多点几个?”赵爸张嘴就怼她。 谁曾想,赵桂枝还真就点了点头:“那可不!要说是点菜的话,那您这个绝对是自助餐。”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赵爸能怎么办呢?怼又怼不过,关键老娘还在一旁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就等着他考上举人给赵家光宗耀祖。 问题是,别说举人了,他能不能考上秀才都是个大问题。 关键时刻,帮手来了。 很难说这到底是帮手还是掐着时间过来坑他的人,总之,在几个月后,赵桂枝终于又看到了她亲爱的小舅和小舅妈。 也就是刘童生和尤桂花。 当然还有他们才几个月大的二胎宝宝。 好不容易赶到了赵府,尤桂花当即就拽着赵桂枝的手,泪如雨下的哭诉起来。 那一瞬间,赵桂枝还以为她小舅能耐了,敢趁着媳妇儿生二胎出轨了。事实上,不光她是这么想的,连带询问赶来看热闹的赵爸也一样,用那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小舅子。 值得一提的是,赵桂枝先前就在婆家人跟前介绍过了刘童生,她说那是她表叔,跟她爸关系极好,两人好到比亲兄弟更像亲兄弟。 虽说此时江二郎还在乡试考场里呢,但江母和江奶奶却是在的,还有幼娘和三郎。 当着他们的面,这边尤桂花是拽着赵桂枝泪如雨下,那边刘童生则直接冲到了赵爸跟前,张嘴就是一声“哥”! 赵桂枝拍着胸口保证:“是不是他对不起你了?就算他是我表叔,我今个儿也肯定会站在理这边的!你放心,我给你撑腰!” 甭管是表叔还是小舅,那都不叫个事儿! 就连赵爸听了她这话后,也跟着拍板:“你小子做啥了?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媳妇儿的事儿?像话吗?” 刘童生心说你长能耐了啊,上辈子还能说你已经娶了媳妇儿生了娃儿,这辈子人都还没到手呢,就已经牛气上了? 但当着江家人的面,他肯定不能这么直接的。 因此,刘童生只长叹一口气:“我做什么事儿了?我能做啥?家里还有个小婴儿呢,就他一个足够折腾我俩了,还能做啥?” 尤桂花也是痛苦难耐:“本来我俩日子过得好好的,也没想着这么快赶来,孝义镇就挺好的啊,我俩有带院子的宅子住着,手头上有钱,还雇了人帮着收拾家里。这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你说我俩咋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再去生一个呢?” 赵桂枝懂了,这是后悔要二胎了。 很正常啊,她上辈子见过不少人要二胎的,几乎都是后悔的。有个别倒是没后悔,那是因为生完二胎,这娃儿就送给老人带了。 可惜啊,刘童生是个孤儿,一个亲人都没有。尤桂花稍微好一点,她起码还有一个妹子,叫尤菜花。 但尤菜花…… “你躲啥?”赵桂枝拿目光搜寻了一圈,她明明记得刚才尤菜花是跟她一道儿出来的,结果眨眼间人就不见了,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人,这家伙居然还想躲起来。 尤菜花眼见被逮住了,不得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带着哭腔说:“我不要带孩子,我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呢!” 刚才还哭诉得正起劲儿的尤桂花,猛的一抹眼泪:“你就忍心看你亲姐苦成这样?” “我忍心,我特别忍心。姐你都嫁出去了,你就是刘家的人了,咱们姐俩保持一年碰一次面,平常没事儿别来往,有事儿也远着点儿。”尤菜花心说我有啥好不忍心的?她才不要帮婆婆带二胎小叔子呢! 江母听得很是无语,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尤菜花这话是有道理的,哪怕是亲姐妹好了,也没得说已经嫁人的妹子还要帮更早几年嫁人的姐姐带孩子的。 偏生,刘家和尤家都没有长辈,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虽说在府城这边,大户人家都是由奶娘和丫鬟帮着照顾孩子的,但他们毕竟观念方面没那么快转变,哪怕雇了人,当爹娘的也不放心将屎尿不知的孩子交给外人照顾的。 而江母更是没这个想法,要知道她在赵府住着,除了一日三餐是由赵府的人按时送过来的,平常像收拾屋子、洗衣洒扫的事儿,都是她自个儿在做。包括换季要添衣裳了,她也是扯布自己做的。 当然,衣裳料子和针线什么的,都是赵桂枝给她的。 赵桂枝不会干涉她婆婆干啥,试想想,真要是什么事儿都不做,江母搞不好真的就一天十二个时辰逮着三郎痛骂了。就算如今还要做些针线活,她也经常拿着她的针线箩筐,坐在三郎身边,一面做活儿一面骂儿子。 这会儿,江母瞅着因为带孩子而崩了心态的尤桂花,内心十分得同情,但这毕竟是外人的事儿,她实在是不好插手。犹豫了一下后,她只对赵桂枝说:“往后你要是生了孩子不想管,我帮你养。” “成啊!”赵桂枝一口答应,她本来就心大,一方面虎头虎脑都养得很好,另一方面…… 孩子还没影儿呢,干嘛要为了这等没影儿的事情跟婆婆争辩呢? 尤桂花猛的扭头:“娘!娘您看您还缺媳妇儿不?不然,您缺闺女吗?” 江母:…… 她不缺,闺女儿媳都不缺,连孙子也不缺。 感觉赵桂枝的娘家人,甭管是姓赵的还是别的表亲啥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大病的样子,江母很快就撤退了。有这个闲工夫,多骂几句三郎不好吗? 她一走,江奶奶瞅着这热闹不好看,也跟着走了,还把幼娘唤走了,说要让人家亲戚好好聚聚。至于三郎,他压根就没工夫看热闹,只因为他但凡敢兴起这种念头来,他娘就能把他当热闹劈了。 等江家人一走,刘童生瞅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忙收了刚才的友好表情,换上了一副阴恻恻的渗人模样,揽着赵爸的肩膀,冲着他呵呵两声。 “媳妇儿娶着了没?我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这兄弟呢,咋样都是兄弟,但男人呢,却是可以换一个的。你连媳妇儿都没娶着,还敢在我跟前横!” 第163章 不等赵爸开口,赵桂枝吆喝一声:“舅啊,叔啊……我还叫你羊驼他爹吧。我告诉你个大事儿,我爹他决定重回学堂,准备发愤图强考上举人光宗耀祖。” 刘童生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给予了极高的赞赏。 “读书好啊!啥时候读书都不晚!我看这样好了,桂枝啊,你表弟就交给你了,我和你爸一起读书好了,咱们争取今年中个秀才!” 照顾二胎和读书哪个更难? 对于刘童生来说,那肯定是读书容易得多。虽然专业是不对口的,他上辈子是教历史的,但那也是文科类的,就算这辈子的历史跟上辈子是对不上的,可所谓一通百通,他相信自己可以的。 ……肯定比赵爸要强。 而对赵爸来说,突然间就多了个同窗,按理说有这么个并肩作战的同窗也挺好的,毕竟刘童生年纪也不轻了,他今年都三十三了,是比赵爸小,但他的年纪在童生里面确实是不小了。 一般来说,要是三十好几都还没考上秀才,除非是家财万贯的,多半人也就放弃了。毕竟,考个秀才都那么磕绊了,想要再往上一步,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但刘童生的情况却很特殊。 真正屡试不中的人是原身,又不是他。况且,就算是原身好了,童生试里三场考试,人家也是过了前头两场的。最后一场是没过,但老实说多试几次兴许还真能过。可惜,当时刘家出了事儿,原身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也同时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就这么吃吃喝喝混日子了。 刘童生是继承了原身所有记忆的,因此也明白原身的遗憾在哪里。 一个是没能让父母看到他娶妻生子,另一个就是没能让父母看到他读出个名堂来。 看到这个大概就明白为什么原身会那么颓废了,只因这个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父母满意。 尽管如今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不过刘童生琢磨着,眼下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考一个玩玩呗!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 赵闰土是留了明白人在府上的,尤其他是做教辅书系列的,手底下有不少读书人,当然最出息也就是秀才而已,再往上就不是他能招揽的到了。像一些进阶版、精华版的教辅书,最初是由江二郎提供的,后来他跟日禄书院合作后,是由郭家那边安排的。 不管怎么说,赵家的先天条件还是非常棒的,足以帮府上老太太完成她的梦想。 + 当江二郎考完乡试的第一场后,来接他的是赵桂枝和三郎。 赵桂枝坐在车厢里,三郎则坐在车夫身畔,看到亲哥从考场出来,他笑得像个傻子。 没见着其他人,二郎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他要考三场呢,没的说每次接送都劳师动众的。 然后就是第二场、第三场。 对于二郎来说,一切都挺顺利的,答题顺畅,考场环境也没有考过乡试的同窗说得那般夸张,总之看完三场考试后,人虽是很疲惫的,但还不至于熬不住。 要知道,最后一场考试里,不少考生都是被抬着出来的,甚至还有更极端的情况,考到一半突然疯了,哭着闹着撕毁了自己的答卷。 这些人当然是被强制性的驱逐出考场的,但并不会有其他惩罚。本朝对读书人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像这种不管是因为身体缘故还是精神压力太大而导致的无法考完全部场次,最多也就是请他们离开,这次乡试当然是废了,但不会再有旁的惩罚措施。 赵桂枝在外头也听说了一些事儿,因此见着三郎考完三场后,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当然眉宇之间的疲惫还是有的,旁的竟是还好? “每次我过来接你,都会听人家说,今个儿或者昨个儿又有人被抬出来了,吓死我了。”赵桂枝让二郎上了马车,又给他递了水囊,至于二郎带出来的东西,自有三郎顺手接过。 三郎也道:“那些读书人的身子骨也太差了吧?考试是费脑子,可最多也就是不会答,至于晕过去吗?” 因为考场外头人挤人的,他们也来了第三趟的,该有的经验都有了。待二郎上了马车,三郎也就没必要避嫌了,跟着坐到车厢里,嘿嘿嘿的往亲哥面前凑。 二郎很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先前心思都在考试上,倒是忘了问,怎么每次都是你跟着来?” “因为他不想待在家里挨骂。”赵桂枝直接抢答,“娘她特别担心你,先是听说乡试三年才一次,后又听说这次考题会非常难,跟你一起下场考试的又全都是读书很好的秀才们。她都快着急上火了,为了下火天天逮着三郎骂。” 这个理由简直太正义了,连二郎都无话可说。 还是三郎自个儿开口道:“我就说应该把虎头带过来,村学能学到什么呢?来府城多好呢,正好我也能挣钱了,大不了我帮他找个靠谱的学堂,我帮他出束脩钱,我来照顾他啊!” 三郎的梦想特别简单,他就盼着虎头赶紧来,这样江母的火力就有人帮着分担了,他也就不用一个人挨骂 。 甚至于…… “我都开始想念大姐了,你说要是大姐在府城该有多好啊!以前还在乡下地头的时候,每次只要大姐一回娘家,娘就能逮着她骂上大半天,之后起码得歇上两天才能缓过来再骂我。” 江母骂儿子骂孙子还是属于普通输出的,但因为江孟娘把她得罪太狠,加上孟娘又是出嫁女,平常是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因此,江母真就是抓住每分每秒的时间绝不放过,每次都是对着孟娘疯狂输出的。 只要来一次,她起码蔫吧两天。 二郎微笑着看向三郎:“能耐了,敢编排娘和大姐了。正好,我也考完了,甭管中不中,最近这段时间可以先歇一歇,到时候我去前头找你。” “别别别!”三郎都吓傻了,忙不迭的摆手讨饶,还冲着二郎鞠躬作揖,“我错了我错了,二哥啊,我真的知道错了。考乡试多辛苦呢,二哥你还是回去好好歇一歇吧,别操心我的事儿了,就算还有空,陪着二嫂多好呢?再不济,跟娘和奶多聊聊呢,她俩可惦记你了!” 赵桂枝瞅着这孩子快被吓到原地劈叉了,倒也帮腔了一句:“二郎,你可能还真没空管三郎了,你老丈人有事儿找你。” “嗯?”二郎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他不知道赵爸找他能有什么事儿。 毕竟两人都成亲两年半了,要考验女婿也太晚了,况且先前赵爸也没表示反对的意见,冷不丁的找他有事儿?他开始低头思考自己有什么事儿能帮上忙的,还必须得是赵家没辙儿的事儿。 “我爹打算向你学习,先考秀才再考举人。” 二郎:…… 他更迷茫了。 尽管不太清楚老丈人具体的年岁,但四十岁总是有的。哪怕跟他一起下场考试的考生之中,年岁更大也不是没有,但人家哪个不是稚龄就开始求学,只是乡试间隔时间久,连考几次都没考中,年岁自然就大了。 但自家老丈人似乎是个白丁吧? 二郎的想法跟那些富贵人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毕竟是农家子,考虑事情也多是从实际出发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三郎连续两次没考过童生试的初试,他就给三郎寻了后路,不准备在让三郎试第三次了。 没意义的,兴许再试一次,三郎能通过。但接下来呢?童生试的难点永远是在第三场,几乎是给十岁左右孩子准备的第一场都过得如此磕绊,再尝试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按照二郎给三郎的估算,假如三郎真的铁了心要走科举这条路,真有可能是个白头童生。 考到头发花白,还是个童生,以及没能考上秀才。 犯不上啊! 但他可以直言不讳的训斥亲弟弟,却没办法劝阻老丈人。 见二郎一脸的欲言又止,赵桂枝笑道:“我知道我爹是个什么水平,但二郎你要想想,我爹啊,因为一场意外离家二十年,他原先也是念书的,我大伯才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后来,大伯出事,我爹也出了意外,我爷就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我哥身上。假如没有那场意外,说不定我爹真就考上秀才了。” “我奶说,她没旁的梦想了,就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我爹中个举人回来,让她高兴高兴。我爹一听,就寻思着横竖家里有我哥在,一口答应下来,如今他怀揣着雄心壮志,打算重拾课本,完成我奶的梦想。” “二郎,你能帮他制定一个学习计划吗?不用考虑旁的东西,赵家不差他那些吃喝,教辅书我哥都包圆了,他不需要考虑任何俗事,一心向学就可以了。” 二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岳父岂不是跟十六郎一样的情况?” 郭十六郎嘛,家里条件是很好的,本人也有一颗向学之心,无奈天赋实在是一般,哪怕他如今也已经是个秀才公了,但考虑到郭家那个条件,他十八岁考上秀才,已经算是很晚了。 自以为弄明白了情况,二郎保证一定会帮忙的。 他不光在赵桂枝面前表了态,等回到府中后,匆忙梳洗了一番,都没顾得上吃喝休息,就先去找他的老丈人了。 在赵爸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二郎神情严肃语气慎重的道:“但凡有一颗向学之心,就是值得尊重的。当然,若是父母已年迈却还要为了家中嚼用操心,自是枉为人子。但既然赵家不差这些嚼用,又是老太太的心愿,小婿自是鼎力支持岳父大人的求学,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小婿在所不辞。” 赵爸:…… 你怕不是想我死? 关键是,他女婿这话说得太过于义正言辞,他本人听着都觉得分外有道理。因为他上辈子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很多贫困地区,父母节衣缩食为的就是给孩子凑学费,为孩子搏一份前程。 没毛病啊! 想学习有啥毛病呢? 江二郎还打了补丁,说要是为了学习让年迈父母操劳操心是不对的,但是…… 让年迈的中年老父亲再度拿起书本,为学习操劳操心难道就对吗? 赵爸简直被这个倒霉女婿给气傻了。 得亏赵桂枝紧随其后,她说江母和江奶奶非常担心二郎,就这么三言两语的把人忽悠走了。 等二郎一走,她冲着赵爸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你给我回来!”眼见倒霉闺女要走,赵爸赶紧把人拽住,“你光说我,你咋不好好学习?” “我考上大学了,大学都毕业了。” “那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呢?你不打算来个终身学习?”赵爸开始悄悄挖坑,假如说,他是逃不过考举人的苦差事了,那么他就尽可能的多拽几个倒霉蛋跟他一起苦捱。 但赵桂枝会上当吗? “假如有一天,皇帝下令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我二话不说立马捧起经史子集,头悬梁锥刺股,别说举人了,你信不信我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前提是,女子要可以参加科举。 赵爸微微一笑:“女驸马了解一下?” 边说着,赵爸还唱了起来。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赵桂枝冷漠的看着他:“赵泥巴那人形音乐播放器就是你教的吧?别折腾了,你瞅瞅你闺女这花容月貌,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你当考官是瞎的?” 花容月貌什么的…… 一句话下去,赵爸破防了。 “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厚脸皮的臭丫头呢?” 不光脸皮比城墙还要厚实,还是个天生的笋精。 更惨的事情还在后面。 江二郎啊,他真不是那种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在跟江母和江奶奶一起吃了一顿好的后,他就回去休息了。因为乡试本来就是前一日进后一日出的,他到赵府时,也不过才半上午。及至忙活好一切去休息时,也不过才晌午时分。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天擦黑,醒来跟赵桂枝一起用了晚饭,之后他寻思着横竖也睡不着了,索性就去隔壁书房写学习计划去了。 赵桂枝也傻了。 她知道二郎是个行动力特别强的人,但她真的不知道会强到这个地步。 “那你索性也给我表叔鼓捣一个呗。” “刘童生也准备重新走科举?”江二郎微微有些诧异,但显然在经过了赵爸的刺激后,刘童生就不算什么了。 如果不是家中发生变故,刘童生只怕早在十年前就中秀才了。二郎先前在孝义镇念的学堂里,有位先生就是刘童生当年的同窗,在听闻二郎娶了刘童生的表侄女后,颇为可惜的跟他说了以前的事儿。只叹刘童生天赋出众,却命运坎坷。 刘童生要走科举的话,显然比赵爸会顺利很多。 “他原先不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对人生失去了希望吗?就是过日子没盼头了,过一天算一天的。可如今,他也娶了媳妇儿生了娃儿,就又觉得可以重新开始了。他比我爹强,只可惜今年的童生试三场考试变了顺序,不然他都可以直接考最后一门了。” 赵桂枝对她小舅充满了信心。 知名高校历史系的教授呢! 虽然专业是没对口,但就算跨专业了,还能比她爹差?不是她吹牛,就算她下场考试,也不可能比她爹差的。毕竟,她爹的学生时代是真的混过去的,再说穿越前他都快退休了,当年老师教的知识铁定已经还回去了。 哪怕赵桂枝也毕业好几年了,那也比她爹强! 二郎也是这么认为的,就算他知道的情况比较片面,但刘童生啊,十多年前就能顺利的一次通过童生试的前两场考试,这些年虽然不曾再继续做学问,但也经常往书铺里去,还跑去茶馆里给人说演义。 但有个事儿,二郎觉得他媳妇儿和媳妇儿的娘家人可能不太清楚。 “刘童生是考过两场的,那当初的文书他一并带来了吗?就算带来了,也要去县衙门过一道手续。我不清楚是县衙门还是县学,但肯定是要跑好几趟的。还有,他若是打算在府城参加童生试,要将关系转过来,估摸着起码要折腾小半年。” 赵桂枝听得一头雾水,在二郎的解释下,她才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理论上只要通过了童生试的任何一场,之后就跟打副本保存进度一样,可以直接读取进度的。 但问题是,这年头还做不到资料共享,前面是在哪里考的,以后也要在同一个地方考。另外,考试通过是有凭证的,凭证丢失倒是可以补,但想想就知道一定会很麻烦。 补资料已经够折腾了,还要从县城将关系转到府城来,再算上两地之间奔走的时间,江二郎估摸着,小半年时间都算是一切顺利的了。 “我明个儿跟我表叔说一下,看他咋说。” 二郎点头,他也就是提醒一番,学习计划还是会帮忙拟定的。 就这样,第二天赵爸得到了来自于他那倒霉女婿亲手写好的学习计划。不是简单的时间安排,而是厚厚一沓计划表,甚至其中还包括了摸底。 “我觉得我不需要摸底,就从头开始学吧。”赵爸又能说什么呢?他能说自己连繁体字都不会写吗?认识,但不会写,非要写的话,大概率会丢笔画。 当然将繁体字改为简体字的人,一定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穿越者的心情吧? 赵爸心里苦啊,他深以为,自家闺女是千年竹笋成了精,而他本人则是黄连精。 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苦啊! “可以,这些都是粗略的计划,详细的那一份在我了解到所有情况后,再重新制作。”江二郎态度谦逊的回答道。 这话,赵爸真的没法往下接。 江二郎随后又抱歉的对刘童生说,他那份要稍晚一些再给他,另外就是昨个儿他跟赵桂枝提过的事儿。 一番交谈后,刘童生满不在乎的摆手道:“大不了重新考一遍,这有啥呢?我把镇上的房舍卖了,回头就找牙人买个小房子,先安顿下来,把户籍也迁到府城。不用管以前的事儿了,我直接以白丁的身份,重新参加童生试就好。正好,还能跟我表哥一起下场考试。” 赵爸在一旁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他,可惜没人在意角落里的赵爸。 倒是刘童生这话,又让二郎高看了他一眼。 虽说童生试的前两场考试难度并不算大,但那是考试啊!这年头考试还是很稀罕的,多数人也不喜欢这种压力很大的形式,躲不过去的考试那是没辙儿,但像这种明明已经考过了,而且是能通过补办的形式获得认可的,换个人绝对选择补办。 最重要的是,你就算要考,那也得按照官府公布的时间参加考试。 等于说,回去补办可能需要来回倒腾小半年时间,而选择重新参加考试,哪怕一切顺利,到最后通过那两门,可能比半年时间还要长。 二郎认为这是有信心的表现,若非认为自己肯定能过,还是轻而易举能过,刘童生至少也应该犹豫一下,权衡再三然后做出选择。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一听说需要补办手续,二话不说选择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有时候真的重逾千斤。 可人家就是有这个自信! 刘童生可不知道自家外甥女婿是个想太多的人,他之所以选择重新开始…… 那还能不是因为之前那是原身考的?他好歹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优秀人才,当然不屑于拿别人的成果装蒜。 不就是考试吗? 倒霉姐夫都不怕,他怕个球! 考就考,最好把他姐夫直接烤糊掉,他也好顺便换个姐夫,啧啧! 退一步说,学习考试再难,还能难过于带孩子吗? 他活了两辈子,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生下二胎羊驼啊! 第164章 同样后悔不已的人还有赵桂枝的小舅妈,也就是尤桂花女士。 对于刘童生临阵脱逃跑去考科举一事,她感到非常愤怒,当场咆哮:“为什么不让女人考科举?” 因为太过于愤怒,她是直接当着其他人的面吼出声的,当时在场的人中,除了尤菜花、赵桂枝、虞三娘这仨自己人之外,还有江幼娘、盛锦娘,以及三郎和黄氏这对夫妻俩。 幼娘和锦娘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对呀,为什么科举只能让男子考呢?黄氏则是个慢吞吞的性子,有耐心但确实没什么反抗之心,属于典型的古代传统女子。 但三郎就不同了,他可是被赵桂枝认证为人笨最更笨天生讨打的倒霉蛋。听到尤桂花的话,他当下哈哈大笑。 “女子考科举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女子怎么能考科举呢?从来也没有的事儿呢!就算朝廷让女子考好了,那连字都不认识,连笔都拿不住,咋考呢?哈哈哈哈哈!” 赵桂枝和尤菜花齐齐的后退了好几步,看她俩的模样,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虞三娘倒是好一点,毕竟她是妹子,当妹子的不可能会怕嫂子的,尤其她这个二嫂在上辈子忙于教研工作,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偶尔碰面了也是给她买买买,外加叮嘱她帮着管一下二狗子,还说什么该骂就骂、该打就打,熊孩子嘛,不打不成器! 因此,虞三娘是一点儿也不惧尤桂花,她只搂着怀里的二师兄,又瞅了眼在小推车里睡得傻乎乎的嫦娥,感觉一切都没问题了,她淡定的准备看好戏。 按理说,幼娘也是不知情的,但她比起盛锦娘和黄氏,明显要更了解赵桂枝。 眼见赵桂枝“嗖嗖”的往后退,她猛的就觉得这一幕相当得熟悉,就仿佛每次她娘发飙之前,她二嫂都会提前感知并且及时跑路,还管这玩意儿叫做战略性撤退。 莫非…… 幼娘忙拽着好姐妹盛锦娘跑路。 跟留下来看戏的虞三娘不同,幼娘是真的跑了,一手拽起盛锦娘就往外跑去,空着的手还拉了一把黄氏:“走啊!事儿还没做完呢,我们赶紧走啊!” 黄氏多好的性子呢,她从来学不会拒绝别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赵桂枝陪着江五叔回老家的短短时日里,就被尤菜花忽悠当了插画助手。总之,她虽有些不太理解,但还是听话的跟着幼娘走了。 也没走多远,无非就是厅堂去了隔壁她们用的小书房。 哪怕这仨跑路了,三郎还是没意识到自己招惹了多大的麻烦。 尤桂花瞬间拉着脸看过来,那表情那眼神,用后世的描述来说,那就是典型的教导主任脸。 还是被惹毛了黑化了的教导主任。 三郎多没见识的人呢,他当时就被震住了,大笑声也戛然而止,还下意识的拿眼去瞧赵桂枝,试图让他二嫂来救他。 赵桂枝:…… 梦里什么都有。 “你觉得女人不识字,连笔都不会拿,对吧?你觉得男人天生比女人强,对吧?” 尤桂花目光深沉的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她实在是太有经验了,毕竟在前世,她大半辈子都在高校里度过,面对的全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三郎张口结舌的看着她,有心想要辩解什么,但都到这会儿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咱也不兴那套以大欺小,你不是读书人吗?那行,咱们就来比比念书的本事。” 尤桂花瞄了一圈,抱孩子的小姑子首先排除,那剩下的就是倒霉外甥女和自家儿媳妇了。 不等她开口,赵桂枝和尤菜花就抢着举手表决心。 “需要啥?我来我来!” “要不要裁判呢?咱们找个人当裁判吧,我看二郎和我婆婆就可以。” 找自家人怕三郎认为拉偏架,找江家人就不会这样了。况且,赵桂枝再清楚不过了,二郎和江母可公正了。 就这样,原本正在跟赵爸和刘童生探讨学习计划的江二郎,被赵桂枝拽到了这边。至于江母,她本来就经常溜达来溜达去的,都没特地唤她,她就跟江奶奶一起,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于是,裁判变成了三个人。 赵桂枝麻溜儿的搬了两把太师椅过来,就放在廊下,让江母和江奶奶坐上去,中间还搁了个小几,放茶盏和瓜子碟。 尤菜花也没闲着,她跑去赵闰土的书房里,特别有心机的挑了本诗经,又摸了一本唐诗选集。 这个世界的历史是从五代十国开始变化的,但在此之前,跟她们上辈子的走向是完全一样的。因此,无论是诗经还是唐诗,都是原本的模样。 抱着书出来后,尤菜花就塞给了江二郎:“我挑书,你来挑具体的考,这样咱俩都不偏帮兄弟姐妹。” 二郎哭笑不得的接过书,乍一听尤菜花这话,好像是挺公平的,但问题在于三郎的学习情况,在场之中再没有人比二郎这个当哥哥的更清楚了。所以,请问哪来的公平可言? 好在,二郎是很有正义感的人,正因为他相当清楚三郎的水平,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就专门挑三郎不会的考。 啊这…… 感天动地兄弟情。 赵桂枝拽了拽二郎的衣角,小声的道:“我觉得不能直接抽考,搞不好他俩都背不出来。咱们这么干吧,比如说考唐诗,你先念一遍给大家听,然后要求他们背诵下来。” 二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也行。” 他当然不知道赵桂枝是有私心的,主要是很多唐诗吧,赵桂枝其实也会的,但你一下子出一个题目,那谁知道呢?但如果先听一遍,那就能唤醒远古的记忆,瞬间就能想起来了。 还有一点是二郎所不知道的。 那就是赵桂枝她小舅妈啊,那可是八十年代省里的文科状元,比她小舅还要牛!在那个完全没有培训班,甚至连额外的教辅书都没有的年代里,能学好真的只能靠自己,更何况她小舅妈还是农村人。 一个农村女孩子,若是没有绝佳的天赋和破釜沉舟般的决心,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年代出头的。 反管三郎…… 就这样呗,还能咋地。 赵桂枝觉得,她小舅妈稳了! 当然,还有一个补丁就是,尤桂花是从未念过书的人设。尤家姐妹可是他们一行人中,混得最惨的那个,哪怕尤桂花嫁给刘童生有段日子了,那也不好解释她为啥突然就才华横溢了。 先由二郎念一遍,再背诵的话,就可以解释为过目不忘之进阶版,过耳不忘。 就这样,在三郎还没完全进入状态时,二郎就宣布比赛开始。 “等等!二哥,你急啥呢,我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咋比呢?”三郎顿时慌了神。 “我当然会说的。”二郎不满的看了蠢弟弟一眼,示意他闭嘴。 三郎满脸的忐忑不安,把学渣怕考试这个特性展示得淋漓尽致。 很快,二郎宣布了他临时琢磨出来的比赛规则。他决定先考唐诗,再考诗经,规则都是由他先念一首,再让两人抢答背诵。 听他这么一说,三郎面上的忐忑就被兴奋所替代,他还冲着二郎挤眉弄眼,示意他二哥挑他会的考。 二郎回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很快,二郎就选了一首他记忆里,村学和镇学都没教的唐诗,以较为缓慢的语速念了一遍。 三郎顿时傻眼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旁的刘桂花就噼里啪啦的,以二倍速的语速把刚才的唐诗背诵了一遍,当然肯定是完全正确的。 于是,三郎看起来更傻了。 连二郎都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扭头看了一眼他娘:“娘,你记一下,桂枝表婶赢了一场。” 江母点头表示记下了。 很快,第二场就开始了,然后是第三场、第四场。 作为裁判的江母还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她把小几上的两碟瓜子都倒在了桌上,然后往空碟子里丢瓜子。靠近江奶奶的那边代表的是三郎,靠近她手边的是尤桂花。 只这般,江母手边的碟子里瓜子越来越多,而江奶奶手边仍然还是空碟子。 江奶奶很气愤,她瞅了瞅自己这边的,又看了看江母手边的,忿忿不平的嗑着瓜子,还故意把嗑完了的瓜子壳攒在手里,攒了几个之后,就往三郎身上脸上丢。 三郎:…… “二哥!她干扰我考试!” 虽然没人干扰他也背不出来,但被人往脸上丢瓜子也太惨了,尤其他奶啊,丢过来的瓜子还沾着口水! 二郎扭头看了他奶一眼,江奶奶怂怂的往太师椅上一缩:“不丢了。” 行吧,知错能改就是好奶奶,二郎也不打算说啥,更管不了江奶奶事后报复。 等连着考了二十首唐诗,二郎无奈的拿过诗经:“我换诗经考吧。” “那你还不如继续考唐诗呢!诗经啊,我早就忘了……我就记得一首《关雎》了。”三郎差点儿没哭崩了,他真的不擅长背诵,关键是他已经放弃学业好久了,就算以前会的东西,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 二郎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家蠢弟弟。 这时候,赵桂枝过来瞎掺合了:“我来我来!二郎你以前不是教过我的那首《卖炭翁》吗?那个好,特别朗朗上口,我一下子就背出来了。” 当下,也不等二郎反对,赵桂枝张嘴就来。 “卖炭翁,白居易。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 多难得呢! 这首《卖炭翁》放在赵桂枝身上,那就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缩影,代表着她真没白上学。 除了这个,大概就是《静夜思》了,但显然后者的普及度太高太高了,哪怕放在如今,也是虎头那种熊孩子都能张嘴就来的诗。 更重要的是,篇幅啊! 这么一大段的,就算听不懂,也觉得特别厉害。 瞧瞧,江母首先傻眼了,然后就是考生之一的三郎。 三郎倒是学过这篇的,但学过不等于张嘴就来。尤其三郎从很早以前就放弃了学业,那都放弃了,何苦呢?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篇幅也太长太长了,他倒是记得开头以及结尾那两句,但肯定背不下来。但同样的,他学过都背不下来,尤桂花更不可能呢! 但现实却犹如给了他当头一棒。 尤桂花确实没有完全背下来,毕竟她的专业是马哲,哪怕也是文科好了,时间却是太久太久了。但没关系,她大概能记起来七八成的样子,再听赵桂枝背了一遍后,记性被唤醒了一些,最终虽然略显磕绊,但起码背了下来。 呃,中间被赵桂枝提醒了两次。 “哎哟,一孕傻三年真不是假的,自打我生完孩子后,这脑子哟,就不太灵光,老忘事儿。”赶在三郎抗议之前,尤桂花主动揭了短,她一脸歉意的看向三郎,“要不你背吧,要是你不用提醒就能倒背如流,这次就是你赢了。” 三郎目瞪口呆。 他确实想抗议来着,还想跟他二哥说,你看看你媳妇儿就知道帮她表婶,你呢?你呢! 结果…… 噢,这还是个刚生完孩子才半年多的妇人,那确实没法计较。 三郎彻底懵了,直到被走到跟前的江母一巴掌糊在后脑勺,他才哎哟一声回过神来:“娘!娘你打我干啥?” 话音才刚落,江奶奶的巴掌也糊过来了,这次是三郎的大脑门。 不等三郎再度抗议,江母的魔爪已经伸向了他的耳朵:“家里人省吃俭用抠下来钱供你念书,你呢?你这念的是啥玩意儿?” “这考的是快速记忆!不是我没好好念书!”三郎很努力的想要挣扎,但没用啊,因为还有个瞎捣蛋的江奶奶。 作为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家,江奶奶都不需要干啥,她只要堵在三郎的逃生路上,三郎就没辙儿了。 那不然呢?是把江奶奶推开还是咋地? 三郎非但不能碰他奶,还要挡在他奶和他娘中间,生怕他娘火大了揍他时,不小心牵连到他奶。 多惨呢? 正常人能有他那么惨? “活到老学到老,这话才是正理!”尤桂花在一旁凉凉的开口,“谢谢你啊,你让我知道女人其实没那么蠢,别说小姑娘家家的,连我这个已经嫁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不也比你这个大小伙子强?干脆这样好了,我也去念书吧,我这么聪明,带啥孩子呢?” 三郎心说,你的孩子你不带让谁带? 但他真的不敢再说了,惨痛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就算他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可这正在疼着呢,他想忘也忘不了啊! 尤桂花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在坑了三郎之后,她毫不留恋的丢开了这个倒霉小伙子,转身就跟虞三娘商量了起来。 这年头,找个保姆带孩子太容易了,但她再怎样也不可能放任下人照顾孩子。这还不是由祖父母养大,老人养孩子容易溺爱,但如果是下人代为照顾,却真的能养出祖宗来。 姑嫂两个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办个托儿所。 赵桂枝直接笑喷了。 “你俩可太能了,生了孩子就准备开个托儿所,那之后呢?再开幼儿园?等孩子到了上学年纪,开个小学?你俩咋不干脆把九年制义务教育直接拿过来用呢?” 当然,她说这话时,是避着江家人的。 事实上,江家人也确实没心情顾着她,就连二郎都眉头紧锁,他觉得比起给赵爸和刘童生制定学习计划,可能他亲弟弟更需要这样一份量身定做的学习计划。 以前,二郎想的是横竖三郎不准备走仕途了,确实没那个必要。但经过了赵爸和刘童生的事儿,他的想法改变了。 假如说,江家还是像以前那么穷苦,资源也就那么一点,自然是要紧着天赋好的来。这没办法的,穷人的世界就是那么现实。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大为不同了,二郎自从跟赵闰土合作后,先是去了日禄书院,后来又参与了教辅书的内容制作。 两人走的是合作模式,属于赵闰土出本钱以及印刷社的人工、技术、铺货等等,但出书的关键在于内容,而内容除了初级启蒙之外,都是由二郎负责的。 教辅书有多赚钱呢? 能让富甲一方的俞家都心动了,当然最终他们还是放弃独占这份厚利。为了发财得罪小公爷确实不值得,合作还是有的,但因为时日尚短,还看不出来将来的情况。可想也知道,哪怕俞家跟他们五五分成,江二郎最终到手的应该是五成里面的一半,那也不会少的。 当家里不差钱的时候,读书就不是一件奢侈的事儿了。 既如此,当然应该终身学习。 三郎人都傻了,他说自己已经不小了,媳妇儿也娶了,不知道啥时候就可以当爹了。 但显然这话没用,有赵爸的例子摆在眼前,二郎才不会接受他的意见。甚至于,二郎都说了,不指望他考上举人,但终其一生考个秀才总可以的吧? 还有尤菜花在那儿瞎捣乱:“让我姐也参加!虽然不让女子下场考试,但你们不是跟那些书院都有联系吗?拿一份以前的卷子,拿回家来考。假如我姐都能考出来……” “那我就死了!”三郎的内心里充满了绝望,他难道不是已经逃出生天了吗?怎么又回去了? 这边,江家人包括凑热闹的尤菜花,有志一同的把三郎推进了火坑里。 那边,尤桂花已经跟虞三娘商量妥当,决定两人凑一起办个托儿所。 她俩还想忽悠赵桂枝。 赵桂枝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婆婆说了,我生了孩子她帮我带!再说了,我还有我妈呢!” 嘿嘿,你俩都没有老人帮忙,但她有。 见不得她这副嘚瑟的模样,尤桂花返身拽走了在江家人那边凑热闹的尤菜花,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她跟着一起入伙。 尤菜花一脸懵圈。 “不是啊,二狗子一直待在郊外的庄子里,再说我也没想那么早当妈啊!干啥呢?瞎折腾!” “他在庄子上,你不能过去?画画在哪儿不成呢?”尤桂花一脸凝重的告诉上辈子的儿媳妇、这辈子的亲妹子,“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指望我,我肯定不会帮你带孩子的。” “我才不要你帮我带。”尤菜花一脸的嫌弃,她压根就没指望过公婆啊! “开托儿所!咱们几个轮班当托班老师!” 尤菜花是拒绝的,但她拗不过尤桂花,没奈何只能祸水东引:“我让人替我怎么样?保证靠谱。” 其他人并不信,还以为她说的是幼娘。 但其实,就算是幼娘好了,她的经验也比在场的各位丰富。要知道,江幼娘确实是江家幼女,但她才七八岁时,就开始照顾当时只有两岁多的虎头了。甚至于虎头的经验也很丰富,他有照顾虎脑的经验。 不过,尤菜花显然没那么坑人,雇佣童工对她来说,还是没办法接受的。因此,她找的替死鬼是黄氏。 等事情都定下来了,三郎才知道这事儿。 “她姐那么坑我,你还要去帮她姐带孩子?”三郎痛心疾首的控诉道,仿佛遭遇了诛心的背叛。 黄氏却很是无所谓:“我也要生孩子的呀,咱们几个只是凑一起照顾孩子罢了,以前在乡下地头,谁家不是这么过的?真要是各管各的,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三郎还是一副痛苦的模样,黄氏一句话就噎死了他:“我那个迟了半个月了,说不好肚子里就有了。我觉得那挺好的,半天带孩子,半天做事儿,又把孩子养大了,又能挣钱。” “我要当爹了?” “还不准呢,等再过一阵子,我去医馆瞧瞧。” 不过,最终黄氏还是没去医馆,因为赵府就是有府医的。虽然是专供老年病和富贵病的大夫,但诊断个喜脉还是容易的。 又过了半个月,府医就确定了黄氏有孕的消息。 这下好了,托儿所眼看就日渐庞大了。 江母高兴坏了,她早就听说这几人打算搞个一起养孩子的什么玩意儿,连地方都找好了,就是一个空置的小院子,距离菜园子特别近。原本她是没插手,但黄氏有孕了,刚开始还是比较危险的,她自告奋勇冲到了一线。 她说她可以的! 看大郎二郎和幼娘,还有虎头虎脑,就知道她多么得擅长带孩子了。 对此,尤桂花和虞三娘表示热烈欢迎,她俩回忆着上辈子的情况,已经将小院子进行了初步改造,还将茶水间改成了一个小厨房,配备了专用的营养师,也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赵桂枝,另外还有主班老师、配班老师、保育员等等。 而新加入其中的江母,则被两人认命为园长! 托儿所不好听,再说以后还要改,她们就索性直接跨过托儿所,建立幼儿园。 这就很好理解了,专门照顾幼儿的园子。 江母,园长大人! 听起来就特别棒,起码比赵桂枝那个营养师棒! 就在黄氏确定有孕后没几日,乡试也终于放榜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郎: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作者:因为虎头不在啊!! 第165章 说起乡试放榜,就得先提起上个月,赵奶奶叫了个戏班子过来给家里人寻乐子,当时就点了一出跟科举有关的折子戏。 不是什么女状元,也就不是什么贫寒书生一朝中举,而是…… 榜下捉婿。 好家伙,赵桂枝当时也看了,她直呼好家伙。 其实,她听不懂那什么戏腔的,一句话拖长了调子唱的弯弯绕绕的,听得她脑壳疼。但这出戏有意思呢,所以她就凑合着看了看。 过滤掉戏腔只看剧情。 她当时就感概戏文敢写,如果这是人编的,那脑洞真不小,都可以跟晋江的作者相媲美了。但假如这是真人真事改编的,那就说明古代女子也很虎,直接榜下捉婿呢,看中意了直接让家丁把人绑回去,成亲的家伙都是齐全的,当晚就入洞房! 关键是,榜下捉婿压根就不在乎对方是否成亲有娃…… 这已经不是虎了,这是虎上加彪啊! 赵桂枝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她倒是没想太多,毕竟戏文里被捉的那个书生,既是年轻俊美又是榜上名列前茅,等于说,一般考中的还不会被绑走,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要挑的。 她看完之后,还愉快的跟二胎妹妹分享了一番心得体会:“我要是没嫁人,我也去捉一个!对了,你要不要到时候去凑个热闹?” 盛锦娘本来只是简单的看个戏,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话,顿时傻眼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还是算了吧。” “为啥算了?是怕没有中意的?不要紧的,咱们可以先准备起来,比如说把成亲的家伙都备好了,这个戏班子也不错,到时候就请他们来给你敲锣打鼓的。还有,我们府上的家丁借给你,保证一绑一个准,肯定不会给你弄错的!” “不了吧?” “为啥不了?你是担心没有中意的?