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隐居种田日常》 作者:白桃口罩 文案: 资深加班狗沈小茶在下班途中低血糖晕倒了,醒来发现自己竟穿进了古代某废弃村庄。 没有鸡鸣、狗吠、炊烟。 只有废田、断壁、枯骨。 和万物可淘的淘宝系统。 21世纪社恐女青年古代荒村岁月静好隐居模式.欢乐上线。 淘宝在手,高产无忧:亩产1400斤的高产旱稻种、亩产1500斤的玉米种、亩产500斤的花生种..... 淘宝在手,生活不愁:姨妈巾、可乐、辣条、螺蛳粉...... 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男友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排雷: ①架的很空,请勿考据。 ②保护珍稀野生动植物,人人有责。 ③愿能治愈如作者般渴望逃离城市、隐居乡村的996们。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美食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小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越版荒村生活笔记 立意:灵活利用资源,实现人生梦想 第一章 沈小茶是被饿醒的,久违的饥饿感让本就虚弱的胃一阵阵灼疼,对食物的极度渴望,让她暂时无暇顾及自己为何会来到这荒郊野外。 吃力地支起身子四处张望,突然她眼前一亮,茅芽!荒田埂边的茅草丛中,到处都是茅芽的身影,她按着肚子咬牙走过去,猫着腰在草丛中拔一根剥一根,然后迫不及待地将柔软、清甜的芯塞/进嘴巴里。 但茅芽的芯实在太过微不足道,空空如也的胃如巨大的、嗷嗷待哺的巨兽,那丁点儿的吃食填进去,波澜不惊。 沈小茶咽了咽口水,一阵眩晕让她差点一个趔趄跌坐在草丛中,她控制着因低血糖而哆嗦的手,在田埂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支稍粗的枝桠,然后用尽浑身力气拔起一株茅草,浑然不觉手掌被锋利的叶子划破。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挖到了一大把茅草根儿,随意在袖子上擦了擦后,便迫不及待扔了几根在嘴里慢慢嚼着,甘甜的汁液让她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瘫躺在草丛中吃完所有的茅草根儿,沈小茶这才有精力查看四周环境。 她手脚并用爬上一座高高孤立的大石头顶部,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森林和连绵起伏的群山,没有炊烟、人影,碧空如洗的苍穹下,浮云堆积在刚刚染翠的山头,一朵朵,如蓬蓬松、肥嘟嘟的白色棉花糖,悠闲地在森林和山峰间嬉戏、追逐。 低头,梯田一直延伸至山脚下,山脚下有一条被旁逸斜出的草木掩盖的小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银光,沈小茶眯着眼用力分辨,才发现沿着小溪散落着不少破屋舍。 这些屋舍早已没有房子的模样,只余一些残垣断壁暗示着这里曾经有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村落,沈小茶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衫褴褛的古代服饰,无奈的叹口气。 在现代,她12岁失去双亲,从此孤身一人读书、工作、养活自己,可面对这陌生朝代的陌生荒村,任沈小茶适应能力再强也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作为社恐女青年,她常觉得只要拥有“手机-淘宝-外卖APP”社恐三件套,哪怕身处繁华的城市孤岛也能过的自在、惬意,可问题是现在的她身无分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一个也解决不了。 【淘宝系统已捕捉内心关键词,并全速加载中,亲,不要捉急不要心慌.....】 一道机械音在沈小茶的脑海中响起,什么鬼? 【叮!穿越淘宝系统已加载完毕,亲亲,请使用】 机械音过后,沈小茶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虚拟界面,她的衣食住行父母——淘宝! 突然而至的惊喜,让沈小茶激动的有些手抖。 她直奔“我的淘宝”而去,点开 “待发货”、“待收货”页面,里面空空如也,前段时间加班加到昏天暗地,618她也没顾得上买什么,这会儿深感后悔。 沈小茶转回首页,输入【美食】,看着满屏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吞了下口水,不甘心地再次回到【我的淘宝】,意外发现【零钱】里竟然还余额! 可看着那个数字,她有些发愁——6.00,能买啥呢?反复、用力点击了几次【去充值】、【找人充】按钮发现页面都没有跳转后,只好放弃了。 6块钱买什么才是用在刀刃上呢?几包泡面或几斤差点的大米?可是吃完了又该怎么办?她闭上眼睛陷入沉思,如果一个人流落荒野,最需要的是什么? 突然,沈小茶灵机一动,果断回到淘宝首页,输入【防水火柴】,然后挑了一个买五包送五包5.8元的包邮防水火柴,在点击【支付】时她又犹豫了,要不买打火机?可看了价格,她自嘲的勾了勾唇,还是买火柴吧。 这系统还有点“霸道”,默认的收货地址是【沈小茶的身边】,更过分的是居然无法更改,而且不同于沈小茶之前用的淘宝,这个系统在收货栏里只有两个选择【延时收货】【现在收货】。 沈小茶想了想,管住自己想试试这系统是不是真能隔空投物的好奇心,点击了【延时收货】,她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现在情况不明,随身带着火柴,要万一丢了或掉进水里了可如何是好?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巨额资产呢。 抬头看了看日头,她又拔了一些茅芽、茅草根兜在怀里,一边咀嚼一边往梯田脚下走去,这里太过荒芜,一头野猪都能要了自己的命,村子虽荒,但总比山上让人安心。 一路上,沈小茶收获颇丰——鱼腥草、叉叉莓、刺莓......也算混了个半饱,所以当看见才从土里冒尖的野竹笋时,吃货沈小茶就手下留情了。 她现在坐拥数百平方公里的森林,大山、河流等都是纯天然食物存储仓库,完全不必担心食物“跑路”,“随时待君采撷”的任性可真香! 吃饱后,沈小茶还颇有兴致的用打碗碗花给自己编了个花环,既来之则享受之,反正她本就是个社恐族,从小的愿望就是隐居深山,虽然现在条件是苦了点,但她坚信好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再说,这里目测已被遗弃很多年了,她心存侥幸的坚信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其他人类出现,没有赋税的盘剥、不必为了遮掩穿越的事实而提心吊胆,这可不就是很多996加班狗们向往的世外桃源吗? 只是,这里也太原生态了一些,野草和荆棘侵占了了曾经的山路和梯田,所以每一步沈小茶都走的战战兢兢,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上一条蛇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找到一根枯树枝,劈劈啪啪、敲敲打打,饶是如此,等走到山脚下,身上、头上也沾了不少树叶、藤蔓,还有黏糊糊的蜘蛛网。 沈小茶稍微收拾了下,陷入沉思。 一想到接下来漫长的时光自己都将在这里度过,她既兴奋又担忧,小时候她在农村长大,认识许多野生食物,现在又是万物萌芽的春天,一时半会果腹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得先得找到一处歇息的地方,总不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吧? 沈小茶走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家房屋残迹,在内心深处祈祷能寻到一些可用的家具,虽然她深知,希望渺茫。这家村民的墙壁都早已灰飞烟灭,只有砌墙用的石头倔强的在风雨中被保存下来。 碎陶片、生锈的农具、桌椅的残骸......沈小茶索性不再去剩下的人家查看,她挑了一个还剩一堵石头墙的人家,将几近烂掉的椽子等废木料收拾在一起,然后扒开草丛来到小溪边。 溪水很是清冽,沈小茶顾不了太多,用手掬起一捧洗把脸,然后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这才有种情深气爽的满足感。 “咚”的一声,眯着眼歇息的沈小茶被吓了一跳,她揉揉眼睛往水波四溅的地方一看,乐了!鱼,好多鱼正在冒头撒欢。 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小学时一篇课文里的句子——“棒打狍子瓢舀鱼”,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野生的沙葫芦、柳根鱼自由自在游来游去,虽未到熙熙攘攘的地步,但密度也很喜人,她甚至怀疑随手就能捞起来。 说干就干,沈小茶脱下鞋袜,蹑手蹑脚走进尚有些凉意的山溪里,向鱼群缓缓靠近。 第二章 河床底部粗粝的沙子与石头,硌的人脚底板发疼,但徒手捉鱼的兴奋让沈小茶对此浑然不觉。 她极轻极慢的在水中移动双脚,以免动静太大将鱼吓回洞里或者盘根错节的树根丛中。 不知是鱼儿们久未被人捕捞过,所以戒备心极低,还是蹑手蹑脚的沈小茶太过谨慎,直至走近,那些鱼都未四散逃开,她屏住呼吸慢慢将手伸向那条最大的柳条鱼。 谁知,刚将手合拢,才堪堪碰到鱼的尾巴,它就灵活的游走了!这下鱼群终于觉察到危险,纷纷四散逃逸,她急里忙慌地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鱼伸出手,然后狠狠锁拢双手,一只肥短的柳条鱼在她手掌大张着嘴巴徒劳挣扎着。 沈小茶忍不住咧嘴笑了,不过看着水中羸弱的倒影,她有些恍惚,那倒影中的人儿,五官与穿越前的自己极为相似,只是身形要瘦弱许多。 顾不上忧思,沈小茶看了看四散着往树根里躲的鱼,熟练地折了一支细软的柳条捋干净叶子并在末端打了个结,然后将柳条从小鱼的腮旁穿进再从口中引出,在将柳树条挂在阴凉的地方后,她又兴致勃勃地继续开启徒手摸鱼模式。 虽然眨眼功夫溪水里的鱼都躲进了树根和石缝中,但对鱼肉的“贪婪”战胜了对水蛇的恐惧,再加上儿时娴熟摸鱼技术的加持,不一会儿功夫,那支柳条上就串满了鱼,沈小茶满足的喟叹一声,提着处理好的小鱼上岸去了。 因为之前下山花了不少时间,不知不觉间日头已当午,沈小茶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唧唧叫起来,没有油水的食物果真不耐饿啊。 可环顾四周,她又有些无奈,巧妇难为无油、盐、米之炊,看来只能吃烤小鱼干儿了。 生火也是个挑战,小时候村里人会用废报纸、干玉米须、干松树枝、松明子、旧塑料等易燃物引火,但这里多半不会有这些东西,她出去转悠了一大圈,拖回来一根被虫蛀已干透的枯树枝,怀里还兜着一大捧干树叶、几根洗干净的竹枝。 她用意识启动淘宝系统,点开【待收货】页面后,有些紧张的点击了【现在收货】按钮,下一秒脚边竟真的出现了十盒包装极其简陋、怀旧的火柴! 小心翼翼取出一盒火柴,往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存放点,她于是索性将剩下的九盒火柴重新包好揣进贴身口袋里,春天多雨,放在别的地方受潮或淋湿就麻烦了。 当穿越后的第一筹火苗随风摇曳时,沈小茶笑了,虽然生活简陋、前路未知,但此时此刻这温暖的火焰还是让她升起些许期盼。 等柴禾烧尽只剩炭火时,鱼也被整整齐齐的串在竹枝上,她在火堆左右两边分别放了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然后将串好的鱼架在上面缓缓炙烤着。 这些野生小鱼很是肥嫩,经慢火一烤,焦黄、香脆,看着就十分诱人,取下一条小鱼干儿放进嘴巴里,鱼皮酥脆、焦香,鱼肉细腻、鲜甜,鱼骨头也被慢火焙的十分酥脆,吃鱼必放辣椒、生姜、料酒去腥的沈小茶罕见的没有尝到一丝鱼腥味儿。 当然,如果撒点盐就完美了,她有些意犹未尽的咂摸着嘴巴,但随即又自嘲一笑,比起吃的,现在更需要一个可以安枕无忧的睡觉之所。 夜间蛇虫鼠蚁、各种野兽出没,再加上植被众多,山里空气极为潮湿,席地而卧想想都难受,一夜都燃着篝火照明、驱潮也不太现实,毕竟她现在没有工具打柴,柴禾还是省着点用为妙。 小鱼干吃多了有些燥的慌,沈小茶一边想一边走到小溪边喝水。 看着随处可见的参天大树,她眨眨眼,在两棵树之间用藤条做一个简易吊床似乎比睡在地上更安全,但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万一淋湿生病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藤条十分坚韧,没有刀只用石块割砍的话,怕是要费很多时间,对环境要求极高、睡眠十分清浅的沈小茶看着正西移的太阳,一想到夜晚马上就要来临就有些烦闷,一不小心便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往前趔趄了几步。 等用脚扒拉开草丛,看清绊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吓得尖叫着后退了好几步,那东西竟是一个尚算完整的人类头/骨!空荡荡的眼洞正对着她,森然的模样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沈小茶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哆哆嗦嗦的用一根枯树枝穿过头/骨将其移到稍偏僻的地方,并用枯树枝、石头草草掩埋好。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她不信鬼神、灵魂之说,但这里是去小溪的必经之途,与其每日看见那头骨给自己添堵,还不如忍一时恐惧将其掩埋。 做完这一切,沈小茶在溪边擦洗一番,方才从刚刚突然而至的惊惧中抽出神来,她在内心盘算一番,有些无力感袭上心头。 现在她亟需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不对!其实她急需一把刀,如此便可以砍一些藤条先做一个简易吊床,这样至少在山雨来临前,她暂时就有了个可以安憩的“窝”。 不过,好像也急需一个煮食物的容器,长期喝凉水、吃野果、烤鱼也不是办法,这会儿她愈发觉得自己一贫如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如今的她半件也解决不了。 对于曾经忙成狗,视时间如金钱的沈小茶而言,在如今的境况下,最不缺、也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了吧。 她看向那些悠然自得的鱼群,有些恶作剧的捡起一块薄薄的小石块,弯腰贴着水面扔出去,石块在水面跳跃几次划出轻盈的弧线,然后掉落水底。 鱼儿们受惊,四散而逃。 沈小茶理了理头发,看着溪边嫩绿的野芹菜、野薄荷,以及点缀在草丛里红色的野莓,有些发怔。 如果在现代,这些野生山货也是可以卖钱的,她就曾经在去菜市场的路边摊看见过上了年纪的人卖野芹菜,三块钱一把,还有不少人都抢着买哩,可是这里没有集市、没有人烟,根本无法交易。 【淘宝系统已捕捉内心关键词,“时空交易”功能疯速加载中,亲,祝你钱途似锦】 沈小茶呆住了!这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第三章 她克制住内心的狂喜,点开【时空交易】界面,两个按钮出现在页面上——【代售模式】、【自营模式】 【代售模式】 *卖主提供货品由其他店铺代为出售 *商品估价后即可获得对应金额 *原卖主无需参与后续的上架、发货、售后等环节 *需收取一定比例的代售服务费 【自营模式】 *卖主即店铺主 *商品估价后将自动上架至卖主的小铺 *商品售出后方可获得对应金额 *新店铺需付费引流,否则交易周期较长 *商品后续交易、发货等均需卖主自行操作 *仅需收取时空交易的快递费用 看完这些,她习惯性查看免责(温馨提示),按照她的从业经验那里面一定藏着某种潜在的“坑”,睁大眼睛找了半天,沈小茶才在页面最底部发现了一行肉眼勉强可见的温馨提示:1、模式一经选定终生有效,不可再行更改;2、估价标准由系统制定,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沈小茶拧着眉,系统看似给了两种模式供选择,其实,她根本没得选。 首先,她现在完全交不起自营店铺的引流费、快递费,如此以来,若选择【自营模式】,靠卖山货赚钱对于如今身无分文的她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自营模式】交易周期漫长,到账时间不可预料,她等不起。 长期来看,【自营模式】肯定更赚钱,但对于急于用钱的沈小茶来说,【代售模式】才是救命稻草,即便她深知“一定比例的代售服务费”,意味着自己可能连三分利都分不到,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能硬着头皮选择了【代售模式】。 下一刻一道机械音响起:【淘宝系统恭喜您绑定“代售模式”,根据协议你每件商品所能获得利润=估价金额-商品损耗费-代售客服费-代售存储费-代售不可控风险费-......,请知悉】 沈小茶勾勾嘴角,她就知道,人生处处是剥削,不过看着连绵的群山与森林,她又充满了信心,靠山吃山,勤劳不一定能暴富但肯定能饱腹。 激动之余,她在脑海里列了一张当下必买清单,却又悻悻的一一划去,先赚到第一桶金才是当务之急,也许运气好今天她就能买到一张吊床,晚上就可以勉强安枕无忧了。 看了看越来越晚的天色,本来毫无头绪的沈小茶卷起袖子开启山货采集模式,一想到如果赚到钱了,就既能享受工业时代商品带来的高质量生活,又能享受工业时代罕见的纯粹隐居快乐,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洪荒之力! 天黑之前,沈小茶的临时落脚处山货已堆成了小小的山——绿油油的野芹菜、鲜嫩的虎杖苔(酸筒杆)、已开花儿的野荠菜(她记得这东西可以入药)、红艳艳的叉叉莓。 想了想,沈小茶又找了一些较为完整的碎陶片等破旧家具残骸堆在一起,然后紧张又兴奋的调出系统,点击【时空交易】页面的【估价】。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她本来以为这些东西不值钱,谁知,这些山货竟因为原生态、纯天然、无污染、全野生而身价倍增,至少比在菜市场上看见的要贵许多,倒是那些家具残骸几乎没什么商业价值,她舔舔嘴唇,似乎嗅到了钱的味道。 结果却让她差点原地跳脚,知道【代售系统】肯定会剥削人,却没想到剥削的连骨头都不剩,总之,折算下来,她到手的利润仅剩原始估价金额的四分之一,还不到......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村里养鱼的村民,鱼贩子来收鱼,鲫鱼才一两块钱一斤,但到了菜市场就可以卖出五六块钱的价格,到了某些品牌生鲜APP上,甚至能卖出七八块钱半斤的“天价”,不过这“天价”早已与养鱼户无关。 沈小茶看着账户里的余额——58.90,又自我安慰的想,反正在淘宝买东西价格跟穿越前是一样的,五十多块钱还是能买到不少东西的。 她忍不住一边哼着小时候的儿歌,一边开始在淘宝里搜索当下亟需的物品,眨眼功夫,购物车里就出现了4.9一把割砍两用的柴刀、19.6一个的吊床、15.6一个的铸铁锅、1.8一袋的食用盐、9块钱一斤的猪油膘。 一算还剩8块钱,沈小茶咬咬牙买了4斤单价1.99的大米,她本来想买煮起来更省柴禾的黄小米、面粉来着,一搜价格就怂了,最便宜的也吃不起,还是大米最划算。 沈小茶一结算,不多不少,所有商品加在一起刚好58.9!她窃喜不已,还好自己都选择的是“包邮”商品,而且是按照“价格升序”选的性价比最高的。 她迫不及待点击了【现在收货】,下一秒那些商品都出现在她的脚边,仔细看了下,她叹口气,这些商品的质量“都很对得起”它们的价格—— 柴刀虽然开过刃,但却依然不太锋利;吊床布料粗糙、稀疏,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很骨感,她都怀疑这吊床会被自己压垮;铸铁锅工艺拙劣......但好在都能用(能吃),比起一无所有她已知足了。 天色已暗,山里的月光雪亮雪亮的,树木的影子格外清晰,大山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巍峨的巨人,让人生出些许压迫感。 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为静谧的夜晚平添许多神秘与诡异,沈小茶轻轻咳嗽一声为自己壮壮胆,再捶捶因弯身薅野菜而酸疼的腰,肚子虽然有些饿,但却不想再动手做吃的,这会儿她只想脑袋放空的睡一觉。 她往四周看了看,在离火堆最近的两棵树之间绑上吊床,犹豫了下,还是在距吊床数步之遥的地方重新升起一堆火,然后将原来的火堆熄灭,并将柴禾移了一些放在吊床伸手可及的位置。 忙完这些,沈小茶踩着月光机警地去溪边飞快洗漱了下,然后逃也似的跳上吊床,将之前买的物品放在脚边,怀里抱着那把砍柴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但风声、虫鸣声、猫头鹰叫声让她完全无法放松,本就认床的她彻底失眠了,不知过了多久,沈小茶彻底扛不住困意,疲惫的沉沉睡去。 但总也睡不安稳,再次勉强睁开眼,她被几步外的东西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握紧了怀里的柴刀。 第四章 月光下,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格外瘆人,只让她脊背生寒、神经紧绷到发疼。 她强迫自己震惊,但握刀的手却忍不住微微发抖,她依稀记得某本曾火遍全球的畅销小说里提到过,人跟狼对峙时若想活命绝不能露怯,输了气势注定成为狼的腹中之物。 她撑着气势,强作镇定地与那双狡黠的眼睛对峙着,双方在春天的黑夜里开启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冷汗顺着脊背缓缓滑下,手心里早已汗津津的,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那头野狼动了一下,但并未继续向前。 电光火石之间,沈小茶做了一个堪称送命的动作,她极速坐起,在狼扑向自己喉咙前用手里的刀发狠地敲打着那口铁锅,好在铁锅工艺虽拙劣,但却尚算厚实所以并未被敲破。 “铛铛铛”的声音,在静寂而空荡的山谷里,清脆而刺耳,惊飞了若干鸟雀。 那头狼在最后关头急速调转身体,转身逃窜进夜色里,而沈小茶并未因此停下手里的敲击。 她隐隐有种感觉,刚自己已然嗅到了狼血腥的呼吸味儿! 眼泪顺着脸颊徐徐滑落进嘴里,屏气太久后急促的呼吸声让她身体剧烈发抖,此刻的沈小茶早已无暇思考自己是因为与狼对峙眼睛酸涩生理性流泪,还是太过惊恐而被吓哭。 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机械而狠命地持续敲打着铁锅,直到手被震的生疼、发麻才停下来。 恐惧并未随着狼的逃离而彻底消散,她浑身瘫软、脱力跌坐在吊床上,就连想好好躺下来都似乎没有力气,就这么坐着,直到荒村彻底恢复宁静、直到虫鸣继续响起。 天似乎快亮了,沈小茶坐了许久、许久,才试着抓紧吊床站到地上,只是双腿仍有些发软,她微弯着腰走到火堆旁,幸亏睡前加了足够多的木料,这会儿火还没熄灭。 她将吊床旁边的柴禾扔进火堆,跳跃的火焰照亮了她苍白而麻木的脸颊,也许是深夜的山村温度太低、凉气太重,即便坐在火堆旁依然觉得冷,她将坐着的石头往火堆移近了些,才感觉没那么冷了。 看天色,这会儿应该是凌晨四五点的样子,她使劲吸吸鼻子,柴火味儿夹杂着青草、野花的气息让人莫名心安,但失眠与惊惧带来的头疼却并未好转,她抱紧双膝将头侧放在腿上,强迫自己入睡。 篝火的暖意从指尖传遍全身,暖融融的,再加上疲惫,火堆旁的人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安详睡去。 虽然无梦,但却不算好眠。 再醒来,太阳正在徐徐升起,又是一个大晴天,她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手轻轻捶打酸麻的双腿后,才缓缓站起身扭扭腰、踢踢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嘴巴有些黏腻,她抓了一把米放进铁锅,然后端着锅去溪边洗漱,边走边思忖着,今天山货卖的钱,要置办牙刷、脸盆、毛巾、厕纸等日用品,虽然钱不好挣,但穿越前的生活习惯,让她还不至于为了省钱而邋里邋遢。 想到厕纸,她下意识的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疼。 还记得小时候村里人舍不得买厕纸,便用玉米衣、废报纸甚至柔软的大树叶代替,用惯了卫生纸的她再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些东西对菊/花太过粗暴,果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不过,在买到厕纸之前,她也只能将就了。 用嫩柳枝磨完牙、再用冷水洗把脸,她开始淘米,白色的淘米水引来了几条小鱼,看着自由自在逐食的鱼儿,整个人心情顿好,轻快地朝“家”走去。 不久,夹杂着米香的炊烟在山中袅袅升起,沈小茶看着白而寡淡的米汤,用砍柴刀切下一小块猪油膘拿去溪边洗了洗,顺带摘了不少野芹菜。 米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水不断减少,她又折了两根竹枝夹住猪油膘放在锅边烤烙着,油膘慢慢变黄变干,锅里浮起点点油花,闻起来浓香扑鼻。 等太阳爬上山头,芹菜猪油粥也煮好了,大火煮的粥果然香!没有碗,沈小茶虽然很饿却也只能将锅从火堆上拿下来,等放凉一点直接就着锅吃。 在等待空隙她去入了个厕,洗完手返回时,粥面上已结了一层油亮油亮的薄膜,她蹲在地上,用竹枝做的筷子吃上了穿越后第一顿正常的食物。 没想到简单的芹菜猪油粥能这么好吃,她甚至连锅底那层薄薄的“锅巴”都不想放过,奈何没有铲子,竹枝根本无法撕下那层软软的壳。 胃里暖暖的,很是熨贴,昨日的劳碌都值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这胃果真还是更偏爱五谷杂粮啊。 思及此处,沈小茶觉得时间又开始变得珍贵起来,毕竟每多采一点山货,她的生活质量就会提升不止一点。 经历惊心动魄的野狼风波后,沈小茶又将“电子围栏”“集装箱板房”列为近期小目标。 虽然她知道这两个东西与古代荒村格格不入,万一有人来很容易会被质疑,但在保命、睡个好觉和掩饰穿越事实之间,她果断选择前两者,大不了到时候将这两样东西低价贱卖给系统。 思忖间,她召唤出淘宝系统看了下这两样东西的价格,叹口气,马不停蹄的带着柴刀往山上走去,小溪沿岸的野菜已不多,她想去山上碰碰运气。 今天她决定改变策略——采到一定数量的山货就直接卖掉,昨天估计是脑袋短路了,居然还傻乎乎地将山货一趟又一趟往家里搬,真是费时又费力! 才上山没几步,她吸吸鼻子,乐了,山里真是到处都是宝藏啊!清晨,野香椿浓郁的香气直冲脑门儿,也许是昨天才穿越有些紧张她没有留意,这会儿才发现这几棵粗壮的野香椿树。 紫红色的香椿芽看起来肥嫩可口,肯定能卖出个好价,她记得春天时菜市场里的香椿芽可是按克卖的,贵着呢! 沈小茶麻利地爬上距自己最近的香椿树,将嫩芽从芽基部整个掰下,本着可持续采摘的原则,她还特意留下少许芽苔,以便芽基部继续分生叶片。 太阳越来越大,她加快了采摘动作——香椿芽的伤口怕晒,太阳再大就不能再采摘了。 这次她学聪明了,一棵树采摘完就直接点开【时空交易】页面直接卖出去,然后再去采下一棵树。 等忙完,她才有空看账户余额,一看喜不自胜,没想到这野生香椿如此值钱,居然整整挣了200多块,要知道,这可是在扣完各种服务费之后啊! 来钱也太快了吧,虽然累是真的累,香椿树枝太脆,她采摘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掉下来摔断腿,但依然还是觉得很划算,至少比采野芹菜之类的划算多了。 一想到“电子围栏”、“集装箱板房”的价格,她跟打了鸡血般继续向山上走去。 路过一大片野生竹林时,她蹲下来摸了摸已手掌长的春笋,又扒开厚厚的竹叶,只见竹叶下很多笋宝宝已探出小脑袋来。 突然,沈小茶被腐叶下的一株嫩芽吸引了目光,她忍住狂喜,用刀清理干净嫩芽附近的叶子与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嫩芽往下挖去。 等泥土下的一块根茎露出来时,她兴奋到恨不得原地跳起来! 第五章 肥胖的一窝天麻挤在一起,真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天麻家族啊”。 她弃刀用手将个头大些的挖选出来,再将剩下的小个头天麻重新用腐叶与泥土掩盖好,以便第二年再来采挖。 挖完这一窝,又意犹未尽地在四周继续找了一圈,却再也没发现天麻的影子,也是,这窝天麻已算瞎猫撞死耗子了——如果不是为了在腐叶下查看竹笋,根本不可能看见。 都说“一窝天麻一罐金”,她看着这足有两三斤重的新鲜天麻,喜不自胜地调出“淘宝系统”进行了估价。 但今天的淘宝系统似乎格外......卡,像极了慢腾腾的树懒,半天才出现【时空交易】界面,更要命的是还闪退了好几次。 沈小茶耐心的等【时空交易】页面加载出来,等看见估价她笑了,这些新鲜天麻竟然价值两百多,虽然到她手里也只有四十多块钱,但眨眼功夫能挣这么多钱,她知足啦。 点击【立即出售】后,系统闪退了好几次,等了好久才到账,看着【余额】里躺着的三百多块钱,她觉得未来的日子更有盼头了,才两天而已,诺大的森林真是 “钱途”无量啊! 歇了会儿,她挑了一些稍大些的竹笋兜在衣襟里往竹林外钻去,不远处就是旱地梯田,田埂上长满了红艳艳的叉叉莓、山莓,她低头摘果子时,惊喜地发现了野韭菜,田埂上、梯田里到处都是! 野韭菜炒鸡蛋、腌野韭菜、韭菜鸡蛋摊饼......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暗暗吞了口口水,越想越觉得饥肠辘辘。 她随手扯了几片绿油油的葛藤叶子将野莓包好,然后下到田里扯野韭菜,这梯田想来曾经极为肥沃,即便荒废多年仍然未完全板结,以至于她扯起韭菜来并未费太多力气。 田里多为荒草,鲜有树及荆棘,翻耕起来应该不会特别吃力,或许等闲一些可以开荒种地? 一边想一边忙活,不知不觉已经扯了一大把野韭菜,沈小茶懒得卖,这东西不压秤,跟野芹菜一样,量足够大她才能从系统的牙缝里赚几个钱,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吃掉算了,反正她在淘宝挣钱也是为了让自己吃的更饱更好! 到山脚时已经完全晌午了,沈小茶想起系统今日的反常,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打开搜索页面,将牙刷、塑料盆、桶、毛巾、厕纸、碗、筷子、盘子加入购物车,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柴禾,又搜索了下做起来不怎么费柴禾的面粉,刚好看到一个商家在做活动,于是就豪气地买了10斤单价1.8的散装小麦粉。 看着要啥啥没有的家,沈小茶有些头疼,目光触及上山时被高悬在大树半空的吊床,她又咬咬牙选了一个极便宜的中号老式陶瓷罐加入购物车——那一斤猪油熬出来总得要地儿装啊。 选好后,总觉得忘了买什么,可一时半会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兀自摇摇头点击【支付】按钮,不出意外的是系统又闪退了好几次才购买成功,虽然七七八八下来花费不少,但她并不失落,毕竟漫山遍野都是宝,只要勤劳还怕挣不来钱? 看着脚边的一堆物品,沈小茶满足的叹口气。 虽然现在手头粮食还够吃好几天,但沈小茶没有浪费的习惯,只做了一个简单的猪油摊野韭菜面饼,再用盐、野芹菜凉拌了焯过水的野竹笋,酸甜爆汁的野莓被当作佐餐水果。 坐在离篝火稍远的地方,将丰盛而赏心悦目的午餐摆放在一块洗干净的石板上,山村隐居的惬意感油然而生—— 蜜蜂在附近的野花丛中嗡嗡忙碌着,几只胆大的野雀儿探头探脑地在不远处逡巡,扔出一小块饼子去,它们被吓得四散逃开,过了一会儿又试探着缓缓靠近,沈小茶换了个位置背对着它们,继续吃饭。 野山笋鲜甜、脆嫩,没有过多调料喧宾夺主,笋有笋味儿,野韭菜有极重的韭菜味儿,野莓酸甜浓郁。 不像城市里速生的温室蔬果,味道本就寡淡,再被五花八门的调味料掩盖,好像所有的水果、蔬菜都是一个味道,吃饭变成了一件除了果腹再无其他乐趣的“不得不进行的机械行为”。 她一边缓缓咀嚼这遵循四季时令、紧贴大地生长的食物,一边抬头看“屋”后盘旋而上的梯田。 在脑海中盘算着,等“住”的难题解决了,她就一边采集山货一边耕地,再从淘宝买一只藏獒、两只鹅看家护院,哦,还能陪自己吃饭...... 如此,日子可要比年复一年的996生活精彩多啦。 吃完饭,沈小茶又将剩下的一点点猪油放锅里熬好,仔细捞出猪油渣,然后将油倒进早已烫过、晾干的陶瓷罐里封存。 随手抓起一枚猪油渣丢进嘴里,酥脆、喷香,这东西不能跟猪油一起存放,否则放久了容易有股哈喇味,晃了晃罐子里少的可怜的猪油,她有些后悔——应该再买点猪油膘的,反正猪油耐搁。 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何时太阳偷偷躲进了云层,早上晴好的天似乎有些发阴,好像雨下一刻就要下下来似的。 她飞快调出淘宝,将彩条防雨布加入购物车,但系统似乎在闹情绪,闪退了数次后依然在不断缓冲中。 眼看着已开始落毛毛细雨,她撇了眼干燥的木料,手脚麻利地将买来的各种物品用吊床包起来,忙不迭地向后山冲去。 没想到看起来不多的物品,全部放在一起还是颇为有些分量的,沈小茶抓紧时间往山上走,她恍惚记得那块高高的石头有一块向外伸出着,底下有可容纳两三人的空地,躲雨足够了。 等安顿好,身上已有些潮湿,雨越下越大,天骤然暗下来,她将湿成一缕缕的头发别在耳后,有些发愁。 春天山里多雨,看来集装箱板房的事儿得早日解决才成,不然遇雨就躲也不是办法,现在东西少,东西多起来可如何是好? 之前总想着趁天气抓紧挣钱买个质量好、几千块钱集装箱,这会儿却觉得那几千块钱的集装箱最早也要两个月之后才能买得起,这中间有太多不确定。 突然,她记得之前帮公司采购询价时得知淘宝有那种一两百块钱的集装箱,先买个便宜的过渡下吧,等有钱后再买个质量好的,彼时可以将便宜的做成柴房或者厕所,也不算浪费。 她调出【淘宝系统】,下一秒却如跌谷底! 页面居然出现了“404”“系统出现故障正极速修复中,恢复时间未定”,沈小茶气血上涌,怪不得总感觉今天系统很不稳定。 试着刷新了几次,不出意外的毫无反应!她哀嚎一声,万一余额被抽没了...... 第六章 抱着“试试也不会死”的心态,她又调出系统刷新了几遍,这次更离谱,一道冷冰冰的机械音让她差点窒息—— 【请勿多次强制刷新,以免给系统造成永久性损伤.....伤.....伤】 本来还指望靠着淘宝【时空交易】,解决衣食住行问题的沈小茶傻眼了,看来“自己足足,丰衣足食”才是硬道理,可问题是——开荒的工具跟种子她一样也没有啊。 看看逐渐停下来的雨,她决定先熬过今晚再说,明天一早系统恢复了立马就买好开荒工具跟种子,以免夜长梦多。 “上山容易,下山难”,从山上往下走的路极其湿滑,再加上雨后山里的天似乎黑得更早了,让人不得不加快脚步,突然她被四处疯长的藤条绊倒,一个趔趄滑倒滚进了一片荆棘丛里。 “哐当”一声,那个装猪油的陶瓷罐被打碎,只剩下一个底部,已凝固的白色猪油里沾了许多泥土、草屑还有枯树枝,沈小茶揉了揉眼睛安慰自己,捡回去放热锅里将杂物剔除还能吃。 只是看着碎掉的陶瓷片,有些眼眶发酸,爸妈走后的最初几年,她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为了完成学业,曾在大太阳底下走街串巷,克服羞怯收过纸盒、水瓶;也曾在滴水成冰的寒假帮餐馆洗过碗,后来上了大学日子慢慢好起来。 她擦擦眼睛,这里没有职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除了物质条件艰苦点,也算是理想的生活了。 不,其实物质条件也不算苦,至少这些原生态无污染的山货可是被现代人奉为“山珍”呢,有钱都不一定吃得到,想到这里她叹口气伏身捡地上的东西。 “扑棱棱”,一阵微弱的挣扎声传入耳中,她瞬间精神紧绷,捡起砍柴刀循声而去,“扑棱棱”——更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扒拉开垂落地上的藤条叶子,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野鸡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咧开嘴笑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等下山安顿好物品,再将救治无果的野鸡处理干净,天已彻底黑了,现在的她没有太晚进食导致肥胖的心理负担,再加上睡眠太浅现在睡肯定睡不着,她索性在星空漫天的山野,开始耐心烹饪一只鸡。 掏/出揣在怀里的火柴,她深觉开局就买这玩意是对的!不然连顿热饭都吃不上。虽然柴禾已被打湿,她机智地用那些未拆封的快递包装做了引火“柴”。 浪费了不少火柴、一大半包裹纸后,那可怜的火苗在山风中终于慢慢烧起来,虽然最开始浓烟比较重,但好歹是燃起来了。 她先将脏掉的猪油炼化处理好,锅里留一点油底烧热,然后“刺啦”一声倒入洗好切成大块的野鸡肉翻炒,这只野鸡很是肥嫩,黄色鸡油包裹着鸡肉,在跳跃的火苗中,肉香弥漫。 鸡肉变色后加入刚好能没过肉的溪水,待肉煮的差不多了加入上午采的春笋及野韭菜煮熟,一阵风过,笋香与肉香被吹散,沈小茶咽了口口水,开吃! 山雨过后,天已放晴,一颗颗清晰的星星在天空闪烁,她吮吸着鸡骨头里的汁水,听着阵阵虫鸣与蛙声,只舒畅得每个毛孔都熨贴极了。 把吃完的鸡骨头扔进火堆,将火熄灭,收好食物装进吊床,再将其他物品藏好,她往四周看了看,选中一棵不太大的树,用力摇晃一番后忙跳开,等挂在树上的雨滴“滴滴答答”落的差不多了,才开始爬树。 爬到距离地面足够高的高度,将吊床两头分别绑在一支较粗的枝桠两端,最后自己蜷缩进去和所有的物品躺在一起,像一只茧一样,高高的、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中。 风在耳边轻/吟,看着从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微光,沈小茶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等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这是她过去十几年里,罕见的不靠安眠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夜晚,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迎着晨曦,喝完最后一口野韭菜跟野笋煮的面疙瘩汤,她去后山砍了不少竹竿,剖开后做了一只刷锅的竹刷子,编了两个竹筐、一个竹篓、还有1个搭更(一种比较粗糙的晒干菜的工具)。 虽然每一个看起来都歪七扭八、似是而非,但当看着竹篓里活蹦乱跳的鱼虾时,她又释然了,比起颜值,好用才是王道! 看着从清晨忙到日过晌午的收获,沈小茶擦擦额头的汗,很是满足,她不会打猎,在没办法买工具捕捉野味的时候,鱼虾莫过于最优质的蛋白质。 “囤食”似乎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沈小茶刻进骨子的习惯,好像只有足够多的食物才能给人安全感。 不过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黯然,房子还是让人棘手的难题,毕竟荒郊野岭,再多的食物没地方储存,一旦被雨淋、被野兽掠夺...... 她甩甩头抛去这些念头,将太小的活鱼虾扔进水里,让它们继续繁衍,剩下的就剖好、洗净,然后一条条摆在搭更上沥干。 张罗完这一切,她用搭更上晾不下的鱼虾做了个鲜掉眉毛的野鱼野虾汤,再摊了两张薄饼,慢条斯理吃完,揉揉酸疼的腰背,奢侈地靠在树干上眯了会儿。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钻进鼻子,是金银花的香味儿!她嗅了嗅鼻子往自己还没探索过的荒村北面走去,在废弃的墙头,初绽不久的金银花正迎风招展,更多的是绿色花苞。 再往前走几步,溪边、屋舍废墟等地到处都是金银花,啊,要是淘宝系统还没坏该多好啊,成色好的干金银花一斤要两百多呢!算下来,扣完服务费每斤应该能挣五六十块,可惜...... 她选了一些盛开的花,连枝带叶折下来了一大把,新鲜金银花泡水喝,很是清火润肺。 等她稍微闲一点(虽然知道遥遥无期)就来多采一些晒干,冬天围炉煮金银花茶吃烤红薯(虽然连红薯苗都还没着落),想想都巴适。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到“家”时被一位“访客”吓了一跳——黑溜溜的小眼睛,乌漆麻黑、一动一动的小鼻子,竟然是一只小刺猬! 她孩子气地用树枝戳了戳它的刺,小东西“嗖”的一声立马团成了个球球。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伙伴上线啦,茶茶村长治下的第一位“村民”~~ 第七章 穿越后几乎始终保持缄默的沈小茶,看着这可爱的小家伙儿忍不住笑出声“你可是我的第一位小客人呢。” 小家伙怯生生地试着舒展了一点身子,见似乎没有危险,就又胆大的完全舒展开身体,沈小茶忙装作没看见它,走开了。 虽说这会儿她很缺肉,但看着那乌溜溜乱转的小黑眼睛,实在下不去手,再说,刺猬能有多少肉啊?小时候村里人都是不吃刺猬的,大家都嫌它浑身是刺不说肉还少,收拾起来忒麻烦。 算了,就让这个小访客去留随意吧。 可是等她给晾到半干的鱼干抹上盐、泡好金银花茶,那只刺猬仍未离开,耸着小鼻子到处晃悠,沈小茶观察了一会儿,小家伙胆子似乎大了许多,看见人竟也没有立即蜷起身子。 她莞尔一笑,罢了,如此,就让自己好好招待一下这第一位客人吧,她拿上竹篓往溪边走去。 前几次都是在靠近“房子”的溪岸摘野芹菜,这次她淌过有些凉的溪水去往对岸,那里草木更为茂密,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她一边走一边用竹竿敲打着草丛,春天蛇结束冬眠,只要想一想那滑腻腻的生物就让人生理性不适,更别提被咬一口了。 “扑簌簌”,一阵鸟慌乱飞起的声音吓了沈小茶一跳,几只肥大的野鸭子向远处飞逃而去,喧哗过后万籁俱寂。 用竹竿小心扒开野鸭栖身之处的杂草,下一刻她差点惊喜出声!这里简直就是野鸭子的孵蛋基地啊,很多草窝分布在杂草中,每个窝里都躺着好几个浅绿色的野鸭蛋。 伸手摸了摸鸭蛋,余温未散,犹豫了下她在每个窝里取了两只蛋放进竹篓,然后又将草丛恢复原貌,这样野鸭妈妈还会回来继续孵蛋的吧? 夕阳的余晖洒落溪面,被风一吹,掀起一阵跳跃着光斑的涟漪,她踏着夕阳,在微潮的溪岸边闲逛,遇见可以吃的东西就随手捡起来扔进竹篓里。 等天快黑时,她揉揉酸疼的腰身,喝掉几捧甘甜、清冽的溪水,开始返回,走到半路想起家里的那只小客人,又折返回去,在溪边忍着恶心挖了一些蚯蚓,用宽大的树叶包了好几层,才继续往家走去。 看着蜷缩在搭更底下睡着的小刺猬,沈小茶将蚯蚓打开放在它鼻子前,用一根树枝轻轻戳了戳它。 那带刺的身子动弹了几下,徐徐睁开眼睛、动动鼻子,贼眉鼠眼地往四周看了看,瞅到远处忙碌的沈小茶时又立即缩成了一个球球,等看到那道影子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才试探着朝正四处蠕动的蚯蚓爬去。 沈小茶这会正忙着盘点自己的收获,完全没留意到那家伙的小动作。 她将东西一一从竹篓里拿出来——十几个野鸭蛋、一大把嫩的能掐出水的虎杖苔(酸筒杆)、野韭菜、用叶子包着的鲜红羊奶果、一小捆茅芽、绿油油的野薄荷,最珍贵的要数那几个胖胖的羊肚菌。 她试了试,淘宝系统仍处于“罢工”状态。 唉,要是还能进行交易,羊肚菌跟鸭蛋肯定是要拿去换钱的,毕竟对她而言,现在最贫乏的并不是食物,但这会儿无法交易,与其放着不吃坏掉还不如犒劳犒劳自己。 她起身准备去溪边将菜洗好,却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从下午开始,总觉得浑身不太舒坦,腰腹越来越酸疼,四肢乏力。 坐着休息的空档,她突然想起了昨天采购时总觉得忘了买的东西是什么!可不就是姨/妈/巾嘛,这熟悉的浑身乏力、四肢沉坠的感觉,就是月经来之前的征兆啊。 自己穿越是618之后的几天,而她的月经一向跟闹钟一样准,一般都是月底那几天,没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的月经时间居然跟自己差不多! 用手捏捏酸疼的腰,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因为12岁之后遭的那些罪,她痛经很厉害,每次来月/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甚至到了要去看妇/科的程度。没想到穿越了,依然躲不掉痛经这个劫,哎,不知道是痛经的毛病跟着灵魂一起穿越了,还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原就有痛经的毛病?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她咬着牙去溪边洗了一把野韭菜、几个羊肚菌,草草做了一碗韭菜鸡蛋羊肚菌汤,强忍着腥味儿逼自己吃下去。 不知是汤太热还是火太大,她吃完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腻、潮湿,很是不爽利,但看了看那口因没有用洗洁精而略显油腻的锅,实在不想用它烧水、擦澡,洗完一身油腻,岂不是更难受? 她开始疯狂怀念万能的淘宝。 要是系统没罢工,这儿她就可以买个烧水壶,擦个热水澡,然后再买一包红糖姜茶跟暖宝宝,喝完滚烫的姜茶再将暖宝宝往小肚子上一贴,睡个安稳觉,明天起来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看着毫无动静的淘宝界面,她自嘲地喝完一大碗白开水,草/草将鱼干、猪油、大米、面粉等东西收拾好,也没心思跟力气再将它们搬到树上去,这会儿她自己爬到高悬在半空的吊床都吃力,更别提带着这些东西了。 每次痛/经,她都有种世界末日来临般的绝望跟虚弱感,总是迫不得已的摆烂,虽然事后难免因此自责后悔,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便如同此刻。 这会儿她只想昏死过去,食物、野兽什么的,完全无暇顾及。 等好不容易爬上吊床,早已乏力,一大股凝聚的气血堵在小腹处,让她疼的浑身直冒冷汗。 意识在时隐时现的疼痛中逐渐模糊,她终于如愿陷入了冗长而疲惫的昏迷中。 如潮水般的噩梦,一次又一次刺激着虚弱而紧绷的神经。 她孤身在前面跑着,身后是举着火把,追赶着、呐喊着的愤怒人群,翻过荒野、越过山峰、蹚过凉意沁骨的河流,机械地跑着、跑着、跑着,仿佛一具不知疲惫的木偶。 在愤怒的呐喊声中,一道担忧的声音若隐若现——茶花!茶花!等等我,等等我! 沈小茶是哭着醒来的,脸颊上泪痕交错。 看看脚上磨破的“鞋子”,她愣住了,这两天忙于生计,她甚至没留意到它已破烂到这个程度。 这具身体究竟是谁?追她的人又是谁?还有那道担忧的声音,又是谁?他们会不会阴魂不散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说: 系统:痛经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 茶茶:痛到只想给你一个大白眼。 系统:痛经不死,必有后福。 茶茶:信你?刺猬都能学狗叫。 小刺猬:关我啥事儿?汪汪汪,再信它一次吧。 第八章 噩梦萦绕脑海,她犹如亲历那个女孩的绝望与恐惧,残留心底的忧思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虽然不知还能在此安稳地生活多久,但日子总得继续啊——“春天不忙,冬天无粮”的道理她深以为然。 身体经过一晚歇息,似乎好了许多,她揉揉有些发胀发涩的眼睛,摒去噩梦带来的忧虑,准备起身,可才往树下看一眼,她就被气到差点一头撅过去! 装粮食的袋子被咬破,大米跟面粉被混进泥土里,糟蹋的到处都是;碗、盘子碎了一地;其他家具也被新鲜的泥土半遮半掩,一片狼藉。 本就寒酸、破败的“家”像经历过洗劫一样,沈小茶深深呼了几口气,目光落在正悠哉晒太阳的小刺猬上,它不会就是罪魁祸首吧? 但看看那深深的沟壑,大概率像野猪的“杰作”,昨晚自己梦魇了,对此一无所知,她揉揉太阳穴,呆坐了半晌,才有些气馁地爬下树,收拾烂摊子。 淘宝系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她要赶紧存钱买个集装箱,哪怕一室的也好啊,至于是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早已无暇顾及。 【淘宝系统已感知召唤,并在光速赶来的路上......】 看着悬浮眼前的熟悉界面,正将一小把干净大米往袋子里装的沈小茶愣住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祸福相倚? 她忙站起身,有些激动难抑地径直点开【余额】,一看却傻眼了,原剩下的200多块钱余额全部被抽没了!这可是她两天的心血啊,这要采多少野菜才能挣回来。 下一秒,页面弹出一条提示框—— 【尊敬的淘宝用户你好,因你已默认开启“余额保”选项,本系统检测到您本次有2XX.02元余额损失,本着“损一赔十”的原则,本系统将赔付您2XX0.2元】 沈小茶被系统“先悲后喜”的操作弄懵了,下一刻系统跳出了两个按钮。 【同意】-请点击本按钮,赔付金额将立即转入您的“余额”。 【不同意】-请点击本按钮,并在对应输入框内输入你想赔付的金额,我们将在99个工作日之内为您解决。 沈小茶被气笑了,如今一穷二白、急需用钱的她,根本没有资格选择【不同意】啊,她点了【同意】,看着【余额】里的两千多块钱,有种自己是大款的错觉。 坐下来盯着余额看了很久,才平复这两日的起起落落,冷静下来后,就毫不迟疑地开始淘【集装箱】。 筛选了一遍又一遍,才看中了一个长6米、宽3米、高2.9米的产品,但一看总价就傻眼了,6500!难道当初询价才几百块钱的集装箱并不存在? 不信邪地又看了很多家,不出意外的,有两种模式:1、定制模式,需先支付定金500-600;2、直接采购成品,18平方米左右的房子至少5000+。 她更改关键词,输入“二手集装箱”,终于淘到了一个总价1500、18平方米的二手集装箱,看着这具身体盈盈一握的手腕,安装是没法自己安装的,她只好肉疼地选择了“成品发货”,加上运费,刚好2000,真.肉疼! 压下即将成为“有房一族”的悸动,她第一次用脚步丈量了这座荒村,最终选了村东头一块只剩屋基石的废弃屋舍。 屋前空旷无遮挡,屋后是成片的野桃林,桃树上爬满了金银花,清香阵阵,穿过桃林就是那片拾阶而上的旱地梯田,最难得的是这块地基比其他房子地势都高出许多,不必担心丰水季节山溪外溢房子被淹没。 这地基虽已荒废多年,但地面尚算平整、硬实,她挽起袖子,砍掉荆棘、烧掉荒草,将石头等杂物一一扔到远处,一直忙到日上三竿,粗糙的地基才被打好。 因为“住的大事”被解决,她甚至忘记自己从起床到现在水米未进,就连痛经似乎也因为热火朝天的忙碌而再未“光临”。 看了看只剩几十块钱的余额,她很有仪式感的买了一卦最小的鞭炮,霹雳吧啦燃放后,站在收拾好的空地上,兴奋地点击了【现在收货】。 下一刻,一座灰白色的集装箱稳稳地出现在空地中间。 集装箱门上挂着一把新锁,她拔/下/插在锁孔上的钥匙进屋,推开两扇窗,阳光照进屋里,光线竟颇为充足,地板是一层厚厚的混合胶合板,房子太小未做分割,所以整体只有一个房间。 但沈小茶已很知足。 灰白色的建筑掩映于翠绿的山林之中,竟没有太多违和感,看着那方正的建筑,一股“家”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在集装箱外面垒了一个简单的灶后,她用被糟蹋剩下的东西勉强做了一顿简单早午餐——凉拌焯过水的虎杖苔、野鸭蛋韭菜面鱼儿,就着锅稀里呼噜吃了个肚儿圆,然后还好心情地扔给刺猬了一些尚未干的小鱼干。 忙完,她脚不沾地的往山上走去,余额已所剩不多,她必须趁着山货还新鲜能卖出好价多采摘一些,想来这会儿雨后的春笋应该可以采摘了。 看了看脚下已破烂不堪的鞋,她“奢侈地”挑了一双结实的千层底鞋换上,才往上山去。 也许是房子难题迎刃而解,每次月经前都半死不活的她,居然干劲十足,看着那分门别类放好、数量不菲的虎杖苔、野竹笋、野蘑菇、野木耳,她觉得神清气爽。 这次她怕交易太频繁导致系统再次闹脾气,于是将所有山货放在一起后才点开【时空交易】页面。 野蘑菇、野竹笋、野木耳在这个季节价格极高,看着余额里的150多块钱,她笑了,一下午功夫就挣了100多!可以买不少东西呢。 下山,她列了个清单——上面不仅有之前被糟蹋的器/具、粮食,还有密封罐、密封袋,想了想她又往里边加了一袋卫生巾、一张极便宜的榻榻米垫子,这些东西买完,余额又赊了不少。 不过她丝毫不为此烦恼,住得好、吃得好,身体才能健康,这样才能挣更多钱啊,生活才能细水长流。 想着想着,她渐渐淡忘了昨晚的噩梦跟痛经,哼着小曲儿吃完饭后,很是期待地走进自己的“盒装小屋”,放松地在榻榻米床垫上打了个滚儿,这个集装箱看起来颇为厚实,应该可以勉强抵御普通野兽吧?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她还是谨慎地出去用草木灰沿着屋子画了一道浅浅的大圈,在月光下,这些圈看起来并不明显,做完这一切她才安心地回屋。 睡前,心血来潮地打开淘宝,却在【待收货】一栏里发现了一个名为“优质山货供应商定制礼包-赠予‘独居山货哥’”的东西。 想了想,她猜测这礼包也许是别人觉得她最近提供的山货品质不错,想持续、长期合作,拿来笼络人心的?至于“独居山货哥”,那是她交易时随手取的名字 。 好奇地点击【现在收货】,下一刻她就在内心直叫系统“亲爹”,这是什么神仙礼包啊——送到心坎儿里了! 精良的野外露营装备一应俱全——野营炊具四件套(煎锅、奶锅、吊锅、保温杯)、太阳能露营灯...... 突然一道有些欠揍的机械音响起——【亲,请不要叫我爹,以免让其他供货商产生误会,质疑交易公平性......】 沈小茶勾勾嘴,稳定性不行、占便宜第一名,说的就是你! 月光中她翻来覆去,对未来的期待、对挣钱的热情夹杂着淡淡的担忧,直灼烧的她难以入眠,不过最后她实在扛不住困意,悄然入睡。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床,饶着小屋走了一圈后,她内心的喜悦荡然无存。 正对着窗户的草木灰上赫然留下一截脚印,人的脚印!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看吧,我就说再相信系统一次吧。 茶茶:嗯,你没白学狗叫。 第九章 她盯着清晰的脚印,将自己的脚踩上去比了一下,看着整整大出一圈的脚印,心下笃定这是个成年男子的脚印,他会是谁呢?是穿越者?还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和梦里追逐的人,是不是一伙的?疑惑很多,但一切都毫无头绪。 天气突然转阴,风扯着树用力猛摇,不复昨日的春和景明,气温似乎一夜之间也下降了不少,她远眺着黑压压的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决定这两天暂时不再上山。 等洗漱完毕后,燃起篝火架上吊锅,“咕嘟咕嘟”煮着白米粥,她一边用铲子轻轻耐心搅动,一边机警地留意四周动静。 等粥煮的差不多了,将锅子取下来放在火堆边慢慢煨着,再架上煎锅放猪油煎面饼、煎小鱼。 粥、饼、鱼的香味,夹杂着金银花的清甜随风飘散,袅袅炊烟为空旷的荒村平添许多烟火气息,就连方正、严肃的集装箱板房,也似乎因此消弭了不少工业的刻板与冰冷,变得温暖而柔和。 沈小茶坐下来,心绪不宁地强迫自己吃完了所有的食品,朴素的面饼散发着麦香,鱼干外酥里嫩,但她吃的意兴阑珊。 那只小刺猬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在不远处看着,可怜巴巴。 突然想起似乎还剩下两三个野鸭蛋,她起身去现在充当网兜的吊床里翻了翻,拿了一个鸭蛋轻轻放在小家伙的面前。 如果不是昨夜的神秘人,“一人一刺猬”一起搭伙吃饭过日子的画面,也勉强称得上温馨吧?但那股不安却始终萦绕心头......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不知隐在暗处的那人是敌是友,也不知他何时会突袭,但日子总得继续不是? 将屋里晾晒着鱼干的搭更搬出来,放在通风的地方阴晾着,又调出淘宝看了下余额,她皱眉思考一会儿,在搜索框敲下几个字。 看了看价格,将选好的东西加入购物车,她叹口气关闭页面,拿起鱼篓、柴刀,去附近的金银花丛里忙碌。 一眨眼功夫她就摘了沉甸甸一篓的金银花,来回忙碌几次后,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头择金银花,竹筐里的金银花花苞越来越多,指尖也越来越酸疼。 站起身甩甩手指,看着还没择到五分之一的金银花,她有些发怔,小时候她最爱采摘金银花,晒干了不仅能抵扣学杂费,多出的钱还能买新衣服、新文具、新头绳,那是属于山里女孩子的小小幸福。 但这会儿,她早已没有当初的耐心,调出淘宝系统点开【时空交易】,看着从眼前消失的金银花,再看看余额里多出来的几十块钱,她恍惚生出些儿时卖金银花时的小欣喜。 突然,身/下一股暖流奔涌而下,她懊恼地跑回屋“砰”地一声关上门,躲在窗户下匆匆换上卫生巾。 自从看见那个脚印,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监视着自己,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下午,她又采摘了一些金银花,看着余额又变成了200多,才毫不心疼地下单了之前看好的东西。 低头看了看衣衫褴褛的自己,她又奢侈地买了洗澡盆、大号烧水壶、沐浴露、洗发水、窗帘等物品,想了想又选了一套跟身上衣服差不多款式的古代服饰。 天色渐渐暗下来,吃完饭闲下来,疲惫与酸疼袭来,低头嗅嗅许久未换洗的衣服,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屋外咕嘟咕嘟烧着水,她则走进屋去,趁着挂窗帘的功夫,将双手套上两层密封袋扎进后,又把一层红红的东西涂满两个窗户,这才放心地兑好热水凑合着开始洗头洗澡。 洗漱完,鼻端弥漫着熟悉的薄荷味儿,头皮与身上都凉爽宜人,看着月光下有些可怜巴巴的小刺猬,她用干草给它做了个简易的小窝。 忙完这一切,她插/上/插销,又将之前搬进屋的大石头抵在门上,整个人跟散了架似地瘫在榻榻米床垫上,意识涣散之前,她总觉得有件事情没做,却又想不起什么。 “茶花,茶花......”时远时近、似幻似真的声音,让梦里的沈小茶很不安稳,一张陌生的脸频频出现脑海,但她怎么也无法看清他的脸。 梦里,“她”似乎并不惧怕那道身影,相反还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月光下,一个身影在夜雨中悄然现身,他有些迟疑地看着这座他平生未见过的怪房子,进退维谷。 突然,一声狼嚎打破夜的静寂,男人抓紧手中弓箭,远远守着房子,与狼遥遥对峙着,随时准备冲上去与之搏斗。 狼狡黠地舔了舔嘴,陷入长久的假寐,等天快亮时,狼悄无声息离去,男人紧绷的身影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他不舍地往窗户看了一眼,嘴里喃喃自语:茶花,是你吗?捡起地上已被摘去花苞的金银花枝,他有些不解地发了会儿呆才有些失落地离去。 沈小茶一整夜都深陷“看清男人五官”的挣扎中,梦魇中的她极为混沌,对屋外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第二天起床,她才发现昨夜不知何时落了雨。 如昨日一般绕着小屋走一圈,她怔住了。 窗台上有一枝开的极好极艳的山茶花,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儿,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当看清那被宽大叶子盖着,因而没有怎么被淋湿的鱼干儿时彻底愣了。 是敌是友,似乎已不言自明。她大声冲着四周叫了几声“你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鸟雀被惊起四散而去的声音,和淅淅沥沥的春雨。 接下来的几天,沈小茶微微放下心头的不安,继续按部就班地采摘香椿、野竹笋等山货。 她刻意将所有东西搬进屋里交易,以免山货凭空消失让那人觉得自己是怪物。 而对于这几天清晨,一推开门就出现在门口的柴禾、野鸡等物,她早已习以为常。 她也曾多次试着撑起眼皮等那人送东西时将其抓个正着,但来到这里后她的失眠渐渐不治而愈,虽然睡眠质量不够好,所以一切都是徒劳。 直到一天凌晨,窗外传来一声惨叫。 瞬间惊醒后,她才想起她十二级变/态辣的防身神物来!虽然深知那人似乎并无恶意,但戒备心让她并未及时将那辣椒水洗掉。 本就和衣而眠的她,立马清醒,紧握柴刀打开门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第十章 熹微的晨光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捂着脸“嘶嘶”直喘/粗/气,听见有人向自己走来,他下意识地想转头离去,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个趔趄。 这变/态/辣威力太大,即便被淅淅沥沥的雨稀释过,依然辣力十足。 沈小茶在离他数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男人脸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捂住眼睛,眼泪稀里哗啦直往下掉,已然在崩溃边缘。 “茶......茶......花”他哆哆嗦嗦地冲着沈小茶站立的方向轻声呼唤,声音里的温存被灼疼拉扯着,听起来有些诡异。 沈茶花打量着男人,他看起来有一米八几,身材遒劲,并不算粗壮的双臂力量感十足,因为脸颊被胡须跟蓬乱的头发遮盖,所以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应该不会很老。 权衡片刻,她捡起地上的树枝,清了清嗓子道“跟我走”,将树枝塞/进男人手中,慢慢向溪边走去,男人犹豫了下亦步亦趋地随她而去。 “用水反复冲洗。”沈小茶说完这句话,起身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盯着男人。 男人闻言用溪水冲了很久很久,直到灼疼感弱了许多,才使劲眨眨眼,似乎想寻找沈小茶。 “茶花?你......”他看着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沈小茶,有些不知所措。 沈小茶看着眼前这五官俊朗的年轻脸庞,内心混乱如麻,欺骗他说自己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只不过如今失忆了,那又该如何解释集装箱等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现代物件?承认自己只是拥/有了姑娘的躯/体却没有承袭她的意识? 她被男人清澈而热烈的眸子,看的浑身不自在。 “我是她,不,我不是她。”想了想,沈小茶斟酌着开口,男人却听的一头雾水。 “茶花,你怎么了?”男人担忧地看着她,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其实也发现这个人虽然与茶花的容貌一模一样,但她的行为举止却与自己认识的茶花毫无相识之处。 不过,哪又如何?他亲眼看见茶花往这个方向逃走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茶花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所以才会变得跟之前不一样,如今的她更从容、更机智了,再也不是娇柔的茶花。 “咕唧”,一道响亮的腹鸣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静寂,男人低下头,有些羞赧。 “先吃饭。”经历这几天的“相处”,沈小茶知道这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但她一时半会实在不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魂穿到他意中人身上这件事。 撇了撇男人高大的身材,沈小茶大方地煮了一大锅豆粥、摊了十几张野菜饼,男人偷偷看了火光中娴熟翻饼的沈小茶,有些出神。 “没什么菜,凑合吃吧。”沈小茶递给男人一双筷子,并用奶锅盛了大半锅豆粥递给他,男人看了看精致的不锈钢奶锅,接过来后好奇地轻轻叩了叩锅子,有些拘谨地开始喝粥。 许是这些日子寄居山野,只靠野果、烤野鸡等物维持生计,他这会儿喝上久违的热粥,只觉得恍如隔世,腹内空空如也,不知不觉就慢慢放下拘谨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完饭,男人很有眼力见地收拾了碗筷,看看旁边蜷缩着的小刺猬,就打算将锅里的豆粥给它吃。 “它不能吃淀......”她愣了下忙改口“只能吃一点点。”男人点点头,听话地照做。 沈小茶看着跟条小尾巴一样在自己身后转悠的男人跟小刺猬,有些好笑。 “你,有什么打算?”社恐的她不想跟他套近乎,只想他早日离开,跟一个陌生大男人独处,是她过去二十多年生命中少有的经历,总让人有些不安,虽然这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但她仍然心存芥蒂。 “你刚说你不是茶花?”男人朝四周看了看,从未见过的方方正正的屋子、看起来就很贵的锅子...... “对。”沈小茶一咬牙,索性摊牌,她不喜欢小说里“失忆”的桥段,“简单说,这具身体确实是茶花的身体,但所有的记忆都是我的。” “这......”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小茶。“你......杀了茶花?”他的情绪突然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沈小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我没有杀她,相反,我救了她,如果我的记忆没有进/入她的身/体,现在的茶花早就不存在,你......懂了吗?”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一眼不错地盯着沈小茶的脸,喃喃道“我不懂,但茶花没有死不是吗?” 沈小茶扶额,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的身体是活着的,但她的这里存放着的是我的记忆。” “你不记得我吗?”男人绝望地盯着沈小茶。 “不记得,我甚至不记得关于这具身体的所有事情,只是偶尔在梦里能梦见一些破碎的画面。”她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她不想继续被这个男人纠缠不休。 男人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我们说好一起过一辈子,你绣花做饭,我打猎养家,都怪我,应该早点带你逃走,不然也不会被家大业大的刘地主逼进这深山野岭,都怪我,该多打些猎物上你家求亲,这样你娘就不会逼你嫁给那个老头子了.....” 沈小茶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摇摇头,又是一个小说里常见的苦命鸳鸯的故事。 但她更关心的是,这劳什子刘地主会不会继续追到这里,她可是打算在此长期安家的啊。 “你先歇会儿,我得上山采山货了。”沈小茶看了看男人,社恐如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 半晌,没等来男人的回答,沈小茶径直背上背篓往上山走。 “你是不是山里的精怪?”一道带着怒意和怯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小茶闻声只觉可笑,但转过头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将弓箭对准了自己,蓄势待发的箭让她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神TM精怪,你才是精怪,你全家都是精怪。 茶茶:栅栏。 小刺猬:举手!这题我会!这是一种恩将仇报、敌我不分的男性生物。 第十一章 男人对上那双如秋天小鹿般清澈的眸,带着胡茬的下巴紧绷着,最终 颓然放下手中的弓箭。 沈小茶拧眉,思忖了数秒淡然开口:“我不是茶花,但也不是什么精怪......算了,说了你也未必相信。早些回去吧,免得你家里人担忧,还请不要将这里的事泄漏出去,我想你也不想她被那群人打扰吧。” 男人一动不动呆立原地,沈小茶沉默许久,见他似乎颇为挣扎,正准备转身离去。 “让我留下来吧。”她耐心将尽时,耳边响起男人坚定而决绝的声音。 沈小茶愣住了,“你......那你的家人呢?” 男人自嘲地笑了 “你真的不是她”,顿了顿,他缓缓开口“我家本是村里的外来户,小时候闹饥荒父母双亡,就剩我一个了,若不是茶花......我早就饿死了。” 沈小茶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怜悯,同是孤儿的她深知,他们这样的人因为从小没被太多人爱过,一旦被人爱就迫不及待献出所有予以回应。 “你自己决定,不过......”