那也简单,咱们先去看,要是没看中就算了,要是看中了嘛……” 盛锦娘不得不打断了她的话,提醒她看向身后:“你婆婆正在瞪你呢。” 赵桂枝猛的回头:“娘啊!咱们家幼娘还没着落呢,要不干脆咱们联合起来,到时候一起去放榜那边来个守株待兔!” 江母听到这话的表情,怎叫一个一言难尽。 本来,赵桂枝是那种说过就翻篇的人,可问题是,江二郎就参加了今年的乡试。 到了放榜的日子,江二郎打算亲自去看榜,他知道赵桂枝是个爱凑热闹的,也唤了她。又见她兴冲冲的去唤盛锦娘,二郎索性也把小妹子幼娘带上了。 府城这边的开放程度那不是乡下地头能比的,很多未出阁的女子都爱去街上逛。当然,如果是一个人出门还是不可以的,多半都会有家人陪伴在旁。但这不是二郎这个亲哥哥打算出门吗?他觉得没啥问题。 江母觉得问题非常大。 “不准去!一个都不准去!” 几人当场傻眼,赵桂枝还想说什么,就听江母补充道:“二郎也不准去!” 这就很离谱了。 不让幼娘去,还能借口她未出阁;不让赵桂枝去,婆婆管媳妇儿也勉强说得过去;但不让二郎去…… “娘?”二郎一脸的茫然,完全不明白他娘又怎么了。 赵桂枝则反应了过来:“娘!你闲着没事儿干就去骂三郎呗,想骂就骂,痛痛快快的骂!不过记得别吓唬黄氏啊,她刚怀上呢。” “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老逮着三郎骂啊?你以为我骂人不累啊?”江母双手叉腰,气急败坏的骂道,“反正你们不准去!看榜罢了,谁看不是看呢?干嘛要特地跑这一趟?” 二郎悟了:“娘是怕我们受累?不会的,我们坐马车去。” “不准去!!” “那您倒是给个理由呢,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准出门了?”二郎比赵桂枝更想不通,要知道,他懂事早,几乎从七八岁起,江母就不再管他的事儿了,反而还会将三郎交给他来管教。像这种不允许出门的事儿,真的自从七岁之后,就再没发生过了。 七岁之前其实也不管,二郎小时候是跟着大郎屁股后头晃悠的,他真就是从来也没被严格管教过,全凭自己懂事的。 江母吭吭哧哧的了半天,眼见二郎非要个理由,她只能无奈的说了事情的原委。 为啥不让出门看榜呢? 因为会有榜下捉婿的事情那么! 不让赵桂枝和幼娘她们出门,是怕她们几个一时脑子抽了风,真就从榜下捉婿回来。而不让江二郎出门,自然是怕二郎被人捉走了。 听到这个绝妙的理由后,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得精彩。 二郎一脸的哭笑不得:“娘,那是戏文,又不是真的。” “你咋知道不是真的?万一你被捉走了呢?还有,你也管管你媳妇儿!她居然也想从榜下捉个夫婿回来,她还唆使了幼娘!”江母忿忿不平的在二郎跟前告状,说的就是一个月前赵桂枝开玩笑的话。 当下,二郎更无奈了:“她那是说着玩儿的。再不然,我带她一起去看榜,让她把我捉回府里,不挺好的?” 啊这…… 这个操作,那可真是连赵桂枝都没想到的。 再一想,赵桂枝就高兴了:“成成!就这么办!” 江母当场原地爆炸:“不准去!不就是看榜吗?让三郎去!” 这话一出口,连幼娘都忍不住叹气了。 已知,江母不让二郎亲自跑去看榜,是担心他被人捉了去。那么,现在她又让三郎去看榜,要么就是不在乎他会不会被人捉去,要么就是笃定了没人看得上他。 不管是哪个可能,都挺扎心的。 幼娘委婉的劝她娘做个人,可惜江母主意已定,很快就喊来了三郎,对他吩咐了一番后,就把他轰了出去。 “放心吧,甭管三郎学问多差,他总归是认识字的。就算复杂一些的字不认得,总不至于连他亲哥的名字都不认得吧?”江母顿了顿,突然变了脸色,杀气腾腾的冲着空气挥了挥拳,“他要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就别回来了!” 二郎:…… “也行吧。散了散了,等消息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是他亲娘,再说已经这样了。 唯独赵桂枝还逮着这事儿不放开,非要江母说出个一二三了:“你就不怕三郎叫人捉了去?黄氏才刚怀孕呢,他要是叫富家小姐抓走了,你让黄氏咋办?他比二郎还年轻呢!” 被倒霉儿媳问到了脸上的江母,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只嗤笑一声:“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儿,这纨绔子弟里傻子不少,但瞎子一个都没有。反过来说,富家小姐傻得一抓一大把,但没一个是瞎的!这得瞎成啥样儿才能看上三郎呢?对吧,三郎媳妇儿。” 闻讯赶来的黄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那啥,月余前的那出折子戏她也看了,纯粹就是当个吃瓜观众的那种看法,半点儿都没往心里去的。毕竟,她不可能去榜下捉婿,她夫婿连童生都不是。 但听了刚才那席话,她就很懵。 她婆婆啊,她男人的亲娘啊,当着她的面亲口跟她说…… ——这得瞎成啥样儿才能看上三郎呢? 黄氏的心情很复杂,她完全不担心三郎被捉走,就是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还真叫她想到了。 她说:“卧槽。” 赵桂枝当场就喷了。 考虑到赵闰土又去郊外庄子上了,再说他就算在家好了,最多跟幼娘说几句话,他是绝对不会跑去跟黄氏闲聊的。那么,罪魁祸首就很明显了。 “弟妹啊!你没事儿少跟菜花花混一起,跟她待久了对胎教不好!” 横竖今个儿江母是铁了心不让他们出门了,还是一副立马横刀堵在门口的样子,赵桂枝也就放弃了,索性拽走了黄氏,打算跟她普及一下胎教问题。 当然,其实她也不太懂。 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离菜花花远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赵桂枝想来想去,还是准备让黄氏多跟虞三娘和尤桂花多相处一下。前者的两个孩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就算是为了孩子考虑,她也不会爆粗的。后者到底是个大学教授,多接触一下,搞不好黄氏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高智商天才呢! 黄氏这边是很好忽悠的,赵桂枝还顺带把自己的想法跟虞三娘和尤桂花分享了一番。 虞三娘忍不住怼她:“看看二哈,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也是哟,如果说胎教真的有用,那为什么尤桂花上辈子怀孕还在讲课呢,生下来的却是个纯血二哈呢? 基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 但不管怎么说,离尤菜花远一点总归没错。 其实,最可怕的应该是尤菜花怀孕吧?她本来就很坑,孩子爹又是二哈,这属于先天和后天都十分惨烈。那孩子生下来以后,岂不是天生拆家小能手?继承了来自于爹的傻,和来自于娘的憨,感觉完蛋了。 这人呢,就经不起念叨。 尤菜花蹦蹦跳跳的来幼儿园观摩了,她还嘀咕着,以后自己生了娃,也送过来,一落地就送来! “亲姐啊,到时候我要生了娃,就给你带啊!” “憋生!真的,你听我一句劝吧,千万别生娃!” 这对曾经的婆媳,如今的姐妹,仿佛是站在了人生的两端,一个虽然觉得自己还小不着急生,但还是认为迟早会生的,但另一个却是以过来人的角度,苦口婆心的劝她别生了。 “我是为了你好啊!”最终,尤桂花用这句话总结道。 尤菜花点头:“我知道亲姐你对我最好了,所以你到时候会帮我带孩子的,对吧?我都想好了,以后我跟二狗生的娃儿,甭管男女,都叫……” “叫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别生!”尤桂花还想挽回一下。 一旁的赵桂枝却忍不住了:“你别打断她,听她说啊!我特别想知道一个名叫尤菜花的人,能给自己的娃儿取啥名儿!” 想想虞三娘家的嫦娥和二师兄,再想想尤桂花家的羊驼,赵桂枝就很想知道,尤菜花还能不能超越极限。 尤菜花特别有自信的挺起胸膛大声逼逼:“我的孩子以后就叫阿瓦达!” 众人:…… 尤桂花秒速收回了刚才的话:“孩子叫啥名儿其实还是挺重要的,要不你跟着我家羊驼往下叫,羊驼不是还有个别称嘛,就挺好的。” 羊驼的别称? 草泥马?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尤菜花无比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黄氏没听懂,她其实一直不明白羊驼是个什么东西,倒是听赵桂枝提过,就是山羊和骆驼。可问题来了,骆驼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黄氏到底已经跟她们几个混熟了,加上这儿也没其他人,她鼓起勇气问道:“羊驼的别称是什么?是羊粪蛋子吗?” 尤菜花差点儿就给她跪了:“多大仇啊?给我孩子取这种名字?我不管,我以后的孩子就叫羊粪蛋……不是不是,是啥来着?噢噢,我想起来了,我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叫阿瓦达!” 憋了半天,尤桂花再度真诚的建议,要不咱们还是别生了吧,对孩子比较好。 “对了,桂枝你啥时候要孩子……桂枝人呢?” 赵桂枝早在那一声阿瓦达之后,就跑了。 主要是这样的,她老觉得随时会有一道绿光闪过,害怕,就跑了。 至于要孩子,她自个儿还是个宝宝呢! 早先,赵奶奶还关心过她为啥一直没怀孕,因为一般来说,新嫁娘多半会在嫁人的头一年就怀孕的。当然,这是在没有任何措施的前提下。 但赵桂枝的情况特殊啊! 其实,当初刚认回她哥和她奶后,大夫就给她把过脉,说是她早年凉了身体,也就是冻伤过。问题倒是不大,养个一年半载就成了,甚至于说就算不吃药调养,这都过去两年多了,怎么着也就好了。 是的,就是当初落水被救那事儿,但她到底年轻,身子骨也好,哪怕当初有些损伤也已经差不多好全乎了。 为啥没怀呢?一个是二郎经常不在家,另一个就是她不想那么早呢! 要是生孩子真的那么好,她妈为啥不要二胎? 还有她大舅妈!宁死不屈啊! 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赵桂枝琢磨着,二郎又不是家里的独苗苗,家里已经有虎头虎脑了,她着啥急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她不是一个人穿越了! 她是有后台有靠山的! 咱不怕! 这是以前了,如今又多了一个理由,那就是她要等幼儿园完善起来,捡个现成的便宜。 然而,她忘了一个事儿,有时候梦想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 当然这是对她来说的,对二郎来说,那就是双喜临门了。 …… 三郎一直到快晌午时分才回到府里。 他出门可早了,一大清早就被江母轰出去了,还是坐马车去看榜的,居然能折腾那么久。因此,他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喝杯茶,就遭到了江母的痛骂。 江母是个乡下大娘,她才不管什么男女大防的事儿,一开始还有闲心坐着等,到后面索性甩着手去了大门那边。又等了一阵子还没见着人,她更是走到门外,蹲着看向街口那边。 换个人就被管门的轰走了! 要知道,赵府所在的这一条街,还有其他的人家呢。就不说人来人往吧,但今个儿天气很好,街面上还是有人走动的。 结果好家伙,江母抱着膝盖蹲在府门口…… 万幸的是,没等江母蹲太久,三郎就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用这句话当做开头,三郎人还在马车上就挨骂了,一直骂到母子俩都进了门,管门的还觉得外头的空气里飘荡着那乡下大娘的痛骂声。 真惨。 江母骂了个痛快才想起来正事儿:“咋样啊?你哥考上了没?你干嘛耷拉个脸?没考上啊?” 三郎心说,我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了,不耷拉个脸,还能乐得起来? 但他又不敢说实话,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考上了。” “考上了你点啥头?我问的是没考上啊?”江母气坏了,再度破口大骂,“你吓死老娘了!你说,你是不是铁了心不想吓死我?二郎啊!你考上了!” 江母远远的看到二郎过来,先扬起嗓门嗷了一嗓子,然后扭头继续骂三郎。 二郎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娘,别骂了,让三郎说下情况。” “那行,三郎你先说,我等下再骂你。”江母还是很给二郎面子的,转身去要茶水喝了。 三郎捂着心口,满脸绝望的说:“二哥,你考上了,但我得说实话,你的排名真的好后面啊!我一开始到的时候,人家还没放榜呢,好不容易占了个好位置,结果又被人挤出去。等我终于又挤进去看榜了,我对你多有信心呢,从前头开始看,结果你在末尾。” 那头,江母去茶水间提溜了一个茶壶,手里拿了个茶杯,边走边喝,显然也想听听三郎说了啥。 就见二郎冲着她微微一笑:“娘,三郎说我中举了,但他十分嫌弃我名次不好。” 江母倒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啥意思?不是考上了?” “对啊!但一般来说,府城每次乡试都能考中二三百号人,当然有多有少,这个不一定。三郎说我是吊榜尾的。” “那不挺好的?运气多好呢!”江母乐呵呵的倒了茶一口闷,闷完以后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你考上了?你是举人了?哎哟我的儿啊!你可真争气哟!” 一个激动,她把茶壶甩了出去,倒是险险的握住了,可惜里面的茶水泼了一半在三郎身上。 三郎低头看了看这件才上身没多久的新秋衣,内心无比悲愤,他的新衣服啊!! 等赵桂枝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前院时,就看到三郎怨念的蹲在墙脚,但没看到其他人。 “咋了?又挨骂了?还没习惯呢?”赵桂枝问他,“这人呢?你娘你哥呢?通知奶和爹了不?” 三郎默默的起身:“我去通知……他们去前头了,好像有人敲锣打鼓的,是差人报信来了吧?” “也把五叔喊来。我去吩咐管家拿赏钱。”赵桂枝说着就往院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也别垂头丧气的,挨骂多好呢,早挨骂早解脱。上午挨了骂,接下来一直到晚上不就松快了?” 所以还能这么劝解吗? 三郎还真就被劝好了,他还会举一反三:“那我哥中举了,我能要一身新衣裳吗?二嫂!” “这格局……”小绝了! 赵桂枝不稀罕搭理这傻子,不过奖赏肯定还是要的,她从三郎身上得了灵感,决定给全府所有的下人都做一身新衣裳,让大家乐呵乐呵。 等她过去时,才发现赵管家已经把一切都打理好了,分发赏钱不说,还拿了不少糖块点心。 糖还是奶糖和花生太妃糖,瞧着就特别上档次。 点心也是饼干类的,赵家的招牌都印在上头。 不光如此,居然还有月饼…… 中秋都过去好几日了,咋还有月饼呢? 赵桂枝瞧着稀罕,但得了赏的差人们却很高兴。赵家就算是做月饼,那材料也是实打实的。再说了,月饼还没到后世那种除了当气氛组一无所用的地步,在这个年代,这玩意儿还是个稀罕吃食,尤其是加了好料的月饼。 因为差人是一路敲锣打鼓来报喜的,以至于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群跟着凑热闹的老百姓。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些可太稀罕了。 就这样,赵府门口一时间热闹成了菜市场。 而作为赵府的主子,赵闰土莫名其妙的被堵在了街口,平常只有小猫两三只的街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人大呼小叫的,把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咋了?我家变景区了?” 赵闰土目瞪口呆,他隐约还听到了鞭炮炸响的声儿,还有锣鼓喧天。 作者有话要说:赵闰土:眼前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国庆出游→_→ 第166章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我在街的这一头,家在街的那一头,我和家隔海相望。 海,当然指的是人海。 赵闰土人都傻了,他起初是先听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只道是附近谁家在办喜事,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家。毕竟,整个赵家包括亲戚们家里,唯二的两只单身狗就是他和陈梁。他本人不可能成亲,陈梁更是咕呱蛙,所以只有可能是解放邻居了。 可随着马车离家门口越来越近了,这敲锣打鼓的声音也跟着近了,更让他无语的是,车夫告诉他,马车进不去了。 等赵闰土从马车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到的就是仿若国庆节出游般的场景,人山人海,怎一个热闹了得。 他顿时恍然大悟。 一定是他老妹儿的大舅妈又搞事儿了,先前就在搞什么府城一日游,还折腾出了农家乐来,眼下肯定是把他家变成景区,让人付费参观了! 想想上一次回家时,发现自家大好的花园变成了菜园子,这一次又是别样的惊喜,赵闰土都不敢想了,自己下次要是再有一阵子没回家,自家会不会直接变成美猴王的花果山。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都没必要等下次了,这趟回到家里,他就能得到新的惊喜。 毕竟,就算赵闰土在生意场上脑子转得特别快,那也肯定想不到,他老妹儿还能在他家开办个幼儿园。 太刺激了! “少爷,前面的人群散不掉啊,咱们实在是进不去。”车夫急切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明明这会儿已经是秋日里了,他愣是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来,“人太多了,再这么下去,马会受惊的!” “那就走,等人群散了咱们再回家。”赵闰土还是很淡定的,反正他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无非就是自家被改造成了收费景区嘛,有啥大不了的? 试想想,人家日不落帝国的老太太不也把自己住的地方向公众开放了吗?就不说远的,往近了说,他自个儿也去故宫转悠过的呀! 淡定,要淡定的。 自我安慰非常到位的赵闰土,很快就退出了街口,因为人群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等马车退出去没多久,周遭的人就一下子少了很多。 “去附近的酒楼吧,我先吃个午饭。” 这个时间也确实是临近晌午了,他本来是算着,大清早的从城郊的庄子里往府城赶,顺利的话是正好能赶上吃午饭的。又因为他这回又在庄子里待了不少时日,他还盘算着今个儿午饭跟他奶一起吃,顺便喊上他妹,自家人好好沟通交流一番。 不过,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在经历了上辈子的双减政策之后,赵闰土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颗无与伦比的大心脏。 没事儿,午饭不能一起吃,那就晚饭一起吃! 上酒楼点了一桌菜,赵闰土这人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他上辈子搞公司团建活动,那是连门卫都一起喊上的,这辈子也让车夫随从跟着,没去包厢搞特殊,直接就在一楼大堂里点了菜,打算边吃着喝着边听个热闹。 酒楼的大堂啊! 那就很瓜田没啥两样的。 当然,那也是因为赵闰土选的酒楼在府城只是属于中档的,普通生意人做买卖都会选这里,就算家境一般的,逢年过节偶尔吃一顿也没啥。假如是那种真正的高端酒楼,那就没瓜可吃了。 赵闰土就很嫌弃。 吃饭呢!吃饭的时候没有手机玩已经很惨了,怎么能没有新鲜大瓜呢?没有瓜,让他这个瓜田少年咋活啊? 才这么想着,连菜都还没上来,赵闰土刚喝了两口茶,就听旁边有人高声嚷嚷:“附近那个赵家啊!出大事儿了!” 他一口茶喷出来。 难道他家不是被改造成了景区,而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正当饭点的酒楼热闹得很,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将他跟赵府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的。要知道,他本来就是刚从城外回来的,哪怕坐在马车上不至于染上一头一脸的尘土,看起来也不是很高贵。最重要的是,最近这几个月里,他仅仅是短暂的回过两趟府里,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庄子上的水泥厂里。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搁在他身上,就是在水泥厂里待得太久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接地气。哪怕身边又是随从又是车夫的,人家也只当他是富贵人家的体面管事。 还是小管事!绝不可能是大管家!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看他那面皮嫩的模样,怎么都不觉得他是能担得起大事儿的人。 旁边的人瞅了他一眼,就继续跟邻桌的人讲大事。 “……那个赵家啊,先前不是突然有出嫁的姑娘带着姑爷回府上住了吗?从去年开春以后就住下了,到今年还在呢!这哪里是嫁闺女呢,分明就是招了个上门女婿!” “赵家有继承人吧?那个大少爷不是专门卖书的吗?哎哟可别提了,太缺德了,就他出了那个书,你说不买吧,对不起孩子,但是太贵了太多了,孩子做得直哭啊!” “你懂个球!买到了你就偷着乐吧!回头就没了!” “咋会没了呢?那个书是挺好的,除了稍微贵一些没啥毛病,但它也不能是孤本吧?只要赵家的印刷坊开着,肯定是一直有的啊!” “哈哈哈哈哈没了!没了!” 赵闰土拿茶杯的手都开始哆嗦了,难道他又不幸摊上了古代版本的双减政策?朝廷开始封杀教辅书了?不让广大学子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用功了?让所有的读书人都拥有自己的娱乐生活,还孩子们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一时间,赵闰土脑补了很多很多,他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倒霉吧?但这种事情又不好说的,甚至还不能怪朝廷针对他,毕竟他还不够格,充其量就是被台风尾扫到的小虾米而已。 就听旁边的人一拍桌子。 “我刚才说得好好的,你插啥嘴呢?这事儿就得从他们家那个疑似上门女婿说起!当然,那人肯定不是上门女婿,人家啊,是个能耐人!” “再能耐也不能让赵家那么多的书不见了啊?” “谁说不见了?是卖光了!” “那么多!那么多!!” “因为他中举了啊!你想想,人家为啥千里迢迢带着媳妇儿来投奔岳家?还不是因为赵家的书管用?我有小道消息,江举人去书铺拿书都是不要钱的,所以他拿了很多很多,这才中举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用了赵家的书,所以才中举了?” “不然呢?” “那啥……你们吃着喝着,我先去一趟赵家书铺。” “等等我!我也去!” 一会儿工夫,酒楼里就走了一半人,掌柜的脸都绿了。 见状,赵闰土招呼掌柜过来:“听说赵家姑爷中举了?” “这位爷,就算赵家姑爷中举了,也不干您的事儿,您连个秀才都不是,折腾那干啥?再说了,买赵家书的人有多少?中举的又有多少?别瞎凑热闹了,吃饭喝酒。” 赵闰土:…… 虽然掌柜这话不太中听,但他还是宽容大量的表示了原谅。 被台风尾扫到的感觉可真不好,他刚才差点儿就把自己吓死了,所以他大方的选择了原谅,吃好喝好后,还多给了赏钱:“其实我就是赵家人。” 他没说自己就是赵家大少爷,因为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 掌柜的瞬间变了脸色,乐呵呵的接过了赏钱:“赵家那风水可好了!赵家姑爷能中举肯定是因为娶了赵家小姐,还有赵家祖宅也旺人,不然他怎么早不中举晚不中举,偏巧来了赵家后才中举呢?爷您说是吧?” “赵家的书也立了功。”赵闰土笑眯眯的又加了赏钱。 “懂!都懂!” 赵闰土不光给了掌柜打赏,一溜儿的店小二也没放过,横竖也就是没人三五百文的事儿,他乐意! 等他走出酒楼时,就听到后头传来小二高声赞美,说赵家的书真好啊,念了能中举哒! “回家。”赵闰土再度上了马车,他已经知道家门被堵的真相了,想着都过去那么久了,凑热闹的老百姓们应该散了吧? 事实证明,他小看了这年头老百姓的爱凑热闹程度。 人是没有之前多了,马车也勉勉强强的能进去,但还是有人等在外头,盼着能不能再有人出来打赏,哪怕送糖呢。 更有甚者,有爹娘领着孩子过来了,说要拜举人老爷为师。 还有更夸张的,有人领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大姑娘,说是自家妹子,打小就崇拜读书人,送来给举人老爷伺候茶水。 赵闰土捏了一把冷汗,他算是明白了,为啥自家府门紧闭的。 “让开让开。”马车夫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挥着手赶人,他得把马车停下呢,但府门口却是整条街最挤的地方。 人们才不让开。 “咱们等了多久才强占了一个好位置,凭啥你说让开就让开的?” “有马车的人家还要跟我们抢?” “搞不好马车是租的呢,不一定是自家的。喂!你们想干嘛?攀亲戚打秋风?” 马车又不隔音的,赵闰土听的一清二楚。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马车夫就已经恼火的嚷嚷开了:“啥打秋风?这是我们家大少爷!” 然而,还是没人买账。 那个领妹妹上门的年轻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搁在二十年前,我也是大家少爷呢!这年头少爷可不值钱,除非你家主子是赵家少爷。” “我家主子就是赵府大少爷!”马车夫怒吼出声,“让开!我们少爷要回府!”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呃,也不能怪他们吧。赵府的马车是很奢华的,还有赵府的标志,但问题在于,赵闰土把奢华马车都留给他妹和他奶了。他自个儿坐的这辆马车,看起来朴实无华,还因为从城郊庄子上赶来,沾染了不少尘土,看起来灰扑扑的,特别不显眼。 赵闰土只觉得心累,出声让马车夫别搞事,找个地方赶紧停车呢。 等马车停下来时,赵闰土一下车才发现,马车夫真找了个犄角旮旯,而他想要回府的话,还要穿过人群,才能进府。 “让让,让一让……” 最终,还是随从上前挤过了人群,开始拍打赵府的大门。 咣咣咣的,拍了好久都没人过来开门。 赵闰土又怎么会知道呢?因为他今个儿是临时起意回城的,也没提前派人通知府上,家里没一个人知道他今个儿会回来。而此时,赵桂枝赏了府里下人一个月的月钱,还开了库房,拿出了不少积压的棉布给大家分。 至于赵奶奶,她就更乐呵了,决定抓紧时间排一出戏,她占C位来庆祝。 对了,他们还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饭,毕竟刚才的饭点忙着招待差爷,给差爷打赏,给赶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发糖块点心的,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总之,管门的也去吃饭了。 反正赵府平常也没人来拜访做客嘛,相熟的人家都知道赵闰土去城郊庄子上了,有事情都会直接派人送信去那头的。 就这样,赵闰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遭遇了一波尴尬。 他刚才还想着呢,让你们看不起小爷,回头看到管门的卑躬屈膝的把小爷迎进去,还不得吓死? 结果倒好,没人搭理他。 赵闰土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开始怀疑,自己今个儿出门前是不是没看黄历?搞不好黄历上就写着呢,今日不宜出门。 府门外,赵闰土跟其他凑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你倒是让他开啊!” “开啊!我妹子长得水灵灵的,就算举人老爷没看上,说不定赵家大少爷就看上了呢!听说大少爷还没娶媳妇儿,一看到我妹子,啧啧……” 赵闰土真的很想怼他,但想了想,算了吧,何必呢! 他让随从继续敲门。 “赵泥巴你这是干啥呢?” 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赵闰土抬头一看,却是有日子没见的陈梁。他居然还是骑马过来的,彪形大汉配上高头大马,刚才还死活不让开的吃瓜群众,瞬间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给陈梁让开了一条道。 赵闰土表示累觉不爱。 “你都到家门口了,为啥不进去?学人家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陈梁下了马,随手将缰绳丢给了赵家的随从,大步流星的走到赵闰土面前,“还是你没带钥匙啊?” 没带钥匙这个话,真的很绝啊! “没人开门。”赵闰土满脸的无奈,“对了,二郎中举了,你知道不?” “我当然知道啊!我在省城的衙门里做事呢,虽然他是在府城考的,但卷子统一都是送到省城批复的。名字一出来,我就收拾收拾,回来给他贺喜了。”当然还有别的事情,不过私事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 陈梁边说边走到了赵府的大门前,让那随从走开,举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咣当一下就向着门板拍去。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赵府的大门啊! 居然被拍开了! 它开了…… 吃瓜群众安静如鸡,就连赵闰土都傻眼了。他倒是不心疼门板,就是琢磨着,回头要不搞个水泥门吧,做一个空闲的木门,然后把水泥灌装进去。他就不信,这样还能有人轻轻松松的拍开。 “干啥呢!干啥呢?”门是被拍开了,但很快就从门后出来一人,脸上红彤彤的,还流了两管鼻血。 管门的愤怒极了:“我听到敲门了,我这不是来开门了吗?我……陈大人您回来了啊!小的给您请安,向您问好,您别来无恙?” 陈梁在没去省城之前,是在府城衙门里做事的。仵作这个职位听起来是挺特殊的,但人家也是实实在在的官府中人,被唤一句陈大人也是应该的。 就是前后的态度差距太离谱了,赵闰土一脸冷漠的等着管门的喊他。 但咱们得讲道理啊! 换成你,跟前有个两米多高巨塔一般的彪悍大汉,你还会注意到旁边有个一米七五的普通人吗? 赵闰土今个儿穿得还是灰布长衫,一点儿也不贵气。毕竟在水泥厂里,你要是穿得一身白,那待一天之后,白也成了灰,贵公子也变成了农民工。 所以折腾啥呢?当然是挑不显脏的衣服穿啊! 眼看着管门的将陈梁迎进去后,就要准备关门了,赵闰土赶紧叫停。 陈梁也喊了停,但他是直接扭头冲着赵闰土喊的:“赵泥巴你干嘛呢?进来啊!咋地还要人八抬大轿把你请进来啊?” 赵闰土黑着脸进去了。 管门的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就在他经过时,仿佛突然恢复了记忆一般,嗷的叫了一声:“大少爷!!您回来了!!” “你还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儿!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赵闰土那叫一个气愤啊!他咋就觉得,自从他老妹儿来了赵府以后,整个府上都变得奇奇怪怪的,没一个正经人! 眼看管门的瞬间蔫吧下来,点头哈腰的给赔不是,赵闰土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儿,就在这时…… “你真的是赵家大少爷?你看,你看这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赵闰土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窒息过去,他甚至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你说上赶着送妹子上门也就算了,咋还能忘了原本是送给谁的?或者应该这么说,举人老爷不要的,他凭啥要?他是干垃圾回收工作的? 他头也不回的窜进了家门:“关门关门!赶紧关门!” 等府门关上了,他才看到陈梁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怒了:“咋?你喜欢你上啊!我就是主动性单身!” “啥主动性单身,我老妹儿都告诉我了,你啊,那就是喜欢的人看不上你,看得上你的你又不喜欢。”陈梁毫不犹豫的捅刀子。 换个人,赵闰土就跟他决斗了。 但人可以不讲道理,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就算有两个他,不也照样斗不过陈梁吗? “你们回去歇着吧。”赵闰土麻溜儿的打发走了下人,只带上陈梁往前院书房去了。 结果书房没人。 行吧,那就往后宅去。 赵闰土算是看开了,他妹和他奶真的是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尤菜花还有周生生也没有这些的想法,黄氏和幼娘倒是有,但她们是乡下人,在村里男女老少碰面是很正常的事儿,更别提本来就是亲戚了。 所以啊,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赵家的二门迟早会沦为摆设的。 两人边往后宅去,边说着话。 “你好久没来了吧?我家已经变成菜园子了,好端端的花园啊,被刨成一垄一垄的地,还灌溉施肥,特别接地气。”赵闰土提起这个就是一把辛酸泪,但他也确实没有阻止,因为阻止不了。 陈梁倒是无所谓:“施肥怎么了?就算农家肥好了,又没味道的。” “你说话能不能凭良心?农家肥怎么可能没有味道的呢?”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味道,但你要是成天跟尸体打交道,你也不会在乎那点儿小味道的。还有啊,我最近才解剖了一个巨人观的尸体。巨人观你懂吧?就是溺水很久的尸体,那个可怜的人儿落水后被水草缠住了,过了两个月才被人发现,巨人观到可怕……” 赵闰土果断的拿手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才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呢!干嘛要折腾自己啊! 陈梁把他的手剥开:“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那啥,你现在再闻闻看,空气里那泥土的芬芳,还有植物的芳香。闻,深呼吸一口气,吸气……” 赵闰土已经被他带跑了,再说了,比起那可怕的巨人观尸体,农家肥确实不算什么的。再说了,人会大中午的灌溉施肥?因此,哪怕已经到了菜园子里,他闻着就感觉还行? 在深呼吸一口气后,赵闰土看到了江幼娘和盛锦娘。 江幼娘倒是还好,她是个乡下农家女,就算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就不用干农活,但对她来说,土地是很亲近的存在,农家肥也无所谓的。 但盛锦娘…… 她本来也觉得没啥,主要是待久了习惯了。但眼见赵闰土站在田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她就没忍住伸手捏住了鼻子,拿空着的手挥了挥空气。 赵闰土恶狠狠的扭头……再抬头,瞪陈梁:“你又坑我!” “幼娘啊,你二嫂去哪儿了?”陈梁才不稀罕搭理这傻子,扭头跟幼娘打招呼,“还有你二哥呢?听说他中举了,家里不办一桌酒?” 幼娘高兴的点头:“办酒的!我二哥去写信了,二嫂在给她奶排练节目。” 写信倒是没啥,而且想也知道,这会儿江二郎写的肯定是报喜的家信。哪怕江母江奶奶都在赵府,但老家还是有亲戚在的。这么大的喜讯,那是必然要跟家里说一声的。 但排练节目…… 赵闰土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很快,这个预感就成真了。 他奶啊,堂堂赵府的老太太啊,又穿上了她最喜欢的大红色舞衣,带着一群老太太们,其中就有江母和江奶奶,跟随着喜庆的音乐扭动着腰肢,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赵奶奶又开发了新的技能。严格来说,是增添了新的装备,她腰间还绑着一面腰鼓,双手拿着鼓槌,俨然是广场舞中的一霸,传说中的老年腰鼓队。 赵闰土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庆幸,赵府足够大,他奶在后宅的空地上搞事情,正常来说是肯定不会传到外头去的。 不然还能咋样? 他奶也就这么个兴趣爱好了,不支持咋办? “奶!我还是觉得你这个音乐不过喜庆。”赵桂枝叫了停,“舞蹈是可以的,但音乐才是舞蹈的灵魂,够热闹,可喜庆的感觉没到位。” 赵奶奶对赵桂枝一向都是好脾气的,当下就问:“那要怎样才能到位呢?要不你们把那个叫啥来着?就那个……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弄出来吧。” 场面冷却了那么几秒钟。 因为赵奶奶啊,真不愧是赵闰土他奶,刚才那句她是唱出来的,还走调了。 但赵桂枝还是反对:“那是热闹,热闹跟喜庆还是有区别的。您不是要庆祝二郎中举吗?还要再把中秋庆祝一下,那不得更喜庆了?” 中秋是已经过了的,而且没怎么好好过。那是因为乡试的开考时间特别离谱,今年是八月初八进场的,但乡试是有三场考试的,还要求提前一天入场后一天离场。反正中秋那天,二郎人在考场里,赵桂枝为了应景,还特地在他的食篮里搁了好几个硕大并且口味不一的月饼。后来才听二郎说,考最后一场的时候,考生打开食篮让巡考的检查,几乎所有人篮子里或多或少都有月饼。 二郎人在考场里,想过好节那不是扯淡吗? 而人在外头的赵桂枝等人,也记挂着她,虽然该吃吃该喝喝了,但确实没有庆祝。 最重要的是,赵奶奶说没有安排中秋文艺晚会。 这个说法把大家都震住了,最终还是尤菜花领命而去,准备临时编排几个节目。正好,赵闰土也没在家,众人商量了一阵后,就决定先把节目安排起来,等赵闰土和石二苟都有空了,再来一场迟到的中秋文艺汇演。 刚知道了这一情况的赵闰土一脸冷漠。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赵桂枝本来正在思考要怎样才能让奶奶的节目在热闹之余,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冷不丁的看到她哥站在那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就用我哥最喜欢的歌!绝对喜庆!” “我有一个问题。”赵闰土举手发言,“我咋不知道我喜欢喜庆的歌呢?” “可那天,你多高兴呢,哼哼唧唧的就在那儿唱……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赵桂枝不光是唱了,她还完美的模仿了赵闰土当时的手舞足蹈。 而此时,赵闰土也想起来了。 不是想起自己有多喜欢这首歌了,而是想起自己唱这首歌之前,听说俞九和盛锦娘凉了。 那还有啥好说的?喜庆是肯定喜庆的,但盛锦娘就在一旁听着呢! 赵闰土瞬间变了脸色,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特别高兴的语气跟赵桂枝说:“要不怎么说我老妹儿最是了解我了!没错,这就是我最爱的一首歌,我的本命,我的真爱!菜花花!来,你不是会画画吗?你负责把这首歌的前奏折腾出来。这歌啊,那是光听着前奏,就让人忍不住露出了喜庆的笑容!” 就算你这话是很有道理的,但请问…… 菜花花是会画画,她上辈子学的是室内设计,绘画也是基本功课。但作曲不是她的技能点,她五音不全啊! 尤菜花当场撂摊子,而且她这次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的。 “我要看孩子!” 赵闰土迷茫了,但好在没过多久他就被告知了真相。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还不是虽迟但到,而是在他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临了。 史上第一家幼儿园开办了。 地点就在他府上。 暂时,学生崽子有三只,按照年龄排序分别是:嫦娥、二师兄和羊驼。 与此同时,正在排期等待入学的还有黄氏肚子里的孩子。 但考虑到府上还有尤菜花和赵桂枝,甚至别忘了周生生呢!她是心老人不老,虽然口口声声的说着不要二胎,可这年头的避孕措施真的不牢靠,万一真的有了,估计也就只能生下来了。 这不,陈梁就表示了支持。 当然他是私底下劝他爸妈的,说自己接下来可能随时都会被调去京城,已经得了准确的消息,是七皇子辗转派人送来的信。至于什么时候被调走,当然还要看调令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但不管怎么说,他迟早都是会去京城的。 所以,还是生个二胎解解闷吧。 周生生态度坚决的表示不干,谁爱生谁去生,她反正是不生的。除非她婆婆复活,以及她大姑子愿意帮她带二胎。 这两个条件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二胎等于不可能。 “你有空还不如去催你妹生个娃儿。不对,二郎中举了,她估计是要跟着一起去京城的,她本来就爱凑热闹,能放过这个吗?对了,要是时间凑巧的话,你们一起出门呗,路上也好有个伴,我和你爸也能放心一些。” 陈梁低头看了看自己,可能真的是父母看孩子天生就带有滤镜吧,反正他是不觉得自己有啥好担心的。 路上遇到的事儿,不是劫财就是劫色,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钱人,至于……呵呵。 但他爸妈都这么说了,陈梁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最终还是要看调令下来的时间,以及江二郎准备出门的时间。 谁知,他这边才刚答应,周生生转身就去江奶奶跟前吹起耳边风。 她本来就擅长嘴皮子工夫,加上她老早以前就认了江奶奶当干奶奶,几句话下去,就让江奶奶站在了她这边。 江奶奶一听如今路上还不太平,至于他们之前出门,一则是带的人特别多,赵家随从还有去县城那头送货的商队等等,二则还是在府城境内的,所以才会那么顺利。 但从府城去京城,何止千里,路上就算快一些也要一个多月,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再一个,如果是去京城,肯定是要跟着商队的,但这个跟送书的商队是不同的,从南到北,若是不送点儿值钱的货物,多亏本呢!而商队所送的货物一旦特别值钱,又很容易引来歹徒的窥视。 总之,非常危险。 偏生江二郎还是个文弱书生,哪怕他看起来比一般的书生确实要强壮不少,但真要是遇到了打劫的,他确实没啥用。 在周生生的渲染下,江奶奶差点儿要说算了吧,别去了,举人也可以了。 但很快,周生生又道:“让陈仵作跟着一起去!我听说啊,仵作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歹徒没法靠近。而且就他那个模样,看着是不是特别有信心?” 说真的,江奶奶没感觉有啥信心的,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陈仵作时,当时他还是个杀猪匠,通体的杀气,一脸不好惹的表情,只觉得吓人。 等后来他不当杀猪匠了,跑去当仵作了…… 仵作啊! 光是听着就很渗人了。 江奶奶唤来了江母,如此一番说道后,婆媳俩瞬间达成一致,决定让江二郎跟陈仵作一起上路。 至于陈仵作的调令啥时候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调令来了再出发嘛,横竖会试安排在年后,只要别太晚出门就行,稍微等一等还是无妨的。 正好…… “二郎媳妇儿到现在还没怀上崽子,不就是因为二郎老不着家?让他待在家里,好好待着,啥事儿都别做,一定要让他媳妇儿怀上!” 婆媳俩再度达成共识,两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奸笑。 周生生不得不承认,江家的画风就是跟别人家不一样。 搁在别人家,那是婆媳天生仇敌,妯娌互相看不惯。但放在江家这边,那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瞅瞅,一个两个的,都是千年竹笋成了精! 还真别说,下定决心要做一个事儿,确实成功的几率会很大的。 等赵闰土亲自下场把《好日子》复原出来后,又亲自领着一帮人吹拉弹唱,瞅着差不多了,又让江奶奶带着她的老年腰鼓队上台,当前奏响起的那一瞬间,气氛立马来了。 然后就是欢度中秋文艺汇演。 再接下来,赵闰土又去加班了,他临时搞出了一个系列,叫做金举人考卷系列。 古时本来就是金举人的说法,但这里特指江二郎。 新的系列其实就是将原本即将出版的新题库,换了个封面继续出版,内容当然是新的,但这个点子却也真的是临时想出来的。 总之,换汤不换药的办法,古代的土著们特别吃这一套。 赵闰土还鼓捣出一百套限量版本的,扉页上有江二郎亲笔题词,写的当然无非就是鼓励学习的话。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价格比非限量版本的,贵了三倍。 江二郎还是有节操的,他觉得这么做有点儿不道德。 “你可拉倒吧!咱们这个限量版本的,又不是卖给穷苦书生的。他们干嘛不买普通版本的?咱们啊,赚的就是那些钱多人傻的冤大头钱!再说了,让他们把钱花在书本上,总好过于直接丢去花街柳巷来得强吧?” 于是,江二郎就被说服了。 等陈梁终于收到了来自于京城的调令时,又一个好消息传来。 江母和江奶奶笑得一脸志得意满,这不是二郎一个人的胜利,而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赵桂枝终于怀孕了。 “等等!那我不是不能去京城了?” 说真的,先前没怀孕时她确实不想怀,但既然已经怀了,那当然是顺其自然生下来了。可等她仔细一盘算,发现这个时间对她特别不友好,哪怕她再怎么不靠谱,也知道刚怀孕不能出远门奔波劳累。 再说等会试时,她已经大腹便便了,咋办? 赵闰土安慰她:“想点儿好的,明年幼儿园就能多两个娃儿了,你婆婆之前总是盼着孙子,这一下子给她来俩,多开心呢。” “开心的是她,倒霉是我和黄氏啊!” “那再想想倒霉的人。”赵闰土低头一寻思,很快就从记忆里拨拉出一人来,“远在京城的镇国公府小公爷,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弄到会试的名单还是很容易的吧?要是他发现,二郎要参加会试,他该有多纠结呢?可以看到你,但又不想看到你家二郎。” 赵桂枝眼前一亮:“然后他就发现,只有二郎没有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爷:????????????????? 第167章 所以说,同类之间的安慰才是最得心意的。 赵桂枝刚才还一脸怨念,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毕竟先前她多闲呢,天天宅在府里,最多也就是偶尔去趟美食街和游乐场。反正一年到头的,她也就只有在年底书院放假后,才会跟二郎一起回乡下老家,旁的时候都是待在府城里的。 早些闲的时候,孩子说啥都不愿意来,如今眼瞅着就能出去玩了,还是去华朝的首都京城见世面呢!这倒霉孩子突然就来了。 哪怕赵桂枝其实在上辈子没少去首都,但这感觉能一样吗?这年头的京城,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古色古香啊! 本来她是很怨念的,多亏有赵闰土啊! 被赵闰土这么一安慰,赵桂枝成功的从小公爷身上得到了安慰。 其实,小公爷凄惨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先前,赵府这边就得了消息,说他因为向三公主求爱不成,被镇国公一顿毒打,感觉没两三个月都下不了地的那种痛殴。 算下日子,这个时间的小公爷应该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但没关系的,更大的悲伤正在等待着他。 …… 随着陈梁调令的到来,出门的日子也就定下来了。 对于江二郎来说,朝廷只规定了今年中举的新晋举人是必须参加来年开春的会试,但朝廷确实没规定啥时候到。但对于陈梁这个在职的公务员来说,他是一定要听从朝廷调令的,调令到手后,要尽快离开。 这个尽快,一般指的是两三日内就要出发。 幸好,陈梁原先就心里有数,早在调令到达之前,他就已经办妥了一切,随时都可以出发。 只这般,赵桂枝刚诊出喜脉后没两日,她就目送二郎离开了。 离别倒是真没啥感伤的,一则是赵桂枝这人本来就心大,二则先前二郎为了念书也经常不在家。倒是江母一叠声的表示,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赵桂枝的,让二郎放心的出门奔前途。 总结一下就是…… 赵桂枝:我没事儿,你安心的走吧。 江母:她没事儿,我会照顾她的,你去忙前程吧。 还有一个更极品的江奶奶,她至始至终都在那儿嗑瓜子,完全不在乎二郎去哪儿以及啥时候回来。 至于家里其他人,大概是因为跟赵桂枝相处久了的缘故,反正每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让人难言的奇葩。 二郎能说什么呢?他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跟家里人一一道别后,跟陈梁一起上了马车。 等马车行驶到街口拐弯处,彻底没了踪影后,赵爸感动得流下了两行热泪。 赵爸觉得他才是黄连成了精,惨到了极致的那种惨。 哪个快退休的老头儿,还要重新回归学堂捧起启蒙书重新开始学习考试的? 哪个都穿越成富贵人家的二老爷了,还要头悬梁锥刺股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的? 哪个都当老丈人了,还要被自家女婿逼着按照学习计划来规划日常表的? 太惨了。 真的是惨绝人寰啊! 现在好了,他女婿跑喽! 说句心里话,要是赵爸早知道自家女儿嫁人之后,缺德指数瞬间飙升,那他一定不会催婚的,甚至还能帮着亲闺女劝他老婆消停点儿。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闺女要是好得很,自然不愁嫁不出去。要是缺德到家了,那么就算嫁出去了,也是坑人的。最可怕的是,他家这个倒霉闺女啊,不光是坑别人还坑爹啊! ——最后这一点是他最不能的接受的! 眼瞅着女婿坐着马车走了,当然马车上还有另外一大只,也就是他老婆的大侄儿。但没关系,那玩意儿就是附赠的,甚至说哪怕要舍弃一个大侄儿才能送走他家女婿,他都是乐意的! 哪怕送的是他唯一一个亲侄儿,他也愿意!! 由此可见,赵爸对江二郎的怨念,真的要比赵桂枝不能去京城见世面来得更深刻! 等江二郎一走,赵爸还开始在赵桂枝耳边嘀咕着,让她做好胎教工作,毕竟孩子爹是举人,孩子不得一出生就能说人话,五个月学会走,八个月会跑,一岁大就可以开始启蒙了,三岁参加童生试…… 赵桂枝听得脑门上青筋暴露。 别看她折腾三郎、虎头,甚至她爹都毫不手软,但如果被折腾的对象换成了她肚子里的娃儿,那就不好意思了。 “奶!奶!”赵桂枝二话不说转身去找她奶,当着她爹的面,添油加醋的狠狠告了一状。 赵奶奶原就拿她当心肝宝贝,如何将心肝宝贝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小宝贝,这叫赵奶奶如何不心软? 一听说是自家倒霉儿子招惹到了她的木疙瘩,她当即拍板道:“二郎这一走,你爹确实没人盯着了。土疙瘩!你去找几个老师来,就以前那种,各个科目都一个!给你二叔安排上!” 找几个老师?各个科目都一个? 赵闰土刚送走了妹夫,还在脑补小公爷看到他妹夫时,那震惊到崩溃的表情,回头就听到他奶这么说,稍稍一愣后,他明白了。 他奶啊,其实就没转过弯儿来,仍然觉得上课学习就是好几个科目同时进行的,比如说最基础的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这些的。她老人家并不知道古代和现代的差别,这年头的教书先生是不分学科的,人家啥都能教。 当然,这里指的是基础教学,像君子六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但很显然,赵爸不需要什么君子六艺,美得他! 赵闰土想明白后就一口答应下来,表示没问题,所有的事情都包在他身上好了! 才隔了两天,他就派了一溜儿五个先生过来,其中四个是老秀才,另外一个虽然只是童生,但启蒙教学却是相当扎实的,反正教导赵爸是够了。 但对于赵爸来说…… 这哪里是够了啊!这分明就是够够了! 他!活!够!了! 愤怒之下,赵爸决定离家出走。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先不说赵爸上辈子有着不止一次跟他亲爱的老婆一起外出旅游度假的经历,就算是这辈子好了,原主不也一样曾经离家出走过吗? 呃,就是过程十分惨烈,这个就不用特地说了。 总之,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在五个先生的教导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并且这日子还没个终点,目测将持续很久很久后,赵爸决定跑路。 他要跑路还是很容易的,毕竟赵府上下也没人特地监视他,不过他跟原主却是不同的,起码他知道现实生活有多难。 因此,他提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钱是肯定要带上的,真金白银永远都是硬通货,但所谓财不露白,他还需要准备一些散碎的零钱,铜板来个几百枚,再来一小袋子的碎银子。然后就是真金白银装一匣子,但这些恐怕不太够用,所以银票也是需要的。 折腾了一圈,赵爸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所谓的东风自然就是…… 去哪儿呢? 那出门肯定得是有一个目的地,哪怕突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那也是有目的地的。他又不能像上辈子那样,直接跑去火车站买一张最近发车的车票,所以必须给自己找个稳妥的去处。 譬如说,去找他亲爱的老婆。 继小桂枝找妈妈之后,赵爸也开始了漫长的找老婆之旅。 当然,相对来说,赵爸要容易很多。首先他知道他老婆人在哪里,其次从府城去省城,光是每日里车马行的来往商队就有不少,还有一些专门载人的长途马车,加上如今天气也已经逐渐转冷但又不是特别冷,这个时间是最适合出门的。 就在这时,又一个好消息传来。 盛家派人来接盛锦娘回家啦! 也是,这年头的规矩还是比较多的,尤其是盛家这种大户人家。他们不可能让自家大小姐在别人家里过年,哪怕这会儿离年关还有很久很久,但提前接过去准没错。 而盛锦娘又想多了一层。 “先前陈仵作陈大人来这里时,曾经给过我一封我姑姑的信,信上分明就是说,让我安心待在赵府,她会赶在腊月之前来接我的。可这会儿……” 如今才十月初,而盛凌云先前说的腊月之前,盛锦娘一直以为是指十一月底,至少也该是十一月中下旬。 他们这里的冬天其实不算特别冷,府城到省城的官道比起其他小地方要好很多。当然,灰尘泥泞肯定是少不了的,如果春夏出门还会在马车里憋得难受,但如今出门,只要将马车窗关紧,将棉布帘子拉好。就算是坐马车,也不会特别累的。 盛锦娘想不通,或者说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只是不敢说而已。 最终,她还是告别了幼娘、黄氏以及特别喜欢逗她玩的赵桂枝,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刚开始,大家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哪怕是幼娘好了,她虽然很喜欢盛锦娘这个好朋友,但人家肯定是要回家的,就连她只怕下个月也要准备启程回乡下老家了。 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 赵爸不见了。 众人陷入到沉思之中,有志一同的想到了一个事儿。 “他逃课了?逃学了?”赵桂枝非常震惊,“还是干脆逃家了?他不会跟着盛锦娘走了吧?” 怎么不会呢? 要不是他主动跟着盛锦娘走了,难不成还能是盛锦娘绑架了他? 好在,赵爸也没那么离谱,他是留书出走的,还特地按人头写了信。 写给赵奶奶的信上说,他要去找他媳妇儿了,娶不到媳妇儿他没脸回来。 写给赵桂枝的信上说,等他娶到媳妇儿就生二胎,倒霉闺女谁要就给谁,谁都不要搁马桶里冲掉! 写给赵闰土的就更简单明了,说你叔我不奉陪了!谁爱考谁考去!还说丫的你那么缺德,难怪没人要!老光棍! ……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收了信,他是挑着写的嘛。 像尤菜花尤桂花她们都没收到,倒是刘童生得了一封信,他亲哥没有只他有,他显得格外开心。 可惜等看了信之后,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赵爸告诉他,以后你就一个人好好学习吧,赵闰土请来的五个先生,赵爸全部送给了他。 但刘童生本来就有先生啊! 不同的是,他是一对一的小班家教,赵爸却是一对五的,呃,一个赵爸五个先生。 听着,似乎还真是有那么亿点点的惨呢! 赵爸留书出走,赵桂枝可以不管,但赵闰土不能撂开手啊! 要知道,赵家和盛家的纠纷还没彻底了结呢! 于是,赵闰土火速安排人去给盛凌云送信,却被赵桂枝阻止了:“你是不是傻?!” 对于这个一开口就怼人的妹子,赵闰土也是无奈了:“我帮你爸擦屁股……呃,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不感激我还骂我?” “几个月前,俞九少爷来过咱们家,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他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像这种大家族的少爷,还是被家族委以重任出面做事的少爷,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一切都以家族利益为重,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干出损害家族的事情。”赵闰土还是帮俞九说了好话的,毕竟一码归一码。 赵桂枝斜眼看他:“人家对盛二胎还是有念想的,只是不想得罪小公爷,也不想影响到家里,这才忍住了。那你就不担心?俞家和盛家原先就是姻亲,搞不好回头节礼年礼这么一送,两边的长辈一沟通,或者俞家再多给一些好处……” “停!你妈不是那种人。” 盛凌云啊,干不出卖侄女换取好处的事儿。 这一点,赵闰土非常坚定,他觉得他二婶真的是方方面面都很完美,除了眼瞎,看上了他二叔。 赵桂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跟我妈是不是那种人有啥关系?假如说,盛二胎不愿意嫁给俞九,那我妈当然不会强迫她嫁出去。但反过来说,如果盛二胎愿意,俞九展示了自己的诚意,再有俞家长辈配合一下,她干嘛不愿意?” 啊这……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我二婶啊,就是太尊重人了!你说俞九那德行,她直接否了不就好了?干嘛要尊重别人,让别人选呢?你那个二胎妹妹多蠢呢,谁都能忽悠走,唉!” 赵桂枝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刚才还说人家俞九不错。” 眼见赵闰土又要反驳,赵桂枝直接帮他拍板了。 “现在是嘲讽对手的时候吗?你动动脑子吧!当然是要赶在别人下手之前,先把我二胎妹妹稳住啊!我妈这人就是尊重别人的想法,除非俞九有什么重大的缺陷,不然她肯定是会考虑盛二胎的想法。但可能吗?俞九要是哪里不好,俞家会派他出来吗?所以啊!” “说啊!继续往下说啊!别卖关子!” “我要不是考虑到我奶,才不会帮你祸害人家!”赵桂枝恨恨的道,“眼下不就是送到你跟前的好机会?你还让人去送信,你自己去啊!我爹不就是个现成的好机会?他二十年前离家出走把自个儿搞丢了,你作为大侄儿,你就完全不担心?” 赵闰土:…… 他摸着自己所剩不多的良知说,真的完全不担心。 “老妹儿你说得对!我就这么唯一的一个二叔了,自从听到他离家出走后,我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大圈了。我要派人找他,毕竟他傻,万一碰上坏人了咋办呢?听人说他往省城去了,嗯嗯,我就算丢下手头上的生意不管,也要先将我二叔找回来!” 赵桂枝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呵呵,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爹跑了两天后,听先生告状才发现人丢了呢! 说干就干! 因为水泥厂那头已经搞定了,剩下的提高产量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儿,况且他这边也在等小公爷和七皇子那头的通知,不然他这边的产量搞上去了,销量没跟着一起提升,又有什么用呢? 最难的事情确定后,就是已经卖疯了的日禄题库系列教辅书了。 托江二郎的福,他一中举,连带教辅书的销量都跟着飙升了。几次加印都抵不过全城读书人的热情,更别提还有外地人过来帮忙代购了。 赵闰土也不着急,他没有忙着加大产量,虽然他还是让印刷坊那头加班加点了,但谁都知道,要想真正的扩大产量,是必须多有几个印刷坊的。 但他没有这么做。 饥饿营销嘛!看看每次水果牌出新款时,那彻夜排队的人群就知道了,免费广告的效果可好了! 这年头的老百姓哪儿有这种见识呢?眼瞅着一群读书人真就像赵闰土设想的那样,排着长队等候购书,甚至还有大户人家派出家丁过来排队代购的…… 赵家的书铺一下子名声大噪。 要知道,甭管哪个年代都却不少跟风的人,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明明赵家书铺最为出名的就是日禄题库系列的教辅书,但就有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眼瞅着人家在排队,好奇心一起也就跟着去排队了。 秀才用书都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多数人就算拿到手也看不懂。就有人另辟蹊径,觉得完全可以买启蒙书嘛!谁家还没个小孩崽子呢?就算没有,书本这玩意儿只要妥善安放那是能放很久的。 于是,莫名其妙的,三百千都跟着走红了一波,还有幼学琼林之类明明就是烂大街的启蒙书,愣是也被卖空了。 要知道,赵家书铺主打的是日禄题库系列的教辅书!虽然书铺里也有搭着卖一些其它书和文具,但确实那些只是凑数的。 凑数的东西都被卖光了,由此可见,书铺里的生意确实非常好。 赵闰土就很满意,他宁可少赚钱,也要维持这种供不应求的火爆场面。 当然,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家排队等了那么长时间,要是最后啥都没买到,岂不是太气人了?于是,周生生果断插手,提供了一波由她和尤菜花联手出品的文创用品,让那些没有买到教辅书的人,买了一些印刷着日禄书院院舍的本子和单纯印了字的笔等等。 这又是一波智商税。 周生生当然不可能拿残次品去充数,她负责的东西,从质量上来说是挺不错的,还有更不错的,这个具体当然是看价格了。 但就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家的东西是不错,可别人家也不差啊! 要说区别在哪里?自家的价格稍稍贵了那么一点点,以及自家的东西无论是本子还是笔,或者砚台之类的,都跟日禄书院扯上关系。 对了,还有举人同款文创用品呢! 就这么些跟别家差不多的东西,愣是卖疯了。 周生生自己都不能理解:“桂枝啊,你以一个学渣的角度,给我分析分析,这到底是为啥呢?” 赵桂枝:…… 要不是因为她觉得她大舅妈还是挺会教育孩子的,毕竟她表哥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才不稀罕搭理这人呢! “生生丫头啊!”赵桂枝笑眯眯的帮着解释道,“人呢,一般都是舍不得怪罪自己的,你想啊,要是学习不好怪自己,不得直接抑郁了?所以说,怪老师没教好,怪同窗学得太好,怪文具不给力。” “甩锅呗!可问题是,回头要是他们用了这些学具,还是没学好呢?不会来找我们算账吧?”周生生突然开始担心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继续安排名校一日游啊!不光是一日游,还有夏令营、冬令营活动啊!就是那种放假以后,安排个七日学习营的,讲课的都是名校老师!” 周生生还是觉得不靠谱:“那咱不说二狗子了,就说你好了,把你塞到清大京大去,你就能学好?” 聊天就聊天,怎么就能扯到人身攻击上面呢? “学不学好跟你啥关系呢?人家日禄书院这回乡试,算上二郎在内,不也才出了十六个举人吗?据说,这个成绩比三年前好了将近一倍呢!那你知道日禄书院一共有多少个学生吗?” 周生生迷茫的摇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这个不重要,反正几百个学生肯定是有的。按照你的说法,咱们还仅仅是卖书和笔墨纸砚的商人,这就要为顾客家孩子的前程负责了,那收取了巨额束脩费用的日禄书院呢?咋到现在为止,还没被人砸了呢?” 赵桂枝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的,但周生生还是找到了漏洞。 “那还能不是因为没人敢这么做?我记得,陈梁以前的同学家长,就因为自家孩子去网吧打游戏了,找了一帮人把人网吧砸了。回头他家孩子因为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了,当家长的还得点头哈腰去学校给人赔礼道歉当孙子。” 周生生发出灵魂拷问:“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欺软怕硬啊!柿子挑软的捏啊!你不也一样吗?” 赵桂枝:…… 她猛的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一把周生生那水灵灵的脸蛋子,然后跟刚过来找她有事儿的江母摆摆手:“娘,我跟我妹闹着玩儿呢。” 周生生“卧槽”了一声,但又不敢当着江母的面反手欺负回去,毕竟江母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骂地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印象深刻。 “玩儿吧。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过年就甭回老家了,我也不回。”江母显然没太在意,毕竟小孩子打闹是很正常的,哪怕她儿媳妇儿已经不小了,但她又能咋样呢? 赵桂枝稀罕道:“不回老家了?为啥啊?” 江母沉默的看着她的肚子。 “噢噢,我懂了。可我不回也就算了,娘你咋也不回呢?你不用担心我,我跟前有人照顾的,放心吧。” “我也没担心你。”江母耿直的道,“我就是不想奔来跑去的,才不想回的,再说去年也回去过了。还有啊,你奶说府城这边过年可热闹了,正月里还有舞龙舞狮,对了,还有元宵灯会,一整条街都是不一样的花灯,可美了!” 赵桂枝:…… 周生生:…… 果然,老话永远是对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娘你不回去,爹呢?五叔呢?还有奶和幼娘呢?”赵桂枝已经习惯了家里人被她带劈叉,只愣了一下,就淡定的继续问道。 江母告诉她,原本她是打算只有她和两个儿媳妇留下来的,毕竟黄氏的月份比赵桂枝还要大一个月。但没想到她一说,江奶奶先不干了,说自己看多了老家那些人,并不想看到老大老二那两张丑脸,决定留下来跟小五过年。 对于这话,没啥见识的江五叔分外感动,他说,他可以陪老娘一起回老家的。 反正闹到最后,愣是变成了江家上下都不回去了。 但江母觉得这样也不好,他们三房怎么着也该派人回家的。哪怕得了提醒,江大郎一家四口还在老家呢,江母也不干。 最终,她决定让三郎带着一车年货,代表全家回老家过年。 赵桂枝听得目瞪口呆,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其他人都不回去,只让三郎一个人走?当然,实际上肯定还有别人的,但听着还是好惨呢。家里其他人,包括亲爹亲娘亲奶,还有他已经怀孕的小媳妇都在府城,独独只有他一个人回去冷锅冷灶的? 噢,忘了老家还有江大郎一家四口,但还是感觉很惨。 “三郎不是一直惦记着虎头吗?让他回去,好好的陪一下虎头,省得一天天的念叨。”江母又道。 赵桂枝心说你是真的不知道三郎为啥要惦记虎头吗…… 就听周生生感概道:“桂枝啊,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情况,真要怀疑你婆婆才是你亲娘了。” 太笋了,笋得简直一脉相承。 江母不乐意了:“瞎说啥呢!我待桂枝不好吗?我拿她当我亲闺女看待!桂枝啊,就是我家大闺女!” 赵桂枝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怀疑你在骂我,并且我有证据!” 婆媳不欢而散。 但至少消息是通知到了的。 也仅仅只是通知而已。 尽管内心很同情三郎,但赵桂枝什么都没有做,她很清楚江母做出的决定多半是不会更改的,再说了…… 那万一三郎真的很惦记虎头呢?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赵桂枝亲自操持起了送回老家的年礼。 先把最新出版的教辅书来一沓! 再将周生生和尤菜花折腾出来的文创用品来一筐! 然后就是薛氏很热爱的头花珠子,这个就简单了,盛二胎当初疯了一般的买了一院子,哪怕这几个月消耗了不少,当赠品的、抽奖奖品的,但还是剩下了很多。而且,她果然忘了拿走。当然也有可能拿了的,只是因为总量太多了,就算她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带走,但留下来的数量还是非常可观。 还有棉花料子、胭脂水粉、小孩儿玩具等等。 赵桂枝是这么算的,好看的东西送给薛氏,有用的东西送给江大郎,玩具这类的当然是给虎脑的,至于学习用品作业考卷无疑是全部归了虎头的。 另外,考虑到他们都在外头,老家走礼也是需要薛氏去操心的,好在这一点难不倒薛氏,因为就算以前江母在家好了,那些事情也是薛氏在做。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报喜了。 先前其实已经报过两次喜了,一次是黄氏有孕,三郎写了信回去。还有一次就是二郎中举,他自己写的信。 再后来,就是二郎出发前往京城之前,赵桂枝刚查出有孕来,因为一团忙乱了,二郎就没写信,也是赵桂枝说的,这事又不着急,啥时候都能写,让谁写的都一样。 于是,二郎安心的离家了,他以为赵桂枝自己会写的。 结果赵桂枝给忘了。 咳咳,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淡定,要淡定。 赵桂枝亲自写了信,还用上了周生生提供的全新文创用品,带花纹和香气的信纸,笔杆上画着精美图案的水笔,还有各种颜色的墨水。 听说,最初他们想把钢笔鼓捣出来的,但最终没能成功,据说是技术问题。只折腾出一种比一般毛笔要细很多的小毛笔,笔杆里就可以直接灌墨水的,还有多种颜色可以选择。 反正就是气死书法家的存在。 万幸的是,就算是读书人之中,书法家也是极少数的。况且,你不喜欢可以不买,铺子里也有正经的毛病卖。 没想到,这笔意外的得了画家的喜欢,还有人主动找到周生生,请求她做鼓捣出一些颜色来。 多来几种颜色不就能多赚钱了? 收藏癖从古至今都是有的,特别是那些钱多人傻的,买啥东西都喜好成套购买。周生生秒懂,回头就开始催促人调色,还决定趁着年关未至,赶工出来一套喜庆的小罐子,里面是搭配好的墨水,若是笔杆里面的墨水用完了,可以算着自己灌装。 等周生生把新产品弄出来时,已经是腊月里了。 样品刚赶制出来,周生生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给赵桂枝看。 赵桂枝托着腮帮子看了一会儿,疑惑的问道:“笔杆子里都有墨水了,为啥还要配置灌墨水的小罐子?” “一看就知道你打小就用惯了圆珠笔和水笔!以前的钢笔都是自己灌墨水的!”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赵桂枝强烈抗议,“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干嘛要这么折腾,明明笔杆里的墨水写完了,他们就会买新的了。” “你才傻!你这叫做杀鸡取卵!真要是一次性的,你看他们会不会买!” 周生生一脸的得意洋洋,她都盘算好了,就因为这玩意儿它不是一次性的,那价格稍稍贵一些,不是很正常吗?那是笔啊!虽然写久了确实会有所耗损,但假如爱惜一点儿,是不是就能用得很久? 这种是什么心里呢?就好像面对一件自己喜欢但价格有些略超出预算的衣服,安慰自己说,多穿两年平摊下来每天不才几块钱?合算!入手了! 其实这就是个心理安慰。 但谁让人人都吃这一套呢? “如果我提供的是一次性的笔,起码赶走一半的客人,但如果是能反复使用的呢?那下狠心买回家的人就多了。这商人,在商言商也不能太狠了,韭菜是要一茬一茬的割,但好歹你得给他们一点时间,先长起来再割呢!” “你以为我提供了墨水,他们就会反复的用?屁啊!真要是心疼钱的人,压根就不会买这些东西!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心理安慰,就是买心爱之物的台阶而已。” “再说了,与其在次数上面动手脚,不如在造型上面动手脚。我每次出的笔都是不一样的,绝对不会反复出货,就这一批,卖完没有了。你想想,要面子的人看到别人用的是新款的,自己用的是去年款的……啧啧。” 赵桂枝懂了,她终于明白自己上辈子是如何被反复割韭菜的。 她怨念的看着周生生:“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呸!你懂个球!这世上最狠毒的不是黄蜂尾后针,也不是什么妇人心。”周生生昂首挺胸一脸的嘚瑟,“最狠毒是资本家的心!” 啊这…… 赵桂枝彻底无言以对,只是把样品扣下来了。 于是,周生生懂了,这一批的外观颜值还是很不错的。没办法啊,作为上辈子的六零后,就算她有一颗不老的心,但终究没办法跟真正的年轻人相比。就算实际上她的审美并不差,可得到了赵桂枝的肯定后,才能信心大增,放开手大干一场。 周生生鼓捣她的文创用品去了,原本一日游和夏令营冬令营的事情则是交给钱货郎去处理。 赵家的书铺运营得非常好,本来因为教辅书大卖而导致排队时间过长,不少读书人是满腹的抱怨,但因为周生生及时介入,这个问题也没了。 ——毕竟钱就那么多,花钱买了别的,自然买不起教辅书了。 当然,赵闰土也不会亏的,他跟周生生是合作方,像本子的封面这些都是从他的印刷坊出来的,还有其他的加工作坊,都是在他名下的。 值得一提的是,眼瞅着就要年关了,不是都说进了腊月就是年嘛,这个时间该是各大商铺生意最好的时间。 偏就在这档口,赵家的铺子却同时关门了。 关门的通知就贴在门口,时间为两日,说是要进行年前的紧急布置。 这就有些离谱了,新老主顾们都不理解一个书铺装修个啥?尤其赵家书铺又谈不上什么历史久远的,本身就只开了才两年光景,里头的一应陈设都还是簇新的,为啥要赶在过年前关门修缮呢? 就有些不太好的言论传了出来。 但明眼人还是很多的,前头两三个月里,赵家书铺的生意火红到天天都有人在外头排长队,这要是算经营不善关门,其他铺子还活不活了? 如此这般,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要说两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足够各种言论发酵,但确实不够阴谋论出来的。大家普遍都是说赵家大少爷抽风了,或者人家就是特别单纯的想要赶在过年前修缮一新,毕竟这新年新气象嘛! 其实,不光是赵家的书铺,包括美食街,以及其它铺子都是在同一时间关门修缮的。 当然也在同一天宣布开业。 因为这些猜测,当赵家各大铺子重新开业时,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刚铺子重新开门时,无数等候已久的主顾迈入了铺子门槛,随后又火速逃离。 “这这这……神仙手段啊!” “好平整的地啊!赵家上哪儿找来的那么大块的地砖,太大太大了!” “许是新的拼接法子?这才让咱们找不到缝儿。” “传说的天衣无缝啊!老朽我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天衣无缝……不对,这该是地砖无缝、天砖无缝!” “神仙手段啊!” 第168章 赵闰土是故意这么干的。 搞出大事儿来,才能将宣传力度调整到最大! 因此,他提前安排好了送货的人,将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特地赶在傍晚就宣布关门,连夜开始施工。等于说,在外人看来,赵家店铺统共也就歇业了两天,但其实不是这么算的,应该是两天三夜。 甚至他还特地选了天气好的日子,还用到了小公爷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时,做的气象瓶。 得亏这年头的人们没有噪音污染这个概念,当然因为是铺设水泥路,实际上的噪音也不算特别大,但夜间施工啊,怎么着也算是扰人清梦的行为了。好在,府城这边的居民区和商业街还是有划分的,就算不少店铺里都安排了守夜的人,但这种都是下人或者雇工,被赵家的管家挨个儿送了吃食之后,各个都表示没啥问题。 挺好的啊,赵家在夜里施工,都没贼偷儿敢过来了,毕竟他们为了方便还点了两排的灯笼…… 总之,赵闰土是抱着一票打响名头的想法,将事情彻底的搞大了。 事实上,效果还真就不是一般般的好。 最离谱的是什么呢?是顾客们被吓得不敢入内了。最终,还是赵家的掌柜和伙计们哭笑不得上前唤人,甚至亲自做了尝试,才把新老主顾都忽悠进店铺里。 然后,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甭管是卖书还是卖吃食什么的店铺,所有的顾客们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了低头。 低头看地,就是不看周围的东西。 见状,掌柜心里都有些没谱了,一面热情的招呼顾客,一面招来了机灵的小伙计赶紧去赵府回禀最新的消息。 要知道,他们这是开铺子做买卖的,需要的不光是人流量,还要将人流量转成销售量呢!如今这般,所有的顾客们都忙着瞧稀罕,却完全没有购买东西的意图…… 这咋整啊? 消息传到赵府,大管家很是无奈的让他媳妇儿将这些消息带去后宅,亲口告诉大姑奶奶。 也就是赵桂枝。 没办法啊,赵闰土是那个做决策的人,当然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亲自做,但什么都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当然是应该放手给底下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交给他过问呢?那不得累死他? 至于他本人,如今该是在省城的。 明面上是为了寻找他亲爱的二叔,实际上……呵呵。 于是,赵桂枝就成了那个代为管事的人。 听完了大管家婆娘的话,赵桂枝满脸的不在乎:“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一次将招牌特地打响吗?如今,人人都来瞧稀罕,他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大管家婆娘道:“人是有了,可没人买东西呢。” “等热闹瞧够了,自然会有人买的。”赵桂枝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要是再有掌柜的过来讨主意,你就让他们准备好茶水点心,如果本身就时卖吃食的,让他们准备小份的试吃品。对了,移动餐车可以去支援一下嘛!” 国人都爱凑热闹。 一旦有热闹可看,必是人群聚集之处。 那么,再接下来难道不是小摊小贩出没了吗? 前排兜售瓜子饲料……哦不,是瓜子饮料,大家吃着喝着聊着,这热闹哟,看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身心舒畅。 赵桂枝有着丰富的凑热闹经验。 果然,按照她的话去做之后,吃食销量暴增。就有那机灵的,还特地安排了人推着热茶热汤,去书铺门口兜售热饮。 要知道,此时已经是腊月里了,就算他们这边比不得京城那般寒冷,但腊月嘛,肯定还是冷飕飕的。 那些能进入店里看热闹的还算凑合,但有些排队等候在外头的,不得冻得慌?一看门口就有卖热饮的,有钱的买贵的,没钱的也会掏出三文钱买一杯热茶,一天下来能卖出好几大桶热饮。 见状,自然有人看着眼红,这水泥地暂时是学不来的,但卖热饮啊,那有啥技术难度呢?热茶那就是煮一锅热水往里面丢茶叶的,好坏就看茶叶本身,热汤倒是分为红枣冰糖啥啥的,这个也没啥难度,只要是做这一行的人买一杯回去仔细品一品,大概就知道成分了。 但问题是,人家赵家铺面门口凭啥让你摆摊呢? 有人说出钱买一个位置,但不好意思,这会儿摆摊的就是赵家自个儿的买卖,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又隔了半天,周生生听到消息后特地跑了一趟,很快就回来吩咐人连夜做了一堆的小三角隔离物,次日所有的铺面就真成了旅游景区那种形式了。 入口和出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从入口进去后,只能向前走,一路弯弯绕绕的,几乎就是要将整个店铺绕一圈,然后从出口离开。 这是旅游景区里的店铺常用的方式,要不然人群都堵在店铺里,一方面人挤人容易出事,另一方面也不利于流动性。 像如今这般,哪怕你一次没逛够,大不了再从入口重新走一遍。而排队等候的人,因为前头的速度快了,心里也有了盼头,动力就更足够了。 没两日,周生生又让人采买了一批藤编的小篮子,类似于手提式的购物篮,在入口处可以领取,一路上选购东西后,直接去出口付钱就可以了。一下子,半自助形式的购物就出现了。 当然,这么做之后,货柜也要重新规划了,不过别的不好说,但书铺就很适合这种形式,毕竟本来就是书架隔开的。再一个,这年头的读书人多半还是心里有包袱的,不会搞别的小动作。况且,在前后都是人的情况下,除非找好几个人互相打掩护,要不然也确实不好办。 书铺首先实行,之后就是其他的店铺推广。 周生生本来还打算搞出购物车来的,毕竟相较于人坐的车子,其实购物车更容易一些,一方面是承载量有限,另一方面也是不在乎是否平坦。只要是水泥路打底,就算轮胎是纯木制的,也不碍事的。 但这个想法最终还是没能成真,毕竟他们上辈子提供购物车的多半都是占地面积极广的超市,赵家的店铺面积虽然不小,但顾客太多了,瞧热闹的人也多,实在是没有地方让购物车通行。 不过,这个想法破灭后,周生生又搞出了旁的事儿来。 她让印刷坊在印刷文创用品时,格外做了一批小卡片,特地放在出口处的结账柜台旁,但凡购物满一百文钱,就可以得到一张小卡片,用小卡片换购入口处的热饮一杯。 如果不想要热饮,集齐十张小卡片,也可以换其他的东西,譬如一沓纸、一个本子、一支笔等等。 小卡片做得倒是挺精致的,但因为兑换之后又回来了,再说本身就是自家的印刷坊里印制的,这个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周生生表示,咱们搞活动不玩那些虚的,满一百文就送一张卡片,也不需要你特地拆分成几个单子,假如一口气买一千文的东西,就送十张!上不封顶! 正好赶上年关里,赵桂枝得知后,又建议送一些符合年味的赠品,什么对联啊、福字啊、红包啊…… 横竖自家就有印刷坊,卖教辅书是赚钱,但卖对联福字红包更挣钱啊! “等等!你先把话说清楚,印刷那些东西到底是为了卖钱还是为了当赠品。”周生生有些不明所以,她以前倒是去超市里买过这类东西,毕竟大家都买,她不买好像挺傻的,虽然买了感觉也很傻,经常是买了新的才发现去年贴在门上的东西还没撕掉。 赵桂枝笑道:“可以两者兼得啊!” “那不行,要是你把这些东西当成了赠品,绝对没人买的。” “可我要的就是没人买啊!”赵桂枝摊了摊手,“你想想,咱们一张福字卖十文钱,一副对联卖二十文钱,十个红包卖三十文钱……然后这些都可以用小卡片换取的,是不是有种赚了的感觉?” 周生生:…… 论缺德,她就是再修炼一百年,也不是这倒霉外甥女的对手! 有些事儿就是没说透,说透了之后,周生生立马就懂了。她回头就安排印刷坊加班加点的制作了一批年味十足的东西,光是福字就有不下十余种。而且她还知道举一反三,福字和对联都是提前让钱货郎去日禄书院联系的,由书院的先生写下来的。 自然,求墨宝就要有个态度,赵闰土已经支会过赵桂枝了,关于年里替日禄书院更换水泥地面的事儿。 早先因为水泥地面实在是不好解释,赵闰土就没跟书院那边说。等赵家店铺都用上了,并且这个事儿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是满城皆知了,自然书院那边也是知晓的,毕竟读书人八卦起来也蛮厉害的。 再说了,书院里的先生也是赵家书铺的常客,为此还有先生在见识过后,帮着去书院里宣传了一番,更是引得其他人纷纷前去围观。 在这种情况下,钱货郎去谈这个事儿,表示赵家愿意为日禄书院所有的书舍、学舍等等地方,更换成统一的水泥路面,而且所有费用尽数免去,这算是合作方给的福利。 书院大喜过望。 而这时,再以崇拜为名,求几副对联福字,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因为已经是腊月里了,有些家住外地的先生并不在书院里,可但凡留在书院的,都给了墨宝,包括郭山长。 周生生还觉得这次他们东西太慢了,幸好印刷坊的人很给力,在她提出了三倍加班费之后,那些雇工恨不得管她叫姑奶奶,干活干得格外卖力。 不过就算这样,周生生也不敢太剥削劳动力了,她提出雇佣临时工,都不需要对外招聘的,让那些原本的雇工拉自家孩子或者亲戚过来就可以了。这种有个好处,老雇工会主动教新来的,还是倾囊相授,并且还会帮着监督新来的,免得干不好牵连到自己。 同时,印刷坊的单子太多了,周生生感觉迟早是要扩张的,她就告诉广大雇工,干得好的临时工年后转正。 一下子,这积极性不就上来了? 等赵桂枝在府里舒舒服服的养胎,瞬间听周生生讲外面的事儿时,她就说:“不错不错,你差不多有我哥的风范了,起码五成像黑心资本家了。” 周生生差点儿没揍她。 不过赵桂枝这话也提醒了周生生,转身她就吩咐开始归整仓库,将里面卖不出去的积压货物都整理出来,一部分当成过年回馈广大顾客的礼物,当然这个礼物还是需要用小卡片兑换的,另外一部分则是作为年货,按照每个雇工的具体情况分发下去。 这招就很棒,既解决了货物积压的问题,又收拢了雇工的人心,另外顾客们也很高兴,他们不会想到这是赵桂枝他们上辈子烂大街的商家促销手段,只会觉得赵家厚道。 可不是厚道吗?买东西还有添头,嫌弃一次购物的添头太少,还能攒一起换个好的,多棒呢! 最重要的是,过年啊,那过年不本来就是买买买吗? 及至小年夜前夕,赵闰土终于带着他那个离家出走的二叔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听到主管商铺的大管事噼里啪啦的对他一通说,听完后,他竖起了大拇指:“不错!你们干得很好,不过这事儿一听就知道不是你们想出来的,谁想的?” 大管事:…… 虽然这是事实,但为啥大少爷能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知道这些事儿不是他们干的呢? 收了抢功劳的心思,管事的老老实实告知了真正的大功臣。 赵闰土原本以为这些事儿都是他老妹儿搞出来的,没想到里头还有周生生的手笔,顿时大喜过望。 等他见到了周生生时,再度竖起大拇指:“真棒!你差不多有我一半的黑心肠了。” 周生生当场暴走。 “你们姓赵的缺德不?我费心费力的帮你做事儿,你还骂我黑心肠?还有你妹儿也是,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闰土第三次竖起大拇指:“对!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咱们老赵家啊,祖传的缺德冒泡!” 那人家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呢? 