沈小茶咽下心里的担忧,日子还很长,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放下心结自行离去了,何必自作多情?她改口“不过,你不要再叫我茶花,我父母都叫我‘小茶’。” 男人愣了一下,“嗯。他们叫我阿准。”之后,两人不再说话,空气里只余下登山时轻轻的呼气声。 阿准跟着沈小茶来到那片长满野香椿树的山头,用手指了指前面的竹林,“你去那里掰竹笋,太小的暂时不要掰。” 说完,她自己背上背篓准备爬树,阿准却抢先一步三下两下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见他如此,她也不再执着,将采摘香椿的要领跟他讲解一番后,就自行往前面竹林去。 把周围的香椿树都采完后,阿准扯了几条藤条将其绑成几大捆,搬到林子外边。 “啊——”一声尖叫声从竹林里传来,他拿起放在路边的弓箭冲进林子。 向来淡定的沈小茶正抖如康筛地跌坐地上,她用手死死按住被蛇咬伤的小腿,脸色苍白如纸。 阿准从散落一地的竹笋上踩过去几步跑到她身旁,看着白皙小腿上两排细小的泛红齿痕,猜测她是被蛇咬了,他犹豫了下,伸手将她的裤脚往上捋了一下,低下头去。 被那滑腻腻生物恶心到起鸡皮疙瘩的沈小茶见状,一把推开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避嫌,直接调出淘宝系统,搜索“户外毒液真空吸取器”,选择销量最高的一款,“支付-收货”一气呵成。 拿到商品,她顾不上旁边目瞪口呆的阿准,迅速用压脉带扎紧近心端,再用真空抽曲器将毒液抽出,直至抽出的血液变成鲜红色才作罢。 做完这些,她心有余悸地瘫坐地上,不管那条蛇有没有毒,这样处理至少让人心安吧。 想了想,她索性正大光明在淘宝买了碘伏以及其他消炎药。 这些见所未见的东西如变戏法一样从天而降,阿准早已被这些神操作看的目瞪口呆。 “喂,过来扶我一把。”沈小茶猜测那条蛇应该毒性不大,这都过去十几分钟了,她没有心悸的感觉,而且处理后伤口也不怎么疼了,但她仍然不敢怎么妄动,怕加快蛇毒在体内的传播速度。 阿准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有些有气无力,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扶住沈小茶的胳膊,耳尖悄悄红了。 沈小茶好笑,古代人真是羞涩啊,这算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逗他“你是不是很好奇那是什么?它叫‘百宝盒’,可以隔空传物。” 阿准听完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 沈小茶看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正色道“这叫淘宝,可以购买很多年以后的人发明的东西。” 阿准听完更懵了,那她是人是鬼还是神?这样想着,扶沈小茶的手就有些发抖。 沈小茶刚从被蛇咬的惊惧中恢复过来,也没什么力气跟他多说,她吩咐阿准砍下树枝给自己做了一副建议拐杖,就一瘸一拐地下山去,奈何山里的路太陡,她接连摔了好几跤。 阿准咬咬牙蹲在她身前,她迟疑了下,自觉地抓住他肩膀,男人不太敢抓住她的双腿,只好任她的腿就这么耷拉在自己背上,于是从后面看,沈小茶就像吊在他背上一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等安顿好沈小茶,阿准才又返回上山,过了很久才背着一大捆香椿及一小捆竹笋下山,左手则拿着弓箭,右手提溜着一只灰棕色的野兔。 沈小茶一看见野兔子就咧嘴笑了,大难不死必有口福。她也懒得遮遮掩掩,左右阿准已目睹了她在淘宝买东西,反正万一如果他打算在此久留,总要习惯的。 于是她颇为熟练地将香椿卖掉许多,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钱,笑弯了眼睛,真是个采摘小能手! 阿准本来打算做个烤兔子,沈小茶摇摇头“今儿我们吃竹笋干煸野兔。” 她豪气地买好了各种调料,兔肉切成丁,放入姜蒜料酒盐等腌制入味,等油烧开放入辣椒及兔肉煸炒入味,看着所剩不多的猪油沈小茶叹口气“猪油要见底啦。” 等兔肉煮至离骨放入鲜嫩春笋,再焖煮两分钟后装盘。 兔肉、春笋泛着油光,青红双椒赏心悦目,香辣味、肉味儿扑鼻,阿准看着眼前的美食喉结滑动,偷偷咽了口口水,暂时忘却了那神秘的“百宝盒”。 “这都是你的功劳,快吃快吃!”沈小茶盛了一大碗米饭递给阿准㛄婲,指了指桌上的“盛宴”——大盆双椒兔肉、凉拌野芹菜、清炒焯水酸杆儿。 阿准尝试着吃了口兔肉,被辣的斯哈斯哈直吐气,吞掉一口饭后筷子却情不自禁地又往兔肉盆里伸,沈小茶弯着眼睛笑了,下厨的人看着自己做的饭菜受欢迎,总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吃完饭,阿准自去洗碗筷,沈小茶则坐在门前,津津有味地看小刺猬跟一条竹笋较劲。 “你歇着,我上山一趟。”阿准洗完碗筷,丢下这句就自顾自上山去了。 沈小茶回屋睡觉,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伤口,好像除了轻微红肿再无其他症状,也许是午饭吃的太多,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屋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才醒来,推开门就惊呆了,只见阿准浑身是血地从肩头卸下一头野猪。 他指了指那只头上深深插着一只利箭的野猪“炼油用。” 作者有话说: 才开始见茶茶用淘宝的阿准:什么鬼? 后来习以为常的阿准:真香!茶茶快带我买买买! 第十二章 沈小茶闻言张了张嘴,自己不过随口提了一句“猪油快没了”,他居然这么快就扛回一头野猪,怎么感觉他猎野猪跟吃饭一样容易? 但此时,她看着地上浑身是泥的野猪,却有些发怵,不知从何处下手。 小时候每到腊月村里人都会杀年猪,杀猪匠辗转各家各户,手起刀落,一天能杀好几头,那“庖丁解牛”般的手法,绝不拖泥带水,堪称出神入化。 阿准洗完手,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大包用葛藤叶包裹着的叉叉莓递给她,然后就麻利开始烧水烫猪、拔毛、分割...... 沈小茶看呆了,这利落的手法,一看就是“阅猪无数”啊。 阿准皱了皱眉毛,直接将猪下水扔到草丛里,沈小茶见状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拿回那一大团“腥臭之物”,“这可是宝贝!” 阿准头也没抬,“这些东西我之前都喂狗了。” 沈小茶暗自腹诽,中午谁抢着吃谁就是狗, 之后两人各忙各的,那头野猪也就一百斤出头,所以肉并不多,但春天万物萌芽、食物充足,这会儿的野猪虽比不上秋天肥壮,但也长了不少膘,绵密的板油、厚实的猪油膘、精瘦的猪腿肉......很是喜人。 午饭,不出意外的变成了一顿“猪肉全宴”,就连小刺猬都得到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大石块做的桌子上摆着几道美食——口感劲道的辣炒肥肠、粉嫩的盐水猪肝、汤汁奶白的春笋大棒骨汤,沈小茶细嚼慢咽地吃着穿越后的全肉宴,不自觉地扬起眉毛,喝了一碗又一碗大棒骨汤。 阿准则对辣炒肥肠情有独钟,他很是诧异为何这“喂狗之物”到了沈小茶手中竟能如此美味? 下午天空飘起了雨,绵密的细雨落在树上、山溪里,让小荒村氤氲在朦胧的雨雾中,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金银花香味。 真是个适合倚窗看书听雨的好日子,可她此刻却没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雅趣,没有冰箱真是让人头疼啊,这个季节也不太适合做腊肉。 她又调出淘宝,买了一口大铁锅、一些卤肉料及一大块加厚彩条防雨布。 猪板油、猪油膘、五花肉加水熬煮炼油,猪蹄、猪头、猪尾巴统统做成卤味儿,好在这头猪比较小,这些卤味儿应该能在坏掉之前被吃完。 不远处山溪绿林相映成趣,小刺猬吃饱喝足惬意躺在自己的小窝里打瞌睡,锅里的肉跟油徐徐烹煮着,沈小茶一边摘金银花一边指挥阿准时不时添火或翻肉。 两人躲在防雨布搭建的临时“屋檐”下,默契地各自忙碌着,一副岁月静好。 “咔嚓咔嚓”,沈小茶挑了一块儿猪油渣放进嘴里,想起一些往事。 小时候她家与几个舅舅家尚未因利益闹掰,舅舅们每次猎到野猪总不忘送一些给她这个外甥女解馋,所以如果问童年冬天是什么味道的,那会儿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猪肉酸菜粉条味儿的”。 食物是记忆的闸口,每次吃到熟悉的味道,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总是能被轻易勾起。 沈小茶暗自叹口气,在小山村时间变得极慢,她的心也似乎慢了下来,曾经每每想起都愤恨的人跟事,如今竟也能波澜不惊地想起,在喧嚣的城市里,情绪如烈火烹油,总是随时随地被引/爆,最终灼伤的唯有自己。 卤肉浓郁的香味儿打断了她的思绪,经过一下午小火慢炖,猪头肉、猪腿肉均已软烂入味,肥而不腻的口感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阿准早已将冷却的猪油装进新买的陶瓷罐,油渣则被装进另外个罐子密封储存,沈小茶看着他从僵硬到娴熟的动作,微微翘起嘴。 她将用以打发雨天的金银花卖掉,买了一个简易折叠床及一床铺盖,然后开始准备晚饭。 “你想吃什么?”沈小茶怕身为猎户的阿准,中午吃了猪肉,晚上想换个口味。 谁知他竟直接指了指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的卤肉“这些肉配个饼,就极好。” 两人在春雨中,吃着卤猪肉卷饼、凉拌猪耳朵猪尾巴双拼、凉拌春笋,雨滴滴答答的敲打着防雨布,竟别有一番意趣。 时间尚早,沈小茶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她跑出去老远方便,直至见不到集装箱小屋,在回来的路上,她意外发现了一大片阳荷姜。 春天它们才刚刚发出绿色的嫩芽,但穿越后总吃野芹菜、野韭菜、竹笋的沈小茶,欣喜不已,用红辣椒炒阳荷姜嫩芽,清脆爽口,等秋天阳荷成熟,不管是腌了冬天吃,还是用来炒肉,都很是下饭。 这样想着,她觉得这个小荒村真是处处有惊喜。 等她一回来,就看见阿准正四处张望,看见她出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去哪儿了,没事儿吧。” 沈小茶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就出去......出去转了转,晚上吃的有点多。” 但阿准看着她藏在身后的草纸,耳朵一霎就红了。 沈小茶只当没看见,她将买给他的床铺收货,“这是你的床铺。” 阿准闻言,自觉地将床铺放在距离集装箱比较远的平地上,沈小茶将防雨布递给他“要不搭个窝棚吧,露天睡湿气太重了。” 一夜安眠。 第二天沈小茶起床,趁阿准不在拿着草纸正准备去野外如厕,随之那人却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并指了指不远处的颇为粗糙但绝对严实的茅草棚子“我做了个茅厕。” 作者有话说: 二人日子,温馨上线,暂时没得感情的种地CP。 第13章 沈小茶连续两天被阿准“送惊喜”,她将草纸往身后藏了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大半天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真能干。” 阿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沈小茶一直到几天后才适应新旱厕,机智如她,在茅草棚外挂了一道厚实的布帘子,布帘子旁边是一道挂钩,完美解决了“如厕高峰期”突然有人乱闯的尴尬。 接下来的数日,二人按部就班地采摘竹笋、香椿、鱼虾,打算一部分买钱,一部分做成笋干、香椿干、小鱼干。 但奈何天公不作美,连续数日的阴雨天气,让空气十分潮湿,再加之温度不断攀升,本已晒至半干的菜跟鱼全部发霉、发臭了。 阿准心疼地将这些坏掉的食物倒掉,“白忙活了这几天。” 沈小茶看看两人花了许久心血的成果仅仅因为天气缘故就被糟蹋了一半,陷入沉思。 这几天她购物时总觉得系统又有了要“罢工”的苗头,万一它“一去不复返”了,自己又靠什么实现温饱呢? 爸爸小时候总跟她说,人要有忧患意识,春夏秋三季还好说,冰天雪地的冬天,没有食物、集装箱又不保暖,一旦冻死、饿死,肯定逃不过成为野兽果腹之物的悲惨下场。 这种解决,只想一想都觉得残忍。 也许只有自己种地,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断的菜跟粮食,才不必受制于系统;只有自己养殖,才能随时有吃不完的肉跟蛋。 “阿准,你可会种地?”沈小茶看着正在编竹篓的阿准,试探道。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认真思考一番“不算熟练,但多少会一些。” 沈小茶摆摆手“那就成。” 她需要一头牛或者一个耕地机,但余额让她不得不选择了更为便宜的开荒钢叉;接着她又买了锄头、蔬菜及粮食种子等,一键点击【现在收货】后,余额空空如也,脚边则多出了一大堆物品。 阿准愣了愣,依然无法适应这隔空投物的“把戏”,但却不再如最开始那样惊讶和恐惧。 两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雨过天晴,最初的几天,地里泥泞一片,沈小茶只好跟着阿准上山采摘山货,但附近的山货已被他们采摘的差不多了。 二人只好往更深一点的山上走去,他们遇见了一大片地皮菜,没有根的地皮菜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但沈小茶知道它们有多美味。 虽然难洗了一些,但只要有耐心,它们一点也不碜牙,不管是焯水凉拌还是炒鸡蛋,都无愧于“山珍”的美名。 但沈小茶这会只想着种地,所以没有太多耐心拾掇这“麻烦东西”,于是只好忍痛将它们全部卖给了淘宝,眼看着春天已过去一半了,再迟些,她怕颗粒无收。 但,开荒似乎并不如他们想的那般简单。 他们选了离房子最近的两块梯田开垦,地里的草绿油油的,二人只好捡了许多草、枯树枝点燃,熊熊的大火将地里的野草烧了个一干二净,为荒地储备了足够多的钾肥。 看着一片黑乎乎的梯田,二人相视一笑,似乎看见了绿油油的庄稼苗正迎风招展,不过当阿准翻土弄断了两柄开荒钢叉时,沈小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 “我有个法子,但可能要你那个什么百宝箱帮帮忙。”阿准挥舞着手里断掉的开荒钢叉,笃定开口。 作者有话说: 为了体验生活,作者真的回到农村了,今天大半时间在路上颠簸,稍后几天会多写一写。 第十四章 沈小茶听完,下意识地打开淘宝,看了看余额摇摇头“没多少钱了。” “倒也不用太多钱,你那百宝箱上可有犁铧、犁壁卖?”阿准说他打算自己做一柄犁,以人拉犁,总比一叉一叉翻土来得快。 沈小茶撇了一眼自己细瘦的胳膊,即便阿准肯拉犁,但这轻轻一折就要断掉似的细胳膊细腿儿,也根本扶不了犁啊,她心存侥幸地搜了搜“耕地机”,直接价格劝退。 看着被灰色草木灰覆盖的两块梯田,两个人都有些发愁,两三天翻耕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地、弄断了两柄开荒钢叉。 眼瞅着春种的最佳时间越来越紧了,再不抓住春耕尾巴,夏秋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沈小茶漫不经心地随手在淘宝上划拉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商品缩略图让她激动不已。 十字洋镐!这东西十分耐/造,就是比起开荒钢叉而言,每一镐能翻的土都十分有限,但翻土的深度完全可以媲美那钢叉。 好在余额还够买两柄洋镐,她看了看自己已被磨出水泡的手,又买了两双粗糙的尼龙手套。 “磨刀不误砍柴工”,神器就是神器,阿准大力挥舞着洋镐,再也不用担心它像钢叉一样,一个不小心就断掉,他看了看身后连举镐都有些困难的沈小茶“要不,你回去做饭吧。” 沈小茶摸了摸自己因用力而轻轻颤抖的胳膊,不再逞强,她将之前露营四件套里的那个保温杯留给阿准。 那杯子今天是第一次用,里面泡着新鲜金银花,本就甘甜的溪水因此多了一丝清香,解渴、败火皆宜。 回去路上,她顺手在梯田埂上扯了不少野韭菜,还特意绕到之前发现大片阳荷姜的地方,选最嫩的掰了两把。 见天色尚早,干脆又回家拿上竹筐、竹篓往溪边去,那只小刺猬也慢腾腾跟在身后,像极了虔诚的“小尾巴”。 溯溪而上,她自动忽略捞过好几次因而只剩下小拇指长短的鱼,只想捞一些“好货”——譬如正在她眼皮底下贴着溪底撒欢儿的溪石斑鱼。 她小时候最爱吃这种鱼,爸爸嫌垂钓太浪费时间,直接用八磅锤捶打溪边的大石头,一般情况下,每一锤都能收获至少三五条溪石斑鱼。这鱼肉质紧实、细腻,先煎再加酱煮,很是下饭。 不过,她低估了溪石斑鱼的警惕性与灵敏劲儿,忙碌许久一无所获,但也有意外发现!这里的溪石下,竟藏着许多山螃蟹,只是这会儿她急着做晌午饭,只能午后再来抓。 沿着溪边走了一圈,背篓里多出了几个淡绿色的野鸭蛋、一大把嫩嫩的鱼腥草(折耳根)、一小捧地皮菜。 日头越来越高,直晒的人脑袋如浆糊一样昏昏欲睡,将所有的山货洗干净装进竹篓,她然后掬起一捧水淋在脸上,风一吹,沁凉的感觉让人身心俱爽。 将白而瘦的脚丫放在石板上晾干,沈小茶穿上那双已经沾染了不少泥巴的千层底,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这会儿她宁愿躺在开阔草地上,晒着太阳、吹着风儿、听着虫鸣,沉沉睡去。 一阵风过,吹的对面柳树林沙沙作响,她四处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见了那只正四处乱嗅的小刺猬,用树枝将小家伙夹进竹筐里端着,慢慢往家走去。 有条不紊地烧火、蒸饭,然后洗锅炒菜,沈小茶忙着忙着就有些出神,现在的日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彼时,7、8岁起她已经能搭着凳子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每年农忙,她总是懂事地主动承担起做饭、送饭的差事。 现在想来,饭菜未必做的多可口,但一家三口在田间地头的树荫下,一边吹风一边有说有笑吃饭的场景,却总是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些“日子缓缓”的烂漫来。 三菜一汤做好,沈小茶有些疲累,刚端锅时手被烫了一下,本就起了水泡的手这会火辣辣的疼。 她懒得再往山上去就直接在屋后冲着梯田的方向叫了一声“吃饭啦——” 山上的人没有回答,却眨眼功夫就来到了门口,沈小茶贴心地将一盆清水、一条干净毛巾放在石头上,并冲阿准努了努嘴。 他愣了下,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贴心”,但笑意却偷偷在被刀粗暴剃过的嘴角蔓延。 “多吃点,辛苦了。”沈小茶递给阿准一碗饭,真诚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如果没有他,开荒这事儿她连想都不敢想,她能回馈给他的就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让他温饱无忧,她一直是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如果阿准最终要离去,她也想过如何将他在这里的劳作兑现成这个时代可用的物质。 阿准看着桌上的野韭菜炒鸡蛋、凉拌鱼腥草、大棒骨地皮菜汤、阳荷姜嫩芽炒卤猪耳,有种过节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她有个“百宝箱”,他甚至会猜测她一定是个会变戏法儿的山神。 沈小茶对阿准内心所想自然一无所知,因为她正忙着吃凉拌鱼腥草。 这东西很多人不爱吃,但她就喜欢那股淡淡的腥味儿,还有那脆嫩爽口的嚼劲儿,阿准却尝了一口就死/活不吃了,他皱着眉吞下那味道怪怪的东西,连忙不动声色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地皮菜汤压味儿。 “手咋啦?”阿准从沈小茶手中接过碗筷时,瞟见了她虎口处异常的红。 沈小茶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事儿,就被锅烙了一下,等会儿用凉水冲冲就成。” 阿准抬头看她一眼,不经意地提醒道“估计田地周围还得打一圈结实些的篱笆,不然獾子、野猪都会糟蹋庄稼。” 沈小茶心道,要是有钱直接用电子栅栏,防野猪、防野兽,多好!可惜,现在余额少得可怜。 歇过晌后,沈小茶将保温杯里灌满水,阿准则提起弓箭跟水杯径直往山上去。 “还要打猎吗?”她忍不住好奇。 “不是,晚上你就知道了。”阿准没头没脑地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屋后。 沈小茶似乎早已习惯他不声不响给人惊喜的癖好,也就不再追问,静等惊喜自己跳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下午,沈小茶将小刺猬用一根藤条拴住关进集装箱屋子后,才背着竹篓朝溪边走去。 山螃蟹生命力、繁殖能力都极其旺盛,小时候泥沟里、河汊里随便抓一会儿就能抓大半盆,后来村里的河被硬化,河底及河堤都糊上了水泥,泛滥成灾的山螃蟹便彻底绝迹了。 沈小茶没想到,还能再遇见这东西。 随手翻开一块石头,专注地盯着一瞬间浑掉的溪水,下一刻,一只黑乎乎的山螃蟹就从浑水里横着爬了出来,她精准地捏住螃蟹的背部,飞快地往竹篓里一扔。 她早已过了闭着眼、好不恐惧将手伸进树根、草丛中抓螃蟹的年龄,所以只能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翻找。 这条原生态小溪里的螃蟹多年来无人捕捞,它们早已、泛滥成灾,所以沈小茶随便翻起一块石头都能抓到一两只只螃蟹,多的时候一块石头下甚至能抓到五六只! 竹篓里的螃蟹越来越多,这种生物本就好斗,这会儿早已互相掐在一起,一阵乱斗,看着竹篓里生机勃勃的场面,她擦了一把汗,无比满足,童年的快乐似乎一瞬间又回来了。 夕阳西下,沈小茶却越抓越嗨,但看了看黑压压快有两大脸盆的收获,她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抓螃蟹大战。 不知不觉间,她已沿着小溪走出去老远,返程的路上,意外发现了野豌豆苗跟嫩嫩的艾草,本还在发愁晚饭吃什么她瞬间喜上眉梢。 回到家,她看着那么多到处乱爬的山螃蟹又有些发愁,它们不像大闸蟹个头那么大,最大的也比一元钱硬币大不了太多,每一个都刷洗干净、去鳃去肠胃,无疑是一项大工程。 思忖片刻,她调出淘宝,系统吭吭哧哧,好歹总算完成了交易,一斤60块钱,她卖了三斤多,净赚50多块钱。 看了看脚边的嫩艾草,沈小茶又大方地买了不少白糖跟糯米粉,这个季节的艾草很是鲜嫩,再过些日子就会发苦,“吃春需趁早”嘛。 天色暗下来了,她打开露营灯,在温馨的灯光下忙碌着,浑然忘记了山上忙碌的那个人到这个时候还未归来。 煎锅里白绿相间的艾草饼,滋滋地蹦着小油星,边缘慢慢变黄变脆,艾草香与糯米香随风飘散,就连小刺猬也一动不动地嗅着小鼻子,在旁边“眼馋”。 趁着煎艾草糍粑的功夫,她在大铁锅里倒入猪油,加入蒜末儿,“次啦”一声放入嫩嫩的野豌豆苗,翻炒数下后迅速起锅,白盘绿菜,看起来美极了。 转过身去旁边火堆,将锅里的艾草糍粑翻个面儿后,她又在锅里放入不少油,倒入处理干净的螃蟹,小火慢慢炸至金黄加一点点盐即可出锅,浓郁的香味儿让她暗暗吞了无数次口水。 小时候炸山螃蟹,她总是在旁边守望着,妈妈总会笑着给她一个,“小馋猫,尝尝咸淡”,这样“偷嘴”得来的食物吃起来总是格外香。 看着起锅后金黄的螃蟹,实在没忍住,沈小茶用手拿起一个喂进嘴巴,“嘎嘣脆”! 因为食材实在太过新鲜,她舍不得加入太多调料,除了油盐味儿遮盖那股鲜味,所以此刻嘴巴里弥漫的的只有喷喷香的螃蟹味儿。 她吃的很是开心,却不想刚要咽下最后一口螃蟹肉,旁边就想起一道明显憋着笑的声音“老远就闻见了,真香!” 沈小茶有一瞬的羞赧,不过看着阿准从容地洗手,她将最后一口吞下去才有些雀跃地开口“今天咱们有口福啦,都是好吃的!” 阿准听了,头也没抬“晌午饭也很好吃。” 她不知不觉地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有米、有原生态的山货,再加上她勉强算半个巧妇,不好吃?才怪! 露营灯营造出浪漫、温馨的氛围,沈小茶看着桌上的食物,恍惚间有种情侣烛光野餐的错觉。 阿准则埋头猛吃,不能怪他不懂浪漫,只是这山螃蟹实在是太香了,让人根本无暇做他想,而且他下午挖地、打猎,耗费了不少体力,这会只觉得饥饿的厉害。 “你不觉得,缺点什么吗?”沈小茶试探着开口。 阿准吞下满嘴酥脆的螃蟹,抬头“缺啥?” “酒?” 阿准听完有些错愕地看着沈小茶“我娘说,良家女子都不兴喝酒。”说完,他有些讪讪,毕竟沈小茶跟他见过的所有循规蹈矩的女子都不同。 沈小茶灯下小酌的雅兴一下子荡然无存......虽然她知道这个时代女子有太多束缚,不能怪阿准,但她就是没了喝酒的兴致,毕竟喝酒这种事讲究个“兴之所至”。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都默契地未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吃螃蟹。 沈小茶甚至能感觉到,阿准有些谨慎,生怕再惹她不快。 等收拾好,她总觉得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你受伤啦?” 阿准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指了指旁边树上挂着的一个东西,“刚猎了一只獾子,等我收拾完炼一些獾子油,你手不是烫伤了?这个很有效。” 沈小茶看着星空下的远山,将眼泪憋回去,“谢谢”,她第一次将这个词如此真诚地宣之于口。 第十六章 阿准顿了顿,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道“我这就去熬上。”说完又偷瞄了沈小茶一眼,才快步朝那只獾子走去。 沈小茶吸吸鼻子,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先去洗漱了,你今儿也累了,早点洗洗睡吧。”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第二天一大早她在温润的粥香里悠然醒来,推开门,阿准不知去哪里了,她常坐的那块石头上放着一碗状似猪油的东西,锅里的白米粥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辣椒炒阳荷姜嫩芽看起来有些发黑,应该是煮久了的缘故。 她端着盆、踩着晨曦去溪边洗漱,水中散落着一些碎米,鱼群逐食而至,她目测了下从小溪到房子的距离,每天提(端)水吃也够麻烦的,等闲下来,就用竹筒引水实现用水自由。 等回屋阿准已回来了,鞋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左手拿着开得极为肆意的山茶花,右手则是一束熙熙攘攘花朵挤花朵的红色杜鹃。 “这么早就去翻土啦?”她接过阿准递过来的两束花嗅了嗅,开心地放在石头上。 而后调出淘宝选了两个很简单的白色瓷花瓶、一块格纹桌布——虽然他们如今没有多少钱,但她总觉得生活越是贫困,就越要有一颗浪漫的心,不然日子得无趣、枯燥成什么样子啊? 给花瓶装上清澈的溪水,插/上滚着水珠儿的花,白瓶红花的搭配,很是养眼,她心情大好,忍不住像儿时一样揪下一朵杜鹃花,舀水随意冲洗了下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酸甜的花汁很是可口。 阿准有些目瞪口呆,这东西竟能吃? 沈小茶将煎锅放在火上,煎了个小鱼干儿,酥脆鱼干儿配白米粥,很是下饭,但吃饭时她还是吃了不少炒阳荷姜嫩芽,味道竟然还能接受,只是卖相不好看罢了。 阿准看着沈小茶吃第一口阳荷姜时还有些紧张,见她似乎并未蹙眉活挑剔,才放下心来,单身多年又是猎户,他吃的最多的是烤肉、炖肉,对于他而言,熟了比好吃更重要。 “獾子油,你还是擦一擦吧?”阿准背着十字洋镐去地里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沈小茶一句,她微笑着说“好”,但却有些犹豫。 她记得很早前看过一个消息,自己熬的獾子油很容易导致感染,再说,她没被烫得多严重,但为了不辜负阿准的心意,还是试着薄薄地涂了一层。 春光易逝,对于忙碌的人更是如此,眨眼间原本荒草丛生的两块梯田已完成了翻土、碎土工程,看着平整如未曾荒废过的田地,沈小茶眼前出现了庄稼葳蕤的田园锦绣风光。 “再等两天播种,咱们还有个大工程要做,不然种了也是给野猪、獾子们送粮食。”阿准看着四周一无所挡的田地,喝了一口水,如今他已习惯了金银花水的味道,哪天不喝反而不习惯了。 于是二人分工,沈小茶砍葛藤,并顺手又采了一茬香椿跟野竹笋,一部分卖掉,一部分制成笋干、香椿干,阿准则去山上砍一些粗壮的树木然后截成长段差不多的木桩子。 几日后,结实的栅栏做好,木桩用锤子深深地钉进田里,木桩与木桩之间用藤条捆绑的很是密实,栅栏外围则移植了许多尖锐的荆棘,荆棘外围被挖成了排水沟。 栅栏只留一个出入口,用一只扎实的木板门堵上。 沈小茶想了想,又用杂草做两三只稻草人,等撒上种子口,就可以把稻草人插在田里震慑那些偷吃的小鸟。 一切就绪,可惜天公不作美,还没等二人开始播种就下起了雨,气温也略有下降,晚上入睡时,沈小茶看着孤零零躺在防雨布帐篷下的阿准,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仍然接受不了与一个男性共眠一室。 再等等吧,等长庄稼的农闲空隙,也许可以考虑慢慢盖一座房子,不过,他们如今积蓄不多,如果想盖一座结实的房子,光靠山上的树根地里的土是不够的,水泥、砖瓦这些东西,她宁愿直接买。 二人趁着落雨时节,又摘了不少金银花卖掉,她在查看余额时随手翻了翻【待收货】,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名为“优质山货供应商定制礼包-赠予独居山货哥”的东西。 上次的供应商盲盒是露营四件套,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她满心期待地点击【现在收货】。 下一秒一个巨型包裹出现在眼前,她正准备拆开,那个包裹却突然动了一下,她被吓了一大跳,正在旁边忙着处理鱼虾的阿准忙走过来,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徒手撕开包裹。 二人看见从包裹里滚出来的东西,都愣了一下,而后相视大笑! 这次的盲盒居然是两只看起来有些凶的狗崽子,沈小茶拿起包裹里的纸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中华田园犬两只,可能有德国黑贝血统,希望有它们的陪伴,山货哥的钱途更加一帆风顺。 沈小茶看了看落地就复活到处跑老跑去、嗅来嗅去的狗崽子,又看了看阿准,“你养?” 阿准熟练地拎起两只狗崽子看了看,“好狗!” 小时候她家养过一只黄白相间的中华田园犬,后来它掉进厕所淹死了,她哭了很久,那是失去亲人的悲痛,从那以后沈家再也没养过狗。 好在中华田园犬好养,这漫长的山居岁月,有狗陪伴也是幸福的事,不过没多久沈小茶就体验到了什么叫鸡飞狗跳。 他们上山摘山货回来,看着眼前的情景傻眼了。 本来拴的好好的两只狗,不知何时自己咬断了绳子,尽情“捣乱”——防雨布晒的菜全部被打翻,还被咬的到处都是;小刺猬无影无踪;锅被推翻里面都是泥。 两只小家伙看着他们回来,邀功般地摇着尾巴、扭着屁/股跑过去邀功,其中一只还咬住沈小茶将她往“犯罪现场”处拖拽。 第十七章 沈小茶觉得血液只往脑门儿冲,但看着两只肉墩墩的狗崽子,又实在狠不下心踢打它们,治好拎着后背皮将它们分别反扣在竹篓底下,这才怒气冲冲地收拾残局。 阿准一边收拾地上的鱼干儿,一边看着沈小茶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好笑,她见他努力憋笑的样子,气呼呼瞪他一眼,阿准忙若无其事地道“我去找刺猬去。” 这小东西跟着他们也有不少时日了,平日里不觉得,现在它走掉了,心里就有些挂念。 午饭时天气放晴了,响晴的太阳悬挂中天,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在耳边叫嚷,就连水里的鱼儿们似乎也颇为神清气爽,时不时跃出水面追逐嬉闹。 沈小茶因两只狗崽子被扰乱的心情豁然开朗,她哼着小曲准备午饭,阿准将找回来的刺猬带到两只狗崽子面前,开始“暴力教学”。 那只黑色狗崽子看见刺猬兴奋极了,嘴巴里发出“呜呜呜”的快乐声音,它伸出爪子轻轻试探了下,下一刻就被刺扎的闪电般收手。 但却又耐不住好奇,且退且进地继续伸出爪子试探着,在它爪子触碰到刺猬时,小刺猬动了一下,黑色狗崽子被扎的“啊呜”一声,夹着尾巴逃到远处。 那只白色温顺些的狗则歪着头、吐着蛇舌头“斯哈斯哈”地看着这场闹剧,在看见同伴两次被扎后眼睛动了动,沈小茶恍然在它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她惊呆了,这是狗吗?这是狗精吧!? 阿准看了看那只黑色狗崽子,“也许刺猬不是它们赶走的,你看它们,这会儿才知道这浑身刺的家伙的厉害。” 沈小茶了然,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她还是将两只狗子拎到刺猬跟前,打算让它们再长长“狗记性”。 谁知两个小崽子拼命在空中蹬着四只小腿儿,极为惧怕,沈小茶见状哈哈大笑,直到笑到流泪才作罢,两只狗则灰溜溜地躲在一旁,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这女人好可怕。” 天气晴的极好,才过两天梯田里的泥土已不再泥泞,此刻播种连浇水都免了,二人兴致勃勃地带着两只狗往山上去。 两只狗崽子对万物皆十分感兴趣,一会儿揪草、一会儿玩藤条、一会儿刨土,不亦乐乎。 沈小茶跟阿准任它们玩儿去,他们自顾自地往梯田走去,走近看着没有一样的田地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看着不到五亩的梯田,再看看两背篓的种子、红薯秧、肥料,陷入沉思,即便买的都是高产优质的种子,但奈何地就这么多,再高产又能高产到哪里去? 她可是想打算靠这几亩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的,开荒第一年耕种肥力不足,产量自然会打折扣,更别提还有野猪、虫害、洪涝等自然灾害。 她略作思忖,就吩咐阿准开种,他们没时间用粪团给玉米育种,就直接将拌好微肥完成浸种的玉米粒扔进挖好的窝里。 “先种一行玉米,每个窝之间不要离太远。”她努力回忆爸爸小时候玉米、花生间作的种法。 压缩玉米株距,中间预留宽带种花生,来年再将作物带进行调换,如此肥力有机融合,不仅产量上去了,而且可有效缓解板结、肥效流失等问题。 两人都不是庄稼把式,所以忙了一上午才种了不到一亩的地,看着所剩不多的花生种,再看看被暂时养在排水沟里的红薯秧,沈小茶擦擦汗,心存期待。 她捶打着酸疼的腰,实在懒得动弹,更甭提做饭了,这会儿只想痛快淋漓地吃冰凉粉儿、吸麻辣烫,吃完如果再有按摩椅能让她“瘫”一会儿就更美了。 她看看阿准,人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在琢磨沈小茶这奇怪的种法,不过这些日子他见识了沈小茶的“无所不能”,所以就把心里的疑虑全部吞到肚子里去。 不过调出手机看了“自燃锅”的价格,沈小茶撇撇嘴,按照【时空交易】那分成比例,她得采多少山货才能毫不心疼地让二人吃自燃锅吃到饱啊? 想了想,她认命地买了几包袋装方便面——健康食物吃多了,偶尔还是需要垃圾食品换换胃口,太清心寡欲,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再说了,现在水好空气好连睡眠都变好了,肥胖、青春美丽痘、掉头发、出油等顽固难题不治而愈,偶尔放/纵下,也无伤大雅。 所以,当锅里咕嘟咕嘟的泡面散发出熟悉的垃圾食品的味道时,沈小茶又任性地买了19.8两瓶的2升装可乐。 铺好格纹桌布,将每天更换的杜鹃跟山茶花放在平整的石头桌上,看着开的热烈奔放的花朵,再看看锅里冒着热气浓香四溢的泡面,她瞬间忘却了耕种的劳苦,只觉得生活快乐无边。 阿准对这两样陌生食物有些发怵,不过当看着沈小茶盛出一大碗方便面“吸溜吸溜”地吃得满头大汗时,终于忍不住盛了一大碗,麻辣、浓香,面条弹劲十足!好吃,就是有些费嘴,实在辣到冒火! 沈小茶开怀大笑,将一杯透心凉的可乐递给他,阿准看着这颜色不明的液体,浅抿了一小口,刺激的味道在口腔里炸裂,他舔了舔嘴唇,欲罢不能地喝了第二口、第三口,到第四口就开始“咕咚咕咚”如同牛饮。 看着那束起的长发跟布衫,再看看方便面跟可乐,她莫名觉得毫不违和!沈小茶好心情地举起杯子跟阿准碰了一下“敬这山居岁月,敬这无拘无束的好日子!” 狗崽子们闻着味道,在旁边焦急地转来转去,滴溜溜的眼睛盯着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的两人,急的直摇尾巴。 下午,两人放纵地多歇了一会儿,不过当二人走到田间时就傻眼了,几只鸟雀正欢快地在地里刨土。 沈小茶摸摸两只狗崽子“看来,等不了你们长大了。” 阿准跟两只狗崽子都听的一头雾水“杀狗?”这跟鸟雀啄食种子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我要次泡面跟可乐。 阿准:嗯? 阿准:红烧刺猬预定。 小刺猬:求求你做个人吧,呜呜呜。 茶茶:这是你“自求被吃”,我当然不会拦着你咯。 小刺猬:我的快乐,它从来没来过,嘤嘤嘤。 第十八章 沈小茶见他一脸懵懂,忍不住扶额“小黑小白现在太小了,再长大些才能帮着赶鸟,现在指望不上他们。” 阿准讪假装了然地“哦”了一声,他还以为沈小茶要杀掉两只狗用狗肉喂鸟雀,以此来防止它们翻刨种子,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想为自己荒唐的想法发笑。 狗崽子们趁两人没注意,毫无眼色地从阿准身旁的木门钻进去,撒开腿在地里追逐、嬉戏,直搞得地里一片狼籍。 沈小茶看着雪上加霜的庄稼地,恨不得杀狗祭“田”! 阿准反应过来忙追上去,一手提溜一个将它们拴在一棵树上“再胡闹,晚上就吃红烧狗崽子。”两只狗崽子欢脱地摇晃着尾巴,讨好地舔着阿准的手,浑然不知自己生命岌岌可危。 看着立在旁边的稻草人,沈小茶气闷,她有些肉疼地在淘宝搜索【防鸟网】,最便宜的60m*60m的网也要20块钱,五亩地就是3300平方,如果都用上防鸟网至少得180块钱! 她觉得心脏都开始疼了!【代售模式】模式下,挣钱实在太慢、太难了!不过,想象,180块钱也买不了多少粮食跟蔬菜,她又释然了,5亩地如果没有自然虫害,收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耐心地将被鸟雀糟蹋的种子补齐,二人合力将买好的防鸟网罩上去,至于可有可无的稻草人,也随意地被立在庄稼地中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夕阳西下,白色的防鸟网安静地罩着埋了种子的梯田,几只小鸟在附近林子里跃跃欲试,可都不太敢往前。 看着天色不算太晚,二人又咬咬牙将剩下的玉米跟花生种子种完,并细心地罩上防鸟网。 沈小茶捶捶酸疼的肩膀跟腰身,天气渐渐闷热起来,浑身汗津津的她无精打采地喝口水,不干农活多年,突然忙碌起来身体完全扛不住。 晚饭吃的颇为敷衍——凉拌方便面+可乐,不过垃圾食品果真拥有神奇的魔力,沈小茶吃完悄悄打个饱嗝儿,浑身的疲累得到舒缓。 她烧了一大壶热水,一边泡脚,一边摸着小黑毛绒绒的头随意揉/捏着,舒服的差点睡过去,“壶里还有水你也泡个脚早点歇着吧,明天一大早又要忙了。”打着哈欠将水倒掉,就睡眼惺忪进屋去了。 留下阿准对着屋后的梯田发呆。 半夜,沈小茶是被狗叫声吵醒的,她从梦中骤醒,打开门先去查看阿准的安危,却见那防雨布下的床榻上空无一人,脑袋“嗡”的一声,狗崽子们仍在奶声奶气地冲着山上狂吠。 沈小茶毫不犹豫地直奔山上而去,野猪的怒叫声越来越近,似乎在撞击着什么东西,她的心忍不住往下沉!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可看看手无寸铁的自己,又有些颓然。 她飞快动着脑筋,此刻她贸然过去,怕是只会给阿准添乱,慌乱中她调出淘宝搜索【野猪驱赶神器】,此刻早已顾不得看价格的她,直接选了个“户外驱赶野猪爆闪灯”,强制自己冷静地收货。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靠近,看清眼前局面她冷汗顺着后背直流——阿准正被一只硕大的野猪逼至一棵大树上,他紧紧抱住树干,野猪则在树下疯狂又撞又刨,弓箭早已不知落在何处。 她一步步缓缓靠近,却依然踩中了一根树枝,“咔哒”,野猪的耳朵似乎动了一下,但阿准也许触怒了它,所以它并未放弃,仍然死命撞/击。 往四周看了看,她飞快爬到一块大石头上,打开了爆闪灯!直接开到最大!狗叫声、枪鸣声、闪瞎人眼的强光,瞬间让沉寂的小荒村热闹起来。 野猪受惊,转头朝与亮光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沈小茶浑身瘫软地从石头上滑下来,她真怕这神器掉链子,那样的话,野猪势必会转而攻击她,这小身板估计一下子就会被撞飞。 阿准仍保持着抱树的姿势,过了许久,被驱兽神器吵醒的山村重又回归静寂,二人才默默背靠背坐在石头上喘/息。 如果神器刚好没电、如果神器掉链子、如果阿准从树上掉下来......沈小茶揉揉太阳穴,后怕让她脸色苍白。 “怎么半夜上山?”沉默许久,她缓缓开口。 “这个季节野猪太多,我心里不踏实,所以就想来看看......” 沈小茶突然气极,声音都高了不少“半夜,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就为了那两亩地的种子?命没了,要粮食做什么?”说着说着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怕极了!虽然跟阿准相处不到一月,但这孤寂岁月里的朝夕相伴,早让她将他视为朋友。 阿准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看着那熟悉的脸颊,突然伸出手抱了抱她,然后立马松开“庄稼没被糟蹋,我也没事儿,别哭了。”他看了看不远处,没有再说下去。 沈小茶却哽咽不停,她想起了为微薄钱财命丧金矿、甚至死后也未能重见天日的爸妈。 如果今夜阿准被野猪袭击到,重伤?死亡?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早已不再为别人的伤亡动容,可此刻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 对缺爱的人而言,每一个善待自己的人,都是生命中的珍宝。 回去的路上,沈小茶握着驱兽神器情绪低落、一言不发,阿准担忧地看着她。 第二天早上,莫名下起大雨,铺天盖地的雨冲走路上的杂草、泥沙,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将世界洗的一尘不染,集装箱上蹦跳的雨珠,让沈小茶烦躁不安。 她推开门,阿准正忙着收拾床铺、柴禾,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二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不用看,也知道,地里又是一片狼籍,雨如果再不停,种子被泡坏、冲走的可能性都极大,真是一波三折的春耕啊! “有个惊喜给你。”阿准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蹙眉发呆的沈小茶憨厚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小黑:什么时候种子才能发芽 小白:什么时候才能在黄瓜架下撒欢 小刺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新鲜的空心菜 第十九章 雨势渐小,沈小茶拧着的眉这才略微舒缓,老天保佑,但愿才播种下的种子不被浸坏或者冲走。 她转头看了看一脸认真的阿准,开玩笑道“如果这个惊喜没让我很欢喜,那今天的一日三餐都交由你负责啦。” 阿准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愣怔了一下“放心,你会很喜欢的。”说完,他走到防雨布搭成的棚子下,将倒扣着的竹篓揭开。 两只深褐色、只有筷子长短的小兔崽子赫然出现在空地上,它们十分警惕,湿润的鼻子一动一动的,甚至想跳着逃走,但腿上绑着的藤条束缚着它们,小黑小白(被茶茶随意冠名)看见两只活物,满眼都是兴奋。 “汪汪汪~”活泼蠢笨的小黑一下子扑过去,停在距离兔子不到一米的地方,小兔崽子们吓的疯狂疯狂动鼻子,向四周逃窜,奈何被藤条绑缚,只能徒劳地蹦跶。 小白沉稳地走过去,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倏”地给了其中一只兔崽子一个耳光,然后得意地跳开,它准备再赏兔子一个耳光时,却被兔子一脚蹬中鼻子,小白灰惨叫着溜溜地逃到远处,再也不敢进前。 沈小茶看着两兔两狗的闹剧,笑的直不起腰,早起落雨的烦恼一扫而空。 阿准看着她笑的弯弯的眼睛,“这惊喜你可还喜欢。” 沈小茶立马佯装收起笑容“我笑并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它们有趣儿。”说完却忍不住笑着向兔子走去。 自然是喜欢的,尤其是在确认了这兔子是一雌一雄后,就更喜欢了,兔子繁殖能力超强,野兔子繁殖能力想必更胜一筹~兔肉自由指日可待。 两人近日农活太重,沈小茶不想再继续为兔舍费力,她看了看余额买了一只大号兔笼子,他们将兔笼子放在一块草坪上,笼子上面压上大石头,放了一些草跟水,据阿准说野兔子生命力极强,他之前都是直接栓在墙角即可。 简单吃过早饭,就又开始忙碌起来——虽然不能下地,但可以挣钱,眼看着春笋、酸杆筒、金银花、香椿都快过季了,必须趁机会多挣点钱,在地里粮食、蔬菜能实现自给自足之前,他们还是得靠淘宝养活。 忙活了大半天,余额多了200多块,沈小茶十分满足,幸亏山里野菜多,只是最近没肉吃,多少有些寡淡,那些小鱼干她也吃腻了。 小溪里的水涨了一些,等水势平稳些,再去钓鱼、抓螃蟹改善下伙食,不过看着脚边的野菜,颇为满足地喟叹出声。 午饭时,两个人大快朵颐地吃着野菜宴,丝毫不觉得生活清贫——清香的玉米面蒸榆钱配上蒜泥,鲜嫩可口;马兰头炒野鸭蛋,清爽滑嫩;炝炒枸杞芽,苦中回甘,每一口都是春天的味道! 接下来的数日,天气持续晴好,但地里依然无法干活,两人只好上山去捡野蘑菇。 不过,沈小茶认识的蘑菇十分有限,不确定的她不敢采,怕有毒。 他们走进一片密不透风的松树林,松针年复一年地堆积,让林子里的土壤变得松软、肥沃,肥硕的纵菌从松针中钻出来,随手一采就是一大篮子。 这东西很“娇气”怕挤压,不能久放。 虽然操作次数过多可能导致系统坍塌,但沈小茶想着目前该买的东西都已经买的差不多了,于是还是采一篮卖一篮。 看着“蹭蹭蹭”变多的余额,二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能看见的纵菌皆被采摘一空,沈小茶看着高耸入云的松树,突然有些记忆涌入脑海,她弯腰把拉开其中一棵老松树树根周围的松针,一大堆淡黄色的松脂在映入眼帘,松香扑鼻! 她克制住兴奋,又吧啦开附近一颗松树根部的松针,赫然又是一大堆纯天然松脂,“快,阿准,我们发财了!” 这松脂色泽淡黄、几无杂质、香味浓郁,一看就是品质上佳的好货,这么大一片松树林,少说也能采集一两百斤,一斤50块钱,即便服务费再怎么高,也能挣它个两千多块钱! 除了那次【余额保】以一赔十,他们的余额就再也没超过500块,1000多块钱买粮食也足以支撑到秋天。 两个人分头行动,时不时互相招呼一声,小黑小白也十分忙碌,它们不知疲惫地在松树林里尽情撒欢。 直到日落,两人才捡完一半,总共一百多斤,果真如沈小茶所料,这些松脂品质上佳,所以单价极高,一百多斤卖掉,余额里直接多出了一千多块钱! 天色越来越暗,沈小茶跟阿准一人扛起一截被虫蛀死掉的松树,往山下走去。 到家几乎已伸手不见五指,沈小茶打开露营灯,煮了一大锅面疙瘩汤,两人就着温馨灯光、阵阵虫鸣,直吃的胃暖肚圆。 睡前,沈小茶将【驱兽爆闪灯】设置成间歇报警模式,这几日天气晴好,太阳能爆闪灯“能量满满”,深夜出没的野兽见之皆远远躲开,一夜无事发生,二人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们带上吊锅、一大可乐瓶水、几张饼子继续上山采松脂,仅仅过去一夜,昨天采摘一空的松树林里又有不少蘑菇冒出头来。 中午两人都舍不得回家吃饭,阿准出去转悠一圈,回来手里提着一只肥大的松鸡,他直接将松鸡开肠剖肚,撕掉皮毛、扔掉肠子等内脏,沈小茶将纵菌用水简单冲洗过。 二人在林子边缘升起一堆火,支起吊锅,将斩成大块的鸡肉放在锅里翻炒,鸡肉“滋滋滋”冒出黄色的油,肉香扑鼻,等肉变得软烂时倒入洗好的纵菌。 长久劳作的疲惫,被鲜嫩、浓郁的纵菌炖鸡驱散。 等二人吃完,才恍然发现每次吃饭都蹲守在侧的狗崽子们,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望嘴”。 他们大声叫着“小黑小白”,但回答他们的只有大山的回声。 突然,走出林子不远的沈小茶看见地上的几滴血迹,她的心揪了一下!糟糕,狗崽子们怕是成了野兽的果腹之物。 第二十章 血迹在一片齐腰深的狗尾巴草边缘戛然而止,“小白?小黑?”他们轮流大声呼唤着,风刮过绿油油的狗尾巴草,荡起一片涟漪,但万籁俱寂。 阿准砍了一根拳头粗的树干,一边将草扒拉开一边往里面走,沈小茶默默跟在她身后,两只狗崽子被他们喂的极好,一天一个样的疯长着。 但两人越草丛深处走心越往下沉,草丛里再也没有出现一滴血迹,也没有被动物踩踏的迹象,除了那些血迹,再也没有两只狗崽子活着的迹象。 甚至,他们都没有听见小黑小白最后的求救声,它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这片一望无垠的森林吞没。 两人又不甘心地绕着松树林进行了搜索,直到夕阳西下都一无所获。 阿准看了看低落的沈小茶“也许,它们追小狐狸之类的猎物去了.....” 但听着连绵不绝的松涛声,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默契地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默不作声地靠着黄昏最后一点微光,将整片松树林里的松脂都采摘干净。 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近一千块钱,沈小茶完全没有昨日的欣喜,社恐的人,总是格外珍惜能与自己愉快相处的东西,即便是一条狗。 “也许,哪天早上打开门,它们就安静地躺在门口。”沈小茶折了不少山茶花跟杜鹃花,看着前面扛着一截松干的阿准,轻轻地喃喃自语。 路过梯田时,他们忍不住去看了看地里的庄稼。 “快看,那是芽吗?”阿准欣喜出声,白色防鸟网下嫩黄色的芽整整齐齐,沈小茶凑近一看,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种子没被泡坏也没被冲走。 她抽掉木门上拴着的长棍子,将手指插/进田里,没有想象中的湿润,明天应该可以继续播种了,仔细检查了下太阳能爆闪灯,见没有异样,两人才放心地往家去。 “晚饭想吃点什么?天怪热的,拌个酸笋面可好?”前些日子,她买了一口大缸,做了满满一缸泡酸笋,这会儿应该是可以吃了。 沈小茶一边将手里的花熟练地插好,一边用小号竹筐装了一些酸笋,浓郁的酸味儿扑面而来,闻着就很开胃,她忍不住直接挑起一根喂嘴里,一股酸辣味在口腔弥漫。 “啊,过瘾!”眨巴着眼睛将最后一截酸笋吃完,她觉得沉郁的灵魂都被酸醒了,一霎复苏。 阿准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也挑起一根酸笋,却被又酸又辣的味道冲的眉毛拧成一把,沈小茶笑了端着竹筐往溪边去。 家里蓄水的缸空了,用水就只能去溪边,很不方便,不过小溪地势太低,还是从山上引水入户更具操作性,等播种完了她就开始研究如何引山泉入户,反正他们现在余额里有不少钱,买水管、买龙头都不用太过心疼。 回头看着掩映于绿树丛里的集装箱,一缕极淡的炊烟徐徐升起, “烟火人间,岁月如诗”几个字跃然脑海。 打好水,洗完酸笋、枞菌回家,阿准已将铁锅架在火上,她往锅里注入足够的水,这才调出淘宝系统买面条、醋、蜂蜜、葡萄干儿、玻璃碗、花生油。 沈小茶吩咐阿准煮面。“别煮太烂了。” 自己则转身捣鼓上山前用凉粉草做好的凉粉,滑嫩、浅绿色凝固物,一碰就晃晃悠悠的,像极了小时候吃的果冻,将凉粉放入玻璃碗,加入蜂蜜跟葡萄干,那边面也已经煮好。 将面盛起来用沁凉的山溪水浸泡,锅里放油,加入酸笋、枞菌、鸡丝炒香,起锅。面捞起沥干加入醋、蒜末儿,再将放凉的浇头倒入其中拌匀,酸辣开胃的“沈小茶版·不正宗·但好吃凉面”正式出锅。 不知不觉,月亮已爬上山头,飘渺的月光似为天地间罩上一层轻纱,星空阔野、溪吟鸟鸣、微风徐徐,桌上放着开得正好的杜鹃、山茶花,那盏太阳能露营灯散发着朦胧的光。 热闹而寂静的小荒村被二人“呼噜呼噜”埋头吃面的声音打碎,没有小黑小白陪伴的小刺猬安静地蹲守一旁,两人都吃的出了一层薄汗,但自有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在舌尖、心头蔓延。 睡前想起小黑小白的沈小茶,莫名失眠了,她打开淘宝系统,随意浏览着,也许是她最近买了太多粮食、蔬菜瓜果种子,首页竟出现了不少播种神器。 对比一番,她“大气地”买了两柄手持小型播种神器、两只开沟起垄神器,不必弯腰开沟、挖窝,效率必定提升不少,虽然花了将近一百块,但对如今“身价不菲”的沈小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第二天,阿准对凭空多出的神器习以为常,更多的是兴奋,“真神奇!剩下的几亩地,咱今天就能播完吧?”他摩挲着神器,跃跃欲试。 沈小茶看着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兴奋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简单吃过早饭,二人带上水、种子、神器出发。 “小黑......”沈小茶如往日般地开口,却骤然沉默,睡了一觉她忘了两只狗崽子早已走失,仍然下意识地出声唤它们。 阿准看了沈小茶一眼,“要不,买只大狗?反正咱才挣了不少钱。”沈小茶摇摇头“不用强求。”她不想再经历又一次失落。 突然一阵风吹来一股馥郁的香气!绵绵不绝,香味直入心肺,很浓郁但并不惹人反感,沈小茶停下脚步深深呼吸几口,惊喜不已“啊,是兰草花的香!好香,等闲下来,我们挖一些种在屋前,能香一整个春天呢” 阿准扯了扯嘴角,真是容易满足啊。 有了开沟跟播种神器的加持,两人的效率提升不少,一天就种完了两亩旱稻谷、半亩红薯,还剩半亩多地,沈小茶打算种一些蔬菜瓜果。 看着白色防鸟网下的梯田,她憧憬着玉米宽阔的叶子迎风“簌簌”作响,金黄色的稻浪滚滚向前,一望无垠的红薯藤铺满大地...... 夜里,沈小茶做了一个梦,梦里茄子、辣椒挂满枝头,她躺在丝瓜架下啃着红红的番茄,一边逗弄小黑小白一边听着《稻香》,惬意十足,鼻尖萦绕着若隐若现的兰草花香跟瓜果清香。 作者有话说: 我爱这朴素的日子,就像爱童年里瓜果飘香、鸡鸣狗吠的过往。 第二十一章 一夜好梦的结果就是,她罕见地赖床到日上三杆,这在有记忆以来,实属难得。 一想到小时候每次赖床妈妈都会打趣道“太阳都晒屁/股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换上那件才穿越过来时的衣服。 嫌弃地戳了戳后来又换洗过几次、堪堪够蔽体的衣衫,沈小茶摇摇头,是时候给自己跟阿准置办一些衣物了,她几乎没看见阿准换洗过衣服,但他身上又没有特别难闻的汗臭味儿。 这会儿揣度,应该是他趁半夜洗了吹干或者烤干,她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些“周扒皮”了。 仔细买了几件方便干活的古代女装及舒适内/衣/裤后,她随意拿起一件碎花对襟薄衫、一条黑色裤子换上,“吱呀”一声推开门。 一阵风吹过,鬓边的碎发挡住眼睛,她随手一撩别在耳后。 “快来看~”不知在屋前捣鼓什么的阿准头也未抬地冲她喊,一阵馥郁的兰草花香让她恍惚了一下。 走近一看,笑意瞬间盈满双眸!一圈用小木棍围起来的篱笆里,几株滚着水珠的野兰草花正开的浓烈,兰花草周围还贴心地铺满了苔藓做装饰,俨然一个手工小苗圃。 “你一大早去挖的吗?”沈小茶看了看阿准沾了些许草屑的破旧衣衫,愈发觉得自己“周扒皮”了。 阿准点点头,将最后一块苔藓铺好,这才抬头看沈小茶,她澄澈的大眼睛里跳跃着点点欣喜,嫣红的嘴唇微张着,整个人像极了山野里的百合,清新悦目。 他的耳朵尖尖忍不住红了一下“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这样每天起床就能闻见兰草花香了,真妙~”沈小茶浑然没注意到阿准的窘态,轻轻哼着熟悉的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这首洒水车标配歌曲,响彻大街小巷,也勾起了她无限的童年记忆。 “对啦,给你置办几套衣服,你来看看喜欢什么样式的。”她说完调出淘宝系统,打开首页,输入【古代男装】,各种长袍、短衫应有尽有,只看得阿准眼花缭乱。 他随意指选了几套利落的古代男子服饰,沈小茶一一加入购物车,并念念有词“一米八,一百五十斤,XXL应该是够了的吧......” 阿准听的一头雾水,突然沈小茶想到一个问题,略有些难为情,虽然她其实更多的将阿准当成一个搭伙过日子的朋友,但跟这么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讨论贴身衣物,她实在有些尴尬。 但如果自己给他缝制那玩意儿,还不如直接尴尬死她算了,她支支吾吾扯了扯正在忙着做早饭的阿准“那个,就是,那啥,你的亵裤可要买一些新的?” 阿准本淡定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就......就随意买.....我自己来。” 沈小茶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刚看了下,这上面没有亵.....裤,你要不就直接买几条平角内裤?”她将几张图片划拉给阿准看,保守的阿准何时见过这样的画面? 逃也似的拎着水桶往溪边跑“你决定就好。” 沈小茶默默翻了个白眼,该害羞的是自己这个母胎单身多年的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阿准的别扭一直持续到二人抵达梯田,因为今天要种的菜品类实在太多,他根本无暇介怀内/裤插曲。 二人配合已极为默契,他们分别手持小型播种神器忙得不亦乐乎,日上三竿时就将蔬菜全部种好了。 几畦生长周期极短的小白菜、两畦空心菜,可以做泡菜、晒干菜的长缸豆,炖猪肉极香的四季豆,高产的黄瓜、茄子、芜湖青椒、朝天椒、春萝卜、番茄等常见蔬菜。 “再过20-30天,咱们就能吃到自己种的小白菜啦,油渣小白菜、小白菜鸡蛋盒子,期不期待?”沈小茶看着防鸟网下的菜畦,有些雀跃。 “我来这里有一个月吗?”他突然出声,沈小茶一愣,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她真不太记得了,也许是太忙碌,也许是日子太舒缓,她早已忘却了时间。 阿准见状继续忙碌 “没事,就随口一问。” 沈小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多想,她指了指边边角角的位置“这些地方也别浪费了。” 于是,田间地头被见缝/插/针地种上了紫苏、九层塔(沈小茶老家叫金芥)、小葱、香菜等调味料。 看着防鸟网下松散的土地,他们相视一笑。 “终于快要告别餐餐野菜的日子喽。”沈小茶一边拔野韭菜一边慨叹。 阿准看着山脚下的集装箱,有些发怔,一丝担忧浮上心头。这些日子他由衷喜欢上这样的生活,较之当猎户的粗糙生活,如今的日子温馨、安宁,虽然小有波折,但每一天都让人觉得有盼头。 他真怕...... “阿准,你先回去把米饭焖上,然后把前几天拖回来的松干拾掇下,剖好的松明子要晒干才好引火、照明。”她等了许久,回头一看,阿准才迟疑地问“嗯?” 沈小茶看着他不自觉皱着的眉,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之前收拾过。”阿准将农具跟种子收在一处,叮嘱沈小茶注意安全就匆匆下山去了,留下一脸问号的沈小茶。 不对劲,他分明有心事,也许,可以趁吃饭时问问他。 但午饭时,阿准比以往都要沉默,听着扒饭的声音,沈小茶试了数次却不知如何开口。 下午他们在房前屋后种了丝瓜、南瓜藤、西葫芦等藤蔓蔬菜,想了想,她又从系统买了几枝扦插用的葡萄藤,“等他们长大些,就会爬满房子,或者可以给它们搭上架子,天热时在瓜果架下喝茶、歇晌,想想都妙极。” 阿准看着她写满憧憬的脸,用极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什么,但沈小茶并未听清“什么?” 阿准笑笑“好远。” 沈小茶莫名听出了一丝落寞的味道,她澄澈的眼睛盯着,伸出手在走神的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阿准?” 阿准摇头否认,径直去为才种下的瓜果浇水,沈小茶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担忧。 接下来的数日,阿准拼了命地干活——给葡萄藤搭架子、猎野猪、打柴禾......就连吃饭都比往日狼吞虎咽,似乎不舍得浪费一点点时间。 沈小茶隐隐觉得,他似乎在道别? 第二十二章 半夜,沈小茶想着阿准心神不宁的模样,总是睡不踏实,清幽的月光从窗帘透进屋里,影影绰绰,直晃的人心里发毛。 她辗转反侧,终于扛不住方疲惫睡去。 晨起,阿准的床上空空如也,火堆旁煮好的白粥散发着浓郁的米香,粥面上漂浮着绿色的野芹菜叶,一些肉碎点缀其间,揭开石桌上竹编的菜罩子,里面是清炒阳荷姜嫩芽、凉拌酸笋、两只煮野鸭蛋。 兰草花苗圃、葡萄藤根部,泥土湿润,显然是才被浇过水。 兔子笼里扔了一些嫩绿的野草,两只小家伙正挨在一处慢慢地喝着水,就连小刺猬也被安置在兔笼旁边,周围扔着不少蚯蚓。 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沈小茶却越发不安。 她走过去掀开阿准的被子,床上叠放的很整齐,她又找了一圈,才发现正对着自己床铺的那扇窗户外面挂了三样东西,依次是——一块破布、一只野鸭蛋、一只昨日卤好的猪心。 沈小茶看着这莫名的组合,有些发懵。 布?蛋?猪? 破?鸭?肺? 突然灵光一闪“布蛋心?不担心?” 她哑然失笑后又倍感失落,阿准的留言方式真特别,她大声叫了几声,无人应答,除了弓箭,他没有带走任何一件物品。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坚信他会回来,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守护着这个家,让他归来时有热饭可吃,有充满阳光味道的床铺可睡,地里的庄稼蔬菜茁壮生长不辜负他的耕耘...... 她捡起一只冷却的木炭,走进屋,在集装箱墙壁上划上一道深深的黑色线条——阿准离开的第1天。 这一天,她孤独地忙碌着,寂寥却也算充实。 劈好的松明子被阿准收集在一个大竹筐里,老松树的油脂渗透进树的纹理之中,黄红色似要渗出的油脂与木绺丝融合,每一根纹路都各不相同,被太阳一晒更加松香扑鼻。 将这些松明子铺在屋前的干净空地上,均匀摊开后,她慢吞吞吃着粥。 阿准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清炒阳荷姜嫩芽没有因为火太大而发黑,凉拌酸笋里辣椒放得略多,野鸭蛋太腥,但沾上大蒜、醋调制的汁,也很好吃。 洗完碗筷,她去田里溜达了一圈。 没有野兽入侵的痕迹,土壤湿度也不错不必额外浇水,玉米、花生、旱稻谷都已发芽,红薯藤绿叶坚/挺,庄稼们都鼓足了劲地发芽、长大。 一个人,她不太敢往深山去,便挎着粗糙的小竹篮往溪边走,因为山里温度低,之前看见的那一大片山莓还有一些未完全成熟,过了这么多日,希望它们不要被鸟雀吃完或因太熟而掉落。 蹚水来到对岸,她用棍子拨打开极深的野草,穿过溪边的柳树林,有一大片空地,看样子之前也曾被人耕种过。 在地里采了不少野韭菜后,她坐在田垄上歇息四处张望,突然在山沟边缘发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牛毛广(也叫东北薇菜或娃娃拳,在大部分山区都很常见)! 这东西曾贯穿了她的中小学,因为牛毛广药用价值较高,所以每个春天的周末她都会跟着小伙伴们上山去采。 牛毛广采回来后,剥掉表面棉花状的毛毛,焯水晒干后充当勤工俭学,也算为家里分担一些经济压力。 只是后来进城后,她才知道这东西其实是可以吃的,而且很美味。 看着肥硕的牛毛广,她调出淘宝系统,一查之下喜上眉头,这东西晒干后真值钱,纯野生的晒干后一斤可以卖到130以上。 她抬头看看这片山林,牛毛广性喜阴湿,多分布于水边、沟畔、从林、石头脚下,这片山林茂密、腐殖质丰富,想必应该有不少。 一天采七八十斤的话,能晒出五六斤,按照单价130块钱,也能净赚200块左右!想到这里她心动不已,只是现在牛毛广还小,也许,等阿准回来时正好采摘,她一边暗自思忖一边继续在溪边溜达。 一直到太阳照的人头发晕,沈小茶才往家走去。 篮子里躺着红彤彤的野生山莓,手里是一大把野韭菜,走到溪边,她心血来潮又捉了不少螃蟹,阿准不在,她更要好好生活,这样才不辜负他走之前那般事无巨细的安排。 刚走到门口,她气到差点吐血!早上忘记在兔笼子上压上石头了,这会儿,两只兔子蜷缩在里面,其中一只腿还在流血,另外一只脖子上也有血迹! 苗圃也遭了殃,沈小茶心疼地蹲下/身,扒拉着被刨出白色根须的兰草花。 下一秒,突然从旁边蹿出只满嘴血迹的家伙,向她横冲直撞而来! 第二十三章 毫无防备的沈小茶直接被撞得跌坐在地,她难以置信地微张着嘴巴,看着眼前尾巴快“摇断”的半大狗崽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直到那个家伙伸出血迹斑斑的舌头想舔舔她的手,她才拦了一下,并伸出手试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它趁势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那份信任跟亲昵让沈小茶瞬间破防,甚至眼眶都有些微潮。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小黑?我还以为.....以为你们被什么东西掉了,真好,真好。”她固定住小白因大幅摇尾巴而晃动的头,认真地打量它。 小白干瘦干瘦的,也长大了不少,浑身瞅着尽是骨头,曾经蓬松、厚实、洁白的狗毛早已结成一捋一捋的,狗毛里夹杂着血迹等污物,早已辨不出原色。 她心疼地轻轻翻开狗毛,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紧紧叮在小白皮肉里、鼓囊囊的蜱虫! 一直很温顺的小白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使劲扭着身子,冲着屋后“汪汪”直叫。 沈小茶的衣角被它牵着,不自觉地往屋后走。 小黑!憨厚、活泼、冲动的小黑躺在那里,用舌头舔着已溃烂的右后腿,它甚至试图挣扎起身往主人跟前靠拢,但太过羸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 沈小茶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小黑,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 “小黑,小黑.....”她顾不得脏,走上前轻轻检查它身上的伤,它的脖子有一处湿湿的咬痕,但力度控制的极好,只轻微破了点皮。 她扭头看看小白,小白焦急地在原地转圈、呜咽,应该是很担心自己的伴侣。 沈小茶抱起小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会有事的,我在......” 她从屋里端出早上吃剩的粥,分别装在之前它们用过的狗盆里。 小白看了小黑一眼,“噗嗤噗嗤”头也不抬地吃着,小黑勉强趴坐着,她将狗盆送到它嘴边,才开始它每吞一口都十分费力,后来也开始狼吞虎咽。 “能吃得进东西就好。”她欣慰地摸摸小黑的脑袋,它停止疯狂进食,用头蹭了蹭她的手,才继续埋头苦吃。 她完全忘记了吃中饭,给它们驱虫、洗澡、梳毛、包扎伤口,直忙到半下午。 看着两只一身湿毛、不时抖水的小东西,她安心许多,这才烧水洗澡、换衣服——她怕沾上狗身上的蜱虫或跳蚤。 忙完这一切,她才觉得饿到胃疼,匆忙摊了几张野鸭蛋韭菜面饼垫垫,看着所剩不多的野鸭蛋,她皱了皱眉。 调出淘宝,又有些凌乱,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可以封口的玻璃瓶、洗洁精(熬山莓酱的容器不能有油星,之前他们都用热水跟竹篾做成的刷子刷洗)、白砂糖。 想了想,她又买了一公一母据说可以长到四十斤、能看家护院的鹅苗,看了看饲养用玉米粒的价格,她放弃了再买二十只小鸡崽儿的打算,只买了五只母鸡崽、1只公鸡崽。 她买鹅,其实更多的是因为鹅可以看家护院,而且存活率比鸡高。 不过,等这茬玉米丰收后,就不必再担心鸡跟鹅的“吃饭”问题啦,玉米芯、谷糠都是不错的饲料。 撇了一眼干瘦的狗子们,她只将做山莓酱要用的东西点了【现在收货】,等阿准回来或者等两只狗子恢复好了再买鸡跟鹅,不然她怕自己护不住。 下午剩下的时间,沈小茶一边忙着熬山莓酱,一边修理被小白践踏的苗圃,并顺手在房前屋后栽种后来加购的西瓜籽、苦瓜籽、向日葵籽—— 瓜果满院的梦想,萦绕着她12岁之后的每一个春天,但此时忙于生计的她,无心力、无精力经营这些。 空气中弥漫着山莓果胶的酸甜气息,打断了沈小茶的思绪,她咬着牙往锅里倒入了许多白砂糖——据说糖放的够多的话,果酱甚至能放一点都不变质。 