就好像,二狗子他都是二哈了,你还能怪他太蠢了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周生生彻底歇菜了,反正赵闰土这人大方,你替他赚了钱,他肯定会分钱的,还会给过年大红包,让你心里特别高兴,决定下次再这么干。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冷不丁的,周生生想起之前她给印刷坊的雇工开了三倍的加班费时,雇工们好像也是特别高兴,就跟她拿到赵闰土的分红以及鼓励红包一样高兴。 呃,似乎大家都是一样。 原来,小丑不光在身边,居然也是我自己。 周生生叹了一口气,她决定去找她上辈子的弟媳妇寻求安慰。 尤桂花啊,这位才是最凄惨的,尤其是两辈子的对比差距太大太大了。在上辈子,她是知名高校的马哲教授,还是只带研究生的那种。那可真的是,又有钱又有闲,体面不说,社会地位还特别高,一说自己是高校的教授,谁不高看一眼呢? 反之,周生生就是个投机倒把做小买卖的…… 然而到了如今,周生生还在继续折腾她的小买卖,还从老板变成了赵闰土手底下的第一干将,而尤桂花呢? 她在照顾二胎。 太惨了! 真的是一把辛酸泪啊! 虽然幼儿园建立了,但毕竟如今只有三个孩子,当娘的还能离得了手?不过就是从每天带孩子,变成了一人轮半天,但感觉…… “小妹啊,你家是两个娃儿,我家是一个娃儿,那为啥我俩都是一人轮半天呢?”尤桂花迷茫极了,她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虞三娘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我以为你就应该发现这个问题了,一等二等三等的,都没听到你说起来,就以为你这人特别大方,不计较这些小事儿。没想到啊……我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你只是单纯的笨。” 尤桂花被噎住了。 过来寻求心理安慰的周生生也被噎住了。 看来,不光大姑子难搞,小姑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傻的,以前之所以产生那种错觉,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年岁差距太大,小姑子不稀罕搭理她们这两个嫂子。 虞三娘摆摆手:“我家俩娃还大呢,回头再大一点儿,还能帮你带羊驼呢,这点儿亏也不算啥了。再说我以前也帮你带过二狗子啊!” 尤桂花思考了一下:“嗯,好像也有道理。” “有个见鬼的道理啊!她没有帮你带过二狗子,她整天就知道欺负二狗!他们四个,我家好大儿是自成一派,她和桂枝搞了个小团体,俩人一起联手打压你家傻狗!” 听到周生生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自己,虞三娘面露羞涩:“哎哟,别这么说嘛,不好意思的。” 曾经的俩嫂子:…… 因为虞三娘原本是家中的幺女,赵桂枝她妈和两个舅舅的年岁差距不大的,所以赵桂枝和表哥表弟的年岁也相反,正好都差了一岁半到两岁之间。但虞三娘只比陈梁大了两岁,比她的亲哥哥姐姐要小了二十多岁,实打实的幺女。 也因此,两个嫂子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小姑子看,完全是当晚辈看的。 但那是以前了。 一朝穿越,虞三娘的模样变了,变得肤白貌美花容月貌,在没生孩子之前,她还有个杨柳细腰,真正的豆腐西施。但与此同时,她的年龄却没变。 以至于,她比尤桂花还要大两岁,至于到如今也还未满二十岁的周生生…… 看到比自己大上一轮的小姑子冲她露出这般娇羞的表情,周生生表示这个真的不可以。 “我本来是找安慰来的,结果被恶心到了。”周生生捂着心口叹气,“老二媳妇儿啊,我真是心疼你,你这不得天天都跟她待一块儿啊?” 尤桂花也叹气:“怪谁呢?还不是怪我自己非要生二胎,要是不生二胎就没这些事儿了。想点好的,回头等桂枝和她弟媳妇都生了,起码帮手就多了。” 其实现在帮手也不少的,江母几乎一天到晚都待在这里,毕竟三郎回老家了,也没人让她骂了。 至于赵桂枝和黄氏,早先黄氏也是来帮忙的,后来赵桂枝叫了停,她让黄氏去她院子里住,横竖二郎三郎都不在家,至于江母就算了吧,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没办法啊,赵桂枝真的不想江母一天到晚待在她眼前,就算江母不会骂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犯怵。 换成黄氏就好多了。 等黄氏去了不久,幼娘也忍不住跟了过去。自打盛锦娘回家后,她一下子就寂寞了,还是跟两个嫂子凑堆呢。 江母看着赵桂枝身边的丫鬟嬷嬷也不少,再说还有黄氏和幼娘在,也没再勉强,而是跑去幼儿园里找存在感了。 用江母的话来说,怀孕期间就算再累,那其实都有个数的。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之后,才是累的开始呢,到时候只会恨不得再把孩子塞回肚子里去! 听到这话的尤桂花,差点儿流下了两行宽面泪。 你说要是早有人跟她说这个,该有多好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生下来的羊驼他塞不回去啊! 万幸的是,二狗子回来了。 石二苟一回来就受到了热烈欢迎,主要是他这趟去的太久了,尤菜花倒是去郊外庄子上看过他几回,但每次都待不久,回来就吐槽那边干啥都不方便,吃饭洗手洗澡洗衣蹲坑……啥都不好。 尤菜花表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已经被金主爸爸惯坏了。 同时,她还迟到的心疼了一把小公爷。 真没想到水泥厂那边会是这么个情况,毕竟都是庄子啊,周生生打理的那几个农家乐庄子,不光风景好,住宿条件、洗漱等等,都是超一流的。 得亏她没去跟周生生说这话,不然肯定会被嘲讽的。 你拿待客用的农家乐客栈,跟纯工业化的水泥厂比啊? 做个人吧! 第169章 “哎哟喂,瞧瞧这位大爷是谁呢?那句话是咋说来着……承蒙贵客来此,寒舍蓬荜生辉。” 赵桂枝笑眯眯的站在慈心堂的院子里,看着满脸菜色归家的赵爸。 说起来,赵爸是真的惨啊,他在离家出走之前,盘算得可好了,几乎堪称完美。但事实上,想象它不等于现实啊!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跟着盛锦娘一起进入盛家的,结果马车队才离开府城没多久,也就是在客栈里落脚休息时,他就被人逮出来了。 盛锦娘本来就带着一群小厮随从护卫的,当然赵家这边出于礼节,也是派了人护送盛锦娘回去的,横竖时间还早嘛,从府城去省城的路况比起乡下地头那是要好太多了,就算慢悠悠的走,十天内走个来回也是绝对没问题的。关键是,这个是给加班费的啊! 反正,赵家的人也跟了一些,原本有五六人,又添了个赵爸,掩饰得还算不错。但问题在于,盛家这边的人,尤其是贴身伺候盛锦娘的丫鬟嬷嬷们,都是认识他的…… 这不就尴尬了吗? 离家出走的第一个傍晚,赵爸就被人揭穿了身份。 盛锦娘倒是知道自家姑姑和赵桂枝她爹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但她也没胆子替自己姑姑做主呢。身边伺候的人更是直接提议让赵家人赶紧离开,趁着还距离不远,连随从带主子一起回去呢。 只要赵家人走了,盛家这边就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儿。 但赵爸不干。 他面临的问题是去哪儿吗?不,去省城盛家找他媳妇儿,是他唯一的生路了。要是就此调头回家,只怕他就凉了。 为了博取这一线生机,他当时就给盛锦娘表演了一个泪洒当初。 盛锦娘吓坏了。 这孩子没见识啊! 她怎么能想到有人会突然变脸,在她跟前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声泪俱下。 赵爸为了博取盛家人的同情,那是飞快的回忆了某些上辈子看过的音乐类节目。为啥非要回忆音乐节目呢?那还能不是因为好多搞音乐的都特别惨吗?他就算记忆一般般,随便回忆几个,挑挑拣拣的往自己身上按,说一下自己悲惨的童年、凄凉的少年、莫名丢掉的二十年,以及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盛锦娘在遭受了巨大的惊吓之后,又被感动了。 还是那句话,这孩子没见识啊! 连赵桂枝都说了,这二胎妹妹整个儿就是缺心眼,实在是太好忽悠了,到最后她都感觉再忽悠这孩子,心里都有愧了。 由此可见,盛锦娘确实是个天真又单纯的富家小姐。 甚至于,赵桂枝还觉得非常可惜,她认为如果自己是个男的,一定要娶盛锦娘,肤白貌美又有钱,关键这孩子傻啊! 可赵桂枝到底还是有点儿良知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嫁人都有孩子了,还有一点更重要,那就是盛锦娘对性别卡得非常死。 不过,当闺女的是放弃了,但当爹的就是发挥了忽悠人的绝技,为了自己的将来不那么凄惨绝望,愣是把人傻孩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觉得赵爸为了爱情愿意放弃一切。 其实不啊! 是他已经没了一切,只剩下他老婆不嫌弃他了。 呃,连这个都不一定能保证,毕竟上辈子是上辈子,都穿越了,当然得重新计算了。 可盛锦娘不知道。 在赵爸的连环忽悠之下,她认定了当初她姑姑和赵爸之前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其中肯定有误会也有意外,还有坎坷和峰回路转。 总之,这个剧情一出折子戏是肯定演不完的,起码也得唱上个三天三夜。 搞定了盛锦娘以及她身边同样不聪明的丫鬟嬷嬷后,赵爸成功的跟着他们进入了省城。 但有个问题,盛凌云威慑力太强了,饶是盛锦娘也没胆子直接把人带到她姑姑跟前,来个久别重逢的大惊喜。 最终,赵爸以及赵家其他人都被拦在了盛家外面。 经典的一幕再度重演。 赵爸啊,他坐在马车上,等待着里头的人给他宣判。 真的是熟悉的画面啊! 好像半年前也有过这么一出,不过那时候天气非常闷热,当然在外面还凑合,可他不是见不得人吗?所以只能被困在马车里,差点儿没闷到中暑。最气人的是,亲侄儿和亲闺女还齐刷刷的把他忘了,自个儿在盛家大吃大喝,聊了个尽兴后,打算离开时才想起……哦不,是直接没想起来,进了马车才发现有他这么个大活人。 不过,如今已经是初冬时节了,待在马车里还是很舒服的。 再说了,赵爸觉得盛锦娘好歹也是他媳妇儿一手带大的,靠谱程度应该是远超于他闺女的吧? ……但他闺女还是也是他媳妇儿养大的。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赵爸等得着急上火。 万幸的是,盛锦娘确实还是挺靠谱的。可盛家当时面临了其它问题,他还是没能直接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媳妇儿,最终被安排在了盛家的别院里。 呃,这段时间他都待在别院里,好吃好喝是没问题的,盛凌云当家做主那么多年,这点儿私房钱还是有的。但考虑到他的模样有可能被盛家其他人认出来,愣是没敢出门,就这样他成了个死肥宅。 ……直到赵闰土把他接了回来。 所以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又是离家出走,又是声泪俱下的忽悠盛锦娘,图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好吃好喝吗?可赵家的伙食又不差的,没人会在伙食方面克扣他的。 哦对了,至少他逃课成功了,宅在省城的这段时间里,他一个字都没有写!他都快忘记笔墨纸砚长什么样子了! 嘿嘿! 然后,他就听到他家倒霉闺女在他跟前拽文:“还蓬荜生辉……我是你爹!我不是你家客人!” 赵桂枝惊讶的挑眉:“原来你是我爹啊!幸会幸会!” 有日子没见面,倒霉闺女的气人功力又长进了不少。 “让开,我给你奶请安去。”赵爸没好气的怼她,停顿了一下后,又不敢置信的看向她,“我怎么感觉你又胖了?” “那一定不是你的错觉,毕竟我怀孕了。”赵桂枝昂首挺胸,一副骄傲到不行的模样,仿佛在说“我胖我骄傲了吗”。 扎心失败的赵爸,灰溜溜的绕开赵桂枝,自个儿进去找赵奶奶了。 随后,还没等赵桂枝挪步去小厅里,就听到她奶扯着嗓门在里头连连哎哟:“哎哟哎哟!早间我也没听到那喜鹊在枝头上报喜呢!怎么就有贵客上门了?今个儿刮的是什么风,倒是把你这个贵客吹到咱们家来了。别客气别客气,你就当在自个儿家里一样。” 赵桂枝在院子里就开始哈哈大笑,一面笑着一面往小厅里走:“对对,你呀,就当是自个儿家!” 摊上这么个亲妈和亲闺女,赵爸就感觉吧,他还是得继续离家出走。 扭头见闺女进屋了,赵爸的目光落在了她明显胖了一圈的腰身上:“你啥时候生啊?我当底层狗已经当腻味了,你生下来,让我也感受一下倒数第二的感觉。” 赵桂枝目瞪口呆。 她不敢置信的发问:“我一直以为你催生提高家庭地位是在跟我开玩笑,原来你居然真是这么想的?” “谁跟你开玩笑啊!我以前就想让你妈生二胎,她不愿意,那我也没辙儿。”赵爸叹了一口气,“我还想在家里养只狗,你妈让我去把你傻表弟带回家,说那个狗都养熟了,又不用办狗证还不用打疫苗,直接带来养着多好呢。” 赵桂枝:…… 这还真是她妈能干出来的事儿。 但言归正传。 “请问赵建业赵同志,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如此离谱的错觉?按照三口之家来计算,你在家里排行第三,算上我奶和我哥,你在家里排行第五。假如我妈生了二胎,或者家里养了只狗,你的家庭地位难道不是更加往下滑吗?” 说到这里,赵桂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身,再度发出了灵魂拷问:“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了,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家庭地位会往下滑,你怎么就有信心压过去呢?虽然我不敢保证我娃排行第几,但你肯定要从第五变成第六了。” 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居然会抱有这么离谱的奢望。 赵桂枝真心诚意的建议她爸赶紧回屋睡一觉,说真的,就他这个想法,只能靠睡觉来实现了,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没错!咱们家木疙瘩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赵奶奶立马给予了绝对的支持,她首先肯定了赵桂枝,随后就开始掰手指头,“在咱们家,你妈才是老大,木疙瘩你暂时第二,回头你娃生下来了,再看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排第三还是跟你并列第二。不过你放心,你哥和你爹肯定得往后挪挪,这个没跑!” “那还用说?而且奶你还不知道吧?赵泥巴出息了,他都会哄女孩子了,我那个二胎妹妹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估计有谱。” 赵奶奶顿时来精神了,一副“你要是聊这个我可不困”的模样。 她招手让赵桂枝坐到她身边来,又顺手塞了个暖手炉过去,瞅了瞅周围,觉得不太够,又抬头冲着傻儿子瞪眼:“多大个人了,能不能有点儿眼力劲儿啊!咱们祖孙俩说话呢,你还不赶紧出去喊人拿些吃的喝的过来?记着,别让人送进来,咱俩说私房话呢。” “……行叭。” 主要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眼瞅着就快到小年夜了,赵爸就算仍然没有放弃离家出走这个选项,也不可能掐着过年的点跑出去流浪吧?再说了,带出去的钱也花光了,他得先蛰伏一下,趁着年关养点儿肥膘,再积攒点儿零花钱,时刻准备着来年开春再度执行离家出走计划。 所以,他只能乖乖听话。 其实也没啥,伺候的人就在倒座房那头烤火呢。赵家的主子都奇奇怪怪的,不耐烦有人伺候在跟前,但同时月钱也没少给,下人们巴不得躲在角落里烤火喝茶嗑瓜子。 等赵爸过去一喊人,很快就有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他再接过,往小厅里去。 他对自己说,就当是自助餐吧,谁还没干过端盘子这事儿呢? 小厅里,赵桂枝已经把她打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奶,让她奶可以准备起来了,她哥看样子极有可能在明年迎来好事儿。 赵奶奶还不放心,说菜菜花那个闺女啊,以前不是说你哥成不了吗? “那是菜花花。她那个塔罗牌吧,最多也就看个半年一年的,管不了那么久,而且时间越久越模糊。奶你等着,回头我让她再摸一次,摸摸看我哥明年有喜不。对了,她也没把话说死呢,只说我哥沉迷于赚钱,所以情场失意生意场得意啊!” 仔细想想还真是,今年确实是赵闰土发财暴富之年。 水泥倒是还没看到利润,但前景绝对宏伟。而教辅书那边,本以为上半年那个经营情况已经很不错了,市场也面临着饱和,毕竟这年头的读书人没有他们上辈子那么多,关于读书方面的焦虑也没那么夸张。 教辅书啊,买个一两本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就算新内容不断的推出,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每本都买的,收集癖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谁能想到呢? 本以为自己只是去乡试上凑个热闹,或者说先熟悉一下乡试情况,为三年后的正式下场热个身的江二郎,竟然擦着线中举了! 其实后来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正常人是不可能把所有的教辅书都做一遍,但江二郎他不太像正常人,他不光做了,还负责整理笔记,内容审核等等。可以说,最了解日禄题库的人,既不是赵闰土这个幕后大佬版,也不是日禄书院的先生们,而是江二郎。 事实证明了,题海策略是有效的。 当然不排除仍然存在拔苗助长的情况,但对于在这个连秀才都很金贵的年代里,假如拔苗助长能到中举的地步,相信会有无数人愿意被拔。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二郎的心态太好了。 他觉得自己考不上,但同时也想试试看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尤其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穷苦书生了,他在日禄书院的甲字班就读,还因为合作题库的事儿,跟郭山长也成了熟人。 有这些门路在,别的不好说,到时候帮忙要个名次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乡试榜上之外的那些名单。 榜上只会公布中举之人,对于那些未曾中举的落榜秀才们,是没有任何回馈的。但只要有门路,还是可以打听到自己究竟考了第几名,距离上榜还有多远的距离,甚至还能要到自己的卷子等等。 只要是没有妨碍到科举公正,个别打通关系的行为,这年头是很普遍的,也是难以避免的。 江二郎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决定将乡试当成一个大型的模拟考试,还是全实景的,所有人都配合自己的。 多棒呢! 感觉自己就是C位主角。 这个话还是他跟赵桂枝学的,总之,就是妥妥的心态上优势爆棚。 还有一个小意外,今年乡试考试这段时间,天气很热,秋老虎特别折腾人。关键还不是单纯的热,考第二场的时候,太闷了。之后某一天夜里,还刮了风下了雨,偏生那天是刚进考场,第二天就是正式考试。 反正影响的因素确实是蛮多的,而读书人很多身子骨都不算特别好,尤其为了准备乡试,好多人熬夜苦读。更多的则是受不了考场那个苦,吃不好也睡不好,毕竟就巴掌大点儿的地方。 最奇葩的是,尿桶就搁在床板底下,走廊尽头是便所,但清理真的不够及时。 这些事儿,江二郎倒是没跟赵桂枝说,他本人是真无所谓,谁让他和三郎以前经常帮家里挑粪呢?他俩还跑去捡过牛粪,给自家地里担粪施肥。 真不算啥。 但对于其他家庭情况好的读书人来说…… 就不说别的,郭山长的嫡孙郭十六郎,就被搞崩了心态。 郭十六郎也是秀才,他其实年纪不大的,也就跟赵桂枝差不多大,因为本身天赋不佳,也是考了好几次才中了秀才。因此,他并没有参加过乡试,跟江二郎一样,今年是第一次下场考试。 第一场,他觉得生不如死。 第二场,他觉得今年没戏了。 第三场…… 直接没考完。 算了吧,放弃吧,这哪里是考试啊,这分明就是被囚禁起来施加酷刑。 江二郎能中举真的是种种巧合凑在了一起,他并不是那种读书天赋绝佳的人,但运气是真的不错,哪怕是擦线中举的,可他中了啊! 回想一下,他是去年开春来到府城的,考中秀才也是去年年后才得到的好消息。到中举,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半的光景。 这个广告多好呢! 不光帮日禄书院打了一波绝佳的广告宣传,也彻底带火了教辅书。 起初连尤菜花都觉得,赵闰土要发财肯定是应验在了水泥这方面,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应在了教辅书上头。 …… 赵桂枝跟赵奶奶说着话,期间喝了赵爸端过来的茶水,也吃了两块点心,祖孙俩聊得特别热络。 等赵闰土过来时,就看到他老妹儿和他奶仿佛好多年没见面一样,聊得那叫一个开怀。再看他叔……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赵闰土摇头叹息,“有些人是真的惨,惨绝人寰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我那个便宜闺女说的没错啊,我确实是主动性单身的,看,我想成亲了,我二婶就帮我了。” “来来,土疙瘩你过来跟奶说说,你二婶是咋跟你说的?她答应了?” “她拒绝了。”赵闰土顿了顿,“拒绝了俞家的合作,也正式回绝了两家联姻的事情。她还让我明年开春去找她,因为二郎中举那事儿,咱们家的教辅书也在省城红火了一把,她让我明年继续努力,还让我把水泥地面也铺设到省城的几家店里。” 赵奶奶认真的听着,可听到这里,她就不乐意了:“媳妇儿呢?她就没说把她侄女许给你?” “那肯定不能直接说呢。”赵闰土给了他奶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那不得长辈出面呢?” “也成,我明年去找她,这个诚意还是要有的。”赵奶奶应得格外痛快,“反正当初为了你二叔能娶到她,我也是跑去找桂枝的外公外婆,在他们面前一通保证,才把儿媳妇娶到手的。” 一回生二回熟,赵奶奶非常有信心,毕竟她太了解自家儿媳妇了。 聪明懂事,孝顺体贴,关键办事能力还强,除了眼瘸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就希望明年你能娶上媳妇儿,木疙瘩再生个小疙瘩。” 刚才还笑眯眯的听奶奶说话的赵桂枝,一下子就懵了。 啥叫生个小疙瘩? 她奶咋不干脆让她生一碗面疙瘩汤呢? 哦对了,命名权! “奶,有个事儿我忘了给你说了,我希望将命名权给我妈。”赵桂枝摆出了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养儿才知父母恩,我怀孕之后,才知道我妈太难了。所以,我的娃儿要让我妈帮着取名!” 赵奶奶惊讶了一瞬,问:“你问过你婆婆没有?” “我孩子跟江家姓啊!那姓氏随了江家,名字不得归我?她要是有意见,大不了换一下,跟我姓,名字让她取!” 啊这…… 其实这么想想还是有道理的,你不能啥都想要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相信江母会知道如何选择的。 “行,那就让你妈取,你妈聪明。不然就咱们家这个取名水平哟,你爷叫赵军,你爸叫建业,你哥叫赵泥巴……” “赵闰土!!”赵闰土气坏了,“我的名字还是奶你给取的,你自个儿都能忘掉啊?” 赵奶奶点点头:“可你不是嫌弃这名字不好听吗?我瞅着,回头你要是取了媳妇儿,生了个娃儿,可以起个响当当的名字。不论男女,都可以是人中龙凤!寓意一定要好。 ” 寓意好? 还必须是人中龙凤? 顿时,赵桂枝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生儿子就叫赵子龙,生女儿就叫赵人凤!” 第170章 赵闰土气得当场跟他老妹儿绝交。 拉黑!必须拉黑! 老妹儿啊,咱俩以后漂流瓶联系吧! 气走了赵闰土,赵桂枝也不在意,摸着肚子开始考虑给娃儿取名的问题了。江家那边很说话,再说江父江母给大郎几个取名字时,都是拿了钱请读书人起的,轮到孙辈时,情况也差不多。 虎头这个名字倒是自家人起的,小名儿嘛,谁家的小名儿不是大人随口起的?但虎脑还真就不是,他这名儿是虎头起的。 那虎头虎脑嘛! 谁让当时虎头才刚学会了几个成语,正显摆嘚瑟个没完。再说了,乡下村子里虽然是没有那么高大上的字辈,但一家子兄弟起名还是有些关联的。像大郎二郎三郎,孟娘和幼娘,还有石二苟这辈子的亲哥哥石大苟。 于是,虎头就特别开心的给他老弟起名叫虎脑。本来他起名有啥用呢?结果还真就有用,他喊了,江奶奶也跟着喊,江母寻思着凑合吧。只这般,虎头虎脑真就成了一对兄弟的小名儿。 哦,他俩的大名叫江虎、江彪。 可以说,从小名到大名,都透着一股子又憨又虎的感觉。 赵桂枝琢磨着,命名权绝对不能旁落,不然她肚子里的娃儿,还不知道叫啥呢! 这时,赵奶奶给出了建议:“到时候看看这孩子缺啥吧,不是都说缺啥补啥吗?要是正好跟你俩似的,缺木缺土,那咱们再另外想辙儿。要是没重,那就简单了。” 按照五行来起名? 金木水火土…… 那要是缺金倒是好了,金疙瘩听起来就很气派。那万一缺的是水呢?水疙瘩是个什么玩意儿?火疙瘩更离谱! 这么一想,赵桂枝悟了,感情她和她哥打小嫌弃得不得了的,居然还是中等的名字呢! 决定了! 赵桂枝轻拍肚子,让小崽子争气一点,本着五行缺金去,给自己争取一下金疙瘩的命名权。 事后,赵闰土无意间知晓了这事儿,忍不住吐槽他老妹儿的孩子就该叫德疙瘩,缺啥叫啥呗,懂得都懂! 只这般,继赵闰土单方面的把赵桂枝拉黑之后,赵桂枝一个反手也拉黑了她哥,并且打定主意明年见到二胎妹妹,一定要可劲儿的说坏话。 笋兄妹组合宣告解体。 …… 与此同时,才被赵桂枝惦记过的虎头虎脑两兄弟,也是很心酸了。 呃,心酸的是虎头,牙酸的才是虎脑。 虎头啊,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早就弄明白过年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也知道他二叔二婶、小姑姑只有过年会回来。加上今年他三叔三婶、他爷奶和太奶奶都一并走了,所以这次回来的应该是一大家子人。 还有一个今年才刚认亲回来的五爷爷。 而这里面,虎头最惦记的还是他奶和他二婶,小姑姑和太奶奶也凑合吧,挺久没见,怪想念的。 最不惦记的是人,刚认回来的五爷爷算一个吧,毕竟就算顶着他亲爷爷的脸,两人还是不熟。况且,虎头也没惦记过他亲爷爷。再然后,就是他三叔了。 万万没想到,在入冬后盼了一天又一天,虎头盼来的却只有他三叔。 石坪村的村学因为只招收本村和附近村落的孩子,所以不像日禄书院那般,在腊月到来前就宣布放假了。 事实上,虎头他们要一直上到小年夜的前一日,才能正式放假。 当然,这年头的学堂也没那么严格,假如家里有事儿,或者需要走远亲什么的,只需要父母或者家里其他大人去村学那边打个招呼,先生就会让人走的。 呃,寒假作业别忘了留下。 是的,哪怕今年赵闰土的心思完全没放在教辅书上头,但赵家出版社还是开发出了四季作业。 不是只有暑假作业和寒假作业,而是分四个季节。 春假、夏假、秋假和冬假。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据说,主管内容的那些读书人还在琢磨着,下一步要不要根据二十四节气来推出新的系列。 所以说,土著有时候更可怕,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赵闰土把什么都想到了,自个儿就会举一反三的。赵闰土只是在最早提出了寒暑假作业的概念,结果真正出来的却变成了四季作业。 更可怕的是,赵闰土是完全没有二十四节气的概念的,他知道有这个玩意儿,但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结果…… 但这个属于市场选择对不对? 那又不是赵家推出了什么书,你就一定要买的,咱们搞的是市场经济,不用强制那一套。 唯一的问题是,三郎有内部员工福利,可以换购不少东西。不光他有,黄氏也有,尤菜花等人也有。 但他们没啥好换购的,不差这点儿东西,因此在三郎的恳求下,大家把内部指标都给了三郎,由三郎换购了一堆东西,送给他亲爱的大侄儿不说,还转手给了石坪村的村学。 本来,三郎就算求爷爷告奶奶的要来了一堆内部员工福利的指标,供给一个村学还是比较困难的。 可别忘了,他们这群人中有个bug。 石二苟!! 三郎在离开府城前,问了尤菜花,她说不走,因为石二苟也不打算走。但人不走,信总是要写一封吧?因此,三郎特地往郊外的庄子上跑了一趟,在水泥厂里找到了已经升职为技术总监的石二苟。 一听说要回去,石二苟觉得他肯定请不出长假来的。再说了,如今他所有的亲戚,除了去京城的陈梁和人在省城的盛凌云外,其他人都在府城了。那他干嘛要回去? 只这般,他让三郎代笔写了一封无比真诚的信件,同时钱还是要给到位的,他占了人家原身的身子,关于赡养父母这个义务,肯定是要尽到责任的。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他大哥石大苟是有俩儿子的,按年岁也可以送去学堂了。于是,他也跟着换了一批教辅书…… 但石二苟是特殊人才啊! 他跟尤菜花那种时不时的帮忙画几个封面图、插画图的兼职员工是不同的!跟三郎这种做基础作业本的基层员工也是不同的! 二狗子啊!他是水泥厂的实际负责人!中级技术顾问! 高级的是小公爷,他堪堪够上中级。 反正,他能兑换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到连三郎这种丧尽天良的人,都不好意思帮忙带回去了。 这么一大堆的教辅书带回去,那就是能在孝义镇开书铺了。 二狗子毕竟见多识广,他很快就释然了,让三郎把所有的都带给石坪村的村学先生,然后跟先生商量,把石大苟家的两个狗崽子都捎带上,多费点儿心,以后他每年都送东西过去。 好家伙! 江二郎原先就时不时的去关照镇学和村学,三郎更是每次都不忘给先生送一份,让他拿着讲课什么的。到了石二苟这边,他直接解决了所有学生没有教辅书用的难题。 他,已经不是二狗子了,他是…… 噬月天狗! 狗子吃小孩子了啊啊啊! 天地良心,小孩子搞不好宁可被吃了,也不想在大过年的收到这些东西。 石家那边是个啥情况,暂时还不知道。毕竟三郎回家以后,他自个儿也挺忙活的,要交代家里长辈的话,要给其他亲戚拜年,要去村学送信等等。所以他直接把石二苟的家信交给了村学的先生,由先生帮忙递给石二苟家里。 但江家这边…… 虎头啊,望眼欲穿了那么久,惦记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倒是最不惦记的回来了。 回来干嘛啊?! 哦,给他和他的同窗们添堵来的。 “三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家都给先生送了多少礼物了?那怎么着他都得高看咱们家一眼吧?你跟他商量商量,就让他抬抬手,别把年岁卡得那么死,干嘛非要六岁才能上学?两岁就可以去上学了。” “滚犊子!”三郎把江母的气势拿捏得特别到位,那表情那语气,活脱脱就是江母,“边儿玩去!等虎脑年岁到了,他自然会去上学的。” 你说哪怕虎脑今年五岁了,开个后门啥的,也没太大的问题,毕竟村学嘛,大家都那么熟悉了,通融一下怎么了? 但虎脑啊,他是去年正月初一生的,要一直到过完年,才刚满两周岁。 哪怕他从小好吃好喝的,长得白白胖胖,看着特别壮实。但不靠谱如三郎,都不可能让他去学堂的。 去干嘛? 虎脑还包着尿片呢! 绝望的虎头吭哧吭哧的整理了一个小包袱,大过年的离家出走了。 他当然没走远,这大冷天的,往哪儿跑? 呃,他往大房跑了,去找了扁担,白天一起上学,晚上一个被窝里睡觉。 薛氏当然知道了,她完全没在意。 虎脑如今还跟他们睡一屋,毕竟孩子还小嘛。虎头则一个人住隔壁屋,确实挺寂寞的。更惨的是,虎头亲兄弟太小,堂兄弟则压根就没有,那隔房的堂兄弟就很重要了。 乡下地头就讲究这个,江家三房跑了一多半的人,剩下他们一家四口,要不是有大房时不时的照应着,不说日子如何,那是要被村里其他人欺负的啊! 世道就是这样的,起码在如今的乡下农村无法避免。 于是,薛氏也收拾了一箩筐的东西,送去了大房那头,充当虎头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虎头:…… 还能这样? 等学堂终于放假了,虎头除了作业本外,还收获了一枚家教。 三郎主动请缨给虎头补课。 “你教我?我都考过一门了,你呢?你当初还去镇上念书了,结果连考两次都没考出来,我二叔没辙儿了,才让你退学去当账房先生的学徒。结果三年学徒,你干了三个月就跑了……” 果然,小孩子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一点儿,长大以后掌握了扎心技能后,就变得不可爱了。 “虎头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你二叔都要当爹了。” “你是不是傻?先前你不就写信回来说过了吗?说你要当爹了,我真心我堂弟堂妹。还有,二叔也写信回来说他中举了,你俩一前一后。你说一家子兄弟,咋差别那么大呢?” 三郎决定不忍了,他要替天行道! 哦不,替他娘收拾这个小兔崽子。 虎头还没意识到危机将至,他嘚瑟的扬着头:“不是我吹牛,我爹那是没读书的机会,他要是去念书了,别的不好说,童生试第一门那是肯定得考出来的。你瞧瞧我,我明年就去考第二门,写了那么多卷子,我肯定能行!” “等过几年,虎脑也长大了念书了,他回头也去考。哦对了,还有你儿子和我二叔的儿子,一起去念书去考试。” “哎哟,大家都考出来了,只有你除外……娘!娘!!娘!!!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灶屋里准备过年油炸吃食的薛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儿吓得一哆嗦,坐在灶屋门槛上捧着小碗碗埋头吃东西的虎脑,也被惊得不轻。 不多会儿,薛氏就出来了:“虎头你嚷嚷啥?你奶不是没回来吗?” 可此时,虎头已经惊慌失措的跑下了院坝,这会儿都跑得没影儿了,他决定还是继续离家出走,去大房那边避难吧。 虎脑捧着小碗碗一脸呆滞,半晌才仰起脑袋看向他娘:“娘,我哥像没脑袋的疯鸡!” 薛氏:…… 唉,养孩子真难啊! 所谓没头的鸡,是虎脑前阵子看到三郎杀鸡,本来是打算割鸡脖子给鸡放血来着,结果他不知道咋想的还是说脑子和手没有沟通好,反正三郎手起刀落,直接把鸡脖子给剁了。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没头的鸡啊,在江家院坝里疯狂的乱窜,将鸡血撒满了整个院坝。 等虎头放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案发现场。 这大概也是他离家出走的其中一个原因之一。 在虎脑连比带画的告状之下,虎头才知道他三叔干了一件多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他说,这要是他奶在,起码也得骂上个三天三夜才能消气。 托三郎的福,虎脑年纪轻轻就见识到了旁人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奇葩景象,也学会了一个词儿。 ——没脑袋的疯鸡。 更奇葩的是,在饱受惊吓之后,虎脑看谁都像没脑子的疯鸡。 薛氏纠正了几次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但她只是放弃了教育孩子,想着小孩子图新鲜,过阵子大概就忘了,但她并没有放弃给婆婆告状。 她决定等三郎年后离开之前,让虎头代笔写一封告状信,详细阐述倒霉小叔子在家里干的那些疯狂的事儿。 对了,也是凑巧,就是在三郎搞出案发现场的同一天,江孟娘回了一趟娘家。 她只看了一眼,连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了。 疯了疯了! 不就是想年前打个秋风吗?至于杀鸡给猴儿看吗? 一直到年三十的前两日,江家这边才总算办妥了所有事儿。 给亲朋好友送了年礼也收了年礼,帮忙给其他人家送信,像黄氏的娘家,就是三郎亲自去的,毕竟黄氏才进门第二年呢,按说年初二是要回门的,但她人都没回来,咋回门?还有就是…… 周老爷亲自登门拜访了,询问他家大闺女咋不回家呢? 那不是连刘童生和尤桂花都跑了吗?三郎是由赵家派出的车夫送来的,他还跟赵桂枝不同,如果是赵桂枝的话,会瞅着时间不早了,直接在镇上歇一晚,正好镇上客栈洗漱也方便,收拾妥当了,第二天一早再去村里。 但三郎真没这个概念。 他只会觉得,都快到家了,还折腾那干嘛? 再说了,他以前就经常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急匆匆的从镇上往村里赶,有啥问题吗?于是,这一次他直接没在镇上停留,就这么让好几辆马车直接冲到了大坳子村里,把东西都卸在了江家院坝上后,留人家车夫吃了一顿好的,又住了一宿,第二天就把人送走了。 镇上啊? 那他在镇上又没亲戚,再说这次他二哥秋日里就去京城了,也没让他往镇学送东西,所以他去镇上干嘛? 如果是前两年的他,每次去镇上都可兴奋了,尤其是逢年过节的,那是知道第二天要去镇上买东西,前一天都能兴奋到睡不着觉。甚至不说去镇上了,去赶集都能激动半天。 可如今…… 在见识过府城的热闹喧嚣之后,三郎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就感觉在家里待着挺好的,听到隔壁虎脑嗷嗷哭的喊饿时,就可以起床了,比天明鸡鸣都准时,上午跟着他哥一起拜访下亲戚,或者瞅瞅家里有啥活儿要做,去大房家里蹭饭等等,中午带着胖虎脑摇头晃脑的念诗,美其名曰孩子是要从小培养的,晚上吃到好的,在天黑前就洗漱完毕回屋睡觉。 这不挺好的吗? 完美! 三郎享受着他的乡村生活,完全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到周老爷。 他以前在周家的书铺里做过事儿,虽然跟周老爷不熟,但他确实是认识对方的。事实上,周老爷也认得他,但因为许久没见了,乍一看到…… 呃,其实还是那个老样子。 周老爷过来时,三郎正蹲在堂屋门口,旁边是胖虎脑,两人就在檐下排排蹲,目光看向灶屋,等着吃饭了。 谁让他来的不是时候呢?乡下的规矩是,除非有要紧事儿,不然谁会特地挑在饭点前过来的?那是请你吃饭好呢,还是让你看着吃好呢? 三郎给了虎脑一个眼神,虎脑机灵的起身跑向灶屋,大声逼逼:“娘!家里来客人了,咱们家晚点儿开饭!” 啊这…… 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三郎坚强的站了起来,招呼道:“什么风把周老爷您给吹来了?我奶也不在家呢,您不用特地赶来拜年,再说这也太早了吧?” 离大年夜还有两天呢,这时候来拜年,确实是有些早的。 周老爷面上闪过一丝急切,但还是绷住了,假装淡定的询问他家大闺女的消息。 “周大姑奶奶呢?她没让我帮她捎信啊!” 三郎也是很懂规矩的,毕竟他的规矩那是全部源自于江母的痛骂和毒打。因此,在离开府城前,他是真的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试想想,他都能为了询问石二苟要不要他帮忙送信送东西,特地赶车去了郊外的庄子上,跑到水泥厂当面问,那他又怎么会忽略掉周大姑奶奶呢? 人家还是他奶的干孙女呢,也是他二嫂的干妹子,按照这么算,他还要管周生生叫一声姐呢。 尽管两人实际上差不多大…… 生怕周老爷不相信,三郎耐心的解释道:“真的呀,我出门前问过她了。她说,没必要,犯不上,就那样。” 他还学了周生生说话的口气,最后一个字都是往上扬的,表情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反正就是充满了不屑一顾。 见周老爷不吭声,他又道:“那要是你想联系她,回头写封信让人送来,我年后走的时候捎带上。” 周老爷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大概是因为太冷了,还哆嗦了一下。 他哈出了一口白气:“生生那丫头……她人在府城对不对?她还在府城置办了家业是不是?她是咋想的?真不要爹娘了?” “人是在府城的,好像听说置办了家当,但我也没见过呢,她没请我喝乔迁酒啊!至于她心里是咋想的,我也不知道呢。”三郎很是无辜,他跟周生生真的不熟,人家不爱跟他说话,就算偶尔碰上了,也没啥好说的。 “我也是前阵子去收租子才知晓,她已经把镇上的产业卖了个干净。”周老爷黑着脸,哪怕事情已经发生好些天了,他还是充满了气愤,以及绝望。 这年头,卖房卖地是个大事儿,但如果只是卖铺子,并且跟买家说好的话,其实反而不算难。 周生生并没有处理掉周家名下的田产,至于祖宅就更没必要了。但她把收入的大头,商铺都给转卖了,还跟对方约定了不对外公布。 可这些事儿,问三郎有个屁用?他懂个球! 三郎打着哈哈:“她是姑奶奶呢,谁能管得了她。再说了,她也能赚钱呢,跟着赵家大少爷,她赚了不少钱。府城嘛,机会肯定比孝义镇多。哦对了,还有个事儿……” “什么?”周老爷紧张的问道。 “小公爷!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你不知道吧?就是国公爷的嫡子,还跟宫里的七皇子是表兄弟,哥俩好着呢!这些我都知道,但我那天出门,看到周大姑奶奶把小公爷骂了个臭头。” 三郎边回忆边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起因他不太清楚,就是从书房那院子出去看到了,着实把他给震住了。 还不止呢! “周大姑姑奶厉害着呢!赵家大少爷她也敢训,那个陈仵作……就是杀猪匠陈大柱,人家可能耐了,都要去京城做事了,升官发财了,结果你闺女逮着人家就是一通臭骂!” “算下来,赵家大少爷、陈仵作陈大人、镇国公府的小公爷等等,那个二狗子就不说了,无所谓。别的也就算了,她真的连小公爷都敢骂啊!她真行!” 周生生行不行的,那属于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但周老爷…… 他已经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周家收个尾啊,周老爷和他的继室不是不想搞事儿,是害怕……[瑟瑟发抖.jpg] 以及…… 周生生:我没有骂小公爷!我只是在跟我儿子的大学同学做一番友好的沟通交流!! 小公爷:对对对,反正我也不敢顶嘴→_→ 第171章 毫不夸张的说,周老爷被吓到原地劈叉。 但因为他年岁也不算小了,柔韧度显然也不太行,于是连原地劈叉都……劈叉了,还嗷嗷叫着让三郎扶了他一把。 三郎一看这情况,不得行。 你说周老爷这个岁月,放在乡下地头那确实不算特别年长的,君不见江大伯一把年纪了还整天往地头上跑?但假如说,周老爷执意表示自己累了、乏了、伤了,甭管咋样,江家也不能把他直接轰出去。 第一时间,三郎喊了虎脑:“去瞅瞅院坝底下有没有周家的下人。” 虎脑很听话的,他激动的冲了出去,然后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胖脸问:“你们谁是吓人?……叔!他们长得不吓人!” 周老爷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我带人来了。还有,你就不能给我搬把凳子吗?” 只要不是赖着不走,光借一把凳子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周老爷就坐下了。 他感觉自己稍稍好了一点儿,但也不见得有多好,毕竟刚才的话题实在是过于吓人了。 在来大坳子村之前,周老爷就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要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正他是占了舆论优势的,不管怎么样周生生都是他的亲闺女,哪儿有闺女丢下自己亲爹不管的?她要是在外头吃苦受罪也就算了,偏生她过着富贵无双的逍遥日子,放着爹娘弟妹在小镇上苦熬。 说破天也没这个理啊! 甚至还要更早之前,在得知自家的一些店铺早已悄然转手后,周老爷就想方设法的联系过了周生生。 周生生她是带着她男人和心腹手下、随从护卫等等,一大堆人前往府城的。她不是匆忙逃窜的,更不是离家出走,而她在离开之后,也仍然时不时的跟镇上有所联系。 旁的不说,赵家的书铺一直都开着啊! 其实也是因为这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周老爷又被夺权已久,许久不曾插手铺子、酒楼等等事务了。以至于,他被蒙在鼓里足足将近一年时间。 等他发现异常后,再派人仔细探听虚实,这才意识到他闺女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周生生和钱货郎先行离开,却偷偷的写了授权书交给刘童生,让他代为处理镇上这些铺子酒楼。而因为是一口气全都处理掉的,并且周生生完全不准备再回来,因此包括酒楼东家最为重要的厨子、秘方,她都一并舍弃了。 这么合算的买卖,自然会有人接手。对于周生生提出来的,那些原材料仍去原先那些地方采购,像卤味药包等等,也仍照常不变,至少几年内是必须要遵守的。厨子、店小二等等,都依然用老的,如果是雇佣的,重新跟新的东家签协议,假如是卖身的,则直接转手给新的东家。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变,周老爷才没有发现异常。 至于赵家的书铺,人家赵家只提供书籍,不管经营! 搁在后世,那赵家就是出版方,他们才不管你到底将店铺交给谁营业了。周生生就一个条件,接手后一切照常,并且新东家仍然帮忙接收、寄送信件。 能跟府城炙手可热的赵家搭上关系,稍作妥协又算得了什么呢?人家新东家一看,大不了雇佣个粗通文墨的童生来管铺子,顺便帮人代写家书,直接接收、寄送信件很简单的,又不需要他们亲自送到各地的,有人回来问的。 总之,在周生生的部署之下,在刘童生的具体实施之下,愣是瞒了周老爷和他的继室将近一年光景。 回头想想,周老爷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有问题,他自视甚高,总觉得周生生一个女娃子走不了太远的,迟早都是要回来的。周家的根都在孝义镇,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娃子,能干什么呢? ……她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 周老爷能从一个穷困潦倒的穷书生,到孝义镇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周家的赘婿,再到真正执掌了周家,说他完全没有脑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重新整合了手头上的资源,发现周生生只动了那些酒楼铺面,像周家名下的田产却是一点儿也没动。 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贸然动了田产,难免会惊动他的,毕竟穷人卖个一亩三分地都算是村里的大事儿了,谁家没事儿卖地呢?假如是堂堂周家,卖个几亩地那还不如别卖了,完全没意义。可要是卖个几百亩,整个孝义镇又有几人能吃下?怎么可能不引起巨大的轰动? 害怕惊动他,所以不卖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周老爷认为他在周生生心里还是有些份量的,起码有着一定的威慑力。 另一种可能则是周生生压根就没打算一去不回了,毕竟周家最大的资产,其实还是田产。已故的周老太爷是个很精明的商人,可也正是这种精明,让他在清楚的知道这辈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后,选择了将所有的生意都收拢起来。只留下了来钱快本钱却不高的酒楼,以及一些待租的店铺。 酒楼自家经营,店铺则全部租出去吃租子。 在孝义镇这个不大的地方,光这两个进项就足够周家上下过得舒舒服服的了。 至于他收拢生意后,陆续置办下来的大片田产,则下了命令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出售。就连每年收上来的佃租,除了自家留下一些吃外,旁的尽数卖去县城,得来的钱继续买地。 日复一日,哪怕周老太爷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但他当初定下的规矩,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有所改变。 负责田产的管事是周老太爷的心腹干将,那是连周老爷都没办法撬动的人。 那人每年都依着老太爷的叮嘱,收上粮食截留下一部分后,尽数卖出换取钱财,遇到合适的田产时,再买入。 周家的田产数量远比外人想象中的更多,甚至还不止是孝义镇附近,就连县城周边的农庄里,都是他们家的田产。 这才是周家的根本。 如今,周生生一走了之,除了酒楼和店铺,却独独没对田产下手,这相当于是直接将软肋交到了周老爷手里。 有田产在,周老爷就不会缺粮食,甚至也不会缺钱。因为家里没钱时,卖掉一些粮食换钱那是很正常的事儿,直接去支钱都没问题的,只要师出有名。 还有一点,不曾卖掉田产,既说明了周生生心里很在意周老太爷的叮嘱,也很在意那些田产…… 周老爷思量了很久,几乎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也仔细的想过了,再见到亲闺女时,要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那些绵里藏针的话,好让周生生那个死丫头屈服! 然而,现实太过于残酷了。 其实他都猜错了,周生生之所以没处理那些田产,只有一个原因。 忒么太麻烦了啊! 古代的田产啊,那是比现在卖房子还烦人。就算是有牙人帮忙的,但正常来说,要脱手大量的田产,要么断崖式的降价,不然根本就找不到人接手的。 这就好比,在现在有个人突然想要将手里的三千套商品房出售…… 你只要敢出手,今个儿挂牌明个儿市场就崩了! 对于周生生来说,出售田产的周期性太长了,中间还会遇到各种麻烦事儿,另外周家的田产就没有一亩地是自家种的,而是全部都赁了出去。 这年头跟田产相关的事情,那绝对是天大的事儿,都是有契约的。假如要将田产转卖,之前跟佃农签的契约咋办?关键田产是一亩两亩零碎的赁出去的,不像酒楼那样,可以两三个酒楼一起打包给其他商户。 反正就是麻烦吧。 尤其周老太爷不希望子孙后代将田产卖掉,因此他的心腹都是直接将田产以十年为周期赁出去的…… 这已经不是一般般的麻烦了,这放在现代就是你要一口气将三千套已经租出去的商品房一口气出售,而这些房子还是单个租给人家的,有些可能还会涉及到二房东、三房东,毕竟在古代也有一口气跟大户人家租赁一百亩地,然后再分租出去的案例。 真要把这些事情全部搞定,没个三五年的那是绝不可能的。 省省吧! 站在周老爷的角度,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生生单纯就是怕麻烦怕浪费时间所以才不动那些田产的。 跟什么祖孙情、往日情怀、惧怕父亲等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钱够了啊! 光是卖掉酒楼和店铺收拢起来的钱,加上周生生前头两年里挣的钱,算在一起足够她在府城买地置业重新开始了。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跑去府城创业,而是直接从赵闰土手里接项目干。 哪怕真的某天钱不凑手了…… 赵闰土会借给她的啊!! 不过现在的周生生,已经看不上赵闰土了,她跟盛凌云搭上了头,决定等开春以后,天气转暖了,把旅游事业发展到省城那边,正好盛凌云会帮她牵线搭桥,认识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假如差钱了,靠谱的大姑子和不靠谱的外甥女堂哥,她也知道应该选谁。 周生生那叫一个自信满满,她干的也确实很不错,事业红红火火,还跟她的好大儿不同,她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那人哪儿有十全十美的?爱情事业都有了,好大儿也是事业腾飞状态,那不得去别处找补? 譬如说,亲爹和后娘,还有后娘生的弟妹啥的。 周老爷可以说是算计到了一切,独独没算到他闺女那么能耐。本以为搭上赵家大少爷已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三郎猛的想起来了:“那个谁……盛家你知道不?省城的盛家,那个盛家家主跟你闺女挺好的,他们家的大小姐也特别喜欢你闺女。还有啊……我还是那句话,最吓人的就是她把小公爷臭骂了一顿,她骂赵大少爷就算了,怎么能把人家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公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蹲在一旁的虎脑仰着脑袋问:“什么是狗血淋头?” “就是你奶骂我的样子。” “我没见过呀,我奶是咋骂你的?”虎脑一脸的懵圈。 “你见过你娘骂你哥吗?比那个吓人一百倍。”三郎随口道。 虎脑托着腮帮子寻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是挺吓人的。” 薛氏啊,曾经也是个温柔可人的小媳妇儿,尤其在赵桂枝眼里,她大嫂这人可好了,特别善良,还很勤快。搁在别家,妯娌之间难免是有些矛盾了,你吃多了我吃少了,你干得活儿少了我就要多做一些了。 虽然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天长日久的,难免会产生摩擦。本来嘛,小老百姓过日子,谁家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那些琐碎事儿?事情一多,吵嘴那是难免的。也有当嫂子的仗着自己进门早,又给老X家生了大孙子等等理由,可劲儿的欺负后进门的弟媳妇儿,这些都是常有的事儿。 但薛氏不啊! 她就是个特别温柔善良又勤快,而且半点儿不爱计较的人。 再就是,人是靠比较出来的。 看一眼动辄就叉腰指天骂地的江母,再瞅瞅一脸好脾气的薛氏,赵桂枝当然觉得她大嫂是千好万好的。 然而,人是被逼出来的。 自打江母和江奶奶都跑了,连带江父和三郎、黄氏都一并离开了,家里只剩下了大郎一家四口。薛氏又要忙活家里家外的事儿,又要照顾年幼的虎脑,还要管已经到了猫嫌狗厌年岁的虎头…… 她变了。 如今的薛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柔的小女子了,她也开始学着江母叉腰骂人,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倒霉孩子虎头。 虎脑可乖了,毕竟他是打小听着他娘骂他哥的。 哪怕虎脑其实并不知道一百倍是多少,但听说比他娘骂他哥还厉害,他就觉得,那确实很厉害。 嗯,已经忘了长啥样儿的奶奶,果然很吓人。 三郎绝对不会知道,他在府城惦记不已的虎头,其实在家里也一直都在挨骂。以前被江母骂,如今被薛氏骂,仅仅是因为最近要过年,再说虎头不是怵了三郎,直接跑去大房找扁担一起吃住玩闹了。 眼不见心不烦,薛氏这才省了力气,没叉腰痛骂虎头这个倒霉孩子。 再看周老爷…… 他已经不好了,就算坐在凳子上,人还是忍不住往下滑。 但他的目的还是没有达成,不可能就此作罢。因此,他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坚强的问道:“你啥时候要去府城?” “咋你要托我送信呢?行啊,你写好就拿过来,我大概要出了正月吧。”被这么一提醒,三郎也想起来了,回头还要去他丈人家里问一下,如果要写信的话,他可以帮着代笔写信。还有石家那头,石二苟对他很不错的,几乎把所有的内部福利都送给他了,帮忙带封回信也是应该的。 还有谁呢? 哦,陈家那边。 就是杀猪匠陈大柱家里。 三郎知晓的消息里,陈仵作从小父母双亡,有个亲姑姑,早两年改嫁给了江二伯,这个倒是容易,过年走亲戚就能碰到的。但陈仵作还有个亲爷爷在呢,另外还有些叔伯兄弟啥的,还是应该给人打个招呼的。 因为陈仵作是九月底就跟江二郎一起去的京城,他当时又不知道江家是怎么安排的,也有可能他到了京城以后,会捎信回来的。但三郎琢磨着,横竖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跑一趟好了,好告诉陈家那头,陈仵作发达了,要去京城里当官老爷了。 再就是张家,就是豆腐张他们家。 他家人丁更少,亲近一些的只有已经改嫁了的娘,以及一个堂兄了。 三郎把能走动的人都想了一遍,就听周老爷问:“那啥时候要走,走之前去周家支会一些,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啥?”三郎愣住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好像也没啥要紧的吧?很多人都是这么聚在一起出门的,当下他便点头应下了,表示记住了。 再然后,这俩就大眼瞪小眼。 又过了一会儿后,周老爷垮着脸离开了江家。 …… 待正月底,三郎还是很讲道理的,他提前两日去了一趟镇上,帮家里采买东西的同时,顺便去了一趟周家,告知了具体的出发日期。又说到时候肯定会来周家门口绕一下的,请周老爷直接上车就行。 哪知,周老爷说马车他会自备的,毕竟这一去路途遥远,行李什么的肯定要多带一些,就不占他们的地儿了,自家备辆马车什么都方便。 三郎就更没意见了。 等于说,就是车队里增加一辆车嘛,人家都自备马车了,车夫肯定也是有的,旁的一应物件必然都不缺。那都不用说是相熟的人了,哪怕完全不熟,也可以让人跟着的。 结果,等真正出发时,周家却是两辆长途马车。 惊讶归惊讶,但三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马车夫跟上他们的车队。 三郎这边,除了周家之外,还有镇上的另外两家,打算跟着去府城找周家大姑奶奶商量一下今年的最新计划。这两家原先就跟周家分庭抗争多年了,甚至能追溯到周老太爷在世时。不过,到了周生生这里,三家倒是讲和了。这两家,一家收了周家酒楼,一家收了周家的铺面,给的价格都很公道,一点儿也没有趁火打劫呢。 又听闻周生生在府城发展得极好,赵家大少爷格外得信任她,甚至还主动给她牵线搭桥,让她认识了省城那边的真正富商盛家,两家的主事人都相当得羡慕。 一咬牙,两家家主决定亲自出马,横竖他俩的儿子都很大了,镇上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儿子去处理,甚至身边还带了小儿子和大孙子,准备带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 所以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等他们一行人经过了一路的奔波劳顿之后,到达府城时,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没办法,乡下地头的路就是这么难走,要一直到府城附近后,才方便了许多,各种客栈也多了,马草也能找到好的了。只是最近阴雨绵绵的,路上仍然是不太好走。 三郎熟门熟路的带着人进了城门,又在两家家主的要求下,决定先去府城内的客栈里,稍作整顿。 主要是他们进称就已经挺晚了,在当地的风俗习惯里,还真就没有傍晚时分登门拜访的。所以,他们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持拜帖亲自登门。 这期间,周老爷一言不发,他的继室和一双子女也不曾出声。 是的,他拖家带口来府城找大闺女了。 没道理亲闺女在外风光,丢下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留在乡下老家的。孝义镇啊,搁在大坳子村这些真正的乡间地头看来,算是很不错了,但跟府城比,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乡下老家。 三郎瞅了瞅这些人:“那我先回去,明个儿在那头等你们?” “甚好甚好。” 另两位都很赞同,并且有志一同的忽略掉了周老爷,甚至于他们这一路上,除了偶尔在歇脚的客栈里阴阳怪气两句,旁的时候压根就不搭理周老爷。说白了,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周生生跟周老爷之间的真实情况了。 他俩完全不担心周生生处理不了这个事儿。 哪怕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可前提是,你给他送钱他当然对你和气了,可你要是去坑钱了,信不信他当场翻脸不认人? 而周生生,就是那种为了赚钱连亲爹后娘弟妹都可以甩手不管的人。 三郎高高兴兴的走了,他压根就不知道接下来他会被周生生骂成个猪头。当然,这个接下来其实时间比较长了,因为周生生这会儿真的没工夫骂他。 周生生啊! 她的好大儿极有可能要嫁出去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儿,居然被她给碰上了! …… 一个时辰后,三郎去而复返,一头汗的冲着周老爷以及另外两家的家主道:“你们先在客栈待着吧,周大姑奶奶没空见你们了。她和赵家大少爷还有其他人,全都不在赵府里,前几日就去了省城了。” 顿了顿,他大喘气的道:“月底,公主殿下要来省城,点名要周大姑奶奶陪同游玩。” 第172章 三郎带回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莫说周老爷他们了,事实上关于公主即将到来的消息,连赵桂枝等人都很是震惊。 没听说过啊! 试想想,上辈子看过的那么多古装电视剧,有那微服私访的皇帝,也有离家的皇子,但没听说过哪个公主还能跑出去溜达的。尤其公主的年岁吧,那肯定是不大的,毕竟她亲哥七皇子也是去年年末才成亲的,但就算这样好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他们上辈子确实还很小,可搁在这年头就算还没到成亲的年岁,也差不多了吧? 赵桂枝等人自从知晓了消息后,就一直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之中。 他们是正月里知晓这事儿的,盛凌云派人通知了他们,还特别叮嘱,能来的都过来吧。 这里能来的,肯定只特指赵桂枝。 她秋日里刚查出了身孕,当然黄氏也一样,但黄氏不算在内的,所以只有可能是她。毕竟其他人都太方便了,浪得无法无天。 好在,赵桂枝已经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再说她年前不回老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回老家的路况太糟糕了。从府城去县城还凑合,但要是从县城去孝义镇再往大坳子村去,那一路上的情况,怎一个颠簸了得。 可要是从府城去省城,就没那么多问题了。而且从时间上来说,那是措措有余的,因此赵桂枝完全可以慢悠悠的往省城去。 她肯定得去呢,哪怕不是为了见公主,她也要去见一下她亲妈。 过年都没能在一块儿呢,年后可不得见一面? 于是,赵家这边连赵奶奶都一起出发了,更别提赵爸和笋兄妹俩了。还有就是周生生和钱货郎、尤桂花和刘童生,当然少不了咱们的二狗砸和菜花花。 没去的也有,虞三娘嘛! 她也很想见一见她姐,尤其对于她来说,亲姐就是半个妈。可偏生临出发前,她家的嫦娥妹子病了,有点儿着凉了,而二师兄更是因为吃多了不舒服。 正好,尤桂花也不想带着倒霉羊驼上路,就索性把孩子托付给了虞三娘。 这招挺好的,头胎二狗子交给大姑子养大,二胎羊驼则留给小姑子。尤桂花心里美滋滋的,计划着这一趟索性在省城多待一些时日,好好的放松一下,跟刘童生一起度过一个久违了的二人世界。 虞三娘:…… 淦! 她就知道全家上下除了亲姐之外,没一个是靠谱的! 但她也没办法,舍不得俩孩子能咋办呢?好在,江母还是很靠谱的,她答应帮忙一起照顾孩子们。 对了,赵桂枝要跑路,但江家人没跑路。 怀孕的黄氏一直都是跟幼娘待一块儿的,考虑到她的月份也还小,倒是犯不着一直守在跟前。因此,江母很放心的待在了幼儿园那边。江父是个隐形人,好在有江五叔陪着他,两个不是双胞胎更胜双胞胎的老哥俩天天蹲墙角抽旱烟。 还有就是江奶奶了。 江奶奶说她也要去省城。 赵桂枝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言语来拒绝。还好,最终周生生安抚住了江奶奶,告诉她三郎应该会在二月初回到府城的,据她猜测,三郎百分百一定会闯下大祸的,还需要江奶奶养足精神,从头到脚的把三郎教训上一顿。 不得不说,周生生真的非常有先见之明,三郎可不就是闯祸了吗? 还好,等三郎带着周老爷等人回到府城时,周生生已经跟着赵桂枝等人一起去了省城里。 而周老爷…… 被三郎这个祸头子带来府城,然后吓了个半死。 连赵桂枝这种来自于现代的人,在听说公主即将到来后,震惊到不行。那么,对于周老爷这种土生土长的古代土著而言,这简直就是完全突破了他的心理预期,直接就将他原有的三观彻底炸毁,仿佛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总结一下就是,周老爷被吓傻了。 当然,他的继室和两个儿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家四口目瞪口呆,现场表演灵魂出窍。 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周老爷的继室都算是那种比较有心机的人了,可有心机跟心理承受能力的强弱又没有直接联系的。一想到当初明明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却活得跟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小丫头没啥两样的周生生,如今转眼就变成了能被当朝公主殿下点名见面的人…… 曾经他们对她爱答不理,如今她却成了他们高攀不上的人物。 当着三郎的面,周老爷开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要不要直接带着家里人回孝义镇去? 讲个很现实的事儿,他们来府城投奔大闺女,是想趁机占便宜的。而他们的身份就是最有利的武器,毕竟生意人就算不像读书人那般要脸面,但你要开门做生意,总不能顶着恶臭的名声吧? 先帝讲究孝道,当然几乎每个朝代的皇帝都这么干,这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子民。但总之,在本朝不孝是大罪,哪怕不至于真的受到刑罚,可对于生意肯定是有影响的。 周老爷他只是想占便宜啊! 他没打算搞事情搞个天崩地裂,也没想过要跟周生生同归于尽。 犯不上啊! 说白了,他才是个真正的生意人,做任何事情都会考虑一个回报率。真的要是跟周生生彻底撕破脸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同归于尽就更别提了,周生生又没对他赶尽杀绝,只要他老实待在孝义镇上,起码地租是可以弄到手的,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他完全可以当个优哉游哉的富家翁。 唯一的麻烦是,妻儿怎么办? 周老爷认真的思考起来,他可以确定,周生生肯定不会对他下手,也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搞出大事来。可问题是,别忘了周生生是他原配妻子所出的,如今这个是继室。也就是说,继室要比周老爷小好几岁,继室所出的儿女,女儿倒是没啥,大不了找个人家嫁出去,但儿子呢? 要知道,周老爷的小儿子到如今也还不满十岁呢! 当爹的总是要为儿子考虑的,但现实的问题是,这是他儿子,并不是周家的后代。如果当初他顺利的将周生生嫁出去了,那么周家的财产就都是他这个赘婿的了,等他百年之后,儿子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周家的财产。 至于什么三代还宗…… 那祖宗还能比吃香的喝辣的更重要? 周老爷当初能摒弃姓氏和祖宗主动当了周家的上门女婿,就说明他这个人不在意那些虚的。再说了,只要人在,血脉传承也在,大不了让他儿子多生几个孙子,择个好的还宗,这不就解决了吗? 所以,最大的问题还是如何弄到周家的祖产。 回孝义镇老实缩着当个富家翁,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平静,但周老爷扭头看了看小儿子,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那就只能留下来了,搏一搏,万一周生生真的发达了,兴许就不要周家的祖产了…… 做梦呢! 周老爷深以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还有个妥协的法子,那就是让周生生拿出一笔钱,作为好聚好散的安家钱,他再拿这笔钱给儿子置办一份厚实的家业,两边从此就由亲人变成了亲戚。 这是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周老爷认为这对于双方来说都不错,再说他也没打算多要,按照孝义镇那边的田产价格,差不多四五两银子就能买一块地了,当然上等的肥田是另外的价格,再说你也买不到。 总之,他觉得有个两千两银子就可以了。 其中的一千两买地,差不多可以买二百亩普通的田产,这个就可以学已故的周老太爷,立下规矩不可出售,每年的租子除了自家嚼用外,尽数卖掉换来钱财继续购入田产。 要知道,当初周家的祖产一开始甚至才五十亩,是周老太爷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积攒下来的。既然周老太爷可以,周老爷觉得没道理自己就不可以。 况且,周老太爷还没儿子呢,他就不同了,哪怕他这辈子完成不了,他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 剩下的一千两,拿个二百两银子出来置办祖宅。虽说宅基地要比田产略便宜,但这个也要看在哪里。如果是在乡下地头,种不出粮食的贫瘠土地自然是很便宜的。可如果是在镇上呢?那情况就不同了,再说光买地有啥用?不得往上头盖房子? 这个二百两银子是算上了买地、盖屋、内部装饰、置办家舍等等所有费用的。 如果是在府城,二百两银子大概能买下一个小宅院,能住十几口人、并且位置也不会特别偏僻的那种。但若是在孝义镇,那就舒坦了,保准能建个面积不比赵府小的豪宅了。 ——搞不好比赵府还要好,毕竟赵府一半的地方都被开垦成了菜园子。 还有八百两银子嘛,五百两换成金子。以周老爷的年岁,他其实是经历过战争年代的,当然不算亲身经历,主要是孝义镇那边太偏僻了,没人往那边去。可就算如此,他也经历了物价飞涨,拿着钱都买不到食物的可怕年月,包括他家,在他小时候家境还不错,却没能熬过去,在他十几岁时就家道中落了。 因此,周老爷格外得有忧患意识,认为金子永远都是硬通货,这个是属于子孙后代的保命钱,毕竟谁也不知道,战乱什么时候会到来。哪怕不是战乱好了,饥荒呢?每隔十几二十年,必有一次饥荒,手里捏着金子,才能保证血脉的传承、延续。 对了,还有三百两。 周老爷思考许久,觉得还是应该置办一些店铺的。甭管是赁出去给人家做买卖,还是自己做点儿小买卖都不错。田产虽然保值,但论起暴利,却完全没办法跟做买卖的相比。 正好,他自己先前把周家酒楼经营得红红火火的,完全可以重操旧业。正好他儿子年岁还小,他先做起来,让儿子在旁边学着,等回头他年岁更大一些了,儿子也长大了,完全可以把买卖交给儿子,他则回家享清福。 …… 周老爷算得可好了,连在哪个位置开什么档次的食铺都琢磨好了,至于旁的就更别提了,计划相当完美。 如今啊,就只差周生生那两千两的安家银子了。 对了,拿到钱后,他还要准备一个祠堂,顺便把姓氏改回去。哪怕再不在乎那些虚的,能讲究的时候,谁又会不愿意呢? “江三郎,你替我转告一下生生,就说我这次过来,是跟她商量分家的事儿。当初,我入赘周家时,是跟老太爷商量好的,只要诞下周家子嗣,我是可以还宗的。如今,生生那丫头也长大了,是时候了……” 三郎一脸懵圈,半晌才敷衍的点点头:“哦哦,我要是看到她,会告诉她的。”但以他的估算,那位姑奶奶这一去,搞不好没两三个月都回不来,毕竟她又没孩子。 周·没孩子·生生:…… 她搓着手手等着见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哪怕钱货郎一再的告诉她,老天爷是不会拆CP的,没听赵桂枝说吗?人家公主是有男朋友的,还一起出车祸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周生生可固执了,“老天爷跟你说了他不拆CP吗?先不说人家不一定就死了,就算真的一起过来了……喏,就像菜花花,她要是打定主意不肯嫁给二狗砸,老天爷能怎么办?” 道理还是有的,毕竟老天爷只是让穿越者中的CP,无论是年岁还是家庭情况、社会地位什么的,尽可能的接近一些。但严格来说,没有一对是绑定的啊! 周生生就没跟钱货郎绑定,况且他俩的身份其实也不是特别搭。 刘童生跟尤桂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二狗子和菜花花就更别提了,他俩是最晚成亲的。 哦不,漏掉了一对。 赵桂枝的亲爸妈! 那俩啊,直到如今都还不曾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只能说老天爷安排了有CP的人都是单身狗,年岁和处境勉强都还算接近,至于你们要不要继续在一起…… 老天爷又不是兼职月老!! 机会给你们了,爱咋咋地! 所以,周生生觉得自家蠢儿子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凑巧的是,公主也是这么想哒~! 其实早在穿越之前,她就已经准备跟男友分手了,没有狗血故事,就是简简单单的,毕业即分手。再说了,虽然那基本上已经是前男友了,但两人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哪怕分手了,她还觉得应该盼人家一点儿好。 她就希望前男友好好活着,犯不着跟着一起殉情。 第173章 赵桂枝他们赶到省城时,公主当然还没到。 人家可是堂堂公主殿下啊!那不得好生安排安排?不过这事儿就不劳烦赵桂枝了,她亲妈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觉得吧……”看着这张灯结彩的盛府大门,赵桂枝可疑的停顿了一下,“公主会懵逼的吧?” 周生生和尤桂花作为家里相对来说还勉强算是跟靠谱站边的人,她俩这一路上都跟赵桂枝凑在一块儿,负责照顾可怜的孕妇。至于尤菜花,她倒也是跟她们几个待在一个车厢里,但她却被隔离在外,还顺便遭遇了一波催生。 此时,几人下了马车,抬头望着盛府门口,周生生首先点头:“像开业仪式。” 尤桂花紧跟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像教育局的领导来学校巡视考察。” 作为边缘人物的尤菜花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然后一拍巴掌:“我觉得应该再请一拨人舞龙舞狮,还有敲锣打鼓。对了,二人转安排上,老年腰鼓队也不能少!” 其余几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齐刷刷说:“放过公主吧!” 公主啊! 听着多么高大上啊! 在古早的穿越流小说里,哪个穿越女不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是公主/宠妃/王妃的?再次也该是个侯府千金或者其他的高门贵女。 从这个方面来看,公主还是很不错的。 但事实上…… 本朝建立到如今,也不过才第二代皇帝而已。况且,建朝跟真正的统一还是有区别的,严格来说,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也不过就是最近这一二十年的样子。换算一下,差不多就是康熙中前期的样子。 想想康熙的公主们,懂了吧? 和亲这事儿吧,往好听的说,那是两国友谊的象征。但说白了,不就是本朝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让公主前往其他国家和亲,以便本朝先苟着猥琐发育? 人家公主已经很惨了,所以真的没必要在欢迎仪式上折腾人家。 然而,她们忘了一个事儿。 没有人能够说服赵桂枝她妈,她爸也不行。假如说,赵桂枝的老外婆还活着,那么兴许是能劝一劝的,可惜老外婆早在他们上辈子就没了,所以…… 盛凌云执意要以最高大上的礼节欢迎公主殿下的到来。 当然,关于接待公主的具体细节,自然是由省城的官府来负责的。但因为公主那边提前跟盛家支会过了,届时她会亲自前往盛家,还点名要见周生生,也就是说,盛家其实是她的其中一站罢了。 这就好比大领导要来巡查,作为其中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搞了个热烈欢迎的仪式,恨不得找一群小学生涂上红脸蛋,拿着捧花排成两列,热情的鼓掌欢迎…… 反正就是挺让人难以忘怀的。 然而,盛凌云没请小学生,在已经知道公主真实身份的前提下,她果断的安排了一个情怀满满的欢迎仪式,还让几个“年轻人”站在盛家的大门口,列队欢迎公主。 所谓的年轻人,二狗子和尤菜花肯定是在内的,谁让他们是底层呢?本来,以赵爸的家庭地位,他也要上场的,但盛凌云嫌弃他太老了。于是,钱货郎顶了上去。 钱货郎:…… 他老妹儿还是跟以前一样虎啊! 周生生差点儿就凉了,但因为她是公主点名要见的人,所以她苟住了。但一般来说,列队欢迎的应该是数量相同的两队人,最好男女比例也一致。如今有了石二苟和尤菜花,又有了钱货郎的加盟,感觉就还差一个了。 赵桂枝清晰的感觉到她妈的眼神从自己脸上飘过,她赶紧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把肚子挺出来。 盛凌云遗憾的叹气道:“土疙瘩你上吧。” “哈?”赵闰土震惊不已,“已经有俩男的了,难道不应该再选个女的吗?我不适合呢!” “你穿女装更不合适呢。”盛凌云一脸的可惜。 这回,赵闰土彻底不敢抗议出声了,他怕他二婶逼他穿上女装出门列队欢迎。 最终四个门童就位了。 作为里面唯一的一位女性,尤菜花还承担了送花的工作,到时候她要一脸热情洋溢的给公主送花。 赵桂枝疑惑的抗议:“这年头能送花吗?” 能倒是能的,但几乎没有人会把花剪下来送的,这年头哪怕互赠菊花都是可以的,前提是以盆栽形式赠送。 文人墨客互赠菊花,是一件雅事。 也因此,到了正日子里,尤菜花捧着一盆据说重金购买的温室菊花,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她是真的没想到啊,有朝一日自己会穿上古装华服,手里拿着的不是仕女团扇也不是精巧的暖手炉,而是一大盆沉甸甸的菊花。 菊花不重,重的是花盆,当然还有花盆里的泥土。 尤菜花绝望极了,她第一次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嫁给二狗子真的是个明智的决定吗?本以为二狗子的大姑姑是家里唯一一个靠谱的人,结果如今瞧着…… 呵,不愧是能生出赵桂枝这种女儿的人! 终于,公主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当初说好的是在府门口列队欢迎的,但实际上却是在二门那边。很简单的道理,公主又怎么会在府门口下车,然后自己走进来呢?事实上,她是先乘坐马车进入到盛宅之中,然后换成轿辇前往二门内。 此时,盛家其他旁系庶出都被盛凌云轰走了,留下的只有盛家的嫡系。 就是盛凌云和盛锦娘。 盛家老太太倒是想出来亲自迎接公主,无奈她的身子骨太差了,去年年末就差点儿没能熬过来,如今却算人还在,但几乎一天到晚都在沉睡,清醒的时间寥寥无几。省城的名医都说了,老太太如今是在熬日子,谁也不知道她哪天就没了。 都这样了,当然不可能来迎接公主。 “来了来了!” 丫鬟一溜儿小跑的过来报讯,几乎下一刻,公主的轿辇就出现在了前方,但比轿辇更为显眼的是旁边的那个彪形大汉。 紧挨着赵桂枝站的周生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过很快,周生生就麻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四人的迎宾队高喊提前彩排好的口号,尤菜花更是赶在公主下轿之前,捧着花冲了上去。 刚下轿就被迎面而来的盆栽菊花唬到的公主:…… 她眼神迷茫的扭头看了一眼身畔的陈仵作,却发现对方比她还要迷茫。 再抬头看笑得满脸灿烂连牙豁子都能看到的尤菜花,公主觉得这么晾着人也不太好,于是她伸手默默的接过了那盆菊花。 尤菜花长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拿手捏了捏胳膊。 哎哟喂,重死她了! 公主:…… 她转身将手里的花交给了陈仵作,后者黑着脸接了过来:“你们这是在玩击鼓传花吗?” 围观的众人恍然大悟,他们就说这一幕咋那么熟悉呢! 身为公主肯定是不能单独出行的,盛家这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丫鬟嬷嬷都赶走。 因此,在这些土著的映衬下,这场欢迎仪式虽然狗血,但好歹顺利的走了下去,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但说真的,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个盆栽菊花,这本身就充满了意外。 第一次的见面大家还是收着的,盛家这边是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安,公主也是走官方礼节,表示了皇室对水泥红砖的欣赏,又让石二苟回头收拾收拾,可以跟她一起上京了,位置都安排好了,是在工部。 石门童,哦不,石二苟大惊失色:“去京城?不去不去,我要跟我媳妇儿待一起!” 公主:…… 这口狗粮也是够实在的。 官方的程序很快就走完了,一行人很快就挪了地方,前往盛家后宅的花厅里,各种琼浆玉液都送上桌,当然少不了省城的地方美食。 像这种场面,倒是不需要赵桂枝出面了。她做的饭菜无非就是素食荤做,或者就是菜式比较新鲜。但盛家不缺这些,为了今个儿招待贵客,更是提前许久就跟省城的数个酒楼借了人。当然,对方也相当乐意将自家的大厨外借,毕竟他们这里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公主可能是他们这辈子遇到最大的贵人了。 试想想,回头就能说他们家的大厨是给公主做过饭菜的,要是某一道菜特别受公主的喜爱,哪怕只是略夸一句,这该是多大的荣耀啊! 然而…… 公主盯着面前的芋泥波波奶茶发起了呆。 很好,她确实没想到这群人能玩得这么嗨。 席间又听说府城那边搞了个游乐场,公主十分得感兴趣,表示可以抽空前往见个世面。 赵桂枝十分心虚的低头嘬了一大口奶茶。 她和尤菜花搞出来的游乐场啊! 糊弄一下古代土著还凑合,但她确实没自信让公主长见识,毕竟那玩意儿简陋到仿佛九十年代初的少年宫。 一直到下午,公主才找着机会唤了周生生和赵桂枝到跟前,表示要她俩带着逛一下盛家园子。 盛·真正的·盛家嫡系唯一的大小姐·锦娘:…… 她不懂,为啥公主要两个压根就没逛过园子的外人陪同呢?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畔的姑姑,盛凌云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而另一边,终于摆脱了身边的人,哪怕仅仅只有一刻钟的自由时间,公主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说:“妈个鸡!装逼烦死了!” 赵桂枝差点儿笑岔了气。 一旁的周生生直接木了,心说公主你这个端庄的形象可算是彻底崩了。 不想,公主还在那边吐槽:“我忒么一个理科生装小仙女已经够惨了,妈个鸡还要嫁人,还要和亲!有种的让我去跟老毛子和亲呢!看我不提前把苏维埃弄出来!” 周生生顿时警觉了:“和亲?和什么亲?阿姨给你说啊,远嫁是大忌,咱们要为以后考虑,你要嫁得太远了,回家一趟都不方便,还有适应气候问题啊、吃的方面啊……” 公主绝望的看着她:“阿姨?” “我是陈梁他妈!” “噢。”公主其实并不知道谁是谁,她只是点名叫了赵桂枝和周生生。事实上,哪怕她亲哥是陈梁的好友,但她本人却跟陈梁并不熟悉。看赵桂枝就知道了,她不也不认识小公爷吗? 知道有这么个人,但确实不熟。 生怕待会儿就被人打扰了,公主语速极快的道:“阿姨啊,我也不想和亲的,可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所以我跟陈梁商量着,要不我索性嫁给他得了,好赖咱们都是生在新种花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儿女!” 赵桂枝抬头望天,今个儿的天气真不错啊,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位公主殿下俨然也是个神经病。 “成啊!”周生生一口答应,“我就怕他孤苦一生,有你陪着就好多了。” “不过我也得说实话,我不喜欢陈梁,反正到目前为止,我俩之间完全没产生爱情,友情培养一下还是可以的。”公主想了想,又道,“为了弥补他,反正这年头是允许男人纳妾的,我的身份摆在这儿,就算他将来喜欢的女子身份高也没啥。” 周生生卡壳了。 赵桂枝赶集接上:“你可放心吧,我表哥没人要。别的不说,就他一手绝交的分尸手艺,就没有哪个女的敢嫁给他。你不嫁他就是孤寡命,你嫁了好歹多个人。” “那就好!” 三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哪怕周生生人是懵的。 她也是没想到,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虎,不过转念一想,估计公主只是单纯想要找个不会干涉她生活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家好大儿确实是挺合适的,毕竟他忙,忙得一天到晚瞧不见人,就算回家也是倒头就睡,哪有工夫去干涉别人。 而且,公主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提前跟陈梁说过的。 在短暂的懵圈之后,周生生满脸的欣慰:“太好了,我家好大儿终于嫁出去了!” 赵桂枝也很高兴:“现在就只剩下我堂哥了……噢,还有我爸。” 怎么说呢?赵桂枝就算成天怼赵闰土,但内心还是希望他抱得美人归的。但如果是她爸的话,那就算了吧。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爸爸了,应该学会自己追老婆。 再说了,一回生二回熟,对吧? ……才怪! 头一次时,赵爸才二十岁,正是颜值的巅峰,恰好盛凌云也是个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谁年轻的时候不是颜狗了?内涵什么的,要是没有颜值,谁在乎你有没有内涵啊? 反正,二十岁的盛凌云就是被赵爸那无敌帅气给俘获了。 而现在,赵爸四十了,哪怕盛凌云跟他差不多的年岁,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任重道远,说的就是赵爸。 可惜,赵桂枝不懂这个,当然就算她懂了也不会帮忙的。 不帮倒忙都是好的了,还指望她帮忙给爸妈牵线搭桥?美得你! 几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下情报,其中的重点当然是如何帮助公主成功实现留在本朝招驸马的心愿。 公主说:“陈梁说他妹鬼主意最多了,尤其擅长缺德冒泡的点子,如果他妹都没法子的话,还可以拜托他妹的堂哥帮忙。” 赵桂枝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真的很难把这话当成夸奖。 “我堂哥是挺缺德的,他简直就是千年竹笋成了精。”赵桂枝选择性的忽略了前半段话,“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他讨论对策,一定让你成功的娶到我表哥!” 自由的时光过得飞快,公主的侍从很快就过来了。 看着公主前一秒还在“妈个鸡”,后一秒就恢复了端庄优雅的人设,赵桂枝觉得吧,活久见这个词说得真好。 至于怎样才能让公主娶到陈梁…… 当天晚上,在听完了赵桂枝的复述后,赵闰土斜着眼一脸不屑的道:“我为什么要帮别人脱单呢?你说,这对我有啥好处?” “你儿子以后叫煤炭吧,或者煤球儿,再不然叫资本家也行。” “我知道你在骂我黑心肝!” 赵桂枝才不怕他:“知道就好,赶紧帮我想。不然的话,我就去找我那二胎妹妹好好聊聊。我跟你说,做媒拉纤的事儿我不擅长,但拆CP,我可拿手了。” 形势比人强,赵闰土不得不选择投降。