对于没有冰箱的时代,冬天的早上用烤面包(土灶版)沾酸酸甜甜的果酱,再来一杯泡炒米,饱腹、美味又简单,每一口都是春天的气息,只是不晓得阿准是否能吃惯这略西式的早饭? 将果酱装入高温消毒晾干的玻璃瓶后,她珍重地将瓶子拿进集装箱放好,希望它们能撑到冬天吧。 晚上,她做了炸螃蟹,配中午吃剩的饼,又用没装完的果酱冲水当饮品,两只狗子也分到了几只螃蟹、几块饼。 安顿好一切后,沈小茶才进屋,看着墙上那条黑色道道,她在内心默默为阿准祈祷:不管你离开为了什么,都希望你如愿并平安。 忙了一天的沈小茶,睡了一个好觉,狗没吠,一切如常,夜静如水。 第二天清晨,她又在墙上画了一条黑色道道。 出门,小黑瘸着腿蹦跳过来蹭了蹭她的裤脚,沈小茶摸摸它的头,四处寻找,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嘴巴肿得胖乎乎的小白。 掰开狗嘴,看清里面的东西,她忍不住笑骂“让你贪吃!” 不过,略一思忖,立马“财迷”附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能吐出商机。 第二十四章 小白喷出的呼吸,散发着浓郁的蜂蜜味儿,齁甜齁甜的,嘴里还残留着新鲜的蜂房残渣。 它委屈巴巴低声呜咽着,还不长记性地用嘴巴碰了沈小茶的手一下,下一秒“汪”的叫出声,骤疼让它更加焦躁不安。 “真是狗记性!”沈小茶好气又好笑地仔细地检查了它的脖子跟呼吸,万幸,一切正常! 看来它只是嘴巴被蜜蜂蛰了,并没有吞食活蜜蜂。 在淘宝买了一瓶风油精后,她按住小白在它嘴边涂抹了一层,绕是动作已十分轻柔,小家伙仍因为疼和风油精的双重刺/激,拼命挣扎,身前的泥土地都被爪子刨出了无数划痕。 瘸腿的小黑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伴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模样。 沈小茶从地上捡起一只蜜蜂尸体,这种蜂体型较小,一看就是中华土蜂,它们以自然界百花花蜜为食,纯野生的“百花蜜”每斤高达500甚至上千。 春末夏初,中华土蜂大多会选择这个时间分蜂,只需在树上、屋檐下安好诱蜂蜂箱,“土蜂自然来”! 沈小茶豪气地一口气买了五个诱蜂蜂箱,拼装完成后,却头疼了。 “放哪里比较合适呢?”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四处转悠,地上?算了,估计还不够野兽跟狗子们霍霍的,那就放树上吧,门口的大柳树、屋后的桃树、后山的松树...... 直到咕咕叫的肚子提出抗议,被财富冲昏头的沈小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看太阳的位置已快晌午了。 得!早饭也省了,直接二合一。 她有些吃腻了面疙瘩、摊饼子、米饭配已吃过无数遍的野菜,于是便进屋翻看存放的粮食、干菜,想着变个花样改善下伙食。 阿准走之前猎了一头大野猪,容易坏掉的内脏已被吃的差不多了,用竹竿搭起的“晾架”上挂着不少用盐腌制、已晒至半干的排骨跟五花肉,暂时没坏。 她打开存放粮食的缸,仔细对比过这才发现阿准好像根本没做饼子之类的干粮,因为屋里的米跟面压根没怎么少,她之前没细看,这会儿才发现。 “真是傻”默默叹口气后,她割了一块五花肉、一块排骨,又舀了不少米,看着封装在袋子里的香椿干、春笋干,她实在不想吃,于是兴致缺缺地退出去。 她现在疯狂想念妈妈做的五花肉炖土豆!口感绵密、又粉又面的土豆块吸饱了肉香,比肉更美味,吃到最后,盆里的土豆汤更是精华中的精华,就着那汤汁她能多吃一碗米饭! 暗自吞了吞口水,她买了两斤新鲜黄心土豆,又特意买了300斤黄心土豆种——没有土豆的餐桌,总是缺点什么。 看这山里的气候,应该还来得及种一茬春土豆。 对于她而言,土豆这东西真是“百吃不厌”——土豆丝、烤土豆、炸干土豆片、土豆粉摊鸡蛋、土豆炖肉......儿时食物的记忆里,土豆是永远的常客。 在露天厨房忙碌一阵后,一盆不正宗的五花肉排骨炖土豆出炉了!没有八角、桂皮、香叶,但那熟悉的味道仍让沈小茶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撑的她,懒洋洋进屋站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小黑小白跟排骨较劲,暖烘烘的春天让人昏昏欲睡,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她没有负担地放弃了挣扎,甚至忘记关门,就这么毫无形象但很沉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极沉的她被一阵狗叫声吵醒。 “汪汪汪汪汪汪!” 这声音听着不像惊恐,更像闹着玩儿的戏耍。 阿准回来了??她瞬间起身出门,却在看清正跟两只狗对峙的生物时彻底清醒了。 一只似乎才出生没多久、懵懵懂懂的野山羊羔子背对着她,正跟小黑小白紧张对峙着,它的腿被狗咬伤,一直往外渗血,小细腿不知因为害怕还是疼痛一直在瑟瑟发抖,脖子上也有一块血迹。 小白跟小黑一会儿扑上来“撩拨”一下,激的小羊“咩咩”直叫。 沈小茶蹑手蹑脚走过去,一个箭步上前,一手薅住羊羔的耳朵,一手抓住它的腿,小羊羔受惊疯狂踢腿,差点从怀里掉到地上。 看样子它的爹妈自己逃跑独独丢下了它,她摸摸它柔软的毛“不好好在山上待着,你这不是自投我口么?” 给小家伙包扎过后,她扯了一条葛藤,将其拴在窗下,看着梗着脖子拒绝吃草的小羊羔,她有些无奈,也许......可以喂奶粉试试看? 转瞬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奶粉多贵啊,这小羔子一看就才出生没多久,还要供养它多久才能完全以草为生呢?这是给自己捉了一只祖宗啊。 转念想了想美味的萝卜炖羊肉火锅,她又妥协了,谁让自己是个爱放长线的耐心吃货呢? 不过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家伙在之后的日子里成了她“行走的产奶宝贝”,终究躲过了沦为萝卜炖羊肉火锅“主角”的命运。 下午,沈小茶安顿好狗、兔子、刺猬跟羊羔后,就带着工具独自上山忙活去了,她在山后就能听见狗叫,家里万一有什么动静,也能及时返回。 地里的庄稼长势极好,只是野草的长势也很喜人,很多小草芽冒出头来跟庄稼苗挤在一起,此时的沈小茶根本无暇顾及它们。 她必须跟春天赛跑,赶在夏天来临前,再开一块荒地出来,除了种土豆,还要种另外一种诗意又好吃的作物。 那是妈妈每年都会种的作物,田埂上随便一撒,秋天便能有不错的收获。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五章 不过红豆再好活,也不能直接种荒田里不是?霸道的野草怕是会把土豆跟红豆“欺负”的颗粒无收。 沈小茶驻足在紧挨着之前那块地的荒田里,看着满目的荒草、荆棘、石头,疯狂思念阿准。 她并没有把阿准当成种地工具人,但不得不承认在开荒种地这件事上,半路出家的阿准比她更像个庄稼把式。 趁火烧荒草的功夫,她将这片梯田里能采摘的野韭菜(野蒜)都采完了。 再过些日子这东西怕是就要开花吃不成喽,赶紧趁现在多采一些做成酸酸辣辣的“腌野韭菜”,吃面、佐粥、下饭都十分开胃。 将野韭菜用藤条轻轻捆好,烧荒的火也差不多熄灭了,一眼望去,这块地只有之前那块地的四分之一不到,也就一亩的样子。 但她打量着被黑乎乎灰烬覆盖的荒田,突然觉得一亩地真的好广袤! 一镐一镐挖,怕是要挖到地老天荒,算了,左右土豆亩产极高,能开荒种多少就种多少吧——种田无难事,只要肯佛系。 现在土还是热的,她打算明天一大早再开始翻土。 下山途中,一大片开得正热闹的杜鹃花扑入眼帘——红的热烈、粉的娇艳,俨然一片如云似霞的花海。 她忍不住折了不少回去插瓶,看着手里的花,沈小茶爬上一块大石头极目远眺,除了巍峨的山就是遮天蔽日的森林,哪里能看得见给她采花的阿准的影子? 他如今在走到哪里?一切是否顺利? 心下有些怅然,等到山脚下,突然点缀在青草间的锯齿状植物吸引了她的目光,蒲公英!它们贴着地面生长,不太容易被发现。 秋天,妈妈打猪草她就在后面吹蒲公英的花,“噗”的一口,满天飞舞的白色小花纷纷扬扬,那是农村孩子秋天最大的乐趣之一。 欢快的狗叫声打断了飘远的思绪,小黑小白见她回家,远远地汪汪直叫,尾巴也摇成了拨浪鼓。 狗子的恢复能力真好,不过两天而已,它们又活蹦乱跳了,只是小黑走路依然不利索,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发疯。 她刚把花跟韭菜放桌上转身去忙,解除禁锢的它就一瘸一拐走过去,拽了一枝花使劲摇头晃尾,瞬间那花就光秃秃的只剩树枝。 等沈小茶喂过兔子跟野羊羔回头,把又要去霍霍野韭菜的小黑抓了个现行。 “去!一边玩儿去!”挥手赶走讨人嫌的狗子,她又拿起切菜刀,去剜嫩蒲公英——山里的日子总是随意又散漫。 她能做的就是珍惜季节的恩赐,努力多保存蔬菜,缓解蔬菜匮乏季节的捉襟见肘。 蹲着剜了许久蒲公英的沈小茶,头晕眼花,颈部快断掉般的疼,她抬起头转转脖子,电光火石之间似乎看见一道黄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揉了揉眼睛,再努力看,却什么也没发现,难道是见鬼了?还是自己低头久了眼花? 看着满满一竹筐蒲公英,她有些不安地往家走,山里野兽太多,这些天狼跟野猪似乎消停了不少,再没有夜闯家园,但其他小家伙防不胜防。 比如狐狸、黄鼠狼之类的狡猾东西,过几天买了鸡崽跟鹅苗,更得防着这些东西。 回家查看一圈,没有什么异常,但打量着四面八方毫无遮挡的院子,她突然觉得这就跟直接把肚皮和喉咙暴露给野兽一样。 “也许应该打一圈篱笆。”沈小茶绕着屋子转悠一圈,又有些泄气。 集装箱虽然没多大,但院子倒不小,一圈围下来,真是个费时费力费钱的大工程啊,再等等。 左右债多了不愁——引山泉入户、盖一栋真正的房子、羊圈、鸡舍、养鱼的池子...... 多想无益,徒增焦虑。 趁着天未黑透,她来到溪边,仔细将野韭菜跟蒲公英洗好,放在竹筐里沥水,第二天再腌制。 累了一天,晚饭吃得潦草但熨帖——蒲公英面疙瘩汤配腌酸笋,她吃得出了一头汗,但小黑小白却吃得一脸嫌弃。 蒲公英收拾的再好,也会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挑食!”她没好气地训斥了两只狗子,单独熬了一锅除了油盐什么也没加的面糊糊。 “你也跟着吃一些吧。”她分了一些给以奶为生的羊羔子“小祖宗”。 可人家根本不给她面子,一蹄子将破盆子踢翻了,看着流了一地的面糊糊,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只傲娇小祖宗“再闹,你离红烧羊崽子就差一口锅的距离”。 它压根不理她,躲得远远的,她气恼地唤小白过来将地上的东西舔干净“不知好歹!” 月光清幽,虫鸣阵阵,将狗跟羊重新栓好、给兔笼子加上一块大石头、将刺猬拎进它自己的窝,她才有精力收拾自己。 看着月光下精神奕奕的几小只,她捶捶酸疼的脖子,得,才因为穿越逃离了996,这就沦为“动物园园长”,但比起996,她更愿意累且快乐地享受着经营小荒村的日子。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起床了,哦!阿准离开的第三天,看看墙上的□□道,她揉揉眼睛,真想他啊! 草草吃过早饭,安顿好小崽子们,她就扛着锄头上山了。 照例在已播了种的地头巡逻一圈,小白菜已长到快有小拇指大小,距离阿准种下他们已经快十日了吧。 看着草和庄稼都欣欣向荣的土地,对开荒的恐惧似乎淡了许多。 她轮圆胳膊、用尽全力,一镐一镐地开垦着,终于在五六天后,把红豆跟土豆都种下了,为了让它们长得更好,她还在地里撒上了一层竹林里的腐殖土。 接下来的两三天,天公不作美,雨一直下个不停,直到第四天,雨才彻底放晴,而此时距离阿准离开已快有半个月了。 地里太湿,没法拔草,她直奔溪对岸,过了这么久,希望那些牛毛广没有老掉。 雨后山上湿滑,但摔了好几跤的沈小茶混不在意,掰牛毛广的清脆响声,治愈了浑身的酸疼。 她在一根腐木上摊了一块防雨布,正准备坐下,却被腐木上的东西吸引了。 沈小茶突然觉得曾被亲戚们吐槽“扫把星”的自己,自从穿越后似乎变成了“锦鲤”,总在生活归于平静时,出现意外之喜,一如此刻。 第二十六章 只见那枯而未烂的栓皮栎树干上,每隔几厘米就有一朵纯白色、朵型紧凑的雪耳,沾染了雨水的它们,看起来愈发晶莹剔透,自有一股子山野灵气。 这东西干的一斤可以卖到两千块甚至更多!她抑制住内心狂喜四处搜寻,雪耳跟会“传染”似的,要不不出现,一旦出现就爱扎堆。 果然!这棵不知何故枯死的栓皮栎成了雪耳的温床,就连最末梢的枝丫上也长了不少小小的雪耳。 她又多走了几步,发现很多长了青苔的活栓皮栎上竟也有不少雪耳。 不过,因为之前掰牛毛广(一种野生蕨菜)忘却时间的沈小茶,此刻却突然有些进退两难。 背篓里的牛毛广足有七八十斤,压得她直不起腰,但她也舍不得让这些雪耳多等一晚上——万一再来一场雨,它们就会烂掉,也有可能被野兽糟蹋...... 但目测这雪耳怕是有十几斤,它们经不起挤压,而且竹篓根本装不下。 看这情形,牛毛广跟雪耳,必须要暂时“遗弃”一个了。 纠结一番后,她果断将牛毛广倒出来,摊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雪耳,毕竟牛毛广即便在山里放一宿,一时半会也坏不了。 忙碌了很久后,看着背篓里足有十斤之重的湿雪耳,沈小茶忍住内心雀跃,最后确认了下牛毛广的位置后,径直下山了。 下山的路,天色已晚,她走得格外小心,就像背着瓷器一样。 这背篓里的东西买完可是将近一千多块钱呢!要卖掉多少野芹菜、牛毛广等野菜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啊。 等到家,沈小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开始清理雪耳——去除树皮、青苔等,然后均匀摊开晾晒在垫了一层塑料布的搭更上。 “好运来,好运来,发大财.....”看着几个搭更上的雪耳,她心花怒放,惬意地哼着歌,就连小黑小白都能感到她的快乐。 “不能动这些东西,听到没有?”她拍拍两只狗子的头叮嘱道,最终还是不放心地将它们栓了起来。 小黑小白一脸无辜,眼神追随着像个花蝴蝶一样忙碌的沈小茶。 她胡乱吃了一块早上做好的干粮,可能因为余额即将膨胀,这会儿只觉得嘴里的饼子都不香了! 此时此刻只有一碗臭气熏天的螺蛳粉配锅巴,再加一杯雪碧,方能平息她内心汹涌的快乐。 说干就干,调出淘宝,豪气地买了一箱螺蛳粉、一大袋脆锅巴、一大瓶雪碧,“暴发户”的快乐就是这么粗暴、俗气又酸爽! 闻着空气中熟悉的香臭味,沈小茶开心地一边给羊羔子泡奶,一边哼着歌。 也许是螺蛳粉的威力太大,从来“有/奶就是娘”的羊崽子居然罕见地拒食了,更气人的是它还时不时打着喷嚏、疯狂摆头。 “爱吃不吃!”反正饿一顿又饿不死。 她转身将牛奶分给小黑小白,谁知它们只远远看着,跃跃欲试却终于没试。 沈小茶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实.....这次的螺蛳粉似乎比她以往吃过的都要臭,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她懒得跟这几个“没有情调”的小家伙计较,将煮面的水倒掉,重新加水烧开放入配料跟粉,然后出锅!看着少得可怜的笋,她又去夹了一些自己腌制的酸笋泡进去。 几口螺蛳粉、一口雪碧,久违的快乐又回来了! 山里晚间的风,吹干因吸螺蛳粉而微微出汗的鬓角,月亮清辉为万物罩上了一层轻纱,看着锅里的螺蛳粉汤泡锅巴,沈小茶莫名觉得有些时空错乱的喜感。 这一夜,沈小茶睡得极其安稳,许是因为螺蛳粉的酸爽抚平了白日的疲惫。 第二天起床,空气里仍倔强地弥漫着淡淡的螺蛳粉臭味,不过已经很淡很淡了,她看了一眼饿了一顿的小动物们,仁慈地压下了早饭继续吃螺蛳粉的任性。 吃过“寡淡”的早饭,安顿好小崽子们,她看了看太阳下依然新鲜的雪耳,想起被“遗弃”深山的牛毛广,终究还是决定留在家里,等雪耳晒到半干再说。 毕竟那七八十斤牛毛广晒干卖掉,也最多200块钱,这些雪耳可是值一千块呢! 因为怕野兽糟蹋不敢走远的沈小茶,匆匆去山上的地里看了一遭,一切都好,草长得尤其放肆,不过她试了下,才晴了一天,地里太湿,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坑。 看着已经可以吃了的小白菜,她有些失神“你再不回来,这嫩白菜就要成老帮菜啦”。 这一天接下来的日子,沈小茶都有些兴致缺缺,干什么都有些无精打采,就连看见那价值“千金”的雪耳,都神色淡淡。 于是晚上,她理所当然地又吃了一包螺蛳粉,对于她而言,这种酸爽的食物很是神奇——兴奋的时候吃,让快乐加倍;失落的时候吃,能让人精神“回/春”。 当然,善解人意的她,先喂饱了几个小动物,才开始煮螺蛳粉。 “什么味道?茅厕漏了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后传来,伴随的是频繁吸鼻子的声音。 沈小茶看着突然出现的阿准,忘记了他对自己挚爱的螺蛳粉的“亵/渎”。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带着嗔怪的声音响起,但沈小茶看着衣衫褴褛的阿准,说完就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阿准:我说会赶回来吃第一顿小白菜的吧。 茶茶:那你是为了菜才回来。 阿准:你猜菜有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第二十七章 他们似乎,并未熟悉到她可以在他面前自然而然撒娇的地步。 但社恐而缺爱的人,总是容易走极端。 要不就极难信任一个人,再长的相处也无济于事;要不,就很容易执信一个人,哪怕素昧平生,而阿准之于她显然属于后者。 是合眼缘吗?是因为她与他的爱人茶花拥有一模一样的容颜吗?是因为孤独吗? 不,是—— 最初他把她错认成茶花,默默无闻的守护;他一次又一次不声不响听进去她的愿望,并悄无声息去满足;她生性厌恶隐瞒所以冒险摊牌自己的“底细”,他虽诧异却很快打破认知障碍,不解但快速接受...... 缺爱的人啊,总是在别人的呵护里,欣然露出肚皮,没有一丝防备与迟疑。 阿准显然也没想到沈小茶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带着嗔怪的质疑。 他耳尖悄然发红“你想多了,除了这我也无家可归了。”说完,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陶罐“希望你别介意”。 说话间小黑小白扑上来,咬住阿准的裤脚,亲热而放肆地拉扯撕咬着。 “啊!你们居然回来了!真好”阿准稳稳护住手里的陶罐蹲下/身欣喜地揉着两只狗的头。 沈小茶好奇地走过去,正准备伸手摸一摸那个陶罐“介意啥?这里装得是什么?” 阿准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这是我爹娘的坟头土,我......以后都不打算再离开,所以想着在这里安葬这些泥,每年祭奠就当尽孝了......” 向来寡言的阿准在她面前罕见地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沈小茶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有什么好介怀的,你回去是为了这个吧?” 阿准抬头看了看这个离开半月的地方。 一只羊崽子正咩咩叫着,嘴巴上沾着白色的液体,搭更上晒着白色的耳子,刺猬在旁边慢腾腾吃着蚯蚓,他走之前种的兰草花居然没有凋零,只是香气被一股臭味遮住,花的馥郁反而若有似无。 葡萄、南瓜、苦瓜、葫芦等瓜果蔬菜的叶芽,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柔弱而稚嫩。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且正不断变得越来越好,他被螺蛳粉的臭味刺激轻轻咳了好几声,才略带疲惫地缓缓开口。 “嗯,但也不全为了这些,我怕那些人等了一月之久,会继续进来搜山,扰了这里的安宁.....” 说着他贪婪地看向屋后的梯田,喃喃开口“这里太好了。所以我特意潜回村子,只在夜里偷偷出没,刘地主家大门贴了新喜字,茶花家里也无人寻她,他们忙着打地基盖新房,所以我才放心回来。” 他说完又有些怅然,自己一个孤家寡人的外姓猎户,死活、去留村里自然无人在乎,但没想到茶花的爹娘,似乎与刘地主达成共识,互不追究,想想真让人心寒...... 沈小茶听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正准备拍拍他肩膀安慰一道,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儿。 “啊啊啊,我的螺蛳粉!”只顾着跟他说话,锅里煮螺蛳粉的汤汁已烧干,臭味夹杂着糊味,闻起来颇为酸爽,她心疼地看着被糟蹋的螺蛳粉,幽怨地瞪了阿准一眼! 阿准无辜地放下陶罐,捂着鼻子,嫌弃地端起那锅臭臭的东西,“给小黑小白吃”,直熏得他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沈小茶恶作剧地没有阻止他,小黑小白偏着头疯狂挣扎着脖子上的藤条,阿准以为它们为食物兴奋“别抢,都有!急什么?” 但慢慢他发现了不对劲,它们似乎在躲自己并非抢食? “哈哈哈哈——”沈小茶看着两只狗子一脸恐怖的嫌弃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奇了怪了,狗子明明连shi都不嫌弃,居然会嫌弃螺蛳粉,真是匪夷所思,看来这次的螺蛳粉确实臭到了新高度! “你歇会儿,我来做饭。”沈小茶接过被阿准一脸嫌弃的锅,在溪边就地掩埋——反正会被分解。 她先泡洗了一大把香椿干,再淘米、给五花肉干调味,然后将盘底铺香椿干、上面摆调味好的五花肉干,用几根长竹条在焖饭的锅上搭成一个简易“蒸屉”放上盘子,再勉强盖上大锅盖。 看着四面八方都在跑烟的“蒸锅”,她默默祈祷这似是而非的梅菜蒸肉能“不负她望”。 趁着煮饭功夫快速炒了几个菜——酸笋炒肉干、干煎小鱼干,想了想,她又进屋取出一瓶“山莓酱”,每人冲泡了一大碗“山莓果酱汤”。 每个菜都很下饭,山莓果酱汤又开胃,于是两人都毫不意外地吃多了。 他们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消食。 阿准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花草、瓜果苗,皱了皱眉“这院子该补道篱笆。” 沈小茶摸了摸下巴“早想到啦。” “每天提水吃也怪麻烦的,如果能把水引到家里就好了,我看见村里有人弄过,或者打口井也不错......” “做了篱笆,院儿里再多栽种一些果树,既能乘凉又能吃果子......” 阿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沈小茶轻轻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活很多,日子还长,他们还有一大把时间把梦想变成现实。 至于二人的关系,她不想刻意界定什么,搭伙过日子,本就是一种很温馨、很有烟火气的关系,其他的交给时间跟内心。 “对!还有给那头羊崽子找个伴儿!”阿准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儿似的道。 沈小茶看着月光下敦厚、硬朗的阿准,觉得本随意、走一步看一步的日子,慢慢有了着落跟盼头。 第二十八章 睡前,她瞟了眼阿准的简易床铺,总觉得让他露宿星空下不太厚道,但他却一脸泰然,丝毫没有觉得不妥,而这份泰然却越发让她惭愧。 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在自己的脚盆里泡脚。 “木脚盆会不会更好点?”她用脚碰了碰塑料盆,莫名有些嫌弃,小时候家里都是用厚实的木脚盆泡脚,有种淳朴而温暖的仪式感。 阿准愣了下,欲言又止。 沈小茶浑不在意地喟叹一声,看着脚盆里晃/荡的月光出神,孩子气地反复用脚将盆里的月亮“打碎”,周而复始。 星空、时远时近的虫鸣,以及不绝于耳的春风声,为月光下巍峨的高山平添许多神秘色彩,似有怪兽随时要从山里跳将出来,但沈小茶却莫名心安。 看了阿准一眼,她从屋里拿出一些红豆“早饭你别做,你起床后如果我还没醒,就把这些红豆用冷水泡着。” “汪汪汪~~” 第二天,沈小茶是被刺耳的扒门声和狗叫声吵醒的,睁开眼,响晴的阳光从没完全关严实的窗帘里缝隙里挤进来,飘渺的灰尘在光线里翻飞起舞,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清气爽地穿衣起床。 推开门,一切都井然有序——小苗圃里的杂草已被仔细扯干净,兔笼子里是新割的青草、刚换的清水,就连小羊崽子脚边也被放了一小把野芹菜。 丝瓜、南瓜、西葫芦、葡萄等小小的芽苗周围,被插/满了小棍子,做成一个个简单的“防护罩”,看着嫩绿的芽苗,淡淡的笑容爬上嘴角。 就连昨晚收起来放在窗下的雪耳,也被挪到了大太阳底下,这会儿已快半干,估计明后天就能出售了。 院子边边的树上,靠着好几捆一端被削尖的细竹竿,想必是用来打篱笆用的,看着越来越高的日头,再看看已泡的鼓/胀/胀的红豆,她有些羞愧,自己睡得太沉了,阿准怕凌晨四五点多就起床了吧? 她看着防雨布下早已被叠放整齐的床铺,有些出神,除了认知有壁垒,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阿准应该都算是踏实过日子的理想对象吧。 小时候,她讨厌村里大部分成年男性——在河边洗衣服时,她常听见村里的婶子们抱怨自家男人。 “看我家这个挨千/刀的,抽个烟衣服都能被烧几个大窟窿。” “啧啧啧,这袜子臭的哟,真是熏眼睛,硬是天天儿晚上不洗jue。” “你家邋遢是邋遢了些,好歹贴心,你看我家那口子,从地里、山上回来就挺/尸,要不就去村头找人打牌,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 “我家那口子就是个欠捶的懒驴,打一鞭动一哈,眼里压根没活!” ...... 被解了禁锢的小黑小白在她腿边转悠,“拦路桩子,快去玩儿去。” 她朝后山看了看,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早饭—— 先把红豆粥煮上,她开始寻思做什么小菜佐粥。 阳荷姜芽是不能吃了,有些老;天天用凉拌酸笋佐粥,吃得她现在早饭看见酸笋牙齿就发软。 反正余额里现在有钱,马上雪耳跟牛毛广卖了又是一大笔,“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思及此,她“豪横”地买了几斤花生米、几包榨菜,花生米跟之前配螺蛳粉吃剩下的锅巴分别在锅里炸一遍,这样主食、小菜都有了。 忙完这一切,阿准仍然没回来,再不回来就要吃中饭了!她冲后山叫了几声“吃饭啦——” “来了——” 但过了一会儿,阿准扔没回来,她索性不再催,将两张床上的被褥拆掉,泡进一个大盆子,然后买了一大包薰衣草味儿的洗衣粉,撒了不少在盆里。 这响晴的天儿,不洗晒被子,简直辜负老天爷,晚上盖着有太阳味道的被子睡觉,是她小时候最幸福的事之一,后来她去城市生活,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可晒出的被子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太阳香味。 “给。”阿准终于下山了,他将一捆竹竿靠稳,走过来递给沈小茶一包用宽阔葛藤叶子裹着、用枸(音)叶树皮捆着的东西。 她好奇地接过,一股浓郁的酸甜味从叶子包包里透出来,居然是覆盆子!这个季节覆盆子已陆续开始变红,打开叶子,碧绿叶子上的每一颗覆盆子都红艳艳的,紧实的果粒凑在一起,看着就有胃口。 她将覆盆子泡在水里,转身利落布置早饭,等阿准洗好手跟脸,桌上已摆了好几样食物,看着陌生的食物,他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才开始吃的时候有些谨慎。 花生米酥香、锅巴酥脆、腌笋辣而酸,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狗子们围着人讨食的“呜呜呜”声,热闹而温馨。 “我看地里还比较湿,虽长了草,但估计明后天才能开始拔草。”阿准添了第二碗红豆粥,瞟了一眼对面的沈小茶。 “不急,反正一两天不会有事,我今天得去对面山上一趟,前天采摘的野菜还在山上放着没背回来。”她夹了最后几根腌笋喂进口中,直被酸的龇牙咧嘴。 “我陪你去吧,左右篱笆也不急。”阿准快速吃完,果断道,将沈小茶那句“你待在家就行”逼了回去。 她看了看雪耳、又看了看那些果蔬苗儿,有些迟疑。 “我不在,你上山忙活家里不也没什么事儿?放宽心。”阿准收拾好两个大竹篓、装上砍刀,将几个小动物都安置妥善,然后将那几捆竹竿解开,几根几根一捆横着放倒,勉勉强强将院子围了一个圈儿。 “走吧。”等篱笆打起来,也许就不用这么牵肠挂肚了,毕竟他们靠山吃山,天天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界,也不是长久之计。 “给你!”沈小茶将洗好的覆盆子递了一大捧给阿准,剩下的留给自己,吃着儿时熟悉的野果子,她恍惚有种回到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为了省时间,一路上遇见的野果、野菜,她都无暇采摘,直奔更值钱的牛毛广而去。 “奇怪,上次我明明找的很仔细,怎么还漏掉了这么多?”沈小茶疑惑而惊喜地发现,之前以为采尽的地方,竟还出现了不少漏网之鱼。 “阿准你看,就是这个东西,我们一边走一边看,遇见了就顺手采着,这东西老得快,怕再过几天老了就卖不出好价格了。”她将一只牛毛广递给阿准。 未被电子产品荼毒的阿准,比沈小茶视力好太多,一会儿功夫就掰了不少,掰牛毛广的“啪/啪”声不绝于耳,沈小茶兴奋不已,这可都是金钱的声音啊! 两人采得不亦乐乎,所以等他们“接”到前天被遗弃的牛毛广时,早已过了晌午时分,但两人都毫无饿意。 “真沉啊,越背越重。”沈小茶揉/揉酸疼的肩膀,突然她一拍脑袋“真是蠢!” 也许淘宝收新鲜牛毛广呢?就是价格比干的便宜,但好歹压秤啊,算下来应该差不多。 说干就干,掏出淘宝,点击【时空交易】,优质野生鲜牛毛广单价10块钱左右,两竹篓加起来一起共160余斤,总共1600多,他们净赚400近500! 沈小茶看着四位数余额,乐呵呵的道“这些钱够给你置办一个集装箱啦~” 阿准摇摇头“不划算,还不如自己盖房,这些钱用来买咱自己做不出来的东西,不是更好点?” 沈小茶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她实在不忍心。 趁歇息的功夫,她随意翻看着淘宝,突然在【待收货】一栏里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优质山货供应商定制礼包-赠予独居山货哥”。 这次又是什么惊喜,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按照以往经验,优质供应商礼包每次都能送到她心坎上。 “走,回家去。”沈小茶马不停蹄地往山下走,火急火燎。 等到家,没来得及洗手,她就直接点击了【现在收货】。 下一刻,一个巨型包裹出现在她眼前。 打开包裹,翻出第一个东西她咧开嘴笑了,翻开第二个、第三个她忍不住在内心直呼:知我者!淘宝也~~ 但翻开最后一个,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撇了阿准一眼,见他忙着捣鼓竹竿,这才手忙脚乱地将那东西装回去。 第二十九章 她在内心默默吐槽一番,直接打开【时空交易】,将那盒计/生用品卖了出去,这才舒了一口气。 “阿准过来帮忙拆包装。” 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套折叠式露营桌椅;第二个箱子装着个一室一厅的帐篷配自动充气床垫;第三个大箱子里,则是可取暖、可做饭的移动柴火灶台! 系统这次的礼包可是下了血本!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每次卖东西仅能赚取商品总价四分之一左右的金额,那些香椿、天麻、纵菌、松脂等等,可都是好东西,系统早赚得盆满钵满,沈小茶瞬间又觉得受之无愧了。 两个人忙碌许久,才组装完所有的东西。“阿准,你去山上拔点小白菜吧,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移动柴火灶台点燃了沈小茶做饭的热情,她略思忖一番,就决定晚上做个极具北方特色、饭菜一体的美食。 调开淘宝,买了一只土鸡、几斤土豆、一斤青红椒、两斤肥猪肉后,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先将土灶台自配的锅清洗干净擦干水,再放入猪油在锅壁上反复擦拭,直到整个锅都变得油光水滑才作罢,这样锅就不容易生锈。 这会儿阿准刚好拔完小白菜回来。 “把小白菜拿去溪边洗干净,顺带把锅拿去冲一冲。”她一边叮嘱阿准,一边拿着盆去屋里舀面。 沈小茶已经很久没和过面了——毕竟城里到处都是包子铺、饼子摊,谁还乐意费那功夫和面? 令人沮丧的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和面的技术。 在“干了加水-粘手了加面”的反复折腾中,面团越变越大,不过好歹终于软而不粘手了,也勉强实现了“面光、手光、盆光”,她自嘲地笑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常说的蠢媳妇和面的笑话来。 锅里加上已蔫的不成样子的姜、蒜等各种调料,炒香后放入焯过水的鸡肉,炒至变色后加没过鸡肉的水。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鸡肉香,沈小茶擦干手,将醒好的面团搓成球放入清水中静置着,锅里加入土豆煮软后,放入青红椒焖煮片刻,将扯好的薄饼贴在锅边边上炕着。 阿准、小黑小白围在锅边,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香气的饭菜,馋意写满双眼。 等饼熟了,将灶内明火撤掉,两个人围坐在灶台边,一边吃一边往里面加小青菜,饼吸满了浓郁的汤汁、土豆粉糯、青菜鲜嫩,狗子馋的呜呜直叫,在桌底下抢鸡骨头吃。 “自己养的土鸡会更香。”沈小茶还是觉得这次买的土鸡没有小时候香。 “等篱笆打好,买一群鸡崽养着。”阿准正啃着一根鸡骨头,含糊不清地应着。 “嗯,我早想好了,还要买两只鹅,当守门将军......” 虫子在草间窃窃私语,风将他们絮絮叨叨的交谈声吹淡,松明子的火光照亮了两人因吃的太酣畅淋漓而潮红的脸,吃饱的狗子懒洋洋瘫着。 猫头鹰咕咕的叫声提醒他们夜已深了。 “收拾收拾,洗洗睡吧。”沈小茶打了个哈欠,她吃困了。 “你先去睡,我来收拾。”阿准一边说一边拦了正准备收拾碗筷的沈小茶一把,她点点头,径直去烧泡脚水。 晚上,两人隔墙而卧,清新的太阳味儿沾满被子,在鼻尖萦绕,难得的一夜好梦。 接下来的日子,注定要忙到脚不沾地。 第二天晨起,沈小茶起了个大早,阿准罕见地赖床了——帐篷外还整齐地摆放着他那双沾染了不少泥的鞋子。 沈小茶挎上竹篮,不顾兴奋地对她摇头摆尾的小黑小白,径直往山上去了,小黑小白急的呜呜轻叫,帐篷里的人翻了个身。 山上的空气真好!通往梯田的山路两旁,茅芽已开花,杜鹃花掉的所剩无几,各种不知名的树木却越长越热闹,旁逸斜出的枝叶为小径搭了一座绿色“伞盖”。 地里的庄稼们都卯足了劲跟荒草争夺地盘,草跟庄稼苗都长得很是旺盛!才种下不久的土豆跟红豆,也已发芽。 最诱人的要属那几畦小白菜,长势更是喜人,一颗挤一颗,比赛似的疯长,看这样子,估计还没来得及吃完就要老掉了。 等沈小茶到家,阿准早已起床,正在捣鼓着那些竹竿。 为了省时间,早饭她偷了个懒,在昨天剩下的汤里加水做了个刀削面鱼儿,再烫了一些新鲜青菜。 吃完,两人忙开了。 阿准去山上砍了不少藤条回来,准备打篱笆时用来箍竹竿,沈小茶看了一眼“这个怕是不行,干了后会缩水,捆的不紧实,而且管不了多久。” 不过她搜索了一下淘宝做好的竹篱笆栅栏,价格实在让人乍舌,1平米要将近60块钱,如果把这个诺大的院子都围起来,怕是要好几千。 想了想,她买了好几捆耐磨的麻绳,又买了一把铁锤子,“用这个箍吧!” 她将底部削尖的竹竿扶好,阿准用锤子往下夯,然后再用麻绳做固定,两人默契十足地配合着。 碧绿而密实的竹竿篱笆,让这个本与天地无界的“家”,多了一丝领地感,虽然“工程进度”极慢,一上午才箍了西面院子一半不到的长度,但二人干劲十足。 尤其是当沈小茶意识到,生命力顽强的竹竿很有可能就地发芽,这里在不久的将来许会变成一个被竹林围绕的田园小天地时,就更兴奋了。 回头看了眼略显突兀的集装箱,她心里有了一些思绪。 忙碌一整天,西面院子的篱笆箍好了,两个人都有些疲惫。 “一天只做一类事,太容易疲惫了,要不咱们上午拔草,下午箍篱笆吧?”沈小茶喝完一口被山溪浸润过的山莓酱果茶徐徐开口。 阿准甩甩酸疼的手臂“也好。” 次日,阿准早早起床去地里拔草,沈小茶则淘了一些爬山虎苗种在集装箱周围,并用细竹竿为它们搭了个一个“保护罩”,以免日后鸡刨、狗啃。 看着幼嫩的苗儿,她浮想联翩——再过些时日,等爬山虎覆满整个集装箱,风吹过,叶片簌簌作响,绿色的叶浪在屋顶翻涌起/伏,冬天叶子凋零,但爬山虎的藤蔓会如触手一样保护着这座房子。 做好早饭、安排好其他琐事,她也上山跟阿准一起拔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不知不觉拔完了快有一亩地的草,捶捶酸疼的腰,沈小茶叹口气“看来,得买个可以折叠的小椅子才行,拔草太费腰了。” 阿准将拔掉的草抱出去,摊在园子外晒好,等干了可以做肥料,他擦擦额头的汗“我一个人拔就行了,左右没几亩地。” 沈小茶摇摇头“我怕下一场雨来之前没拔完,又要拖着,草盛庄稼就稀,产量不高。” 太阳越来越高,两人结伴下山。 日子在“拔草-箍篱笆”的周而复始中悄然流逝,过了四五日,整个院子都被绿色的竹篱笆围住,只剩屋后的一个小缺口还没有箍。 沈小茶看了看篮子里越来越大的小白菜,这个时候的小白菜口感已经不好了,但扔掉又有些可惜,兔子跟小羊羔吃的实在有限。 “要不,这就把鸡崽、鹅苗买回来?反正就剩下一个小缺口了。”沈小茶无精打采地吃着晚饭,最近实在太累了,雪耳赚了将近一千块的喜悦,也无法冲淡她的疲惫。 拔草跟篱笆两件大事完成了,接下来的两三天,可以处理些琐事就当歇息了。 阿准转头看了一眼密实的篱笆“嗯,它们要吃啥?家里现在没有粮食。” 细米白面,自然是舍不得给小鸡、小鹅吃的。 “别担心,我先买些饲料,左右咱现在不差钱。”沈小茶调侃一句,调出淘宝,将之前加入购物车的一公一母两只鹅苗点击了【现在收货】,又在五只母鸡崽、1只公鸡崽的基础上加了一倍的数量。 看着2只鹅、12只鸡在院子里到处晃悠,两人相视一笑,小黑小白也很兴奋,冲着这些新伙伴龇牙咧嘴。 “我得给它们立立规矩!”阿准严肃地看着跃跃欲试的狗子们皱了皱眉,一晚上两只狗就在“扑咬鸡鹅-被打嘴”的反复训练中度过,最终它们丧气地学乖了,看见小鸡、小鹅自动绕道走。 半夜,沈小茶是被激烈的狗叫声吵醒的,她一个激灵爬起来冲出屋去,只见被拴住的狗死命挣着绳子冲屋后狂吠,阿准正/操/着一根棍子追赶着一个一闪而过的黄色身影。 地上,是一只被咬正抖着细腿儿的小鸡崽儿。 作者有话说: 茶茶:鸡鹅成群 阿准:狗羊相随 刺猬:横披——妙哉 第三十章 “是黄鼠狼。”阿准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再加把劲儿把屋后那个篱笆口子也箍好的。 沈小茶捧起地上咽气了的小鸡崽,只见它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血窟窿,这会儿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 而三只搭更、一面篱笆墙临时围起来的鸡圈里,剩下的鸡崽、鹅苗瑟缩在角落,挤成一团,地上有不少鸡毛跟鹅毛,看来它们受惊不浅。 她走过去看了看被黄鼠狼咬出一个洞的搭更,又仔细检查了下剩余的小东西们,见它们没有受伤才搬了一块石头堵住那个洞口。“之前我应该看到过那家伙,但当时还以为眼花了。” “得加把劲早点把篱笆弄好。”阿准沉吟了下,“而且篱笆外边还得再弄点老鼠刺、荆棘啥的。” 沈小茶点点头,醒来时大概是凌晨三点多的样子,这一折腾也快四五点的模样了,看着熹微晨光下的远山,她的意识愈发清醒,再睡回笼觉怕是睡不着了。 “我睡不着,在外面坐会儿,你快去歇息。”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沁凉的水滑过喉咙,连最后那点睡意也荡然无存。 “我也睡不着。”阿准苦笑了下,擦一根火柴点燃松明子,院子顿时明亮起来,给小院儿罩上了一丝浅黄色的光芒,轻脆的鸟鸣在篱笆外叽叽喳喳响着。 “左右睡不着,先把红豆稀饭煮上吧。”红豆虽然没提前浸泡,但现在天还早,再“顽固”的红豆在锅里煮上两个多钟头应该也粉烂粉烂的了吧? 趁着沈小茶淘米、洗红豆的时间,阿准麻利而熟练地将火升起来,在锅里加入足够多的冷水,橘黄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欢脱极了。 她将米跟豆子倒进锅里,徐徐搅动,须臾,水开了,米和红豆在锅中沸腾起伏,白色的雾霭让沈小茶的五官柔和而模糊,阿准看看火又看看她,莫名的满足感浮上心头。 “火可以小点,慢慢加柴,一次不要加太多。”开锅后,沈小茶吩咐阿准道,12岁独自生活后,她再也没功夫跟闲情如现在一般好好熬一锅粥——有时候忙、有时候累、有时候懒。 但其实好粥,是要慢慢熬煮的,自从用了电饭锅后她就觉得家里的粥再也不复从前的味道——效率高但却没有人间烟火的温柔。 思绪越飘越远,但并未影响她手里的动作,随着不断的缓缓搅动,锅里的米香越来越浓郁,小时候妈妈总说熬粥必须时不时搅拌,这样煮出来的粥才粘稠,米油才又厚又香,果真如此。 油亮的米油越来越浓郁,一层薄薄的、浅褐色的锅边糊趴在锅壁上,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翕动着,沈小茶微微出神,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奢侈地浪费一两个小时只是为了煮一锅记忆中的红豆粥。 她吩咐阿准看着锅,自己则去篮子里挑选昨天晚上拔回来的小白菜。 阿准见状,直接提起一个小筐子“放一晚上都蔫儿了,我去山上拔些新鲜的吧。”说完就拉开篱笆院门往山上去了。 沈小茶扯扯嘴角笑了,自去和面,等阿准回来,她已和好了一个半烫面面汤,“好了,让面醒一会儿,现在开始准备饼馅儿。” 调出淘宝,买了几个鸡蛋、一袋鸡精、一根擀面杖后,阿准已经青菜洗好,将其放入另外一口锅里焯水,捏干后切碎,锅里加多多的油炒鸡蛋碎,等金黄色的鸡蛋碎凉后,将菜、蛋混合放入一点鸡精、适量盐调味、拌匀。 擀饼皮,不仅是门技术活还是门力气活,沈小茶的胳膊有些发酸,但她怕阿准捉不准力度,这烫面饼的皮,要薄但又不能破,很是考验技术。 擀好的皮装上放凉的馅儿后,再轻轻按平,薄薄的饼皮下,黄绿相间的馅料儿似乎要破皮而出,锅里放油,小火慢煎,饼子慢慢变得焦黄。 面饼的香味“吵醒”了小黑小白,它们兴奋地呜呜直叫。 “吃饭啦——”沈小茶冲屋后喊了一声,阿准放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桌上两面焦黄、皮薄馅多的饼,再看看红褐色粘稠的粥,前一刻还觉得不怎么饿的他,这会儿却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吃下十几张饼、三四碗粥。 春末夏初的风,从篱笆缝儿里钻进来,二人默默对坐着吃粥,即便没有佐粥小菜,也吃得有滋有味儿。 “等小鸡开始下蛋了,咱们就天天变着花样儿吃,鸡蛋灌饼、鸡蛋韭菜盒子、鸡蛋韭菜饺子......”她秀气地嚼着饼,眼睛却看着角落里的鸡跟鹅“吃不完的鸡蛋、鹅蛋,还可以用黄泥巴腌着,可以放很久。” 阿准咧嘴笑了。 两人吃完,继续给屋后的篱笆收尾,突然沈小茶拍了拍脑袋,“啊呀”叫了一声! “还不能收尾!还有件重要的事儿没做,现在都封口了,过不了几天还是得扒开,白浪费功夫!” 作者有话说: 阿准:红豆稀饭 茶茶:青菜蛋饼 小刺猬:横披——配一脸 第三十一章 阿准一头雾水地看着沈小茶,沉浸打篱笆的他,这会还有些发懵“什么事?” “你也说过的呀!引山泉到家里来!”她笑着提醒他。 阿准这才恍然大悟“瞧我!竟把这事给忙忘了!每天提水吃怪麻烦的,但咱们可以在这里做一道篱笆门啊,左右院子太大了,开一扇门也不方便不是?” 沈小茶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这座院子—— 诺大的院子,摆上集装箱、帐篷、兔笼子、刺猬窝、灶台后,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她都怀疑这院子有500平了!占地面积近一亩的“四合院”,这如果在寸土寸金的现代城市,简直就是超级资产啊! 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大,以后会被装满的,而且,家禽家畜怎能跟人住在一起?做好功能分区后,就不会显得那么空了。 “也好,那就装个门吧,水管到时候就埋在门下面的位置。”她从善如流。 等二人将篱笆门装好,太阳才刚刚爬到山头,看着被绿色竹篱笆围着的小院子,两人相视一笑,这样就安全多啦。 安顿好家里,他们扛着十字洋镐、竹篓往山上去,梯田附近的小径经常被人踩,尚算好走,但林子里的路被枝繁叶茂的树木遮天蔽日地挡着,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阿准在前面打头,噼里啪啦地拨开树枝跟荒草开路,沈小茶看着齐腰深的荒草,莫名想起之前被蛇咬的经历,瞬间头皮发麻。 “阿......阿准,等等。”她快速在淘宝买好两双齐膝深的高筒雨靴。 这玩意十分笨重,但好在足够结实、密闭,万一草里有蛇也能起点防护作用。 好在这个季节洋辣子还没出没,被它螫到灼烧般的疼是沈小茶儿时最大的噩梦之一! 越往前走,林子里的湿度越高,苔藓爬满了石头跟树干,他们也累得气/喘吁吁。 “歇会儿吧,喝口水。”沈小茶觉得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虽然其实根本没走多远,但两人头上、脸上全是蜘蛛网,她的脊背出了一身汗,浑身潮湿、粘腻,她真想掉头回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不过一想到,在院子里引山泉后,一年四季不用挑水吃,也不怕干旱,养花、养鱼都更方便了,她就又劝自己再咬咬牙。 “阿准?” 只见阿准侧着耳朵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轻轻道“仔细听。” “哗啦哗啦啦———”一阵若有若无的水声,在鸟鸣中时隐时现,轻快而灵动。 “有水!”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准,疲惫跟倦怠一扫而空,二人循着水声,走到一座极高的山石脚下,只见一汪清澈的泉水正“咕咕”地直往外冒。 她探手一试,透心凉的水冰的她一哆嗦,“真凉啊!” 她本来还担心找到的山泉里有许多腐叶、泥土、树枝,但这个山泉就藏在石头伸出来的部分,里面尚算干净,只需要淘洗几遍,再加一个石头或水泥盖子就行了。 阿准按照她的吩咐,将山泉水源处淘洗干净。 沈小茶目测了下这里到山脚下的直线距离,调出淘宝,买了一大瓶可乐、一个扎孔器、几百米水管。 往自己带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可乐,剩下的递给阿准“喝不完就倒掉!瓶子我有用。” 他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剩下的实在灌不下去了,直接倒在树林里,沈小茶接过来,用打孔器在瓶身扎了不少孔,一个粗糙原始的滤水器就好做了。 接下来,就是埋水管了,沈小茶试着用洋镐开沟,却徒劳地挖到一块石头,手被振的生疼,她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气。 阿准忍不住笑了“你那力气,怕是要挖到猴年马月,你下山做饭吧,我慢慢挖,最迟明天就完事儿了。” 沈小茶瞪他一眼,往林子外围走去,等走到林子边缘,荒坡上整片的龙爪菜(有些地方叫拳头菜,常长于向阳坡)让她喜不自胜! “阿准!快来!”她大叫一声,本正在挖沟的阿准立马飞奔过来,边走边喊“怎么了?怎么了?” 等他看清沈小茶脸上狂喜的表情时,心才落下来,他还以为她遇见狼或者野猪了。 “看!快一起掰!”她指着一大片龙爪菜,像个孩子看见了糖一样兴奋。 “不卖!一点也不卖,反正也就几十斤,咱统统留着自己吃,凉拌、焯水后炒腊肉、晒干后炖肉......”她一边念念有词,一边飞快地采摘。 “啪/啪/啪”龙爪菜的茎被折断的清脆声音,在沈小茶耳中宛如天籁,这声音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我送你下山,再回来挖。”阿准将所有的龙爪菜捆绑好放进自己的竹篓里,不由分说地转头就走,沈小茶想了想,将自己的竹篓放到山泉旁边——万一阿准能用上呢,山里的好东西太多,她怕他没地儿装。 抱着剩下的菜,沈小茶连走带跑地跟在他身后。 中饭,毫不意外地成了“龙爪菜”全宴——凉拌龙爪菜、腊肉爆炒龙爪菜(腊肉是买的)。 火堆上的吊锅里用小火煨着风干排骨炖笋干,大铁锅里正炒着油渣小白菜,灶台上的另外一口小锅里则是土豆腊肠蒸饭。 今天这顿饭,不仅花了心思,而且还费了不少钱,不过她一点也不心疼,那么重的体力活,不吃好点,怎么行? “阿准——回来吃饭啦!”她对着后山高声喊了一嗓子,山腰的人立马就应答了一声。 阿准一边将竹篓轻轻放在地上,一边好奇地问“这是......有什么喜事,还是咱发财啦?” 今天的饭菜实在是过于丰盛,不由得让人多想——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饭碗里装着炕的金黄的土豆锅巴饭,这阵仗跟村里人过年似的。 沈小茶闻言失㛄婲笑,她招呼阿准先吃饭,自己则去扒拉他带回来的竹篓。 当看见竹篓里孤零零的一株细竹节状植物时,她压住内心的狂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阿准,你......你认识这个东西吗?”这可是大宝贝啊! 第三十二章 阿准闻言回头,摇首“不认识,我爬到遮蔽山泉的大石头上歇息,在石壁上发现这东西,看着花儿怪好看的,就想着咋回来给你养着玩儿。” 沈小茶听完“扑哧”一声笑了,人家价值连城的东西,在阿准嘴里怎就如同野花儿野草似的。 她仔细查看这株霍山石斛,它正值花期,黄绿色的花瓣儿,淡雅优美,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味。 干霍山石斛单克价值300-500元,这株霍山石斛枝叶繁茂、根茎肥硕,比她之前见过的石斛都要粗壮,目测大概有一斤多,按照十斤鲜石斛晒制一斤干石斛的比例,这株至少可晒制50克! 少说也要卖15000块钱,扣完手续费他们还能净赚3000多!他们余额里也不过4000多块钱而已。 沈小茶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兴奋中,“阿准,我们真的要发财啦,一晌午暴富的那种!” 阿准一边往嘴里喂排骨一边嘟囔了一句“这玩意儿很值钱吗?那我再多挖点回来自己种。” “你以为这是韭菜呢,还多挖点?这东西对环境要求极高,可稀罕着呢,整座林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株!自己种很容易枯死,还是早点卖掉安心。”她边说边调出淘宝。 估价后不多不少,价值14500,晒干后估计更值钱!但她不敢冒险,自己没晒过石斛,而且万一碰上连阴雨,发霉发臭,就一文不值了,果断卖掉为好! 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3000多块钱,她眉飞色舞“阿准,我决定了,咱们要干件之前不敢想的大事儿!” 阿准一脸淡定地顺手帮她盛了碗饭“再大的事儿,先吃饭要紧,排骨都要冷了。” 沈小茶一噎,不知要说自己太财迷好,还是阿准这古人视金钱如粪土才好。 因为这意外的收获,她觉得午饭前所未有的香,害得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真是没出息!沈小茶一边默默收拾饭桌,一边盘算着那个大物件,浑然不觉阿准都没歇晌就上山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她说完,半天没人应,回头才发现阿准早走了。 她挠挠头,哑然失笑。 再说阿准,一路上山遇见有峭壁的地方就不信邪地爬上去看一眼,终是再也没发现那值钱的野花儿,他挠挠头,看来晌午那会儿确实是走狗屎运。 还是先埋管子要紧。山上腐叶跟枯树枝颇多,土并不瓷实,所以很好挖,但石头也不少,好在有十字洋镐,挖起来也不算慢。 他挖一段埋一段水管,再抬头,不知不觉已快到山脚下了,俯首看着那一排掩映于绿树丛中的灰白色房子,一个小小的人性在院里来回穿梭、忙碌。 小鸭子、小鹅摇摇晃晃跟在她身后,活像个长长的小尾巴,小黑小白也凑热闹地在她脚边戏耍打闹,她时不时停下来呵斥一番。 山脚下的沈小茶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她暗笑自己多疑。 家里一堆事等着她去做呢!西葫芦、苦瓜等藤蔓蔬菜都长得老高,得搭棚子。 南瓜藤就伏在地上算了,山上的番茄、黄瓜、长缸豆怕是也得开始搭架子了,倒伏在地下,碰上连阴天怕是要烂掉。 将四根粗木桩深埋在土里,再用藤条将四根竹竿分别横着绑在木桩上,做成一个四边形的架子,然后再在横着的框架上搭绑竹竿,一个简易的苦瓜棚就搭好了。 如法炮制,她不慌不忙又继续搭完剩余的架子。结实的葡萄架是阿准之前就搭好的,这会儿嫩绿的葡萄藤已顺着杆往上爬,她看着满院儿绿意,忍不住哼起了儿歌。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呐,现在上来干什么......” 小黑小白逮着一根藤条,你扯我咬,玩得不亦乐乎,直耍的院儿里尘土飞扬,迷了她的眼。 “去!再闹,晚上就吃铁锅炖大狗!”不知不觉间小黑小白已经长成了半大狗子,它们置若罔闻,还歪着头、伸着舌头冲她“笑”,毕竟上次说红烧也没红烧,吓唬谁呢! 然后继续“狗行狗素”到处疯闹,直搅得院儿鸡飞羊叫! 鸡跟鹅拍打着翅膀躲避两只疯闹的狗子,怕被误伤,羊崽则看热闹不嫌事大,踢踏着小蹄子咩咩直叫,跟鼓掌似的。 两只狗子见状,玩得更疯了,眼看着就要祸及旁边的苦瓜秧,沈小茶忍无可忍,直接上手,一狗一巴掌,然后恶狠狠地将它们绑起来。 她拍拍手,哼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 突然,一阵铁器撞击石头的清脆声音从后山传来!沈小茶侧过耳朵仔细听,没错!就是阿准挖沟的声音。 “阿准,这么快就埋好了吗?”她欣喜不已,或许,晚上就能吃上山泉水? “快啦——”阿准说完继续埋头苦干,她则开始准备晚饭——山里的日子,以一日三餐划分时间,没有deadline、没有加班,不采集山货的时候,三餐规律得近乎闹钟。 但也正是这日复一日的三餐给人希冀跟盼头,当生活回归吃、喝、拉、撒、睡的原始状态时,沈小茶的内心开始变得充盈而宁静。 即便生活偶有涟漪,但也没有996时的焦虑,物质生活不够富裕、精致,可人更能细微地关注天气、身体和山川四季,“脚踏大地、朴素生活”的感觉,真让人上瘾。 “吃饭啦——”她看着锅里咕嘟冒热气的简易版胡辣汤配贴饼子,又进屋掏了腌蒲公英跟野韭菜,想了想,又把中午的笋干排骨汤热了热——晚饭要吃得简单,但也得有营养不是? “好吃!”阿准吃完一碗胡辣汤,忍不住盛第二碗。 “好吃你就多吃点。”沈小茶说完却兀自笑了,啊,一不小心某零食广告就脱口而出了。 “对啦,有个事跟你商量下。”沈小茶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你看着办就好。”他头也不抬,还夹了一口蒲公英送嘴里。 “我想盖座新房子!”她宣布,因为咱们现在是“有钱人了”! 第三十三章 阿准吞掉嘴里的食物,有些不解“现在咱俩都有睡觉的地儿,还费那劲儿盖房子干啥?” 再说好像也没多少钱啊。 沈小茶不以为然“集装箱跟帐篷夏天热似蒸笼,冬天冷如冰窖,多不舒服?再说了,盖一座夯土房子,安全又踏实不是?”冬天万物凋零,谁知道野猪、狼甚至还有更可怕的生物会不会下山觅食? 阿准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他沉吟着在脑海中盘算一番,不打猎时他也曾跟着村里人去有钱人家帮忙盖房挣钱,夯土房的步骤他大抵是知道的,大不了多摸索摸索,走点弯路也无所谓。 打地基、夯墙这些他都可以自己来,进度慢点就慢点,但上大梁怎么说也得两个大男人吧,而且他对榫卯结构一知半解,怕是要花点功夫好好琢磨琢磨了。 “有了土房子,冬天外面呼呼刮着北风、飘着雪,咱在堂屋里垒个火塘, ‘咕嘟嘟’炖上萝卜羊肉锅子,灰窝里再埋几个土豆红薯、几把毛栗子,一边喝茶一边看雪,暖和又惬意......”沈小茶一边小口小口喝着排骨汤,一边陷入憧憬之中。 阿准笑着压下了快到嘴边的“困难”,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既然决定了好好过日子,总是住在“临时房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那帐篷睡得他也挺憋屈,才开始还好,睡久了总比不上家里的木板床舒坦。 不过盖房子是个长期且艰巨的工程,饭要一口一口吃,日子要一天一天过,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水管埋好。 一想到明天沁凉、清冽的泉水就要进家门,沈小茶就有些雀跃。 脚步轻快地将剩菜剩饭端给小黑小白跟小羊羔,看了看快要给的天色,她麻利地挎上篮子往地里去。 阿准看了看天色,不动声色跟在她身后。 沈小茶沉浸在山居生活中无法自拔,情不自禁地哼唱着“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拥有一个大果园,我愿放下所有追求做个农夫去种田......” 突然她觉察到什么,猛地回头居然发现了阿准,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歌声也戛然而止。 阿准浅笑着道“快走吧,天色晚了,山上不安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梯田,白色防鸟网下,绿油油的庄稼让这片曾荒芜的梯田变得热闹而熙攘——碧绿的包谷苗儿、花生苗儿“亭亭玉立”;稚嫩的红薯藤正用力往深处扎根;旱稻谷虽然纤细,但也算茁壮...... 菜地里也是一片生机盎然,尤其是播种时特意播撒得很密集的春萝卜,这会儿秧子水灵灵的,再不间苗儿(疏苗),怕是只能收获小萝卜头了。 沈小茶拔了满满一篮子小白菜“说山里时间过得慢吧,这菜才种下去多久都要老了要开始种第二茬了。” 回到家,让阿准先洗漱歇息,她则开始忙碌起来,将老掉的菜叶子丢给兔子、鸡鹅、羊羔、小刺猬后,剩下的洗干净,锅里烧开水下小白菜汆烫两分钟,然后装进大盆加入可没过菜的凉水,再盖上盖子。 忙完这些,一阵困意袭来,她揉揉有些发酸的胳膊,洗漱完终于可以睡下了,月光跟阿准的鼾声一起从窗户缝儿里挤进来,她轻轻翻个身,缓缓入梦。 梦里他们在冬天来临前住进了那座夯土房子,厚厚的墙壁、结实的房梁,可撒下熹微光点、覆了灰瓦的房顶,一切都令人满意。 来年春天,燕子真如她曾期盼的那样,在梁上安了家,整个四月它们每天往返于丛林与家里衔泥筑巢,叽叽喳喳的轻快叫声,为他们粗糙而平凡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唯一的烦恼是它们总是一边飞一边排泄...... 她是被乐醒的,梦里阿准被燕子粪砸中,满脸嫌弃的表情让她笑醒了,听着窗外沉稳的鼾声,她轻手轻脚起床。 也许是昨日太过劳累,她侧耳听了听帐篷里的动静,阿准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安抚地揉了揉两只狗子的头,警告它们不要出声,这才轻手轻脚地背着竹篓出了门。 天色尚早,但溪里勤劳的鱼儿们已开始觅食,一群一群在水草、石头间穿梭,她恶作剧地“咚”丢了一块石头进水里,鱼群瞬间四散逃逸。 又往前走了许久,来到之前看见有大群溪石斑鱼出现的地方,放好背篓,在一棵柳树荫里坐下,调出淘宝,买了钓溪石斑鱼专用的小号鱼钩,又调了一些饵料,开始专心钓鱼。 这种鱼很“精”,前几次她稍微恍惚一霎,饵料就被偷吃完,一直到第四次才钓到了第一条鱼!20厘米左右的狭长鱼在她手里徒劳挣扎,鱼鳃翕动着,她干劲十足地将鱼往背篓里一丢,继续! 晨起的鱼想必很饿,而且这种鱼很“贪吃”,接下来她一条接一条,那些鱼好像排队等她去钓,她钓得兴致勃勃。 阿准是被一阵奇香馋醒的,他拍拍脑袋有些懊恼,睡得实在太沉了,麻溜起身洗漱。 锅里正翻滚着青菜手擀面,碧绿的青菜点缀在爽利的白色面条中间,看起来赏心悦目。 白色盘子里堆着好几条沾满了酱汁的红烧鱼。 “快来尝尝我的新吃食!”沈小茶端了一碗面放他面前,手指被烫红,她摸了摸耳朵吹了吹,又去端自己的面。 溪石斑鱼肉质细腻、鲜嫩,吸饱了酱汁,更加美味,手擀面劲道、扎实,两个人忍不住吃了个锅底朝天。 “巴适!”她忍不住满足地叹口气,看着还剩下许多的鱼,她又开始盘算中午的饭菜,不做一道鱼汤简直对不起这鲜到掉眉毛的“好东西”啊! 阿准擦擦嘴,背上背篓跟弓箭继续往山上去——自从石斛横财后,他总觉得自己会再次撞大运。 沈小茶留下够中午吃的鱼,剩下全部卖掉了——130一斤,卖掉5斤半,净赚180左右!不过一两小时的功夫,也挺值得的。 以后每天早上不能再睡懒觉了,要早起做“钓公”啦,毕竟盖房子需要不少钱,而且钓了鱼还能打打牙祭、补充营养,一举两得。 “小茶——”突然阿准的声音从山上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快来!有好东西给你看!”阿准饱含喜悦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求评求收藏,握爪爪~~ 跟着茶茶一起种田吧,快乐无边~~~ 第三十四章 沈小茶从梯田那边绕过去,从屋后直接上山的路丛林、荒草密布,这个时节蜜蜂、蛇正活跃着呢,她有些发怵。 “你在哪儿?”她循着声音,终于找到了阿准。 “快看!”阿准扶了一把气喘吁吁的沈小茶,指了指她的头顶,一抬头,红艳艳的小樱桃点缀在摇曳的绿叶中,触手可及,阳光透过叶与果的缝隙在林中撒下点点光斑。 这棵野樱桃树很是粗壮,周围虽无大树遮挡,也离村子不远,但它不够挺拔,枝叶向四面伸展,所以这棵树并不显眼,如果不是近前很难被发现。 沈小茶用手遮住阳光抬头,有些果子已经熟透了,变成黑红色,现在虽是春末夏初,还未到野樱桃大范围成熟的时节,但这座山是向阳坡,光线好,所以果子就成熟的格外早。 “接着!”阿准爬上树摘了一捧递给沈小茶,她小心接过,单手折了一些樱桃枝叶垫在竹篓底部,将红红的果子小心翼翼放在上面。 阿准灵活地在树上爬上爬下,专挑黑红色的果子,摘了几大捧“咱先尝个鲜,剩下的慢慢摘。” “走,去山泉那儿洗吧。”虽然这里离家更近一点,但她想顺带看看已经埋好的管线。 两个人沿着管线来到山泉旁,阿准挪开将山泉口盖得严实合缝的大石头,两人一边洗一边吃,比起现代的车厘子,状如红玛瑙的野樱桃个头实在太小,但胜在味道浓郁、酸甜可口。 他们吃到兴起,忍不住幼稚地较劲,比赛谁的樱桃核吐得远,看着满地的樱桃核两人相视大笑。 “也许可以把这些种子种在院子里,等过几年就有樱桃吃啦。”她扒拉着手心里黑红、晶亮的果子。 阿准闻言失笑“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还不如直接在那劳什子淘宝上买一棵樱桃树,用种子种要等到花儿都谢了。” 沈小茶闻言将手里的樱桃核撒出去,“你继续挖你的,我看也差不多快了,我来摘樱桃,再不摘就要被鸟雀、老鼠们吃完啦。” 阿准继续重复“挖沟-埋水管-盖土”的工作,沈小茶则手脚麻利地爬上树摘野樱桃。 日头渐渐热起来,她有些眩晕,竹篓里已经有大半竹篓野樱桃了,树上成熟的果子也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还带着点青,要再过两天才能摘。 “我先下山了,你注意安全,挖累了就歇歇。”从这里能看窥见屋后的篱笆,但看着齐腰深的草她有些犹豫。 阿准抢先一步,抡起洋镐,三下五除二就开了一条“路”直通屋后的桃林,“慢点走,别摔着。”他说完返回去继续埋管子。 沈小茶背着野樱桃,十二分小心,终于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屋后的桃林,野桃子这会儿已经挂果,看着满树满枝的绿色果子,她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做的糖水桃子罐头,后来在城里任何一家甜品店再也没吃到过那又甜又香的熟悉味道。 野樱桃很是“娇贵”,她留了一些当中午的饭后水果,其他的全部卖掉了,不多不少,刚好挣了100块,还是钓鱼划算。 “汪汪汪~~”有了篱笆后,沈小茶就懒得拴着两只狗子,它们在篱笆里跟巡查似的,一会儿将意图逃出领地的鸡崽、鹅苗恐吓回它们自己的圈子,一会儿冲不安分的羊羔汪汪汪示威,下一瞬又去警告意图“越/狱”的兔子们,只有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凭实力侥幸躲过它们的“淫/威”。 沈小茶到家时,两只狗子邀功地向她扑过来,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知道啦,知道啦,小黑小白能帮忙管家了,好样儿的,中午做好吃的犒赏你们哈。”两只狗子亲昵地舔舔她的手心,又去“忙个不停”。 院子有些脏乱,鸡跟鹅将菜叶子啄食的只剩光秃秃的杆子,搭更跟篱笆围合起来的圈子里有些臭臭的排泄物,她叹口气,开始忙碌。 打扫完鸡圈,她调出淘宝,买了一些玉米饲料,舀了几大捧撒在破盆子里,分别放进鸡圈、兔笼,以及羊崽子跟前。 小黑小白眼巴巴地看着她,疯狂摇尾巴,似乎在说“偏心,偏心,我们的呢。” 沈小茶捶捶被竹篓压疼的后背,“都有,都有,少不了你俩的。”早上的面被吃得一干二净,她只好在锅里煮了一些面糊糊给狗子当早饭,“将就下,中午有好吃的!” 看看天色,还早,中午吃什么她心里已有谱,做起来不麻烦,趁这会功夫还能去山上忙活一番,她拿起砍柴刀、背上竹篓,往梯田去。 谁知,本来只准备砍一捆给瓜果、番茄搭架子用的木棍就回家的,这一忙活,竟忘了时间,因为她在离梯田不远的树林里发现了好几窝天麻,这会儿天麻秧已长得老高了,很打眼。 等挖完林子里能看见的所有的天麻时,沈小茶看着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天麻喜上眉梢,溪石斑鱼、野樱桃、天麻,啧啧啧,今天真是超有“钱途”的一天呐。 她麻溜地调出淘宝,交易完,看着8字头的余额,内心喜滋滋的。日到中天,她匆匆间了一些萝卜缨装进背篓往家去。 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中午的吃食——油渣清炒萝卜缨、酸菜溪石斑鱼汤、香椿蒸肉,有荤有素,营养又美味。 还没到家,沈小茶就听见了哗啦啦啦的流水声,走近一看,屋后已经湿了一大片,阿准正在篱笆门处挥舞洋镐挖沟。 “快快,先装一个阀门!”她丢下竹篓,忙买了一个阀门跟一个龙头,跟阿准按照说明书装好,“好了,你要饿了就先歇会儿,我这就做饭。” 阿准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手?他想一鼓作气挖完、埋好。 等饭菜上桌,沟也开到了院子里,他们终于了却了“吃水”大事,沈小茶搭手,两人将水管固定好装上水龙头,哗啦啦的泉水从水龙头里奔涌而出,水花四溅,小黑小白、羊羔等小家伙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好了,先吃饭。”沈小茶拍拍阿准。 被关小的水龙头正哗啦啦地往大水桶里放水,葡萄藤、苦瓜藤、南瓜藤、爬山虎等藤蔓植物的绿色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狗子们围着水龙头兴奋地跑来跑去,鸡崽跟鹅苗在小圈子里啄食、刨土。 阿准将桌子移到院子边缘,大树用它旁逸斜出的枝叶搭建了一片浓荫,时不时有蜜蜂跟蝴蝶翩跹而过。 “明儿开始准备打地基啦。”阿准喝下一口酸菜溪石斑鱼汤,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沈小茶给他夹了一块梅干菜蒸肉“日子长着呢,急不来,一步步过。” 作者有话说: 茶茶:日子慢慢 阿准:时光淡淡 小刺猬:横披————爽得很 第三十五章 两个人吃完饭及餐后水果,在诺大的院子里绕圈消食。 “这里应该种几棵桃树、杏树、梨树,花期时每天醒来,推开窗伸手就能碰见粉的、白的花儿,等果子挂满枝头,就在树下搭一座秋千,一边吃果子、喝茶,一边逗逗狗......” 阿准笑着看沈小茶,她最近总爱胡思乱想,不过,她口中的生活怪诱人的,连他这个大男人听了,都十分向往。 两人无所事事地溜达着,这是最近忙碌日子里奢侈的“偷闲”时刻。 “那是做什么的?”阿准突然指了指角落里的五个诱蜂蜂箱。 “啊呀!”她一拍脑袋“瞧我这狗记性,竟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个是诱蜂箱,我本来打算在门口、屋后树上分别挂几个的,给忙忘了。” 阿准走过去好奇地仔细研究一番“这样就能把蜜蜂收进去吗?那为什么放在这里这么久也没见蜜蜂来呢?” 她也不知道,但买都买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难不成把它们放在这里沤粪不成?她还想靠着土蜂蜜大赚一笔呢。 “左右下午没啥大事儿,我们把手头活收个尾,明天开始好好打地基造房子。”阿准扭头看了看光秃秃的竹篱笆,又看看鸡崽、鹅苗的临时窝,日子不就是由这些琐碎的小事构成的么? 下午,阿准提着砍柴刀、背篓,跟着沈小茶上山去。 “这几天趁早上得追一次肥,头年开荒,肥力估计不够,房子的事怕是又得推迟几天。”梯田荒废久了,土地肥力续航有限,目前庄稼们都长得极好,但要“孕育”果实,怕是远远不够。 阿准蹲下/身,掰开一块泥土,虽然没到板结的地步,但确实不如多年反复耕耘的土地松软、肥沃,“等家里牛羊猪都养起来了,就不用为肥料发愁了,房子的事儿慢慢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菜地里,上午沈小茶已砍了一大捆搭架用的木棍,目测远远不够,阿准拿起刀往旁边的林子走去“你先歇会儿。” 林子里传来利落的砍伐声,不到一会儿功夫阿准就扛着一大捆木棍从林子里钻出来了,手里还扯着卷成一盘的藤条。 在蔬菜根部附近插/上木棍,左边两根、右边两根木棍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交叉式支架,最后再横着拉一根长棍子,将所有的支架进行再固定。 两人熟稔地配合着,不知不觉就给长缸豆、黄瓜、番茄等都搭上了架子。 看着整齐的菜架子,沈小茶拍掉手上的泥悠悠道“这些蔬菜瓜果跟人似的,有一个好的人生导师,顺着对的方向往上攀登,才不会堕落、腐烂。” 阿准默默看着她清秀的侧脸,有些走神,她的能干、坚韧、淡泊、偶尔的幼稚,都让他忍不住悸动,她是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未遇见过的女子。 沈小茶似有所觉察,他在她转过脸的刹那逃也似的指了指山下“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回去一趟。” 看着一溜烟下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阿准,沈小茶有些莫名其妙,她随意寻了块石头,坐在地头吹风,突然一股浓郁的香味随风传来,她动动鼻子嗅了嗅,是九层塔(罗勒)的味道! 循着味道来到当初见缝插针种下罗勒的地方,卵圆形的嫩绿叶子极为茂盛,轻轻一掐,绿色的汁液迸溅而出,这会儿的罗勒叶子浓香扑鼻,可以作为蔬菜食用,再过些日子,老掉就只能单纯做调料啦。 “阿准,快来。”沈小茶冲扛着两个诱蜂箱上山的阿准招招手。 “你闻闻看这东西。”她掐下一段罗勒叶子递到他鼻尖。 阿准深深吸了口气,“好闻!很香,这是什么?”沈小茶耐心地为他“科普”了一番,末了,他居然还把那枝罗勒放进嘴巴里砸吧了一下味道“好吃~” “那咱们晚上就吃罗勒吧!”她双手齐上阵,专挑罗勒的嫩叶子掐,阿准疑惑地皱眉,这东西最多就能做调料,吃罗勒能吃饱吗? 沈小茶见状,也不解释,只要阿准不排斥罗勒的味道就够了,毕竟这东西跟折耳根一样,爱者趋之若鹜、厌者闻之作呕,至于做什么美食,她自有打算。 阿准无师自通地将五个蜂箱安置妥帖,等他忙完回家时,空气中都漂浮着浓郁的罗勒味儿。 再看看桌上摆好的饭菜——罗勒炒鸡蛋、罗勒凉拌黄瓜(黄瓜是买的)、罗勒炒肉碎、罗勒煎溪石斑鱼,饭碗里是红褐色的红豆粥。 别的阿准都不稀奇,毕竟他下午也通过了“罗勒气味试验”,他稀奇的是这个季节居然有绿油油的胡瓜(古代对黄瓜的称呼)? 这东西他是某个盛夏在一户有钱人家帮工时吃过的,没想到春天居然也有这东西。 沈小茶见他愣怔,笑着解释“我们那里有温暖的棚子,蔬菜瓜果可以不必受限于时令。” 阿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等咱们安顿好,我试试看冬天种这东西。”沈小茶一边享受着罗勒盛宴一边不以为意地夸下海口。 阿准只当她在说笑。 第二天清早,沈小茶撑着困意,卷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起床——地里嗷嗷待追肥的庄稼、那光秃秃的绿色竹篱笆、八字没一撇的土房子都在召唤她! 她迷迷糊糊喂完一大群小家伙,阿准正好推开篱笆门到家——他拖着一个很大的竹编笼子,抬头看见睡眼惺忪的沈小茶,有些无奈“你不用起来这么早,困就多睡会儿。” 沈小茶摇摇头,掰着指头数着自己要干的活,突然她一个激灵,她怎么把追肥神器给忘了?有了这东西,不到半天几亩地统统都可以搞定! 行动力惊人的她,一股脑买好了追肥神器、有机通用化肥,并教阿准如何操作,等他上山后,沈小茶又马不停蹄地忙起来。 在淘宝买了一大包铁篱笆种子(也叫刺树种子),沿着篱笆种了一圈儿,哼!等这些铁篱笆长大,这个小院就变成了“刺猬”,有那不长眼的家伙胆敢闯入,定扎得它浑身都是窟窿!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忙完琐事,沈小茶做好晌午饭,左等右等不见阿准回来,大声叫他也无人应答,她心里“咯噔”一声,拿起砍柴刀就往山上去。 追肥神器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木门处散落着三五支箭矢,没有打斗痕迹,但能看得出来他走得很仓促。 沈小茶脑袋“轰”的一声,阿准不是不辞而别的人,她强迫自己镇定,回家牵上小黑小白就往山里去,心里默默祈祷阿准平安无事。 第三十六章 小黑小白跟脱了僵的野马一样,总试图挣脱沈小茶手中的绳子在山里撒欢,她心烦意乱地呵斥它们,明知道它们没受过训练,带着它们也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罢了。 来到岔路口,两只狗子东嗅嗅、西闻闻,突然小白对着其中一条路狂吠不止,小黑则“呜呜呜”焦急地用嘴推着沈小茶。 那条勉强算是路的地方,通往他们从来没去过的方向,荒草丛中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沈小茶掂了掂手里的砍柴刀,毅然牵着两只狗往林子里去。 除了被踩踏过的荒草,路上再没有出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们顺着倒覆的荒草一路狂追。 沈小茶看着越来越高的参天巨树、越来越深的野草,内心七上八下,究竟是什么让一向稳重、贴心的阿准,不管不顾地突然追到这深山老林里? 野猪?狼?鹿?野兔?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是人类?! 骤然停下来的沈小茶,被铆着劲儿死命向前冲的小黑小白扯了一个趔趄,她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内心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般的绝望。 如果,如果万一是人类,这个渐入佳境的世外桃源是否就要毁于一旦?本以为这里与世隔绝的她,在细水长流的山居时光里早已做好了跟阿准长期离群索居的打算...... 社恐的她,不擅长且不喜群居生活里的人情世故,她能那么快接受阿准,已是奇迹(当然也是有被阿准前期默默无闻的付出感动的成分在),如果再出现陌生的一个人、一群人,她该怎么办? 那些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件,又该如何解释? 沈小茶木然地被小黑小白拉扯着,向前走去,内心早已汹涌澎湃,此刻,她反倒希望阿准是被一只野兽吸引,贸然追上山,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对!一定是这样,她试图说服自己压下那些纷乱的猜测。 一路上,她看见了许多野核桃、五味子、野生板栗、七月瓜、八月炸、九月红等野果子树,在往日如果发现这么多宝贝,她肯定会欢呼雀跃,可这会儿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准! 排山倒海般的担忧,让她甚至忘却了饥饿跟疲惫,但四肢疲软、乏力,让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丝毫不能往前再走一步。 她颓然而艰难地爬上一块大石头,一望无垠的荒草悠然自在地在风中摇曳,远处那一大片密不透风的林子跟怪兽的血盆大口一样,深不见底,阴森且神秘,令人望而却步。 沈小茶四处张望,突然,不远处掩映于绿叶丛中的红色果子让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嗓子火辣辣的疼,胃里因为空空如也也有些绞痛,强撑着挪到那棵树前,满树的桑葚挂满枝头,可惜的是只有少数几颗变成了紫红色,大多数果子还是红色的。 她顾不了干净与否,直接伸手将能够得着的果子摘了胡乱塞/进嘴里,真酸!但这会儿没那么多讲究,只吃到嘴里胃里都泛酸,方才作罢。 “呜呜呜呜~”两只狗子骤然冲着那个密不透风的林子呜咽,沈小茶握紧手里的刀,安抚地拍了拍两只狗子,示意它们别叫,两只狗子跟听得懂的人话似的,竟真的没有再出声。 她毫不迟疑地蹚着草跌跌撞撞往前冲去,对蛇虫、蜜蜂的恐惧早已抛之脑后! 之所以不敢贸然出声,是怕万一阿准跟野兽缠斗,岂不害了他?走到近处,她擦了擦遮住眼睛的汗,尽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走近后,扒开林子周围的荒草,机警地往林子里看去,下一刻她浑身僵硬,有一种好日子到头了的绝望! 那林中赫然站着三个人——阿准正拉着弓箭对着半躲在大树后的陌生男女,双方虽保持沉默,但空气里的紧张气氛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来!”阿准突然出声,把正专注打量那两个陌生男女的沈小茶吓了一个激灵,闻言她差点拔腿走出去,两只狗子在她手底下跃跃欲试,大有上前去跟那两个陌生人一决生死的冲劲,她只能死死拽住它们的项圈,静观其变。 “阿准,别,别,我们也是实在没活路了才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但凡有活路,谁来这鬼地方啊......”那个男人还没说完,旁边的女人就“呜呜”哭起来。 沈小茶闻言一愣,看来这两人认识阿准?还有这里为啥被叫做“鬼地方”? “刘三儿,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张鬼话连篇的嘴?说,谁让你们来的?”阿准嗤笑一声,又将弓箭拉满了一分。 对面的男人哭丧着一张脸,把身旁的女人往前面推了推“不信,你问问你嫂子?如果不是躲瘟疫谁他娘的要来这鬼地方?” 沈小茶一听“瘟疫”,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女人擦了擦眼睛,唯唯诺诺地道“阿准兄弟,你刘三哥没扯谎,村里人几乎死绝啦,衙门让人将整个村子封死了,咱两个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又不敢往别的地方逃,只能往......来这里躲一阵子。” 阿准听完,并未松懈一分,他警惕地看着对面平日里口碑并不怎么好的刘三儿两口子,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死不救吗?好歹是两条命;救了,万一他们离开后这里的所见所闻传出去,小茶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阿准兄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呜呜。”李氏的哭声让阿准心烦意乱。 突然,小黑挣脱沈小茶的手,向阿准冲了过来,沈小茶陷入在对“瘟疫”的恐惧中,等她回过神来,已拦不住了。 “小茶?”阿准向小黑跑过来的方向叫了一声,沈小茶缓缓直起身子,冲他招招手,“快,过来!” “不,先等会儿!”沈小茶想起什么,她手忙脚乱调出淘宝,买了一盒一次性手套、一瓶酒精、一包医用外科口罩,将自己武装好后,她才站起来示意阿准过来。 刘三儿两口子早就被“从天而降”的沈小茶吓了个半死,两人指着她嘴里念念有词“茶花?鬼......鬼啊!”一边说一边瘫软在树旁。 沈小茶示意阿准停在十米开外的距离,“先用这个把手跟全身喷一喷,再戴着这个跟这个。”她示意完将口罩、手套、酒精远远抛给阿准。 阿准回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口中念念有词、神志混乱的刘三儿夫妇,这才按照吩咐给自己消毒、戴口罩、戴手套。 刘三儿两口子看着两人变戏法似的操作,惊疑而恐惧“你俩究竟是人是鬼?还是......成了仙?” 阿准没好气地看他们一眼“我们要是鬼,能留你们到现在?” 刘三儿夫妇听完讨好地谄笑着“村里那帮老不死的都在传你俩早死在这鬼地方了,我就说阿准跟茶花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死?” 他们边说边要往两人身边走来。 “别过来!站着不要动!”沈小茶皱眉呵斥,两人闻言看了看阿准,阿准抬起弓箭对准他们“听她的,别动!” “好......好,茶花儿妹子,我们都听你的,听你的。”刘三儿咧着一口大黄牙,讨好地冲着沈小茶道。 调整了下自己的口罩,又帮阿准检查了下口罩,她这才缓缓开口“村里得了瘟疫的人,都啥样子?” 刘三儿看了两人一眼,“才开始是热,没啥劲儿,后来就是身上长疮,流脓。” 刘三儿想起自己儿子惨状,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小娃儿还会吃啥吐啥,大人们倒不咋吐。”说完她抹了抹眼泪,怨恨地看了刘三儿一眼。 这个挨千刀的急着去投胎似的拉着她逃,她甚至没来及给小栓子裹床破席子,她可怜的小栓子这会儿想必已经进了野狼野狗的肚子里,想到这里,李氏忍不住直掉眼泪。 刘三儿踢了她一脚骂骂咧咧“哭丧呢哭?” 听完刘三儿夫妻的话,沈小茶猜测群里人大概率是得了天花,小时候看电视剧,有个清朝皇帝就是死于此病,不过她也不敢妄下结论,但目前还是小心为妙。 “茶花儿妹子、阿准兄弟,求你们救救我们吧,好人有好报,逃过这一劫我们当牛做马报答你们。”刘三儿拉着李氏跪下。 阿准看了看沈小茶,终于忍住扶起他们的冲动,站在原地没动,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不太能接受别人给自己下跪。 “我们不是神仙、不是郎中,怎么救你们?”沈小茶冷冷地道,天花是没有特效药的,万一......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两个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沈小茶闭了闭眼睛,任他们死在这荒郊野外其实对她对阿准都好,至少能暂时保住这片世外桃源,但她又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过了许久,沈小茶揉了揉眉心“我们救不了你们,只能暂时收留你们,但我有几个条件。” 作者有话说: 本周卡文太腻害,不论如何会好好写完,谢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收藏及鼓励,握爪爪~~~ 第三十七章 刘三儿拉着李氏忙不迭地跪下“多谢茶花妹子救命之恩......”两个人死命地磕着头,额前的乱发随着动作晃/动。 沈小茶漫不经心地看他们一眼,这一眼让她呆住了,刘三儿跟李氏的额头赫然出现了让人作呕的疹子! 她拉着阿准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明显是已被传染的症状啊,重型天花在医学发达的现代致死率都高达90%,听他们的意思村里的人死的差不多了,这次的天花疫情肯定不容小觑! 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重型天花致死率尚且高达90%,更别说,这是古代,而且她又不是医生。 “站在那!别动!”沈小茶突然的爆呵,让剩余三人都浑身一震,阿准下意识地重新端起弓箭瞄准二人,刘三儿夫妇见状面如死灰。 现在,是不能把这两个人带回村里了,能离他们多远就多远。 “茶花妹子,能不能给口吃的,我们......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几天都是靠野草野果子活命。”李氏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沈小茶虽然没有圣母心,但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即便是陌生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为了自己跟阿准,她不能冒险带这二人回村。 “阿准,你的意思呢?”沈小茶看了看阿准,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问。 “给口吃的,别的咱管不了。”阿准颇为镇定地道,只是他不明白,“给口吃的”对于二人也是极为冒险的,怎么送?能否保证这两个人不会偷偷跑到村子里?他们活下来后会不会向外界泄漏这里的秘密? 沈小茶瞟了一眼形容枯槁的二人,内心有些黑暗的念头浮起,她不是圣母,且因为过去的经历对人心、人性亦不敢心存侥幸,也许,再等几天看看?万一...... “给你们吃的可以,但你们必须保证不准离开这片林子到处晃悠,我会给你们够吃五天左右的干粮、水......” 李氏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沈小茶“你这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万一林子里来个吃人的畜生可咋办?我......我可是听说了,这鬼地方有吃人的狼跟老虎,而且听村里老人讲,因为一场邪门儿的瘟疫这里的人都死绝了,万一夜里孤魂野鬼......” 刘三儿不耐烦地拉扯了她一把,“说那么多干啥?除了这鬼地方咱能去哪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沈小茶跟阿准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外面不是蝗灾、干旱,就是瘟疫、抓兵丁,到哪儿都是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说完他对着沈小茶作揖“多谢茶花妹子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绝不瞎跑。” 沈小茶看他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如果你们到处乱跑......”她冲阿准的弓箭弩了努嘴。 在自家丈夫跟前唯唯诺诺的李氏白眼一翻,就要开骂,却被刘三儿拉住了“我们记下了,那吃食?”他谄媚地呵呵笑了一声,脸颊内陷、嘴唇干裂、额头长疱疹的样子,让人惨不忍睹。 “等着吧,天黑之前送来,换条路回去吧。”沈小茶说完,示意阿准跟自己下山。 一路上两人沉默许久,就连路上遇见野樱桃、龙爪菜都无心采摘。 “你没有离他们很近吧?”她担忧地看了阿准一眼。 “没有,他们一直躲躲藏藏。这瘟疫很厉害吗?”阿准随手扶了一把被草绊住的沈小茶。 “嗯,切记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离他们太近!”沈小茶叮嘱完,心里依然觉得不踏实,回到家,她调出淘宝立马买了消毒喷雾、防护服等物品。 两人消过毒、洗过澡,再将换下来的衣物烧掉,才疲惫地吃上了“中饭”,吃完饭,沈小茶吩咐阿准和面烙饼,他们烙了够五天吃的饼,装了不少干净凉白开水,穿好防护服这才往山上去。 两个人顺着回来时的路往山上去,等走到那片林子天色已快黑了。 “那小妮子别不是不来了吧,哎呀,我快饿死了。”刘三儿靠在一棵大树下,奄奄一息。 “哼,就知道他们靠不住......”李氏冷哼一声,她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热了,四肢酸痛无力。 刘三儿虚弱地摸了摸肚子“村子也衙门封了,现在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怕是咱村又要跟这里一样变成第二个无人问津的鬼村喽。”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原来人走动的声音,“他们来了?”三角眼里迸发出些许光芒。 只听“噗呲”几声,几个袋子被人扔了过来。 “里面有饼、干净的白开会,还有两张可以绑到树上的床,你们晚上就去树上歇息,别下来。”她远远地看着那两人,只见他们面色潮红,怕是又开始发烧,不过她也不敢贸然给他们开药,毕竟她对天花近乎于无知,能给他们提供吃食跟吊床,已是仁至义尽。 “别到处跑,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沈小茶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阿准下山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偷摸下山?万一到村子里去......”阿准皱了皱眉。 “不会,你看他们的模样,染上天花浑身虚弱无力,根本无法长途跋涉,估计昨天的逃窜已经让他们搭上了半条命。”沈小茶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 月色笼罩下的荒野,显得诡谲而阴森,但“路”两旁的野果子却历历可见,一想到八九月份,就能来摘野猕猴桃、八月瓜、九月红、野核桃了,她心里的阴霾就淡了几分。 接下来几日,两人开始筹备盖房子的事儿——不管有没有刘三儿两口子闯入这件事,都阻拦不住他们盖房子的决心。 而且,听刘三儿念叨外面的世道,两人更坚定了在这里长期离群索居的想法。 第二天清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山谷,“盖房子喽!”小黑小白兴奋地在空地上跑来跑去。 他们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打好地基、挖好根脚,看着整齐的大石头砌成的“大脚”,沈小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村里的房子根脚可不都是用石头砌的嘛。 篱笆外面的刺树种子也已发芽,沈小茶一边择着才从地里掐的红薯叶,一边看着这座越来越有烟火气息的小院儿,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光斑在她白皙的脸上跳跃。 这种不被人打扰、不必强行融入世俗的日子真好!糟糕,她忘了一件事! “阿准!我们几天没给山上送饭了?”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擦手,准备去做吃的。 阿准砌着最后一段“小脚”,头也没抬“四五天了吧?” 沈小茶叹口气,起身去煮了一大锅红豆粥,看阿准忙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走,去山上看看吧,换身行头。” 天气渐热,穿着防护服的二人浑身是汗,他们走到林子边缘时,万籁俱静,沈小茶有种不好的预感,同时内心骤然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圣母,自己已尽力而为了,这种病本就没特效药,生死全靠运气(自身抵抗力)。 “哗啦”一声,一行鸟雀从树林中飞走,两具僵硬的尸体靠在树上,旁边是没有吃完的饼。 沈小茶闭了闭眼,毕竟是两条命,她叹口气“终是没有熬过去啊。” “尸体会不会传染?”阿准看着诺大的林子有些发愁。 沈小茶却早已调出淘宝,买了一个打火机、一桶汽油,从头包到脚的他们在尸体周围做了一个防火带,然后泼上汽油。 熊熊燃起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吞噬着这突然而至又突然消失的“小波折”,回头看看通往山下的路,沈小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但愿,这个“鬼地方”,以后的日子,只属于且仅属于他们。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章是过渡章,经历过这次波折,以后这里将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鬼地方”。 第三十八章 火势许久才弱下来,看着只剩灰烬的土地,两人对望一眼,皆暗自长出一口气,虽然内心深处都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压抑,但他们并不后悔、自责。 沈小茶走近林子查看,防火带之内的树木跟荒草都被烧光,刘三儿夫妇倒下的地方,看起来颜色更深一些,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番,便调出淘宝买了两把铲子。 “埋了吧。”穿着防护服,挥舞铲子的动作笨拙且缓慢,但两个人都十分仔细,防火带范内的地皮都被揭了厚厚的一层,表面黑褐色、内里土黄色的泥皮被堆积在一处,做成了一个坟包的模样。 偶尔飞过的鸟雀跟风发出的声音,打破林子的死寂,两个人在坟包前默立了一会儿,默默向山下走去。 “这是橡树,秋天橡果子落地后可以捡回家做凉粉,下火锅、凉拌都很美味。”沈小茶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你认识那个藤蔓吗?”她伸手指向路边已经开始挂果的野生猕猴桃。 阿准点点头“不知道叫啥名,但我打猎的时候见鸟雀吃过,有年秋天在山里逗留久了饿狠了,也尝试着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 “这个是野生猕猴桃,秋天的时候咱们来摘一些,放在暖和的稻糠里捂着,等它变软用勺子挖着吃,或者直接咬一个小口子吸里面酸甜的汁......唉,说着说着我都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火了,好想喝水哟。”她看着迎风摇曳的小猕猴桃,嘴巴里望“桃”止渴地有些发酸。 除了前几天看见的野果子,她还惊喜地发现了野生胭脂梅跟野杏子,胭脂梅表皮已开始慢慢变红,杏子又青又涩。 “帮忙尝尝看熟没熟。”她递给阿准一个个头最大、硬硬的、皮上有些许红的青杏,一本正经地说。 阿准不疑有他,接过来在身上擦擦,直接喂进嘴巴里,下一刻却被酸的眉毛、皱成一团,嘴里酸水直往外冒。 沈小茶见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准一边“呸呸呸”地吐着嘴里的青杏,一边随手摘了一颗杏子,在身后做势要喂给她。 “你刚不说渴了吗,快尝尝。” 沈小茶落荒而逃,青杏的酸,小时候就领略过,好吃如她也对之望而却步。 两个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已走到自家梯田附近,天色已近黄昏。 绚烂的晚霞,为苍穹下的万物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林子、村庄、梯田都温柔而祥和。 “走,去田里看看去。”已经几天没怎么好好关注庄稼的沈小茶,迫不及待地打开木门。 施过肥的庄稼们,没有辜负主人的厚望——墨绿色的苞谷苗儿像青春期的少年,几天不见已窜高了一大截儿。 红薯叶像“霸道”的圈地者,藤蔓扎进泥土,绿色的叶浪在风中起伏,“红薯藤可是好东西,可以跟辣椒一起腌制,还能喂鸡跟鹅。” 番茄、长缸豆等需要爬架的蔬菜,贴服着搭好的架子,也许再过不了几日就要开始“攀岩”了。 第一茬小白菜已近尾声,这会儿成了“老帮菜”,只能喂那群小家伙了,倒是萝卜缨,水灵灵、嫩生生的,正吃,刚好可以填补第二茬小白菜生长期间的空白。 九层塔等佐料,也长得一片葳蕤,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沈小茶随手摘了一大把九层塔。 前几天烫的酸白菜差不多快吃完了,想了想,她又拔了许多萝卜缨,递给阿准让他抱着“萝卜缨酸菜用辣椒跟肉碎炒一炒,再配上一碗手擀面,绝了!” “走吧,回家做饭去。”阿准看着晚霞下的村庄,暗自庆幸外界视这里为“鬼地方、不祥之地”,否则,何来这一方宁静? 他们还没进院门,小黑小白就兴奋地呜呜直叫,瞧那架势差点没把尾巴摇断,就连一向“冷漠”的羊羔、小刺猬跟小兔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主人。 鸡跟鹅则“呆滞”许多,只顾在自己的“领地”里刨土、啄食。 打开绿色的竹篱笆,他们都有种踏实感。 “今晚,喝一杯吗?”沈小茶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值得喝一杯,微醺或沉醉皆宜,因为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值得举杯—— 为了田里庄稼们疯长的“劲头”,为了篱笆外已发芽的刺树种子即将给人的安全感,为了葡萄树已爬上架子的“积极”,为了此刻正“叮咚”流落到桶里的山泉的轻快...... 更为了,他们在自保与保持良知之间自有分寸,没有因纠结而犯下大错。 其实说完“喝酒”,沈小茶就后悔了,她猛地想起了上次阿准关于良家女子不饮酒的说辞。 “好啊!”没想到阿准却那么快就答应了,“你先做饭。”他说完挎着竹篮、拿起弓箭消失在屋后。 沈小茶摇摇头,这是又要制造什么惊喜?她点燃火,先在小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米饭——他们还没吃中饭呢,中饭晚饭二合为一,当然得多煮点。 沈小茶沉吟一番,就想好了晚上的菜谱——凉拌花生米、清炒红薯叶、炸小鱼干、无骨鸡爪(买的成品)、酱大骨(买的半成品)。 饭菜飘香时,阿准也回来了,篮子里是鲜亮、红艳的野樱桃,等沈小茶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正扑腾的东西时乐了“明天中午咱可以吃个稀罕菜啦!” 小黑小白则围着那扑腾的东西汪汪汪狂吠不止,沈小茶挥挥手,“去去去,啥时候你俩才能让我们实现野味自由?” 两只狗子置若罔闻,自然沉浸在“逗野鸡”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趁阿准洗手的功夫,她把饭菜摆上了桌,又用泉水浸洗了一大盘野樱桃。 红、绿、黄、褐的菜肴,在太阳能露营灯的淡光中显得精致而温馨。 “举杯——为这越过越好的日子!”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这是个注定要微醺或沉醉的夜晚。 但沈小茶还是高估了阿准的酒量跟酒品,以后她要再让阿准喝酒,她就跟他姓! 作者有话说: 回归温馨生活模式~~~ 第三十九章 酸甜可口的浅琥珀色梅子酒,在沁凉的山泉里一泡,入口不苦不涩、清凉回甘,让人不知不觉贪杯。 阿准起先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见沈小茶跟喝饮料似的,他也忍不住“豪饮”起来,几口菜、一口酒,一种混沌而灼烈的快感在胸腔内弥漫。 “怪好喝的。”他玻璃碗里的梅子酒很快就见底了,沈小茶见他耳朵尖尖有些泛红,却“贪婪”地盯着酒瓶子砸吧着嘴,有些好笑。 “别......别怕,喝醉了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多好。”他大着舌头伸手抢酒瓶,沈小茶灵活地躲开,男人发起酒疯来太可怕了! 小时候,村里常有醉汉打老婆的事儿发生;有些男人喝醉了更是丑态百出,什么非要跟自己亲爹拜把子喽,跟狗抢吃的啦,睡在猪圈里鬼哭狼嚎啦....... 真怕连清醒时稳妥、靠谱如阿准也不例外。 她将酒偷偷藏在桌底下,起身去给他盛饭,一转身却被气笑了,阿准竟自己找到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梅子酒度数再低,可到底也是酒啊,更何况阿准平日里还是个滴酒不沾的,不醉?才怪! “快别喝了,你醉了!”还没等她夺下酒瓶,那人就自己扔掉酒瓶子,摇摇晃晃往帐篷的方向走去,途中看见装满山泉水的水桶,直接提起来劈头浇下来了个“冰桶挑战”,瞬间一激灵,但酒却丝毫未醒。 “小茶,洗......洗澡水咋这么凉?家里没柴禾烧水了吗?”还不等沈小茶应声,他就歪歪斜斜走到放柴刀的地方,操起柴刀走到葡萄架前,不顾她的阻止对着木架子一阵乱砍。 小黑小白也凑热闹地跑过来一边对着他狂吠一边撕扯他的裤脚,阿准被她死死拽住用不上力,怎么砍都砍不断那柴禾,他生气了,凶巴巴地抱起小白教训“小茶,别拦我,家里都没柴烧水了......” 沈小茶欲哭无泪地看着快推的摇摇欲坠的葡萄架子,耐心(咬牙切齿)地哄他“柴禾还够用,明早咱再砍吧,先睡吧。” 他打了个酒嗝儿,放开小白乖乖地就地躺下,下一秒鼾声四起,任她如何拖拽都无济于事。 “那你就睡这儿吧。”她赌气地拿了一床被子将他盖严实,仔细检查过篱笆门,将狗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随便收拾了下一片狼藉就疲惫地进屋睡觉。 困顿再加上一点酒意,让沈小茶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晨起,她被鸟叫声吵醒,推开门,院里静悄悄的,一片狼藉的小院儿早已秩序井然—— 昨夜歪斜的葡萄架已被整理好,兔子、羊羔崽子、鸡崽、鹅苗、以及中午要被做成“荷叶鸡”的受伤野鸡跟前都被扔了一些老帮菜,小黑小白嘴上沾染着几颗米粒正伸长舌头舔啊舔。 锅里是粘稠的白米粥——她把粮缸搬到了屋檐下,这样早上阿准煮粥就不必再等她起床了才能舀米,灶台上热着昨晚吃剩下的饭菜。 而阿准早已不知去向。 “害羞了不成?”她笑着摇摇头,洗漱完开始吃早饭。 “哐当”一声,篱笆门被推开,阿准挑着两筐泥土回来,看到沈小茶他的脸倏地红了,将土倒在地上就匆匆转身离开,“我去担夯墙的土了。”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忍俊不禁,莫名觉得好笑。 刷完碗筷,将昨晚没吃完的萝卜缨择好,开水焯过后,加入山泉水浸泡,再过几天就可以吃上不那么酸的酸菜鱼喽。 等了许久,不见阿准回来,她只好忍着恐惧把野鸡杀掉、烫毛、收拾干净,削了一个竹签在鸡身上扎上小孔,均匀抹上酱油、生姜、盐等调料,用竹罩子盖着腌制入味。 接着,又买了一卷锡纸、几张干荷叶、一个蒸屉、一块嫩豆腐,沈小茶向来觉得在吃上太过抠搜,生活的乐趣会少一半,所以即便挣钱艰难,她也不想让生活索然无趣。 将干荷叶浸泡在水中后,她才背着竹篓、扛着钓鱼竿往溪边走去—— 余额里的钱既要在粮食丰收前用于日常开销,又要用于购买盖房子用的工具、材料,不继续挣钱只能坐吃山空,这让沈小茶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她必须继续靠山上、水里的山珍海味“变现”。 除却“开源”,还必须“节流”,这不,就连钓鱼用的饵料她都舍不得买了,忍着浑身冒鸡皮疙瘩滴恶心感挖蚯蚓当饵料。 翻开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几只肥壮的山螃蟹(爬海)争先恐后四处逃散,她随手扔进背篓,再翻开一块石头,又有好几只从被搅混的水里爬出来。 突然,好几只半透明的东西从水底游过,她悄悄将头贴近水面仔细看,才发现竟是河虾!韭菜炒河虾,这是儿时每个夏天晚饭的“标配”。 她果断倒掉螃蟹,用竹篓顺着丰茂的水草底部猛地往起一兜,弓着身子活蹦乱跳的虾足有一斤多!沈小茶喜出望外,这东西贵着呢。 而且比钓溪石斑鱼容易太多,沈小茶哼着歌往家走——竹篓捞虾太不方便了,还是竹筐更好用。 将河虾倒进清水里,放在狗子够不着的地方养着,见太阳还没到正当头,她又兴冲冲地继续“抓虾大业”。 之前在离家不远的水域捉鱼,里面偶尔也参杂了一些河虾,但并不多,却没曾想瞎猫碰见死耗子,为了抓溪石斑鱼她往前多走了几百米,误打误撞进了“河虾”的大本营! 捞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竹篓里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河虾,这东西离水没多久就会死掉,她立马调出淘宝,直接交易。 因为这里的河虾个头大、新鲜且是纯野生的,所以价格极高,每斤125块钱,总共10多斤,扣完手续费净赚300多! 沈小茶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如果她每日挣的钱平均下来够覆盖日常开销及造房子的费用,那么他们就不用吃老本,遇上旱涝、蝗虫等自然灾害,靠着余额也能高枕无忧。 可等她推开小院的篱笆门,挣钱的喜悦荡然无存。 院子里堆了好几堆泥土,有些黏糊糊的,有些干不拉几的,还有一些混杂着沙子,小黑小白正淘气地在土堆里打滚儿...... 阿准有些颓然地坐在旁边,对两只狗子的捣乱视而不见,他鼻尖跟下巴沾了不少泥,看起来有些滑稽。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明明是学之前夯土师傅的法子弄的啊。” 第四十章 “调皮捣蛋鬼!快,阿准,带他们洗个澡去!”沈小茶叫完,两只狗子就直冲她而来。 它们兴奋地抖动身体,瞬间泥花四溅,她离得太近躲闪不及,身上跟脸上都沾了一些泥。 回过神来的阿准立马走过去,一手按一只狗子的头,不让它们近她的身。 他抬头,只见沈小茶跟只小花猫似的,正用衣袖擦脸上的泥,但却越擦越“精彩”,阿准努力憋着笑却终于在她的气急败坏中破功。 “还笑?看看你干的好事儿!罚你做午饭,哼。”她故作愤怒地瞪了阿准一眼,洗把脸回屋换衣服,内心却为自己的“演技”折服,如何捞一个情绪低落的人?当然是让他忙起来喽~ 阿准拍打了下两只狗子一把,拖拽着去溪边给它们洗澡——山泉水太凉了。 做戏做全套!午饭她果断放手,将“烹饪大权”移交阿准,自己翘腿做“指导”。 阿准有条不紊听从指挥,早已无暇为醉酒的事害羞、为黏土的事发愁,忙得热火朝天。 “先把抽屉刷洗一遍,再淘米。”她背着双手抬抬下巴“指了指”抽屉。 “先别忙着下米,把腌好的鸡用荷叶,对,就是那个,用荷叶严实合缝裹起来。”阿准闻言有些笨拙地照办,虽然包的有些丑,好歹包严实了。 “再用锡纸给它裹一层,就是那个银灰色的东西。” ...... 看着桌上油亮滑嫩的荷叶鸡、喷香扑鼻的油爆河虾(为了口感浪费了不少油)、酸辣开胃的酸白菜豆腐汤,做饭做到兴头上的阿准一溜烟跑了,丢下一句“等我!” 再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把萝卜缨,咧着嘴笑“少了盘青菜。”他麻利地将菜洗好,须臾,一盘鲜嫩、碧绿的猪油渣萝卜缨出锅。 沈小茶暗笑,自己种地就是好啊!这才是真正的从田间到舌尖无缝衔接嘛。 趁着阿准“布置”午饭的功夫,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即便盖完“四室一厅”(根基已决定了房子格局)的百平大房子,院儿里依然空落落的。 “实用主义至上”的沈小茶瞬间“田园规划师上身”—— 桃李杏等水果树自不必说,当然得种它好几棵,花满树、果满树才叫田园生活;再说花,好看又好吃,也得安排起来,什么槐花饼、木槿花煎蛋、黄花菜蛋汤、玫瑰花茶、桂花糕..... 春夏秋冬,院子不仅能为他们打造视觉盛宴,更能定制舌尖盛宴,啧啧,想想都美滋滋的。 吃火锅蔬菜没了?不出院儿门,走几步随手摘一筐菜,放在山泉水底下冲洗干净,直接下锅,那个新鲜哟~~ “吃饭啦~”阿准的叫声打断了沈小茶的遐思,她幽怨地瞪他一眼,阿准一脸莫名地摸摸鼻尖,我做错啥了,是菜炒的不够香? 嗯,真不是,因为沈小茶破天荒地添了第二碗饭! 那道酸菜豆腐汤尤其“惊艳”,猪油让酸菜口感顺滑,嫩嫩的豆腐吸饱了酸菜的汤汁,入口即化,只这一道汤就能吃下满满一碗米饭。 两个人都吃的酣畅淋漓,桌子底下,两只狗子抢骨头也抢得不亦乐乎。 “小黑,你让着点小白,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沈小茶吃完饭,开始拿狗打趣。 阿准听得莫名其妙,“绅士风度”是个啥?他默默收拾好饭桌,打算下午继续研究“夯土”。 “先歇个晌吧,晚点有个好东西给你看。”沈小茶说完打了个哈欠往屋里走,有人做饭、有人主动收拾碗筷的感觉真好呀。 阿准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无奈,为什么要睡起来再说?这下本来犯困的他,完全睡不着了。 午后,“你看看这个东西。”沈小茶从淘宝上买了两包夯土——一包用于内墙、一包用于外墙。 阿准打开袋子,“怪不得,我挖的土里都没沙,太黏了,夯出的墙干了会开裂!这个是什么?” 沈小茶看一眼“这个是稻草之类的东西,这样土跟土之间拉结的紧一些,房子更结实、不容易倒塌。”其实她也不懂,但淘宝详情页真科普能手。 阿准听得一知半解,“这土贵吗?” 沈小茶笑了“山里别的不多,就土多啊,你难不成还想买土?那咱只能喝西北风了,稻草碎嘛,咱没有,但山上野草那么多,割了晒干剁碎点也能用。”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成了“割草工”,阿准还要兼职“挖土工”,沈小茶直起酸疼的腰,要是有电就好了!充电式割草机、农用电动挖土机、电动夯土机、小型起重机...... 能用神器解决的盖房问题,对他们都是难题。 不过,她一个文科生对发电的事一窍不通,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小茶,你看,这是啥?”阿准从土里挖出一截东西,“还粘糊拉几的。” 第四十一章 沈小茶闻言,放下手里的草小跑过去,只看了一眼,她就笑了“晚上有口福啦~” 为了增加夯土里的泥沙含量,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这片沙壤土丰富的山坡,没想到挖着挖着竟碰到了这个宝贝疙瘩。 她抬头看看周围,这里宛如一片天然野山药基地,绿色的山药藤藏在杂草、荆棘中,不易被发现。 “待到秋末冬初,这些藤子上就会挂满圆嘟嘟的山药蛋,做饭、烤火时放在灶灰里煨山药蛋儿吃,或者做成糖霜山药豆,粉粉、面面。” 阿准忍不住扯了扯绿色的山药藤,“还早着呢,这会儿它们才开始开花。”沈小茶忍不住提醒。 她催促阿准先挖几根解馋——这个季节正是山药根茎的生长旺盛期,冬天挖才不浪费。 “这东西,跟土豆一样,是青黄不接时饭桌上的常客,放在地窖、埋在土里,能保存一整个冬天,炖排骨、蒸了裹上果酱吃,管饱又美味。”对山里的食物,沈小茶如数家珍。 好在沙壤土还算松软,阿准抡起锄头,一会儿功夫就挖了好几块盘根错节的山药坨子。 “换一个地儿挖土吧,这个季节山药正长呢,现在吃有些糟蹋了。” 眼瞅着天色也晚了,二人索性结束今天的劳作,一前一后一个人背着草、一个挑着泥往家里去。 “要种第二茬小白菜了,再过十天半个月的南瓜藤、红薯藤就完全能接上茬喽。”沈小茶被草上的碎毛弄的浑身发痒,忍不住说话转移注意力。 “萝卜种了快有一个月了吧,萝卜缨都开始变老了。”阿准调整了下用竹竿做的扁担——这玩意太磕人了,他前几天洗澡发现肩膀都有些发红、破皮了。 “你这一说我倒提醒我了,当时撒了绿萝卜、白萝卜、心里美红萝卜种子,等会儿咱上山瞅瞅呗,这几天怪累的,做顿好吃的奖励奖励咱自己......” 空旷的深山里,两人的说话声跟大自然的交响乐融为一体—— 这个季节的山,已热闹至极,大自然的“音乐”提醒着时节的更迭,不必翻看日历也知道夏天正悄悄抵达。 有人说夏天是被布谷鸟“衔”来的,可不是嘛,这会儿,有节奏的“布谷~~布谷~~”声捎来温热的夏风,碧绿的草丛在风里起伏,他们的衣衫、鬓前碎发也被风撩拨着。 山里的万物都在争先恐后宣布着——夏天,来啦! 稀稀疏疏的知了声、扯着嗓子叫的青蛙,都渲染着淡淡的夏意。 山里的路崎岖不平,两人负重而行,越走越重,直至群山吞下最后一点夕阳余晖,两人才抵达小院儿。 才推开竹篱笆院门,“汪汪汪~~”“叽叽喳喳~~”“咩~~咩~~” 小家伙儿们约好了似的,叫个不停,似乎在说“你们终于回来啦”,满院的热闹彻底打破了荒村的宁静。 叮叮咚咚的泉水从水管里喷涌而出,四溅的水花凉意逼人,他们直接捧水往脸上浇,热气跟疲惫瞬间被冲走。 “你在家待着,我去拔萝卜。”阿准甩甩手,提上竹篮子头也不回地上山去。 “看萝卜缨的样子,就能分辨每种萝卜,你每一种拨个三五根就成,对啦,再拔一把葱回来!”沈小茶一边拾掇山药,一边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泉水冲洗净山药上的泥,大大小小的山药露出“素颜”,野生山药淀粉丰富,口感比人工种植的山药更粉、更糯,但也更难煮熟一些。 她在大锅上架上抽屉,先把山药蒸上。再调出淘宝,买了一袋酵母、一块嫩豆腐,这才开始发面。 将加了酵母的面团放在装有温水的盆里发酵,她则忙着开始准备包子馅儿。 阿准将红、白、青萝卜都拔了几个,它们长得出人意料的好,一个个胖乎乎、水灵灵的,她忍不住选了两根青萝卜,用水冲一冲,跟阿准一人一根,边啃边忙。 这种绿萝卜甜味重,不辣胃,嚼起来“咔擦咔擦”脆响,跟水果似的。 “哟,你还吃上萝卜皮了。”青萝卜的皮徒手就能剥掉,一圈一圈的顺着剥下来,状如弹簧。 她随手扔在地上,没想到小白小黑吃的津津有味儿,惹得旁边的兔子跟小羊崽子“急不可耐”,口水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都有。”她隔空分了几块给小羊崽子、兔子、小刺猬,阿准的萝卜皮扔进鸡圈里引起了异常激烈的“夺食大战”——当然最后萝卜皮不出意外地都进了两只身高体状的大鹅嘴里。 “你洗两条白萝卜,切成细细的丝。”叮嘱完阿准,沈小茶开始煎豆腐。 锅里加足够多的猪油,放入切碎的猪油渣炒出香味,再加入白胖胖的嫩豆腐,等豆腐变黄、定型,用铲子戳碎,然后加入盐等调料,起锅时再撒入葱碎。 “你把萝卜丝焯水,然后捏干水分,随意剁一剁,不用太碎,弄好倒进那个盆里拌匀。”她用嘴指了指装馅料儿的盆。 面已发好,揉一揉,分成小剂子,包上阿准拌好的喷喷香的馅料。 从抽屉里取出刚刚好蒸熟的山药,给“包子”腾地儿,大火上锅蒸25分钟左右出锅(没钟,全靠经验,戳一戳,包子下陷后迅速回弹即可)! 趁蒸包子的功夫,她又凉拌了一个心里美萝卜、煮了半锅萝卜皮荷包蛋汤。 油渣萝卜豆腐包,宣软宣软的,包子皮吸足了香浓的猪油,每一口都让人满足;凉拌萝卜丝脆生生、甜津津的,只加一点点白糖调味,清脆爽口;一口包子,一口萝卜丝汤,过瘾! 还有蒸山药,粉粉糯糯,沈小茶空口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狗和羊在桌子底下“捡漏”,馋坏围观“群众”。 太阳能露营灯用久了熄了,阿准点上松明子,浓浓的松香味儿中,两人分别捧着一杯金银花茶慢慢喝着,月光笼罩着小院儿,院外的树在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影,树叶被风吹动,影子也摇曳起来。 “接下来几天,有好几件比盖房子更急的事儿要做。”沈小茶喝了一口金银花茶,慢悠悠地起身走动消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求收藏、求评论,握爪爪,喵喵喵(‐^▽^‐) 第四十二章 “还有啥事比盖房子重要?”阿准看了看堆成小山的泥巴,有些不解。 “盖房子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得慢慢来,草还没干不是?山里有些果子熟了,得抓紧摘,过了季就没喽,我总怕淘宝哪天又罢工,多做点果酱、干菜,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不发愁。”她意犹未尽地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忙活。 调出淘宝,买了两个可以密封的玻璃瓶,补充了一些常用调味料。 将晚上吃剩的青萝卜跟心里美,分别削皮、切薄片,心里美又脆又甜,用糖跟盐腌着,明早就是一道佐粥小菜,酸酸甜甜开胃得很。 白萝卜切片后用盐杀水,放入糖、生抽、醋等拌匀,装入用开水烫过已晾干的玻璃瓶,可以存放很久。 她看了看青萝卜,打算明早再料理,这种萝卜比白萝卜瓷实,做腌萝卜干口感更好。 “睡吧,困。”收拾完一切、泡完脚,两个人哈欠连天地各自回房睡觉。 晨起,又是响晴的天儿,沈小茶踢踏着鞋接水去篱笆旁刷牙,一道绿色的嫩芽吸引了她的目光,铁篱笆一下竟长这么高了,但怎么感觉叶子蔫蔫儿的,不太精神? 她迅速刷完牙,忧心忡忡地去查看院子里的植物们,葡萄藤、南瓜藤、苦瓜秧等都有些无精打采,倒是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劲头十足地向上攀爬,绿色的叶子迎风招展。 是她大意了,这几天都在山里忙活,山里的植被密集,阴凉多,草跟树郁郁葱葱的,看不出来缺水,反倒是这些瓜果蔬菜们长在光秃秃的院儿里,更容易缺水。 “可千万别闹旱灾啊。”沈小茶叹口气,地里的庄稼们马上就到了花期,碰上干旱,万一颗粒无收...... “喝吧,喝吧。”她嘴里念念有词,给瓜果蔬菜们浇透水,看着植物根部湿润的泥巴,还有那似乎瞬间生机勃勃的藤蔓,心里的担忧才减弱几分。 “咋了?”早饭时阿准见沈小茶吃得没滋没味,有些担忧,他刚在翻晒割回来的草,所以没怎么在意她做了什么。 “你还记得刘三儿夫妇说外面在闹旱灾吗?我怕这里也快了。”她扒拉完最后一口粥,夹起一片腌心里美,萝卜爽脆、酸甜,她却没啥胃口。 “左右山泉离地不远,拉根管子浇地也不费事。”就是好几亩地,浇起来费点功夫罢了。 沈小茶一听,眼睛亮了!有神器呀,灌溉喷头一安装,什么时候想浇水打开阀门就成,完全不必手动浇,均匀又高效! 说干就干,她大概估算了下灌溉距离,买了好几个灌溉喷头、水管、角阀分流器等,干劲十足地招呼阿准上山去。 地里走一圈儿,她心情又好了几分,这片田虽处于向阳坡,但周围植被丰富,山体蓄水能力好,所以庄稼们丝毫没显出“缺水”症状,一个个正长得热热闹闹儿的。 之前埋的水管本来离梯田直线距离也不远,两个人合力挖沟、埋管,终于在太阳爬到中天前,将水引到了田里,调试好灌溉喷头角度后,他们满怀期待地打开开关。 银灰色的水线透过白色防鸟网,均匀洒落在这五六亩庄稼地里,晶莹滴透的水珠在光滑、碧绿的苞谷叶上滚落。 “了却一桩大事!”她神清气爽地关上阀门,中午蒸发太快,不适合浇水,明早再来浇水吧。 “你歇歇,等我会儿。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旁若无人地哼着儿歌去地里拔菜。 九层塔一片葳蕤,香气扑鼻,而且还没开始开花,还能吃几天,她专挑嫩的尖尖掐,指尖染上了好闻的香气。 红薯藤紧紧地扎根泥土,碧绿的叶子铺满每条沟壑,她双手翻飞,光拣那肥硕、水灵的红薯叶摘。 一朵花!一片碧绿的叶海里,一朵粉白状似喇叭的花儿闯入她的眼帘,她小心翼翼踩着叶间空隙走过去仔细辨认,忍不住喜出望外“阿准!快看!” 阿准三步并着两步走过去,那粉白的花儿在万绿丛中格外醒目,它骄傲而倔强地沐浴着阳光,旁如无人地怒放着。 “哈哈,是不是意味着距离挖红薯不远啦?”阿准也有些兴奋,红薯在这个朝代还未从海外引入,所以阿准对它并不熟悉。 沈小茶继续埋头掐红薯叶,“那还早着呢,估计得到秋末冬初去了。”一想到秋天外焦里软的香甜烤红薯、冬天嚼劲十足的红薯干,所有的等待都值了。 绕着田里走一圈,虽然再没发现一朵辣椒花、番茄花之类的惊喜,但她依然满心喜悦,小白菜、萝卜缨、九层塔、小葱、红薯叶...... 她顺手拔了两根白萝卜,回头看看这片曾经的荒地,丰收的喜悦浮上心头,耕种的艰辛在日复一日的收获里,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耕耘就有收获”的满足与踏实感。 “走吧,早点吃完饭早点上山,果子们还等着咱呢。”对于农民沈小茶而言,庄稼长得好、没有天灾人祸,就是值得欢喜的好日子。 中饭,两人吃得比较简单——油渣清炒红薯叶、肉干焖白萝卜、九层塔鸡蛋汤。 喝汤时,她又忍不住看了看无忧无虑的半大鸡崽跟鹅苗:你们什么时候才开始下蛋啊?一天5只蛋的KPI能完成么? “最近有点馋肉。”沈小茶喝一口鸡蛋汤,满含期待地看着阿准。 “哈哈,等着吧。”阿准憨厚一笑,吃完饭上山时,他信心满满地拿上了最近没怎么动过的弓箭。 沈小茶则背着竹篓紧跟在他身后,这注定是个“收获颇丰”的下午。 作者有话说: 茶茶:我有一个梦想。 阿准:粮满仓、酱满罐、柴满房? 小刺猬:兔生崽、鸡下蛋、羊产奶? 茶茶:希望田里的、家里的生物们,都能愉快而超额完成KPI,哦耶~~ 第四十三章 赶山当然少不了“小跟班儿”——小黑小白。 两个又高又壮的家伙,不长记性地将两位主人抛之脑后,在草丛中撒欢儿、打滚儿、刨土,只弄得浑身都是碎叶、杂草、蜘蛛网。 “小黑小白,回来!”沈小茶大喊一声,两只狗子歪着头“狡黠”地回望她一眼,一溜烟儿钻进草丛中,摇头晃尾地跟藤条、野草较劲,兴奋不已。 两个人无奈地相视一笑,继续赶路,午后的日头有些燥人,没走多久,她额头就开始沁出薄汗,碎发被打湿服帖地黏在光洁的额头上,阿准看看她,“要不歇会儿?” 他选了一处杂木林的背阴面,摘下几片宽大的叶子垫在草地上,这才招呼她坐下。 “啊呀!”慢几步走到林子边缘的沈小茶被眼前的一大片空心泡惊艳了!红艳艳、卵圆形的空心泡点缀在碧绿的叶丛中,每一颗都饱/满、鲜亮。 她摘下一颗,凑近一闻,浓浓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这片空心泡的成熟度刚好——每一颗都坚/挺、新鲜、红亮,她咽了口口水,这片空心泡自然繁衍,已蔓延了近乎半面山坡,林下腐殖土丰富,果实个头极大,目测至少能摘10斤。 “你就在这儿摘果子,别乱跑,我往前走走,去碰碰运气。”阿准叮嘱沈小茶,又将小黑小白唤过来,命令不安分的它们守着她,这才放心地往深山去。 两只狗子在附近的草地上打滚儿,沈小茶双手灵活地在带刺的叶丛里翻飞,采摘着红红的果子,时不时直起身子看看狗子、捶捶酸疼的腰背,忙活了小半天,终于摘完了,竹篓里挤挤攘攘地躺着红艳艳的果子。 “小黑,小白。”举目四望,哪里还有两只狗子的影子,下一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狗子,直接把沈小茶撞了个趔趄,她笑骂一声,安置好竹篓,在附近瞎晃悠。 阿准不知何时已下过一趟山,这会儿提着空篮子匆匆而过,见沈小茶在原地晃悠,没来得及打招呼就急吼吼地往山上去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小茶对此浑然不觉—— 风吹过草地、高大的野生橡树,带来一阵燥热,羊奶果已过季了,八月瓜、九月红、五味子还没成熟,因为小时候在空心泡丛里发现过蛇,所以即使有现成的果子她也有些膈应不敢吃,知了的聒噪让她愈发口干舌燥。 她有些无聊地抬起手在眼前搭了一个“凉棚”极目远眺,不远处紫红色的马桑果(马鞍子)压的树枝都弯了,但这东西有毒,小时候村里有贪嘴的孩子吃多了这东西直接早夭了。 左前方,有一颗野杏树,青色的果子让人口齿生津,但那酸涩的口感她实在不敢尝试。 “咕噜噜”,右前方的小白,邀功似地冲到她脚边放下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她笑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珍罕的胭脂梅。 “树在哪儿呢?”她拍拍小白的脑袋,它却“自豪”地狂摇尾巴,丝毫没领会她的意图。 沈小茶摇摇头,径直望右前方走去,抬头找了许久,直到脖子酸了,才在一片碧绿丛中,发现那棵挂满暗红色梅子的老树。 梅子树坚硬、锐利的刺,让沈小茶望而却步,小时候贪嘴的她被梅子树的刺扎过,肿了好几天呢,但这满树的果子又实在喜人。 调出淘宝,买了一个摘水果神器,瞅瞅被压弯的枝桠,她又买了两个大号竹编篮子。 先从低处的采摘起,她挑了好几个稍微软一些的梅子,在身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下一刻甜酸的汁液在口中迸发! 这胭脂梅虽果核不小,但汁水浓、果肉肥厚,甜多于酸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丝毫没有青杏的涩味,不过想起那句“桃慌李饱杏伤人,梅子树下抬死人”,她终于“住嘴”,意犹未尽地开始采摘。 低处的梅子,不必用神器稍一伸手就能够着,一会儿功夫就采了一大堆,啧啧啧,徒手摘果子真是一件让人欲罢不能的“游戏”啊! 不知过了多久,梅子越堆越多,树上的果子却依然密密麻麻——感觉果实快要有叶子多了。 她停下来喘口气,揉揉酸疼的脖子,快乐是真的快乐,就是有些费脖子。 “小茶~小茶~”一阵急促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小黑小白“嗖”地一声窜出去,“汪汪汪~~”兴奋不已。 “这里。”她循声应了一声,须臾,阿准双手空空地来到她跟前,“我还以为你走丢了。”他看了看沈小茶,见头上落满叶子的她安然无恙,这才擦擦额头的汗,暗暗舒了一口气。 “快来帮忙,这棵梅子树太大了,果子结的又密,怕是要摘到天黑了。” 沈小茶兴奋地冲阿准招招手,将采摘神器塞到他手里,并教给他怎么用。 不愧是打猎的,阿准的视力跟准头比沈小茶好太多,一摘一个准,利落又精准,一会儿功夫,树上的果子已去了一大半。 “明年咱们可以早点来摘一些还未成熟的梅子,做成梅子酒。”她看着堆成小山、个头匀称的果子,嘴里回味着自酿梅子酒的醇厚,早将以后再让阿准喝酒就跟他姓的“誓言”抛之脑后。 树上渐渐只剩下稀稀疏疏几个红色果子了,“罢了,给鸟雀儿们留点口粮吧。”沈小茶招呼阿准歇一歇,自己则蹲下来捡梅子,挑了满满两大篮子,剩下的全部通过淘宝【时空交易】卖掉。 没想到野生胭脂梅价格居然还不错,每斤15块钱左右,他们摘了300多斤,扣除手续费,赚了1000多块,看着离10000越来越近的余额,沈小茶心满意足地叹口气,连酸疼的脖子都不那么难受了。 她试着挎起篮子,却徒劳放弃——梅子实在太压秤了,沉沉的直往下坠,阿准轻松地从她手里接过篮子,一手一个,“走吧。” 沈小茶抬起手看看自己依然纤细的胳膊有些丧气,穿越过来后伙食越来越好,怎地还不见长肉? 她三步并着两步追上阿准,真诚地说“幸好你没打到野猪什么的,不然咱们至少得搬两趟了,天黑了,山里路实在不好走。” 阿准回头冲她笑笑,没说什么——自己都回去两趟了。 走到林子外面,她自觉地提起那挂在树上的空心泡篮子。 两人两狗,慢而稳地在崎岖的山路上移动,长得颇为张扬的树啊、草啊,一点点往后退,虫鸣阵阵,山风悠悠,他们能听得见彼此的喘息,偶尔哪个不小心滑了一下,两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手里的篮子、背篓摔倒了,大半天的忙碌岂不泡汤了? 好在,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梯田附近,淡淡的月亮爬山上头,如水的月光让没有炊烟的荒村显得更为空寂,唯有那掩映于树丛中依稀可辨的集装箱,宣示着人类生存的痕迹。 看了看篮子里的空心泡,沈小茶忽然想起了生长周期较短的空心菜。 “你先回去,我摘点菜马上就回。”她放下篮子,头也不回地冲进园子,直奔菜地而去,空心菜默默地发芽、长大,眨眼间已郁郁葱葱,这阵势完全吃不过来啊,再说,这种菜掐了后还会再发。 从小到大,空心菜作为夏天的“餐桌常驻嘉宾”,经常让她吃到厌倦,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摘菜时的喜悦,再说这东西用大蒜、辣椒一腌,可谓下饭神器。 等她摘完菜回来,却发现阿准正蹲在地头等她,沈小茶心里一暖,“走吧!回家做饭吃喽~” 走进院子,她就傻眼了,什么叫大型打脸现场?这就是啊!她本来以为阿准一无所获,却在看到地上的那些东西时惊喜地傻眼了。 作者有话说: 茶茶:原来是满载而归啊!哦豁,脸好疼。 阿准:...... 茶茶:这样滴打脸可以多来几次。 第四十四章 (捉虫) “你咋不早说?咳,我还以为你空手而归哩。”她嗔怪而心虚看阿准一眼,放下竹篓跟空心菜俯身查看他的收获。 一头百来十斤重,额头插了好几只箭的野猪躺在阴凉处,锋利的獠牙恐怖地翻出唇外,这头猪虽个头不大,但却膘肥体壮,一身肥肉估计能炼好多油。 几只苍蝇“嗡嗡嗡”地围着野猪转悠,她嫌恶地挥挥手,夏天真的来了,肥肉炼成油还能存放一段时间,猪头、猪腿、内脏、排骨这些不适合炼油的部位该如何是好呢? 一时半会又吃不完,坏了臭了扔掉又可惜,要是......她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念头。 不远处放了两只篮子,打开表面盖了几支野樱桃树枝的那只篮子,熟透的野樱桃映入眼帘,还有一只篮子表面覆了一层藤条的阔叶,揭开是半篮红艳艳的覆盆子加半篮紫红色的桑葚。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卖是不舍得卖的,毕竟不多,而且过了这季可就吃不着了,做成果酱吧,耐搁。 她捶捶酸疼的腰背,找出两个大瓷盆,分别加了几勺盐,空心泡、胭脂梅、覆盆子、野樱桃放在一个盆儿里,另外个盆则用来装桑葚,盆儿里加入沁凉的山泉水,忙完她才开始准备晚饭。 阿准早已烧好一大铁锅水,正热火朝天地拔猪毛,“猪毛别丢了,我有用。”这只猪毛色统一,而且质感硬/挺,做成猪鬃鞋刷再合适不过。 “咕唧”,肚子发出腹鸣,她回头叮嘱阿准“等会先把猪肝、猪腰子帮我收拾出来,咱晚上吃。”趁阿准拾掇野猪的功夫,她开始准备简单又快手的晚饭。 前几天腌的萝卜缨已变成黄色,掏出一大把切成小段,闻着酸酸的很是诱人,等会跟猪肝一起炒;将水灵灵、嫩生生的空心菜洗干净后,她又煎了三个鸡蛋——阿准两个,她一个,她总觉得煎鸡蛋有些油腻。 “猪肝、猪腰子给你放这儿了。”阿准将洗好的内脏搁在干净盆儿里,继续处理剩下的猪肉。 一会儿功夫,小荒村就弥漫着一股酸菜独有的诱人香气,阿准喉头滚动,一闻就开胃又下饭,他忍不住抬头看看那道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吃饭喽!”饭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酸菜炒猪肝、辣炒猪腰子、空心菜煎蛋煮面,浸泡洗净透心凉的水果也被端上桌——暗红如玛瑙的胭脂梅,红艳艳的空心泡、野樱桃、覆盆子,紫红色的桑葚,看起来心旷神怡。 “呼噜,呼噜。”阿准埋头猛吃,不知是太过饥饿还是饭菜太美味,反倒是桌子底下捡漏的小黑小白为主人们偶尔掉落的一片猪肝或一片猪腰子,你掐我我掐你,好不热闹。 吃饱后,沈小茶进屋取出山莓酱,泡了两大杯,她刚尝一口就皱眉“噗”地一口吐了出来,这果酱明显坏掉了,当初她熬果酱时很是小心,玻璃瓶都消毒没有沾过油星,而且为了延长保质期她还特地加了许多糖,怎地还是这么快就坏了? 她不甘心地搬出剩下的几罐山莓酱,每尝一瓶她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没有一瓶幸免,统统都坏掉了! “怕是天儿太热了。”阿准拿起一罐酱凑近鼻尖闻了闻,也有些心疼,这些酱从采果子到熬制,想必花了小茶许多心思跟精力吧。 她扭头看着今天菜摘的果子、又瞅瞅被阿准分门别类处理好的猪肉,有些发愁,要是有冰箱就好了,可是买了冰箱,就要买发电机,这一算又是好大一笔钱,还要盖房子...... 虽然现在余额里有将近一万块钱,但这几个大件儿一买,不说归零,至少也得去一大半,想想都肉疼,不过,不添置吧,这些好不容易到手的果酱、肉都白白坏掉,冬天又不得不花钱买食物,更不划算,买还是不买都让人头疼。 阿准看她一筹莫展的模样,默默把碗筷收拾好、小动物们喂好,又贴心地少好洗脚水,唤她泡脚。 虽已入夏,但山里的晚风很是宜人,吹散一天的疲倦,也吹淡了她心里的纠结。 盖房子上大梁只靠阿准一人肯定不现实,有了电就能买个家用起重机,还可以买个夯土机,盖房子的效率提高了,早点结束这项浩大而必要的工程,剩下的时间他们就能全身心种庄稼、采山货了。 “我有个大事儿,要跟你商量下,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沈小茶掩嘴打了个哈欠。 阿准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笑着开口“要不,就现在说?咱怕晚上做梦都在想你要说的大事儿,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 沈小茶听后莞尔,但她一个物理从没及格过的文科生该怎么给他解释电这个东西呢?跟他说这是一种能量,那能量又是什么? 真是头大。 “阿准,这个东西呢,很神秘,我们那里的人叫它‘电’,可以从风、水、太阳里获得这种东西,有了它,我们磨面不用驴、挖土不用出力,有了它,咱们还可以买一个存放东西的大箱子,这个大箱子......” 沈小茶喝了一口水,口干舌燥不说,嗓子火辣辣的疼,但好在她觉得自己讲解的通俗易懂,估计小白小黑都能听得懂。 阿准一脸愣怔地看着她,见她似乎说完了这才回过神来“你要买啥东西买就成了,听得我头直发昏。”他说完,还使劲儿摇了摇头。 一股挫败感直冲脑门,敢情自己讲了这大半天都在对牛弹琴。 不过“你要买啥东西买就成了”这句话还是成功取悦了挫败的沈小茶,她忍不住想伸手揉揉阿准的脸,半途却硬生生变成了拍拍他的肩膀。 阿准耳朵“唰”地红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着。” 这天晚上,沈小茶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买了梦寐以求的空气炸锅,成功解锁薯条、焗红薯、炸鸡翅、烤肉...... 四十五章 “小茶,快看!”梦里刚将烤肉喂进嘴巴,还没来得及吃的沈小茶就被阿准焦急而急迫地叫醒。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扯过衣服胡乱套到身上,拉开们冲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阿准拉着她的衣袖将她扯到正疯狂“攀架”的南瓜藤跟前,抬头指着正被南瓜藤铺满的架子“你看,开花啦,嘿嘿!” 碧绿的南瓜藤,不知何时已“乖巧”地顺着架子向上攀爬,宽大的叶子互相推搡着、拥挤着,数不清的淡黄色南瓜花点缀在翠色的叶海中,仔细看会发现有些花的花柄处长着一个鼓/鼓的瓜胎,那就是雌花了。 一阵风过,几只在花蕊里“埋头苦吃”的蜜蜂嗡嗡嗡飞走了,沈小茶呆呆地看了许久,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再回头,没好气地斜了阿准一眼,真是兴师动众,全然忘记了她自己发现第一朵红薯花时的兴奋与雀跃,与此刻的阿准毫无区别。 阿准无辜地挠挠脑袋,她明明看得很认真啊,那表情也是很欢喜的模样,但为何总觉得她眼神有些幽怨?沈小茶兀自走开,她当然不会说因为他的大呼小叫害她没吃上那块酥脆的烤肉了。 蹲在篱笆边刷牙时,她发现几只篮子上都盖着叶子,有水从篮子底部往外渗透,皱眉掀开其中一个篮子上的叶子,新鲜的桑葚上沾染着沁凉的山泉水,颗颗水灵、新鲜,剩下几篮水果也被阿准贴心地洗好放着沥水。 “咩咩咩~~”羊叫声中,一阵浓郁的肉粥香在小院儿弥漫开来,小黑小白上蹿下跳,围着站在灶台前的阿准转悠,想讨点“好处”。 沈小茶突然有些羞赧。两人匆匆吃过早饭,她又买了许多大号密封罐、几斤老/冰/糖、一个超大的奶锅。 “先熬桑葚,再熬覆盆子、空心泡,这三种果子坏得快,野樱桃跟胭脂梅最后熬,得去核,费时间......”交代完阿准,沈小茶直觉得口干舌燥,用手“呼呼”扇着风,鬓边的碎发调皮地在眼睛上扫来扫去,她鼓着两腮调皮地吹了下头发。 阿准忍俊不禁地看着偶尔露出孩子气的她,笑着从篮子挑了两只硕大的桑葚递过去,沈小茶无意识地弯腰张/开/嘴/叼走,柔/软的唇触碰了下他的指尖,直激得他指尖轻/颤。 反应过来的沈小茶忙扭过头逃开,假装镇定“你忙你的,我也要开始干大事啦!”但她的心却砰砰跳个不停,母胎单身多年的她从未跟一个成/年男子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她拍拍自己滚烫的脸,一定是鬼迷心窍走神了,身后的阿准耳尖也迅速红了,两个人各自忙碌,都有些避着对方的意思。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物理没及格过的文科生,即便她在淘宝上花了很久时间研究太阳能发电,但看着那些逆变器、控制器、电瓶、太阳能发电板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只觉得头昏脑胀。 她赌气地戳着那个从来没点开过的“客服”图标,有些抓狂。 罢了罢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何苦为难自己呢? 回头瞅瞅堆成山的泥土、草垛,又撇了一眼正忙得满头大汗的阿准,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多花钱少受罪——有电万事简单。 退出产品详情页,重新输入关键词,最终选择了一套“风光互补全套发电系统”,3000多块钱就这么不翼而飞,她内心哀嚎不已,这要摘多少山货才能挣回来啊,呜呼哀哉。 “阿准,这锅熬完来帮下忙。”虽然刚才那个小插曲让她十分不情愿面对他,但那发电系统着实太沉了,阿准正缓缓搅动着锅里已呈紫红色的果酱,听她叫自己脸又不自觉地红了,沉沉地应了一声。 这个发电系统已被商家组装的七/七/八/八,两人没费多少功夫就完成了组装,当白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随风悠然转动,他们相视一笑,沈小茶有种宛如置身科幻剧的不真切感—— 连绵不见尽头的群山与森林、无忧无虑追逐嬉闹的浮云、屋后不成规模的庄稼、工业气息浓郁的集装箱、充满科技气息的发电系统,它们荒谬又融洽地在这座小荒村和谐共存。 就如同他们的山居时光,有农业时代的不疾不徐,亦有工业时代的舒适便捷。 阿准熬完桑葚、空心泡、覆盆子后,沈小茶接手开始准备午饭—— 大棒骨焯水翻炒后,加入酸菜“咕嘟咕嘟”开小火慢炖,酸香浓郁;南瓜雄/花摘掉花蕊,洗净、沥干,裹上鸡蛋面糊在油锅里“跑一圈”,金黄、酥脆的南瓜花天妇罗出炉;点肥的肉碎炒出油,跟抽皮去筋的嫩南瓜藤混炒,再加点辣椒,下饭神器肉末南瓜藤出锅。 看着满桌子的菜,阿准满足地叹口气“小茶,谁娶了你一定极有福气。” 下一刻,沈小茶的话直接让他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本文明天即将入V,入v当天掉落万字,感谢一路陪伴与支持,笔芯,喵喵喵~~ 下本开《全家穿进古代逃荒》,感兴趣请收藏,握爪爪~~ 第四十六章 她盛了一碗酸香可口的棒骨汤给他, 调皮地开玩笑“那你呢,可曾想过娶我?” 下一秒,沈小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真是嘴比脑子快!她故作无事地埋头吧啦了一口饭,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大概是因为要通电了太兴奋了, 就飘了?对!就是这样, 人逢喜事爱发疯,她逃避地自我安慰。 对面的阿准闻言先是愣怔了一下,沉默了数息,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然后在喝汤声的掩饰中小声而肯定地“嗯”了一声。 沈小茶立马就想原地消失,她悄悄瞪了低着头的他一眼,内心吐槽三连击:你就不能装作没听见?你就不能用玩笑的语气回答?这么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语气,让我怎么办?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那声“嗯”,犹如一颗石子在她内心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心口酸酸胀/胀,她三口两口吃完饭,丢下碗筷落荒而逃 “我去拾掇樱桃核。” 