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她不想去和亲,那么咱们的目的就是让皇帝打消送她去和亲的想法。从父爱下手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再不了解他,也能猜到一个皇帝肯定是以江山为重的。” 以美人为重的也不少,但以女儿为重的,几乎没有。 赵闰土又道:“可以把一个皇帝理解成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为了公司更好的发展,让儿女去联姻也是很正常的事儿。那怎样才能打消这个念头呢?很简单,没人会把一个能力出众的儿女丢出去联姻的。” “咋滴?你还能让她去夺嫡?”赵桂枝目瞪口呆。 “不需要!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比如说她爹是总裁,但她具有极为强的商业嗅觉,那么她爹就不可能丢她出去联姻,因为怕她增强竞争对手的实力。” “可现在是,她爹是个皇帝。” “那更简单了,让她具备发展国家的能力,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文化发展,或者干脆就是……”赵闰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扭头问道,“我记得她是学化学的?” 赵桂枝点点头。 “那不就结了?让她暴露她的天赋能力,化学系不是能制作武器吗?你想想,皇帝得是被驴踢了多少脚,才能放一个具有超大规模杀伤力武器制造天赋的女儿去和亲呢?不是我说,他宁可把太子送去和亲,也舍不得把人形武器送走的!” “有道理。”赵桂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个说法靠谱。 她代入的倒不是什么上市公司的总裁和他的倒霉闺女,她代入的是一国的领导人,和一个专业技能强悍的人才。 确实,哪怕只是被驴踢了一jio,都不至于把顶级人才往国外送。 第174章 赵闰土没办法直接跟公主见面交流,当然赵桂枝也没办法避开其他人,所以她果断的将这个办法告知了她表哥。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只要你们能做到,皇帝就算把太子送去和亲,也不会再打三公主的主意了。”赵桂枝如是说。 陈梁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后才道:“太子说,你们礼貌吗?” 不过,这法子损是损了点儿,但仔细想想还是有道理的。化学系的高材生本身就是个人形武器,事实上哪怕不是刻意为之,化工厂那也是建造在远离闹市区的郊外的,为的就是怕出事。另外,但凡是化工厂,就免不了三天两头的开安全教育,还不是因为这玩意儿太容易出事了吗?饶是如此,国内外出事的也不少。 考虑到实际上的原材料问题,三公主想要搞出大型事故来,估计是不可能的,但小型还是没问题的。 “这事儿还要好好合计合计。”陈梁边点头边道,“效果应该不错,少量的原材料也不难获取,但起码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总不能一上来就搞大爆破。” 赵桂枝听懂了,这是剧情读取? 那有啥啊!现编呗! “简单!你把锅甩到小公爷身上不就结了?反正他从来都不干好事儿,打小就是个祸头子。那既然都这样了,再闯个祸又怎样呢?地方都是现成的,他不是很讨厌他养父母吗?把镇国公府炸上天又怎样呢?” 陈梁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让甄敬业来操作这个事儿?” “我不是化学专业的,所以具体的细则还要你们自个儿决定。但完全可以让公主搞个什么装置,然后送给小公爷。等他把东西带回府上以后,一不小心……” 于是,陈梁也懂了。 最毒妇人心啊! 他老妹儿居然唆使三公主用现代科技谋害小公爷! 赵桂枝看着她表哥突然变脸的模样,意识到这货想岔了:“就不能是公主珍藏的宝贝,被小公爷偷走了吗?” “那他挺有眼光的。” 这话没法聊了。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连背锅的人都找到了,赵桂枝就撂开手不管了。横竖公主回头还要去府城,等她逛完了这一片,把正事儿也给办了,再返程回到京城,估计夏天都该到了。 而另一边,陈梁也没办法随时跟公主私底下碰面,还是隔了几日后,才找到了机会。他都没办法详细的说明,只大概的提了提赵家笋兄妹的想法,重点是利用专业知识提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从而达到不去和亲的目的。 公主听完,两眼放光。 “照这个说法,我完全不用招驸马啊!凭我自己的能耐,我就可以成为现代热武器之母。别的不说,意大利炮总没问题吧?在骑马射箭的年代里,就算是射程不够、威力不大的火炮,应该也足够了。” 所以,要什么驸马呢? 陈梁二度目瞪口呆。 关于用招驸马来拒绝和亲这个想法,陈梁肯定是知道的,事实上包括公主本人、七皇子和小公爷都是知情并极力赞成的,这才会有公主跟周生生主动透露消息的事儿。 想想看,哪怕只是权宜之计,起码成功之后会有个媳妇儿。可眼下…… 果然,妹妹什么的,就没有不坑哥的。 左思右想觉得不对的陈梁,回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妈。周生生气到吐血,到了手的儿媳妇儿啊,就要飞了? 于是,在启程赶往府城的这一天,赵桂枝高高兴兴的坐上马车,结果随即就看到了一脸杀意的大舅妈。 “哎哟喂,是哪个没眼力劲儿的招惹了我们周生生周大姑奶奶?生生丫头啊,别生气,来告诉姐姐……嗷!” 正所谓,求仁得仁,求锤得锤。 搁在赵桂枝身上,那就是求捶得捶了。 一旁的尤桂花露出了吃瓜群众的笑容,忙从带上马车的包裹里拿出瓜子点心,边吃边看戏。 周生生倒是不会卖关子,待马车上路后,她就噼里啪啦语速极快的把事儿都说了。 听到陈梁到了手的儿媳妇都要跑,尤桂花咧开嘴笑了:“别着急嘛,这种事儿急不得,没成就说明缘分没到。” “我祝福你回去就怀孕,两年生三,三年抱五,你儿媳妇儿也跟你一样,祝你不到四十就儿孙满堂!”周生生扭过头就是一通怒怼,然后继续回头跟赵桂枝说刚才的事儿。 尤桂花人都傻了。 仔细品了品周生生那席话,就感觉吧,手里的瓜子它都不香了。 “恶毒的周丫头!”尤桂花狠狠的道。 想想周生生也是真倒霉,变年轻当然是好事儿,可她这一变也未免太年轻了。穿越之前她都退休好几年了,结果一朝穿越,她成了周家才刚及笄的大小姐。哪怕已经过去几年了…… 那她再长大,别人也是啊! 反正照目前看来,也就只有公主跟她差不多大,别人全部比她年岁大。 可问题是,穿越之前她是陈家的大嫂啊!她比赵桂枝她妈还要大了两岁,如今连赵桂枝都比她大了两岁。 年轻了是好事儿,可让一个当惯了长辈的人,乍然变成了全家最小的那个…… 其实也没啥,周生生依旧是周大姑奶奶。 因为急着数落赵桂枝,周生生都没顾得上理会尤桂花,等她直接把赵桂枝说得两眼绕蚊香后,这才侧身伸手抢过了尤桂花手里的瓜子饼干糖块。 呃,就是把她那一包裹的零食都抢走了。 尤桂花气急败坏的说:“你就不能反省反省你自己?还非说是桂枝搅黄了你家好大儿的好事儿,就不能是他咕呱蛙投胎,娶不到媳妇儿?……冷静!你冷静一点!这是我儿媳妇说的!” 好嘛,又是一波拉仇恨。 眼瞅着那俩上辈子的妯娌、这辈子的……随便吧,应该勉强还能算得上是闺蜜,反正这两人是闹上了,赵桂枝也就轻松了。 随即她就想到了:“干嘛非要纠结驸马的事儿?而且我觉得这事儿本来就不靠谱。人家皇帝凭啥把闺女嫁给你家好大儿啊?就因为他擅长解剖尸体?可别闹了,后爹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假如是现代,这事儿还是能成的,毕竟法律保障了每个公民的婚姻自由。 可这年头就没有婚姻自由这个词儿! 况且,那位还是公主,她爹还是能一句话下去就要人命的皇帝! 试想想,先前小公爷求娶公主都没成功,人家好歹是镇国公府的嫡少爷,还是公主的表哥,身份地位总之是不低的。就这样,皇帝也没松口,换成一个仵作……哪怕他是全国最优秀的仵作,成功率也是无限接近于零。 经过了赵桂枝和尤桂花这一路的安慰,成功得到了无数个脑瓜崩儿,以至于这天下车住客栈时,两人都是捂着脑门下来的。 第二天,赵桂枝无论如何也不要跟周生生坐一辆马车,姑奶奶太可怕了,她要跟尤菜花换个座儿。 石二苟绝望的看着她,用口型说不要。 也是哦,回来的路上这俩是在一块儿的。 关键时刻,公主开口了,邀请赵桂枝跟她同坐一辆车。 赵桂枝顶着周生生疯狂暗示的眼神,高高兴兴的坐上了公主的马车。 尽管马车上还有随侍的宫人,但只要上了车,那就一定能找到机会的。果不其然,在快到府城前,公主如愿的打发走了宫人,借口找得特别蹩脚,让人家先行一步,帮她看下居住环境。 好在,公主身边的宫人也习惯了她的做派,况且在快速行驶的马车上,想跳车都不可能,而且马车外面是有护卫骑马同行的,再说就赵桂枝这个顶着大肚子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危险。 等人一走,公主就难掩兴奋之情,压低声音飞快的告诉赵桂枝:“谢谢你给我出的好主意!我已经想过了,我这辈子的亲大舅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不光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他还是个学霸,是当年的二榜进士,文武双修!” 赵桂枝听到这话,第一个想法是,咋不是魔武双修呢? 又听公主继续说:“我大舅那么牛逼,我表哥也可以超级牛逼!我打算搞个爆破装置给我表哥,让他去把镇国公府炸了,实现他打小就想背着炸药包去炸学校的伟大梦想!” 所以……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妈呀,有画面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让他替了你?”看到公主点头,赵桂枝更懵了,因为按照她原先的想法,是让小公爷当个背锅侠,把事情捅出来后,被迫说出公主才是幕后黑手……咳咳,应该是始作俑者,让皇帝知道他这个闺女是个顶级人才,用来和亲不光是可惜,关键是可怕。 可公主仿佛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打算将一切都甩给小公爷? 那她要怎样摆脱和亲呢? 答案是…… “让我表哥再度求娶我啊!反正他也没人要。”公主一脸的理直气壮,“只要他展现出了绝佳的才华,我父皇一定会改主意的。他都舍得拿我去和亲了,换一个天才武器大师,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我大舅太厉害了,身为我大舅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儿子,他突然血脉觉醒也完全说得过去。正好,他一直有个对我一见倾心的人设,完美!” 赵桂枝听她这么一说,又认真的品了品,不得不跟着点头:“完美!” 确实啊,让原本从小住在深宫后院里的公主,突然间觉醒了武器天赋,这的确非常不合理。 尤其公主的身份不一般,她打小就是仆从环绕的,受到的教育也是正规的皇室公主教育,毕竟她出生的时候,整个华朝已经安定下来了,起码北方京城那一片,再没有出现过叛乱暴动。 哪怕太子有什么奇遇都说得过去,毕竟太子今年都三十好几了,年幼时候正值父亲和祖父打天下之际,有什么特殊经历也勉强说得通。 但公主真的不行。 她长到这么大,头一次离开京城呢! 换成小公爷就合适多了,毕竟他是个神经病。 “那你得多给他几样东西,不然回头用完了怎么办?”赵桂枝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紧的,把配方给他就可以了,他又不是傻子。”见赵桂枝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公主解释道,“有些东西搁在咱们上辈子是很容易制作的,只是原材料被管制了,但你应该也看过新闻的,偷盗实验室的东西制造出违禁炸药什么的。国外类似的消息更多,就是因为原材料管控不严格产生的问题。” 赵桂枝恍然大悟,她一直以为国外人才辈出,原来搞了半天,只是因为国家爸爸给力,把危险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公主又道:“再说一开始没必要弄得那么夸张,真把镇国公府炸上天,我母妃会疯的。我觉得吧,可以先从烟花搞起,这玩意儿本来就有,改良配方比自创容易太多了。而且可以弄个花样,直接让我表哥给我来个表白烟花多棒呢!” “对对,烟花就简单多了,我记得以前每到过年前就能看到警察叔叔查封非法制作烟花爆竹的小作坊!还有小作坊突然爆炸的消息呢。” 咦,这么一想,确实挺容易的。 再一想,赵桂枝觉得对自己好一点,毕竟她的化学从来没有及格过,尤其毕业多年之后,她连一个化学公式都记不起来了。 “那可不?反正我表哥见天的闯祸,让他先把国公府炸几次,过过干瘾,然后再推出表白烟花,给我炸几个。这下,全京城都知道他对我爱得深沉,非我不娶。到时候让我哥去父皇跟前仔细说道说道,让父皇知道这个才能有多厉害。”公主还反过来安慰赵桂枝,“放心吧,在我父皇心目中,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位父亲。” 也就是说,只要能确定小公爷确实是个顶尖人才,哪怕公主本人不愿意,皇帝也会赐婚的。 以国家为重嘛! 赵桂枝猛点头:“不过你记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可以这样,你和他婚后,反正你也不差钱,没必要搞别的东西,连管家都可以交给别人来做,又没有公婆妯娌的烦恼,何不跟着他一起学习呢?正好,他的人设是恋爱脑,他把自己所有的才能都教给了你……” “等我遇到真爱的时候,就告诉我父皇,我比我表哥还牛逼?他会的我都会,另外我还会举一反三?棒!这个非常棒!” 这还没结婚呢,先把离婚的借口想好。 而且,这个说法对于公主来说,那叫一个称心如意。她又不是无私奉献的性格,本来就不愿意将自己的功劳给别人,只是考虑到不想远嫁和亲,无奈之下的举动而已。但婚后跟着夫君一起学习,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她完全可以在成就上超越她表哥。 准确的说,那叫踩着小公爷上位。 公主把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赵桂枝连连点头:“我就是嫁人之后,说不想给我夫君丢人,这才自学认字写字。现在没人会怀疑我为什么能阅读和写信,大家只会觉得我是跟二郎学的。” 借口嘛,说得过去就可以了,深究真没必要。 …… 待马车行至赵府后,提前过来的人已经封锁了街道,毕竟赵府论规模还真就不能跟盛家比。就是可怜了对门邻居,被提前通知,最近这段时间不能从正门出入,连边门都不可以,得从后边进出。 但后边的小门是专门让下人走的…… 听起来是很惨,好在对门邻居的家主跟赵闰土关系不错,赵闰土答应到时候带他见见世面,对方也就欣然接受了。 赵桂枝直到快要下马车了,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但可能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吧,她愣是没想起来。又觉得没想起来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随即就抛到脑后了。 倒是公主愉快的跟她约好,明个儿一起去游乐场玩。 “我最遗憾的就是来得太早了,听说年底环球影视城就要开业了,我还托人弄到了内部票,可以提前去玩,结果……唉!运气真不好。”公主遗憾中又带了点儿期待,“听说赵家的游乐场十分得复古怀旧,走的是情怀路线,据说充满了童年回忆,我想那一定很不错。” 赵桂枝:…… 不不不,这两者不是一个概念的。 咱们家的是真·复古怀旧,也确实是充满了童年回忆,毕竟滑滑梯跷跷板碰碰车确实很难不让人想起自己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赵桂枝挣扎了一下,无奈公主这都下了马车,自有宫人将她团团围住,就算再想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又两天后,公主见到了真·复古怀旧·走情怀路线·充满了童年回忆的游乐场。 看着大象滑滑梯,以及旁边的跷跷板,甚至还有疑似小区健身器材的东西时,公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这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样噢。 第175章 公主以为,她的童年是哈利波特是侏罗纪公园,结果笋兄妹却告诉她,她的童年是黑猫警长…… 她人都傻了。 关键时刻,赵桂枝就绷住了,毕竟这个结果是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因此,她只面色平静的对公主耳语道:“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 道理她都懂,可问题是,她一个公主咋去玩滑滑梯呢?哪怕今个儿为了恭迎她的大驾光临,整个游乐场包括美食街以及周边文创用品商店等等,赵家所有的产业都为她停业一天。 然而,她还是十动然拒。 她说:“让你妹妹替我玩儿吧。” 这话就比较叫人费解了,赵桂枝寻思着,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似的,敢于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她确定她爸妈没生二胎。 等等,二胎? 赵桂枝果断的将目光投向了盛二胎:“小哭包你听见没?公主让你去玩!” 盛锦娘一脸的茫然,关键在于她刚才听到了公主的话,她茫然的点在于,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赵桂枝的妹妹了? “你比我小,所以你就是我妹妹。当然,要是你跟我哥的好事儿真成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喊你嫂子的。”赵桂枝举手发誓,横竖叫嫂子也不妨碍她欺负盛二胎。 “……你坏!”盛锦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虽然在场的确实也没有外人,但公主在场啊! 一旁作陪的江幼娘忙出言安抚她:“别气别气,我跟你一块儿去。” 公主点头道:“对呀,我说的就是你啊!桂枝,她不是你妹妹吗?” 赵桂枝倒是没反驳:“是是,不过周生生也是我妹妹啊,干妹子!幼娘,生生那丫头呢?” 江幼娘苦着脸看向她:“二嫂,你不能仗着你怀孕了就疯狂作死,你这迟早是要生的,回头周大姑奶奶一定会揍你的。”顿了顿,她又道,“要不你还是继续欺负菜花花吧,欺负我也没事儿。” “欺负你俩有啥意思?丁点儿成就感都没有。”赵桂枝不屑一顾,还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盛锦娘,“算了,我去找生生那丫头。” 幼娘能怎么办呢?就算她比起两年前那个被困在乡下地头,丁点儿见识全无的小丫头要好太多了,可她依然不是赵桂枝的对手。 主要是犯不上啊! 迟疑了一瞬,幼娘颤颤巍巍的跟公主道了饶,然后拽着盛锦娘跑了。 公主:…… 她需要来一杯82年的奶茶冷静一下。 最终,公主品尝了新品奶茶,也吃了游乐场专供的雪糕和冰激凌,目睹了被赶鸭子上架的周生生带着一脸绝望玩了滑滑梯和碰碰车,甚至她还欣赏了老年腰鼓队的精彩表演。 说真的,当《好日子》的音乐突然响起的时候,饶是她已经经过了足足三年的宫廷礼仪培训,在那一瞬间,烙刻在DNA上的基因记忆差点儿被唤醒。 幸好,她最终忍住了。 “那首歌听起来不错,感觉喜气洋洋的。”公主一脸严肃的发表意见,“可惜我哥正月里就成亲了,不然倒是可以在他的喜宴上奏响这一曲。” 等等?! 在七皇子大婚的仪式上,奏响好日子? 你咋不干脆在你爹的登基大典上,直接奏响国际歌呢? 赵闰土听到后,居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满脸真诚的建议道:“公主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在您自个儿的婚宴上奏响这一曲。” 公主:…… 我有病??? 要不是宫廷礼仪训练实在是太到位了,她真的会骂骂咧咧的。 而赵闰土,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将曲谱敬献了上去,还表示有需要,他这边可以提供培训服务。另外,除了婚宴之外,像逢年过节,也挺适合奏响这首曲子的。 赵闰土说这番话的时候,怎一个诚恳了得。不知情的人还真就认为他是好意,但公主会信吗? 信了你个邪! 但曲谱还是要收下的,坑自己是不可能的,但坑别人就无所谓了。反正收了也不会有损失,抱着这样的心态,公主做出了让她能后悔几辈子的决定。 …… 愉快的时光是短暂的,这不是说公主很快就启程回去了,而是她来这里是办正事儿的,留给玩乐的时间还是比较少的。 接下来的行程里,她视察了已经焕然一新的水泥厂,就为了她来视察,赵闰土提前让人将水泥厂里外都清扫了一遍,争取没有一点儿尘土。 用赵桂枝的话来说,这才是真的公主来考察。 最关键的是,这个公主还不是傻子,她居然真的能看懂。 “我现在很怀疑,二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不是说隔行如隔山吗?她是做了很多功课才能看懂,还是本身就能看懂?”赵桂枝问道。 她其实问的是陈梁,但回答的却是赵闰土。 “怎么你对于二狗的智商还抱有希望?那你还不如将希望寄托在羊驼身上呢!” 陈梁听不下去了,二狗再傻那也是他堂弟啊! 他刚要开口反驳时,却听赵闰土又道:“他们还打算让二狗去京城?不怕他搞出大事儿来?要不咱们跟着一道儿去吧?” “……这个可以有。”陈梁临时改了口,“我发现这年头交通太不方便了,南北商道也确实没有完全打通。赵泥巴你可以这样,先从物流做起。” 赵闰土拒绝:“除非国道建造完成,不然我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倒是赵桂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京城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学校啊?” 这话当然又是问陈梁,但回答的还是赵闰土:“那不然呢?……不是,妹子啊,对你亲生的孩子好一点,不要学海淀区的家长鸡娃,没必要啊!” “我想的是,你可以跟京城的名校合作啊!日禄题库是一个系列,那其他呢?你完全可以做成无数个系列,让广大学子们按需购买,给他们制造一个充满了书香墨香的美好童年。” 说这话时,赵桂枝一手扶着腰,一手还抚着肚子呢,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陈梁:…… 赵闰土:…… 能把这么凑不要脸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还真是不少见呢。 但确实挺有道理的。 多数人其实都是迷信大城市的,赵闰土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从京市沪市来的东西,那都是最好的。哪怕只是糖果,但凡冠上了大城市的名字,仿佛就一下子身价倍增了。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如今。 日禄题库本身就是借了日禄书院的名气,那么其他的书院呢?九州大地如此广阔,各类名校更是多如牛毛。甚至都不用费劲儿跟每个学校合作,如果他们能把买卖做到京城的话,只需要每年等待会试放榜,跟进士、同进士合作就成了。 谁还没个作品呢? 将作品收集起来,出版成专属的作品集,这个诱惑放在他们上辈子,还是能吸引不少人。试想想,自己写的文章诗篇变成了印刷字,那种成就感,多半人都是拒绝不了的。 尤其是读书人!! 哪怕不是科举年,京城里的文人墨客也没有少过。他们还认识七皇子,让七皇子出书也不错啊!君不见日不落帝国的秃头王子都开始去别国出书割韭菜了吗? 一瞬间,赵闰土想了很多很多。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赵桂枝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赵闰土,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每次她哥的脸上露出了这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时,就代表这厮正在憋着坏呢! “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赵闰土气道,“我只是在完善你出的主意!” “那不就是憋着坏吗?” 啊这…… 那你都这么说了,咱也没办法了。 参观完水泥厂,那还得去看水泥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 当然,商业街还是算了吧,那边人来人往的,而且也不止他一家的产业,封锁街道的影响就太大了。 于是,他们带公主去了日禄书院。 今年是科举年的第二年,此时会试殿试应该都已经结束了,而对于那些并不曾考上举人的读书人来说,休息两日完全没有任何影响,毕竟如今距离下次科举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郭山长亲自出来迎接,还有数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作陪,与此同时,公主还去参观了女子学堂,这也是唯一一个没被影响但实际上还是受到了影响的学堂。 总之,书院一日行非常得顺利,周生生还提前让人蹲守在书院的角角落落,带着画具现场作画。不要求什么意境什么灵气,只要求写实,明白C位是谁,然后将公主参观书院一日行的场景画下来。 这就是现成的广告啊! 回头她完全可以把那些已经参观过日禄书院的少爷小姐再度忽悠过来,毕竟连公主都来参观过了,这就说明…… 啥都说明不了,毕竟公主也不是凭借自己的才能当上公主的,她就是投胎技能满格而已。可就算这样,相信还是会有很多人上当的。 名人效应啊,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免不了,更别提古代的土著们了。 这还不算,公主来府城这一趟,简直是专门为了带货来的。 公主去过游乐场,哪怕这个游乐场她完全看不上,那她也去了啊!你说她完全没玩?外人咋知道呢?况且,她还喝了奶茶吃了甜点,还有雪糕冰激凌等等,这些都是可以标注出来的,甚至还可以直接搞一个公主游乐场套餐,走过她走过的路,玩一把她玩过的游乐设施,吃一遍她吃过的所有食物。 周边文创用品更是受益匪浅,都不用周生生直接送,哪个小姑娘能抵抗得了手账诱惑呢? 精美的笔记本、好看的彩色笔、各种颜色造型的胶带…… 咱用不用是一回事儿,但必须买买买! 当然,公主还是有特权的,比如说,不用花钱就能获得一堆精美小礼品。 赵闰土不禁感叹,这就是品牌大使啊! “我不做水泥的广告。”公主又不傻,她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无所谓吧,毕竟奶茶很好喝,她要了一些配方回去,打算回宫后让所有人跟她一起胖。 代言吃喝玩乐是无所谓的,但代言水泥就不必了。 “那红砖呢?” 公主愣住了。 赵家郊外的庄子,原先就是水泥红砖厂。只是因为这年头青砖更流行,红砖其实并不比青砖好,唯一的优势就是造价便宜。但想要造价便宜,那就必须大量生产,用巨大的产量来平摊成本。 可现实情况却是讲究的人都习惯了用青砖来造房子,也就是府城里最为常见的青砖瓦房。不讲究的人…… 大坳子村那一带,起码九成人家住的是泥墙稻草顶的屋子。 这咋整呢? 红砖再便宜,那还能跟不要钱的土坯比吗? 但如果是京城就不一样了,虽然京城也有穷人,但总归有不少小康人家吧。最重要的是,假如能将红砖厂搬到京城的话,甚至只是借一下名头,那么赵家红砖,就成了从京城来的好东西了。 水泥不同,这个是无可代替的,但红砖本身就有诸多竞争对手。 赵闰土满脸期待的看着公主:“水泥不用你代言,但你可以代言红砖吗?” 公主已经听傻了。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站在台上,冲着前方并不存在的观众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温柔的说…… 赵氏红砖,以内养外,补血养颜,细腻红润有光泽~ 公主垮了脸。 她说:“你就不能找甄敬业?你就不觉得他跟红砖配一脸吗?” 赵闰土被说服了。 好像也是哟,让公主代言水泥红砖确实听着不太靠谱,主要是气质上不搭。但小公爷就不同了,脑补一下,他露出了龙王般的邪魅咧嘴笑,然后突然从背后掏出了一块红砖! 也不对,他们家是卖建筑材料的,换一个。 好像可以让小公爷带着民工帽,穿着民工服,蹲在地上砌墙,一块红砖抹一层水泥,很快一堵墙就砌好了,屹立不倒呢! 计划通√ 可怜的小公爷还不知道自己又要被迫害了,但没关系,他迟早会知道的。 …… 在府城浪了一个月后,公主终于要启程了。 她两眼泪涟涟的挥别了赵桂枝一行人:“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京城做外卖生意啊?奶茶太好吃了,蛋糕也很好吃。” “方子都给你了。” “自家做的,跟外面买的,那味道能一样吗?”公主最终还是挥别告别,当然不忘叮嘱他们,要是来京城记得告诉她。 赵桂枝一行人一直将她送出城外,公主也不是立刻离开府城,她还要再去省城那边,陈梁和赵闰土等人还是会陪同的,陈梁更是到时候要一起回京城。 不过,几个女眷还是留下了,让人倍感刺激的是,尤菜花怀孕了。 她在意识到自己怀孕后,还特地让大夫确认了一下,然后第一个告诉了她亲爱的姐姐。 尤桂花瞬间热泪盈眶,哭得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了。 “我都想好了,我的孩子以后跟着羊驼叫。”尤菜花是属于那种,孩子不来她也不急,来了也坦然接受的人。 “不用跟着羊驼叫了,我们家跟你没关系。”尤桂花太感动了,一想到上辈子的儿媳妇、这辈子的亲妹妹要生娃了,她很难不感到绝望。 “那可不行,必须跟着羊驼叫!名字我都想好了。” 虽然知道不问更好,但这事儿谁能忍住呢?反正尤桂花问了,然后她就知道,果然还是别问比较好,对所有人都好。 所谓的名字跟着羊驼叫,指的是…… “要是男孩儿就叫喜羊羊,女孩儿就叫美羊羊,以后我要是再生二胎三胎,就挨着往下叫。” 尤桂花露出了随时随地都能撒手人寰一般的欣慰表情。 也因为她临时查出有孕了,索性就没在送行的队伍里。尤桂花也不在,她说她太感动了,也因此需要点儿时间冷静一下。 于是,送行的人也就是赵桂枝、周生生,还有送盛锦娘离开的幼娘。 值得一提的是,等目送公主一行人远离后,她们重新坐上马车准备返回赵府,却在进入了府城后没多久,就被人拦下来了。 有人在外头大声逼逼,说要见周生生,还说是自己是她爹。 赵桂枝当场震惊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作死了,仗着怀孕以及亲妈不会真的见死不救,整日里就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可饶是如此,她最多也就是声称自己是周生生的姐姐,别的她就不敢了。 那姐姐跟爸爸能比吗? 这一刻,赵桂枝连对方的墓碑模样都想好了。 周生生更是瞬间怒气值爆棚,当下就走出马车:“哪个王八犊子敢占老娘的便宜?我是你爹!有话跪下说……呃。” 就算关系不好,就算有阵子没见过了,就算…… 但周老爷又不是“女大十八变”里的女的,他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别说才一年多没见面,就算隔了三五七年的,想要认出他来,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周生生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就尴尬了? 还好,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周生生只愣了一秒就回过神来了:“看着挺眼熟的,你不是那个……我娘招赘上门、又因为还宗自请下堂的弃夫?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儿?是你后娶的婆娘又没钱买胭脂水粉了,还是你闺女嫁妆不够嫁不出去,或者干脆就是你儿子吃喝嫖赌钱不够?需要多少,说个数!” 周老爷一口血哽在了嗓子眼里,他盘算了多日,当然也在府城滞留了多日,偏偏周生生那丫头行踪诡异,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堵着了她,结果一张嘴…… 听听,她说的这是啥! 赵桂枝占据最佳位置,吃那第一手新鲜出炉的瓜,还不忘抓了一把瓜子分给已经傻眼了的幼娘。 就听周生生又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你也陪了我娘两年光景,就算是自请下堂的弃夫,只要条件不过分,我还是可以满足你的。咱们家可不像那些去母留子的缺德人家,当初聘礼也让你带回去了,每年还有钱米给你,怎么着也够了。不过,你到底又娶了婆娘生了儿子女儿……行吧,多少钱,说个数。” 周老爷这会儿已经被气到两眼翻白了。 还好,他的继室心理素质比他强,当下抢着说:“大姑娘说这话可诛心了,老爷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能如此对他?” “谁家弃夫再娶后,还要前头的闺女养的?你去问问官老爷,那些被夫家休弃的女人,回娘家改嫁后,是不是要带着后嫁的男人和后头生的儿女,一起去前头那家要吃要喝的?要是官老爷支持,我一定养你们!” “老爷没被休弃!”继室急了,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周生生就等着她这话呢。 “哎哟,这话可是你说的,来人呢,绑去官衙门,有人犯了通奸之罪!我要告官府!” “他是你爹啊!”继室又气又急,想不明白这里头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年头男女的差距特别大,若是已婚男子在外头置了外室,那就是个小问题,甚至直接将人带回家里,都是可以的。当然,本朝关于这方面的规矩也是有的,对于妾室的数量也是做了规定的。 但问题是,没人逼你纳妾呢,立了纳妾文书的妾室数量是有规定的,但通房丫鬟的数量却没人管。 反正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可反过来说,假如是女子在婚内出轨,那基本上就是浸猪笼的结局了。府城这边没那么夸张,也不允许出现私刑,但若是送去官衙门,却是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正常来说时这样的,但周生生的亲娘是招的赘婿。 所以就要反过来啦! 周老爷气到了顶点,反而冷静了下来:“要去官衙门是吧?行!” 子告父是重罪,他不信这个闺女敢这么做。 然后他就知道了,他闺女是个神经病。 说走咱就走,谁怂谁是狗! 好家伙,马车没回赵府,直接就去了官衙门。 赵家出行当时不止一辆马车,就有下人让赵桂枝换辆车先回家,可她不。去官衙门吃瓜可稀罕着呢,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呢。 就连幼娘,本来是有些畏惧的,这是出于普通小老百姓对官府的敬畏。可她瞅着周生生那自信心爆棚的模样,再看赵桂枝一脸跃跃欲试的经典吃瓜表情,她突然就淡定了。 去!这个必须去! 于是,她们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官衙门。 这下轮到周老爷傻眼了。 自然,赵家的下人急匆匆的回府找人去了,可赵闰土是跟着公主一行人离开府城的。好在,府里还有个赵爸。 赵爸一听闺女往官衙门去了,当下就非常兴奋,表情他长那么大,连法院都没过去,居然有机会见识一下古代的官衙门? 好嘞,走! 另一边,得知周老爷被带去了官府,跟他同行的两位孝义镇富商也傻了。缓过来之后,忙收拾一下赶了过去。 他们特别赶来府城,是为了跟周生生交好,可不是为了跟她交恶的。 就感觉吧,有必要的话他们可以帮忙提供证词。 其实这事儿很好解决,周老爷的赘婿身份是个大问题。假如他是正常的娶妻生女,那么在妻子过世之后,再续弦一个,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哪怕妻子还在世,纳个妾或者在外头再安个家,问题也不大,起码只是道德上的瑕疵,跟律法没关系。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是赘婿,还赖在周家娶了续弦还生了孩子,这是什么性质? 性转一下,就是某家的当家过世了,主母又招赘了一个男的,住前夫的宅子花前夫的银子打前夫的孩子。 那谁能忍?! 本来这种案子都不需要官老爷出面,随便哪个师爷都可以。可谁让前两天周生生才跟着公主一行人去过府城衙门呢?她是那种典型的社交牛逼症,直接就在官衙门上下刷了脸。 考虑到公主只是去省城了,人家还没回京城呢,况且就算公主回京城好了,赵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还有个省城的盛家当靠山,听说人家赵家家主跟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关系也不错…… 虽然这世上确实是有刚正不阿的好官,但更多的还是会权衡利弊的。 府城这位大人还真不能说他不好,他也是有底线的,假如让他为了攀附权贵而冤枉好人,那是不可能的。但眼前这个案子吧,他是既可以维护公理,又能跟贵人们交好。 很棒! 完全没有选择困难呢! 甚至官老爷还给了周老爷两个选择。 考虑到周老爷是个不学无术肚子里丁点儿墨汁都没有的粗鲁乡下人,这事儿可能是因为他没文化才犯的事儿,所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要么带着续弦和两个孩子离开周家,允许他带走当初的聘礼,和这些年攒下的私房,过错既往不咎。 要么他休掉续弦,当然孩子还在可以留下的,拖油瓶在民间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无法继承家业而已。 周老爷傻了。 当然他的继室比他受到的刺激还要大,而之后被孝义镇另外两个富商带过来的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傻眼。 其实也不算小孩子了。 周生生今年都二十岁了,她妹妹比她小了三岁,由此可见她爹续弦有多早。当然她弟弟年岁还小,可也有十岁了。 十几岁搁在他们上辈子确实是个孩子,但放在这年头真不算。十岁的男孩儿,搁在这年头都能顶门立户了。像江大郎,当初就是七八岁跟着江父下地劳作,十岁就跟着一起去码头上打零工了。 还不只是穷人家,赵闰土就是十岁扛起了家业的。 当然,甭管怎么样这些事情都是大人做的,祸不及子女,周生生甚至大方的表示,可以让她的弟妹留在周家长大,吃喝用度全都跟以前一样。等她妹妹出嫁了,她还能给一份嫁妆,弟弟要想读书,也可以出束脩钱。 其他人纷纷赞叹,毕竟代入一下自己,他们做不到那么大方的。 “两千两银子。”周老爷意识到大势已去,索性开了价,“你给我两千两银子,从此我们父女俩恩断义绝,我会带着我的妻儿离开周家的。” 周遭一片哗然。 这个数目着实有些吓人了。 要知道,哪怕是在府城这边,普通老百姓家里,按照一家五六口人来计算,一年的花费可能都不会超过三两银子。像周生生之前置办的小宅子,也不过才五百两,可这是在府城啊! 两千两银子意味着,按照府城的生活水平来算,他们一家人能活六百六十六年。哪怕一年花费十两银子,那也能活二百年呢! 当然,周老爷是留了空间让周生生还价的,事已至此,他也意识到不可能顺利的拿到这笔安家费的。 哪知周生生却扭头问:“府城先前有先例吗?我是说,大户人家休妻之后给多少钱?” 给多少钱也不可能给两千两银子的…… 不是说府城的富贵人家太抠门,而是真正的高门大户是要脸的,不存在这种事情。一般的小门小户也没这个钱,说白了,这年头休妻是个罕见事儿,哪怕有先例,也不过是允许拿走嫁妆和聘礼,以及进门多年的私房。 周生生这话的关键点不是先例,而是她很有可能会创造先例! 诚然,这年头的离婚率确实很低,但很低不代表没有。况且谁也不能保证,将来自己或者儿孙不摊上这种事儿。 试想想,周家要是出了两千两,那以后呢?周家甚至在府城连前百名的富商都算不上,那岂不是说另外那些人家还要出的更多? 出多了心疼,出少了被人骂抠门,关键是这一切明明就是可以避免的啊! 多数人都不觉得自己或者儿孙会去当赘婿,他们又没有想过让自家闺女干这种事儿,所以结果就是必然的。 在师爷的调解下,周生生同意出二百两银子了结此事,但前提是,当场出具断绝关系的文书,并由官老爷做见证。 周老爷肯定是不愿意的,但眼下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很多事情,只要没撕破脸,一切都好说的。 可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他不可能再跟以前那样了。况且,孝义镇的另两家家主还在场呢,都不用思考,就能猜到那两只老狗一定会将这事儿回去叨叨开的。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要么收下二百两银子,当然也要签下断绝文书,要么就灰溜溜的回去?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正义凛然的拒绝周生生的施舍,继而愤怒的拂袖离开! ……那是不可能的。 二百两银子也不少了! 普通的田产才三五两银子,取个中间数,算四两银子一亩地好了,二百两银子能买五十亩地啊! 江家在大坳子村有十几亩地,就养得活一大家子的人,还能供出好几个读书人。五十亩地搁在乡下地头,那是实打实的小地主了。 周老爷快速的盘算着,他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私房,毕竟在周生生突然疯球之前,她是完全不管事儿的。甚至不光是他,连他的继室都攒下了一笔厚厚的私房钱,别的不说,光是金银首饰就有不少呢。 还有他的闺女和儿子。 这年头给自家闺女准备的嫁妆,那都是从女儿落地就开始攒的,每年添置一些东西,到了及笄之时,差不多就备齐了。 至于儿子,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儿,养得那叫一个惊细,房里的好东西自然不少。而且他儿子是在念书的,笔墨纸砚用的都是上等好物,还买了不少书籍。 再就是,周家老宅里的值钱东西还是不少的,到时候多抠一些下来,再拿私房钱盖一座大宅子,用周生生给的钱置办田产,其实日子还是好过的。 这么一盘算,算上现银二百两,还有家中几人的私房,差不多能凑个五百两银子了。 别看这个数目仿佛也不是很大,那是因为…… 周老爷没想到自己有被赶出去的一天。 他想不到的啊! 早在周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后,他就认为周家的钱都是他的了。像之前的酒楼饭馆,就是他折腾出来的。都认为是自己的了,那干嘛还要费心攒私房呢? 这些私房钱,是他无意识攒下来的。甚至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在周生生突然疯球的这两三年时间里攒的。 但周生生疯球后,周家上下都跟着变得奇奇怪怪的,他也不敢太过分。 总之,要是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积攒私房钱……啊呸!他一定把周生生这个臭丫头溺死在尿盆里!! 得亏周生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然别说二百两银子了,二百文钱都没有。 最终,两人在官老爷以及其他人的见证下,签订了断绝关系的文书。 周生生随身肯定没有那么多钱的,哪知这时就有人站了出来,爽气的掏了二百两银子:“我借给你!” 虽然不知道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憨憨,但周生生急于了结此事,况且她已经让人回去拿钱了,索性也就没客气,接过银票给了周老爷。 幼娘戳了戳赵桂枝:“那人是二哥的朋友。” 正在思考那人为啥那么眼熟的赵桂枝,听了这话后恍然大悟:“对哦,郭十六郎啊!他为啥那么有钱?” 