此刻, 她有种喝了酒的微醺感——飘渺而混沌, 穿越前的二十多年里,除了爸爸,她很少与男子朝夕相伴如此之久, 阿准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虽然相处不过数月, 但他们共同生活的时间早已超过了城市里因为996只能下班跟周末厮守的情/侣——烟火气息愈来愈浓郁的小院、屋后庄稼葱郁的梯田里、松涛如吁的密林.....每一处都散落着他们相依为命的美好记忆。 她与他,如亲人亦如战/友, 互相扶持, 在温暖而琐碎的时光里, 互相吸引。 没有暧昧、没有试探、时日并不久,但却彼此悄然心动如斯,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交给时间吧,她要在漫长的时间里确认自己不是因为孤独的缘故才动心,那样,于她自己于阿准都不公平。 时光如常,但有些东西注定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 午后蝉鸣阵阵,夏日炽热让人跟小动物们都有些无精打采,小黑小白肚皮贴地,伸着长长的舌头“嘶哈嘶哈”直喘气;树荫下原本东刨刨西啄啄的鸡跟鹅,也呆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啄食地上的青菜跟玉米饲料。 沈小茶强撑着困意,用筷子给樱桃、胭脂梅去核,胭脂梅熟过了,不然可以直接做成梅子酒,便不必如此费力地一个个去核了,快日落西山时,她终于熬好了剩下的酱。 荫凉处,胭脂色的梅酱,深红的樱桃酱,鲜红的空心泡酱、覆盆子酱,紫红的桑葚酱,被装在大小统一的透明玻璃瓶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夕阳的光斑从叶隙间洒落下来,在晶莹剔透的瓶子上摇曳,折射出迷人的光泽。 再过些时日,果酱队伍里还会加入“杏子酱、桃子酱、山楂酱......” 当皑皑白雪覆盖这片世外森林时,可以尝试用土灶烤制焦脆的面包,面包上涂抹香甜的蜂蜜或口味各异的果酱当早餐,每天不重样的调料必将为单调的冬天增添一丝况味,让他们在万物凋敝的冬日,也不丧失对春天的期待与向往。 擦擦额头的汗,她摇摇头驱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看了看那一堆瓶瓶罐罐,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做了一个“奢侈”的决定——买一个冰箱,不必苛求牌子货,容量足够大、节能省电即可,看了好久终于选中了一个,转头看看阿准,她张张口却终于什么也没喊出来,罢了,怪尴尬的。 正手起刀落跺着干草的阿准对此毫不知情。 “这是啥?”他忙完手头的活,见沈小茶正捣鼓着一个庞然大物,便拍掉手上的灰尘,自顾自地凑过去跟她一起研究,好似早已忘却之前的事,沈小茶暗笑自己矫情。 “这叫冰箱,打开上面的门,这里可以存放果酱、蔬菜,下面那个门里的空间可以把食物冻得硬邦邦,可以放容易坏掉的肉。”她尽量说得通俗易懂。 阿准了然地点点头,看起来十分兴奋,这东西真是神奇“那咱快把肉放进去试试看?我瞅着再不冻着,就要臭了。” “不急。”沈小茶将冰箱检查一遍后,认真擦拭过插/上电源才叮嘱道,“你搬肉,我搬果酱吧。”两人分工合作,转眼,冰箱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色彩明艳的果酱,斩成小块的猪腿、排骨,大块的猪五花,满满的安全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接下来的日子,即便阿准忙于盖房子,他们也能过上天天吃肉的“奢侈”小日子。 她从小就有定期存储食物的习惯,爸妈“仓里有粮,心里不慌”的影响简直深入骨髓。 “还剩猪头、内脏跟肥膘,可惜放不下了。”阿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从他眼里读出了深深的遗憾:要是这冰箱大到能装得下一整头猪就好了。 “不用担心,肥膘咱还是炼油,内脏、猪头这几天慢慢吃掉,实在吃不完可以放保鲜层......”不知不觉间两人又从容一如从前,好像那个小插曲从未曾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阿准着手夯墙,“天儿晴的好,早早把墙夯起来,就能早点晒干上大梁、上椽子、上瓦了,说不定秋天咱就能住上新房子喽。” 她远眺群山,这里海拔高,冬天势必来得格外早一些,也比别处冷一些,山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土墙才能抵御风雪噬骨的冷。 “那我就倾尽全力做好‘后勤部/长’,努力让你吃好、睡好。”沈小茶信誓旦旦,为了减轻阿准负担,她甚至不惜重金购买了夯土机、夯土模板。 她自己则奔走于田间地头,干农活、采山货,努力让生活水平不因盖房子这件事而直线下降,至于余额里的那个大窟窿,既然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补上,就顺其自然吧。 生活注定烧钱而忙碌。 而这,并不是最让人忧心的,他们浑然不知,一场天灾正不知不觉地悄悄席卷整座森林。 第四十七章 太阳一日比一日毒, 暑气越来越重,阿准每天忙到昏天暗地,汗水湿了又干, 饶是她费尽心思做解暑的食物给他吃,他也肉眼可见的瘦了, 倒是胳膊上的肌肉却越发结实。 这天早上, 阿准难得地没有早起夯墙,她轻手轻脚泡了一大杯金银花水放进冰箱,把小米粥煮好盛进白瓷盆里,熄了灶火, 又给院里的瓜果蔬菜们浇过水,这才挎上篮子跟锄头往田里去。 知了扯着嗓子滋哇乱叫,扰的人心生烦闷,虽然是清晨,但路上的草却有些无精打采, 叶子有些发蔫,她抹了一把快滴进眼里的汗,直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 田里的庄稼都长得极好, 没有太多“颓废”的迹象,她还是不放心地打开阀门,将这几亩地浇透, 看着银白色的水雾笼罩着绿油油的梯田, 这才松了一口气。 浇完水的梯田,瞬间清凉不少, 打开木门走进田里, 沁凉的水滴在身上, 驱逐着让人烦闷的热意,碧绿的庄稼叶子上正滚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一派生机勃勃。 地里的野草丝毫不示弱地疯长着,这才过去多久,就又窜得这么高了,如今只能靠双手手拔了,因为现在除了盖房子,在其他琐事上,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能花时间解决的就尽量不花钱。 在苞谷地里“巡视”时,沈小茶发现了一个好东西——灰灰菜!她掐下一棵菜查看叶子背面,真的有灰,是灰灰菜没跑了,小时候田间地头都是灰灰菜的身影,尤其是土豆田里,随便一扯就是大半篮子。 农村人采灰灰菜多数时候用来喂猪,极少有人采来吃,后来去了城市才发现,很多人视灰灰菜如珍宝,有人甚至专门买来焯水捏干后弄成菜团子分袋冷冻保存,想吃的时候解冻淋上调料就是一道“山珍”。 她双手并用“咔擦咔擦”地掰了大半篮子灰灰菜才作罢。 红薯叶十分茂密,完全没给杂草留“余地”,她拎起一条红薯藤看了看,本来该给红薯藤翻秧了,但老天爷迟迟不下雨,万一一直干下去,翻秧反而不利于红薯生长。 她长舒一口气,将灰灰菜篮子放到门口,又来到菜地里溜达了一圈,头茬小白菜已被拔的差不多了,她索性把剩下的全都拔掉,重新松松土,买了一包雪里蕻种子撒下去。 现在空心菜、萝卜、红薯藤都可以用来喂小动物们,所以干脆种点雪里蕻用来腌酸菜,这种酸菜不必放冰箱也能保存好几个月,怕是吃到来年春天都不成问题。 一阵风起,紫苏独有的香气扑面而来,畸角旮旯里的佐料们皆十分“争气”,九层塔有些老了,紫苏跟香菜倒是正吃,又拔了几根白萝卜后,她关上门准备下山,不知不觉忙了这么久,阿准怕是都饿了吧? 沈小茶正想着中午的饭菜,脚背突然蹦上去了一个东西,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等看清那东西后她又暗笑自己一惊一乍,不就是一只蚱蜢嘛。 定睛一看,草丛里有不少这种小东西,等明天上山拔草的时候带一个网子,多抓一些回去喂鸡跟鹅,还能省一顿饲料哩。 她想起一句话——哪有人天生勤俭持家,不过是贫穷使然。不过,这个认知并未让她觉得丧气,这一望无垠的山里不知还有多少宝贝等着他们探索呢,过去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她坚信在这里勤劳不一定能暴富,但至少肯定能饱腹。 山脚下袅袅升起的炊烟,让她的“自我鸡汤教育”告一段落,阿准竟然起床了?还在做早饭?她有些自责地加快了脚步。 阿准一根筋地拒绝她搭手,说自己一个人就行,看他每天浑身是泥却兴致勃勃地忙前忙后,她有些过意不去。 “你快放着,我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将篮子放好,洗了个手就开始准备早饭。 阿准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一天到晚也忙得跟陀螺似的,我原来每天的活计可比这个重多啦。” 沈小茶瞟他一眼,没有停下手里摘南瓜花的动作“夯土是重体力活儿,爬上爬下的,我看你一天到晚衣衫都没干过。”阿准见状,走过去榜她摘南瓜花,他其实有些饿了,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力气夯墙。 “花柄跟花蕊都要摘下来。”沈小茶见他执意帮忙,便温声提醒他。 她做饭向来手脚麻利,一会儿功夫早饭就做好了——黄灿灿的南瓜花煎饼、泡酸萝卜、小米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唠嗑。 “光线好的两间睡觉用,剩下的,一间搁置闲物,一间存放粮食,厨房咱就再另外单独垒一个小小的偏屋,免得一做饭屋里都是油烟味儿。”她看了看已夯到快有一米高的墙,忍不住开始憧憬。 “嗯,堂屋可以做一个火塘、挖一个地窖,这样冬天存放红薯、土豆或者果子都成,至于白菜跟萝卜,我看村里人之前是在外面用包谷杆子搭一个大棚。”阿准喝口粥,努力回忆了下村里其他人家屋子里的布置,他家就他一个光棍,打猎为生,从来没弄过这些,就连白菜都是用毛皮或野味儿跟别人换的。 “唔,对了,你做窗的时候记得做大一点,冬天的时候我要把床放在窗户边上,这样不用每天晒被子,也能睡上暖乎乎、有太阳香味儿的床。”她不知不觉流露出小女儿情态来。 阿准宠溺而不自知地点点头“等房子装好了,我还在院里给你做个秋千,我听茶.....我听村里人说,那些有钱大户小姐的小院儿里都有这玩意儿。” 沈小茶莞尔一笑,他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啦? “先谢谢你啦,来,这最后一块南瓜花饼给你,不成敬意。”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本来正埋头吃饼的小黑小白茫然抬起头看着二人,那小眼神儿里写满了问号“你们怎么了?” 吃完饭,阿准自去忙他的,小羊羔、兔子、狗子们第一次听见夯土机的声音都被吓得惊恐不安,这会儿早已习以为常。 机器声给一直沉寂的荒村,带来了一丝工业时代的热火朝天,但却并不喧嚣,相反,在绿色竹篱笆、泰然自若觅食的小动物们的衬托下,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热闹感”。 轰鸣的机器声骤然停了下来,正收拾碗筷的沈小茶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坏了?不应该呀,这机器也不便宜啊。 两个人围着夯土机敲敲打打,却依然毫无反应,“我啥也没动啊,就按照你跟我说的操作的,这......” 沈小茶无奈地扶额,下一刻那悠然转动的用于风力发电的叶片闯入视线,她恍然大悟地跑去查看发电系统,果真是没电了,虚惊一场。 “要不今天就歇息一天,刚好让发电机存点电,空调可不能断电断太久,电得先紧着它用。” 阿准点头“也好,地里活儿很多吧?” 沈小茶摇摇头,“就土豆跟红豆田里的草多些,其他几块田都还好,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草什么的,你等我会儿,一起上山。” 她将大棒骨汤先炖上,这才跟阿准一前一后往山上去“你拔草,我得把萝卜拾掇回去,再长,空心就不好吃了,还有空心菜跟红薯藤,都得掐一些回去做腌菜,再过几天都老了。” 阿准点点头,两人分头忙碌。眼瞅着忙了快两小时了,沈小茶把最后一篮萝卜扛上肩头“我回去了,你过会儿也回去吧,太热了。” 院子里堆了不少萝卜、空心菜跟红薯藤,她扔了一些给小动物们吃,转身就扛着鱼竿去溪边了——不做一顿紫苏煎鱼简直是对那一把嫩生生的紫苏的糟/蹋。 不知是今天运气好,还是她的钓鱼技术与日俱增,不到半小时,就钓了好几条又肥又长的溪石斑鱼,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儿,沈小茶欲罢不能地放下钓竿,她得回去了,那一堆菜可还等着收拾呢。 推开院门,大棒骨炖得刚刚好,将萝卜厚厚地削掉一层皮(削太薄萝卜有筋影响口感),滚刀切块后推入锅中,她又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 用龙头下流动的山泉水,将空心菜、红薯藤洗干净,放在搭更上摊晾着;萝卜冲去泥巴,一分为四,挂满竹篱笆,慢慢晒干。 忙完这些,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午饭,菜单早已了然于心——紫苏煎溪石斑鱼、香菜凉拌卤猪头肉、凉拌灰灰菜、萝卜排骨汤。 “吃饭啦——”饭菜摆上桌,沈小茶冲山上叫了一声,“来了——” 总觉得阿准的声音闷闷的,也许是这几天累到了?她无暇多想,去冰箱取出金银花茶倒进玻璃杯。 “你看看这个。”阿准摊开手,一个蚱蜢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蚱蜢啊,咋了?我认识啊。早上也遇见啦,我还想着逮来喂鸡跟鹅来着。”她看着阿准一脸沉重的表情,有些发懵。 阿准叹口气“蚱蜢是很常见,但那么多蚱蜢一起出现就是蝗灾啊!” 第四十八章 小时候她曾听老一辈人说过蝗灾——“蝗虫途经之地, 庄稼片甲不留”,还有更夸张的传闻,说蝗虫泛滥时甚至会吃人。 吃人是不可能吃人的, 但它们堪称“庄稼杀手”,早些年蝗虫泛滥时, 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人活活饿死,可不就跟“吃人”没区别? 不过,沈小茶倒不是特别担心,左右有淘宝神器在手, 什么灭蝗药买不到? 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她有非常严重的密集恐惧症,单独碰见少量蝗虫倒没什么,小时候又不是没有抓过蝗虫?但如果大片蝗虫结群而至,那种画面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山人自有妙计,咱别自己吓自己, 先吃饭。”而且一想到又凭空多出一笔“灭蝗”开销,她就有些心疼,现在多花一分钱都是在剜她的心头肉啊, 所以她对这个话题有些逃避。 阿准看她一眼, 欲言又止。 “来尝尝这个。”她夹了一条紫苏煎溪石斑鱼放他碗里,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阿准没有什么胃口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他强忍着不适皱眉吞下,居然主动又吃了一口。 “这紫色的东西是啥?味道怪.....怪好吃的。”阿准的胃口被紫苏刺激, 眨眼工夫一条溪石斑鱼就只剩下鱼刺了。 沈小茶笑而不语, 又夹了一块香菜凉拌卤猪头肉给他“尝尝看?”有了紫苏的前车之鉴, 他毫不犹豫地将香菜跟猪头肉一起塞进嘴巴“唔,也怪......怪好吃的。” 沈小茶见状哈哈大笑“现在,你完美地通过了‘饭搭子测试’!”冬天的时候她最爱在火锅里下香菜,香菜迅速放进滚汤里“游”一圈儿,那滋味真是绝了。 幸好阿准能接受她的最爱,不然冬天吃火锅一人一个锅,多没劲啊! “我见过这个,村里人用它喂猪。”阿准指了指那道蒜蓉凉拌灰灰菜,语气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嫌弃。 沈小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夹了一大筷子给他,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为难地吃了一根,然后她就后悔了——他吃完又夹走了小半盘子灰灰菜,哎,为啥要把美食送进“竞争对手”的嘴里? 美味的饭菜配上沁凉的金银花茶,身心俱爽,一顿饭吃完,两人暂时淡忘了蝗虫的事儿。 午后,他们又一起下田了,阿准继续扯草,沈小茶则忙着在地里掐灰灰菜,空气中只剩下“咔擦咔擦”的掐菜声和蝉鸣声,天高云淡,燥热的风刮过庄稼地,经过数月风吹日晒的白色防鸟网早已变得松弛,此刻正如白色的浪随风起伏。 “什么声音!?”阿准骤然直起身侧耳倾听,突然他大惊失色,指着土豆田惊慌大叫“是蝗虫,蝗虫来了!” 沉浸在掐灰灰菜中不可自拔的沈小茶被吓了一大跳,抬眼望去,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蝗虫呼啸而来,它们疯狂地撞击着白色防鸟网上,不堪重负的网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撕开。 “呕——”强烈的不适感瞬间来袭,沈小茶近乎窒息,这会儿只觉得脊背发麻、手心直冒冷汗。 等阿准发现异样时,她早已脸色苍白地跌坐在装灰灰菜的篮子里,“呕——”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让她虚弱而痛苦。 “小茶,小茶,你怎么了?”阿准心疼而焦急地抱扶起她。 她浑身发凉,低头不敢去看早已在头顶盘踞不去的蝗虫群,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回——回家,快!”说完,紧紧地抓住阿准的衣襟,近乎哀求地将头埋进他的胸/前“走。” 阿准见她腿脚瘫软,咬咬牙“冒犯了。”说完抱起她,用胸膛挡住她的视线,往山下狂奔而去,他能感觉怀里人的战栗与恐惧,“别怕,我在。” 一脚踢开院门,将人抱进屋放在床上,他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好了,别怕。”沈小茶慢慢镇定下来,双手却死死扣住床板,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的某个点,一动不动。 他何曾看过她这副模样?“别吓我,小茶,小茶。”他紧张地安抚她,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不是伤心而泣,而是被密密麻麻的蝗虫刺激后的生理性流泪。 他轻轻擦去那道眼泪,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地长出一口气“没事儿,别担心。”语气无力到他需俯身方能听清。 她撑着一口气,调出淘宝,买了足够覆盖那几亩地的加强版更密实的防蝗虫、防鸟网,“快去。”她往屋外看了看,示意他带上网去山上,蝗虫那样的攻势,她怕原来的防鸟网怕是撑不了多久。 阿准很是犹豫,他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去。”然后侧躺着蜷缩起来,整个人没有疲惫不已。 阿准一咬牙,背起网“我去去就回!”出门仔细检查一番,院里暂时还没有蝗虫的迹象,他松了口气大跨步朝山上去。 这波蝗虫来势汹涌,而且似乎对庄稼地“情有独钟”,过了这么久依然盘旋不去,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冲击,有不少蝗虫被卡在网格上,还有少数体型小的蝗虫从格子里钻进田里,正在叶子上大啃特啃,阿准顾不上那些漏网之鱼,忙着重新安装网子。 但他心里挂念着小茶,动作显得有些慌乱,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完成,而他早已浑身汗湿透。 仔细检查一遍后,拎起沈小茶留在地里的篮子,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沈小茶坐在院子的阴凉下,看着竹篱笆上晒着的萝卜干发呆,小黑小白无聊地躺在她脚边,一会儿扯扯她的裤脚,一会儿蹭/蹭她的腿,她置若罔闻,两只狗子委屈地“呜呜”直叫。 阿准回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他走到她跟前蹲下来“好些了吗?” 沈小茶点点头又摇摇头,沙哑开口“地里还好吧?” “嗯,只有几只跑进去了,别操心。估计要不了多久蝗虫就要下山了,你要不就直接呆在屋里莫要再出来了,地里的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做饭的事我来。”虽然他知道蝗灾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结束的,天天让她待在屋里,久了没病也能憋出病来,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哪儿就有那么娇气?看见势头不对,我再躲着也不迟,日子总得继续不是?”她笑着安慰他,其实她心里清楚,还真的就有那么“娇气”,密集恐惧症是一种心理问题,难以解决。 阿准叹口气“你就听我的吧,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你......” “好啦,我饿了,咱做晚饭吧?”沈小茶狡黠一笑,推他去做晚饭,自己则继续吹着夏风在院子里走动。 院子里的蔬菜跟葡萄都水灵灵地,不枉她跟阿准每天为它们浇水,爬山虎不知何时已挂满墙壁,为集装箱勾勒出绿色的经纬,小动物们一个个圆滚滚的,一看伙食就不差。 “咩~”她走到小羊身边,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希望庄稼都无恙,“这样你跟你的小伙伴都不必沦为果腹之物了”,橘色的晚霞下,被挂满萝卜干的竹篱笆围着的小院,还有远处一望无垠的群山,都美好如童话。 “希望这场蝗虫风波早点结束吧”她喃喃自语,晚上没什么胃口,她只吃了一小碗小米粥就早早躺下了。 睡前她混混沌沌地想起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下一刻却又如何绞尽脑汁都再也想不起来了,午后的那场刺激,让她头疼而疲惫,感觉脑子里装着浆糊似的,浑浑噩噩。 阿准前半夜几乎未眠,后来他走到窗边,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放心躺下。 凌晨,她被小黑小白兴奋的狗叫声吵醒,“汪汪汪”的狗吠声,如同一颗石子,打破了荒村夜的宁谧。 “吱呀~~”她刚准备打开门,阿准就大喝一声“别出来!” 还是太心存侥幸了。 空气中响起蝗虫振翅的声音,这时她才骤然想起睡前忘记了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家里也要装防蝗虫纱网布,还得买驱蝗虫药跟喷雾器,晾晒在外面的萝卜干、空心菜跟红薯藤都得搬进集装箱,免得喷药时被污染。 她后悔不迭地调出淘宝,买了销量最高、立即悬挂可用的驱蝗虫香精,“阿准,把这个挂在院里的葡萄架、瓜架子上!” 阿准照做,但根本无济于事,她咬咬牙,买了一个背负式高压喷雾器,“将那个药放两包在这里面,然后兑水,对着蝗虫喷。”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心疼尚晒在外面的东西了。 “把小动物们都集中弄到一个笼子里,这药怕对它们也不利。”沈小茶背对着窗户,冲外面大喊。 “好,你千万别出来!”阿准一边忙乎一边叮嘱她。 当沈小茶在蝗虫飞舞的声音中依稀辨出按压喷雾的声音,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松动了,但她依然不敢看窗外,光想想那个画面就让人作呕。 被拴在一处的小动物们“无知”地狂欢着,偶尔有蝗虫从天上误飞进笼子里,鸡、鹅、狗就同时扑过去抢食,争得你死我活,小黑小白龇牙咧嘴地冲抢食的鸡鹅狂吠,但好在守住了底线,没扑上去撕咬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在药物的攻势下,蝗虫群终于退散了,地上落了密密麻麻一层蝗虫尸体,篱笆脚下、瓜架上、集装箱屋顶——几乎无一幸免,院里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先别出来!”阿准累得气喘吁吁,他踩踏在用柴禾临时堆起的踏脚上,将集装箱屋顶的蝗虫尸体清扫干净,竹扫帚划过集装箱的声音,也在沈小茶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地刮着。 扫完屋顶,他才去处理防雨布上的蝗虫尸体,雨布下放着他昨晚收好的萝卜干、空心菜、红薯藤,沈小茶默默地听着他打扫的声音,睡意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升得老高时,他终于打扫完了所有的蝗虫尸体。 看了看沈小茶所在的集装箱的方向,他搬运了数次,将这些虫尸运到他们很少光顾的村子的另一边,然后捡了许多枯树枝跟干草,燃起一把火,将虫尸付之一炬。 回到院子,他仔细检查过,才唤她出来。 除了被蝗虫啃食过的南瓜叶、葡萄叶......以及农药味儿,院里再也找不出蝗虫来过的痕迹,甚至连篱笆脚下也没发现一只蝗虫。 也是,从半夜到大半上午,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打扫,自是不会留下痕迹的,沈小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当看见防雨布下的菜时,忍不住想夸夸阿准,回头却看见他正用手掩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先去歇会儿吧,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来了。” 阿准看了看周围,疲倦地点点头,他一晚上没睡几个钟头,这会儿恨不得原地躺倒呼呼大睡。 不久,炊烟在小院上空袅袅升起,她本来打算去溪边钓鱼做个煎鱼煮面条的,但想起昨天的画面,又心生惧意地放弃了。 进屋舀了一瓢面,往里面加了一个鸡蛋、少许盐,揉成光洁的面团后放着醒一醒,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块肥瘦相间但瘦肉略多的五花肉放着解冻。 阿准平稳的呼噜声响起,她撇一眼帐篷,笑了,肉馅儿就先不剁了吧,省得吵醒他,反正已经这么晚了,就干脆早饭、中饭二合一吧。 将萝卜干、空心菜、红薯藤拿出来,闻一闻,没有一点农药味儿,其实萝卜干再晒半天再腌半天会更有嚼劲、更香,但一想到随时可能再来的蝗虫她也懒得再纠结口感这种“精致”的问题。 将萝卜干倒进大盆里,放入适量白糖、盐、辣椒、大蒜、生抽,用手慢慢搓均,待每一条萝卜干都呈弯曲状态后,装进用开水烫过、擦干的玻璃瓶里,压瓷实,密封放入冰箱冷藏。 空心菜去掉叶子只留杆子,将杆子切成小段儿放入辣椒、大蒜、盐密封腌制,红薯藤也是差不多的操作,只不过不必切,只要把叶子摘干净只留那一截嫩绿的“藤”。 阿准醒来时,沈小茶刚好腌完所有的蔬菜,“醒来,感觉好一些没?”她抬头瞟他一眼,开始剁馅。 将解冻好的五花肉清洗干净后,去皮剁成肉碎,往里面加入生抽、盐、小葱等调味料,顺时针搅拌均匀后,她开始擀面。 阿准洗漱完自觉地接过了擀面的力气活儿,“太厚了,不对!要均匀用力,不然厚的厚薄的薄......” 在沈小茶的指导下,阿准终于娴熟地擀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她将面皮折叠一番,切成大小统一的精致面皮,一手拿皮一手加馅,随手一捏,一个“馄饨”就丢落在干净的竹菜筐里。 “你去烧水吧。” 面前皮薄馅满的馄饨,在撒着葱花、放了一点点醋的碗里躺着,“肉馅儿要用绞/肉机绞一下才好,这个馅儿太有‘颗粒感’了,更像饺子馅儿,如果有点就更完美了,撒一点进去,啧啧啧,鲜掉舌头。” 阿准含笑看着她,这才是他熟悉的小茶啊,讲究但却不挑剔,总能将普普通通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脸上有啥?”她疑惑地摸摸脸颊,一脸懵懂。 阿准摇摇头,埋头吃馄饨,日子要能都像现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希望蝗灾早些过去,她昨日的模样,如今想起仍让他心悸。 “对了,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想再一些昨天买的那种网,把院子围一圈儿。”虽然这样无法阻止蝗虫,而且成本很高,但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再也不愿意近距离看见那种生物群。 阿准想也没想地道“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儿,院子里还有这么多瓜果蔬菜,被糟蹋了怪让人心疼的。”最主要的是,他真的不希望她再一次被蝗虫群吓到失魂落魄。 沈小茶懂他未说出口的那些话,她揉了揉眼睛,内心酸涩而感动:谢谢你,不问原因、不刻意宣之于口,但那些体贴入微的呵护我都懂。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买了两个梯子,才勉强将整座院子用纱布网罩起来——幸亏大树都长在院外,否则就麻烦了。 发电机的叶片高/耸着,他们机智地在网上弄了一个洞,将叶片从洞里穿过去,然后有在撑起叶片的那根杆子周围重新覆了一层纱布网才作罢。 看着这个加了“保护罩”的院子,他们默默舒了一口气,虽然进/出门不太方便,但一想到可以隔离那些恶心的蝗虫,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上山看看,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他有些担心山上的庄稼。 沈小茶看了看篮子里的灰灰菜“去吧,回来的时候帮我扯点香菜、拔点萝卜,咱晚上吃个稀罕吃食。”她需要用一顿酣畅淋漓的美食,给这人心惶惶的日子“发发汗”。 目送阿准离开后,她打理好院里的一切,调出淘宝瞎翻,突然一个淘宝标题让她眼前一亮,“祸福相倚”,真是有道理。 这个“挣能量爆发”的商机,奇葩却疯狂,但她却兴奋不已! 第四十九章 沈小茶在家里为自己一举多得的致富想法激动到满院暴走, 如果不是密集恐惧症,真恨不得现在就上山跟阿准商量、商量啊。 阿准却正愁眉苦脸站在地头发呆,田埂上的茅草一夜之间被啃食的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乌压压的蝗虫转而扑向对面田梗上的茅草丛,一眼望去只见蝗虫不见草。 结实的防鸟网上, 一群群蝗虫不甘心地疯狂往网格里钻, 巨大的冲劲让防鸟网晃晃悠悠,真怕下一刻成团的蝗虫就要把网子压垮,一群群的蝗虫来了又去,他的心也松了又紧。 绿油油的庄稼无忧无虑, 迎风摇曳,包谷被溜进来的几只蝗虫啃食了一些叶子,但影响并不大,他在地里走了一圈,把能看见的蝗虫都逮住用草一一串起来, 又按她的吩咐拔了不少香菜跟萝卜,这才满腹心事地下山。 刚进院门,沈小茶就直奔过来, 满脸兴奋“阿准, 阿准,我有一个法子,将这蝗虫变害为宝, 帮咱赚钱!” 阿准狐疑地看她一眼, 往鸡圈走,将蝗虫丢给鸡跟鹅吃“啥法子?” “咱可以捕捉蝗虫, 在淘宝卖掉!我看了, 活蚱蜢(蝗虫)在淘宝能卖到20块钱一斤呢, 咱不用花什么成本,稳赚不赔!一天捕它个一两百斤,净赚1000,一个月就是30000,3个月就是10万......” 她越说越兴奋,十万!即使颗粒无收,也足够他们在淘宝买粮食生活两年以上(粗茶淡饭)。 阿准不置可否“谁要这么多蝗虫干啥,当饭吃不成?”不是说蝗虫不能吃,就是有正经东西吃谁吃这劳什子恶心玩意儿?他就见过调皮孩子抓蚱蜢放火上烧着吃,看着怪膈应的。 沈小茶哈哈大笑“是当菜吃!蝗虫营养丰富着呢,油锅里一炸,嘎嘣脆!这里的蝗虫纯天然无污染、个头肥大,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阿准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相信“你不是怕成团的蝗虫吗,怎么卖?” 沈小茶愣了一会儿,摆摆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抓蝗虫,我们以后能不能吃香喝辣都靠你啦。” 阿准将信将疑地挠挠头“蝗灾一般少则三个月多则两三年,如果真能卖出去,倒是个长期赚钱的好法子。” “这只是其中一个赚钱的路子。”她神秘兮兮地撇了鸡圈一眼“我在淘宝看到有人卖蝗虫饲料,就寻思着,等卖了蝗虫赚到钱后,咱就买一大批鸡、鸭、鹅,以蝗虫搞养殖,鸡鸭鹅吃蝗虫长大后,可以下蛋、可以卖掉,又是一大笔进项,左右鸡鸭鹅养几个月也就能卖了......” 她目光炯炯地打着小算盘,完全被自己天才的生财之道折服,只差脱口而出:快表扬我。 阿准听后,有那么一丝的兴奋,但仍有些难以置信。 “哎呀!反正怎么浪费口舌你都不信,不如,现在就试试看?我给你买网跟袋子,你先去捕一袋,咱试试看淘宝收不收?”她说完就调出淘宝买了一个可伸缩的大号专业捕虫网(形状参考标本网)、几个大麻袋。 将东西递给阿准的时候,她讪笑了下,全然不同于刚才滔滔不绝时的恣肆“那啥,你抓满一袋子了就......就放院外,别拿进来,我想想怎么操作交易。”她可不想忍着密集恐惧症复发的风险卖蝗虫,即便利润可观。 阿准犹疑不定地接过,叮嘱她不要瞎转悠,有些无奈地往山上去。 遮天蔽日的蝗虫在大型捕虫网面前,无异于“坐以待毙”,没费什么力气,天黑之前就捉了结结实实一麻袋,用藤条扎紧袋口后他忍着恶心将蝗虫扛在肩膀上,那窸窸窣窣爬动的声音,饶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他,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远远地将袋子放在院子外面,这才出声招呼她。满含期待等在家里的沈小茶被震惊了,这速度,暴富指日可待。 她调出淘宝系统,将【时空交易】的操作步骤详细地教给阿准。 “你试试看?”如此模拟操作好几遍她才放心。 “我跟你一起出去,调出系统后,你按照我刚教你的步骤操作就成。”这是随身系统,必须她在场才能操作,这是过去无数次操作中得出的经验。 阿准忍着好奇与一丝兴奋,沈小茶则忍着内心对密密麻麻蝗虫的恐惧,两人前后脚走出院子,距离袋子仅一步之遥时,沈小茶调出系统后立刻掉转头背对着袋子,她闭着眼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想一袋蝗虫密密麻麻爬行的画面,内心默念:那是一袋子钱,那是一袋子钱...... “好了!”在倍感煎熬中,阿准终于完成了交易,她转过身,点开交易记录,这一袋竟有50多斤,单价比她想象的还高,竟达到25块钱,算下来净赚400左右。 “阿准,你知道这一袋蝗虫够咱‘吃多久’吗?光买米就够咱俩吃三个月(2元/斤大米,买200斤,一天按2斤算,可以吃100天)!”沈小茶眉飞色舞,这钱来得也太快了些吧?总隐隐有些不踏实是怎么回事? “这值得喝......值得贺喜一番。”想起阿准上次喝醉的模样,她临时改口“咱晚上吃火锅!” 夏天吃火锅,那种“以毒攻毒”的快乐,最是酣畅淋漓,大难不死必有口福(突发密集恐惧症)是她穿越前的治愈之道。 蝗虫群不知是有所忌惮还是在别处找到了食物,晚上竟奇迹般地没有“卷土重来”,他们把灶台当成火锅,一边吃一边煮。 锅里翻滚着正宗的牛油火锅底料,灶台上摆着绿油油的灰灰菜跟香菜,还有下午拔的水灵灵的白萝卜,她又“豪横”地买了土豆、莲藕、贡菜、菠菜、丸子、鸭血等,肉倒没舍得买,用的是冰箱里解冻后的瘦肉,可惜没有火锅灵魂——茼蒿,不然就更完美了。 但她在购物车里加购了菠菜跟茼蒿种子,等秋天直接种在院子里,冬天吃火锅时,随吃随拔随洗随煮,岂不妙哉? 不知是赚钱让人快乐,还是花钱让人快乐,自从买了发电系统后就克制体内消费冲动的沈小茶,今晚格外开心,仿佛昨天那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人不是她一般。 “尝尝这个。”她夹了一块子香菜给阿准。 “好吃!”阿准吃的额头直冒热汗,虽然牛油火锅很辣,但那种从舌尖到内心剧烈的快乐,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干杯——为我们即将开启的挣钱大业,哈哈哈!”她举起沁凉的紫红色桑葚果酱饮料喝了一大口,清凉顺着喉咙传遍四肢百骸。 月亮静静地“俯视”着吃得酣畅淋漓的二人,温柔而包容地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银辉,小黑小白捡食桌下的食物被辣得汪汪直叫,幽怨地看了两个正吃到兴起的主人一眼,委屈巴巴地躺在墙角吐舌头。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捕蝗虫-卖蝗虫-盖房”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因为阿准不想因为挣钱耽误房子,他坚持必须要在秋天将房子盖好。 蝗虫貌似很“挑食”,逮着禾本科植物猛啃——嫩的蒿草、异针茅、白羊草等统统遭了毒手,阿准只好每天在盖房子、捕蝗虫之余,去山上摘一些萝卜缨、红薯藤喂小动物们,蝗虫也替代饲料成了鸡跟鹅的主要食物。 森林也因为干燥显得“日益颓废”,沈小茶叹口气,旱成这样,板栗、五味子等野果子怕是要减产喽,蝗虫啃光了方圆几里的禾本科植物,似乎开始转移阵地,但小荒村的蝗虫数量依然可观,他们的余额也肉眼可见地猛涨,已接近3万! 这对于穿越前的她而言,不过两个月工资,但对于穿越后的她而言,无异于“巨款”! 有了钱,沈小茶就不想再克制消费的冲动。 这天,吃完饭她招呼阿准“咱一起囤点东西吧,好久没买粮食跟日用品了。” 两个人你说一件我说一件,不知不觉米、面、盐、油、纸巾、牙膏......加满了购物车。 她一边下拉购物车一边查漏——购物车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翻得她指头发酸,这就是买买买的快乐吧~ 点击【现在收货】后,看着堆成一座山的日用品,两人内心都升起满满的感全感,满头大汗的她走到水龙头处接了把凉水浇在脸上,一个激灵让人骤然清醒。 小溪里的水离见底不远了,她撇眼叠在一起的搭更上晾晒的鱼虾,这虽然方便了他们捉鱼,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山泉里的水也□□枯竭了呢? “咱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储水桶跟水。” “这还用买?”阿准擦干脸上的水,觉得她想太多,他去看过,山泉源头的水位没降低多少。 沈小茶无暇解释,她内心有种莫名地不安跟烦躁,再调出淘宝,触目惊心的“404”让她一阵眩晕——因您最近账户交易出现异常,系统暂时关闭所有交易功能,恢复时间不定。 还好还好,刚才囤了那么多东西,可看着院子上空盘旋不去的几只蝗虫,她又惶恐不安。 万一,这蝗灾持续三个月甚至更久,而系统迟迟不恢复——如果防鸟鸟网破了庄稼被啃食一空,如果山泉干枯,如果......她的心沉沉下坠。 第五十章 阿准得知淘宝“撂挑子”, 反而淡定许多“家里的粮食省着点吃,应该也够了,至于地里的庄稼, 你不是买了驱蝗虫的药,万一网破了就喷药, 实在不放心我就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 沈小茶听得心不在焉, 他们的担心不在一个点上! 老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时候村里人听说城里有人将洗浇水放凉浇花、拖地,都嘲笑那些人“抠搜”, 沈小茶虽理解这种做法,要真让她这样节约法她自问未必做得到。 但现在系统崩了,万一山泉枯竭了而系统恢复遥遥无期,别说用洗脚水拖地,怕是洗菜、煮饭、洗澡、洗头、刷牙都成难题, 想想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算了,多想无益,也许哪天一场大雨就把它浇没了?”她轻声安慰自己跟阿准, 日子还得继续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 阿准不必再捕捉蝗虫,盖房子的事儿也暂时搁置了,因为他得时不时上山去看看地里的庄稼, 囤粮吃完后他们可就只能指望那些庄稼过活了, 万一被蝗虫糟蹋了...... 沈小茶也无心捣鼓美食,一切都按照最节省的过法来——省水、省粮食、油盐、省菜, 这种吃法持续了一个月, 两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吃不好睡不好, 肚里没货、脸上没光。 这天清晨,她强打起精神提着竹篮,在蝗灾后第一次硬着头皮跟阿准一起上山,阿准眼神闪烁几番,没有劝阻。 “我都觉得我的密集恐惧症快被治好了。”她看着院子上空的蝗虫群自嘲,为了节省驱蝗虫药,每次她都要等到蝗虫多到忍无可忍才吩咐喷洒一次,日子久了,可不就越来越适应了? 阿准担忧地撇她一眼,“山里不比院子,你还是当心点,别到处乱瞟。” 沈小茶了然,通往梯田的路早已不复往日生机——荒草被啃的光秃秃的,嫩一些的树叶也惨遭毒手被啃的七零八落,再加上干旱,有些不耐寒的植物虽没被蝗虫啃食,但已呈枯黄之态,有几只蝗虫正在枯败的草丛里,缓缓蠕动。 森林已不复往日葳蕤,呈现青黄交叠的颓势,好似秋天提前到来了一般。 那几亩庄稼地,在一切呈现颓败的森林中,宛如一片绿洲,欣欣向荣。 这亏得阿准每隔几天都要起个大早去开闸浇水,虽然听阿准说为了节省用水,现在每次的灌溉时间都越来越短,但庄稼们却极为争气,并未因此而停止生长。 “幸亏山泉水还未干,不然这庄稼怕是也要颗粒无收喽~”她看着这片茂密的庄稼地,由衷感叹。 个头猛蹿的包谷,已快触碰到防鸟网了,金黄色的花穗在顶端迎风绽放,碧绿的阔叶子在风中“簌簌”猎猎作响,再有一个月左右他们就能吃上甜甜的玉米了,穿梭在玉米地里,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液,那些关于玉米的美食重现脑海。 煮大米粥时,丢一些新鲜玉米粒进去,口感软嫩、清甜,不必佐粥小菜,也能呼噜呼噜吃上两大碗;炖排骨时妈妈总爱在里面加上剁成小段的玉米,玉米粒吸饱了排骨的肉香,比肉还受欢迎;做饭时,将玉米棒子放在灶火旁炙烤,表皮酥脆内里甜软,烤熟后用棍子穿着,一边吹一边啃着吃或一颗颗掰着吃,那是农村孩子独有的夏天记忆...... 只是不知那个时候系统是否能恢复?不然可以买个手工石磨,磨好的玉米浆,倒进滚水里煮成包谷浆糊糊,就着辣椒炒萝卜缨酸菜,就是最好的早晚饭,玉米浆摊成清甜的饼子或者做成玉米粑粑,又是另外的别致味道...... “快来——”阿准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你看——”他指着辣椒秧,沈小茶凑近细看,只见绿色的辣椒叶下藏了好多辣椒,大多数个头极小,只有三五个长得太急,已勉强可以吃了,她想了想,将它们摘掉丢进篮子里, 紫色的圆茄子也已开始结果,她在叶丛里发现了三四个个头稍大的,也随手摘了下来。 番茄秧爬满了架子,沈小茶皱眉看了看,招呼阿准一起打侧枝“这里的侧芽要打掉,不然影响产量。”她耐心示范给阿准看,好在番茄开始坐果没多久,不然打侧枝打晚了根本没用。 “这三个番茄好大啊!”阿准竟发现了三个光溜溜的绿色大番茄,“摘了。”沈小茶闻言吩咐,她打算吃顿好的,将就了这么久,是时候吃顿好的了,不然这日子忒没滋没味了些。 在田里穿梭了许久,小小的收获驱散了多日的阴霾,看着篮子里紫的、绿的蔬菜——黄瓜、老而未黄的九层塔、番茄、茄子、长缸豆,两个人心里都有一丝雀跃,从种子到果实他们等了该有两多月吧,虽然如今处境艰难,但收获让日子多了不少盼头。 土豆田跟红豆田里的草被阿准扯的干干净净,看着红豆苗,她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撒一些黄豆,不然再过些日子就能吃凉拌毛豆了。 黄豆这东西真的是“宝”,新鲜的时候做凉拌毛豆;成熟晒干了长豆芽、做白豆腐打懒豆腐、揭豆油皮、腌腐乳、制酱豆.....哎,等淘宝系统恢复了,她一定要多买一些干黄豆保存着。 “走,也差不多了,回家吧。”日头越来越高,两人的衣衫都汗湿透了。 他们没有吃中饭,只简单地一人泡了一大杯果酱水喝下就躺着歇晌了——不是他们懒,而是蝗虫盘旋不去,一日三餐太过奢侈,他们现在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省水省粮省菜省油盐。 下午醒来,沈小茶叫上阿准一起去溪里捉山螃蟹,再不抓溪水干透了,这些螃蟹也得白白干死,还不如多抓一些炼成螃蟹酱冷冻着,拌饭、烧菜都极鲜。 溪里的水越来越少了,方便了他们捉螃蟹,当然如果遇见搁浅在水里的鱼虾,他们也顺手捡起来,放入另外个竹篓里,两个人捉的兴致勃勃——这里的螃蟹实在是太多了,一块石头下藏着好几只。 “收拾下回去吧,怕挤在一起久了就发臭了。”沈小茶看着满满一竹篓螃蟹提醒正捉得起劲的阿准。 两个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一片青苔相对较少的大水洼,将螃蟹、鱼虾处理干净时,天色已晚,这种螃蟹个头不大,但这么满满一篓子处理起来很麻烦。 沿着溪边往家走,他们举目四望—— 小溪因为干旱,已结满绿色的糊状青苔,有些原本浸在水里的石头也已裸露,两岸的树跟草,有些已呈枯黄之态,有些被蝗虫啃食,一片萧条。 “真希望早点结束啊。”沈小茶失神地喃喃自语。 回到家,他们先将蟹用盐腌好,看着白花花的盐倒进剥好的蟹肉里沈小茶有些心疼,不过转念又释然了,螃蟹酱可以当菜而且不必再加盐,也不算浪费。 将拌均匀的蟹一层层放进桶中密封腌着,两人又开始一起做饭。 阿准每日都会去山泉源头看看水位,他说水位减少的不少很厉害,所以沈小茶就“奢侈地”没有省去洗菜这个步骤,只是不会如之前那样一边放水一边泼泼洒洒的洗,现在都是在盆里放水集中清洗。 阿准看着那哗啦哗啦的水有些出神,默默叹口气终于什么也没说。 晚上两个人吃上了蝗灾以来第二顿奢侈的饭菜,距离上次吃火锅已过去约莫一个月之久。 桌上是他们今日的收获——九层塔凉拌头茬黄瓜,在冰箱里一冰,沁凉、爽脆,吃起来满嘴清香;爆炒山螃蟹,又香又鲜;青番茄炒五花肉,酸酸的,很是开胃;饮料是鲜红、浓郁的冰空心泡酱汁。 几只蝗虫在院子上空飞舞,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丰盛”的晚餐,松软的米饭浇上青番茄肉汁,让她忍不住多吃了小半碗饭。 “茄子跟鱼虾,明晚再吃,嗝——”在节衣缩食的日子里还能打饱嗝,是多么幸福的事儿啊。 半夜,沈小茶睡熟后,一道人影走出篱笆门,消失在月光下......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感谢一路陪伴与支持,笔芯,喵喵喵~~ 下本开《全家穿进古代逃荒》,感兴趣请收藏,握爪爪~~ 51、第五十一个章 月光下, 阿准将弓箭装进背篓里,轻车熟路地在树林里穿行,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山泉源头。 忧心忡忡地挪开压在泉口的大石头, 水位已下降了许多,曾经被水淹没的地方已出现了干涸、龟裂, 泉眼里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水量, 好在仍在徐徐往外渗,但速度自是不如从前。 最近小茶因为旱灾、蝗灾的事儿,急得嘴角起泡,每次用水都“谨小慎微”的, 看得他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想让她为水的事情担忧。 在山泉旁呆坐片刻,他开始往山谷出发,最近在田里忙完后,他都会偷偷做这件事——他必须在小茶察觉到泉水干枯前, 找到其他水源。 今天白日里那触目惊心即将裸露的河床,让他决定冒险在深夜前往山谷寻找水源——这样他可以在她醒来之前回家,而不被察觉。 当然, 他也想顺手猎点好东西, 不仅可以掩盖他此行的真实目的,而且可以给两个人改善伙食。 猫头鹰“咕咕”的诡谲叫声,在空寂的山谷回荡, 显得十分渗人, 好在他之前总是夜晚狩猎,因为野鸡野猪们多在晚上触摸, 所以这会儿他倒也不是特别惧怕。 但这座山实在太过原始, 狼、野猪随时出没, 他不敢掉以轻心,天上皎洁的圆月,将人影拉长,神经紧绷地穿梭在草丛中的阿准,眼睛跟耳朵不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越往前走,眼前环境越来越陌生,树木也越来越丰盛,好似未受旱灾的影响,他揉揉眼睛,笃信着山谷肯定有潭或者山泉, 得益于极佳的视力,虽然走了许久还没发现水源,但背篓里也摘了不少野果子——香甜爽口的桃金娘、还未成熟但勉强能吃的五味子,突然,他眯起眼看向前方。 月光下,硕大的毛桃子树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桃儿,果实比树叶子还多,他走过去,摘下一个在衣袖上随意擦了擦。 “咔擦”咬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瞬间回神,再过一段时间这毛桃子汁水更丰盈、口感更软和,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挑大的摘了小半竹篓,这才继续往前走。 山下的腐殖土越来越湿软,一脚踩下去,鞋子陷进泥土里,他舒口气,信心满满地继续向更深处走去,直走到膝盖发酸、困意袭人时,一阵飞流撞击石壁的声音让他瞌睡全无! 阿准三步并作两步,被草木绊倒又爬起,激动与喜悦让他双腿隐隐发抖,穿过林子,一片碧绿潭水赫然扑入眼帘。 白色的激流从石壁倾泻而下,砸进碧潭,碧潭边缘散落着许多颜色幽深的石头,一看就是多年未见阳光的缘故,四周遮天映日的参天大树,将这座深山里的“翡翠”团团围住,潭水里有不少腐叶,但丝毫不影响它的清澈。 多日饱受干旱折磨的阿准,忍不住喉头滚动,可他还记得沈小茶说过山里的生水不能随意喝的话来,忍住口干舌燥,又摸出一个毛桃儿擦了擦啃起来。 真好,这潭距离院子远是远了些,万一山泉枯竭了,他可以每天上山挑一次,即便泼洒一半,也勉强够一天做饭用了。 阿准擦擦脸上的汗,用幽凉的潭水洗了把脸,又绕着碧谭走上一圈,心里的焦灼消去不少,不过,想到庄稼他又皱起了眉头,吃饭要水、庄稼要水,哎,要是那个劳什子淘宝还在就好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发现河边竟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孩子,眼看着一脚就要踩到那人身上,下一刻,他的脚踝被人死死扯住,吓得他差点叫骂出声。 那双骨瘦如柴的双手,似鸡爪,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全然没有一点肉,黝黑而呆怔的大眼睛,让已瘦脱形的脸显得愈发恐怖。 那孩子嘴巴开裂,做出匍匐向前的动作,却再也挪不动一步。 阿准盯着那张小脸许久,才试探着开口“阿俊?” 闻言,那被唤作阿俊的人嘴巴无力地抖了抖,但因为缺水,却连眼泪都已流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阿俊, 阿俊!”他拍了拍孩子的脸,一脸沉重地将其搬到潭边。 看着那干燥到起皮的嘴唇,阿准犹豫了下, 还是掬起一捧潭水,一点点滴到阿俊嘴里, 枕在他手臂上的孩子贪婪地吞咽着, 眼睛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阿.....准.....哥”怀里的人吞咽太急,被呛了一下,开始有气无力地咳嗽,阿准帮他顺了下背, 然后准备起身去竹篓里找些果子给他吃。 那孩子却死死抓住阿准的胳膊不松手,眼睛里是浓浓的恐惧跟哀求。 阿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怕,我不走,给你找些吃的。”阿俊闻言, 才松手。 成熟的桃金娘,清甜多汁,阿准洗了一大捧, 一个个喂进他嘴里, 吃了几个后,阿俊虚弱地抓起桃金娘,颤抖着手, 一大把一大把往嘴里胡乱塞着。 汁液顺着嘴角滑到瘪瘦的脸颊, 他却浑然不知,全无平日里的斯文模样。 阿准看着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机的男孩, 却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 这要如何跟小茶交待呢?又该如何跟阿俊解释小茶的事儿呢? 阿俊现在这状况, 断然不能留他一人在山间。 “阿.....准哥,你,有没有找到姐姐,她......是不是还活着?爹说,我们一家都对不起她,让我死也要进来跟姐姐做个伴,别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阿俊断断续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原来,那场天花瘟疫过后,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早已所剩无几,但大范围的蝗灾,注定他们逃到哪里,都是徒然。 阿俊他娘(茶花的娘),在逃亡途中与人争抢赈灾粮,被活活踩踏而死,他爹逃够了,执意带阿俊回生活了多年的村子——叶落归根,死也要死在家里。 他们绕过关卡溜进了被衙门草草封锁的村子,村子里到处一片焦黑,他们家快盖好的新房也只剩一片黑土跟残垣断壁。 爹看着用茶花生命换来的这座房子,恸哭一晚后,将身上所有能吃的东西留给阿俊——也不过是一些草皮、树根跟发霉的麦麸饼,让他去找姐姐茶花。 “你娘被猪油蒙了心,爹......爹又是个软蛋,你姐肯定恨毒了我们,她从小疼你,你去陪着她,她泉下有知肯定高兴。” 外面人吃人,逃亡是死,村里一片灰烬,回来也是死,左右一个死,不如让儿子替自己去完成一直萦绕于心的夙愿。 爹陪着阿俊,翻过衙门设置的栅栏,一路循着当初茶花消失的方向赶路,他拒绝进食进水,无论阿俊如何哀求都不张嘴——他想把所有的食物跟水留给儿子,他能多走一步就离茶花更近一步...... 后来爹终于熬不住,去了,他刨了个坑草草将其掩埋,又踏上了寻找姐姐(尸骨)的路。 不知走了几个月,身上的东西早已吃光,他就吃草根、树皮、野果子,甚至蚱蜢,没有方向地在这片浩如烟海的林子里麻木而机械地行走...... 阿准听完,唏嘘不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看着阿俊羸弱的模样,他叹口气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拍了拍阿俊一把骨头的肩膀。 他该如何是好呢?他不能替茶花,更不能替现在的沈小茶做决定。 曾经的茶花是极爱这个比她小许多岁的弟弟,可经历了那样的糟心事,她还会原谅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吗?哪怕阿俊曾多次以死相逼,求娘放过姐姐,哪怕他三番五次求娘请人去山里找姐姐。 可不能否定,阿俊他娘视茶花如换钱的工具,跟阿俊也有关系,阿俊他娘朱氏说盖房子就是为了阿俊以后好娶媳妇,她用女儿的命在给儿子谋未来的幸福。 阿俊没有害茶花吗?只是没有成为帮凶而已吧? 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茫然无措地扶起轻飘飘的阿俊,往山下走去。 他不知该如何跟阿俊说茶花的事,所以即便阿俊一直追问,他也一路缄默,始终一言未发。 迟疑几番,他将阿俊安置在山泉附近,“你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我每天晚上送吃的给你。” 阿俊虚弱点点头,张张嘴,却终于什么也没问,听话地倚靠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目送阿准下山去。 阿准先去地里转悠一圈,一群蝗虫贼心不死地继续在庄稼地上空盘旋,防鸟网下的庄稼迎风挥舞着叶子,他突然有些庆幸闯入者是阿俊,如果是刘三儿之流...... 杀之?或者他们自己逃走? 眼看着山头泛起一缕天光,他加快脚步往家里去,院子里的狗从梦里惊醒过来,狂吠,他轻轻推开院门,呵斥一番,两只狗子围着他,又舔又转圈儿,兴奋极了。 “怎么了?”沈小茶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嘟囔囔问了一句,看来刚才正睡得熟,阿准心里的忐忑轻了几分。 “没事,赶紧睡吧,还早。”他和衣躺进帐篷,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瞒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而且他总觉得这样瞒着对沈小茶并不公平。 睡不着,他索性起来将粥煮上,默默坐着发呆。 沈小茶起床就闻见一股浓郁的白粥香,阿准俊朗的五官,被闪烁的火苗映得发红。 “咦,你上山去啦?”正要洗漱的沈小茶无意瞟见那只背篓,看见里面的果子心生惊喜,快步走过去翻看背篓里的东西。 最上层是紫黑色的山捻子(桃金娘),下面是硬邦邦但个头不小、身上有一些红点点的毛桃子。 “在哪里摘的?”她捏了捏桃子又放下。 “那条山谷里,想着去打点野味却落空了,顺手摘了这些回来。”他佯装随意地往灶里扔了一根柴禾,眼睛却刻意逃避着沈小茶。 “好东西啊!这种毛桃子腌着吃最是可口。”就是费盐,得用盐水去毛。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准试了几次,却不知如何开口说阿俊的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沈小茶跟他朝夕相伴,如何看不出他的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她干脆挑明。 阿准看着别处,不太敢与她直视。 沈小茶了然,阿准是个不会撒谎的直男,上次突然离开的前几天也是眼神不自然地躲闪,他的心情可不都写在脸上吗? 不过,这里就她跟他,除了蝗灾、干旱跟淘宝的事儿,还有什么让他支支吾吾? “是不是庄稼被吃啦,你不敢说?”她笑着逗他。 阿准摇摇头。 “那是泉眼里没水啦?” 他怔了一霎,依然摇摇头。 “哎呀,那是啥事?你要急死我不成!”沈小茶有些不耐烦地扒拉了一口粥,男人的心事真难猜! 阿准沉吟一番,抬起头飞快看她一眼,才试探着开口“我发现了一个人。” 沈小茶一听,立马咽下那口粥,差点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儿他居然吞吞吐吐拖到现在才说。 “人呢?在哪儿!?”她霍地站起来,神色里尽是戒备。 “就在,山泉那里。”他小心翼翼看她一眼。 “你.....”沈小茶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慌乱,“你怎么能引他去那儿!?万一下个毒什么的......” 阿准摇摇头“不会的,阿俊这孩子心思纯良,不会干这种事儿.....”他把阿俊跟茶花姐弟的事儿,说了一边,说完又偷偷观察了下沈小茶的神色。 对“阿俊”这个名字,沈小茶毫无印象,不过听说是个孩子,她心里的疑虑轻了那么一分。 等等,他说这孩子心思纯良?得!又是老乡!那岂不是认识沈小茶? “他怎么跑到这儿啦?就一个人吗?”沈小茶心里七上八下,有种被人入侵家园的不安。 “他是来找茶花的,他是茶花的亲弟弟,阿俊。”阿准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解释。 沈小茶揉揉额头,“你跟她说了她姐姐的事儿吗?” 阿准摇摇头“我什么也没说。” 她有些烦闷,自己对这人毫无印象,要怎么跟他解释他姐姐早已换了芯子这事儿呢? 突然,她灵光一闪,就说“失忆”了?这样也不必为了维护原身人设演戏,生活已经如此不易,还要配合演戏,别说臣妾了,皇帝都做不到啊。 她将自己想法跟阿准说了。 阿准猛地抬头“你,你愿意留下他?” 沈小茶摇摇头“我可没说这话,现在多张嘴那可不是多双筷子的事儿,现在暂时收留他,也是看在他姐姐的份上。”看在这孩子跟原身感情不错的份儿上,她愿意“圣母”一回,权当弥补原身了。 她又将自己打算装失忆这事儿跟阿准商量了一下,阿准点点头,压下了另一重担忧。 他们安置好家里,一起上山,出院门前,她折回身装了一些吃剩的粥跟菜,拿过去递给阿准。 “听你说的,也怪可怜的,先让他吃了饭再说吧。” 阿准笑着接过饭碗放进背篓里,两人各怀心事地往山上去。 “姐!姐?”本来打瞌睡的阿俊被脚步声吵醒,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本来以为早已去世的姐姐,又惊喜又震惊! 他往前酿酿跄跄走了几步,却觉得曾熟悉的姐姐如今看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停下脚步,迟疑而激动地盯着沈小茶。 数年后,再回忆起这一幕,她很庆幸,阿俊能来到这里,因为他,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沈小茶看着那个大概十岁出头的孩子, 他瘦得皮包骨,清澈的大眼睛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 脸色发青发黄,身上的衣服早已破败不堪, 勉强能遮住皮/肉,如枯草般的头发披散着, 唯有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冬日水洗过的星辰。 阿俊看着神色难辨、举步不前的沈小茶, 握紧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愧疚地咬着唇“姐,爹说让我跟你赔个罪,不求你原谅,只求......只求你以后过得顺心一些。” 沈小茶张张嘴, 她要开口替原身原谅懦弱的亲爹、猪/狗不如的亲娘吗?想了想,她什么也没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没有权利、也没有宽厚到替原身宽宥这对夫妇。 阿俊见沈小茶缄默不语,清亮的眸子黯淡下去, 有些忐忑地盯着对面陌生又熟悉的人。 沈小茶看了阿准一眼。 “阿俊,这些以后再说,你姐她.....不太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儿了。” 阿俊闻言, 心疼而震惊地往前走了几步, 似乎想更清晰地看看她,沈小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 对面的孩子僵硬地驻足原地,“姐.......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 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 他甚至暗自庆幸姐姐想不起来那些糟心的事儿,想起来了不就是一次又一次在伤口撒盐吗? 沈小茶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这孩子没说帮她恢复记忆, 那样的记忆, 不管是她还是原身,怕是都不想“重温”吧? “来,阿俊,先吃点热乎饭菜。”阿准见沈小茶有些疏离、尴尬,忙出声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阿俊接过饭菜,闻着久违的粥香,忍不住撇了撇嘴,却硬生生将眼泪含在眼眶没有落下。 他看了对面的二人一眼,才开始还努力慢慢吃,但当一口又一口白粥入口,就再也顾不上别的拘谨,温热的白米粥,虽有些稀,但对于许久未正常进食的人而言,刚刚好。 米汤粘密、米粒软烂,水跟米融为一体,入口顺滑,白粥的清甜从舌尖抵达肠胃,顺滑而熨帖。 沈小茶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别开眼,这是多久没吃饱饭了?下一刻,她不太客气地将粥碗夺了过来“饿久了,才开始不能吃太多、太急。”胃可能会被撑破。 “腌菜也别吃了。”沈小茶见他眼巴巴地看着另外个碗里的腌空心菜,不带感情地淡淡道。 这在阿俊听来却无异于“姐姐对自己的关照”,他连忙点点头,忍不住偷偷打量自己的“亲姐姐”。 她似乎胖了一点,神情里没有之前的逆来顺受,多了一份淡然与从容,拒婚这件事更像眼前的阿姐能做出来的事儿。 沈小茶扭头躲开他的打量。 阿准见状忍不住小声问“那现在,下山去?” 下山就意味着,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统统都要暴露,按照阿准的说法,这孩子生性纯良,不会动什么坏心思,但却未必不会被吓到,或者心生疑窦。 沈小茶有些不太确定,但不让他跟着一起回去,又似乎说不过去,看他那比木乃伊结实不了多少的身子,一时半会也无法(不会)离开,瞒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这也正是阿准上山时的忧虑。 罢了罢了,但愿那孩子懂点眼色,不要东问西问,反正问了她也不会回答,也会阻止阿准回答,她莫名笃信阿准会理解并配合自己。 从树林下山的路不好走,考虑那孩子的身体状况,沈小茶兀自往梯田的方向去——从那条路回家更轻松一些,她有时候挺嫌恶自己不知来自何处的心软。 她跟自己赌气、较劲,在前面走得飞快,丝毫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两人一眼,更甭提停下来等他们。 阿俊心里不失落是假的,毕竟姐姐从前待他真的极好,如今再见,总感觉她跟自己疏离了。 阿准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将他半个身子往上提了提,用肩膀撑着缓慢挪动的他“别多想。” 阿俊摆摆头,要求停下来歇息一会,才走一小段路的他,浑身已被冷汗打湿透,双股战战。 “这里比外面好多了,至少还有绿树,外面连老树叶子都被人跟蝗虫啃光了。”阿俊喘/息着靠在一棵橡果子树上,阳光从树叶缝隙漏下来,他贪婪地看着这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之前在村里的私塾读书,老先生说起桃花源来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这里可不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走吧。”前面已不见沈小茶的身影,他撑着树干将身子站直。 两个人走走停停,日头爬上高山时,一片葳蕤的梯田出现在他们面前。 广袤无垠的庄稼跟周围青黄交织的森林,形成鲜明对比,庄稼地里绿色的叶浪,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虽然庄稼地上空也有蝗虫,但那白色的稀奇网子阻隔了它们的进攻,庄稼无忧无虑地迎风而立。 阿俊被眼前的绿色庄稼田惊呆了,逃荒路上,所经之地庄稼地枯黄一片,或者光秃秃的连枯草也没有,没想到这里却截然相反,一派生机盎然的庄稼地,让经历过饥荒的他震惊不已。 “这.....”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阿准一眼。 “阿俊,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多问,到时间了小茶会和你说的。”阿准淡淡开口。 阿俊扭过头看了扶着自己的人一眼,据姐姐说她跟阿准哥哥熟络,是因为她在饥馑时于阿准哥哥有过一饭之恩,在他的记忆里,阿准哥哥似乎一直叫姐姐“茶花”,怎地突然变成“小茶”了?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梯田。 下山没走几步,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儿(其实挺大的)映入眼帘,院子被一层白色的网罩住,隔开了在空中盘旋的少数蝗虫。 推开小院,一股农家生活气息迎面而来——葡萄架爬满绿色的藤蔓,那些新长出来的嫩绿枝条暗示着这棵葡萄藤种下并不久;其他几种他不认识的藤蔓,被风一吹,摇曳生姿。 “汪汪汪~~”一黑一白两只狗子对他狂吠,阿准呵斥它们一声,它俩歪着头、吐着猩红的舌头盯着阿俊,他隐隐觉得踝骨生疼。 那群鸡跟鹅很是淡定,对来人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地上啄食什么东西,他仔细看才发现是蝗虫,胃里不禁一阵痉挛。 不远处的兔子、羊跟刺猬,正眯着眼打盹儿。 往前走,一个白色的杆子矗立在院子中间,上面两只叶片随风悠然转动,那叶片折射的光芒,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 一切都陌生而新奇,阿俊压下心底的疑惑,被阿准引到一顶半圆形的“建筑”跟前。 “你先跟我凑合着睡吧。” 阿俊强装镇定地点点头,眼睛却被集装箱吸引,这是房子吗?材质怎地如此奇怪,不像树木也不像土。 阿准带阿俊在院里转了一圈,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先凑合穿吧,你进去换一身衣裳”,他指了指帐篷,他自己都是晚上趁沈小茶睡了在屋后洗澡,现在青天白日的,还是等晚上再擦澡吧。 阿俊换完时,沈小茶刚好从集装箱走出来,她随意瞥了那孩子一眼,阿准腿长手长,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颇为滑稽,裤腿被他高高挽起,像极了要下地干活的农夫,与浑身的文弱气质格格不入。 啧啧啧,他那小身板,在荒野里徒步那么久,没累死、饿死、被吃,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命硬。 “姐”阿俊嗫嚅着叫了一声。 沈小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还好阿准出现帮她解了围“今天有啥急活?” 沈小茶想了想,“地里庄稼正结果,必须施一次肥,不过,再等等吧,淘.....逃是逃不掉的。”糟糕,差点说漏嘴! 她瞟了眼那个羸弱的孩子,阿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阿俊心里犹如惊涛骇浪,娘生前说姐姐长得俊俏,以后要嫁个好人家,所以地里的重活累活很少让姐做,怕她变粗壮了被有钱人家嫌弃,最多也就下地打打猪草。 如今的姐姐,对农事突然如此娴熟,实在匪夷所思! 阿准冷着脸看阿俊一眼,后者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还是去溪边,再往远处走一走,把能捞的都捞了,等水彻底干了,烂掉怪可惜的。” 阿俊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每一步都走得颇为艰难,但他拒绝了两人让他待在家里的建议。 他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阿姐,哪怕她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哪怕她对自己不冷不热,他再也不会离开她半步! 响晴的天空,蔚蓝蔚蓝的,几缕浮云悠哉悠哉“俯瞰”人间,石头裸露的河床上,东一块水洼西一块水洼,满是青苔。 突然,一只白色的长脖子鸟从河道蹁跹而过。 沈小茶抬起手在眼前搭起一个“凉棚”,一直到白色鸟消失在远处的河道,才放下手。 她看了阿俊一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也许旱灾要结束了。” 看来,这孩子有锦鲤潜质啊。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阿俊、阿准互看一眼, 茫然无措,沈小茶见状笑着往前走,一脸神秘。 沿着已近干涸的小溪往前走了许久, 阿俊已十分吃力,但不听劝阻, 仍倔强地咬牙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从前方溪流拐弯处传来,阿准跟沈小茶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拐弯处,得益于两岸青黄色的柳荫交互搭成的天然凉棚, 河床底部竟残留了不少水,溪石斑鱼、柳条鱼、马口鱼、泥鳅等密密麻麻,刚才的声音就是大些的鱼互相“推搡”着争夺水源弄出的动静。 “快,把两只桶里都装满水!”沈小茶吩咐阿准,自己则开始从河床边缘摸鱼——怕再等下去边上的鱼会搁浅而死。 水太少、鱼太多, 抓起来毫不费力。 “扑通”、“扑通”,鱼被丢进水桶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抓得热火朝天, 虚弱的阿俊则在岸边浅些的地方捡漏。 “姐!蛇!”阿俊恐怖地大叫一声, 一屁/股墩儿坐进水里,脸色苍白,手指还指着柳根下有些混浊的水, 不复平日里的少年持重。 阿准、沈小茶下意识地狂奔过去跑, 两人合力扶起吓到腿脚发软、脸色苍白的阿俊,他紧紧抓住沈小茶的衣袖“姐!蛇, 真的有蛇, 好长一条!青黄色, 滑溜溜的!” 他抓着沈小茶衣袖的手微微发抖,本就瘦弱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立刻将他的手扒拉下来。 “别怕,水蛇一般没毒。”阿准扶着阿俊的两只胳膊安慰道,这也是沈小茶曾经告诉他的。 她趁机扯出自己的衣袖,朝那孩子指着的地方撇了一眼,下一刻就乐了,那哪里是什么蛇?分明是一条滑不溜丢的大黄鳝! 她看了吓到失色的阿俊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不是蛇,是黄鳝。” 阿俊见她忍笑的模样,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亲切,她那熟悉的戏谑的表情,勾起他关于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忍不住窘迫地叫了一声“姐......” 沈小茶笑而不语地走近柳树根,快准狠地朝着一处伸出手。 只听“哗啦”一声,一条巨无霸黄鳝脱水而出,在空气中剧烈地扭动着青黄色的身子,她忍着恶心跟头皮发麻将其扔进水桶,野生黄鳝肉的鲜甜终究战胜了生理上的不适。 阿俊有些赧然,沈小茶仿若无事地继续下水捉鱼。 晌午已过,三个人才踩着烈阳往家里走去,阿准一手提着一只水桶,桶里是熙熙攘攘的鱼获。 沈小茶跟阿俊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着,一路上偶尔遇见小型蝗虫群,她扭过头去,心理跟生理上的不适已没有那般强烈。 到家时,三个人身上都出了一身汗,沈小茶泡了三杯桑椹酱水放冰箱冷藏——她不想刻意遮掩什么,来自现代的集装箱、帐篷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再遮掩不过是掩耳盗铃,只是现在还不到跟那孩子摊牌的时候。 “你俩拾掇鱼虾,我做饭。”虽然天色离平日里做晚饭的时间还早,但抓鱼费了一些功夫,她饿的前/胸/贴后背,估计另外两个人也够呛。 “你去歇会。”阿准挪过一个凳子,一边收拾鱼一边催促阿俊,阿俊摇摇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帮忙收拾。 “给,桑椹水。”沈小茶将沁凉的水递给阿准,想了想,又把另外一杯递给眼巴巴盯着紫红色饮料的阿俊“不要都喝完了,怕肠胃受不了。” 她在内心暗嘲自己多事的心软,罢了罢了,就当替茶花尽点姐姐的情分吧。 阿俊小口小口地抿着甜凉甜凉的水,惬意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扭头看看这小院儿,又看看忙碌的沈小茶跟阿准,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啊呀,我忘了摘黄瓜、九层塔还有小葱了。”正搅拌着鸡蛋面糊糊的沈小茶突然懊恼地大叫一声。 “我去!” “我去!” 阿准跟阿俊同时出声,“走吧。”阿准拍拍那孩子的肩膀,将鱼移到树荫下,两个人一起往梯田去。 热风迎面而来,直吹的人心烦意燥,高温让庄稼们有些蔫头巴脑,阿准皱了皱眉,明早怕是又要浇水才行,一想到山泉的水位,他悠悠叹了口气。 “好香!”阿准耸了耸鼻子,一阵酥香从小院儿飘散,老远闻见就让人馋涎欲滴,阿俊默默吞了吞口水,有些狐疑,阿姐厨艺啥时候这么好了? 他们情不自禁走到灶台前围观——只见沈小茶将切得略厚的茄子在淡黄色黏糊糊里滚一圈儿,轻轻放进油锅里,待一面煎至焦黄,翻面再煎。 沈小茶瞟了一眼直勾勾盯着锅里的两个男人,一边往锅里放茄饼,一边叮嘱“把菜洗一洗”。 须臾功夫,晚饭就做好了——金黄酥脆的茄子饼,咬一口,面衣酥脆、焦香,里面裹着的头茬茄子软烂、鲜嫩,有一股淡淡的清甜。 阿俊吃得满嘴流油,露出属于小孩子的满足,他迫不及待地咽下软烂的茄子肉,将筷子伸向绿色的凉拌黄瓜,滚蛋切的黄瓜沾染了九层塔的浓香,还有一股醋酸味儿,清凉爽口,十分解暑、解腻! 小葱爆炒黄鳝,又香又有嚼劲,阿准直接连骨头嚼碎咽下,酸菜溪石斑鱼酸酸辣辣,鱼肉鲜嫩、鲜甜,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用鱼汤泡饭,吃得满脸冒汗,但却酣畅淋漓。 沈小茶吃完饭,端着还剩下的一杯桑椹汁慢慢一口一口呷着,两个男人默契地忙着收拾碗筷——主要是阿准在忙活,阿俊帮他递东西,搭更上晾晒着拾掇好撒上佐料的鱼虾。 如果忽略网子上空来了又去的蝗虫群,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她一边喝水,一边在院子里慢慢踱步消食。 南瓜架上已挂满了不少绿色的小南瓜,其他藤蔓蔬菜架上也都挂果,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有吃不完的南瓜、苦瓜、西葫芦...... 她又走了几步来到没有搭架子的“西瓜地”,几天没看,许多拳头大小的椭圆形西瓜突然冒了出来,躺在绿色叶子下,好不热闹! 阿俊正在跟“社牛狗”小黑小白玩耍,两只狗子一会儿舔舔他的手,一会儿扯扯他的裤腿,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渐渐暗下来,采摘太多果子无法交易,冰箱也已塞得满满当当,突然有些无所事事,她索性叮嘱阿准早些歇息。 疏星朗朗,皎月高悬,虫鸣、蛙鸣声声入耳,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的阿俊却辗转难眠,他枕着头看着帐篷外的院子,低低叹了口气,这里好是好,且阿姐也在,可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夫子总说,好男儿当匡扶社稷,为黎明计、泽被苍生,年幼时他不懂,经历这场天灾,亲眼目睹庸官视百姓生命如草芥,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低头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臂,低低叹口气,先养好身体再说,如今的自己身无分文亦无功名,说庇佑阿姐,着实可笑,反倒是阿姐虽疏离却处处妥帖、照顾...... 沈小茶对阿俊所想自然一无所知,她在等那场注定要来的雨。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日子艰难而漫长,无雨到来,地里的庄稼也渐露颓势,沈小茶却笃定大雨将至,她甚至让阿准带大家进山打了许多干柴禾用防雨布罩着——以防连阴天。 “还好山泉水还够用,不然怕是要颗粒无收喽。”沈小茶忧心地查看已长穗的稻谷,有几根玉米“跑得太快”,已经可以吃了,她顺手掰下来,打算晚上煮来吃。 黄瓜、辣椒、茄子、西红柿、长豇豆等已脚跟脚地开始成熟了。 沈小茶穿梭在瓜果蔬菜间,看着硕果累累的菜地,忍不住开始盘算,黄瓜、辣椒都可以腌制保存,长豇豆腌制或者晒成干菜做成梅干菜扣肉都极好...... 阿准跟阿俊则默默地在拔草。 下山的途中,本响晴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如怒兽,撕扯着树木、庄稼,天地之间骤然变昏暗,空气中的草碎、灰尘四处飞散,让人睁不开眼。 “姐——”狂风中沈小茶听见一道惊呼,她下意识地朝声源处伸手,死死扯住一片衣衫不放手。 狂风过后,三个人一片狼藉,沈小茶看着如受惊小兽般的阿俊,忍不住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三个人加快脚步往家赶,乌云越压越暗,本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此刻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灰尘的味道。 他们前脚到家,刚草草收拾好院子里的东西,暴雨后脚就来临了,劈头盖脸的雨砸在集装箱屋顶,劈啪作响。 受惊的小黑小白在院子里乱窜,狂吠不止;鸡跟鹅许是被吓傻了,在盖了一层防雨布的笼子里带木然发呆;羊崽子疯狂踩踏着蹄子,狂躁不已...... 未违的雨终于下下来了,蝗虫也一夜之间杳无踪影,一场蝗灾跟旱灾,就这样突然终止,一切似乎即将回归正轨。 沈小茶看着争先恐后的大雨,喃喃自语“白鹭望大水,果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二日,他们上山,看着一片狼藉的庄稼又都陷入了沉默,农耕时代靠天吃饭的被动与无奈,让三个人内心都唏嘘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幸好防鸟网减弱了暴雨的冲力, 饶是如此,网子下的庄稼依然倒的倒、歪得歪,尤其是玉米跟旱稻谷, 简直惨不忍睹,大片大片的倒付。 反倒是矮一些的蔬菜几乎未怎么受到摧残, 身上淤泥不多的九层塔甚至正慢慢自己挣扎着“直起身来”。 沈小茶仔细查看了倒伏情况, 心里稍微稍了口气,当初选玉米跟旱稻种子她特意留了心,选的是抗倒伏、抗干旱的品种,再加上长期干旱, 梯田吸水性较好,庄稼并没有全军覆没,更多的是茎秆倒伏而非折断,还有得救,只是工程琐碎且巨大。 玉米、稻谷都已抽穗, 三天内不扶完,怕是产量要减少一半不止了,看着这五六亩地, 她擦擦被汗糊住的眼睛, “田里太湿了,现在暂时不能扶,只能先把排水沟疏通再挖深, 先将积水排出去。”三个人一起回家, 拿上锄头、砍刀、竹筐,再次山上。 阿准跟沈小茶一人一柄锄头, 将淤泥从沟里挖起来, 阿准太过虚弱才疏通了一会儿就双腿发软, 沈小茶吩咐他帮忙捡沟里的树枝、杂草。 暴雨又凶又猛,又下了整整一夜,沟里的水排不及,这会儿早已漫过沟坎,流进梯田,三人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哗啦啦”排水的声音让人松了一口气。 一直忙到晌午时分,所有的水沟才被彻底疏通,在阳光曝晒下,地里也干了一些,“地里有积水的也要疏通下。”又渴又饿的沈小茶强撑着一口力气,吩咐道。 “我知道怎么弄,你要不跟阿俊先回去做饭?”阿准看了看头发被汗水打湿、嘴唇发白的沈小茶一眼,有些担心。 她动了动酸疼的手臂,点点头,正坐在田边喘气歇息的阿俊摇摇头“左右我不会做饭,也帮不上阿姐忙,在田里还能干会儿活。” 沈小茶看他一眼,多日相处下来,两个人关系虽未亲近多少,但比起初见时的冷漠已好了许多,她没吭声随手在田里采了一些菜径直下山去。 家里的菜跟肉已消耗了不少,但接下来地里都是重活,饭菜没油水人扛不住,想了想,她咬咬牙将最后一块五花肉拿出来切下三分之一,打算做个好吃的懒人菜。 哎,要是淘宝恢复了就好,这样就能直接做个饭菜一体的懒人饭,再配个凉拌菜、果酱汁,简单又美味。 【淘宝系统已感知召唤,并在光速赶来的路上......】 听着熟悉的声音,沈小茶差点喜极而泣!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无数次“召唤”它,却始终毫无反应,她甚至早已做好了淘宝一去不复返的准备,却没想到它居然回来了! 她直接熟稔地直奔余额界面而去,上次系统抽后余额直接翻了十倍这次如果翻十倍不就是将近三十万?一想到这里她操作界面的手都有些隐隐发抖。 下一秒,页面弹出一条提示框—— 【尊敬的淘宝用户你好,因你已使用过一次“余额保”,所以本次系统bug导致的余额清零将不再享受“损一赔十”服务,稍后本系统将为您恢复余额】 沈小茶撇撇嘴,说不失落是假的,虽然系统能恢复对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但满怀三万变三十万的期待,结果却只是一场梦,心里就有些不开心,不过,她瞬间就释然了,总好过弹尽粮绝它依然没恢复的强。 回到首页,她输入“土豆”,买了不少黄心土豆,犹豫了下还是买了一些湿面条,这会儿她精疲力竭,实在没力气擀面,虽然自己擀的面口感更劲道、更扎实。 取出胭脂梅果酱兑上凉开水,又将黄瓜细细切成丝加上盐、醋、九层塔等调料,统统放进冰箱冷藏,看了看快掏空的冰箱跟灶台上所剩不多的调料,她叹口气,又要花钱补充供给喽。 忙完这些,五花肉也解冻的差不多了,将肉焯水放冷备用,她开始拾掇四季豆跟土豆。 热锅冷油放入切好的五花肉片,炒至金黄,等五花肉里的油被炼得差不多了,倒入调料炒香,倒入土豆、四季豆翻炒数分钟,加入生抽倒入足以没过菜的水,等水烧开转小火,舀出部分汤汁拌进湿面里,将面铺在蔬菜上,盖上锅盖转中火慢慢蒸,每隔一会儿要用铲子翻翻锅,同时淋一层汤汁,直至锅里的汤汁收的差不多了,再彻底将面跟菜混合拌匀,菜香肉香面香随风飘散。 趁着焖面的功夫,沈小茶麻溜地做了个九层塔大蒜汁调味用。丽嘉 “好香!”阿准跟阿俊前后脚进屋。 “快洗漱,吃饭吧。”沈小茶看着汗流浃背的两人,催促道。 一口面一口冰冰凉的酸梅果酱汁,暑气跟疲惫消失无踪。 “阿姐,你做饭手艺越来越好啦,开个饭馆定不愁吃客。”阿俊咽下一块又粉又面吸饱了五花肉汁的土豆,由衷赞叹。 沈小茶笑笑“开饭馆做饭的心境又不一样了。”她算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有一颗出世的心,似乎不太乐意被囿于这片杳无人烟的“荒蛮之地”,她也懒得解释,厌倦了都市的喧嚣、尔虞我诈,她避之不及,断然不会再次“自投罗网”。 几个人汗水淋漓,锅里的面只剩下最后一点锅巴,沈小茶小心翼翼地铲起来,生怕把锅给铲破了,看着大半碗焦黄、酥脆的面锅巴,她一股脑倒给阿俊。 阿俊神色为难地看着堆成小山的饭碗“阿姐,我吃不下了......” 沈小茶勾唇“要是我撑得不行了,这精华哪里轮得到你?尝尝看。” 阿准勉强夹了一块锅巴到嘴里,香!锅巴里有肉、有菜、有面,脆脆香香,在沈小茶眼里可不就是高配版的方便面吗? 阿俊埋头苦吃,再也不说吃不下了的话,阿准看看她又看看阿俊,嘴角上翘。 无暇歇晌,三个人冒着大太阳继续上山忙碌——庄稼等不及啊。 阿俊跟沈小茶合作,一人扶、一人培土捆绑,阿准则负责去树林里砍小树苗做支架,直忙到日落深山,连一亩地都没扶完,沈小茶叹口气。 突然,阿准扶着阿俊一瘸一拐地从林子里走出来,沈小茶肃然,阿俊似乎去上厕所了,难道是摔着了? “摔着了?”她走过去,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不是,好像被什么虫子咬了。”阿准有些摸不准,下一刻浑身寒战已不太清醒的阿俊又惨叫一声,伸手就往后背拍去!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快, 脱/下他的衣衫!”沈小茶顾不了太多,一个箭步冲上去,别说是人了, 就是养条阿猫阿狗,时间久了也有感情了, 更何况阿俊还与原身有血缘关系, 她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阿准愣怔了一霎,麻利地掀起那孩子的上衣,一只蝎子的尸体从后背滑落,后背已红肿了一大片, 阿俊浑身打着寒战,身上冷汗淋漓,“快,背他回家!” 到家时,阿俊的神志已不太清醒, 沈小茶想也没想地拿出之前吸蛇毒的“户外毒液真空吸取器”,将阿俊身上被蝎子蛰过的地方都吸了一遍,然后又不放心地用冰毛巾给他冷敷, “仔细观察着。” 晚上阿俊勉强被喂了半碗西葫芦疙瘩汤就再也不肯张嘴, “就怕夜里发烧。”她想了想,买了一盒布洛芬胶囊递给阿准,“晚上如果发热太厉害就喂给他吃。” 月亮也似乎有心思, 早早隐至云间, 夜晚宁谧的让人心慌,沈小茶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实在撑不住了才打着哈欠回屋。 半夜, 阿俊果真发热了, 吃了布洛芬后整个人出了一身冷汗,就再也没发烧了,第二日他早早醒来,手里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户外毒液真空吸取器”跟布洛芬胶囊,翻来覆去地打量。 沈小茶一边刷牙一边回头看他一眼,暗吐槽阿准做事不靠谱,这东西怎能给他看见?不过看见了就看见了吧,这院子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还少吗? 她忍住了主动解释的冲动,她不想遮遮掩掩使用淘宝、不想演戏更懒得解释——多浪费精力啊,而且现在他们相识不久,她心里没底。 “姐,这是什么?”再沉稳终究只是孩子,阿俊忍不住问出口,沈小茶闭了闭眼,已经跟阿准解释过一遍了,真不想再解释第二遍啊。 “这个啊,我过段时间给你说,你感觉好点了吗?”沈小茶打着哈哈哈走过去,阿俊眼神黯淡了一下,“嗯。” 三个人简单吃过早饭,沈小茶跟阿准带上冰好的金银花茶跟干粮就要上山干活了,她头也未抬地吩咐阿俊“你就别上山了,饿了先吃点饼子,帮忙喂喂鸡鹅,别瞎跑。”给他布置点“任务”,免得无聊瞎跑,集装箱门被她锁着不怕这孩子瞎翻——虽然她对阿俊没恶意,但不代表她对他毫无防备。 阿俊张张嘴,乖巧点头,什么也没说。 山里的气温一日高过一日,一场暴雨过后,万物复苏,蝗虫消失无踪,湛蓝而高远的天空让人心情大好,但看着地里那成片的庄稼,沈小茶悠悠叹口气“今明两日再不弄完,怕是就没救喽。” 地里还未完全干透,但比昨日已好了不少,包谷跟旱稻谷“求生欲”极强,有不少已倔强地自己“爬”起来了,叶子上残留着点点干泥浆的斑点。 “从半腰断掉的就都拔了吧,都结穗了,再扶起来庄稼也没得救了。”她心疼地拔掉一根拦腰断掉的玉米杆扔到地边,上面的玉米棒子都能吃了,真是可惜啊,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左右就能丰收了。 知了又开始扯着嗓子叫,包谷宽阔、□□的叶子只剌的人脖子跟手臂火辣辣地疼,庄稼本就密实,再加上没有风,两个人闷的喘不过气来,但看着还有没有那一大片歪歪扭扭的庄稼,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轻点,轻点,顺着它歪倒的方向扶,不然伤了根,扶起来也没用了。”阿准的眼睛被汗水糊住,在扶一根包谷杆时用力过度,只听“咔吧”一声,沈小茶默默叹口气,将那根包谷杆连根扭断扔到地边。 阿准歉意地笑了笑,擦去眼角的汗水,更加小心翼翼,两个人直忙到日上三杆,才勉强将所有倒伏的包谷扶完,地边早已堆了许多被扭断的包谷杆子,碧绿的叶子经太阳一晒早已鸟了吧唧的,就如同此刻浑身汗湿透的两个人。 沈小茶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头的阴凉里,腰背酸疼,被包谷叶子剌出的细小伤口经过汗水一泡,更是火烧般的疼,浑身汗津津、黏糊糊的发痒,她忍住挠一挠的冲动,闭着眼任汗水在脸上、身上滑落。 真想吃一根菠萝味儿的冰棍儿,再来一瓶冰雪碧或可乐,要是有一碗鸡丝凉面就更好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干巴巴的饼毫无食欲,喝了一口早已变得温热的金银花茶,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此时此刻更深切体会到农民的不易,不过一想到职场的勾心斗角,她又瞬间觉得当下的日子更让人心动,跟人打交道有时候不得不强颜欢笑,因为关系、因为人情等缘故,你付出了也未必有收获,甚至只是为别人做嫁衣。 但种庄稼就不一样了,只要虔诚地对待每一颗种子、每一片土地,再加上足够的耐心,总会有收获的,虽然累是累了点,但至少心很自在。 一阵热风刮过,包谷叶子哗啦啦啦挥舞着,空气中弥漫着九层塔、紫苏浓郁的香气,还有黄瓜淡淡的清香,她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挣扎起身。 阿准喝口水劝阻她“再歇会儿吧,旱稻好扶一些,我一个人能成。”沈小茶摇摇头,稻谷比包谷“娇气”多了,一不留神就断了,扶起来更得小心,她可是打算今天把稻谷跟包谷都扶完,明天再查漏补缺扶瓜果蔬菜的。 瞟了一眼被木杆支撑着,在风中哗啦啦作响的那一大片包谷,沈小茶心头浮起满满的成就感,旱稻损失似乎没包谷那么重,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身重量比较轻,而且她买的是株型较粗矮抗倒伏的种子? 两个人配合得极为默契,将三两株临近的稻谷拢在一起扎成小把子,遇见自己爬起来的就跳过,稻田不像包谷地那样,还有宽阔的叶子稍微能遮挡下,头顶烈日的他们,感觉脑袋都快被晒冒烟了。 阿准强硬地将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沈小茶推到田边阴凉处“你歇会儿,我一个人就行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消失在衣服里。 “你也过来歇着,吃完饭再弄不迟,大不了晚些回去。”左右现在天黑得晚,阿准却倔强地摇摇头,现在都已经过了晌午,太阳下山地里太暗了,怕不小心踩踏到庄稼。 沈小茶咕咚咕咚喝完水,“就歇一会儿”,她头晕目眩地在田边躺下,一边想一边意识涣散地睡着了,直到一声惊呼在她耳边响起“阿准哥哥——”接着是碗筷掉落地上的声音。 沈小茶骤然从半昏半睡中惊醒,只见阿俊早跑到稻谷田里,摇着不知何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阿准,她的瞌睡跟疲惫一扫而空。 “快!把他挪到树荫下。”但奈何两个人力气都不大,他们只能半拖半扶地将个头高壮的人挪到树荫下。 躺平的人面色潮红,汗水跟水龙头里的水似的直往外冒,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灼热。 这明显是中暑的迹象!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她顾不了眼前的阿俊,万一是热射病就糟了,每年夏天热射病致死的热搜层出不穷,丝毫没有犹豫地直接调出淘宝,买了退热贴、毛巾、盐水、藿香正气液、扇子跟一箱矿泉水,事后她看着这些东西都暗自佩服自己镇定。 “把他上衣解开一点!”沈小茶轻颤着手将退热贴贴到阿准身上,又将扇子阿俊“给他扇风,快!” 阿准呼吸慢慢平缓,她松了口气,又将毛巾用矿泉水打湿,擦拭他的胸膛,从小受到“男女授受不亲”教育的阿俊,只愣怔了一霎,就用力扇着风。 她往矿泉水瓶里倒了一些盐水摇了摇,今天气温极高,所以盐化得非常快,她不敢贸然喂阿准,怕他呼吸不畅被水呛住,只能先将盐水泡着备用。 不知过了多久,阿准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把他扶起来。”阿俊用尽力气才勉强将阿准的头抵在自己肩膀上,沈小茶用瓶盖一点点喂淡盐水给他喝,他的目光越来越清明,待看清自己胸膛不着寸缕时,不自然地用手将衣服扯了扯,忙于喂水的沈小茶浑然不觉,只盯着他依然潮红的面颊。 “好.....很多了......”等半瓶淡盐水下肚,阿准已恢复了不少,他一坐直就忙将衣服穿好,耳朵尖尖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燥热红通通的。 沈小茶愣了下,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清了清嗓子“你中暑了,来,把这个药也吃了。”说着就将一瓶藿香正气液塞到他手里。 阿俊在旁边有些发呆,有恐惧也有好奇,刚沈小茶操作淘宝时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儿再看她就忍不住有些发怵。 沈小茶瞟阿俊一眼,这会儿她浑身近乎虚脱,不想多说一个字。 “我......我做了饭。”阿俊强装镇定地看沈小茶一眼。 三个人在地头的阴凉里草草吃完饭,沈小茶让阿准跟阿俊一起回家,她想趁热打铁,将所剩不多的稻谷都扶完。 “回去吧。”阿准强硬地拽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扯地将她往山下拽去,阿俊见状加快步伐,率先往家去。 “我会负责的!”阿准瞟了一眼已走远的阿俊,极轻但极坚定地道。 沈小茶闻言顿住脚步,揉揉眉心,“别想太多。”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热风拂过沈小茶面颊, 她觉得燥热而烦闷,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枯草,阿准走得极慢, 沈小茶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淡淡开口“在我们那里,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真不必多想。” 阿准闻言回头认真看她一眼,似乎想要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但她低着头什么也看不清,是了, 她一定是害羞了,他在心里更加坚定了不能辜负她的想法。 到家时,看见鸡跟鹅,沈小茶跺了下脚“啊呀!忘了把拔下来的包谷杆跟稻谷杆拿回来。” 阿准浑身无力,他看了阿俊一眼“阿俊, 你帮你姐去背下东西。”站在远处的阿俊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抬眼飞快看沈小茶一眼,磨磨蹭蹭有些惧怕的模样。 沈小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摆摆手, “不用, 我多跑两趟就行啦。”说完挎上一个篮子,头也不回地上山去了,其实她很理解那孩子的想法,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凭空变出东西的淘宝......换做是她, 肯定也很惊惧。 “对了,多喝水, 躺在阴凉地方好好歇息别瞎忙。”走到半路, 她回头认真叮嘱阿准。 看着沈小茶离开的背影, 阿俊纠结而迷茫,她究竟是谁?阿姐去了哪里?那些变戏法一样出现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是个妖怪?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中恐惧,假装洗脸离阿准远远的,阿准哥哥还是原来的阿准哥哥吗?他们,会不会......他越想越怕。 阿准虚弱地躺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扇子,一边看着生机勃勃的小院,瓜果蔬菜们一扫前几日的萎/靡不振,这会儿都生机盎然,真好啊,等忙完这两日他就开始继续盖房子。 阿俊往阿准跟前走了几步“阿准哥哥,你来这里多久了?” 阿准看阿俊一眼 ,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三四个月了吧?那些种子还是我才来这儿时跟小茶一起种下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阿俊见他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张张嘴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眉看着集装箱、发电装置,心下惊疑不定。 “哎呀,痒死了,快,你们把这上面的包谷棒子跟稻谷穗子掰下来,秆子就喂兔子、鸡鹅羊跟小刺猬。”沈小茶将一大捆包谷杆子仍在地上,捶捶酸疼的肩膀,胳膊跟脖子被包谷叶子剌出来的口子,又疼又痒。 阿准找了一个大竹篓开始掰苞谷棒子,抬头见平日里机灵又勤快的阿俊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发呆,心下已猜到了几分,“阿俊,来帮忙!” 现在的包谷棒子还很嫩,但也有一些长得太快已经可以抠下包谷粒了,两个人默默无闻地拾掇着,随手将碧绿色的包谷壳子跟胡须被胡乱堆在一起。 阿准欲言又止看了对面的孩子很多次,却不知如何开口劝慰他,沈小茶推篱笆门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静寂。 “累死了,终于背完了,我看没扶的稻谷也不多了,今天晚上咱们吃点好的。”她将肩膀上的稻谷杆跟手上的篮子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去冰箱倒了一杯金银花水,仰起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加入了掰包谷的队伍。 阿俊浑身僵硬,见她过来很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沈小茶勾勾唇,却什么也没说,等晚上吧,她这会儿又累浑身黏糊糊的,实在没心思跟他解释那些东西。 等拾掇完包谷跟稻谷,太阳已快落山了,沈小茶被自己的汗味儿熏得受不了,她将老一些的包谷棒子择出来“把这些包谷粒抠下来,咱晚上就吃这个了。”说完打了水,回屋拉上窗帘默默擦洗,浑身粘腻让人忍无可忍。 等他们抠完包谷,洗完澡洗完衣服一身清爽的沈小茶就开始张罗晚饭,她撇了魂不守舍的阿俊一眼,回屋买了个家用石磨,然后叫阿准将石磨搬出去——虽然有些操之过急,但今晚就摊牌算了,买东西、卖东西难道要一直避着他吗?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他见得还少吗? 洗好石磨,阿俊跟阿准轮流磨包谷浆,沈小茶则忙着准备其他的东西。 翻了翻冰箱,已经没肉了,她看了看那些半大的鸡跟鹅叹口气,你们什么时候才开始下蛋啊?再不下蛋干脆快到碗里来,半大的鸡跟鹅红烧最是可口,小动物们浑然不觉自己生命岌岌可危,正不亦乐乎地啄食着包谷杆子。 她瞅了瞅正专心致志推磨的两人,打开淘宝买了两斤大棒骨、一斤干黄豆,趁解冻骨头、浸泡黄豆的空隙,去院里的“菜地”走了一遭。 得益于阿准干旱期间日日不停的浇水,南瓜、苦瓜、西瓜、葡萄等蔬菜瓜果都长得很旺盛,架子被瓜压得直往下坠,看着满眼的瓜果蔬菜,沈小茶心情大好,连日劳作的疲惫、阿俊的猜疑,瞬间烟消云散。 她摘了四根稍老一些的苦瓜走到灶台旁,洗净对半剖开,里面的籽还未变红,不然就可以吃籽外面裹着的那层红色软皮,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将苦瓜瓤拔掉,放入盐搓一搓去苦味儿。 这会儿,大棒骨解冻得差不多了,将骨头放料酒焯水冲净,锅中加少许油倒入骨头翻炒出肉香儿,然后加入足量的水、几块生姜,等汤煮开加入黄豆撤去大火转小火慢炖,这样炖出来的骨头汤才又白又浓郁。 大棒骨至少要炖一个半小时,她用锅盖罩住“咕嘟嘟”的汤锅,便开始准备其他小菜——长豇豆去茎后切段儿,锅里水烧开后放入洗好的豇豆,加一点油防止变黄,煮4分钟捞起来过凉水,等彻底冲凉后淋入酱油、生抽、少量醋、蒜、辣椒等调料,再浇上热油,放冰箱冷藏。 天热,西红柿熟得快,沈小茶随手翻了翻就找到好几个又大又红的宝贝,她那会儿正渴,忍不住剥开皮吃了一个,自然成熟的西红柿味道浓郁,跟小时候妈妈种的西红柿一个味儿,一口咬下去甜中带点酸的红色汁液迸溅而出,柿瓤软乎乎的,一点不像在菜市场买的那种“面红心硬”的大棚货。 这种好东西,当然不能糟蹋了,洗干净切成厚厚的片撒上适量白糖放冰箱冷藏,就是最有夏天味道的美味佳肴。 想了想,她又做了一盘辣椒炒腌萝卜缨,酸酸辣辣的气息让旁边忙碌的两人都忍不住不断打喷嚏,响亮的喷嚏声吓得小羊咩咩直叫,就连正认真啃咬、撕扯包谷杆子的小黑小白都被吓了一个激灵,吐着长舌头往阿准的方向看去。 沈小茶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她选了几根嫩生生的包谷棒子洗干净切成段一股脑扔进汤过里,剩下的则全部放进开水里煮熟,晚上吃不完的放冰箱明早当早饭。 打开汤锅,肉香扑鼻,她把切好的苦瓜扔进汤锅盖上锅盖继续煮,“还剩多少没磨完?”忙完手头的活儿,她拿着瓢走过去看看两人的进度。 只见盆底还剩几勺包谷粒,沈小茶舀了一大瓢准备做包谷粑粑——黄澄澄的玉米浆里加入适量面粉搅匀,锅中加油倒入糊糊,小火慢慢煎至金黄,反面再煎两三分钟出锅! 玉米的清甜与油香浑然一体,色泽金黄、表面酥脆,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涨!正忙着磨包谷浆的两人闻着味儿都忍不住暗暗吞口水。 见他们磨得差不多了,她开始烧水,水刚开包谷浆也全部磨好,“撤掉一些柴禾,保持中小火。”沈小茶一手拿铲子搅动一手拿瓢舀玉米浆往锅里倒,还不忘吩咐阿俊帮忙烧火。 阿俊躇踌了一刻,擦把汗蹲到灶门前按吩咐烧火。 等所有包谷浆倒进锅里,沈小茶才来得及擦把汗,顺手将额前碎发撩至耳后,然后继续徐徐搅动锅里金黄色的糊糊防止糊锅,一股浓浓的包谷清甜味儿随风飘散,早已饥肠辘辘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往锅里张望。 “好了!关火吃饭!”沈小茶一声令下,连小黑小白都激动不已来回奔跑,只差开口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了。 冒着冷气、红彤彤的白糖西红柿,绿油油的凉拌豇豆,老远酸辣味儿就十分冲人的腌萝卜缨,汤白肉烂的苦瓜黄豆大棒骨汤,外酥里嫩的煎包谷粑粑,清甜顺滑的包谷浆,摆满了桌子。 小黑小白在桌子底下窜来窜去,疯癫而快乐,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胆小刺猬也钻到桌子底下,时不时扎一下小黑小白,两只狗子委屈又愤怒地汪汪汪直叫。 对于阿准跟阿俊而言,这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不过阿准早已习惯,只有阿俊局促不安,看一眼沈小茶再看一眼阿准,有些不知所以。 “愣着干嘛?吃饭呀,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吓傻了?”沈小茶轻轻将阿俊推到桌旁,他有些排斥地推开她的手,沈小茶笑笑没说话,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岂能跟他一般见识? 三个人坐在桌旁,吃到兴起时,沈小茶喝了一口包谷浆,惬意地喟叹一声“哎呀,要是有个电风扇就好了。” 阿俊防备地看她一眼,忍着想质问的冲动,阿准则司空见惯地看她一眼 “那是什么东西?” 沈小茶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夏天的续命神器啊,要不是电不够我都打算买个空调。” 阿准早已习惯了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再看阿俊早已忍到嘴巴发麻,他索性放下饭碗,紧紧盯着沈小茶“我姐在哪里?” 看,终于沉不住气了吧。 沈小茶拿起一个包谷棒子慢条斯理地啃着“我们没有骗你,我确实失忆了,脑子里不知为何蹦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还能指挥那个叫淘宝的东西......”她当然不会像对阿准那样坦诚了,毕竟那个茶花是他亲姐,她不确定这个孩子知道所有真相后会不会发疯做出过激的事情。 阿准轻咳一声“阿俊,我才开始如你一样......” “不要说了!”阿俊大叫一声,打开院门冲出去了,那道身影比才来时壮实不少,个头倒是不矮,但依然羸弱。 阿准看看院门,又看看对面的沈小茶,她淡定地啃一口包谷棒子,“真甜啊,你想去看就去吧,只是别跟他说太多,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阿准答应一声去追阿俊,其实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这怪陆离的穿越之事,只希望那个孩子不要钻牛角尖如阿准那般早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直至今日她其实还是不太理解为何阿准能如此快地接受她是穿越者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对原身的爱?她苦笑一声,有些东西真不能细想啊。 院子里摆放着乱七八糟的包谷杆子,小黑小白吃饱后懒懒地躺在上面,时不时互相撕咬一番,将原本乱糟糟的包谷杆子弄的更乱了,沈小茶没好气地冲它们发脾气“就知道瞎捣乱,小心你们的狗命。” 两只狗子歪着头对她笑,沈小茶的脾气不知往哪里发,收拾好一片狼藉的院子、灶台跟餐桌,慢慢踱到葡萄架下,看着已挂满圆滚滚、绿油油葡萄的藤条,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买了大一点的葡萄藤,否则今年夏天是吃不上葡萄啦,她摸着一串葡萄喃喃自语“再过多久才能荡着秋千吃葡萄啊?” 一阵风过,摇曳的青葡萄串似乎在无声地回答她,揉揉酸疼的肩膀跟后背,她往月光下神秘又幽远的森林看了一眼,“这孩子!” 山里夜晚的风少了些许燥气,吹得人直打瞌睡,天上皎洁的月亮晃啊晃,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变成一个,直晃得沈小茶愈发困顿,清幽的虫鸣也时近时远听不太真切,她打个哈欠,放弃了等他们回来或者去找他们的想法,不再与困意抗衡,随便洗漱一番就瘫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 半夜,月光中阿准跟阿俊先后推开门走进院子,两人往集装箱瞟一眼,各自洗漱歇息,阿准白日中暑,这会儿困得厉害,一进帐篷就沉沉睡去,只剩阿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他见阿准彻底睡死过去,才蹑手蹑脚起床走到集装箱窗户下,她也许是太累的竟没来得及关窗户,月光下她穿着长袖长裤的衣衫,一条腿随意搭在被子上,嘴巴微微张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姐,她是你吗? 沈小茶睡梦中翻了个身,阿俊立马矮下身子躲在窗下,等万籁俱寂,他才小心心翼翼走回帐篷,整夜难眠。 第二日,沈小茶是被阿准吵醒的,“小茶,阿俊不见了!” 还在做着用勺子挖西瓜吃的美梦的沈小茶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咋地,这孩子还要离家出走不成? 她摆摆头,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衫——虽然是买来做居家服穿的,但其实跟日常服装没啥区别,于是便一骨碌爬起来打开门。 “昨晚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沈小茶打量了下阿准,今日的他早已生龙活虎,全然没有昨日的虚弱。 “回来了啊,我看着他入睡的,可等我醒来,他......他就不见了,哎,都怪我,睡得太沉了,你说他能去哪儿呢?”阿准懊恼地拍拍脑袋。 沈小茶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现在本该要去扶稻谷的,这个孩子,她担忧地看看天空,希望他没走远。 “咱们分头找找看,我去山上看看,你去溪边找找。”沈小茶打算顺路瞅一眼庄稼,倒伏后不久要追肥,不然就前功尽弃了,找人急是急,但她隐隐中总觉得以那孩子的稳妥劲应该不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儿。 “小黑小白,过来!”阿准把两只狗子拴好,将绳子递给沈小茶“当心些。”说完自己匆匆往溪边走去,前几日下暴雨溪水涨了很多,水流很是急湍,他本就打算自己去溪边让她去山上的。 “阿俊——阿俊——”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小荒村响起,沈小茶一大早起来还没吃饭,早已口干舌燥,她撑着膝盖往山上走,忍着嗓子疼一遍又一遍地叫。 “汪汪汪汪~”突然小黑小白死命挣绳子,并冲着庄稼地狂吠不止,沈小茶被扯得一个趔趄,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狂奔到庄稼地前,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稻谷田里不疾不徐地忙碌着,对呼唤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一股无名火直冲沈小茶脑门儿,她怒气冲冲打开木门走过去,看着那瘦弱的身影愤怒平息了不少,但仍有一口气卡在胸/口,闷闷得疼,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冲着山下喊“找到啦,在田里——” 眨眼功夫,阿准就出现在地头,见沈小茶无奈地看着正专心致志扶稻谷的阿俊,他心里有些发堵,但却没有立场去责怪这个孩子。 “阿俊,你上山干活好歹要跟你姐或我说一声啊,没得惹人捉急!”阿俊冷而抗拒地看沈小茶一眼,低下头继续忙活,阿准的责问跟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 “算了算了,先把地里的活儿忙完再说吧。”阿俊不知何时上的山,这会儿已扶的差不多了,只剩一小块。 三个人埋头干活,扶完旱稻后又去扶蔬菜瓜果,直到太阳变得炙热才忙完。 “明早要开始追肥了,再过两天,豇豆、黄瓜、辣椒、茄子怕是要吃不赢了,该晒的得晒、该腌的得腌......”回头看看早已累到浑身湿透的阿俊跟阿准,她突然有种自己是资本家的错觉。 最近,阿准对沈小茶的态度依然冷淡,不说充满敌意但也心怀抵触,但她太忙了,哪有功夫计较这个? “不要烫太久,口感不好。”沈小茶忍着烫捞起一根豇豆 “差不多了,控干水分一条一条晾在篱笆上。”阿准不言不语地按吩咐行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另一边,阿准正在洗嫩生生、水灵灵的黄瓜跟辣椒,沈小茶将凉开水搬到太阳底下晾晒,看着搭根里正沥着水的黄瓜她仿佛闻见了泡黄瓜的酸味儿,嫩黄瓜加入大蒜、生姜、花椒、盐跟水浸泡,冬天缺菜时炒肉、空口吃爽口又开胃,下饭、佐酒俱佳,仅想一想,她都忍不住口齿生津。 地上还放着满满两大篮洗好、晾干的嫩茄子——茄子真是长得快,几日未摘就泛滥了!她手起刀落将一个茄子分成四瓣扔搭更上放太阳底下暴晒,冬春青黄不接时,将茄干泡开跟辣椒一起炒着吃,口感劲道,很是下饭。 她站起来四处活动腰身,只见篱笆上挂满又长又直的长豇豆,搭更上是紫色的茄子,几个大号玻璃瓶里则泡着绿油油的黄瓜跟辣椒,目光落到地上放着的半竹篓番茄,她有些发愁,总不能天天吃番茄炒蛋、番茄蛋汤、白糖番茄吧? 地里的还没摘完,突然她灵机一动,何不做成酸酸甜甜的番茄酱?这种自然成熟的番茄熬酱,肯定比超市里卖得酱好吃多了。 说干就干,锅里烧开水,先将番茄改十字刀,用开水一烫去皮,然后去蒂剁碎放锅里小火慢慢熬煮,期间必须不断翻动以免糊锅,蕃茄酱开始冒泡泡后再熬煮一会儿,等水分越来越少就可以出锅了。 沈小茶看了看番茄酱的量,买了不少小号密封袋,将放凉的番茄酱一勺一勺装进袋子里,不过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番茄酱的量,袋子不够盆里还剩不少鲜红的酱汁。 晚上做个炸土豆条?她暗自思忖,将番茄酱放进冰箱,看着冰箱里五颜六色的果酱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满满的成就感挡也挡不住。 “我看见溪边被水冲下来不少枯树枝,左右追完肥、腌晒完菜,也没别的事儿,要不把那些树枝弄回来当柴禾?”此后某天吃午饭时,阿准突然提议。 沈小茶欣然应允,菜晒好腌好了,下一轮采摘要再过几天才行,她使劲用衣袖扇扇风,今儿真是有闷又热啊,但看天色又不太像要下暴雨的样子。 歇晌后,三人往溪边走去,阿俊依然不怎么爱说话,只默默拾柴禾,岸边的柴禾越堆越多,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突然,天空骤然暗下来,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皮里啪啦砸下来,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溪水就开始猛涨,这段小溪河床较窄,暴雨来得又猛又急,水势陡涨! 沈小茶慌乱之下被水冲了一下向前滑去,眼看着半边身子就要被洪水吞噬,一只手猛地抓住她。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两个人在惊恐中对视一眼, 沈小茶撇见一丝迟疑、呆滞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一闪而过,下一刻阿俊便用尽全力将她拉出去。 沈小茶整个人瘫软在岸边,湍急的溪水滚滚向前, 在窄窄的河道里奔涌、撞/击,岸边的泥沙瞬间被卷走, 消失在惊天骇浪之中, 她抚着胸/口,一阵后怕穿遍全身,如果不是阿俊眼疾手快,也许她早已被卷入洪流。 十里不同天, 上游暴雨肯定来得比这里更早、更猛一些,根本没时间反应。 “没事儿吧。”阿准跟阿俊同时蹲下来,安抚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沈小茶,两人的眼里都写满劫后余生的庆幸,阿俊不太敢直视坐在地上的人, 那一刻的黑暗心理只有他知道。 看着那张跟姐姐一模一样的清秀脸庞,他别过头去。 “回去吧。”雨来得急走得也急,没过多久耀眼的太阳又挂上天空, 一道彩虹在山间搭起一座拱形桥梁, 泡桐树巨大的叶子上滑落一滴雨珠,倒映着天上五彩斑斓的彩虹,她绕过被雨砸出来的小泥坑, 拖着被打湿的树枝不声不响地朝家走去。 阿准看着她略显乏力的身影, 又看了垂头丧气的阿俊一眼,叹口气快步跟上沈小茶, 留阿俊一人踽踽独行。 晚饭, 沈小茶本来没什么胃口, 但阿准在院子里摘了个南瓜,熬了满满一锅粘稠、清甜的南瓜稀饭,放在泉水里一冰,入口沁凉、清甜,她忍不住就着辣椒炒南瓜藤、清炒茄子,吃了一大碗。 “我去看了,地里庄稼都好好的......”阿准刚说完,沈小茶意欲起身把碗筷送回灶台,还没等她站起来,这几天一直对她避之不及的阿俊立马站起身,接过碗要帮她添饭。 沈小茶愣了一下“我吃饱啦。”她大概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若说对他下午救人时的迟疑毫不介怀也是假的,但他终究是救了自己。 阿俊有些不安地看她一眼,默默坐下,继续吧啦着碗里的粥,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沈小茶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吃吧,我先去歇着了。” “别叫,阿姐在睡觉。”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道刻意压着嗓子的声音,在鸟鸣是唯一噪音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沈小茶被吵醒翻个身笑了,在床上无声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 又是一个响晴的天儿,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淡淡的土腥味儿,正在翻柴禾的阿俊见她起床,有些局促又有些腼腆冲她笑了笑“阿姐。” 沈小茶点点头淡淡一笑,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在院儿里巡逻——鸡圈里放着新鲜的红薯、南瓜叶子,一看就是一大早摘的,很是新鲜,已经快赶上成年鸡体型的小母鸡小公鸡们,正心无旁骛地啄食绿色的叶子,两只鹅扭着屁/股漫步,如同骄傲的将军。 看样子再过不久它们就该下蛋了吧?这样就再也不用买真假难辨的土鸡蛋啦,可惜山里野兽太多,不然可以在树林里养一群走地鸡,随吃随杀,想想都带劲! 那只看到人就咩咩叫撒娇的羊羔,也该有个伴儿了,她回头看阿准一眼,哎,真希望他能早点猎到一只公羊羔跟这只羊羔组CP。 小黑小白还有兔子,都长得极好,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个小院就有一群小狗崽子、小兔崽子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看看了孤独且存在感极低的小刺猬,也许,它更适合森林,“找个合适时机把你放生得了。” 正煮粥的阿准瞟了一眼念念叨叨在院子里漫步的沈小茶,笑着摇摇头,淡淡的宠溺一闪而过。 吃过早饭,沈小茶摸了摸院子里堆放了许久的泥沙“还很湿,估计得晒它一两天才能开始夯墙。要不上山走一走?” 三个人背着大大的竹篓,装上砍刀、金银花水往山里去。 雨后的森林,经过一晚蒸发,已不那么潮湿,空气极为清新,就连鸟叫也似乎比平日里清亮许多,很是提神,旁逸斜出的树枝们调皮地横在路中间,给长满荒草的路搭起了凉阴。 花草树木喝足了水,洗去浑身的颓废生机勃勃,蝗灾造成的青黄之势已慢慢恢复,沈小茶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完全没注意到前方那一大片灿烂的花海! “姐,快看!”她被阿俊突然的惊呼打断思绪,抬头望去,一片纯天然黄花菜在风中摇摇曳曳,荡漾出一片黄色的海洋。 沈小茶兴奋地疾步朝前走去“哈哈!咱们有口福喽,不,咱们发财喽!” 黄花菜的叶子跟草极为类似,她之前上山从未注意,这片黄花菜才开没多久,绽放的黄色花朵下隐藏着数不清的嫩花苞。 她毫无避讳地当着二人的面调出淘宝系统,激动地搜索了【新鲜黄花菜】,每斤竟能卖出30块钱! 这片一望无垠的花海,少说也能摘两三百斤,净赚2500肯定没问题,而且黄花菜是持续开放的,可以多次采摘,也就意味着这笔收入在花期内是源源不断的。 “咱快开始采吧,中午过后很多花/苞就会开花,卖不出好价格,呐,要挑这种花/苞采,开花了的不要,太小的留着下次再采摘,采的时候不要带枝,只轻轻把花/苞掰下来就行了......阿俊,回去给你买好吃的,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沈小茶口若悬河地指导他们,末了还情不自禁地用对待小孩子的那一套夸赞阿俊一番,好似昨日的一切已翻篇。 阿俊不太自在地低头笑了一下,虽然心里对那个淘宝仍然好奇且诧异。 三个人灵活地在花海中穿梭,清脆的掰花声此起彼伏,蝴蝶跟蜜蜂正在热闹的花海里飞来飞去,人跟小动物们都埋头忙碌。 一会儿沈小茶就采了满满一篓,阿准跟阿俊前后脚来到花海边缘,淘宝系统才恢复没多久,按照前两次的经验,暂时应该不会出幺蛾子,所以沈小茶打算采完就买,温度太高,放太久容易发蔫儿。 含苞待放的黄花菜即便再压秤,但三篓加起来也不过20多斤,他们的黄花菜新鲜度很好,花蕾黄绿,花/苞鼓/囊囊且硬/挺有光泽,上面的纵沟极明显,所以单价达到了35元!一下子净赚200多。 “中午原地加餐~”沈小茶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钱,忍不住嘚瑟如孩童,剩下的两个人听着她那奇奇怪怪的话都笑了。 好在他们今天起床早,中午前终于将这片黄花菜能采的花/苞都采完了,还留了一些晚上做菜吃。 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近3000块钱,沈小茶有种一夜暴富的满足感,啧啧,时薪可比每天996高多了,于是她成功地“飘了”。 “中午请你们吃大餐!”她拧了拧衣服上的汗水,天太热,花海里密不透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汗湿透了,还好没中暑,再看看阿俊、阿准也没好到哪里去,眉毛、头发上都沾染了黄色的花粉,汗水将长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看起来就跟刚出/浴似的。 “先喝点水,然后下山吃午饭,下午咱进山看看。”她往曾采过枞菌的松林看一眼,前几日下雨他们忙着扶庄稼没来得及进山,还不知道白白错过了多少宝贝哩。 回到家,三个都有些精疲力竭,尤其本就羸弱的阿俊,此刻像个蔫儿了的小可怜,沈小茶撇撇嘴忍不住笑了。 反正“马甲”已经掉了,早晚要放飞自我,何必再藏着掖着?而且她向坚信“大难(差点被冲走)不死必有口福”,再加上早上大赚一笔,岂能亏待了自己跟小伙伴们? 于是,中午饭成了穿越后最丰盛的一顿“淘宝快餐盛宴”——正餐是即食鸡丝凉面、酱汁大棒骨、即食凉拌毛豆、柠檬红茶,饭后甜点是菠萝味儿的棒冰+即食烧仙草凉/粉。 看着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阿俊不可思议又好奇地睁大双眼,阿准则泰然自若地帮忙拆袋、装盘,很是熟稔。 “开吃!”沈小茶灌了一口柠檬红茶,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阿准喝完一口茶,呼噜噜往嘴里喂了一大口凉面,瞬间额头青筋暴起,但下一刻却吸溜吸溜吃得颇欢,阿俊看了一眼沈小茶碗里的红油拌面,吞了吞口水,却有些不太敢尝试。 “试试看,太辣的话就吃一口面喝一口茶,就不辣了。”沈小茶一边斯哈斯哈地吃面,一边怂恿阿准。 他看了又看,见两个人吃的满头冒汗却又欲罢不能的模样,忍不住挑起一根凉面细细嚼着,下一刻却被辣到鼻涕、眼泪一起流,赶紧灌一口红茶,灼疼过后是一股辣香,他跃跃欲试地挑起了第二根..... 沈小茶跟阿准吃完凉面,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大棒骨,突然阿俊轻轻斯哈着嘴一边断断续续问“面......还......还有吗?”真好吃啊。 沈小茶看了嘴巴发红却意犹未尽的他,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下次吧,尝尝这个毛豆,也很辣哦。” 阿俊剥开一个毛豆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三个人埋头苦吃,只馋坏了围观的一众小动物们。 歇晌过后,三个人继续进山。 “阿哟!”阿俊突然惊叫一声,疼到眼泪汪汪。 沈小茶往他捂着的手看了一眼,鄙夷地道“真娇气,姐小时候不知被蛰过多少回。”说完,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是彻底暴露了穿越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九章 阿俊沉浸在手背的灼疼里, 没太听清沈小茶说了什么,他挠挠红肿的地方烦躁不安“姐,你说啥 ?不知道被什么咬了一下, 又辣又疼。” 阿准拍了拍阿俊肩膀“呵呵呵,你姐说你娇气。”阿俊闻言愣了一下。 沈小茶暗自庆幸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大, 上午的意外之财让人过于飘飘然了, 之前妈妈说她偶尔有些没心没肺果真没错啊。 她默默买了一盒清凉油后,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阿俊的手“这是被洋辣子蛰了,涂上这个就好了。”说完将清凉油顺手塞给阿准,“走路当心点啊, 这个季节洋辣子特别多。” 一行人在参天树木搭成的纯天然绿色华盖中穿梭,山间沟壑里积了不少雨水,它们流过腐叶、青石板,发出“哗啦哗啦” 悦耳的声音,鸟儿和不知名野兽发出的声音在空寂的林子里清脆动听, 清泉、绿荫、鸟鸣、虫语、风声,馈赠给人心静自然凉的惬意。 沈小茶因刚才失态而微微浮躁的心,也沉静下来。 “看那里!”她骤然欣喜大叫,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一大丛藤蔓上挂满了大小如鸡蛋般的长椭圆形果子,表面光溜溜有一层浅浅的绒毛,比所谓的黄心奇异果颜色更深一些, 许是叶子太浓密光照不足的缘故。 “七月(农历)杨桃, 八月炸,九月栗子笑哈哈。”沈小茶在心里默念这句耳熟能详的谚语, 按节气如今已经立秋了吧? 她眯着眼躲开刺眼的太阳, 走到藤蔓下选了一个个头稍大的猕猴桃, 仔细剥掉外面的皮,只在底部方留下一点皮方便手拿。 汁水顺着指尖流到手心,黏糊糊的,想必果子甜度很高,她微微向前弯着腰小心翼翼咬一口,甜蜜蜜的汁液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比奇异果味道更浓的果香在口腔爆裂开来,“好吃!”她幸福地抿了抿嘴唇上残留的果汁,忍不住咬了第二口。 “咕咚......”莹润、汁水丰盈的果肉让两个人成功馋坏了,生/理/性地吞咽口水。 “你们看我干啥,自己选软乎一点的吃啊。”沈小茶见口水快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两个人竟无动于衷地呆站着,忍不住笑起来。 阿准、阿俊有些赧然地相视一笑,走到猕猴桃藤蔓下摘果子,沈小茶打量着藤蔓上密密麻麻挂着的果子,看样子成熟的应该不多,摘回去放个几天差不多就能吃了,不过一想到这么有营养的好东西过了秋天就再也吃不到了,她就有些失落。 无论是按个卖的奇异果,还是恨不得按片卖的奇异果干,她都舍不得买,打开淘宝看了下野生猕猴桃的价格,她撇撇嘴,单价最高6-7块钱一斤,这一树摘个精光也最多不过200斤,三个人不仅要被太阳晒,还要忍受猕猴桃小绒毛的“瘙/痒”,累死累活也只能赚三四百,真不划算! 350只够买35个奇异果(佳沛果)吧?而且味道还没这个浓郁、可口,再说了这种黄色的野生猕猴桃十分罕见,口感比表面多毛的野生绿色猕猴桃好太多,必须自留啊。 七/八分的摘回去捂熟后,可以当饭后甜点;硬邦邦的可以酿酒、晒成猕猴桃干或者熬成果酱,都很美味。 她打小算盘的功夫,阿俊、阿准早吃得不亦乐乎,汁水打湿了下巴跟衣服前襟他们都浑然不觉。 “呼噜呼噜”的吞咽声让沈小茶忍俊不禁,“吃饱了咱们就开始摘吧,软乎一点的放一个篓子,硬的放另外的篓子,别扔,轻拿轻放。”说完她自己又钻到藤蔓底下,眯着眼睛捏捏这个捏捏那个,寻找软乎的果子。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猕猴桃香甜味,阿准摸摸肚子长舒一口气“真甜啊,比水还解渴,吃撑了。” 阿俊正专心致志地剥一个猕猴桃,头也不抬地接话“要是没碰见我们,这树果子可就便宜那些鸟雀儿、野兽们了。” 沈小茶吞下一口汁水饱/满的果肉,调侃他“是我们抢了人家的口粮,好不好?瞧你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对对对!”一阵笑声在林中传开,吃饱后的三个人心情颇好,工作效率更高,三下五除二就把伸手能摘到的果子都摘了。 阿俊跟阿准将装硬猕猴桃的背篓腾空,一人背着一只竹篓爬上猕猴桃藤依附着的参天大树,双手并用,摘一个往篓子里丢一个,沈小茶见帮不上忙就去他们能看得见自己的地方溜达。 走着走着,她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将阿准他们远远抛下,走进了那片曾采过枞菌的松树林,呜呜咽咽的松涛声让人有些望而却步,不过看清林子里成片的纵菌后,她再也顾不得对密不透风的林子的恐惧。 捡起一朵已腐烂的枞菌,沈小茶心疼不已,“还是来晚了。”她自己的那只背篓放在装猕猴桃的地方,想了想,她调出淘宝买了一个大竹篮子,专挑尚且新鲜的枞菌慢条斯理采起来。 松林密不透风,经年堆积的松针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不经意间让人放松警惕,她寻着新鲜枞菌的足迹,不知不觉已快走到林子边缘。 林中大部分的枞菌都腐烂变质不能吃了,哎,下次下雨要第一时间进山,她记得上次枞菌没晒多少,这次可以做成油焖枞菌放冰箱长期保存,吃面时热一点做浇头,真是鲜掉眉毛。 弯腰找枞菌太久,让人有些头晕眼花,也不知道阿准他们可采完了?她打算找个地方坐着喘口气就返回。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踩空栽进了一个深坑,好在坑里落满了厚厚一层腐叶,她没有怎么受伤,只是被坑里的枯树枝划破了脸,汗水流过时引发阵阵灼疼。 环顾四周,这才隐约搞清楚现在的处境——这个坑又大又深,只是表面堆满落叶,实在不容易发现,应该是之前村里的猎人挖来猎野猪之类的,坑壁上早已长满茂密的青草,底部积了不少雨水,散发着难闻的潮味儿与腐味儿,她苦笑一声,大声叫了几声,无人应答。 林子太过茂密,再加上天色慢慢暗下来,幽暗的光从搭在坑上的枯枝败叶里漏下来,让人愈发觉得憋闷而恐惧,她继续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只惊起无数鸟雀,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调出淘宝,买了一个手电筒、一个攀岩飞爪后,她靠着坑壁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看着坑底泡的发烂发臭的腐殖质,忍不住一阵作呕,缓了缓,一个用力将飞爪往上抛,试了不知多少次——飞爪有时候撞到坑壁、有时眼看着快飞到洞口却又直直落下,害得她连忙躲闪以免被砸中。 试了不知多少次,胳膊早已酸疼脱力,她有些丧气地呆呆看着洞口,光线被林子吞噬得差不多了,手电筒的光反倒显得格外亮,因恐惧和燥热浑身被汗打湿的人,这会儿显得颇为狼狈。 她侧耳倾听,除了呜呜呜的松涛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野兽叫声、砰砰砰的心跳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看着自己纤细的胳膊,沈小茶有些苦恼,如果参加野外生存真人秀,她肯定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吧?以后真的要刻意训练肌肉跟力量了。 深深呼一口气,她突然拍了拍脑袋,真是被吓傻了!就不该买这个飞爪,攀爬梯它不香吗? 再次调出淘宝利落地挑了一个6米折叠梯子,此刻早已没心思心疼钱,拿到梯子就赶紧稳稳安放好,她咬着手电筒,双手并用一步一步往上爬,这个坑实在太深了,她本就疲惫不已,手脚酸软地爬一会儿歇一会儿,速度极慢。 爬出洞口的时候,沈小茶喘着气瘫倒在软软的松针上,鼻尖是松林独有的气息,星星跟月亮从松针的空隙里漏下来,万籁俱静,但虫鸣、野兽叫声不时响起,诡谲而神秘。 调出淘宝买了一些吃的,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径直往林子外面走,用食物转移恐惧,走出林子时,置身茫茫草木之中,她早已辨不清自己从哪里来,但好在还依稀记得从松林到家的路,又侧耳听了听,没有人类的声音,天已经黑了,她不敢贸然出声怕引来野兽,只能硬着头皮快速穿过草丛下山。 一路上,被洋辣子蛰了无数次,手跟脚踝被茅草划出的口子火辣辣得疼,但她丝毫不敢停下来,在这空旷的、无垠的森林里,人显得多么渺小、脆弱啊,穿越后她第一次如此怀念那个小院子,那个在这蛮荒之地给她安全感的“港湾”。 月亮爬到山顶时,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院的轮廓,月光下,被爬山虎覆盖的集装箱已不再那么格格不入,院子里竟燃起了一大堆篝火,跳跃的火苗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还没等她走近,阿俊就一下跑出来,本来想拥抱她却在中途变成了紧紧扶着她的胳膊“阿姐,阿姐,你跑哪儿去了?快把我们吓死了!” 沈小茶看着那双眸子里里真诚的焦急、担忧与责备,心头胀/胀的,眼眶有些湿润。 “阿准哥哥呢?”她回握了下阿俊的胳膊,才来得及问。 “他进山找你了,你没碰见吗?”阿俊说完还往她身后看了看,沈小茶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要上山。 突然从山上传来一阵叫声“小茶!小茶?你回来了吗?” 下一刻,阿准横冲直撞地一溜烟从山上跑下来,眼睛发红地狠狠抓住她的肩膀细细打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下一刻他变得狂躁又凶巴巴。 “谁让你吓跑的?嗯?你要是出事了,让我......们咋办?” 第六十章 向来冷静稳妥的阿准, 第一次如此失态和暴怒,沈小茶对上他发红的眼睛,心里酸酸涩涩, 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准哥哥, 别吓到阿姐, 你看她衣服都湿透了,先换身衣服。”阿俊见两人无声对立,只好硬着头皮提醒。 经历恐惧、惊慌之后松弛下来的沈小茶,突然有股暴哭的冲动, 不是委屈而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阿准拿下她手腕上挎着的竹篮子,忍不住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这玩意儿? 阿俊搀扶着她疲惫的身子,三个人内心皆思绪万千,院子里的篝火燃得正旺, 映红了小院的每个旮旯,沈小茶贪婪地看着这一切,悄悄湿了眼眶。 如果坑里有毒蛇、如果她昏迷过去......她闭了闭眼驱散乱七八糟的想法, 阿准帮她打了热水放门口“洗漱下, 我来做晚饭。” 拉上窗帘,直到热水彻底变冷,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澡盆里出来, 浑身的酸疼疲惫、心里的那点后怕, 被热水澡疏解,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院子里, 阿准正就着露营灯准备晚饭, 她看了看便招呼阿俊一起拾掇那泼泼洒洒还剩小半篮的枞菌, 这东西不经放,即便放冰箱明天怕也不新鲜了,毕竟她在坑里耽搁了太久。 等阿准做好饭,他们刚刚把菌子择净、洗好,南瓜粥还在冒热气,这会儿吃肯定吃得一身汗。 “我再加道菜,等会儿。”她看了眼柴禾烧尽只炭火的篝火堆,从角落里翻出几根苞谷棒子、五根茄子、几个辣椒。 “苞谷放在火堆边烤,烤到苞谷粒金黄就翻一翻,辣椒跟茄子直接放到炭火上烤,烤到软烂才行......”交代完,她开始捣鼓枞菌。 先调出淘宝,买了一小罐炼制好的鸡油、几两花椒跟干辣椒,锅烧热加足量鸡油,加入完整的蒜瓣,倒入沥干水的枞菌,慢慢翻炒,直到水分炒干,放入花椒、辣椒、盐,再加入少量糖提味,灶里仅留少量炭火徐徐焙着。 浓郁的香气,“吵醒了”整个小荒村,小黑小白急得转圈圈,恨不得跳进锅里大饱口福,沈小茶踢了踢它们,烧起另外一口锅,用剩下的枞菌做了一盘青椒爆炒枞菌,又将拌辣椒茄子的酱料制好。 “辣椒跟茄子好了吗?”她冲着火堆边伸长了脖子往灶台看的两人叫道。 “差不多了。”他们忙不迭异口同声地回答。 她将枞菌装盘、熄灭熬鸡油枞菌的火,这才走过去用火钳夹住烤好的茄子跟辣椒放在龙头下冲去黑皮。 冲凉的辣椒、茄子撕成条,倒入大蒜、干辣椒、酱油、醋等调好的酱料,一道解腻又美味的火烧茄子就做好了。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宵夜”,沈小茶说了自己下午的经历,阿准自责不已“我该去那边看看的。” 吃完,阿准阿俊抢着收拾碗筷,沈小茶乐得轻松,她回屋重新擦洗一番,歇息了。 躺在床上,清幽的月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倾泻下来,她闭着眼想心事。 地里的菜跟庄稼慢慢就要熟了,等秋天真正来临后,山上的野果子跟地里的庄稼都要丰收了,唉,房子什么时候才能盖起来呢..... 第二天,他们就将猕猴桃晒得晒、熬得熬,沈小茶最终还是没有酿猕猴桃酒,她怕自己酿的酒温度控制不好容易变质中毒。 立秋后的日子,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农活好像永远没有尽头,那乐极生悲的一天,反倒成了记忆里最闲散的日子。 黄花菜花期期间,沈小茶跟阿俊每隔几天天不亮就上山采摘黄花菜花苞,花海之行成了他们每天的固定行程。 阿准则每天按部就班的夯房子,在夯土机的加持下,土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生长”着,一切都井然有序。 半个月后的某天清晨,沈小茶跟阿准一人一个背篓往山上去,现在频繁采摘,每天不必花费太多时间就能采摘完,花苞越来越少,绽放的花却越来越多,黄色花海随风起伏,摇曳多姿。 “阿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阿俊抬头看看前方正忙着采摘的沈小茶,鼓起勇气终于开了口。 “嗯嗯,你说。”这些日子相处下,两个人越来越像姐弟,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 “我想每天挤些许时间看书,不想荒废了学业.....” 沈小茶回头认真点头“这是好事啊,怪我疏忽了,我给你准备一些笔墨纸砚,你都看些什么书?临谁的字......” 阿俊没想到沈小茶对此毫不排斥,一一回答了,沈小茶暗暗决定回去就给他安置妥帖,就不知现代能买到的科举相关的书,跟这个时代是否一样? 他还年轻,一辈子困在这样的小荒村委实不太现实,科举入仕才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归属。 阿准呢?她记得他说过,他想留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但总得问清楚才好,她自己社恐且厌倦人情往来十分复杂的多人群居社会,不能强求别人亦如她一般,一生过这种离群索居的日子。 一阵鸟鸣打断了她的思绪,两个人加快速度。 卖完今日份的黄花菜,余额变成了四万多,一边花一边挣,还能存下钱,沈小茶已然十分满足。 “走,去地里摘点菜做早饭。”她招呼阿俊。 清晨,山风习习,尚不太热,他们默默绕着两块田走了一圈。 这些日子隔三差五掰土豆茎回去喂小动物们,眼见着土豆植株渐渐变黄,看样子过不了几日就要挖土豆了。 她蹲下/身,折了一根木棍子,选了一株茎已有些枯萎的土豆,先将土豆秧拔掉,秧子带出了几个沾着湿润泥巴的小土豆,挖开根部的土,几只长长的黄皮土豆露出来,个头均匀且大。 “没白瞎了那么多肥料!”沈小茶随意抹了抹土豆上的泥巴,统统丢进背篓,“再等等吧,再长长,挖早了有些土豆娃娃还在长,可惜了。” 土豆地旁边的红豆,花期已过正在结果,每棵秧子上都挂满了绿色的荚,看着很是喜人。 苞谷颗粒都变/硬了,一指甲掐下去都不冒浆了,啧啧,就吃了一顿包谷浆,怪可惜的! 旱灾过后,他们在那些苞谷被拔掉的地方,见缝插针地撒了许多上海青,如今已绿油油的,每一窝差不多刚好够一顿的量,沈小茶随手拔了一大把,打算中午吃。 与包谷间作种植的花生,也长得不错,她拔了一株花生,根须上挂满八字型的果子,扯一个捏一捏壳子硬/硬的,差不多可以拔了。 旱稻的穗子正由青变黄,稻谷杆子被压弯了腰,收成看着不错,之前拔掉的稻谷地空隙,被她撒了一些芥菜菜籽,本来不抱什么指望的,没想到竟也长得极好,一棵棵挺拔而苍翠,幸好她撒种的时候没撒那么密,不然这硕大的芥菜还不得抢了稻谷的阳光?她掰了一些芥菜叶子,这个焯水凉拌很好吃。 他们每隔几天就要摘一次豇豆、番茄、黄瓜、茄子、辣椒,炒着吃,或腌或晒做成储备菜,所以这些蔬菜显得有些稀稀落落,她顺手摘了一些扔进背篓。 后来补种在白菜地跟萝卜地里的雪里蕻这会儿也一片繁茂,等再过几天跟芥菜一起腌吧,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想吃一顿芥菜炖猪大肠。 那些佐料们也老了,紫苏倒还能吃,她摘了一把打算拌个黄瓜,嫩黄瓜也越来越少了——且吃且珍惜吧,沈小茶幸福地叹口气。 关上地里的木门,沈小茶突然有种自己是“园长”的错觉,这满园庄稼在他们的呵护下,经过漫长生长旅途中的风吹日晒、洪涝旱灾,出苗、开花、结果、成熟,走完庄稼的一生,留给他们满仓的粮食与希望。 不过,地里的庄稼一夜之间跟约好了似的,都变成了“待丰收”状态,真是让人又喜又愁的一件事啊——喜的是些大好的收成,愁的是活儿赶活儿,盖房子、收庄稼一件撵着一件。 “阿俊,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沈小茶扭头看向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笑意的阿俊。 “这种生活更适合告老还乡。”阿俊思考了一番,颇为正经地回答。 沈小茶瞪他一眼“你才多大年纪就想到告老还乡了?先考上状元再谈什么告老还乡吧!”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站在山上默默俯瞰脚下,夯土机的轰鸣声让整座村子都热闹起来,淡白色的袅袅炊烟消失在天空中。 “再过不久,咱们就能住上真正的房子啦~”她看着绿树已遮不住的土墙,心生向往。 两个人到家时,阿准已将粥煮好,是解暑的绿豆粥,豆子跟米融为一体,不加糖自有回甘。 沈小茶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又将芥菜焯水做了个凉拌菜。 阿准夯完一面墙,手都还没来得及洗就一溜烟儿跑向沈小茶,着急地像个孩子“快!快!来看看。” 说完就将她往鸡圈那里扯,沈小茶好笑又好气,“你急个什么?” 等看清地上放着的东西,她也狂喜不已,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大概就是如此吧? 第六十一章 三个人围着地上躺着的5只鸡蛋, 兴奋如孩童,虽然那几只蛋上碍眼地沾了些许鸡屎,但丝毫不妨碍他们的好心情。 “你怎地不收捡起来, 万一被黄鼠狼吃了,可不白高兴一场。”沈小茶忍不住犯嘀咕, 心里却早已盘算着如何吃这几只头茬鸡蛋, 煎着吃?煮着吃?蒸着吃?啧啧,可惜只有5只...... 阿准哈哈一笑,索性就着手上的手套,将鸡蛋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可能得益于长期喂草跟菜叶子的缘故,那几只鸡蛋表面呈浅浅的绿色,个头虽比不上现代的鸡蛋,但胜在新鲜出炉,而且几乎是原生态喂养, 味道肯定是现代的假土鸡蛋比不了的。 阿准一边洗一边有些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发现鸡蛋的过程“你们上山后,我正煮着粥呢,一会儿传来一阵‘咯咯、咯哒’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黄鼠狼又来了, 跑过来一看就见地上躺了好几只蛋。” 沈小茶看他那得意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你看你兴奋的,人家第一次下蛋的母鸡都没你兴奋。”可不是嘛, 所有的母鸡们都埋头啄食青草, 好似下蛋这事儿没发生过一样,反倒是那两只公鸡, 看着趾高气扬好像自己做了多大贡献一样。 阿准甩甩手上的水, 将洗干净的鸡蛋放进盘子里, “之前打猎的时候总是靠掏鸟窝弄蛋,第一次靠养鸡生蛋,有些激动,嘿嘿。” 阿俊也没好到哪里去,站在鸡圈前似乎想研究出来究竟是哪五只母鸡下得蛋,沈小茶见他们傻傻的模样,摇摇头自去摆饭。 匆匆吃完早饭,沈小茶就神秘兮兮拉过阿俊“走,给你置办笔墨纸砚?” 阿俊似乎没反应过来 “要不等农闲时候再说吧,现在阿准哥哥一个人盖房子太忙了,你又要做饭又要干地里的活儿,我......” 沈小茶拍拍他肩膀“白天呢,是很忙,没功夫让你看书,而且盖房子又闹哄哄的,我想的是晚饭后到睡前的这段时间你就看你的书,我给你弄个护眼的灯,时光不等人,你在干农活的功夫,你的那些同窗们可正在埋头苦读呢,不过你也甭灰心,读书不能读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傻子,得劳逸结合......” 说完她就暗嘲自己真有洗脑的潜质,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血泪教训,爸妈去世前她以为学习成绩好就是一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独立谋生,才懂得这个社会只会死读书的呆子,注定要被社会鞭打,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学习一些谋生技能,退一万步讲,万一科举这步路走不通,他也不至于饿死,她能帮阿俊的就是,不让他因为干活的疲惫懈怠了读书。 阿准看了神秘兮兮的两人一眼,有些疑惑地继续夯墙。 沈小茶跟阿俊找了许久,才置办齐了笔墨纸砚,至于科举的书,他们勉强找到一套可以用的,“小伙子,加油!”阿俊宝贝似地抱着那堆东西,咧开嘴笑了。 “要不今儿个把花生拔了吧?趁天气好。”她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花生、包谷、稻谷、土豆、红豆......如果全部扎堆收的话,院子不得摆的满满当当,怕是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想想都头疼。 再说,这个季节的天孩儿的脸,雨说来就来,万一碰上连阴,花生怕是要在土里发芽了吧?安置好家里,沈小茶就带着锄头、背篓,跟阿俊上山了。 临出门前,她瞟了一眼夯墙用的土,前几日还跟小山似的土堆,这几天功夫就没剩多少了,把地里的急活儿做完,又得去挖土喽,她感觉自己像个陀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看着越来越像家的院子,所有的劳累都变得不足挂齿。 花生跟包谷加起来一亩多地接近两亩,播种时不觉得多,拔起来却不少,而且包谷跟花生套种,地里密不透风,拔起来不仅费力而且极热。 再加上下雨已超过了半个多月,这会儿泥土已不再松软,为了防止泥巴里残留太多花生,他们拔完还得用锄头顺着秧子□□的坑再挖一次,本来以为一上午就能拔完的,忙到晌午才勉强拔完一半。 “啊呀,热死了,热死了,回去做饭吃了,下午凉快些再来吧。”沈小茶猛灌一大口金银花茶,回头望去,硕果累累的花生散放在包谷地里,看着喜人又愁人。 “放地里晒一晒,下午拔好了一起收回去吧。”这会儿她腰疼背疼,实在没力气再折腾,起身去挖了一窝红薯,想了想又捡了几把花生扔进背篓。 阿俊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他甚至没力气搭理沈小茶,“下午你帮阿准哥哥搭把手,别上山了,白天累得够呛,晚上哪有精力学东西?”沈小茶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生不忍。 对面的少年喝口水,倔强地摇摇头,沈小茶懒得跟他浪费口舌,招呼一声就前后脚下山去了。 小院子虽然都是有一些参天大树,但毕竟无法完全覆盖整个院子,所以他们回院就看见阿准在烈日下光着膀子忙活,浑身的汗在太阳下甚至有些反光,长头发被他盘在脑后,早已汗成一团一团。 他发现沈小茶后,就忙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沈小茶笑着扭过头去“太热了,下来歇会儿吧,下午凉快些再忙活,左右不急这一两天,是个长期活儿。”,她觉得光膀子没什么,但为了配合阿准的害羞,还是扭头避嫌。 阿准坚持夯完最后一点土,才擦着汗水从墙上下来。 洗了把凉水脸的阿俊无精打采地坐在阴凉处,捧着一本书发呆。 沈小茶手脚麻利地摘了两根苦瓜,去籽切片后用盐腌着,看着扒出来的红色苦瓜籽,她冲阿俊招招手“阿俊,给你个好吃的,呐,像这样慢慢抿着吃。” 阿俊愣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接过那一大把黏糊啦叽的红色苦瓜子,坐在树荫下认真吃起来。 阿准早已洗漱完,站在灶台前等着吩咐,沈小茶指指冰箱,“里面还有上次吃剩的菠萝棒冰,给咱仨一人拿一根,我快热化了。”让他自己先吃,他肯定会拒绝,她只能以自己想吃的名义,让他去帮忙拿。 菠萝棒冰入口,沈小茶瞬间回神,燥热跟疲惫一扫而空,真是夏日解暑解乏必备神器啊,“阿准,帮我把篓子里的花生剥壳儿,等会儿用。” 锅里烧水下米,等米煮开后用竹筐子捞出控干,洗干净锅,放油烧热倒入切成滚刀块的新鲜红薯,翻炒几下后放盐,加淹没过红薯的水,等水开后将控好的米饭均匀摊在红薯上,用筷子在米饭上插几个小洞洞,盖上锅盖,任它慢慢焖煮。 见阿准剥了差不多快有一盘子新鲜花生,沈小茶在锅里加入水、花椒、辣椒、盐等调料,然后倒入新鲜花生米焯熟,趁焯水的功夫,又麻溜地将黄瓜切成丁、大蒜拍成碎末,花生煮熟冲凉后倒入黄瓜、白醋、大蒜等,锅里烧热油“呲啦”一声淋在盘子里,一道凉拌花生米就做好了。 剩下的几道菜是——苦瓜炒鸡蛋、西红柿蛋汤、清炒上海青、辣椒煎小鱼干儿...... 虽然没有肉,但也算得上丰盛。 红薯蒸饭算心血来潮的意外惊喜,新鲜红薯软糯、香甜,口感面而不干,三个人都争着吃锅底的红薯,沈小茶侥幸盛到了一块红薯锅巴,开心不已。 鸡蛋很有鸡蛋味儿,蛋黄的黄色很深,所以煎出来的鸡蛋黄灿灿的,混在碧绿色的苦瓜里,极为赏心悦目。 狗子们在下面捡漏,时不时发出“争吵声”,正用勺子挖冰过的野生猕猴桃吃的沈小茶忍不住笑骂着踢了踢它们。 阿准突然冷不丁地蹦出一句“鸡都下蛋了,你们啥时候生狗崽子啊?”不过,如果知道以后它们太能生以至于让人头疼不已,阿准肯定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催生”。 三个人吃得肚儿圆圆,一动不想动,“歇会儿晌吧?太热了,免得中暑。” 但秋老虎实在太厉害,不管是集装箱还是帐篷都如同蒸笼,躺下没一会儿就浑身瀑汗,沈小茶咬咬牙,决定买两个电风扇、三个羽毛扇,现在天气好,即便使用电冰箱储电量也很充足,再说两个电风扇也费不了多少电。 她买了新的插板,在紧挨帐篷的地方放上电风扇,当风扇送来第一缕凉风时,阿准、阿俊都有些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宝贝疙瘩?竟能自己转,这风也太凉快了吧,手里的羽毛扇瞬间不香了——还得自己摇,多费劲儿啊。 沈小茶暗自好笑,不光是电风扇,以后还会有取暖器呢。 她转身回屋安装电风扇,山里的温度没有城市高,所以电风扇就足以祛暑,躺在床上、吹着电风扇的沈小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突然,一道惨叫将她骤然吵醒,冲出屋搞清状况的她,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怎么说这两个男人,怎地如此幼稚? 第六十二章 阿准跟阿俊都攥着食指, 委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瞟似笑非笑的沈小茶。 她看着扇叶上残留的点点血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两个第一次用电风扇,实在好奇得很,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不约而同地将手指伸进电风扇,手指被快速转动的扇叶绞割了一下。 幸亏两人反应及时快速拿了出来, 而且她只开了三档风, 否则怕是要被绞得血肉模糊吧? “这东西锋利着呢,要怎么说你们好,跟个三岁孩子似的....”沈小茶一边帮阿俊包扎伤口一边没好气地嘟囔。 轮到给阿准包扎时,他别扭地弯了弯食指给她看“甭包了, 皮糙肉厚的,没啥事。”沈小茶见状也懒得勉强,阿俊伤得严重些,她检查了下阿准的手指,确实没什么大碍。 “你就跟你阿准哥在家, 别上山了。”沈小茶说完,没等阿俊反驳就背起背篓,头也不回地上山去了, 留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这个季节天黑得晚, 她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日落西山,眼看着还剩最后一小块花生还没拔完,沈小茶有些手脚发软, 打算喝口水一鼓作气拔完了再回去做晚饭。 苞谷青黄相间的叶子有些发干, 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叶与叶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她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 阿准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接过她的锄头,一头扎进包谷地里开始拔花生,沈小茶揉揉眼睛,神色恹恹地坐在田埂上看阿准手脚麻利地忙碌着。 月亮爬上山腰时,阿准终于拔完了所有的花生。 “走吧,明天在地里晒一天再往回搬,这会儿带着土,死沉死沉的。”沈小茶往背篓里扔了一些花生秧,跟阿准踩着月光下山去。 还没走近院门,老远就闻见一股呛人的糊味儿,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往家跑。 推开院门,只见阿俊正一脸愁苦地站在灶台前唉声叹气,沈小茶扔下背篓走近一看,锅里是中间心夹生的粥,她铲了铲锅底,根本铲不动,铲子上沾了一些黑乎乎的米饭锅巴。 “我也搅了啊......”阿俊越说声音越小,看阿准哥哥煮粥那么容易,怎么到了自己就这么难? “要顺着锅底搅动,单单搅锅里的水,不糊才怪,不过第一次做饭,没把家烧了已经算非常不错啦。”她看了一眼满脸沾满灶灰像个小花猫的阿俊,强撑着一口气安慰他。 天色已晚,她懒得再费力气做饭,煮了一个盐水花生,给阿准阿俊买了上次吃过的凉面,她自己则糊乱凑合一了一顿——喝了两大碗中午控饭时留的冰米汤,吃了一小捧盐水花生,就早早地歇下了。 不知是累到了,还是中暑了,第二天沈小茶就病倒了,还是阿俊发现了不对劲。 一大清早,阿俊不信邪地又煮了一锅粥,还想着向她炫耀一番,却左等右等不见她醒来,直到日上三竿,她的房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就连聒噪的夯土机轰鸣声都没把人吵醒。 阿准叫了几声,无人应答,他咬咬牙一脚踹开房门,床上的人衣衫完好地侧躺着,满脸通红、眉毛拧成一把,他们顾不得避嫌,忙用湿毛巾给她敷额头。 “糟糕,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阿准探了探鼻息,急得团团转,第一次觉察到离群索居生活的潜在危险——没有郎中、没有药铺,他们生病沈小茶还能帮上忙,她生病他们却束手无策。 两个人忙进忙出,不停地帮她换湿毛巾,突然阿准想起之前阿俊发热沈小茶给自己的药似乎还有一些。 他去帐篷里翻出来,递给阿俊“你看看,上面写了啥?能不能用?”阿俊接过来看了半天摇摇头,只剩下一板胶囊,上面的字他一知半解,看得一头雾水。 沈小茶突然有些打冷战,但呼吸依然滚烫,阿准挥挥手“死马当活马医,再拖下去人怕是要烧化了!” 吃完药过了两个多小时,沈小茶的体温降了一些,但依然昏昏沉沉,浑身更是酸疼不已,阿俊端了一碗温热的粥给她,她挣扎着接过来喝下,整个人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小茶,感觉好些了吗?”阿准帮她换了一条毛巾,她想笑一笑安慰他们,却徒劳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强制她不许干活、做饭,两个人承包了地里跟家里所有的活。 第二天半夜,沈小茶的姨妈驾到了,刮腹般的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摸摸头发,最近似乎掉得很厉害,回头一看,枕头上果真“落英缤纷”,她意识到自己身体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穿越前,再穷再忙,她早上都会雷打不动地准备一盒纯牛奶一个鸡蛋,一般还会加一份杂粮饼。 平日里无论多日子多窘迫,她都谨记妈妈生前的习惯,隔三差五要喝一次肉汤,来到这里后,伙食看似越来越丰盛,但优质蛋白质摄入明显不足, 掐指一算,已快有一个月没有炖汤喝了吧,最近一次喝肉汤似乎是一个月之前的苦瓜黄豆棒骨汤?古代普通劳苦大众营养贫乏,且医疗条件不佳,平均寿命比现代人短许多,想到这里她决定以后在吃食上要“奢侈”一点。 母鸡们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早上她去鸡圈里“巡逻”一圈,竟意外捡到了7个鸡蛋!阿准在鸡圈里垒了三个窝,母鸡们下蛋时自觉地跳上去,所以鸡蛋上干干净净没有鸡屎。 捧着手里温热的蛋,沈小茶不知觉地眉开眼笑,每人一个白水煮鸡蛋,再来一碗煎蛋面,完美! “小茶?你怎地起来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沾了一身湿气的阿准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沈小茶在鸡圈旁傻笑,有些诧异。 沈小茶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只见他手里扯着一只跛脚的羊羔,它桀骜地瞪着沈小茶,蹄子蹬地,跟阿准对峙。 “本来准备打野猪的,却猎到了一头羊,刚好熬羊汤给你补补身子。”他使劲扯了扯那只半大的羊羔子。 “公的还是母的?”沈小茶盯着那头羊,心里有些小激动。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三章 阿准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又看了倔强地低头较劲儿的羊一眼,“公的!” “哈哈,你之前不是说要给那个母羊羔找个伴儿吗?怎地如今逮到一只公羊羔却尽想着炖汤了?”她将鸡蛋放到灶台上, 转身回去帮他拽那只倔强的羊羔。 阿准笑笑没吭声,他本来是要打野鸡或者野猪给她补身子的, 谁知竟阴差阳错猎到了一只落队的羊羔子, 一心想着给她熬汤补身子了,谁会想到给羊羔找伴儿这一茬呢? “咩——”家里的羊,自来熟地上前闻了闻新来的羊。 “咩——”新来的羊,社牛地走近一步, 直接将闻变成了“吻”。 沈小茶蹲下/身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早准备好了观看一场精彩的羊崽子撕逼大战的,结果却被喂了满嘴的糖,她撇撇嘴,啧啧, 姑娘我姿势都摆好了你们就给我看这没营养的画面? 真没劲儿也真是没眼看,连不知爱情为何物的羊羔都欺负她,往她这只母胎单身狗心口撒盐(糖), 呸。 阿准看着本来兴致勃勃的沈小茶, 一脸怅然若失地起身,他撇了眼自来熟的两只羊,她这是嫌没喝上羊汤吗?可刚是谁口口声声要给母羊找个伴儿的? 嗯, 到嘴的羊肉汤飞了, 任谁都会有些失落吧?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今晚哪怕通宵不睡也要多猎一点野味给她炖汤喝。 沈小茶给自己单独做了个红糖荷包蛋, 剩下的6只鸡蛋3只水煮3只用来做煎蛋面, 吃完营养早餐三个人都觉得打嗝儿都是一股鸡蛋味儿, 但每个人都能量满满。 阿准自去继续夯墙,阿俊跟个小尾巴似的,若即若离地跟着沈小茶等她派活儿呢。 昨日她歇息时,他们已将地里的花生一颗不剩地背回来了,这会儿连秧带果子地摊晒在院子里。 “手还疼吗?”她捡一棵花生秧看了看,阿俊摇摇头,昨天也就那会儿疼,现在早不疼了。 “那成,别急,慢慢摘,手疼了就歇歇再弄,我们忙完会跟你一起摘的。”说完,她淘宝了三双尼龙手套、三顶竹篾制的尖顶遮阳帽。 “戴手套摘,不然指头吃不消,摘完,秧子跟果儿分开摊晒......”她丢给阿俊一副手套跟遮阳帽,又将另外一副拿给阿准。 然后就哼着歌背着菜刀往山上去,不知是得益于那碗红糖荷包蛋还是别的,今日精力充沛了许多,就连挥刀砍雪里蕻的速度都快如闪电,手起刀落一刀一棵,竟莫名有种很爽的宣泄感,砍完所有的雪里蕻,除了胳膊有些酸疼外,身体竟不那么疲惫。 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背起一篓雪里蕻往家走,阿准正站在树荫下喝水,见她背着满满一篓子菜,一个箭步冲过去,有些恼火“你这才好,就背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成?” 他不由分说地帮她卸下篓子,还没等她出声就一溜烟挑着两只竹篮上山去了,男人就是力气大,几个来回,水龙头旁就堆了座“绿色的雪里蕻山”,沈小茶见拦不住她,索性去掰芥菜了。 在她的记忆里,芥菜这种生长周期短、掰一片就能炒一盘的东西,常常被农村人当作喂猪菜,不过,她没种多少,别说用来喂猪了,就是用来喂食量不大的羊都舍不得。 小时候,妈妈采芥菜都是“pi(第一声)”的,直到芥菜老得不成样子了才整颗砍掉,因为芥菜叶子长得快,从根部掰掉部分能吃的叶子后,不久菜心就又长成了大叶子,砍掉只能吃一茬掰着吃可以吃很久。 在阿准挑完雪里蕻没多久后,她也掰完了所有的芥菜,按了又按,装了瓷瓷实实的一大背篓,真重!试了好几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估计得有一百斤吧? 突然,背上一轻,下一刻,背篓就被人从身后褪掉了,沈小茶猛然回头,阿准责备地看着她“说了怎么不听呢?你才好,别背这些重东西,早知道今天就让你继续在家休息的,这些活儿我又不是不能做......” 沈小茶心虚地催促他“你快下山吧,我还得把辣椒都摘了,你等会儿让阿俊把篓子给我送上来。”哎,男人变啰嗦起来,果真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辣椒秧上硕果累累,他们变着花样儿吃,却依然赶不上辣椒成熟的速度,沈小茶打算将芜湖青椒摘了磨成青椒酱,凉菜或拌饭吃都很美味,红透的朝天椒就摘回去串起来晒得干干的,炒菜用。 没多久阿准就去而复返,反正早上的功夫都被耽误了,他索性跟沈小茶一起摘辣椒,等会儿太阳就毒辣起来了,万一再中暑如何是好? 沈小茶劝不动他,索性就随他去,两个人干活就是快,不一会儿功夫,几畦地里能摘的辣椒都被摘完了,阿准的背篓里装满了碧绿硬/挺的芜湖青椒,沈小茶背篓里的朝天椒泛着红艳艳的光泽,还有几个新鲜红薯。 “走,回家,中午咱开个荤!”沈小茶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完全不像一个才发烧生病的人,突然一股热流来袭,她下意识猛地站定,阿准绕到她跟前“咋了?” 沈小茶摇摇头,阿准强势地从她背上卸下那个背篓轻松提在手上“走吧。” 刚还侥幸有竹篓遮挡,即便卫生巾湿透印到裤子上也不会被人发现的沈小茶,瞬间有种裸奔的尴尬,“你先走,我......跟在你身后慢慢走。” 阿准还要坚持跟在她身后照护她,她烦闷不已,真是个木头疙瘩“走啊!别磨蹭了。” 阿准这才转身往前走去,她怎么了?突然发小脾气,早上是因为吃不到羊肉汤,那现在又因为什么?姑娘家的心事真难猜啊,他默默摇摇头,有些无奈。 才走进院子,沈小茶就风一般钻进集装箱、拉上窗帘,确定裤子是干净的她才松了口气,赶紧去茅厕换了个卫生巾,然后用偷偷买的塑料袋包起来,打算跟往常一样,趁天黑深深的埋在那个坑里,等埋多了就找机会一起烧掉。 收拾干净自己,她浑身舒爽地开始准备晌午饭——芥菜炖猪大肠+红薯蒸米饭,猪大肠难炖,要先做,她调出淘宝买了一副冷冻的新鲜猪大肠、两斤豆腐,虽然上面说猪大肠已经处理好了,她还是用面粉又揉了几次才焯水。 将极易缩水的猪大肠切成稍大的块儿,锅里烧油下入大蒜、生姜、料酒煸炒出香味,倒入猪大肠,炒出油脂后加酱油放水,水开后倒入切成块的白豆腐,小火徐徐炖煮,猪大肠独有的香味飘满小院。 新来的羊崽子闻着味儿喷了好几个响鼻,惹得母羊羔关切地用鼻子碰了碰它,沈小茶无意中瞥见,默默吐槽这两只羊还真是一见钟情啊。 趁猪大肠咕嘟嘟乱炖的功夫,她又麻利地将红薯焖饭蒸上,今天的午饭真是懒人餐,不过好吃就够了,精致什么的,对于她这种浑身江湖气息的吃货而言,是奢饰品。 没有鸡蛋了,不然可以做个苦瓜炒蛋,那天他们吃得还挺开心,哎,看来,以后鸡蛋要慢慢囤一些了,冬天鸡下蛋不太积极,万一到时候淘宝罢工了,一天一个鸡蛋估计就成奢望了。 等饭熟的功夫,她又去院里瞎晃悠,阿准已经能泰然地光着膀子干活了,阿俊摘花生摘得已十分顺溜,看着竟还有一些享受? 信步走到葡萄架下,那绿色的葡萄光看看就让人口齿发酸。 前段时间西瓜还只有拳头大,想来现在也还不能吃吧? 突然,她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乐了!这只调皮的西瓜爬到了跟南瓜架接壤的地方,藏在叶子底下的它竟已长得圆滚滚的,敲一敲,“蹦蹦蹦”声音清脆,嘿,竟熟了! 当她双手抱着大西瓜,被压得龇牙咧嘴出现在二人面前时,阿准跟阿俊都惊呆了,这是什么瓜?竟如此大! “吃瓜了,吃......西瓜了!”她被压得气/喘吁吁,上午还体贴的阿准这会儿竟然看瓜看呆了,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沈小茶只好忍着手酸将西瓜抱到水龙头底下,叮叮咚咚接了满满一桶水,将瓜浸在里面放在阴凉处冰着。 歇了会儿喘口气,她用筷子扎了肥肠,已接近软烂了,将切好的芥菜放进锅里,煮到肉跟菜都软烂时再盛起。 “吃饭啦~~” 芥菜豆腐炖猪大肠,白、绿、黄三色相间,豆腐吸满了大肠的油脂,又香又滑,芥菜软烂清甜,完美平衡了猪大肠的油腻,又香又下饭。 之前还剩下的盐水花生在冰箱里放了一晚上,这会儿更入味了。 饭后水果——绿皮红瓤的西瓜,让三个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瓜皮别扔了,留给我!”沈小茶擦一把下巴上的西瓜汁,冲两人道。 “阿姐,这个什么西瓜的种子,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我想到时候离开这里去求学的时候带着。”阿俊还没说完就被丰盈的西瓜汁呛了一下,咳到脸红脖子粗。 “怎么,你要弃文从农,做个种瓜群众啦?”沈小茶故意调侃他,不过听完他的解释,她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孺子“钱途无量”也!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预收文《全家穿进古代逃荒》,种田逃荒题材,感兴趣请收藏,握爪爪~~mua~~ 第六十四章 本来她以为阿俊要西瓜种子是觉得这瓜太好吃, 离开这里后自己种着吃。 谁知那孩子居然突发奇想地表示,这西瓜如此好吃有做贡品的潜质,等他有门路后可以先独家垄断种植、供货, 啧啧啧,一看就有不错的经商头脑。 “等吃瓜的富贵人家多起来了, 就可以带领一方农人种瓜致富, 我可以传授他们瓜种子跟种植技术。”他啃完最后一块瓜,满足地揉了揉肚子,难得地露出小孩的可爱情态。 沈小茶点点头“啧啧啧,我看你干脆弃文从商得了。” 阿俊摇摇头“从商只能为小部分人谋福祉, 周夫子说,从政才能从根源造福天下黎民,我深以为然。” 说完,他有些诧异于自己竟会对阿姐说这些,不得不承认在朝夕相伴中, 他已默默接受了眼前的阿姐,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有些伤感。 沈小茶突然间对这个孩子有些肃然起敬,每个时代总有一些心怀辽阔壮志的人, 即便经历人间百苦, 依然坚守“黎民不饥不寒”的美好理想。 她早已丧失了这种志向,双亲去世后她龟缩进自造的壳里,变成了“小富即安”的忠实拥泵者, 不过,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早已没有了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滔滔壮志, 于她而言, 当下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拍拍阿俊肩膀, 默默鼓励他。 转个身便又开始忙碌——生活总得继续不是?无论心怀天下还是心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雪里蕻太多了,她择了一筐专门用来做快手冲菜——将菜洗净倒入开水锅里焯水至变色,捞出放大盆里加凉水后用干净的大石头压住,放在阴凉处,过两三天就能吃了,雪菜炒肉末、雪菜豆腐包子、雪菜溪石斑鱼..... 不过冲菜保存不了太久,将剩下的雪里蕻跟剔除老叶后洗净,放在搭更上沥水,打算做成可以保存半年以上的腌菜。 芥菜拢共就一篓子,做成适合短期保存的泡菜好了——洗净后直接放入洗净的无油罐子里,加入辣椒、大蒜、生姜、盐及□□分满的水,瓶口用洗干净的小石头压着。 辣椒还没洗天已黑了,她长舒一口气,明天再折腾吧,左右青椒耐搁,一时半会烂不了。 吃完晚饭她把露营灯用一根杆子撑起来,跟阿准在灯下摘花生——毕竟白天时间太宝贵了,只有晚上才有功夫做这打发时间的零碎活计。 阿俊则趴在桌上就着护眼台灯认真地看书。 摘花生的窸窸窣窣声,轻轻翻书的哗啦声,在宁谧的夜晚,显得悦耳又和谐,就连时不时拍打蚊子的声音也不那么令人烦躁不安了。 “等花生上的泥晒干了,就要剥壳了吧?”沈小茶正沉浸在宁谧祥和的夜色里,冷不丁被阿准打断,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真是氛围破坏小能手啊。 阿准一脸无辜地回视她一眼:咱又做错啥了,她为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沈小茶忽略他委屈吧啦的小眼神,盯着远处的篱笆悠悠开口“剥壳这样的事儿当然要留到冬天做啦,大雪封山没事儿可做的时候,往火塘边一坐,一边烤火一边剥花生,壳直接扔进火塘里,省得打扫了,还能顺手在灰窝儿里扔一把花生.....” 阿准有些失神,她为啥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每次听完他都恨不得现在就是冬天了,看了眼越来越高的土墙,他默默盘算着工期,快了,冬天来临前,他们肯定能住进去! 半夜,阿准趁他们姐弟睡熟后,背上弓箭、竹篓、砍刀消失在夜色中,他惦记着上次救下阿俊时摘过的那棵桃树,那会儿果肉硬/硬的,没有什么桃子味儿,过了这么久,应该可以吃了吧? 如果实在没猎到什么好东西,背一篓甜津津的毛桃子回来也不错。 才进山谷没多久,就碰见了一群浩浩荡荡的野猪群,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它们大摇大摆地消失在树林里。 他喝口水,继续往山谷里去,也是运气好,竟在之前遇见阿准的那个水潭边射杀了一只贪玩落单的半大猪崽子,目测还不到一百斤,他取下背篓反背到胸/前,扛起野猪,踩着月光下山。 返程路上他刻意绕到那棵毛桃树下,踮起脚摘了一个个头大的,随手在袖子上擦了擦,试着掰了下,轻松一分为二,肉核分离,靠近核的果肉红红的,咬一口甜津津的,现在摘正好,怕是再过几天太软乎了不经放。 将早已断气的野猪扔在地上,手脚麻利开始摘桃儿,可能是前段时间暴雨使然,地上掉落了厚厚一层干瘪的桃儿,树上剩下的果子并不多,勉强摘了大半篓子。 他歇口气,砍了一根拳头粗的树,削掉树枝,做了一根简易扁担,一头挂着野猪、一头挂着竹篓,晃晃悠悠往山下去。 第二天,沈小茶起了个大早,一推开门就看见大铁锅里热水滚滚,阿准蹲在角落里烫猪毛。 她忙不迭跑过去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受伤才松了口气,略带责备地问“又半夜打猎啦?” 阿准点头,努嘴指了指旁边的竹篓“这桃儿熟得正好,尝尝看?” 沈小茶如何不知他这是转移话题?依言挑了个毛桃子用盐水搓了搓毛冲洗干净,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甜里带有一点点酸,桃子味很浓,“嗯,这个口感熬果酱或者做桃子罐头都极好。” 不过,打开冰箱,看看满满当当的果酱,她又有些发愁,搁不下了,算了就当水果吃掉吧,真没功夫瞎折腾。 整个上午她都忙得脚不沾地——腌雪里蕻、磨辣椒酱,早中饭都是阿俊在她的指挥下将就着做好的,虽然猪肉炒得有些老,饭有些夹生,但好歹勉强能吃。 她歇了一个漫长的晌,但大半日脚不停蹄的劳碌,还是让人觉得缓不过来,躺在床上看着集装箱里挂着的干菜,再看看门外防雨布搭起来的棚子下放着的坛坛罐罐,她有种农家过日子的踏实感。 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慢腾腾起身,扶着酸疼的腰往外走,难道是沾了冷水的缘故?可这个季节的水再凉又能凉到哪里去。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回屋躺着去。”阿俊正摘着最后一点花生,看她脸色苍白成那样,吓了一大跳。 “快回去歇着,阿姐。”见她呆站着,他干脆摘下手套,有些蛮横地把她往集装箱里推,沈小茶揉揉额头“你推得我发晕,快松手,好歹让我倒碗热水喝啊。” 阿俊有些赧然地松手,“要不要我帮忙?” 沈小茶摆摆手,自去泡了一大碗红枣红糖水,坐在阴凉下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随手捻起一颗花生捏开扔进嘴里嚼着,满嘴清甜,这几天太阳极好,阿俊翻得又勤,估计再晒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用防潮蛇皮袋装着吊在房梁上,可以吃到来年新华生接档时。 喝完红糖水出了一身汗,感觉好了许多,她将晒在通风处的朝天椒翻了个面,就站在土墙下给阿准搭把手——当然被毫无悬念地拒绝了。 实在闲不住,她干脆把阿准腌好猪肉分门别类处理好,该冻的冻,不耐搁的就做成卤肉、炼成肉干跟猪油渣。 晚饭理所当然就是卤肉配饼了,讲究也将就,饼薄、肉鲜,也算不错的一餐。 日子平淡又忙碌,无惊无喜无忧,直到初秋的某个清晨,小黑小白一人叼着一只小东西扒沈小茶的门。 她打开门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瞬间清醒,从狗嘴里夺下那软绵绵的小东西,直往兔笼子跑去。 第六十五章 到了兔子笼跟前, 她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儿,忙向才起床的阿准招招手“拿着,转过身去, 别给它看见。”说完冲着兔笼的方向努了努嘴。 兔笼里那只母兔正警惕地瞪着咕噜噜的红眼睛,鼻子快速地动着, 她绕着兔笼子走了一圈, 没发现其它小兔崽子,有些不太相信,不是说兔子生殖能力很强吗?怎地头胎就生了两只,不过, 大概是因为就怀了两只肚子不大,所以他们才没发现吧。 现在小兔子沾了狗跟人的气味儿,且母兔又是头/胎,怕是有些排斥喂奶,想了想, 她找到一个纸盒子,在里面铺了一些软软的草,又从母兔ru/房周围剪了一些毛, 放在盒子里, 这才示意阿准绕到母兔背后将小兔崽子们放进去。 母兔听见动静警惕地缩在角落,看着盒子里的兔崽子,眼中丝毫没有“母性光辉”泛滥的迹象, 沈小茶有些头疼, 两只小兔子可怜巴巴的,一看就是饿得不轻, 她回头狠狠瞪了两只狂摇尾巴邀功的始作俑者, 也不知它们是怎么把兔崽子叼出去的?母兔不护崽子的吗? 阿准看着她耐心地做这些, 嘴角忍不住挂了一丝淡淡的笑,“不用这么麻烦,我看过老猎人怎么处理这种事儿,看我的。” 说完,他快速抓住母兔,捏住四条腿仰面按倒,“快,把小兔子拿过来!”两只小家伙才开始找了半天,等终于含到ru/头,就再也不肯松开,使劲儿吸,站在旁边的沈小茶都看呆了! 什么叫吃/奶的劲儿?看看这两只狂吸的小家伙儿就懂了,她担忧地看了看母兔子,最初它还很抗拒,慢慢就平静下来。 阿准试着放开它的四条腿,它安静地翻个身,将肚皮上的两只小家伙压到肚子底下,就瞪着红眼睛盯着对面的两个人,沈小茶不太放心地挤了一些奶,抹在她刚手碰到小兔子的地方,这才放心地从兔笼子里跨出去。 两个人站在远处看了许久,母兔虽然很冷漠但也没有蹬小家伙们,过了不久,它就蹦到盒子里,主动舔舐两只小家伙,啧啧,母性终于被唤醒了,他们相视一笑,都缓缓吐了一口气, “包谷跟土豆都要收了吧?墙已夯的差不多了,再夯一圈收个尾就成了,等晒干就能上大梁了。”阿准回头看一眼四面高高/耸/立的墙壁,小茶跟阿俊帮着弄土跟砂,他就每天早起负责夯,所以进度快了不少。 “先把旱稻割了吧,再拖怕是要掉粒了,割完稻谷再掰包谷、挖土豆,最后挖红薯.....”她一边洗脸一边安排,阿准则在燃火煮粥。 吃完面饼、粥跟水煮蛋,三个人拿上背篓、镰刀、磨刀石、水戴上遮阳帽往山上去。 这次她没有买收割神器,三个人两亩地,速度再慢一天也差不多能割完,割完还得买个家用汽油脱粒机,又是一笔钱,能省就省,秋天过去到了冬天,山货变少,挣钱就更没门路了。 “不急,你俩先喝口水,我把刀磨一磨。”阿准挽起袖子,在磨刀石上加了点水,慢而有力地将每把镰刀都磨得铮亮,三个人拿着镰刀往地里走去,沈小茶忍不住想笑,看他俩一脸正经的模样,莫名有种欣然赴死的气魄。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割稻谷可太费腰了!似乎感觉割了很久,回头一看却连半行都没割完,再看看阿俊直接蹲着割,连她都不如,倒是阿准早已割到第一行的尽头,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沈小茶不服输地擦擦汗,加快了速度,这会连虎口也疼起来了。 汗水糊住她的眼睛,手腕被稻谷叶子划拉的细小口子经汗一蛰,火辣辣的疼,偏偏阿准跟上了发条似的,割了一行又一行,她更加不好意思叫苦叫累,只能咬牙坚持。 好在,快到中午时,他们终于割了一大半,三个人口干舌燥地咕咚咚喝着金银花水,原本的冰水此刻早已变得温热,一点也不解暑,地里整齐地躺着青黄色稻谷,没割的稻田在风里掀起一阵青黄的稻浪,起伏摇曳,似乎是在向土地作最后的道别。 “你跟阿俊先回去做饭,我再割会儿。”阿准看了满脸汗水的沈小茶一眼,不由分说地道。 “姐,晌午饭做简单些,我再多割会儿。”阿俊本就割的不多,这会儿不太好意思早点回去。 沈小茶笑笑,从善如流地里摘了些蔬菜跟佐料、扯了些红薯藤,下山时回头望了一眼,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在青黄色的稻田里一快一慢地移动着,身形过处,身后躺下一大把稻谷,远观,宛若一幅美丽的动态油画,淳朴而热烈,丰收的踏实感让人倍觉安心。 路上,她想起春天偶遇的那一大片阳荷姜,记忆里,中秋前后农村田埂上的阳荷正吃,这会儿应该可以吃了吧?她特意绕过去,一看,就喜不自胜,阳荷个头还不是很大,这会儿吃虽有些糟蹋,她还是忍不住掰了不少,打算中午跟卤猪头肉一起炒一大盘。 要是水田就好了,还能养点稻花鱼,正好跟雪里蕻冲菜一起,做成酸菜鱼,不过,好在有淘宝。 回院子,她特意关照了一番新成员——当然不是现在每天“撒糖”的羊崽子CP,而是那两只小兔崽子,它们正在笼子里开心地跟着亲妈蹦跶着,全然没有了早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是毛不多,实在有些丑不忍睹。 将背篓里的红薯藤分给几个小动物们后,开始准备午饭,调出淘宝了一大条杀好的新鲜草鱼、两斤豆芽、一斤金针菇、一袋泡椒后,她把米饭蒸上,就开始捣鼓酸菜鱼。 先切下鱼头,再从鱼尾处贴着骨头将鱼肉剔下来,剔下的肉片成均匀的不厚不薄的片,鱼骨则剁成段儿,鱼片加入些许料酒、盐跟鸡蛋清腌着。 锅里烧油,放入姜片、大蒜、泡椒、花椒炒香后,滑入鱼头跟鱼骨头煎至金黄,将鱼头鱼骨拨到锅的一边,用余油炒香雪里蕻酸菜,然后在锅里加提前烧好的开水煮直至汤变成浓浓的奶白色,在大铁盆里铺好豆芽,将鱼头鱼骨捞出倒入盆中,再将金针菇、上海青、鱼片分别放进酸菜汤里汤好刚刚熟的程度,把菜跟鱼轻轻捞出放进盆中,最后倒入浓汤撒一点葱花碎,一道简易版酸菜鱼就做好了。 她吞了吞口水,忍住了先帮他们尝一尝的冲动,快速炒了一个阳荷炒卤猪头,凉拌了一个嫩豇豆,豇豆差不多要拆架了,凉拌豇豆要等明年夏天喽。 这顿痛快淋漓的午饭,收到了来自阿俊、阿准的光盘称赞,鱼汤酸辣浓郁,每顿最多吃一大碗的阿俊竟打着饱嗝儿硬生生又泡了小半碗米饭,直撑得肚子微微发疼,要怪只能怪这汤太开胃了!酸酸辣辣顺着口腔滑到肠胃里,恰到好处的刺激让人忍着瀑汗的痛苦也欲罢不能。 鱼片鲜嫩、软滑,一点不柴,更别提金针菇、豆芽跟青菜这些“配料”,爽脆而不生,越吃到最后越好吃、越入味。 “阿姐,你这手艺不开店太可惜了。”“小茶,以后咱能不能每隔几天,不,每隔一天,吃一次酸菜鱼?” 沈小茶笑而不语地看着对面的两人,在她的认知中,没有人能在美食攻势下不变成吃货,如果不能,那一定是做饭人的手艺不行。 只是她没想到酸菜鱼的“诱/惑”居然这么强悍,强悍到他们当天忍着白日忙了一天的疲惫,大半夜跑去捉鱼,逼迫她开启“每日酸菜鱼”模式。 第六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 沈小茶看着大半盆的泥鳅、溪石斑鱼等“虾兵蟹将”,有些哭笑不得,这种鱼煎或者油炸更合适吧? “晌午, 咱再吃昨天的鱼?多加点菜。”阿准喝完一碗粥,瞟了眼盆子里的鱼虾蟹。 “对, 酸菜也得多放。”阿俊吃完一根酸萝卜, 忙不迭地提醒。 沈小茶看着他被酸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这萝卜还不够酸呐?”阿俊不好意思地挠挠讪笑着。最近农忙体力消耗太大,即使他们不提,她也会变着法儿的改善伙食。 昨天他们忙到月上树梢才将所有的稻谷挑回来,这会儿院子里铺满了青黄相间的稻谷把子, 小黑小白在上面滚来滚去,沈小茶生怕它们玩得兴起在上面撒尿,虽然晒干后还要脱壳,但到底是要入口的东西,想想怪膈应的。 “一边玩儿去!再闹, 就给你们关禁闭。”两只狗子从稻草堆儿里抬起头,吐着舌头对她“黠笑”,然后继续“狗行狗素”, 阿准见状扯着狗耳朵, 将它们栓了起来,两只狗子不服气地汪汪乱叫,兴奋不已。 沈小茶买了个可直接给湿稻谷脱粒的机器, 按照说明书倒入燃油, 轰鸣的机器声响起,一把稻谷进去, 侧面出稻草、正面出金黄色的稻谷颗, 直看得阿俊跟阿准目瞪口呆, 这也太神奇了。 其实,这东西对于沈小茶而言也很神奇,她家很早就每种地进城务工了,记忆里故乡的稻谷是用十分原始的“打禾”进行脱粒的——孔武有力的汉子们手持稻谷,在一个木制的四方桶里反复拍打,直到稻谷杆上没有稻谷粒为止,“砰、砰、砰”时远时近、时缓时急的打禾,是金秋最让农民们踏实的节奏。 四方桶跟劳动力,在各家各户间流转,大家互相帮助,打稻谷的主人家总要准备一顿丰盛的饭菜犒赏乡里乡亲。不过,那传统而充满人情味儿的脱粒方式,注定要在工业时代机器的轰鸣声中被取代,成为遥远又坚固的记忆。 “姐,姐?满了!”她回过神来,将脱好的稻谷粒铲出来均匀铺晒在早已备好的五彩塑料布上,三个人默契地配合着,忙碌了一整天,沉甸甸的稻穗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变成了黄灿灿的稻谷粒。 稻草则被铺晒在一旁,完全干透后保存起来,在大雪封山、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可以作为粗饲料喂羊羔。 第二天,趁着天气好,他们又一鼓作气地掰完了所有的包谷棒子。 带壳的包谷堆满小院,原本宽阔的院子一夜之间突然“变小”了,再加上瓜果蔬菜、兔笼、鸡圈、集装箱、土房子(虽然目前还只有四面墙),突然有种脚都没地放的局促感。 几只小动物们委屈巴巴地挤在角落里,看着突然变得热闹的小院,一脸懵懂,不过,很快也就适应了,淡然地看着三个人忙进忙出,走来走去。 天色渐晚,但他们依然开着灯撕包谷,阿俊说自己白天太累了,看书容易困还不如早点帮忙把地里的活儿忙完,全心全意看书,沈小茶没有勉强他。 这会儿,三个人都戴着手套,有说有笑地撕着包谷壳子,包谷壳子跟包谷胡须分开来放,不过很快沈小茶就有些烦躁,今天的阿俊似乎好奇心忒重了些,堪称好奇达人,一会儿一个问题—— “姐,包谷胡须留着干什么?吃吗”“姐,为什么个头大的包谷要留一些壳儿,个头小的就要把壳都掰光”“姐,包谷是不是也得跟稻谷一样脱粒啊”“姐,包谷种植需要注意些什么......” 沈小茶本来还沉浸在剥壳的快乐中,被他问得长出一口气“阿俊,你还有啥问题,我一口气给你解答了?” “我.....我就想问问,等我离开时求学时能不能给我些包谷种子,这东西产量真高啊,一亩地竟能收这么多,有了这个,即便赋税再高,农人也能靠它混个温饱无忧吧?” 敢情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不过她内心很是欣慰,替这个时代的黎民百姓欣慰,虽然自己不愿入世,但若能借阿准之手造福一方百姓也算积德吧? “快,别问了,问得我头晕,等你离开时,我给你整理一本册子,当然是画图哦,将这些高产作物的名字跟种植要点都跟你说清楚,你自己牢记于心,这可是你日后安身立命之本哦,再给你准备一些种子......” 阿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小茶,恨不得让她当场发誓,沈小茶默默翻了个白眼“放心,姐姐我一言,一百头驴子也难追!” 阿准看着姐弟二人的互动,忍不住好笑地摇摇头。 沈小茶不知道,她无意中的一个许诺,将改变阿俊的一生,当然这是许久之后的事,她自是无法预料。 次日上午,三个人终于将所有的包谷壳剥完了,没有留壳儿的包谷可以作为日常的饲料跟粮食,带壳儿的等晒干了就扎成包谷巴子,吊在屋檐或房梁下,放个一年半载问题都不大。 接下来的数日,他们马不停蹄地收完了土豆、红薯跟红豆,伤残了的土豆跟红薯被她磨碎做成了淀粉,这会儿早已晒干封存,冬天摊饼子、泡着喝都是极好的,或者做成土豆粉、红薯粉也不错。 完好的土豆、红薯则被放在透气的袋子里装着,等冬天时挖坑埋在地下、放地窖,可以成为漫长冬日里最好的菜肴。 他们用红豆做了一顿稀饭后,沈小茶就再也舍不得用了,毕竟真的不多,她想留着冬天火塘架起来后在吊锅上煨红豆放盐炒着吃,那是小时候外婆最爱的菜肴之一。 也是运气好,这些东西都晒干的第二天,初秋的第一场雨如期而至,看着被防雨布盖着堆成一座座小山的粮食,沈小茶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从播种到收获,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不过眨眼之间,三个人站在防雨布搭的临时雨棚里,一边呼噜噜吃着土豆削面鱼儿,一边看着纷飞的秋雨打湿干燥多日的小院儿。 小黑小白兴奋地在雨里撒欢儿,沈小茶恍然中有种一年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个季节,在现代应该是中秋前后吧。 也许,她应该张罗着过穿越后的第一个节日了,忙碌了许久,不大吃一场,怎对得起这历经旱涝、蝗灾,侥幸大丰收的喜悦? 第六十七章 这场雨, 并不似秋雨那般凉,如果不是远处渐黄的山跟树提醒,她都要误以为这是场夏天的雨了, 毕竟还带着夏日的燥热。 “今天是打杂的一天,就当歇息啦。”她放下碗, 买了几件长款雨衣, 自己先套了一件在身上,然后挎上篮子,在院子里查看因忙着收庄稼而被忽略许久的瓜果蔬菜们。 葡萄架上挂了一些深紫色的葡萄,也许是第一年, 真正撑到成熟的葡萄并不多,平日里偶尔摘一串打打牙祭,这会儿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串,她搬来一张凳子,小心翼翼站上去。 “我来。”阿准沉沉的声音在身旁想起, 有时候他对她事事总求亲力亲为的较真感到头疼,雨天地上湿滑,也不怕摔跤?明明他就在旁边。 沈小茶仰起脖子眯起眼睛, 只见阿准微微踮起脚尖, 轻松就够到了最顶端那串她已垂涎许久的葡萄,每一颗暗紫色的葡萄都裹满白色的果粉,入口肯定甜到齁。 不多不少, 正好十串, 虽然有两串因为那场暴雨掉了不少颗粒,如今只剩几粒可怜巴巴的果子, 像极了老人快掉光的牙齿, 但她依然有种丰收的雀跃。 记得有一年因为暴雨家里的葡萄全都烂了, 今年旱涝交替,但葡萄一直长得不错,虽然本来以为会有很好的收成,不过如今这样她也满足了,没有特别失落。 “留两串吃掉,剩下的做一瓶葡萄果酱好啦。”她看着篮子里的收获,自言自语。 入了秋,天气慢慢转凉,不放冰箱也不怕坏掉,毕竟费了那么多心思,当水果两三天吃光光岂不可惜?要在漫长的冬日山居时光里,时不时用浓郁的葡萄酱,延续她对来年的期待。 期待,这棵葡萄树能结出更多果实;期待,明年葡萄架一片葳蕤,她可以在下面支一张秋千,或者摆一张桌子,赏月吃瓜;期待,院子里桃、李、杏、柿等果树渐渐成林..... 西瓜,今年结的不少,但能吃的并不多,不知什么缘故,好几次切开,里面的瓜瓤都偏白色,要说没熟,它们又个顶个的大,而且拍起来也是“砰砰砰”的响,除了第一次吃的那个,后来几个都差强人意,明年换个品种吧? 她让阿准将剩下的五六个瓜都摘掉,“熟了的咱吃掉,不熟的喂羊跟鸡鹅。”她瞟了一眼小兔子,西瓜水分太多还是不喂它们了,免得拉稀。 那两只已毛茸茸的小兔崽子隔着笼子看着她,耸动着湿润的小鼻子,似乎在抗议“凭啥不给我们兔乖乖吃?咱身体好着呢!” 沈小茶的心都化了,她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毫无免疫力,不过转念一想,它们总要沦为人类盘中餐,兔子繁殖能力那么强,多了她可养不起啊。 “咦?这苦瓜可真厉害啊,小小的几棵竟结了这么多!?”阿准一边摘一边啧啧称奇,绿色的、黄色的苦瓜挂满枝头,叶子落了一些,就越发显得瓜多叶少了。 “我看你们都挺爱吃苦瓜的,才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怕苦。”沈小茶扯下一只硕大的黄色苦瓜,童心泛滥地抠了抠上面的小疙瘩,汁液迸溅,真解压! 远处被她强制看书的阿俊闻言,大声道“这瓜苦而回甘,且很神奇,肉跟它一起炒,就它微苦,别的菜却丝毫不沾染它的苦,这种精神真是难能可贵.....” 沈小茶听着,油然生出一种做阅读理解题总结核心精神的味道来,有些忍俊不禁。 “绿色的跟黄色的分开放,黄色的煮汤,绿色的我做成腌苦瓜吧。”她看了看架子,上面还挂着一些小小的瓜仔,今年还有大半个月新鲜苦瓜可吃。 南瓜今年结的不少,有好几个几十斤重的大家伙,阿准摘了一个又要摘下一个,她忙喊住他“摘一个够吃好几天了,剩下的再长几日,到时候摘了,地上放一些干稻草,搁在温暖通风的地方,咱们一冬天都能吃上南瓜啦。” 翻了翻,南瓜藤里还藏了不少绿色的小南瓜,秋南瓜最好吃,切成片或丝跟辣椒一起炒,很爽口,她摘了一个嫩南瓜打算今天吃。 丝瓜,有些让人惋惜,它正吃的时候,鸡还没开始下蛋,等有了鸡蛋时它们又老了,沈小茶喜欢丝瓜软软的口感,但单独炒着吃,丝瓜味太重,她不太喜欢。 “腌着吃?”阿准摸了摸表皮变/硬的绿色丝瓜,不太确定地问。 沈小茶笑了,还以为万物皆可腌呀,她把嫩的都摘掉,“剩下的等再老一点摘了晒干做成丝瓜络,刷锅好用着呢。” 那几棵向日葵,快有集装箱高了,大大的脸盘子上花早已落光,密密麻麻的黑色瓜籽挤成一团。 “再过些日子就掰了晒干,下雪的时候,在火塘上架一个大铁铲子,炒瓜子、炒苞谷花儿,啧啧。”沈小茶越来越发现自己似乎极向往山里的冬居时光,那种因为大雪被迫宅家每天关注一日三餐的散漫,对996数年的她,有着莫大的诱惑。 “中午咱们就简单吃点,晚上再捣鼓顿好的。”将院儿里的收获堆放在雨棚下,她开始准备午饭。 切一截老南瓜蒸熟放凉用勺子碾成泥,倒在面粉里加入酵母和好,放在余温未散的灶台上慢慢发酵。 “阿准,你把绿苦瓜都洗了,掏出瓤子,放在搭更上沥水,我晚上腌。” 她买了几根大棒骨,打算炖大棒骨黄豆苦瓜汤,秋燥,苦瓜败火,正好。 雨淅淅沥沥,没有下大的趋势,天色还早,她背着背篓出门去了,阿准一看,加快了手里洗苦瓜的动作,匆忙晾好后,就跟她一起出门了。 “你咋跟来了?我一个人很快就能弄完。”她有些无奈,自从上次掉坑里后,总觉得阿准对自己过于关注,总是不让她一人落单行动。 “今天也夯不了墙,闲着也是闲着。”他眼疾手快地帮她挡开那根差点划到她脸颊的枝条。 雨中的阳荷,散发着独特的香味儿,如果再下两日,怕是要烂掉了,两个人在阔长的阳荷姜叶子中穿梭,雨水濡湿了头发,但清脆的掰阳荷声却让人不自觉间忽略了浑身潮湿、黏糊带来的不适。 “淘宝上这东西也不贵,卖不出好价格,本来也不多,能掰五十斤都不错了,咱都留着自己吃吧,对半切开跟辣椒一起腌,酸酸辣辣脆脆的,下酒、佐粥、佐面都极好。”她一边掰一边絮絮叨叨。 雨突然开始大起来了,两个人一人掰了大半篓子,比她预想得要多,直起腰看看山上,包谷杆子还没割,等地翻了,得开始筹备种小麦,周而复始、四季轮回,单调却不枯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 中午饭,就是简单的冻五花肉爆炒阳荷、南瓜馒头、大棒骨黄豆苦瓜汤,雨下大了些,三个人坐在屋檐下缄默着吃饭,但却一点不压抑。 “铛铛铛”,是雨水滴敲打集装箱;沙沙沙,是阿俊在咀嚼阳荷;咯咯哒,是鸡下蛋或者鸡跟鹅互掐;咩咩咩,是小羊CP看着人类吃食物心存不满的抗议;汪汪汪,是小黑小白因为一块骨头夫妇反目的怒吼...... 空山秋雨,安静又热闹,不知是否因为穿越后心平气和变得耳聪目明,沈小茶总是很轻易就沉浸在与城市喧嚣截然不同的热闹里。 真好!她喝着咸淡恰到好处的汤,舒服得连灵魂都被熨平,妥帖极了。 年轻男人的战斗力就是强啊!那一大锅汤她还打算留到晚上喝,这会儿一看,别说肉了,连汤都不剩多少了,他们用光盘默默认可着她半路出家的厨艺。 算了,晚上炖个酸萝卜老鸭汤吧,开胃又解腻。 反正现在这么多粮食,即便淘宝罢工他们也饿不死,所以偶尔放纵口腹之欲奢侈一把也不心疼,而且等天晴了,她打算带他们再赶一次山,这会儿板栗、八月炸、九月红、五味子怕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吧?也能挣一些钱。 秋雨过后,运气好,还能再采一次蘑菇、木耳,多的卖掉,剩下的晒干冬天炖汤喝。 老鸭汤要小火慢炖才好吃,所以吃完饭腌好苦瓜后她就开始张罗了。 淘宝买来的正宗老鸭加生姜、料酒焯水冲净血沫后,直接放入锅里,加入生姜、料酒、酸萝卜、山泉水,因为今天的鸭子比较肥,所以她就没有加油煸炒,煮开后将柴禾撤掉一些,徐徐炖着,浓郁的酸跟肉香味儿在细细的白烟里越来越浓郁。 “这锅汤好不好吃就看你的啦!”沈小茶打趣阿俊,安排他看书的空隙时不时去看下火,不能让它灭掉,也不能让它燃旺。 她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照看着灶火的阿俊,也许是时候买个炖汤用的炉子了,等秋忙过后,进山砍新鲜的栎树,烧制一些木炭,冬天炖汤、取暖都极方便,等这阵忙完挣了钱她得添置一些东西——炖汤用的砂锅、烤肉用的炭盆、鸳鸯火锅(虽然嗜辣的她总觉得吃鸳鸯锅是对火锅的不尊重)、空气炸锅...... 厨艺好不好倒在其次,装备必须齐全,不然漫长冬日每天都是米饭、馒头、炒菜多没劲啊! “阿准呢?”她突然发现晌午饭后似乎就不见他人影,莫非又上山了? 沈小茶莫名有些担忧,入秋了天黑得越来越早,他怎么一声不啃就出门了?他们等啊等,一直等到老鸭汤都炖好了,他还没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秋雨骤停后, 远山跟树林都笼罩在浓浓的雾霭之中,仿若仙山,吞噬、湮没了世间万物, 让人莫名想起一些志怪故事。 她跟阿俊在山脚下喊了很久,回应他们的只有空山秋雨后清脆的鸟啼和那翻滚着变幻万千的雾霾。 “回去等着吧, 这种天气, 咱们贸然上山要是都迷路了更糟糕了。”沈小茶皱眉看着屋后的群山,心里惴惴不安。 锅里的老鸭汤,汤白肉烂,连腌萝卜都被炖的晶莹剔透, 看着十分诱人,但她突然之间却没有什么食欲。 压着心底对阿准一声不吭“失踪”的担忧与埋怨,将剩下的南瓜炒辣椒、酿苦瓜炒完,才发现自己忘了蒸米饭,抬头看了看天色, 她忍不住嘀咕“要是他等会就回来这会儿蒸米饭怕是来不及了吧?” 想了想,她又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将土豆淀粉、鸡蛋、面粉加水跟盐搅拌, 摊成了又薄又Q弹的鸡蛋饼, 这样主食也有了。 做完这些,她跟阿俊支着下巴,大眼瞪小眼地听着树上的雨滴时不时滴落的啪嗒声, 之前犹如天籁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却让人心烦意乱。 就连小黑小白也似乎知道主人的紧张, 竖着耳朵趴在潮湿的地上,突然, 机敏的小白“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沈小茶跟阿俊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冲出小院儿, 看着安然无恙且满脸喜色的阿准, 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你去哪儿了?”她压下心里的那点情绪,看着阿准。 阿准步履不停地往家走,兴奋溢于言表“本来想着上山找一些长得板正的栗子树砍了晾晒着做大梁,结果却发现今年的栗子结的真好,个头又大,而且虫眼极少,我捡着捡着就忘记时间了.....” 沈小茶闻言,踮起脚往他背上的竹篓里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第一次发现他们的身高相差如此之多。 回到院子,阿准小心翼翼地将竹篓放在地上,他每拿出一个东西,沈小茶的眼睛都跟着亮一下——果肉半露的八月炸,又细又长又软的九月红,红艳艳的五味子,没成熟的野山楂,黄澄澄、硬邦邦的野柿子...... 最后,他一股脑将竹篓倾倒在地上,紫褐色且富有光泽的野生板栗滚落一地,直看得沈小茶喜不自胜。 心里的那点埋怨在他平安回来时已消弭不少,此刻更是所剩无几,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下次去干啥,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一声不吭的,我.....跟阿俊都怕你有个好歹。” 她记得小时候村里的老人常说大雾天最容易“鬼打墙”,有些人在山里困到弹尽粮绝,被人发现时奄奄一息。 阿准听完点点头“这不是怕你.....们觉得下雨不让我上山嘛,天晴了得给土墙收个尾,没那闲工夫,所以才想着溜达上山去看看。” 一场提心吊胆的小风波,就这样揭过,沈小茶洗了两串葡萄,几个人坐下吃饭。 一口又酸又热的老鸭汤下肚,阿准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好喝!” 沈小茶将鸡蛋饼卷上土豆丝,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土豆丝脆脆的,饼子比普通面饼很薄更劲道弹牙,阿准阿俊一口饼一口老鸭汤,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沈小茶则就着炒南瓜、酿苦瓜,吃了一张不包馅儿的蛋饼,秋天的嫩南瓜有股淡淡的甜,搭配芜湖青椒,辣与甜相互包容竟也毫不违和,酿苦瓜放得略久,不复才出锅时的青翠,但也不算难吃。 吃完饭,她将苦瓜腌好、葡萄酱熬好,又跟阿准一起将阳荷洗净晾在搭更上,才算结清了一日农活。 看着瓶子里的绿色苦瓜跟红色辣椒,再看看跟桑椹酱颜色颇为相似的葡萄酱,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再过一个月,院子里的菜架子全部都要拆掉,到时候就可以栽种果树啦。 她记得,村里最擅长嫁接果树的伯伯说过,栽果树最好的季节其实不是春天而是秋天,至于原因,她一个文科生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总想试试看,反正秋耕过后,也没什么忙活了。 看了看不晒粮食后依然宽敞的小院,她还盘算着再用石头在院子里圈几块地,做成“救急菜园”——种上茼蒿、菠菜、香菜、莴笋、红菜苔、生菜等,哪天下大雪上不了山,直接在院子里摘菜就行了。 第二天,天色依然不太好,老天爷跟憋着眼泪珠儿的委屈孩子似的,看着雨要下下来却又迟迟未落,他们百无聊奈地等了许久,沈小茶剥开一颗新鲜栗子扔进嘴里,清甜、口感瓷实,想来炖汤或者做糖炒栗子都是又甜又粉。 她有些按耐不住,阿准昨日摘的八月瓜、九月红、五味子都太熟了,真怕再来一场雨,这些好东西都烂掉长虫了。 还有栗子,怕是这会儿轻轻用八磅锤捶打树身,就能迎来一场劈头盖脸的“栗子雨”,随着秋天越来越深,自然成熟后掉落的也会越来越多,她得抓紧时间从野猪、小松鼠、老鼠、猪獾等动物嘴里抢食呢。 野生栗子,如果保存得当,可以一直吃到明年春天,炖汤、炒着吃、烧着吃、做成栗子糕,每一种都能让她吃到肚子胀也无怨无悔。 “反正有雨衣,闲着怪无聊的。”沈小茶看阿准一眼,阿准装作看不见,他不想她一个姑娘家淋雨,再说了秋天露水重,昨天才下过雨,草丛、树枝上都还有水,万一受凉了可怎么办? 但沈小茶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直接买了齐膝深的雨靴,又将长雨衣扎紧,原地给阿准演示了什么叫“风雨不侵”。 阿准被她软磨硬泡缠得没办法,没好气地干瞪眼“那回来就要喝姜汤,阿俊,你在家看书,顺带把姜汤熬好。” 阿俊一阵哀嚎,为什么被丢下的永远是我?我也好想去见识下“栗子多到直接用手捧”的乐趣好不好? 但他看了兴奋得眉开眼笑的沈小茶一眼,点点头,他不仅要熬姜汤还要烧热水,洗个热水澡再喝一大碗姜汤,应该就不会着凉了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山上去,沈小茶轻轻地哼起了快乐的歌谣“采蘑菇的小姑娘.....” 阿准则暗自懊恼,早知道自己就天晴了再上山的,现在好了,拦都拦不住,万一着凉了吃亏的还是她。 他看着活蹦乱跳的背影,摇摇头,无奈又宠溺而不自知地跟上她的步伐。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些担忧抛之脑后,俯拾即是都是好东西的快乐,让他终于理解了沈小茶的迫不及待。 第六十九章 这个季节, 正是八月瓜、九月红成熟的季节,它们的皮多为棕褐色,红色的极少见, 所以果子藏在叶子里并不容易被发现,但有目光如炬的阿准充当“八月瓜搜索器”, 藏得再隐蔽的果子也逃不出他的视线。 “看那儿!”沈小茶还在四处张望, 阿准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头一看,只见左前方一株粗/壮的八月瓜藤子攀附在拳头粗的树上,满藤手掌长的八月瓜硬生生将树枝压弯了腰。 有的成熟过度, 果瓤掉落,只余两瓣分开着的厚皮,大张着嘴似乎正为果实坠落而呐喊;有的微微裂开一条缝,露出/乳/白色微剔透的果肉;大部分紧闭着嘴巴等待成熟,手感硬中带一点点软。 沈小茶最想摘的是第三种, 背回去放在干燥的玉米外衣或干稻谷壳儿里捂着,边熟边吃,可以放半个月, 当餐后水果最好不过。 “先摘几个吃吧, 就当补充水分了!”虽然才吃完饭不久,但看着儿时熟悉的野果子,沈小茶秒变馋嘴猴儿。 阿准微微咧着嘴笑了, 走到树下, 三下五除二就摘了许多刚裂缝的八月瓜,两个人毫无形象地坐在一根倒伏着的枯树杆子上, 大快朵颐。 白色果肉跟黑色种子混在一起, 她才开始还有耐心在嘴巴里抿啊抿, 然后将籽“噗”地吐出来,吃着吃着就没什么耐心,索性连籽带肉一起吞进肚子里,反正也没什么大碍,不吐籽的快乐就是如此粗/暴! 儿时,妈妈总骗不爱吐籽的她,说吞了果子的籽,肚子里会长果树,现在回想真是一个脑洞很大的科幻故事啊,想到这里不吐籽的她忍不住笑了。 阿准扭头,只见她鼓着嘴巴,吃得兴起,连黑色的籽黏在嘴角都浑然不觉,跟个贪吃的孩子似的,他忍不住宠溺地伸出手想帮她擦掉,但还是没有勇气,“咳咳,你,那个,你嘴巴上沾了东西。” 沈小茶浑不在意地随手擦去,其实她早已撇见阿准伸手又半途缩回去的模样,这会儿耳朵尖尖有点红,掩饰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吃撑了都,满肚子的籽儿,八月瓜果肉绵软、清甜,比香蕉什么的好吃太多了,当然没籽儿就更完美了。” “开始干活儿啦。”说完她抬头看了看这棵八月瓜藤,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吧?藤条上都有些青苔了,这满树上的果子摘个五十多斤应该不成问题,问题是这东西皮厚肉少、很压秤,她可不想背着一篓子死沉死沉的“铁坨坨”回去。 但据阿准说,山里八月瓜很多,就这么放任它们熟透烂掉实在可惜,她看着满树的果子,有些不舍,要不摘一篓没熟的回去捂着吃,剩下的卖掉? 调出淘宝一看价格,再看满树的八月瓜,她瞬间觉得个个都是金疙瘩,野生的单价竟能卖到十几二十块钱一斤?这里的八月瓜品相极好,大的三个都有一斤多,这一树岂不是能净赚两三百? “这棵藤离家最近,咱们返回的路上摘了背回去自己吃,走,快去更远处找找,一棵藤摘完净赚两三百,都够买一百斤好米了!”阿准听沈小茶这么一说,忙吞完最后一口果肉,两人劲头十足地往山上去。 一路遇见了不少八月瓜,本着速战速决的策略,他们将树砍倒,这样摘起来省时省力,唯一令人遗憾的是,未开缝的八月瓜价格竟比开了缝的要贵,缝裂的越大价格越差,但好在大部分都没有裂缝。 看着藤条下堆成小山的八月瓜,沈小茶喜不自胜,在这里遇见好山货“时薪”可比996高太多了!每棵树平均半小时就能摘完,净赚300多,“时薪600多”,真香! 余额“嗖嗖”地涨,两个人摘得极为忘我,早将时间抛到了脑后,再加上一边摘一边吃,这会儿肚子里早装了一肚子八月瓜,根本不饿,但就是有些反胃....... 八月瓜虽清甜,但毕竟是甜的,吃多了难免有些腻,哎,这会儿真想嚼一根辣条,或者来一杯酸酸的青桔柠檬汁。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阿准手脚麻利地摘果子,打了个甜甜的嗝儿,掏出淘宝转移注意力,看了眼余额,忍不住擦擦眼睛再看一次,这还不到晌午他们竟然就赚了快两千?! 得,钱来得太快,必须吃根辣条压压惊,豪横地买了几袋口味不同的辣条,又买了一扎青桔柠檬汁,她招呼阿准“先吃点东西歇歇吧。” 阿准笑着看她“你还吃得下啊?我感觉肚子满当当的。” 沈小茶睨他一眼,那是你不知道辣条的神奇之处,这种东西不仅解腻而且上瘾。她咯吱咯吱嚼着,吃得津津有味儿,只听得阿准心/痒/痒。 “真不吃?”灌下一大口青桔柠檬汁,五脏六腑都酸糊糊的,肚子里久挤的甜被冲淡,整个人神清气爽,她冲阿准晃了晃手里的辣条。 阿准将最后一个八月瓜摘完,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皱眉看着那红不拉几的辣条,咬咬牙塞了一根在嘴里,学着沈小茶的样子慢慢咀嚼,劲道弹牙的口感、恰到好处的辣,嘴里、胃里的甜被冲淡,他忍不住拿起了第二根、第三根....... 吃完再咕咚咕咚灌一大口柠檬汁,整个人被酸得一激灵,却畅快无比!沈小茶看他被酸得眯眼却忍不住喝了一瓶又一瓶,忍不住舒服地叹口“如果没有垃圾食品,生活该多么无趣啊。” 她将辣条包装袋跟瓶子捡好放进背篓,两个人继续踏上八月瓜挣钱之旅!不知何故,越到深山八月瓜越来越少,走很远的路也未必能碰见一棵。 “算了,返回去捡栗子吧,话说,怎么没遇见九月红、柿子跟五味子呢?”路上她倒是遇见了几棵毛栗子树,但捡板栗比较花时间,而且单价不如八月瓜,所以她就没停留,打算摘完八月瓜再返回捡。 “我以为你只想摘八月瓜来着,所以从那些树旁边走,我就没吭声。”阿准背着半背篓刚开裂的八月瓜道。 “看,那可不就是野柿子树?”才踏上返程没多久,阿准指了指斜前方示意沈小茶看。 她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刚上山自己竟没看见这挂满了青黄柿子的大树?大概是因为上山的路上,她眼里、心里念着的都是八月瓜,所以对这明晃晃的柿子树视而不见。 这颗柿子树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之中,旁逸斜出的纸条上挂满了“小红灯笼”,只有少数柿子还是青色的,她忍不住咽口水。 