随身携带二百两银票巨款的人,可真不多见呢。 好在,郭十六郎很快就为她们解了惑,说自己本来就是拿钱去找赵家主下单的,那二百两银子是为了采购水泥。 然后他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我已经付账了,你们要接单。” 赵桂枝简直不敢相信,她哥的水泥卖得那么贵吗?而且听这位的意思,仿佛下单还需要抢?但赵家跟日禄书院本来就是合作方啊,按说不得给点儿方便?优惠别想了,插队还是可以的。 郭十六郎见她们不吭声,当下叹气道:“唉,要是不行就算了,只是我父亲行动不便,偶尔天气好时,想去园子里走走,却经常因为路面不平整而放弃。” 赵桂枝无语凝噎。 说小哥你别装了,大户人家的园子哪个不是铺了青砖或者石子路的?虽然确实没有水泥地面平整,但也没那么离谱吧? 一旁的幼娘却信以为真,开口帮着说话:“二嫂,你就让赵爸爸卖给他吧,反正他又不是不付钱。不行的话,回头我自个儿去求爸爸。” 赵桂枝终于体会到了刚才周老爷的心梗滋味。 孩子都是一张白纸啊,学坏了就是大人的错啊!瞧瞧她家天真可爱的小幼娘,都被忽悠成啥样儿了! “成,我知道了。”周生生先答应了下来,她比赵桂枝知道得还要更多一些,毕竟赵闰土不可能去奴役怀孕的妹妹,但他会把钱货郎当成驴子使唤。 因此,周生生知道赵闰土最近买下了水泥厂附近的一大块荒地。那地除了不长庄稼外,也没啥别的缺点了,最大的优点当然是便宜。 买下荒地后,下一步大概就是扩建厂房、增加产量了。 所以不久的将来,水泥产量一定会暴增的。当然,销售渠道也会增加,因此还真就说不好市场的供需能不能平衡。 但开个后门让合作方插队购买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孝义镇的另两家家主过来找周生生,先简单的说了一下前头的事儿,又委婉的提醒周生生,最好提前做准备,免得家里被搬空了。 周生生还真没想到,主要是她本人虽然是个黑心鬼,但她不缺德。 当下,她一拍脑袋:“我这就让我男人带上断绝关系的文书回去一趟。都没关系了,他们就不用再进我周家的门了。” 其他人还没什么想法,赵桂枝却是难得的有了恻隐之心。 钱货郎啊! 她亲大舅啊! 那可是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赵桂枝只能给周老爷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祝他身体健康。 第176章 稍晚一步得知消息的钱货郎,欣然接受了这一光荣而又伟大的使命。 他还庆幸呢,得亏他没跟着一起去省城,不然这个家里还能依靠谁呢?靠谱的都离开了,甚至连二狗子这种极为不靠谱的都不在,剩下的不是妇道人家,就是傻子了。 赵爸斜眼看着他。 假如眼神能够杀死人,那么此时的钱货郎身上一定已经不知道被杀死多少回了。 可惜,除了用杀气腾腾的眼神来表现不满之外,赵爸并没有其他的举动。甚至他觉得大舅哥跑了就跑了吧,还挺好的,起码没人再跑来他跟前碍眼,并在他耳边叨叨着距离下一次乡试还有多少多少日子了。 请问距离乡试还有多久,跟他有关系吗?他又不是秀才! 然而,还是那句话,赵爸敢怒不敢言。 没过几日,钱货郎飘然离去。 他还是跟着赵家的商队走的,横竖隔三差五就要往各个县城去。当然,赵家的商队已经不会特地往孝义镇去了,自打周生生将家当处理掉之后,连书铺都转手了,倒是给赵家省事儿了。而那个书铺,如今倒也仍在营业,除了售卖赵家的教辅书之外,还兼卖各种科举用具等等,只是进货多了一步,要定时往县城去拉货而已。 而钱货郎这一趟回去,却没捎带上任何人。 孝义镇另外两家的家主,特地大老远的跑了这么一趟,怎么可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办妥的情况下,就直接打道回府呢?更别提他们还在府城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们决定找机会跟周大姑奶奶好好聊一聊,看能不能开拓一下其他的事业。别的不说,那天在官衙门,听那个读书人提到的水泥…… 水泥是什么东西? 两人私底下商量了一下,毕竟这个名字还是挺直白的。水泥水泥,这又是水又是泥的,如今的读书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是府城最新的潮流时尚? 尽管商量到最后,他俩也没弄懂水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出于生意人的敏感,他俩还是决定跟风。 很明显那个读书人身上的穿着打扮很是不一般,连这种人都喜欢的,还愿意出二百两银子买水泥,甚至愿意先付款再发货,可想而知,这种名为水泥的东西,一定是个好物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俩又凑到了周生生跟前。 周生生本来是不想搭理这两人的,但有个问题,假如她一口回绝的话,那么这俩失去了希望,留在府城又没有其他的门路了,多待一天就是多花一天的钱。既如此,他俩肯定会选择立刻回镇上的。 这两人走不走的,跟她是没有关系,可这俩一走,周老爷一家四口不得立马跟上? 那可不行,她还没把消息告诉钱货郎呢。 可要说两边谈合作,那确实是不太实际的,主要是档次差得太多了。甚至于,哪怕是如今的周生生好了,她也没资格跟赵闰土坐下来平等的谈生意。要说当个下游销售商倒是可以的,但合作? 合作的首要条件就是实力相当啊! 假如差距太大了,那就不是合作了,那叫扶贫。 很显然,赵闰土确实是在扶贫。又或者说,他对周家祖业能给他带来的利润是完全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周生生这个人。等于说,周生生是以人才入股的。 但孝义镇的另外两家…… 不是周生生看不起他们——好吧,那确实是看不起——两边真没什么好谈的。 索性,周生生让他们参加了府城两日游。 参观地方包括但不限于赵家那些铺设了水泥地的商铺、游乐场、美食街、城郊的水泥厂部分区域等等。 一直到钱货郎从府城出发后,周生生才亲自见了他们。在这之前的两日游,都是由其他人带领的。 再看到他俩时,两人已经傻了。 府城果然不一般! “你俩想好联手了吗?”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周生生也略微的思考了一下跟他们的合作方案,但好像只有一个办法,“如果你俩能合作,倒是可以将孝义镇的那条主要的商业街进行大改造。我呢,可以为你们提供水泥原材料,当然这些可以不收钱,但必须给我三股分红。” 什么都不管,直接收取三成分红,周生生啊,终于也成为了她最讨厌的那种黑心资本家。 但两人却猛点头。 在这两天里,他俩终于弄清楚了之前那位在官府里见过的郭十六郎是什么人了。确实不是一般的读书人,郭家、日禄书院,那是在府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假如连这样的人都要找周生生帮忙才能弄到水泥,他们是何德何能才能摊上这种好事儿呢! 然而事实上…… 赵闰土没那么不要脸,他这人确实是个生意人,但他一贯都对员工和合作伙伴很好的,再说人家日禄书院也不是不给钱。 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首先,日禄书院所有的室内以及部分室外场地,都由赵家出一切材料和人工费,铺设了水泥地。时间还是在去年年末一直到年初才弄好,因为日禄书院过年是放长假的,完全没必要像当初赵家那么着急,这才会一直拖到正月过了元宵才弄好。 天知道当那些完全不知情的先生和学生回来时,看到这一幕有多震惊。 其次,郭家自个儿的祖宅部分,这些赵闰土也让人去弄了,时间要更晚一些,郭家人还不敢催,差不多一直陆陆续续的折腾到上个月月底才办完。 这一部分是要收费的,材料可以走出厂价,人工费是由郭家给的。另外,做工期间郭家为那些工人包吃包住。 所以问题来了,郭十六郎这是在干啥呢? 答案很简单。 谁还没个亲朋好友呢? 郭家是上百年不曾分家了,但还有其他的亲戚,比如姻亲之类的。再就是,郭十六郎还有同窗好友,能读得起日禄书院的,多半都是非富即贵的。当然像官衙门那边,赵闰土早就派人接洽过了,但府城多少人呢,都知道赵家免费给日禄书院铺设了水泥地,不得求到郭家头上来? 当然,没人敢直接跑去郭山长跟前,但大家都敢去郭十六郎面前说。 如今的水泥厂正在扩建中,等产量完全提高后,再购买就很容易了。但这么一来,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水泥啊! 这可是这个夏天最火热的东西,绝对的C位主角! 在了解到了郭十六郎那边的情况后,周生生也帮他安排了。卖给谁不是卖呢?况且他们现在只有厂子,没有实体店,确实销售要靠口口相传。 说到没有实体店这个事儿,赵家有很多铺子,就算租赁出去了不少,留在自家手里的也还是有很多,随便收回来一家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用了。 但有个问题…… 亲,您见过卖水泥的实体店吗? 但凡是硬装用的材料,搁在他们上辈子都是要去建材市场里批发的。当然某宝也行,但这个现实吗? 而建材市场又是出了名的脏乱差,甭管什么东西,往那边一搁…… 好家伙,瞬间身价暴跌! 可现实的情况是,水泥确实没办法做成高大上的商品,哪怕装修的再好,门口搁俩水泥袋子,里头堆个小山一样的水泥袋子,再来各种工具? 要知道,赵家的店铺几乎都是在繁华的商业街。周围不是绸缎铺子就是高档酒楼,还有银楼古董铺。 赵闰土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在闹市开一家卖水泥的店铺,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牙疼。 万幸的是,前期赵家铺子的宣传广告做得相当不错。尤其那些铺子本身就是对外营业的,直到如今,每天还是会有不少人去铺子里看西洋镜。 你看,正常来购物的人是眼神平视前方的,而但凡发现某些从一进门就低着头仿佛在地上找金子一样的人,那就是从外头赶来凑热闹的。 更巧合的是,本来要是赵闰土开了水泥店铺,可能大家也就不稀罕了,因为你都开店出售了,是不是代表但凡来个人给了钱就能弄到手了?那还有啥稀罕的! 可正因为赵闰土怎么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在闹市街上开这么个玩意儿,阴差阳错的反而给水泥变相得涨了身价。 还有郭十六郎弄得那一出…… 反正在如今的府城上流社会里,就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只有跟赵闰土关系极好的人,才能弄到一小袋水泥。 甚至于,这些富贵人家在各家的宴请上碰面后,互相之间打招呼都用那句话。 ——今天,你弄到水泥了吗? 偏生,赵闰土还跑了,大家还不能怪他,因为他是被公主传召到身边的。 再看赵家这些人,赵老太太年事已高,好多年前就已经不管事儿了,别说自家的生意了,听说她连府内的中馈都是撂开手不管的。 赵闰土还有个堂妹,最可惜的就是已经嫁人了,不然赵家的门槛都能被踏平了。嫁人也没啥,关键是她还怀孕了,月份还蛮大了,这连登门拜访都很难,尤其赵桂枝压根就不是在府城长大的,她连个闺中密友都没有。 至于赵爸…… 不好意思,赵家一直没有正式对外宣布他的身份。 从未有过官宣的赵爸,身份格外得尴尬,当然不可能有人给他难堪的,但也确实没人找他谈正事儿。主要是,假如承认赵爸的身份了,那么哪怕赵闰土仍然是赵家的继承人,但凡赵爸再娶妻生子,仍是可以获得家产的。甚至他本人就可以啊! 于是,脑补过多的富贵人家们,都认为赵闰土是故意不对外正式宣布赵爸的身份。 赵家二老爷?人家在二十多年前就没了。 现在那位?不想得罪赵家大少爷,我劝你最好说话前先过下脑子。 天知道赵闰土只是没意识到这个事儿,说白了,他之所以在两年前公开承认了赵桂枝的身份,其根本原因在于赵桂枝她不是赵家的人啊! 因为不是,所以要官宣。 换成了赵爸,原身就是赵家的二老爷,所以官宣个鬼哟! 关键是,赵家在府城是有朋友,却没有那种特别知心什么话都敢说的朋友。也因此,这些流言从未出现在赵家人的耳中,大家更热衷于讨论怎么样才能尽早的弄到水泥。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找周生生。 周大姑奶奶手里有水泥! 周大姑奶奶是赵闰土特别信任的人!! 周大姑奶奶她绝对跟赵家大少爷有一腿!!! 啊这…… 只能说,人类的想象力是非常好的,幸好人类的求生欲也很强。 反正周生生很快就成了府城里的头号风云人物,在赵闰土不在府城的这段时间里,她出够了风头,也顺便忽悠瘸了孝义镇的那两位家主。 等她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这两位忽悠走了。 还特地拜托他俩在走的时候记得捎带上周老爷一家四口,她虽然已经跟周老爷断绝了父女关系,但也不希望听到周老爷一家出事的消息。 两位家主顿时对她肃然起敬,并表示一定会让周老爷他们安全的回到孝义镇的。 “哦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分别前,周生生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因为这句话,三郎老惨了! 甚至周生生都不用亲自对付三郎,她只是跑去江奶奶跟前一顿哭诉,江奶奶就帮她做主了。 “生生这丫头多可怜呢!打小就没了娘,有个亲爹还不如没有,在后娘手底下吃尽了苦头……”以下省略几百字。 江奶奶用实力证明,她果然是江母的婆婆,婆媳俩真的是一样的能叨叨。 当然,假如单论战斗力,她肯定是不如江母的。 这里头还有黄氏的事儿。 黄氏怀孕要比赵桂枝还早,自然她的月份更大,平常如果幼娘不去前院,她就会跟幼娘待在一块儿。假如是前两月,她还会去幼儿园帮忙。但因为她如今的月份太大了,已经不再出院子了,就算要走动,也是在抄手游廊里慢慢走的。 江奶奶则陪着她。 今个儿,江奶奶特地将三郎唤到跟前,好一通的数落。黄氏生怕江奶奶气坏了身子骨,忙唤了个仆妇去前头找江母,让她赶紧回来一趟。 那江母又不知道仅仅是发生了奶奶痛骂孙子的事儿,她还以为黄氏提前发动了呢! 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看…… 江母差点儿没被气傻了。 她真的很想叉腰骂黄氏这个啥世面都没见过的倒霉儿媳妇,不就是当奶奶的骂了孙子吗?别说只是骂了,就算打了又咋样?多大回事儿呢!那是亲奶奶,还能把你男人打死不成吗? 当然,黄氏只是担心江奶奶被三郎气坏了,可惜江母不知道。 可黄氏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她的性子又偏软,如今更是身怀六甲,就快要临盆了。哪怕江母脾气再坏,她能怪黄氏小题大做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再看那边正在数落三郎的江奶奶,江母也不敢真的跟婆婆怼上。 那咋办呢? 只能说,虎头啊,你为啥不来府城啊! 知道后续的周生生相当得心满意足,哪怕她从头到尾没骂过三郎,这口气还是痛快的出了。 至于三郎…… 他真的好后悔,他就应该在前阵子,跟钱货郎一起回乡下。 “你做梦!你媳妇儿就快要生了,你还想跑哪儿去?信不信老娘把你的腿打断,你哪儿都去不了!” 三郎也没想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于是,他又多挨了一顿骂。 挨骂这种事儿,多来几次总会习惯的。 …… 比起三郎,显然周老爷要更惨。 返城的路上自是很辛苦的,但其实也还行,因为去府城也不轻松。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去的时候他们是满怀希望的,而回来时更多的是聚在一起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家四口在车里商量着。 二百两银票早在之前还在府城时,就被周老爷兑成了现银。主要是他不放心银票,只有真金白银捏在手里,他才能感到安心。 还有就是,孝义镇只有一个金银铺子,并没有钱庄。金银铺子并不能直接用银票兑换现银,只能用金子兑换成银子,或者铜板之类的。再说二百两银子,听着好像是挺多的,其实换成银子也没太多,一个小匣子就能装下了。 为了更保险一些,周老爷还兑换了一部分的金子。 此时的市价,是一金十银。因此,随身携带的细软确实不算重。 都说钱能壮人胆,即便周老爷这十几年来一直过着富贵日子,可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一下子拿到过那么多钱。 说白了,周老太爷当年采取的是最稳妥低风险的投资方式,不是买地拿租子,就是买店铺收租金。还是后来周老爷开始鼓捣酒楼后,才陆续有现钱流入,但他急于扩张,留在手里的钱并不多。 一下子拿到了二百两银子,他是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兴奋的是终于可以真正的当家做主了,不安的则是后续彻底没了依靠。 要知道,哪怕他对外自称那些酒楼饭馆是他一手创立的。但实际上,铺面是周老太爷挣下来的,掌柜的都是经过考察合格的,还有周家每年都有固定的地租房租入手,哪怕酒楼真的赔本了,也绝不会伤筋动骨。 这种创业是没有压力的。 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好坏都是自己的了。 行驶到半路上时,周老爷已经决定返回家乡了。当然是先回孝义镇周家拿到东西后,再带着大包小包的回家乡。 是的,周老爷其实并不是孝义镇的本地人,他是距离孝义镇不算近的青石镇人。曾经祖上也是小地主,小时候过得也是好日子,毕竟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谁知运气不好摊上了这种乱世,他父亲和祖父不像周老太爷那么警醒,等意识到局势变坏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家的商队在路上出了事儿,家里的流动资金都给了商队,如今钱没了,货送不到。更要命的是,他爹就是跟队的人。 顶梁柱先走,老爷子后走,老太太也没能熬住,至于他娘到底是没了还是又改嫁了,他直到如今都不清楚。反正某一天醒来,家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连最后的老仆都卷了行李走人了。 还好族里的宗老还算靠谱,让他用自家的宅院做抵,总之好歹给了他一个栖身之地,让他好端端的长大了。 再然后他也出去闯荡了,就有人告诉他,他祖父曾经给他定过亲,对方是孝义镇人士…… 当初定亲时,两家的情况应该是差不多的,甚至很有可能周老爷家里的情况更好一些。毕竟正常情况下,都是高嫁女低娶媳的。 可如今,周家依然红红火火,他却落魄至此。 周老太爷倒是没有悔亲,但因为当年定亲时,他以为自己将来还会有其他儿女,因此将长女订出去,那是丁点儿都不曾犹豫的。可谁知,这些年过去了,他却一直没能生下别的儿女,独女再外嫁,要是高嫁也就算了,嫁给一个穷得连叮当都不会响的人…… 最终的结果就是,周老爷改姓入赘,但约定了三代还宗。 如今,三代还没到呢,他就可以先回去了。 想想已经很多年不曾回去的故土,周老爷那可是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对了,在回去之前得先把姓氏该回来。 他对儿子说:“以后你就不叫周富贵了,你叫贾富贵。” 突然被改名的贾富贵:……??? 第177章 一直到马车进入孝义镇后,贾富贵也没从自己突然被改名一事中缓过来。当然,除了他之外,他姐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周家二小姐叫周娇娘,她也是人如其名,哪怕是继室所出,但打从她有记忆以来,自己就是家中最受宠的娇小姐。虽说后来弟弟出生后,父母难免将精力给了弟弟,但因为他俩相差足足有七岁之多,周娇娘倒也没那么吃味。再一个,周家是个什么情况,她可是打小就被母亲耳提命面,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母亲没有生出弟弟来,谁能保证她爹不会再换一个媳妇儿?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她爹都敢在周家两位老人还在世时,就跟她母亲在一块儿了,等整个周家都落到他手里时,他有什么事儿是不敢做的? 也因此,这姐弟俩的感情还是挺不错的,毕竟本身就没有利益冲突,还有个共同的敌人,确实没必要内讧来着。 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连换姓都一起了。 周娇娘变成了贾娇娘,周富贵变成了贾富贵,当然周老爷也成了贾老爷,还有贾夫人…… 除了贾老爷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脸的恍恍惚惚,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直到马车夫回话说,到地头了。 孝义镇只是个小地方,别说跟府城比了,那就是跟县城也是没法比的。刚刚才进了镇子里,这会儿就到周家门口了。 新晋的贾老爷稍稍整理了一下,便从容的下了车。 在他看来,甭管他跟亲闺女闹到了什么地步,搁在孝义镇,他还是富贵人家的体面老爷。 直到他看到眼前这一幕。 陆续的,贾夫人也带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起初他们看到自家老爷一动不动的立在马车旁,还有些纳闷。等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顿时也跟着愣住了。 其实此时距离他们上次离开孝义镇,也不过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这又不是赵桂枝他们的上辈子,离家一两个月就平地起高楼了。搁在孝义镇这块地方,那是几十年都不带变化的,更别提区区几个月的时间了。 然而…… 那个熟悉的周家院门口,堆放着好几个大木箱子。哪怕隔了十来米的距离,也能清晰的看到,这些木箱子都是用最廉价的便宜木头打的,工艺还特别粗糙,估摸着就是木匠学徒做的活儿。 而就在这些木制滥造的大木箱子上头,还搁了不少大包袱,包袱皮也是最差的那种土布。 贾老爷其实不蠢,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要不然他也不会瞬间愣在了当场。 可猜到是一回事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胡闹!这是何人所为?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贾老爷忍着心头的极度不安,强撑着开口训斥道。 可当他看到得了消息赶来的管家,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时,心里彻底的凉了。 他当家十几年,像管家这种关键位置,肯定是要换上自己人的。不光如此,还有各个店铺的掌柜账房等等,要不是因为管地租的是当初周老太爷亲自定下的人,他早就给换掉了。 而现在,他任命的管家也被人换掉了。 此时,周管家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这位当然不可能是周老太爷当年信赖的老管家,倒不是周生生不把人找回来,而是那位早在七八年前就过世了。不过,眼前这位也不差了,就是原先那位老管家的亲儿子。 “来了就好,赶紧把你们的东西带走,以后别再来了。”这位中年管家一脸冷漠的开了口,以他的年岁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十来年的事情?一想到他父亲临终之前还惦记着老太爷当初的恩情,懊悔自己没本事护住大小姐,他也跟着心里难受。 好在,老天爷有眼,大小姐能耐了,娶进门的姑爷也不像眼前这个白眼狼。他本人更是姑爷亲自去庄上接回来的,还允许他将整个周家来个大清洗。 所谓的大清洗就是将那些贾老爷提拔上来的心腹下人统统轰走,横竖主子们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回孝义镇来的,压根就不需要那么多仆从了。 当然,最后他也没真的轰走,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凭什么把人轰走?他爹虽然因为贾老爷的缘故丢了管家的职位,却还是在一个小庄子上当了庄头,他爹去世后则由他接手了。 反正找人牙子、谈价格、打包将人带走等等,这些事情其实是蛮琐碎的,但他确实擅长做这一类事儿,真要让他做大事儿反而不能了。 总之,没让姑爷操半分心,他就将一切办妥了,包括整理这一家四口的贴心物件。 依着周生生的意思,是压根就没打算给人丁点儿东西的。钱已经给到位了,从来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干嘛还要给东西呢? 但钱货郎还是劝了她,越是小地方越讲究脸面问题,况且贴身物件真的不值几个钱。假如是像赵府这种府城的大户人家,每一季都会做两身出门见客的衣裳,那种是很贵重的,即便是旧衣拿去当铺也能抵不少钱。但周家真没富贵到这个地步,周家主子们的穿着其实不过是正常的棉布衣裳,每一季都做新衣是真的,但旧衣服真心值不了几个钱的。 主要是,这些东西留着有啥用呢?还不如大包小包的整理出来,让他们带走。也顺便让镇上的人瞧一瞧看一看,她周大姑奶奶还是很有良知的,不光给了钱,还送了那么多的东西。 至少给钱一事要如何宣传,这就不劳烦他们了,相信镇上另外两家的家主知道该怎么做的。 于是,就出现了贾老爷一家四口所看到的这一幕。 他们在周家住了十几二十年,一应旧衣裳、旧被褥、旧鞋袜等等,着实是不少的。本来应该没那么多的,因为主子用旧的东西会赏赐给下人。但有个问题,他们赏的也是自己的心腹下人,可那些人无一例外的全被管家卖掉了。卖掉的人多半是不带任何东西的,当然也有善心的主家让带走,可显然钱货郎就算脑子有包也不会对下人发善心,尤其那些人里头有不少曾经给过他难堪。 是没往心里去,但周管家要搞他们,钱货郎也不会拦着呢。 总之,陈年的旧衣裳褥子都被找出来了,这才有了如此壮观的一幕。 再看贾老爷一家四口,周管家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明白了,然后冷眼看着他们,催促他们赶紧带上东西离开这里。 贾老爷脸色发白,这显然跟他原先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是想过要回来带走自己的东西,但他的意思是,这些年的私房还有他继室的首饰,另外他儿子书房里有不少值钱的物件,无论是书籍还是笔墨纸砚都是最上乘的,就连他闺女因为前两年说亲的关系,嫁妆是早已备好的。 这些才是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老话常说的细软。 那些东西的价值,差不多跟他拿到的安家费是相当的。 哦对了,还有家具呢。 周家老太爷是个讲究人,宅子乍一看好像也就那样,称不上富丽堂皇。但家中不少家具都是老木头做的,原料值钱,做工值钱,加上有些东西是越有年头越值钱的。而这些东西,也在贾老爷的算计之中。 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他打算趁周生生不在家,将整个周家都搬空。 这还不算,还有周家的仆从呢! 那些对周生生忠心耿耿的老仆暂且不提,后来他采买的仆从,卖身契都是捏在他手里的,一并拿走不算过分吧?等回头,择几个机灵称心的仍旧伺候他们,别个都卖掉,这又是一笔钱。 结果…… “我劝你不要瞎折腾,姑爷他可是拿了文书请了县衙门的官差来镇上的。”周管家凉凉的开口。 哪知,就在这时,钱货郎姗姗来迟。 “哎哟喂,我当是谁呢!稀客啊稀客啊!那个啥……你姓啥来着?咋称呼呢?”这真不是他故意作幺,而是临到要称呼是,他突然忘了该怎么叫人了,毕竟周生生也没跟他说过,她爹在入赘前姓啥。 贾老爷怒气横生。 “你比我强在哪里?不过也是个赘婿罢了!狐假虎威!” 钱货郎认真鼓掌:“对对对,我不强,我特弱!你想啊,好端端的大男人怎么会给人当上门女婿吃软饭呢?我就是个废物蛋子,主要是我胃不好,吃不了硬的。狐假虎威啊?这话也对,谁让我媳妇儿牛气哄哄!咋了?不服气呢?” “你你你……” “本来你也有个牛气的媳妇儿,谁让你不稀罕呢?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钱货郎笑嘻嘻的冲着他拱手作揖,“谢谢您嘞!要不是您主动给我让位儿,我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吗?我媳妇儿说了,这个家我来做主!嘿嘿嘿!” “小人得志!” “没错,你说得对!” “不知廉耻!” “那可不?谁家有廉耻的跑来吃软饭呢?我凑不要脸我骄傲了吗?”钱货郎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一旁的周管家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这话要怎么说呢?他相信姑爷应该不是个白眼狼,但照目前看来,这个姑爷可能脑子不太好。 在人品不好和脑子不好之间犹豫了一下,周管家最终认真的看了看眼前的贾老爷,很快就有了决策。 脑子不好就不好吧,脸还是挺好看的,最重要的是,大小姐喜欢就好。 贾老爷最终是被人抬走的。 不是他不肯走,而是他被气晕过去了。 本来嘛,长途跋涉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这年头的路况还不好,加上心情大起大落,又碰上钱货郎这么个坑货,话里话外都在说他眼瞎心黑,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找事儿,还说自己肯定会吸取他的教训,努力当一个优秀的赘婿…… 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种明着的阴阳怪气,尤其贾老爷当家做主都十几年了,更是受不了这份气。 气到极点,贾老爷眼前一黑,当场晕厥。 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在客栈里了。 钱货郎这次没有落井下石,还特别好心的让人将他连同家里人以及那些箱子包裹一起送到了客栈,还帮忙请了大夫。 当然,搬运的人工费就算了,但请大夫还有客栈的钱,那就是贾老爷自个儿的事儿了。 搞定! 这边的麻烦事儿了结了,钱货郎也没打算再待下去。主要是他急忙忙的赶回来,哪怕中途去县衙门绕了一圈,但还是比贾老爷他们早到了十天。 十天工夫,啥事儿都忙完了,他还有空去大坳子村、石坪村等等地方都绕了一圈。 但这儿真不是什么旅游风景区,没啥好逛的,尤其在府城待久了之后,再来这里就显得特别无聊。 好不容易将事情办妥了,他立马打道回府。 等贾老爷在客栈里缓过来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自己的女婿好好谈一谈,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早就跑了。 于是,贾老爷再度被气到晕过去。 …… 钱货郎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府城,结果刚到赵府,就听说有人生了。 “生了?桂枝那丫头生了?”他大为惊讶,“生了个男球还是女球?” 回答他的是周生生的白眼:“她弟媳妇儿生了。” 噢,那就没事儿了。 想着旅途疲惫,哪怕他回程时完全没亏着自己,那也是很累人的。于是,钱货郎连打听男女都不曾,转身就毫不留恋的回院子洗漱休息去了。 而另一边,赵桂枝顶着个大肚子,正满脸好奇的看着江母怀里的小婴儿。 她当然是见过新生儿的,虎脑嘛!一出生,她就见着了,还忍不住嫌弃这孩子长得真丑。幸好后来长开以后,模样瞅着还行,起码像个人了。 至于黄氏生的娃儿,意外得居然一出生就有个人样儿了。 “比虎脑好看。”赵桂枝评价道。 江母嫌弃的白了她一眼:“你咋不说比虎头好看呢?噢,你没见过虎头刚出生那样子,可丑可丑了,丑得我差点儿没被他吓死!唉,也是因为那会儿家里穷,吃不上好东西,能三天两头吃个鸡蛋就算好了。后来生虎脑时,倒是能天天吃上鸡蛋了……” 轮到黄氏时,赵府的伙食一向都是很好的,更别提后来赵桂枝也查出了怀孕,人在省城的盛凌云得知后,又是送食材又是送大厨的,还让人捎来了好几个药膳方子。 赵桂枝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就拽着黄氏一起吃。好在,因为有人盯着呢,没让她俩吃成球,但确实是养得容光焕发、红光满面的。 当娘的吃得好了,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养得好。 具体就表现在,黄氏生下的儿子白白胖胖的,足足有七斤半重。饶是黄氏底子好,也生了一天一夜。 这个分量,搁在赵桂枝上辈子真的不算什么了,再大的也很常见,生不下来就剖腹呗。可放在眼下,着实不容易了。但好处也是显然易见的,孩子哭声宏亮,力气也大,喝奶吨吨吨的,这不大厨房那头已经开始按着提前寻来的下奶方子,开始熬鱼汤了。 赵桂枝看了一会儿,她觉得这孩子确实比虎脑刚出生时候好看,但比起相貌,她更关心的是…… “他叫啥?” 江母愣了一下,然后准备将怀里的孩子交给赵桂枝,却吓得赵桂枝赶紧摆手:“别给我!他骨头都还是软的呢,不要不要,再说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见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江母转身把孩子给了幼娘。 幼娘倒是接得格外顺手,笑嘻嘻的逗小侄儿玩,还抽空对赵桂枝说:“二嫂你放心,等你生了,我也帮你照顾孩子。” 赵桂枝特别心虚,哪怕幼娘因为最近这一两年吃得好了,身量很是长了许多,但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样儿,让她颇为有一种压榨童工的心虚:“没事儿,有人看着呢,你还是趁着年岁小多玩玩……” 她突然顿住了。 倒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而是刚走出门的江母在外头破口大骂,骂的对象都不需要去猜,就是三郎没错了。 “不是,这又是为啥呢?”赵桂枝十分不解,她是替三郎觉得委屈来着。以前挨骂好歹也有个由头,哪怕没有由头,也是因为江母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 可今个儿黄氏刚生了孩子,三郎刚当了爹,怎么就又挨骂了? 赵桂枝目瞪口呆,黄氏和幼娘也是面面相觑。 唯一淡定的就是江奶奶了。 “兴许是太高兴了吧。” 噢,心情不好骂儿子,心情太好也骂儿子?今个儿还是三郎当爹的大喜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再骂一顿儿子? 赵桂枝突然开始担心了,她下意识的抚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脸的愁容。 江奶奶看到后安慰她:“你怕啥?她又不会骂你的。” “不是说二郎快回来了?应该能赶在我生之前回来吧?”赵桂枝不是很确定的道。 “二郎回来也不会挨骂呢,你啥时候看到过你婆婆骂二郎了?她从来只会骂三郎和虎头。”江奶奶充满自信的道,“放心吧。” 赵桂枝才不是担心二郎挨骂呢。 她扭头对黄氏说:“回头等我生了,你听到消息就立马让三郎避出去啊!我可不想因为我生了孩子,又连累三郎挨骂。” 黄氏无言以对,只好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江母进来了,她满面笑容的道:“三郎说了,孩子的名字他早就想好了。” 啊这…… 赵桂枝突然想起来了,刚才是不是她问了孩子叫啥名儿,江母才突然脸色一变冲出去骂儿子的? 好家伙!搞了半天,这锅居然是她甩出去的! 当下,她急忙忙的问:“叫啥名儿?” “大郎的俩娃不是叫虎头虎脑吗?三郎说,老虎是猛兽,万兽之王,很厉害的!所以,他决定他的娃儿就从猛禽里头起名字。” 赵桂枝寻思着好像也没毛病,毕竟这年头没有动物的说法,只有猛禽猛兽和家禽家畜的说法。 大坳子村里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是从后者里挑选名字的,大牛二牛这种名字都算是父母靠谱的了,还有孩子叫狗剩的呢! 别的不说,他们家就有个现成的二狗子…… “猛禽挺好的。”赵桂枝点点头,她觉得像老鹰、游隼、雪鸮这些名字都挺好的,尤其黄氏生的这娃儿皮肤还是挺白嫩的,不像虎脑刚生出来皮肤是红彤彤的。 雪鸮不错,大名江雪鸮,绰号江学校,英文名就叫海德薇好了。 才这么想着,就听江母喜气洋洋的说:“三郎说了,他儿子叫雕,这个是大儿子,大名就叫江大雕!回头要是再生了,就叫二雕、三雕!” 赵桂枝:…… 她扭头看向幼娘怀里的小侄儿,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孩子啊,你是否后悔被生出来。 第178章 等赵闰土得知了这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后,他当场表示,没有十年脑血栓肯定是想不出这种名字来的。 再转念一想,他又表示相当得欣慰。 人嘛,就是要靠对比才能舒坦的。 就好比赵桂枝也不觉得她这个名字好听,尤其她小时候,同班女同学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洋气,搁她身上就成了土气,那她能乐意? 还真别说,人赵桂枝就挺乐意的。跟堂哥赵闰土比起来,她这名字多棒呢!有着一种天然的质朴,同时又凸显了奶奶对孙女的爱…… 呃,编不出来了。 反正此时的赵闰土就跟当初的赵桂枝一样,从对比中得到了安慰。 吃瓜少年也没啥,总比沙雕少年来得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等江三郎给他的大雕儿子办满月酒时,赵闰土特地给孩子准备了厚厚的荷包,还有一全套的金制长命锁、手镯等等物件。 当然,三郎肯定是推脱的,连江母都吓了一大跳,直说使不得。 “哥……”赵桂枝无言以对,她倒是没替她哥心疼钱,毕竟她哥确实不差这些钱。问题在于,你送礼之前就不能提前跟她这个当妹子的打个招呼吗?她一个当亲伯娘的人,还比不上一个外人!这叫她以后咋面对大雕侄儿呢? 换做别人,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会事后找机会委婉的提一嘴,但显然赵桂枝不会这么做。 她当场就提出了意见,原因在于她只准备了一套银制的长命锁套装。 赵闰土相当得嫌弃:“你说你没钱抠一点儿也就算了,明明我给了你那么多的分红,干嘛那么抠门?小孩子用的东西份量都很轻,金锁片又值当几个钱?你还非整了个银锁片,抠得你!” “咱们讲讲道理成不?我大嫂生孩子,我给的也是银饰啊!”赵桂枝恨不得抱着肚子跟她哥干架,当然最后肯定没干成,只因赵奶奶喊了赵闰土过去挨骂。 而这头,江母做主不收金饰品,这个真没必要了,没到那份上啊! 再说赵桂枝说的也没错,总不能太过于偏颇了吧?再说了,赵闰土送了金饰品,那回头赵桂枝生了娃儿呢?三郎和黄氏也掏钱定做一套金饰品?犯不上啊! 挨了顿训的赵闰土只得临时换了一份礼物,他当场宣布:“横竖你俩也不打算回乡下老家了,索性这样好了。你家大雕啊,我觉得他跟我十分投缘,以后他上学的一切费用,我全包了!科举用书、作业卷子管够!但凡他能考上秀才,回头我一定把他送到日禄书院去!” 日禄书院真不是有钱就能读的,人家也是有排面的。当然,郭家嫡系是个例外,但对外还是非常有底线的。属于既要求对方学问出众,还要求家境富裕,毕竟他们家一年的束脩真是个天价。 哪怕两个要求都达到了,书院也未必收下。 好在,赵闰土跟那边的合作关系相当得稳固,盘算着只要能考上秀才,就代表本身的学问不会很差,这样再通融一下塞进去,也不难的。 这一席话说出口,三郎当场感动得涕泪俱下:“赵大少爷您可真是太、太、太……好人啊!” 考虑到将来受苦受难的人,是儿子而不是自己,三郎感到十分得庆幸。庆幸他爹不认识这么坑的亲朋好友,不然他还有命在?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远在乡下老家的虎头,要是虎头在该有多好啊! “赵大少爷。”三郎觉得自己可以努力一把,“大雕年岁还小,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好。倒是我大侄儿特别有天赋,人聪明又懂事孝顺,还是我们江家的长孙。最重要的是,当初为了供我和二哥念书,我大哥才十岁就下地干活,农闲时还要跟我爹一起去码头上打零工,挣钱给我俩买笔墨纸砚……” “你想说啥?”赵闰土心说你可赶紧直说吧,都认识那么久了,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玩意儿呢! 三郎觉得这么铺垫也已经够了,当下就直说:“对赵大少爷您来说,供谁不是供呢?我家大雕我来供,你把名额给我大侄儿,成不?” “成!这有啥不成的?”赵闰土扭头看向他老妹儿,“你大侄儿知道他三叔那么缺德吗?” 赵桂枝心说,都是一家人,谁还不知道谁:“就算以后不知道,总不能被蒙一辈子。” “也是。”赵闰土颇为赞同的点头,又对三郎许诺道,“江家这般兄友弟恭,这份兄弟情真的特别让我动容。这样吧,我可以供你大侄儿念书,但你家大雕也一样可以念书,而且你将来再生了二雕三雕……幺雕,我一样都供。” 正好,他确实是计划开一个学校了,真不是为了江家的人,而是…… 虞三娘有一对龙凤胎,然后刘童生也有二胎羊驼,赵桂枝眼瞅着马上也要生了,还有周生生,虽然一直哼哼唧唧的说不生,但提前准备起来总没错吧? 赵闰土特别有家族使命感,他决定将九年制义务教育重新开起来。当然幼儿园阶段他确实是不想管的,随便怎么折腾吧。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小学先开起来,然后是初中…… 义务教育结束后,运气好的话,大概就能把熊孩子送到日禄书院去了。要是运气不好,那也没啥,九年制改成十二年制就可以了。假如还不行,那就放弃吧,直接出社会工作去。 真要是办了学校,那多一个还是多两个,还真就没差了。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只是开了个培训班,而这辈子一下子就成了学校的校长先生,赵闰土打从心底里感到骄傲自豪。 他,吃瓜少年赵闰土,即将升任为赵校长! 即便这个时候,学校八字还没一撇呢! 江母十分得激动,她又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只想着要是虎头来府城念书了,她不就可以经常性的看到大孙子了?一想到这个打小由她拉扯长大的孩子,她就万分挂念。可她也同样丢不掉其他人,黄氏刚生完,小孙子她也是稀罕的,还有赵桂枝,哪怕赵家是有下人,但下人有亲奶奶来得靠谱? 要是虎头能来府城就好了,不说每天见面吧,隔三差五能见一回,她就心满意足了。 赵桂枝凑过来:“娘,你这会儿是不是特别高兴,想着马上就要看到虎头了?我告诉你,就算我哥立刻派人去乡下送信,到他们收到信,再赶过来,没有个把月是绝对办不成的。” “你就不能不泼我冷水?”江母气道。 “还有啊,我感觉虎头还不一定乐意过来,先前我没喊他吗?他不乐意啊!连去镇学都不干,他能来这里?大哥大嫂舍得,他自个儿也不想出远门。”赵桂枝提醒江母,赵闰土是答应了,但他明显不是那种会强迫别人的人。 江母更气了:“那我亲自跑一趟接他,成不?” 赵桂枝陷入了思考之中。 只是赌气这么一说,完全没打算付之于行动的江母,已经被赵桂枝气到没脾气了:“咋滴?你还真想让我跑一趟?他江虎头多大的能耐呢,还能让我这个当奶的,亲自回乡下老家接他?他就不怕他屁股开花?啊?” “不是,我只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啥?” “你说我肚子一抽一抽的,这是胎动,还是我要生了?”赵桂枝摆出了一副思考者的造型,说出了能把江母当场吓劈叉的话。 还好,此时距离赵桂枝预产期也没两天了,又因为这年头的预产期估算本来就不靠谱,全倚赖大夫的个人经验。因此,其实早在黄氏发动前半个月,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用赵奶奶的话来说,宁可白准备,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赵桂枝发动是在白日里,她很快就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但稳婆过来后,又说其实还没到时候,逼着她下来自个儿走动。之后,阵痛居然又缓和了,赵桂枝趁着这个机会,大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她直接躺平跟周公约会去了。 结果到了半夜里,她又开始发动了,搅合得全府上下都陪着失眠。好不容易天破晓了,她捧着肚子认真的感受了一番,真诚的表示自己饿了。 …… 江二郎回来前,就已经通过书信告知了,按说哪怕没人特地过来站在门口迎接他,也不至于他进了府里都没瞧见自家那些人。 真的是一个眼熟的都没有呢! 正疑惑着呢,就看到自家那个印象中还是天真可爱又带了点儿小羞涩的胆小妹子,跟一只发疯的长毛兔子一样,猛的从二门内窜了出来,“嗷”的一声:“二哥!!!!!!” 得亏江二郎这两三年里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尤其去年乡试中举前往了京城,又发生了不少事儿,还“机缘巧合”见到了七皇子……总之,他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挺可以的,这才侥幸没被亲妹妹吓死。 “我就不说什么礼节礼仪了,幼娘,咱学谁不好,非要学虎头呢?” 冷不丁的从角落里窜出来,二话不说先嗷一声,这简直就是虎头的招牌作。当然,其实人家虎头已经好久没这么干了,他就是小时候闹腾,最近这一年里,他尽看着他弟闹腾了。 “二嫂要生了!”幼娘才不管这些,拽着江二郎就跑。 不过,等二郎回过神来之后,就变成二郎迈开大长腿,很快将她丢在了后面。 幼娘一脸的怀疑人生。 但她还是先赶了上去。 赵桂枝的生产严格来说不算危险,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太折腾了,一会儿闹出点儿动静来,一会儿又不折腾了,仿佛在说…… 我就是哄你玩儿~ 反反复复的折腾了两天,赵桂枝倒是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其他人真是被折腾得不轻。尤其省城那头,盛凌云一直关注着这边,她倒是不在乎赵爸干了啥,可她亲闺女的预产期快到了,能不在意吗? 偏巧,盛家老太太快不行了,这次是真的不行了,随时都会咽气的那种,她肯定走不开,只能派了心腹还有侄女来这边看看。 盛锦娘还没到,好在她到不到都没啥意义。 倒是二郎来了后,很快就去了产房。因为刚才轻轻一瞥,就看到了堂屋里坐着一群顶着黑眼圈的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一个憔悴不已的媳妇儿。 结果他媳妇儿正半躺在榻上,身前一个特制的小炕桌,桌上一大碗酸辣粉——当然是特制孕妇也能吃的版本——她正在吸溜吸溜的嗦粉。 二郎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原先,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娘和他奶把赵桂枝一个堂堂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给带劈叉了。可这会儿,他终于醒悟了,敢情一直想岔了,照这么看还不定是谁带劈了谁呢。 “二郎?”赵桂枝惊喜的唤道,然后飞快的低头又嗦了一大口粉,“你吃了吗?” “……” 千言万语都被堵住了,二郎就算是在会试的考场上,面对大儒出的极端深奥的考题,他都没有那么犯难过。起码,他还会先审题,再思考如何破题,而现在他的问题是,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你吃了吗? 也行吧,乡下地头村民们碰面时,基本上都是这么问的。这么一想,二郎觉得还挺亲切的。 …… 赵桂枝在二郎回家的当天夜里把孩子生下来的。 这孩子真的是属于狼来了的典范。 先前折腾了好几次,把一众亲戚都折腾得够呛,虽然大家要么不用上班要么翘班也没说,但正常的生活作息都被打乱了呢!也因此,等孩子真的发动要生时,亲戚们已经放弃治疗了,纷纷回去睡觉了。 任凭谁熬了两夜都撑不住了,而且他们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个事儿。 ——就凭这孩子的折腾劲儿啊! ——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于是,等赵桂枝终于生下孩子时,也就刚回来的二郎在,别的人都跑了,连江母都是一脸菜色的告辞了。 巧合的是,江母前脚刚走,赵桂枝后脚就生了。 “这孩子也是个人才呢。”看着粉嫩可爱的肉团子,赵桂枝母爱爆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生孩子本身就耗费体力,加上这会儿夜已深了,赵桂枝也就强撑着虚抱了下孩子,之后就睡过去了。 就是在睡过去的那一刻,她仿佛想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等她再度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问了才知道这会儿都已经晌午过后了。 赵桂枝恍然:“怪不得我觉得那么饿。” 待下人拿来已经准备好的月子餐,虽然味道不怎么美,但也不至于有多难吃,反正她吃得挺开心的。 吃饱喝足才想起来,孩子呢? 二郎听到这头的动静后,立刻进了屋,正好听到赵桂枝在问孩子,忙告知是被孩子的奶奶以及两位太奶奶抱走了。 翻译一下就是江母、江奶奶和赵奶奶。 赵桂枝猛的就想起来了:“完了完了,她们仨一定会给孩子取乱七八糟的名字!二郎!孩子的名字让我取!” “成。”二郎一口答应。 刚松了一口气的赵桂枝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江母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二郎媳妇儿醒了啊?桂枝啊,你奶奶真不愧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真有学问!起的名儿都跟别人不一样!” 赵桂枝的心再度提了起来,她此时还抱有幻想,觉得小名也不是那么重要的,只要大名别离谱就行了。 江母这会儿也进了屋,满脸都是喜气:“真好啊!这还是我头一个孙女呢,我原就想着要起一个响当当亮堂堂的名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还是亲家奶奶学问好。” “娘,您就别吊胃口了,赶紧说吧!你告诉我,我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大胖闺女叫啥名儿?”赵桂枝已经准备好开始绝望了。 好在这一回,江母确实没有卖关子,她直截了当的道:“我孙女大名江金玉,小名就叫玉娘。” 呜呜呜她就知道…… 咦? 玉娘? 江金玉? 大概是心理预期太过于低的缘故,赵桂枝居然觉得这个名字也还行噢?尤其想想大郎家的江虎和江彪两兄弟,再想三郎家的江大雕,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江二雕、江三雕,甚至还可能出现江雕娘…… 她就感觉江金玉这个名字,虽然确实显得挺俗气没内涵的,但一时间好像也确实挑不出错来。 “玉娘听着挺好的。”赵桂枝不得不点头承认,“回头我给她寻摸一块好玉。” “还用你来寻?玉娘她舅已经让人打听去了。”江母喜气洋洋的道,“他送大雕贵重礼物,咱们江家肯定不能收,不然像啥样儿呢?可他要是送给玉娘贵重东西,我才不管呢!不收白不收,收下以后给玉娘当嫁妆也好呢!孩子舅舅呢,娘舅最大,合该让他出重礼。” 赵桂枝感觉这话里有话,忙展现了一位吃瓜群众的高素质,招呼江母过来坐,横竖她短时间内也没法出门晃悠,陪她聊天解闷多好呢? 江母欢快的过来了,顺便挤走了大半年没见的二儿子。 二郎:…… 行叭,起码他家没碰上婆媳不和,别的就无所谓了。 而在江母的诉说下,赵桂枝终于吃到了第一手的新鲜瓜瓤,那可真的是又香又甜。 这瓜是关于赵闰土的。 先前赵奶奶也催婚,但毕竟催得没那么厉害,哪怕赵桂枝成亲了怀孕了眼瞅着就要生了,她都没有那么明确立体的感触。 直到金玉宝宝出生了。 哎哟妈呀,赵奶奶有多喜欢这个曾孙女,就有多嫌弃自己的亲孙子。逼得赵闰土不得不以寻摸一块好玉为由,趁机脚底抹油开溜了。 主要是他怕他要是再不走,他奶能逼他原地产子。 江母就感觉这事儿妥了。 那赵闰土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媳妇儿给他立马生个娃儿?但凡他没成亲,赵奶奶就不会放过他。他为了图耳根子清净,那不得多找借口开溜?可借口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现成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拿金玉当借口。 想通了一切之后,江母仿佛看到赵闰土每次都拿她亲孙女当借口开溜,回来肯定得送礼物,不然这个借口白找了?总之,孙女的嫁妆妥了。 江母还告诉赵桂枝,黄氏也对金玉爱不释手,直呼下回也要生闺女。 其实赵桂枝也不是真的傻,她只是心大,下意识的会忽略掉很多事儿。可她再心大,江母这都不能说是拐弯抹角了,直差没把话摁到她脸上了,她要是再没听懂那就是比三郎还傻了。 很明显吧,江母是怕她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是怕她误会江家这边嫌弃她生了闺女。如果真有这种想法,江母倒也不怕误解了,但她真的没有啊! 无论是江家大房的秀娘,还是他们三房的孟娘、幼娘,其实都挺受宠的。 是的,孟娘当初也是受宠的,但凡不受宠养不出她这种跋扈的性子来。而幼娘之所以前几年看起来很是害羞胆小,纯粹就是因为出了孟娘那个事儿后,江母对女儿家的名誉过于重视,直接把幼娘拘在了家中,除了大房,连村里别的人家都不准她去。这种养法,幼娘想要不胆小都不可能。 总之,江母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咱们全家上下都没有因为你生了闺女感到半点儿不开心,你千万不要有丁点儿误会,更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赵桂枝听懂了。 但她却在听懂的同时,又搞错了重点。 “三郎媳妇儿也想生个闺女?还是算了吧,别糟蹋孩子了,我真怕三郎回头给他闺女起名叫雕娘,我会疯的。” 关键是,雕和刁还是同音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人孩子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呢,毕竟正常人想不到孩子她爹是个缺心眼。 江母当场愣住。 这话要咋说呢?她是提前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要说,但架不住赵桂枝她不按牌理出牌啊! 好家伙,这么一打岔,她直接就给整忘词儿了! 卡壳了半天后,江母结结巴巴的说:“啊?三郎的闺女叫雕娘?为啥啊?” “大雕的妹妹不叫雕娘,叫雕妹?”赵桂枝忧心忡忡的道,“可甭管是叫雕娘还是雕妹,都不好听呢。再说了,这年头不识字的人多,万一人家听成了刁钻古怪呢?或者刁蛮任性呢?哪怕叼嘴挑食也不好听啊!” 本来就已经被整迷糊的江母,这下子彻底被带劈叉了,看到赵桂枝满脸担忧的模样,顺着她的说辞代入一想,顿时坐不住了:“那不行!看我打死三郎那小兔崽子!咋能这么给孩子起名呢?不行,绝对不行,这不是耽搁孩子一辈子吗?我这就去收拾他!” 说走咱就走。 江母的行动力是真得强,撂下这话就一溜儿小跑的走了。 赵桂枝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思考片刻后,她问一直旁观没吭声的二郎:“我是不是又坑了三郎?” 二郎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确认过眼神,果然是他媳妇儿带劈了他老娘。 作者有话要说:二郎:娘,对不起是儿子冤枉了您! 三郎:?????为什么没人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呢?! 第179章 赵桂枝的愧疚之情,其实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这是因为她坚信母爱是伟大的,江母那是三郎的亲娘,当娘的就算骂几句孩子,总不至于真的把亲儿子给干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桂枝很快就将注意力又放到了刚出生的女儿身上。 话说,她睡懵过去之前,倒是见了女儿一面,也稍稍抱了一下,可那算啥呢?她还想继续跟闺女亲近一下呢。 不久之后,得了消息的赵奶奶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抱着孩子的奶嬷嬷。 赵桂枝也是在怀孕后期才又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富贵人家大小姐的待遇,旁的不说,奶嬷嬷啊,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请得起奶嬷嬷呢? 可她闺女就有,奶嬷嬷是一个,只负责喂养照顾孩子。另外,还有个大嬷嬷,是赵奶奶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说是个精细人,最关键的是,还是赵府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赵府做事。 除了这两位嬷嬷之外,还有其他的仆从…… 啧啧,多金贵的娃儿呢! 赵桂枝一面腹诽着,一面还是顺势接过了她闺女。 幸好,她已经学会了怎么抱孩子,早先是虞三娘家的嫦娥和二师兄,当然还有刘童生家的羊驼。但羊驼那孩子不好带,谁抱都哭,哪怕年岁略大了一些,人家也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并没有变得不爱哭。 再之后,就是三郎和黄氏的孩子了,就是那个大雕。 大雕要比金玉早出生了一个月零两天,刚开始赵桂枝还有点儿不敢伸手,毕竟这孩子瞅着太小太软和了。好在,之后她还是慢慢的学了起来,毕竟她这也就快要生了,上好的锻炼机会搁在眼前,要是不好好把握,回头咋抱自个儿的娃儿呢? 如今看来,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唯一令她疑惑的是,自家闺女瞅着好像比大雕刚出生时,还要胖乎一些,当然脸也更圆润白嫩了。 “像个大糯米团子。”赵桂枝小心翼翼的拿手戳了戳怀里的小肉团,忽的抬头问,“我能吃糯米团子吗?” 二郎:…… 虽然他知道他媳妇儿绝对不是馋闺女了,但两句话放在一起,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只是没等他开口,赵奶奶已经一叠声的答应了:“能啊!咋不能了?糯米多养身子呢。你这会儿知道奶奶疼你了吧?也就是你不用喂孩子只是简单的坐个月子,没几样是忌口的。这万一要喂奶,那忌口的就多了去了。” 赵桂枝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但她转念一想:“那就苦了奶嬷嬷了,喂奶忌口那么多。” “没事儿,你哥许了她大儿子好前程。”赵奶奶其实也是心里不安的,说白了,像他们这种又不是真正的土著,碰上这种方便了自己但坑了别人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过心里这一关的。好在,赵闰土特别能忽悠人,他既给了奶嬷嬷比一般奶娘更丰厚的月钱,还许了人家孩子前程,这一下子就变成了不让她当奶娘就是坑了她了。 一旁的奶嬷嬷也是乐呵呵的说着感谢的话,她也是家生子,能送到主子跟前贴身伺候的,不是卖身的就是家生子。 赵桂枝口中唤着玉娘,赵奶奶听了更高兴了:“这名儿是我起的,你婆婆直呼好。” 二郎终于找到自己能搭腔的话题了,当下便道:“我们家的人都不会起名儿,金玉这名儿确实好。” 又是金子又是玉器的,能不好吗?反正江母一听,就觉得这个名儿贵气,透着一股子有钱富贵的气息。 “对对!金玉这名儿可好啦!”赵奶奶半点儿自谦都没有,高兴的对二郎道,“我还跟你娘说,等我家木疙瘩下次再生,生闺女可以叫金宝,生儿子叫金贵。我是这么说,我说亲家母啊,回头你就可以跟人家显摆了,说我孙子金贵哟!” 赵桂枝:…… 这个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江二郎:…… 这个话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本来江金玉听着挺好的,但她要是真的有了个弟弟,就得叫江金贵了?有对比才有差距,果然好名字要靠对比。 好在赵桂枝倒也不是很在意,一来她今个儿才刚生了娃儿,距离二胎还有很久很久呢,再说也不一定二胎就是儿子。二来…… 既然要对比,干嘛要找好的比?江家这边,又是虎又是彪,还有雕的,怎么样都能找到心理安慰的。 才这么想着,江母去而复返。 “哎哟亲家奶奶你也在啊!我刚才过去把三郎臭骂了一顿。” 虽然江母骂儿子几乎已经算是日常了,但摸着良心说,就连赵奶奶也想不通,为啥她孙女刚生了娃儿,亲家母要跑去骂儿子。哪怕赵奶奶自个儿也刚骂了孙子,但这是一回事儿吗? 她孙女都生了,她孙子还没着落,这还不欠骂? 可对于江母来说,大郎二郎三郎都有娃儿了,唯独只剩下了幼娘一个。但幼娘还没及笄呢,就算府城这边女孩儿嫁人都挺早的,那也要到及笄才会出嫁。再说了,就算真的要骂人,也扯不到三郎身上呢,人家上个月才刚当了爹。 好在,没等赵奶奶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就听江母喜气洋洋的道:“我骂三郎了,让他别胡乱给孩子起名字。要是回头他媳妇儿再生娃儿,生儿子是可以叫二雕、三雕的,但生了闺女绝对不能叫雕娘或者雕妹。太难听了,这不是耽搁孩子一辈子吗?” 赵桂枝怂怂的缩了缩脖子,天知道三郎压根就没考虑过以后的事儿,这纯粹就是她嘴欠惹出来的祸事。 但赵奶奶不知道啊,当下就顺口问道:“那叫啥?” “叫花雕!”江母傲气的一扬头,用无比自豪的语气道,“江花雕!听着是不是很贵气?跟江金玉差不多!” 差、差不多?! 赵桂枝很想问问江母,这哪里差不多了?江金玉充其量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但江花雕呢?反正被这个名字一衬,江金玉一下子就成为了顶级好名字。 话说,江大雕的弟弟们叫二雕三雕,妹妹叫花雕?那要是再来一个妹妹,是不是要叫江沙雕了? 想到这里,赵桂枝不由的低头看向她闺女,愈发觉得她闺女的投胎技术还是非常可以的。反正比她堂兄堂弟堂妹都要好。 江母显摆完就跑了,主要是她也意识到了,赵桂枝跟前不缺照顾的人,而且人家奶奶可能想趁着这机会多跟孙女亲近呢,毕竟赵桂枝原先怀着身孕都到处乱跑。所以,她这个当婆婆的,还是别来碍事儿了。 她不光自己跑了,还顺便把二郎拽走了,美其名曰,不能耽搁人家祖孙俩培养感情。 二郎再一次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他真的很想提醒他娘,那是他媳妇儿和他闺女,怎么说的就跟他待在那里碍眼一样。 但他终究还是没说啥,而是先办正事儿去了。 说来,从他赶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好好歇过,谁碰上自家媳妇儿正在生娃儿都不能安心休息。至于旁的事儿,就更没时间办了。 而赵桂枝这边,等江家母子俩一走,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的赵奶奶也回过神来,满脸困惑的问赵桂枝:“花雕哪里贵气了?还跟咱们金玉比,这哪儿能搁在一块儿比呢?她想要贵气,就不该叫花雕,要叫茅台!” 赵桂枝差点儿没笑岔了气,不过仔细想想,花雕确实不够贵。 “……奶奶您说得对!” 得了孙女支持的赵奶奶相当高兴,很快就决定当奶奶的不能太偏心,抽空多想几个好名字备着,回头好直接给大孙子! 唯一的问题是,她大孙子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唉! 许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厢赵桂枝平安生产的消息才刚送出去,盛家那边就派人来了。来的当然不可能是盛凌云本人,她走不开的,因此派了盛锦娘过来。 从省城到府城也许好几日的时间,因此盛锦娘赶到时,并不知道赵桂枝已经生产了。等知晓后,又因为时间太晚了,当天没有过来,而是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跟幼娘一起过来看望赵桂枝母女俩。 赵桂枝一看到自家二胎妹妹,顿时非常高兴:“我奶昨个儿还惦记你呢!” 盛锦娘也很高兴的回道:“我昨个儿下午就来了,怕你刚生完孩子打扰到你休息,不过我昨个儿去给赵老太太请安了,还陪着她一起用了晚饭。” 说笑着,她和幼娘一起扒着摇篮看了孩子。 幼娘昨个儿就看过了,也习惯了抱孩子,这会儿还帮着盛锦娘做介绍,说了斤两又说名字,大概是因为介绍的太到位了,就给赵桂枝一种错觉。 ——仿佛是专柜的销售。 幸好,金玉小宝宝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只是个会吃会拉会嗷嗷哭的小婴儿。 赵桂枝几乎可以肯定,她家胖闺女估计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被当成展览品,任人围观的。 这一天来得很快,洗三这日,江金玉就成了最热门的展销品,当然这一天她也是收获满满。 因为赵桂枝还在月子里,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傍晚时分江母过来时,满脸都写着…… 发!财!啦! 根据江母所说,洗三这一日,江金玉收到的各种礼物加在一起,就差不多够当她的嫁妆了。 这才仅仅是洗三,回头还有满月酒和百日宴呢! 赵桂枝倒不觉得奇怪,虽说江金玉明着算是江家的娃儿,但在府城很多人家看来,这是目前最能拍到赵闰土马屁的事儿。谁让赵府也没旁的好消息呢?想送礼套近乎,都没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也怪不容易的。 而他们讨好赵闰土的缘由也非常得简单且接地气。 那就是…… 水泥!水泥!!水泥!!! 饶是赵闰土一再的扩充了水泥的产量,为此还招募了不少员工,但这个产量还是没能跟得上。 原因也不难猜,还能不是因为他们的水泥厂做不到工业流水化吗?纯手工的制作水泥,本来就相当得慢。偏生,这年头的水泥需求量还特别大,毕竟谁家都想要这玩意儿,除了能铺设室内的水泥地外,还能在室外铺设一大块,另外还有修桥铺路…… 当然因为水泥的价格一直供不应求,直接导致价格也非常得不亲民,所以平头百姓那是不用想了。 也不是这么说,普通的小老百姓确实不用考虑自家也铺个水泥地面了,但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譬如说,去水泥厂应聘当个一线工人,去当个车夫从城外将水泥一袋袋的运送到城里来,去学个技术当个水泥匠人…… 实在是啥都不会的,还能当力工搬运水泥。 赵家的水泥厂一下子就给城里创造了几千个工作岗位。 对了,周生生还横插一杆子,又开发了一条全新的旅游专线。 那就是——参观水泥厂!! 这条旅游专线简直太绝了,不光能参观,还能全程体验一番。从水泥的制作,但赶车运送,再到纯体力搬运等等。 用赵闰土的话来说,没个十年脑血栓,那是绝对不会参加这种旅游专线的。他还有句话没说,能想出这么傻缺的旅游专线,周生生也是个人才。 你想啊,谁会花钱参加这种旅游专线?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特地跑去城郊的水泥厂里,参观不说,还身体力行?这不得有什么大病呢? 最关键的是,这条旅游专线居然还不便宜! 要知道,赵闰土是个有钱人,连他都说不便宜了,那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参加一次旅游专线所花费的钱财,能去至少二十次游乐园加美食街一日游了。尤其参加游乐园和美食街一日游的,还包了两顿饭和好几顿点心,参加水泥厂旅游专线的,啥都没有!连车都要自己赶! 万万没想到啊,还真有人去了。 又因为参加这条线路的游客太多,周生生又在一日游的基础上,增加了二日游、三天四夜游、七日八夜游等等。 最坑爹的是什么呢?是二日以上的那些,住宿居然都不是在府城的客栈,也不是在设施良好的农家乐饭庄里,而是就在水泥厂所在的庄子里。 那个庄子是个什么情况,赵桂枝还真不知道,因为从建立好到现在,她一趟都没过去。但尤菜花是去过的,用她的话来说,一夜回到解放前,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甚至产生了一种要对二狗子好一点儿的神奇情绪。 住的地方是有的,因为工人就是住在那边的。 据说,相较于工人住的大通铺,这些游客住的都是小间。有单间和双人套房,房间里除了床铺之外,居然还配置有床头柜和小木桌、凳子呢! 多幸福啊! 赵闰土思来想去就愣是没明白这里头是什么缘故,当然最后他还是闹明白了,敢情这些人就不是游客,而是来偷师的。 因为坐月子而被困在房里的赵桂枝,这一个月里就光靠这些八卦打发时间呢。当她听说这事儿时,差点儿又笑岔了气。 她问来汇报情况的尤菜花:“我哥没被气死?” “气死个啥!他差点儿没笑死!你想啊,水泥配方多麻烦呢,其中还涉及到了多少现代科学知识。你看,我都是学室内设计的,勉强也算是业内人士,完全看不懂啊!你再想想,要是你去工地上待着,就算天天看,你能看明白水泥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赵桂枝想了想,觉得她肯定不行。别说干看了,就算你把详细的配方和制作流程都告诉她,她也一定做不出来。 尤菜花又道:“生生那个丫头可太狠了,她明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来的,还故意这么折腾人家。对了,她还说呢,光参观水泥厂有啥意思?就应该观看这个砌水泥的流程,光看还不行,得上手练呢!” 好家伙,敢情这是花钱来打白工的? “我哥碰上对手了,论缺德,他可能真的不如生生那丫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那些人偷师偷得兴高采烈的。你哥还决定接下来把红砖折腾起来,虽然是不如青砖的,属于中档品,搁在府城可能没人要,但去省城甚至京城,肯定抢手。尤其这会儿多的是人上赶着过来偷师呢!” 偷师=贷款上班。 这也太惨了吧? “对了,你爹也惨。”尤菜花说着就忍不住笑开了,“他终于放弃了科举一途,决定去工地搬砖。” 实际上当然没那么惨,赵闰土不可能让他二叔去工地上当小工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小组长,管人的同时还能记账呢。正好,赵爸上辈子就是当小领导的,那气质拿捏的可好了,他还识字还能算账,怎么看都是个非常合适的管理型人才。 赵爸本身是不愿意的,但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不然能怎么办?真的要去考举人吗?要知道,刘童生用了一年的时间,已经重新考过了童生试的前两场,只等着下个月参加最后一场考试,通过了他就能从刘童生变成刘秀才。 当然,就算真的顺利过关,秀才和举人也是天壤之别。但人家起码是乐在其中,不像赵爸,越读越苦,越读越绝望,直到现在都一年光景了,他连三百千都没背下来。 哪怕童生试其实并不考三百千的背诵内容,但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就好比高考它也不考二十以内加减乘除,但你不能连这个都不会就下场考试吧? 到底是太苦了,也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智商有了明确的认知,赵爸勇敢的放弃了,他决定给自己改个人生目标。比如说,将来当上水泥厂的厂长。 据说,赵奶奶十分嫌弃,但赵闰土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车间主任来当。 只这般,赵爸当即就走马上任,彻底的告别了可怕的科举之路。 但可能是老天爷看不过去,就在赵爸刚脱离苦海之际,省城那边,盛凌云派了心腹嬷嬷过来传话以及送信,大意就是来谈论两家的联姻一事。 赵爸兴奋得差点儿就对着月亮嚎两声,但很快他就再一次陷入了绝望之中。 是两家联姻没错,但跟他不说毫无关系吧,总之也没太大关系。 盛凌云在信中告诉赵奶奶,盛家老太太病重,临终前想看到唯一的孙女成亲,甚至已经不奢望招赘了,只要对方同意第二个儿子姓盛。 赵奶奶同意啊! 当下就命令管家立刻去寻媒人过来,不顾反对亲自带着赵闰土跑了一趟盛家,当着盛老太太的面,让赵闰土发誓一定会对盛锦娘好的,什么要求都答应了,包括第二个儿子一定会姓盛这个事儿。 她甚至还说:“亲家奶奶要是不放心,干脆这样好了,也别第二个儿子了,只要锦娘那丫头生下了儿子,就姓盛!咱们家不在乎这个,第二个儿子姓赵也可以,闺女姓赵也成呢。” 盛老太太感动极了,带着激动的心情,愣是多撑了几日,直到将盛锦娘送上花轿。 这桩亲事肯定是很赶的,主要也是因为想要赶在盛老太太咽气前办妥。这也是考虑到她万一过世了,盛锦娘即便只是个孙女,那也是要守孝一年的。本来一年时间也不算长,但盛家的嫡系太少了,盛凌云身为嫡女,还是一家之主,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守满三年的。这么一来,就算盛锦娘只需要守孝一年,谁来替她操持亲事? 好在,两家都不差钱,而有钱就能将亲事办得轰轰烈烈的。 又因为赵家跟日禄书院有长远的合作,郭山长还亲自过来贺喜,算是给足了面子,毕竟盛家和赵家都是商户人家,远没有书香门第的郭家体面。 于是,赵桂枝才出了月子,先参加了自家闺女的满月酒,之后就着急忙慌的参加了她哥的喜宴。 喜宴相当得隆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紧急操办的,来往的宾客也都是喜气洋洋的,只有一个人可能不是那么高兴。 “爹哟。”赵桂枝寻摸了一圈后,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了她那可怜的老爹。 大侄儿终于娶妻了,身为叔叔那必然是高兴的。尤其赵爸上辈子就特别希望侄儿和女儿都赶紧找对象结婚,结果这俩都不给他面子,愣是一副准备将单身政策贯彻到底的模样。 到了这辈子,亲闺女早早的嫁人了,还在上个月生了娃儿。大侄儿在今个儿也抱得美人归,总算是了却了他家老太太的一个心愿…… 可他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啊! 赵桂枝看着已经挂上了痛苦面具的赵爸,当下就来了个灵魂拷问:“爹,你说你能在秃头之前,娶到我娘吗?不然嫁过去也行呢,哥娶了盛二胎,你嫁过去赔人家,两清了。” 再一想,赵桂枝瞬间改口:“也不对,这不是两清了,这是欠得更多了。” “你闭嘴,憋说话!”赵爸气哟,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他家这个绝对漏风了!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往好了想啊!盛老太太没多少日子了,等她那啥啥了,咱妈不就是……” “那是你妈!”赵爸东张西望的,准备找个趁手的东西给她来一下。 “噢,那我妈不就是自由身了?到时候她想嫁谁就嫁谁,想娶谁就娶谁,想娶几个……哎哟!” 趁手的武器没找着,赵爸果断的给了闺女一个脆生生的脑瓜崩儿。 赵桂枝不干了:“我给你出主意呢!这是给你增加危机意识懂不懂?万一咱妈、我我我妈要是再有个别的什么想法呢?你要努力了!算算时间,上辈子你是五十岁就开始秃了吧?距离你秃头已经没几年光景了!” 在赵桂枝的努力下,赵爸被气成了河豚。 但效果也不能说没有,在赵闰土陪着媳妇儿回门这一天,赵爸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决定一起回门。 对此,赵奶奶非常满意,真诚的表示:“要不你去了索性就别回来了,赖在那儿得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或许是因为盛老太太真的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整个人跟以往完全不同了。她临终前,闺女和孙女、孙女婿都陪在跟前,还有个硬赖着不走自荐当她女婿的赵爸。 于是,她的临终遗言变成了只要女儿高兴就好,实在要是喜欢,就娶回家吧。 撂下最后一句话,她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赵爸终于达成了心愿。 但还有个问题。 盛凌云要守孝三年。 哪怕守孝期间是可以用九个月代替一年的,那么也是盛锦娘和赵闰土守孝九个月,盛凌云还是要守孝二十七个月。 “耐心等待吧,既然我娘都答应了,你再等上二十七个月,我就娶你过门。”盛凌云如是说。 赵爸:…… 道理他都懂,但媳妇儿你知道吗?你说的这话,真的太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了→_→ 但除了耐心等待,他也别无它法了。 然后他就灰溜溜的回府城了。 更绝的是,等消息传到赵府,赵桂枝抱着金玉宝宝哈哈大笑,等看到她爹时,乐不可支的道:“三年之期已至,恭请龙王归位!哈哈哈哈哈哈……” 赵爸气抖冷:“给你闺女做个好榜样吧!你就不怕她长大后也坑爹?” “我闺女坑爹跟我有啥关系呢?我又不是她爹哈哈哈哈!”赵桂枝才不怕,反正她就没坑过她妈。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赵爸哼哼唧唧的转身离开,“我去找生生那丫头!” 赵桂枝瞳孔地震,不由的开始自我反省,难道是她将她爹刺激过度了,才会导致她爹精神错乱到要主动找周生生挨骂? 周生生啊,上辈子是她爹的大嫂。 好奇心爆棚的赵桂枝,赶紧抱着闺女跟了上去。 只见赵爸一口气走到前院,轻咳一声,双手背后,脑袋微扬,用那种特有的领导范儿说:“生生丫头啊!” 周生生用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看过来。 “你也不能老是忙于事业,家庭还是要顾的。旁的不说,孩子的事儿你得多上点儿心。” 考虑到此时还有旁人在,赵爸没把话说得太过于明白。因此,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这话是催生的意思,毕竟周生生和钱货郎只比赵桂枝晚一年成亲,这俩到现在还没孩子。 催生很正常,只是因为周生生天然带着一股子杀气,一般人不敢直接催。 但像赵桂枝还有周生生,却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赵爸这哪里是在催生,他这分明就是在扎心! 翻译一下就是,你这个当妈的别老想着挣钱,也要操心一下你儿子的婚事。 周生生黑着脸道:“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体体面面的添妆!” 对哟,赵桂枝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你三年后就要嫁人了,可家里之前都没给你准备嫁妆啊!完了完了,只有三年不到的时间了,咱们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钱货郎忙举手自荐:“我来我来!我这正闲着呢,交给我绝对没问题。正好积攒一下经验,回头把金玉……哦不,我是说把嫦娥嫁出去。” 赵桂枝露出了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大手一挥,将给赵爸备嫁的这一光荣而又伟大的任务,交给了钱货郎。 啧啧,真没想到啊,她大舅上辈子含着眼泪给她妈准备嫁妆,这辈子却是开怀大笑的给她爸准备嫁妆。 这算什么? 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赵爸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端端的跑过来扎心,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给自己准备嫁妆?这玩意儿他不想要! 然而,架不住亲朋好友的无限热情,大家纷纷表示,即便勒紧裤腰带少吃一口饭,也要给他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这年头的富贵人家嫁闺女,都是讲究一个将闺女的一辈子都包下来的,小到针头线脑,大到金银玉器,总之要向夫家表明,闺女不用夫家的一针一线。也因此,很多富贵人家都是在闺女落地的那一刻,就开始攒嫁妆的。 赵爸备嫁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架不住大家伙儿热情似火。 身为亲闺女的赵桂枝表示她闺女不着急备嫁,时间还久着呢,所以要先紧着亲爹来。 身为亲侄儿的赵闰土也跟着表示,咱们家不差钱,不能亏待了即将出嫁的亲叔叔。 就连身为亲妈的赵奶奶:…… “我两辈子没生过闺女,也没嫁过闺女,没想到啊!哎哟,这事儿可真新鲜,要准备啥来着?对了,我去跟新认识的老姐妹讨教讨教,回头练熟了,到了金玉那会儿就不用愁了。” 所以,赵爸就是个被用来练手的倒霉蛋儿吗? 更惨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一年的年关里,京城那边送来了礼物。按说,这在年关里送来的礼物,怎么着也该是年礼。但那边有言在先,说这个是提前的添妆,当然等到了正日子,如果可以的话,会亲自过来观礼,实在不行也会派人过来再送一份贺礼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份礼物是七皇子、三公主以为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联手准备的,真当是厚厚的一份添妆那么! 赵爸欲哭无泪,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事儿还能传到京城去。 “多好呢,轮到你嫁人的时候,有可能七皇子和三公主还能亲自来观礼呢,你说谁有这个荣幸?反正我是没有的。”赵桂枝一脸的羡慕。 难得的,赵闰土做了一回人:“你可得了,甄敬业已经很惨了,你还准备让他亲眼看着你嫁人?他还要不要活了?” “对哦,他也要嫁人了。” 小公爷啊! 严格来说,他还真是第二个赵爸,可能比赵爸还要惨。毕竟说白了,赵爸是愿意的,心甘情愿的跟媳妇儿团聚。至于是娶媳妇儿还是嫁过去,对他来说也没啥差别了。 但小公爷不是啊! 他是被逼无奈。 却说三公主回京后不久,就开始实施了先前商量的策略。一切都很顺利,她负责幕后,小公爷则在台上表演,又在七皇子的配合下,愣是堆砌出了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设。 等瞅着戏差不多了,小公爷选择在三公主生辰那一日,在京城里炸开了满天空的烟花,用烟花来表白。 烟花的内在就是火药,区别只在于前者颜值高,后者破坏高,但总之是一通百通的事儿。 偏生在这个年代,只有最普通的那种鞭炮,还不是连续的,而是单个或者最多三四个的鞭炮一起炸响。花式有限,威力也有限。 乍一看到小公爷搞得这一出,先不说他的表白烟花美轮美奂极为夺目,单就是他能将烟花送到几十米的半空中,这个威力也不小了。 他前脚刚表白,后脚就被皇帝召见了。 经过了一轮密谈,期间又有七皇子的手笔,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皇帝亲自赐婚。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赐婚前压根就没询问过女儿的心意,及至赐婚的旨意已经下达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自家女儿好像挺讨厌这个舅家表哥的。 没奈何,皇帝只能让恭妃去劝。 三公主起初表现得很抗拒,之后就被说服了。 也因为女儿的配合,以及心里的那一丝愧疚,皇帝愣是将一个妃嫔所出的公主,捧得比元后所出的公主还要高。不光重新赐了封号,还命令立刻修建一座奢华的公主府,至于其他的赏赐更是不在话下。 恭妃其实是愿意的,哪怕她也知道娘家侄儿不怎么靠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公主原本都是要远嫁和亲的,而只要嫁给她娘家侄儿,就能留在京城了,母女俩不用分别,而她娘家那边更是万万不敢给女儿脸色看的。 谁敢啊?三公主的爹娘和亲哥都看着呢! 至于小公爷是否靠谱这个事儿,横竖驸马也不能掌实权,随便给他按个闲职,陪着公主吃喝玩乐就行了。 恭妃并不知道那一场被人津津乐道好几年的盛世烟花的背后,有了另一桩事儿,她只欣慰女儿无需远嫁受苦。为此,她还特地拿出了多年的私房,来安慰女儿:“你表哥起码对你真心一片,况且你是公主,嫁出去了也有公主府,驸马没你的同意又不能纳妾,还无需伺候公婆,烦心妯娌小叔子小姑子的事儿,多省心呢!” 好巧啊,这些都是三公主的盘算,可她又不能直说,只能每每做出一副“我虽然不情愿但我还是愿意乖乖听话”的模样。 这么一来,恭妃几乎将所有的私藏都塞给了她。 也是啊,恭妃这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七皇子已经娶了皇子妃并且出宫建府了,再说皇帝会管他儿子的,不用她来操心。而娘家那边,跟她关系好的大哥早就没了,大哥所出的独子即将成为她的女婿,钱给了闺女,也算是贴补了大哥的儿子,不亏。至于她二哥,都白得了一个国公府和国公爷的爵位,还用她来操心? 可问题是,镇国公府承受不了如此隆恩。 甄老爷是国公爷,他媳妇儿时国公夫人,他长子是驻守边疆的实权大将军,他次子在今年年初成了二榜进士,如今他的三子又即将成为当朝驸马爷…… 还有他亲妹妹是四妃之一的恭妃娘娘,他大外甥是七皇子,他外甥女是三公主,同时还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 一桩好事儿那是好事儿,桩桩件件都是好事儿,那还能有好? 莫名的,他有一种甄家即将出事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几年后也被证实并非错觉。 + 三年后,赵爸终于如愿以偿的带着十里红妆嫁到了盛家。 赵桂枝拍得巴掌都红了,心说她这绝对是头一份,毕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还能算是寻常事儿。但把自个儿亲爹嫁出去,不说是头一份,起码也很稀罕吧? 而赵奶奶就更高兴了,嫁出去了,她家老儿子终于嫁出去了!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赵奶奶不光得了个曾外孙女,也就是江金玉,还在去年年末又得了个曾外孙子,那边是金玉的弟弟金贵。 是的,江金贵也出生了。 每次赵桂枝看到江母抱着金贵,跟人家吹牛炫耀时,都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我孙子金贵啊……” 你孙子是挺金贵的,甭管怎么说,金贵这名儿听起来还是要比大雕和花雕来得强。 没错,黄氏仿佛真的跟赵桂枝投缘,两人头胎是前后脚生的,二胎也一样。于是,花雕就这样如约而至。 在赵爸出嫁的前几个月,说好了绝对不生三胎的刘童生,哦不,应该是刘秀才和尤桂花,又生了个儿子。于是,继狗子和羊驼之后,他们家又多了一只骆驼。 一下子,家里的孩子就多了起来。 有嫦娥有二师兄,有羊驼有骆驼,有金玉有金贵,还有大雕和花雕。 而在赵爸嫁出去后没多久,虎头和虎脑也来了。 虎头是来念书的,赵闰土的小初高十二年一贯制学校终于完成了一半,也就是小学六年完成了,包括教学楼、教师、教辅书等等,都已经准备完全了。虎头过来就是拎包入读。 而虎脑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结果他来了,也去了游乐园和美食街,要知道这两样一直都在扩充建造,期间还得到了来自于京城的科技力量支持,总之真的是越办越好了。 也因此,虎脑在见识过了府城的繁荣和各种新鲜好玩的事物后,对他那个多次催促死活不愿意来府城的大哥,产生了关于智商方面的怀疑。 他说:“哥你是不是彪啊?” 没等虎头骂他,他又补充了一句:“要不你回去吧,我愿意留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正文结束啦~~ 接下来是番外时间,暂定的番外也就是金玉金贵俩宝儿的,还有虎头虎脑以及其他几个正文里戏份不多的倒霉孩子们。 科技树也会点亮的,但这方面不会进行过多的介绍,毕竟你们作者智商不高_(:з」∠)_ PS:红包发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