小时候,她总爱站在院里的那棵柿子树下发呆,入冬后,柿子树叶统统凋零,湛蓝的苍穹下,旁逸斜出的枝桠上挂满黄澄澄的硕果,抬头看去柿子的枝桠跟果实与蓝天遥遥呼应,黄的热烈、蓝的纯澈,勾勒出一副纯粹、充满张力的静态油画,这个场景每每想起都让她倍感冲击。 “硬邦邦的,要放很久才能吃吧?”阿准打断了她的遐思。 沈小茶踮起脚尖,摘下一棵青柿子放在鼻尖闻了闻,“青柿子用白酒泡着吃,香甜脆爽,放到春天都不会坏;黄色的柿子做成柿子饼、晒成柿子干,冬天无聊时一边唠嗑一边往嘴里塞一块儿,甜滋滋的;那些硬邦邦的摘回去,放到稻谷壳儿里捂着,天冷了用勺子挖着吃,啧啧啧,那滋味,绝了.....” 阿准看着这大小、青黄不一的果子,突然就觉得个个是宝贝,阿准正要爬树,沈小茶一把揪住他“有摘果子神器啊,干啥爬树,柿子娇气着呢,磕着碰着都容易坏。” 她买了两柄神器,两个人仰着头摘柿子,青的、红的一个也不放过。 “哎呦,脖子酸死了,树顶的那些留着吧,咱不能赶尽杀绝啊,给鸟雀儿留些口粮吧。”沈小茶转转酸疼的脖子、揉揉干涩的眼睛提醒阿准,这是之前村里老人教给她的。 “山里松鼠、鸟雀儿太多了,不然等到柿子在树上自然成熟,才好吃呢!用管子在皮上戳一个小口子,滋溜滋溜吸里面的汁儿,沁甜沁甜的。” 阿准静静地笑着看她眉飞色舞,满眼都是宠溺、赞许,她脑海里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生活智慧,每当她如孩子般虔诚而兴奋地谈起这些,他都由衷地在心底生出想要与她厮守一辈子的期许来。 她这样好的姑娘,无论在哪里都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吧?沈小茶说完发觉阿准怔怔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阿准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小茶,在你们的世界里,你相公一定极爱你吧。”问完就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怎能问姑娘家这种问题? 沈小茶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相公”是什么东西,她哈哈大笑,“我母胎单身多年,哪里来的相公?” 阿准自然不知“母胎单身”为何物,但后一句是听懂了的,瞬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不过,也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沈小茶轻咳几声“走吧。”她背上背着大半篓子柿子,手里提着阿准的空背篓,刚她见柿子太多,给他买了两只对称的大竹篓、一只扁担,这样不必来回多跑一次。 返程的路上,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打算先把东西放家里,歇一歇下午再上山捡栗子。 回到家,二人神色都不太自然。 阿俊趁沈小茶没注意,一把拉住阿准悄悄问“阿准哥哥,你惹我阿姐生气啦?” 第七十章 阿准抬头看了沈小茶的背影一眼, 将背篓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拿出来“大概,是的吧?” 阿俊蹲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柿子、八月瓜,试探着开口“为啥啊?” 阿准叹口气“也许是我问了不该问的话?”阿俊凑近他, 好奇地紧追不舍“那你说了啥?” “你今儿的书看完了吗?姜汤熬好了么?兔子喂了么?小孩子家家的瞎操心!”阿准瞪阿俊一眼,后者撇撇嘴, 内心腹诽不已。 “姐, 快喝口姜汤,嘿嘿,正热乎着呢,我加了不少糖, 好喝吧?”阿俊狗腿地端了一碗红糖姜茶给沈小茶,她狐疑地看阿俊一眼,缓缓喝下一口,姜味浓郁,确实熬煮了很久。 喝完擦擦嘴角, 斜睨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阿俊一眼 “说吧,做错了什么,或者有什么要阿姐帮忙的?” 阿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 没有, 我去看书了。”说完一溜烟地跑到桌子前,“勤奋地”看起书来,眼睛却时不时瞟一瞟两人, 不对劲, 难道他们吵架啦?不行,下午一定找机会跟着他们, 好歹可以劝劝架。 为了节省时间, 沈小茶做了个饭菜合一的快手美食——腊肉土豆蒸饭, 调出淘宝买了腊肉、蚝油跟两块嫩豆腐。 将洗干净的腊肉煸炒出油,直至肉变得透明、焦脆,将油盛一些出来,免得太腻,下入蒜末、蚝油、滚刀切成块儿的黄心土豆,翻炒至变色后,加入洗好的大米,继续翻炒均匀,最后倒入淹没饭菜的山泉水,大火煮开后小火慢慢闷煮。 腊肉与土豆的香味,馋得小黑小白呜呜呜地围着灶台转圈儿,时不时舔舔嘴巴、刨刨土,急不可耐,就连一向淡定的羊羔CP也冲着灶台的方向咩咩直叫。 沈小茶好笑地看它们一眼“就这点狗出息。” 她招呼阿准、阿俊一起拾掇青柿子——去蒂、洗净后放在搭更上晾晒着,晚上从山上回来应该就可以腌了,她看看不太明朗的天色,明天天气好的话再做柿饼、晒柿子干吧,免得串好、切好了,遇见一场连阴雨就全部发霉糟蹋了,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放在稻谷壳儿里捂着慢慢当水果吃。 估摸着饭快焖好了,她起身将煮饭灶膛里的火匀出一些到另外一孔灶洞里,加柴禾烧旺,锅里放油加入之前晒的野生小鱼小虾干煎香,再倒入酸爽的泡芥菜翻炒数下后,加水煮开,滑入切好的嫩豆腐,小火“咕嘟嘟”慢慢煮着。 揭开焖饭锅,一股熟悉的腊肉香扑面而来,她拿起铲子顺着锅边铲开一小块,黄黄的、泛着油光的锅巴让人差点流出口水来,这是电饭煲给不了的快乐——电饭煲虽也有锅巴,但就巴掌大一块而且不够焦脆,柴火灶锅巴饭,真是吃遍山珍海味也无法取代的佳肴。 “开饭喽——”沈小茶一声招呼,小黑小白猛地窜出来,差点将正端着酸菜豆腐鱼汤的她撞了个趔趄,她急忙将汤放在桌上,冲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被汤泼到的手,阿准见状忙翻找出之前的獾子油给她,她摆摆手“没什么,就一点点汤而已。” 阿准见她手似乎没红,也不好勉强,只是抢先一步去盛饭,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沈小茶的碗底下埋了不少焦黄的锅巴,这锅巴里有米有肉有土豆,比单纯的米饭锅巴好吃多了。 她心里也就默默原谅了阿准在山上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阿俊才开始还偷偷看对面的两个人,可是一口酸菜豆腐小鱼汤下肚子,就再也顾不上别的了,虽然他吃撑了,但因为这酸爽至极的汤,他又撑着吃了小半碗饭——豆腐滑嫩嫩的,没有一点豆腥味儿,叶梗肥厚的芥菜酸菜跟过了油的鱼虾都很有嚼劲。 阿准则更偏爱土豆腊肉饭,亦菜亦饭的组合,米粒吸饱了腊肉汁液,颗颗晶莹油亮,即便不配汤跟菜,他也能吃上两三大碗。 饭后,阿准跟阿俊抢着洗碗筷,沈小茶“慈祥”地看着手脚勤快的他们,在这个“女人被定义为贤内助”的时代,他们似乎成功地“长歪了”? 歇晌后,阿俊见沈小茶、阿准又要出门,欲言又止了无数次,终于在他们快消失在视野里时,飞快地背好篓子、关好院门追上了二人。 沈小茶有些无奈地看阿准一眼,阿准看了看跃跃欲试的阿俊,有些不忍心地道“阿俊,你留在家里看书吧,山上湿气重,别着凉了......” 这不是明摆着嫌弃人家阿俊小身板瘦弱嘛,沈小茶打断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行呢?这么多粮食、牲/口,这个小院可是咱们全部的家当,你、小黑小白、大鹅都是咱们的管家大人啊......” 说着说着她选择了主动闭嘴,得,还不如阿准说的呢,把未来的治国之才跟阿猫阿狗相提并论......今天这嘴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好吧。”阿俊点点头,乖巧地一步三回头回去了,沈小茶有些于心不忍,“要不......” 阿准打断她“快走吧,早去早回。” 但这注定不是一场能够早去早回的赶山之旅,只因山上的栗子实在太多了!两个人才走出没几步就遇见了一颗罕见的锥栗树。 这种树结出的果实,每个球苞里只能长一颗栗子,所以产量比普通栗子低很多,但口感更胜一筹,它们一头圆圆的另一头如小锥子,颜色鲜亮,生吃又脆又甜,炒着吃或者炖汤,口感比普通栗子更粉糯。 “今儿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她捡起一个浑身带刺儿的锥栗球苞,找了块石头砸开,拨出一颗鲜亮带着湿气的锥栗,用嘴巴咬开一个口子,撕掉外壳跟里面的那层薄/膜后直接扔进嘴巴,又脆又清甜! 这个时节,栗子并未完全炸开掉到地上,抬头一看,树上炸开的球苞里都含着一颗暗红褐色的栗子,那样子得意极了,似乎在大笑着调侃他们“摘不着,摘不着。” 阿准示意沈小茶站到树盖范围以外,他抡起八磅锤敲击了几下树干立马躲闪到她身边,锥栗跟球苞跟下暴雨似的,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两个人等“雨”彻底停下来,才弯腰在地上捡栗子。 还好两个人都戴了手套,不然手早被扎成了刺猬,弯腰久了实在太过酸疼,沈小茶干脆毫无形象地蹲下来捡。 这棵树勉强捡了大半篓子锥栗,“要不绑起来吊在树上?咱再继续往里走?背着实在太重了!”沈小茶建议。 阿准从善如流地将板栗用一根藤条挂在树上,两人继续往深山去。 他们一边走一边捡一边在淘宝上售卖,一直忙到眼睛勉强能看见地上的栗子为止,才不捡了不到七棵树。 “要不,先回去,明天继续来捡?”阿准看她揉着眼睛提议道,沈小茶看看天色点点头,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轻装回家。 到家时,天彻底黑透了,听见狗吠的阿俊跟被遗弃的孩子似的,一溜烟跑出来迎接晚归的二人,甚至还想伸手帮阿准接过竹篓,被他笑着挡开了“没多重。” 阿俊忙将锅里温着的姜汤端给二人,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做饭,毕竟之前农忙时他做了几次饭,明显感觉二人“食欲不佳”。 沈小茶接过姜汤一饮而尽,“晚上咱们吃顿丰盛的垃圾食品吧?”今天少说挣了有3000,不奢侈一把怎么对得起劳碌的小伙伴们? 看着桌上忙当当的猪骨捞面、酱牛肉......阿准跟阿俊再次突生出过年的错觉。 除了沈小茶,剩下的两人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毫无原则地吃撑了,沈小茶一边往嘴里不停歇地扔粉糯香甜的炒锥栗,一边调侃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 不过,很快,她便悲催且羞愤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吃多了容易胀气的炒栗子,肚子里的洪荒之力怎么都管不住...... 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 她就起床买了益生菌跟沉香化滞丸,服下后躺着睡了个回笼觉,胀鼓鼓的肚子才勉强消停下来, 哎,栗子虽好但真不能贪嘴, 当众出虚恭这事想想都让人羞愤欲死! 抬头看看天空, 阴沉沉的,并没有转晴的迹象,气温骤降,她忍不住拢了拢衣服打了个寒战, 寒秋说来就来,好像前几日才在过夏天呢。 看了看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沈小茶决定忙完这几天要准备置办一些秋冬衣物了,等晴了还得买几床铺的盖的新棉絮晒好,新房子一盖好就该入冬了, 没有火炕、棉絮又不厚的话,每晚睡觉都要跟个冰坨子似的,脚捂到半夜都捂不热, 想想都痛苦。 吃完饭, 她让阿准留在家里给土墙收尾“越来越冷了,咱必须赶在冬天来临前把房子盖好,我带阿俊再上山捡几天栗子换些钱, 免得冬天坐吃山空。” 阿俊、小黑小白都很兴奋, 两人两狗在秋露深重的清晨整装待发,路过一片凋零之色的梯田时, 沈小茶忍不住进去查看一番。 包谷杆子早已枯黄了, 阔大的叶子在秋风里簌簌作响, 藏在行间的上海青的菜梆子已老了,只能喂小动物们或者做冲菜吃了;旱稻田里的芥菜,又可以掰一茬了;红薯、土豆、红豆地里,留着矮矮的庄稼茬子,也许应该放火再烧一次,今年地里的野草不少,烧一次不仅能积肥,而且可以将草籽烧死...... 她悠悠叹口气,庄稼人一年四季就没有真正能闲下来的时候,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就连看似“被迫闲散”的冬天也有做不完的琐事——修补工具、喂养牲口、储备柴禾、挑选种子(好在有淘宝她不必为操心种子)..... 阿俊、小黑小白不知忧愁地走在前面,两只狗子时不时回头跟阿俊疯一阵儿,扯扯他的裤脚、啃啃他的鞋子,阿俊开心地呵斥它们,全然不似看书时那安静、严肃的模样,她看着看着笑意就从嘴角溢出来。 两个人没有走昨天的路,选了另外一条路,所以没走多久就遇见了栗子树,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暗红棕色的果子,阿俊兴奋不已“阿姐,阿姐我们要发财了对不对?这么多,直接用手捧都成。” 沈小茶看着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你躲远点,我要捶树了,别让球苞把你扎成筛子。” 阿俊闻言忙跳开去,偏偏两只狗子毫不知情依然在树下刨土刨得欢实,“哐哐哐”几锤子后,哗啦啦的栗子雨、球苞雨砸得小黑小白“呜——、呜——”直叫唤,夹着尾巴跑进旁边的草丛,好奇地远远看着这场恐怖的“雨”。 看着它们想上前又害怕的窝囊模样,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条路上的栗子树一棵接一棵,虽说野生板栗单价不高,他们的栗子个头均匀、成色好也不过才15块一斤,但一上午他们也净赚了800多,沈小茶颇为满足。 “姐,咱中午吃啥啊?”阿俊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剥栗子吃,这会儿肚子里胀胀的,但依然觉得饿。 沈小茶掏出保温杯、一瓶山泉水,慢条斯理地调出淘宝买了两个自燃火锅“今天咱吃个神奇的玩意儿。” 阿俊好奇地凑过去,只见她娴熟地一顿操作,没过一会儿锅里的水跟食材都咕嘟嘟自己煮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魔法?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十几分钟,沈小茶将一碗滚烫的番茄牛腩锅递给他“小心烫,慢慢吃。” 她自己则捧起另外一盒牛肚饭,漫不经心地吃起来。 要说多好吃,还真比不上自己做的饭菜,之前996没功夫做饭时偶尔拿这个充饥,但穿越后纯天然原生态食材吃多了胃变得刁起来,再吃这种工业气息浓郁的东西,就觉得只剩一股浓浓的劣质佐料味儿。 反倒是阿俊,可能因为第一次吃,所以吃得津津有味,“真香!”他一边吹气一边狼吞虎咽,馋得两只狗子呜呜咽咽围着他转圈儿,尾巴都快摇断了。 下午他们卯足劲儿又跑了很远,赚了快有700块钱,看看天色,沈小茶决定往回走,两个人背篓里都装了栗子,天越来越暗了,再不回去万一有个好歹就得不偿失了。 山里秋天的傍晚凉气很重,两人的鞋子都湿透了,这会儿只觉得寒气逼人,有种初冬的错觉,他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就连来时兴奋不已的小黑小白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直走到双脚如灌铅般沉重,那冒着袅袅炊烟、亮着微弱灯光的小院儿才远远出现在山脚下,两个人心里都生出一丝暖意,小黑小白早一溜烟儿先他们一步冲进小院儿。 “阿准你煮了什么?真香啊!”沈小茶洗完手脸凑到灶台前,锅里正咕嘟嘟炖着土豆排骨汤,锅边贴着薄薄的饼子,灶台上则放着碧绿的芥菜、已不太嫩的豇豆段儿、上海青、西红柿,她突然有些鼻酸,有人做好了饭菜等着自己的感觉真好啊。 三个人围着灶台享受这顿粗暴而豪华的晚饭,沈小茶不经意间抬头,刚好看见小黑小白在篱笆墙外面尝试做某种不可描述之事,她惊呆了!它们已经半岁了?狗子不是最好满一岁再生育比较好吗,不过没过多久它们就放弃了。 沈小茶暗暗松了一口气,偷瞟对面两人一眼,他们沉浸在美食中,对此一无所知,她决定给小白买一件防/骚/扰狗狗衣服,免得它太早怀上狗宝宝。 接下来的数日,阿俊跟沈小茶继续上山捡栗子,阿准则忙着赶工夯墙,日子平静得不像话,就像那波澜不惊的温婉秋日。 半个月之后,土墙终于夯完了,再晾晒几日就能上大梁了,沈小茶特意量过尺寸,打算直接在淘宝买大梁、家用起重机,上完大梁就能安椽子、上瓦了。 曾经萧然的院子,越来越有家的感觉—— 高高的土墙,虽然墙面不够平整,但敦厚、结实,给人满满的安全感,窗子留得极大,冬日晴天把床移到窗户下面,被子便每日都是满满的阳光气息,虽然可能不够保暖,不过她会选好一些的玻璃再配厚重的窗帘,想来并不会冷到哪里去。 院子里支起了不少用竹竿搭起来的架子,有的架子上晾晒着碧绿的芥菜,有的架子上搭着蓬松、厚实的棉絮被子,有的架子上则是花花绿绿的床单跟被罩,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两只因为第一次下蛋被特赦出来遛弯儿的大鹅以为那些花纹是真的,忍不住伸长脖子啄了啄,沈小茶没好气地将它们赶回鸡圈。 羊羔CP也已完全长成了“大羊”,整天腻腻歪歪,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生羊宝宝吧? 本来她打算将小刺猬放归山林的,但阿准说干脆等来年春天再说;小兔子们长大了,它们的“爸爸妈妈”又生了一窝小兔子,沈小茶不太忍心将从小养到大的兔崽子们杀了吃肉,阿俊跟阿准都调侃她是妇人之仁,等兔子泛滥成灾就悔之晚矣。 趁着晾晒土墙的闲暇时间,在给梯田烧荒后的第二日,阿准带着阿俊、小黑小白一起上山打猎,沈小茶则在家准备冬日的衣物跟食物。 她将饭菜热了又热,却迟迟不见两个人回家,莫非出什么事了?一阵狗叫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只见阿准面色沉重地背着一只羊出现在篱笆外面,阿俊跟在他身后,两人胸襟前都染了不少血迹。 沈小茶心口一紧,忙迎上去。 “阿姐,我们在林子里疑似发现了猎人踪迹。”阿俊看沈小茶一眼,神色里满是不安。 沈小茶听完有些不可思议,心里轰得一声。 第七十二章 粮食刚收完、房子即将盖好, 好日子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三个人都面色沉重,本来丰盛的晚饭也吃得没滋没味儿。 “这只羊的伤口,虽然没有插/着弓箭, 但一看就是被利器弄伤而不是被狼咬的。”阿准皱着眉扒/开羊脖子上被血打湿已凝结在一起的毛,一个圆形、深长的血窟窿赫然出现在脖子上, 伤口周围的皮肉都被撕裂了, 沈小茶看着都觉得疼到直抽冷气。 “我跟阿准哥哥顺着血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弓箭,血迹最后消失在一座很堵的山崖上,前两天才下过雨,我们怕湿滑没敢强行往上爬。”阿俊说完, 看了沈小茶一眼,“阿姐,你也莫要太担心,这片森林村里人传得很邪乎,说是之前瘟疫整个村都死了, 一般没什么人来这里打猎,而且来这里必须经过咱们村,而咱村在那场瘟疫后被衙门封了, 一般人不会冒险进来的......” 其实阿俊越说心里越没底, 他不就是从村子里穿过形同虚设的栅栏进山的吗? 沈小茶看着地上的羊,心里乱糟糟的“先把羊拾掇了吧。”说完,她怔怔地看着后山发呆, 其实这里没有任何屏障, 人类跟野兽都能随意出入,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可以永绝后患, 让这里不被人打扰和觊觎。 看了看即将成型的土房子, 她第一次质疑自己在这里安家的决定,房子跟田地都带不走、卖不掉,万一被人撞破,他们肯定要逃离这个地方,这些东西不都白白浪费了吗? 阿准看着沈小茶若有所思的模样,一言不发地拾掇着羊肉,还颇为善解“羊”意地特意避开了羊羔CP。 秋高气爽的天气,本该心旷神怡,但因为三人都提心吊胆,日子因而显得紧绷而枯燥,他们现在形影相伴,生怕万一真有歹人突然出现,遭遇什么不测。 但老天爷似乎跟他们开了个玩笑,一直过去数天都没有动静,没有人闯入、没有猎狗出现,甚至再也没遇见过受伤的动物。 啃完最后一口羊肉,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为了搞清真相,我们有必要去一趟你们说的那个山崖,看看上面是否真的有弓箭,万一只是,只是树枝之类的东西不小心戳的呢?” 阿俊跟阿准跟看智障一样看着她,那伤口一看就不是树枝能造成的,不过,反正他们也没心思做别的事儿,去搞清楚也好。 草木枯萎,但天高云阔,几只白色鸟从天空飞过,丝毫没有颓废的氛围,反而自有一股飒爽的怡人氛围,三个人只顾着赶路,全无驻足欣赏的心思。 走了半大晌,才来到那堵巨崖跟前,近乎与地面垂直的悬崖上长出许多旁逸斜出的遒劲树枝来,只每隔几步会有一个勉强可蹬脚的石头小坑,但因时日已久,那些小坑早已快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泥巴填满。 沈小茶买好了攀岩专用工具,她本来坚持自己上山的,阿准却不由分说背起飞爪跟绳子几步走到了山崖下。 她跟阿俊抬头看着悬崖,默默替阿准捏了一把汗,直到脖子都僵硬酸疼,阿准才突然举起一把弓/弩模样的东西示意给崖下的人看,须臾功夫俯身在山崖寻找什么的阿准,又举起一支带血的弓箭大喊着什么,但因为有风,两个人什么都听不见。 沈小茶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阿准下山后心情也好了不少,沈小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突然想起她曾在某个博物馆看过这个东西,好像叫暗弩?当时那个讲解员说,因为古代人在暗弩上涂抹了防氧化的东西,所以即便几千年后这暗弩依然能发射。 她再接过那只短短的弓箭,上面还有凝固的血跟肉,想必羊触发暗弩中箭后强行在山崖上的树丛里持续穿梭,弓箭被树枝强行扯了下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根本没有猎人!看着这只还能用的弩,沈小茶将弩跟箭递给阿准“看看能不能做一些配套的箭,铁的不好铸,木头的也不错,反正这弩看着威力不小。” 淘宝现在绿网,弓/弩、防身的药物都买不到,这把弓/弩就留着勉强当个防身之物吧。 不过她内心十分好奇,这里一看就是农耕为生的村子,怎会出现这种东西?但是,现在根本无暇考古,摆停了好几日,地里的活儿一件没做,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不好再耽误了。 他们渐渐地将这个小小插曲抛之脑后,但却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这把弓/弩却无意中帮他们解决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闯入这座小院的人。 隐患被消灭后,沈小茶又心存侥幸地打算继续种田——出去以后赋税、征/兵、人情世故、污吏......哪一个都让人不想面对,不过她也存了个心眼,特意调出淘宝,看看土房子、集装箱能不能回收,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竟真的可以回收,虽然价格不太美丽,但她也欣慰了一些,万一哪天被迫离开粮食、蔬菜都卖掉,损失也能少一些吧? 这样想着,她就心安理得继续按部就班地准备秋耕了。 从山崖回来的第三天,阿准告诉沈小茶可以上大梁了,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和一挂过年才用的鞭炮,小动物被鞭炮吓得四处跑窜,三个人类却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因为有起重机加持,所以上大梁也不是很麻烦,阿准、阿俊合作,用了不到十天左右,终于完成了大梁、椽子的安装,只是还没有上青瓦,天晴的时候屋里会漏下一些阳光的斑驳影子。 上好椽子之后,沈小茶用平地机又将本就平整的地面平了一遍,看着粗糙却结实的房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大早阿俊就自告奋勇地请战去烧荒,她本来准备跟去的,但阿俊说自己之前烧过荒,而且说得头头是道,所以就任他去了。 不过,此刻她抬头往山上一看,慌了!红红的火苗映红了半边天,现在是秋天而且有风,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阿准,快!”两个人没命地往山上跑。 第七十三章 等到他们到的时候, 火势已经蔓延到田埂,幸好这个季节的野草还未完全干枯到,否则一引既燃, 后果不堪设想。 阿俊手持一根已被烧得黑黢黢的硕大树枝,烟雾熏得他满脸通红, 一看见沈小茶, 本来就红的眼眶更红了“阿姐——我,我本来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扑灭的,没曾想....” 听着他沙哑、刺耳的声音,沈小茶拍了拍他肩膀, 迅速调出淘宝买了好几个灭火沙箱、大容量背负式水抢、灭火防护罩,“快!把这个沿着火圈边缘倒一圈儿!” 说完她率先戴上防护罩,并协助阿准、阿俊佩戴好,阿俊、阿准在逆风向慢慢筑成了一圈隔火带,沈小茶则站绕到与顺风向很远的位置, 用水试图阻拦火势,不久,阿准、阿俊加入了她的阵列。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们, 风骤然停了, 再加上梯田与荒草之间本就隔着一条排水沟,火势慢慢式微,三个人一鼓作气, 一直忙到午后才彻底扑灭了这场火。 阿俊的眉毛跟头发都被火燎过, 脸上都是黑灰,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红扑扑的, 一看就是被烫伤了, 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沈小茶跟阿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三个人瘫软在离田埂不远的荒草丛里,太阳暖洋洋地晒着,他们却毫无睡意,疲惫到极致只能空洞地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深蓝的天空。 “阿姐、阿准哥哥,害你们担心了,我太大意了。”阿俊酝酿了许久,十分歉疚地开口。 沈小茶本来确实打算指责他,都十多岁的孩子了,明明跟自己说得头头是道,怎地还是出了这么大意外。 可看着他那内疚的样子,实在不好再雪上加霜,于是沙哑着嗓子安慰他“这火不仅把咱们之前两块梯田里的野草烧光了,还烧了临近两块地里的荒,你看连老天爷都鼓励我们多开荒、多种地。” 阿准狐疑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黑乎乎的土地,可不是嘛,新烧荒的两块地加起来面积跟原本的两块地差不多,这一起得有十亩了,能种得过来吗? 沈小茶说完就后悔了,她买的都是高产的种子,五亩地种菜种粮食两三个人吃绰绰有余,再多种一倍的地,岂不要把人累死? “那等房子盖完,咱就得开始翻土了,不然怕是来不及秋耕了。”阿准看了一眼山下高/耸的土房子,略显担忧地道,沈小茶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阿俊也咧着嘴笑了,白色的牙齿、黑色的脸,喜感十足“阿姐,你真的本来就有开荒的打算吗?” 她只好佯装认真地点点头,阿俊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被沈小茶的话弄破防了“以后不要因为怕被指责就将自己置于险境,在我眼里,你们比钱财、粮食都重要,那些东西没了大不了日子苦点,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再丰裕的物质又有什么意义......” 她后面的话阿俊没太听清,但此刻他对沈小茶的芥蒂已荡然无存,其实他已经能够确定她跟自己的阿姐是两个人,至少性格上如此,但她从没有因为自己曾经对她心存歹念而报复,反而坦坦诚以待。 “阿姐,谢谢你。”他坚定而诚挚,沈小茶摆摆手,闭上眼睛晒着秋日暖阳,空气里是草被烧过的灰烬味儿,却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心安。 “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太困了,晚上咱们吃点好的,就当庆祝房子即将竣工吧。”她率先起身往家里走去,回到家三个困顿、疲累不已的人各自洗漱一番,都沉沉睡去,直睡到小黑小白在屋外扒门,沈小茶才餍/足地睁开眼,天早已黑透了,朦胧的月光倾泻进小院子,动物、房子依稀可辨。 她推门出去,却发现阿俊、阿准不知何时已醒来,她本来准备做个钵钵鸡的,突然发现家里什么青菜都没有,索性偷懒做了个快手炒方便面——方便面稍微泡开后,加酸菜、肉、火腿来个乱炒,又开封一罐野樱桃酱泡水喝,三个人在月光下慢慢吃完,却了无睡意。 院子里凉风习习,沈小茶舒服地喟叹一声,直到夜深人静他们才各自回屋,但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一直到天快亮时她才勉强睡着。 一大早,她就开始头疼接下来的安排,阿准看了看远处色彩斑斓的远山,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番茄西红柿疙瘩汤“这两三天把瓦上上去,房子也就差不多勉强能住了,然后咱就开始犁地、开荒、种庄稼,再晚点,小麦怕是种不上了。” 沈小茶点点头,入了秋,山里气温越来越低,好在他们已用上了新买的被褥,才不觉得冷。 她调出淘宝,买了很多青瓦,看着地上的一堆瓦片有些不确定地问阿准“可够了?”阿准将长梯子靠在土墙上,瞟了一眼“先就买这么多吧,不够再说。” 三个人合伙,沈小茶将青瓦运到椽子边缘,阿俊负责递给阿准,秋日暖阳照得人晕乎乎犯困,但三个人却干得热火朝天,鱼鳞似的屋顶在阿准身前延展,屋内的光线越来越少,但好在窗户跟门都足够大,倒不至于阴暗不明。 上瓦是体力活,即便买青瓦已花了不少钱,沈小茶依然豪横地买了许多猪肉——不得不说,野猪肉口感跟味道确实比不上家猪,看着几十块钱一斤的排骨,她突然生出养猪的念头来,小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养年猪,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村里的猪频繁生病,大家这才开始去城里买猪肉过年。 反正有十亩地的庄稼,春夏秋三季打点猪草、老菜叶子、红薯藤子等,再掺和一些磨碎的包谷糁,就是很好的猪食;到了冬天将晒干的猕猴桃叶子、构树叶子混合包谷糁煮熟,猪也很爱吃。 每年养两头,做成腊肉、炼成肉干跟猪油,省着点吃,一年四季都能吃上原生态纯天然猪肉,多好! 锅里炖着的酸菜大棒骨汤,将她从幻想里拉了回来,其实这道菜用瓷实的卷心大白菜做的酸菜煮会更好吃、口感更软滑,但她只能用雪里蕻酸菜替代,花钱的地方不少,入冬后挣钱的路子不多,只出不进让人有些焦虑。 另外个锅里的南瓜馒头也差不多快蒸好了,暄软、蓬松、黄澄澄的,按压下去后不久就回弹了。 绿色蔬菜现在越拉越少了,她在苦瓜架上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三根嫩苦瓜,吃完这顿苦瓜,瓜架子也差不多得拆掉喽,看看除了爬山虎其他绿色植物都日渐衰败的院子,沈小茶轻轻吐出一口气,锅里下油,倒入土鸡蛋微煎一些,等鸡蛋变金黄后盛出来,在底油里加入蒜末翻炒后倒入杀过水的苦瓜,炒至苦瓜断生倒入炒好的鸡蛋略翻炒数下后,加盐出锅。 之前捂的柿子,有些已经能吃了,她选了三个软和的,酸菜大棒骨、苦瓜炒土鸡蛋、南瓜馒头,汤酸酸的,极开胃,也许是活太重、也许是几天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三个人都吃得肚儿圆,十分满足。 收拾好碗筷,沈小茶趁着歇晌的时间,招呼他们帮忙将苦瓜、南瓜等蔬菜架子都拆掉,曾经一片葳蕤的院子,顿时更显凋零,在小院种菜、种树的想法却愈发迫切了。 “姐,你看——”阿俊本来在吃力地搬南瓜,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小白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沈小茶一看忍不住瞪了小黑一眼,真是防不胜防啊。 第七十四章 小白的肚子不知何时竟鼓了起来, 不是吃撑的模样,一看就是怀了狗崽崽,她蹲下/身, 怜惜地摸了摸小白的肚子,小白舔舔她的手, 却狡猾地躲开了她的触碰。 铁憨憨小黑完全没有做狗爸爸的自觉, 正一如既往恶狠狠地跟小白抢一根光秃秃的骨头,沈小茶见状忍不住对着狗头就是一巴掌“啧啧,一点做爹的自觉都没有。” 阿俊跟阿准对视一眼,忍不住想笑, 狗要能听懂人话就不是狗了。 许是老天爷有眼,接连几天晴空万里,他们终于上完了所有的瓦,浅黄色的土墙、黛青色的瓦,敦实而质朴, 但却让人有种浓浓的归属感,沈小茶走进屋里,宽阔的客厅空荡荡的, 四间侧室格局方正、窗户很大。 “堂屋里挖一个地窖、一个火塘, 再摆上桌椅,天冷儿了就在火塘边吃饭,三个房间咱一人一间, 剩下的一间当储物用....”沈小茶一边参观一边念念有词, 虽然这注定又是一大笔开销,但她却甘之如饴。 房子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 住进去怕是要到秋末了。天气转凉, 院子外面的大树落了一层厚厚的叶子, 一些枝桠伸进院子里,所以曾经乘凉的地方也落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小黑小白在里面翻滚着,不亦乐乎,只看的羊羔CP艳羡不已。 “明天开始,咱要开始把主要精力放在秋耕上啦,再拖下去,入了冬,天寒地冻,怕是都错过时令了。”尤其是萝卜跟白菜,秋天种,等冬天就能吃了,那可是农村人整个冬天的主要蔬菜——萝卜肉汤、萝卜豆腐馅饺子跟包子、萝卜丸子、白菜炖猪肉、酸辣大白菜...... 光想一想,都觉得颇为期待。 晚上,沈小茶照例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她看着早已不足四万的余额,默默安慰自己——冬天还有拐枣、山枣等山货可以采摘,等忙完三个人一起上阵,总能把买家具、冬天的伙食费这个窟窿补上。 于是,她毫不手软地买了一个鸳鸯锅,又买了贡菜、茼蒿、羊肉、牛肉、鸭肠、鸭血、小麻花等火锅最佳伴侣,想了想,又买了一包穿越前常吃的牛油火锅底料——自己炒火锅底料实在太麻烦了。 阿准、阿俊正忙着将拆下来的蔬菜架子、向日葵杆子整理好铺晒在院子里,这些藤蔓晒干后剁成小段儿,是很好的引火材料。 沈小茶买了几根筒子骨,焯水洗净后放生姜慢慢熬煮,茼蒿、菠菜、生菜等剔去老叶子及根部洗净放在竹篾菜筐里,鸭血、鸭肠、丸子、毛肚统统再重新洗一遍装盘。 气温骤降,本就沁凉的山泉水此时已冷的有些微微刺骨,她拾掇完下火锅用的菜,手冰冰凉,有些僵硬,走到灶洞前将手放在洞口烘烤,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紧了紧有些单薄的衣服,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竟给忘了! 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只要在土封冻之前弄好就成了,她安慰自己,饭要一口一口吃,急又有什么用? 天色暗下来时,阿准、阿俊也忙活得差不多了,沈小茶招呼他们吃饭。 她在地上搭了一个临时炉子,中间是烧得极旺的炭火,左右两边用石头砌了个台子,那口鸳鸯锅稳稳地架在上面,一边是弄白色的骨头汤、一边是红色油浪起伏的牛油汤底,滚滚热气不断上升,饶是深秋,每个人鼻尖都沁出了密密的细汗。 “你们不试试牛油锅?”沈小茶从牛油锅里捞起一根贡菜津津有味地嚼着,再看旁边的两人只在骨汤里涮菜肉,有些想笑,平日里辣椒又没少吃,再说这牛油锅底看着又红又辣,实则辣味厚重,不是让人舌头刺疼的辛辣。 看她吃得酣畅淋漓,阿俊忍不住将夹了一片毛肚,学着沈小茶的样子,在红色的滚汤里七上八下的涮着,“可以了,快试试看!”沈小茶见他似乎还有再烫,忍不住提醒道。 这孩子有眼光,毛肚爽脆有嚼劲,是很多火锅达人们的必点菜品,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选中了这个。 她很是期待地盯着阿俊将毛肚送进嘴巴,然后慢慢嚼着,“怎么样?好吃不?是不是很爽脆?” 阿俊嚼着食物没空回应她,筷子却再次朝毛肚伸去,沈小茶忍不住喜笑颜开,孺子可教也,她转头看看阿准,人家早已自顾自地在涮羊肉薄片了。 “不错,肉很嫩。”阿准说完下意识看了旁边的羊羔CP一眼,羊羔CP本来还在踢着蹄子抗议这三人,看见阿准的眼神忍不住安静了一瞬,羊眼里有一丝瑟缩。 沈小茶忍不住好笑,如果羊羔CP有内心戏,那一定是:莫看老/子,人家还是孩子。 “酸菜鱼、火锅,阿姐,冬天时候这两样东西咱可不可以每天吃一次啊?”阿俊一边往嘴里送贡菜,一边忍不住嘀咕。 “还有那个铁锅炖鸡贴饼子,也不错。”阿准将所剩不多的鸭肠夹进锅里,忙不迭地加上一句。 沈小茶看着他们秒变吃货,瞬间成就感爆棚,“还有更多更好吃的美食等你们解锁。”她一高兴就忍不住飙出一句现代网络词汇。 “解锁?你藏了很多好吃的,还用锁锁上了?”阿俊一本正经地问,沈小茶扶额,只好耐心解释一番,阿俊听完摇摇头“还是解锁这个词更形象,让人更期待、更有神秘感。” 一顿火锅,为房子画上了不算完美的句号,也拉开了秋耕帷幕。 “这得铲几天啊?”阿俊看着被洋镐磨破皮的手掌有些气馁,钻心的疼,每挖一次就疼一次,比起来还是科举更适合他,但他不敢公然吐槽,他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吃不了苦。 沈小茶叹口气,她的手也磨破皮了,只有阿准一个人跟人体挖掘机似的,丝毫不知道累,抡着洋镐干劲十足。 “罢了罢了,咱们置办个大件儿吧!”沈小茶调出淘宝。 “耕牛?”阿俊兴奋了一秒又黯然了,大牛得多贵啊,买小牛最少得养一年才能耕地,反正今年的翻土、开荒是指望不上喽。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五章 沈小茶撇了眼垂头丧气却倔强着有气无力翻土的阿俊, 故意逗他“牛明年长大就能耕地了,咱们就都解放啦,不过这放牛的活儿可交给你啦。” 阿俊闻言瞠目结舌, 这...... 她默默调出淘宝选了个柴油旋耕机,虽然价格有些肉疼, 但看着这连绵的十亩地, 还是咬牙买了,纯靠人力翻土、开荒,估计弄完就到冬天了。 三个人围着硕大的机器,皆有些手足无措, 沈小茶拿出说明书,试了无数次才终于打火成功,她又买了不少柴油,自己先操作了几次,才教给阿准。 有神器就是不一样!阿准才开始有些紧张, 慢慢就上手了,原来的五亩地经历大半年耕种、施肥,已肥沃不少, 旋耕机毫无阻力在田间穿梭, 一上午就翻完了原有的两块梯田。 本来覆盖着黑色草木灰的表层土被翻挖一遍,露出土地原本的颜色,阿俊激动不已“这比耕牛还快!” 沈小茶莞尔一笑“下午咱俩开始播种, 阿准就开荒上面那五亩吧。”她指了指因为阿俊失误被动烧荒的那片地, 之前买的播种机还在,照这速度, 最多两三天就能完成秋耕喽。 入秋后, 天黑得极早, 为了抢时间,他们吃完午饭没歇晌就直接上山去了,沈小茶有些发愁,该种些什么好呢? 亩产千斤的冬小麦种个三四亩吧?晒干的小麦放两三年没问题,万一遇上天灾人祸不能种粮食,面粉就是最好的粮食,炸油条、蒸包子、包饺子、擀面条......还能熬麦芽糖。 油菜也是不错的选择,亩产500-600斤,老人常说“一碗菜籽半碗油”,种一两亩,就不必操心两年的食用油了,而且春天的时候金灿灿的油菜花海迎风摇曳,想想都觉得赏心悦目。 她揉揉低头太久有些酸疼的脖子,看看远处凋零的山野,冬天经济来源有限,要不种点单价高的蔬菜水果,草莓?想了想,她放弃了,这草莓要搭温室大棚,而她对此毫无经验,怪冒险的,等手头没那么缺钱再说吧。 就种耐寒的洪山菜薹吧,每天冬天、初春,不管是超市还是菜场,这种菜苔价格都贵得令人乍舌,小小一把就十几二十块,而且菜苔这东西可以反复采摘几次,种一亩先试试水。 剩下的两三亩地,她决定都种上耐寒好活的蔬菜——西兰花、包菜、茼蒿、菠菜、香菜、莴笋、生菜、莴苣、白萝卜、胡萝卜、大蒜、可以卷心的大白菜等。 自己吃或者卖都行,主要打理起来方便。 “新烧的荒地怕是要施点底肥,毕竟多年未耕种了。”阿准有些吃力地翻耕着新地,板结的实在太厉害了,土坷垃都硬邦邦的,得耕得更深一些才好。 沈小茶皱眉,五亩地得多少有机肥啊?成本太高了,又没有足够的农家肥——平日里收集的鸡粪、羊粪、兔子粪都堆在地头,但根本不够施五亩地。 这个季节种植固氮的大豆已经晚了,不然种大豆不仅地容易变肥,而且产量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好在烧了一些草木灰,也勉强算有了些底肥。 “不急翻耕,明个我们去竹林、松树林里背一些腐土铺在地里再翻耕,这样腐土就被埋在地里成底肥了。”这些日子跟沈小茶一起种地,阿准学了不少东西,加上他又是个闷不做声爱琢磨的,这半年来俨然成了一个称职的庄稼把式。 于是,三个人下午都忙着种地,沈小茶又买了一个播种神器,将拌了肥料的小麦种子放进播种神器里,她跟阿准在田间穿梭,阿俊则被吩咐回去看家——虽然他如今已不再羸弱,但沈小茶怕他白日里太过操劳,晚上根本没精力看书。 “小麦跟油菜都好活,中间再追肥、除草就成,我买的都是抗倒伏、抗干旱的良种,现在播种,明年四五月份就能丰收啦。”沈小茶跟阿准坐在田垄上,看着一望无垠的黄褐色土地。 突然她想起什么,扭过头去看阿准“不知这里是否有黄泥巴?要比较细腻、黏性大一些的。” 阿准认真想了片刻,摇摇头“等我忙完到周围转转。”他本来想问她做什么用,但沈小茶闭着眼睛吹风,似乎有些疲惫,他就没有多嘴。 次日,沈小茶买了个可以在山地间用的农用小推车,三个人上山收集腐土。 田间的那片竹林已有了许多年头,厚厚的竹叶落了一层又一层,不断腐烂、不断堆积变成了肥沃的腐殖土,三个人挥舞着铲子,不一会儿就装了好几袋子,用小推车推到田间,直接撒在那片荒地上。 “咦,这是啥?”阿俊好奇地举起一个东西,“萝卜吗?也不像啊。”他嘀嘀咕咕,沈小茶跟阿准刚好送完一车腐土回来,她一看见阿俊手里的东西就笑了,那可不就是天麻? 春天的时候,她曾误打误中挖了一窝,没想到阿俊无意中竟又挖到了。 “这是天麻,值钱着呢,来,让我挖,挖破了就不值钱啦。”她说完就徒手开始刨,竹林里的土足够松软,所以没费多少力气,一窝天麻就被挖空了,这窝天麻个头匀称不说,数量也很客观,目测足足有五六斤! 她看了看自己春天挖天麻的那个位置,伸手指了指“等会儿挖到那里的时候小心点,我春天留了一窝天麻种子。” 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她总觉得这竹林肯定还会有天麻,“等挖完一起卖吧。” 过了不久,“我好像又挖到了。”阿俊笑嘻嘻的举着一个硕大的天麻。 沈小茶跟阿准对视一眼笑了,看来他们是没这个财运了。 等挖完这片林子里的腐土,他们一共挖到了差不多30多斤天麻,净赚五百多! “走,回家,今天中午给你加餐!”沈小茶看着自留的几个大天麻,喜上眉梢。 阿准看了看天色,还未到晌午,“你们先回去,我再去旁边林子挖一会儿土。” 沈小茶跟阿俊两人本来就有些累,就不太客气地自顾自下山去了。 等做好饭,阿准也刚好到家,他将背上的袋子放在地上“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种土。” 沈小茶打开袋子,里面是细腻又黏腻的黄土,做黄泥腌蛋最好不过,哦,终于可以吃上自己腌的黄泥腌蛋跟草木灰皮蛋喽,那可是工业制品们比不了的美味! 第七十六章 秋耕这几日, 虽然有现代农业设备加持,但三个人都累得够呛,所以沈小茶“毫不手软”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晌午饭——皮蛋凉拌豆腐、梅菜扣肉、粉蒸南瓜、莴笋滑肉片、土豆炖排骨。 地里现在没有青菜了, 本来还有一些芥菜跟上海青,但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她夹起一块莴笋细细咀嚼“等地翻好了, 得抓紧种萝卜跟白菜,白菜叶子长到有七八片叶子就勉强能吃了。” 三个人吃得都颇为尽兴,吃晚饭再来一碗排骨汤,胃里极为熨贴, 沈小茶扭头看了看靠近篱笆的一些空地“等忙完这阵,可以在院子里用石头圈几块小菜地,果树也得开始种了....” 听着好像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但三个人早已对这样的日子慢慢“上瘾”——忙碌后的等待与收获,让原本波澜无惊的日子有了盼头跟希冀, 什么叫人间至味是清欢——地里的庄稼、院里的小动物们、劳作后获得的丰盛三餐,都是。 吃完饭,沈小茶在院子里转悠着消食, 触不及防就被塞了满满一嘴狗粮, 羊羔CP最近腻歪得厉害,母鸡跟那只母鹅似乎为了抓住秋天的尾巴,都比赛似的下蛋, 边吃边下竟还攒了满满两竹篓蛋。 兔子又下了不少兔崽子, 沈小茶看着它们耸动着小鼻子的模样,觉得心里软软的。 阿准不知何时走到沈小茶身后, 突然悠悠地来了句“小兔崽子可以吃了, 现在肉嫩, 红烧最是美味。”兔子们跟听懂了似的往远处蹦去——杀兔狂魔,速速逃命要紧。 她转过身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阿准一眼“看把它们吓的。”阿准闷闷地笑了,正主动拾掇碗筷的阿俊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意爬上嘴角。 一阵风过,树上的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秋天已彻底来了,怕是再过不久就入冬了吧? 下午,三个人踏着秋阳,往山上去。 “阿准,你继续耕地吧,我跟阿俊继续挖腐土。”沈小茶看着有些恍惚的太阳,颇为担心撑不了几日就要落雨,得抓紧了。 好在这片森林腐土很多,一车能拉三四百斤,按照每亩500斤的量,今天再挖几车应该就差不多够用了,但附近的腐土被挖得差不多了,只能往更远出去,这就意味着推车越来越难走,沈小茶力气本就不大,所以他们只能每车拉两百斤。 他们将车停在松林外,林子里松针落了厚厚一层,扒开松针,底下就是肥沃、松软的腐土。 “姐,这是啥?”阿俊在一棵枯萎的松树下挖着挖着,发现了一个圆不溜丢、硬/硬的东西,他举起来凑近看。 “你今天是财神爷上身吗?”沈小茶一抬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扒拉了几下,就忍俊不禁地调侃。 阿俊一脸好奇“阿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小茶仔细拂去那坨东西表面的泥土,露出黑褐色的一个椭圆状东西“碧树根下茯苓多,这东西就是茯苓啊,这松树根下的茯苓更是珍品。”他们当初采松脂只浅浅扒了一层表面的松针,现在往下挖深,可不就发现了这好东西嘛。 “这东西皱巴巴的,真看不出宝贝在哪里。”阿俊有些难以置信,沈小茶笑而不语地环视着这片松林。 枯萎或腐朽的松树有十几棵,估计茯苓也不少,反正跑不掉,先把腐土运回去要紧,茯苓嘛,等过两天采山货时一并采摘就好了。 “那些枯萎的树下就不要再挖了,过两天再挖不迟,咱先挖腐土吧。”她叮嘱阿俊,然后又继续埋头挖土。 直忙到天快黑透了,他们才将五亩地都铺上了腐土,风从田埂吹过,一阵腐叶与泥土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着实不算好闻。 “快回家吧,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冷锅冷灶,沈小茶累到不想动弹,更别说做饭了,阿准、阿俊也没好到哪里去,都一副恹恹的模样。 今天挣了几百块,再加上那些还未挖的茯苓,估计种子跟肥料的钱都能回本了,想到这里沈小茶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一个现成的火锅套餐——不用熬骨汤,包装打开倒进锅里煮开下套餐里的配菜就能开吃。 可惜这个套餐里只有肉、内脏跟豆制品,没有蔬菜跟主食,她又另外买了一些蔬菜、土豆粉、方便面等。 秋冬果真跟火锅最配!翻滚的烟雾氤氲,辣味刺激着味蕾,驱散了一天的疲惫,今天他们没用鸳鸯锅,直接将大铁锅架在篝火上煮,粗犷又豪气,有种浓浓的江湖气息。 不过令沈小茶没想到的是,这顿饭最为惊艳和抢手的,不是毛肚、黄喉、鸭肠,而是土豆粉跟方便面,火锅底料吃到最后味道太过浓郁,她略微加了点开水冲淡咸味,土豆粉跟方便面吸满了底料跟涮菜的味道,土豆粉劲道、爽滑,方便面煮得有些过火,但软烂、入味,比泡着吃美味多了。 阿俊嗦完最后一口方便面,意犹未尽地看着只剩清汤寡水的铁锅,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再累都值了,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 浑身的疲惫在极致的味蕾快/感中消失无影,例行泡完脚后三个人各自回房,沾床就睡。 清晨,鸟鸣此起彼伏,虽然沈小茶很贪恋床上的那点阳光味,但仍然咬着牙挣扎着起床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奔向鸡圈——昨晚忘记收鸡蛋了,鸡窝里安静地躺着七个光洁的鸡蛋,她忍不住摩挲着,内心雀跃不已。 吃完饭他们一刻不停地上山继续忙碌,趁着阿准翻耕剩下的土地的功夫,沈小茶跟阿俊用播种神器,撒完了萝卜、白菜籽,菜苔、包菜、莴笋等她直接买了带一个粪坨坨的菜苗,这片荒地实在太过贫瘠,她怕直接撒菜籽未必能出苗。 阿准耕完剩下的地就帮着一起播种,果真是人多好干活,太阳下山时,五亩地的菜已全部种好,就连白色防鸟网也罩好了,秋风乍起,才种下已浇过水的菜苗在风中微微颤抖,看着实在娇柔,沈小茶不由得担心满腔期待落了空。 “走吧。”阿准拍了拍阿俊的肩膀。 回头看着一望无垠的十亩地,沈小茶成就感爆棚,才开始穿越过来,她只奢望能生存就行,转眼大半年过去,一切都越来越好,温饱无忧,生活也走上了正轨,像梦却又如此真实! “阿准,帮我倒一大盆黄泥,兑上水跟这些盐,我有用。”吃完晚饭,沈小茶将阿俊赶去看书,自己跟阿准蹲着捣鼓腌蛋。 将鸡蛋、鹅蛋擦洗干净后,一个个小心翼翼放入阿准调制好的黄色咸泥中滚一圈,等蛋们浑身都沾满泥后,再放入一个敞口的坛子内,用早已买好的塑料袋紧紧封住口子。 没想到小家伙们都颇为争气,腌了满满一坛子腌蛋后,竟还剩不少鸡蛋,她又用草木灰、碱、石灰粉、茶叶等做成腌皮蛋的“调料”,在调料和黄泥浆中“游”了一圈的蛋们,被裹上了干稻谷壳儿后装入塑料袋扎紧。 沈小茶一边洗手一边吩咐阿准将坛子跟几个塑料袋都搬进屋里去。 阿俊不知何时早已抛下书本,看得津津有味,但他十分不解“姐,草木灰腌的东西一股涩味儿,这不是糟蹋鸡蛋吗?” 沈小茶微微一笑,孩子,一个月后等着打脸吧,黄泥巴腌制的蛋,蛋黄颗粒感足而且沙沙的,比超市里卖得咸蛋好吃多了。 皮蛋瘦肉粥、咸蛋黄焗南瓜......正在时间的酝酿中等待被解锁。 第七十七章 也许是“天道酬勤”?秋耕后没多久, 淅淅沥沥的秋雨就缠/缠/绵/绵——细如牛毛、下下停停,沈小茶本还打算给菜苗浇水的,这雨下得真及时。 她伸出手接雨丝, 只觉得沁凉透骨,眯着眼眺望远方, 群山跟林海都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雾散了又聚,看不太真切。 小院的泥巴地并未因为这场连绵的雨而泥泞,甚至连空气都不潮湿、黏腻,相反却有一股清爽与惬意, 三个人心情都不错。 “要不去山上转转?雨也下了四五天了,蘑菇跟木耳被雨一淋,怕是要泛滥成灾啦。”沈小茶吃完最后一口水煮蛋,有些难掩兴奋地回头跟阿准商量。 她见缝插针地买家具布置新房,将床一铺就勉强能住了, 就是余额少了不少,本来四万左右,现在勉强只有三万了, 山里的冬天十分漫长, 春天也来得迟,怕是一直要到明年阳春三四月才能采野菜了,所以她才想赶紧趁着天寒地冻之前攒点钱, 以抵御天灾人祸。 阿准看了看天色, 径自找出之前的雨衣,打算跟沈小茶一起上山, 阿俊指了指自己“那我呢?”自从上次跟阿姐一起赶山捡栗子后, 他就一直念念不忘。 沈小茶调出淘宝, 买了两盒自嗨锅“你当然是在家看书啊。对了,还记得我上次怎么弄的吧?实在不懂就看这个图。”她指了指盒子上的操作图,将盒子塞给阿俊。 阿俊有些泄气地重新拿起书,素来好学的他,此刻只觉得书上的每个字都面目可憎,偏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上次捡栗子的画面,沈小茶调皮地冲他笑笑,弄得他更烦躁了。 “先去那片松树林吧,前几日阿俊发现了一些好东西。”沈小茶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阿准。 两个人途径梯田都忍不住打开木门进去查看一番,小麦跟油菜已冒出了勉强能看得见的芽苞,菜苗们也不复栽种时的蔫头巴脑,喝足了雨水,碧绿诱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看来是不必再费时费力费钱地补种了! 这场秋雨来得真是时候啊,虽然距离收获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施肥、除草、杀虫......但曾经荒芜的土地里如今庄稼遍地,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心生喜悦。 “今年冬天要是雪大些,就好了。”阿准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小茶,她耐心地道“冬天有大雪保湿、驱虫,且没有遇上倒春寒,那小麦跟油菜的收成肯定不会太差。” 阿准了然地点头,更加觉得她极有智慧。 须臾功夫,两个人都来到那片一望无垠的松树林里,沈小茶直奔距离最近的一棵枯萎松树而去。 “顺着树根挖。”她吩咐阿准,等扒开松针,挖出松根后,那些椭圆状的东西映入眼帘,沈小茶忙阻止阿准继续挖掘,她直接上手扒拉开松软的泥土,“这东西叫茯苓,挖破了就没那么值钱了,小心点。” 两个人直挖到天快擦黑,才挖完五棵树根,看着堆成小山的茯苓,她有种暴富的预感,干茯苓(茯神级别)单价一百多,两斤半左右湿的晒干能有一斤,这一大堆目测至少有100多斤左右,晒干肯定有50斤,这样一折算扣完手续费至少净赚一千多! 看了看镶满泥土的指甲,沈小茶暗自庆幸这片林子里的土足够松软,不然一天哪能挖这么多?小时候村里那些人赶山一天也不过能挖二三十斤。 还剩下一大半树,怕是要挖上两三天才能挖完了,本来她还以为今天挖完茯苓还能采摘枞菌跟木耳的,真是低估了挖茯苓的难度,直到此刻她才觉得饿——两个人居然连晌午饭都忘记吃了。 饥饿中的人,感官似乎格外灵敏,山间秋风从树梢刮过,呜呜咽咽的松涛声似鬼哭狼嚎般,十分清晰,让人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赶紧调出淘宝将今日挖得茯苓卖掉,净赚一千多!比预想的还多了两百多块,日入过千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两个人索性忍着饥饿,在林子里草/草转了一圈,将大些的枞菌采了,“太小的等长几天再来采摘吧。”阿准道。 “秋天枞菌似乎长得慢些,要是夏天下了这么几天雨,菌子早就长大、烂掉了。”沈小茶看着勉强盖住篮底的枞菌自言自语。 “许是天气冷了,雨也不够大,菌子长得慢。”来的路上没什么山货,他们换了一条路返程,就当为接下来的赶山探路。 阿准在她身前稳稳地走着,遇见调皮的树枝,贴心地帮她挡着,等沈小茶走过才松开,他自己却被洋辣子螫了好几下,手背起了一片红色的包。 “呀,树枝上有洋辣子!小心!”阿准再帮她挡树枝时,沈小茶一抬头就看见一那片黄色叶子上的绿色洋辣子。 真没想到,天冷成这样,洋辣子居然还没死绝?阿准迟疑时,又被螫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怎么被螫了也不说一声?”她终于瞥见了他手上的包,忙买了一盒清凉油给她。 阿准内心是高兴的,面上却泰然若素,沈小茶本来准备帮他擦拭,见他有些躲闪,弄得本来淡然的她也有些面红耳赤,只好放弃,任他自己笨拙地自行处理。 “咕叽——”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她觉得有些胃疼,“喝牛奶吗?”下一刻,她将临时起意买的牛奶递了一瓶给阿准。 沈小茶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也许是低血糖犯了,“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甜牛奶,她才略微觉得好受些。 “这奶为什么是......?”阿准抿了一小口,这奶的味道跟他曾喝过的牛奶不太一样。 “哎哟!什么东西砸我?”沈小茶突然的惊叫打断了阿准,她摸着头,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 头顶是一支斜伸出来的枝丫,叶子掉得稀稀疏疏,树上挂着几个圆溜溜的果子,她忍不住想笑。 正准备招呼阿准,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阿准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竟直接滑跪到她脚下。 山势有些陡峭,他手忙脚乱中下意识一把抓住沈小茶的裤脚减缓下滑趋势,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把抓住自己的裤腰,紧张直冲脑门...... 第七十八章 阿准慌乱地松手, 抓紧旁边的一棵灌木才勉强止住了下滑之势,沈小茶见他彻底稳住,这才将放在腰身处的手松开, 两人都又惊又羞。 “咳咳,你踩到什么东西了?”沈小茶指了指阿准脚底, 他愣了一霎才从脚蹬着的地方抠出一个圆圆的东西递过去, 她接过一看,好气又好笑,果真是这东西! “这是野核桃,也有的地方叫巴核桃。”她边说边往那棵大树走去, 地上落了厚厚一层带着青黑色外衣的野核桃,有些外衣已腐烂,露出里面的棱,她弯腰捡起一个,纹理深刻, 核又硬又厚,全然不似纸皮核桃那般轻轻一捏就露出核桃仁儿来。 “这东西能吃吗?”阿准平复了下呼吸,见她似乎不以为意, 索性坦然走到她身边, 仔细看害两人差点出糗的小玩意儿。 “吃是能吃的,就是敲起来极麻烦。这东西捡回去褪/掉外衣晒干,装在蛇皮袋里, 冬天闲来无事, 用小锤子、竹签边敲边取,取出来的核桃仁儿炒熟, 放进饺子馅儿或包子馅儿里, 香喷喷的, 要是懒怠折腾就直接扔火塘里烧一烧,会裂开一个口子,里面的核桃仁儿又香又脆,就是吃多了会有些发腻......” 阿准离她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气息,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娓娓道来,有些心猿意马。 沈小茶察觉到他的失态,悄无声息地退开一步“走吧,天晚了,早点下山。”阿准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他走在后面,默不作声地护着她。 一路无语,偶有秋虫清朗的吟/唱在草丛间响起,为静寂的秋日夜晚平添一丝“聒噪”。 阿准酝酿了许久的歉意,在两人的步履声中浮浮沉沉,却直到回家都未能说出口。 “你们可回来啦”阿俊哭丧着脸迎接他们,伸手指了指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只半大兔崽子“不知这只兔子怎么挤了出来,就被小黑给咬了,等我从狗子嘴里夺下来时已经气息奄奄了。” 沈小茶摸了摸兔子“肉还不少哩!阿准你拾掇拾掇,咱晚上就吃它了,反正都这么晚了,也不怕再晚点。”说完她顺手将没喝完的一盒甜牛奶递给阿俊“先垫垫,饭马上好,你喝完就把那些枞菌择干净,冲洗好。” 阿准蹲在篱笆旁拾掇兔子,小黑小白舔/着舌头在旁边馋得团团转,偶尔捡漏一点肉,就争得不可开交,阿准拍拍小黑的头,将它拨到一边“去!媳妇儿都怀崽了,还跟它抢!”小黑悻悻地摆着尾巴看小白吃独食, 她调出淘宝买了几瓶啤酒、一斤多仔姜、几棵莴笋,又从辣椒串上摘了几个干红辣椒洗干净,见阿准还没收拾好,就麻利地削了几个土豆、和了一小坨面。 “这小兔崽子肉可真不少。”阿准将洗净、剁成块儿的兔肉端给沈小茶,她麻利地在开水锅里快速焯水后捞起沥干,锅里加油倒入兔肉翻炒至肉/收缩后放入老姜、花椒粒、干辣椒煸炒出香味,倒入足以没过兔肉的啤酒,煮开后至肉能咬得动后放仔姜丝、莴笋段、枞菌,慢慢收汁,出锅前加盐即可,她没有放鸡精,兔肉、枞菌都极新鲜,再加鸡精不过画蛇添足。 枞菌、莴笋浸在又辣又香的金黄色汤汁里,看着就十分诱人。 另一口锅里则正在煮土豆面鱼儿,她左手拿面团右手拿擦干净水且摸了一层面粉的刀,不停地往翻滚的锅里削面鱼儿,等面鱼儿都浮在汤面上后推入莴笋叶的嫩心,“开饭喽——”沈小茶招呼看得直吞口水的二人吃饭。 三个人大快朵颐,连一句话都舍不得说,即便都被辣得吸溜吸溜也舍不得放下筷子。 “这个方子,估计用野鸡做也一样好吃吧?”阿准看着只剩一层金黄色汤汁的汤盆儿,觉得有些倒了有些可惜,这汁浇白水煮面条想必很美味,可他实在不太好意思开口。 眼看着汤汁就要被倒掉,正在啃最后一块兔肉的阿俊急了“阿姐,别啊,别倒!明早我自己煮碗面条拌这汤汁儿吃,倒了多可惜啊。” 阿准闻言笑了,得,还是小孩子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没过两三日天就放晴了,沈小茶跟阿准终于挖完了所有的茯苓,顺手把能采摘的枞菌、能捡的核桃都搬回家,沈小茶舍不得吃枞菌,将它们统统炼成了鸡油枞菌放冰箱冷藏,核桃则去皮晒干放在通风处保存着。 阿准偶然发现的地皮菜,则被她奢侈地留着自己吃了——现在是农闲时节,所以她才有功夫捯饬地皮菜,吃了几顿地皮菜包子、地皮菜炒鸡蛋、凉拌地皮菜后,秋天终于进入了尾声。 趁着农闲,阿准上山的频率越来越勤了,据他说这个季节的野鸡、野猪都还没开始掉膘,猎来做腊肉、腊鸡,免得天寒地冻缺肉吃。 看着房梁上越挂越多的肉跟鸡,沈小茶有种新年即将来临的错觉。 “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就搬进新家吧?怪冷的。”沈小茶打了个冷颤,前几天太忙了,一拖再拖,其实房子早就能住了,有些不那么急用的家具慢慢补上就成了,地面跟墙壁不太美观,等闲下来慢慢修,反正不影响住。 阿俊打了个喷嚏,连连点头,这几天夜里他都快冻死了,虽然阿准哥哥体格健壮得跟个小火炉似的,可扛不住天儿冷,一想到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房间,他内心雀跃不已。 为了乔迁的仪式感,沈小茶还特意破费买了鞭炮、对联跟红色窗贴,浓浓的喜悦氛围油然而生,就连小动物们也似乎感受到了乔迁之喜,小黑小白在新房里进/进/出/出,即便被人呵斥也浑不在意。 阿俊看着沈小茶跟阿准忙进忙出,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离别愁绪。“阿姐,我想养几只鸽子。”在“乔迁宴”上,阿俊突然开口。 “怎么,你是吃腻了猪肉、兔肉,想换个口味?”沈小茶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 阿俊摇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他自己也还未确定什么时候离开,也许开春也许等他背完了手头的书?现在说出来不过徒增愁绪罢了。 沈小茶没多想,也许小孩子家家就是闲着无聊想训养几只鸽子吧? 等铺床时沈小茶才发现少了一床盖的棉絮,阿俊不得不跟阿准暂时挤一张床。 躺在新房的床上,三个人都成功失眠了,沈小茶拿出之前做啤酒兔剩下的几罐啤酒,裹了一件厚厚的衣裳,推门在月下独饮,不是浇愁,纯粹是开心而已。 喝到最后,她有些醉了,撑着头发了会儿呆,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人在偷窥自己,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阿准站在窗帘后,遥遥的守护着她,直到夜深她推门进屋,他才上/床。 阿俊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阿准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阿准听得一愣,侧身过去再听,那孩子却早已进入梦乡,呼吸绵长,那句话梦话,却在阿准心里掀起了无数涟漪,但他自己深知,这条路很长、很长,也许有尽头也许没有尽头,他不想奢求太多,安心地过好现在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糟糕,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忘做了!哎呀,瞧我这狗记性。”沈小茶懊恼不已地拍拍脑袋,莫名被提及的狗子们满脸无措地看着沈小茶。 “什么?”阿准、阿俊同时开口,有些忐忑不安,关于庄稼?关于果树?还是什么? 第七十九章 沈小茶却不疾不徐地指了指只剩几捆柴的柴垛子“烧炭、捡柴禾啊。”两个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情,这..... “阿姐,你下次能不能别小题大做, 我还以为多要紧的事儿呢。”阿俊喝口水嘀咕了一句,吓死孩子了, 喝口水压压惊。 “这还不重要啊?柴米油盐酱醋茶, 柴可是排在第一的。”阿准跟阿俊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你们想啊,有了硬炭,咱不就可以吃烤肉了?在柴火上烤多没劲啊, 还有一股烟熏味儿;我还打算买个专门吃火锅的东西,做饭时灶洞里的那种木炭不经烧,硬炭一根就能烧很久,从头吃到尾都不必起身加碳,想想都惬意;而且, 这种炭烤火也比柴火好啊,灰跟烟都极少......”沈小茶喋喋不休地科普土窑烧制木炭的好处,剩下的两人一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表情。 烧碳是个力气活, 光挖土窑就费了一整天时间, 看着那似是而非的窑,沈小茶暗自担忧,还不知道是否能“首窑告捷”。 “走吧, 砍树去。”窑洞挖好后的第二日, 三个人带上背篓、新买的小型电锯、砍刀等上山去。 烧炭用的木头也颇为讲究,硬度跟密度高的树烧出来的碳, 才更耐烧——栎树最好, 栗子树、橡树次之。 还未霜降, 但山上的草木已枯黄,惹人厌的苍耳果子沾满了三个人的裤腿,天色尚早,秋露深重,好在他们都穿了胶鞋,鞋袜还是干燥的,但依旧不太舒服。 “就在窑洞附近砍树吧,免得还要拖运木头,忒费力气。”沈小茶有些恼火地撕扯着头发上黏糊糊的藤子。 “那儿有一棵栗子树!”走在密林深处的阿俊兴奋地指向斜前方,那棵树上还挂着孤零零的几个干枯的球苞,“这棵树好像死了。”沈小茶记得他们之前并没有来这棵树下捡过栗子。 阿准砍断一根树枝看了看“枯死了。”这棵树很大,本来沈小茶还想着留它结栗子,这下彻底死心了。 电锯的声音在林中骤然响起,吓走了附近的小鸟跟小松鼠,没一会儿,树木倒地的声音轰然响起,将周围的小灌木压倒一大片,沈小茶眯着眼睛看向骤然开阔的正前方。 这会儿树叶掉得差不多了,树上有什么就一目了然。 抬眼看去,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满了圆鼓鼓的果子,不是软枣是什么?她忙不迭地走过去,踮起脚尖摘了一个褪去皮,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却被涩得直皱眉头,“呸呸呸”地连忙吐了出来。 “阿姐,这是啥果子?”阿俊好奇地依样摘了一个放进嘴巴里,也被涩的直吐舌头。 “这叫软枣,不过要等霜降以后变黑风干后才甜,等霜降了咱就上山来摘,回去放在通风干燥处,冬天当枣子干吃,齁甜齁甜,跟蜂蜜似的。”满树的软枣子,看着很是喜人,只是不知能不能留到霜降,毕竟山里的鸟雀、松鼠泛滥成灾。 这片林子里漫山遍野都是粗/壮的栎树,阿准毫不费力就伐了十几棵,它们歪七扭八地倒在林子中,“太细的树枝不能要,就留主树干、粗些的枝桠吧。”沈小茶话音刚落,林子里就响起了“哐当哐当”砍树枝的声音。 比起砍树,把树干拖到路上更为费力,三人一直忙到月上树梢才将所有的木材拖运到土窑旁边。 沈小茶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气,虽然是深秋,但她浑身湿透,又冷又潮又黏腻,动都懒怠动。 三个人为了省时间中午草草吃了口干粮,这会儿早饿到快灵魂出窍,“走吧,回家,明天再说吧。”她拍打着不知是否已脱皮的脖子,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家里去。 低头轻轻一嗅,汗味儿、秋天草木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熏得人直皱眉头。 走到梯田旁,沈小茶打开木门,从太过稠密的白菜地里拔了一大把白菜苗,打算晚上煮面吃,最近地里有些青黄不接,看样子再过两天白菜苗跟萝卜秧就能接上茬了,再也不用花钱买青菜吃啦。 回到家,三个人分头忙活,阿准刷锅烧洗澡水、沈小茶煮面、阿俊喂小动物们。 不一会儿功夫,袅袅炊烟在朦胧月色中升起,伴随着油炸小鱼干跟炒酸菜的香味儿,锅里翻滚着清爽的小白菜挂面,底下卧着三个荷包蛋。 三人都累到极致,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只埋头猛吃,大着肚子的小白被特意关照着,时不时能得到一些面跟菜,小黑被呵斥到一旁啃三人没吃完的干粮,时不时委屈地舔着嘴巴抬头看看吃得喷香的三人一狗,它也饿呀,主人们真是太偏心了。 集装箱里的粮食、腌菜等早被搬进了用作储物间的那间空房子,曾是沈小茶闺房的集装箱早变成了洗澡间,目前他们还是用大盆烧水擦洗,用惯了淋浴的沈小茶一直都不太适应,等这段时间闲下来就买个太阳能热水器,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大盆,感觉在这里面洗澡怎么都洗不干净。 人在疲惫状态下,睡眠状态不好,但好在没有精力失眠,三个人直睡到日上三杆才匆匆起床,吃晚饭忍着浑身酸疼继续上山。 沈小茶按照穿越前听说的烧炭方法,先将昨日砍伐的湿树干放在窑洞底部,最上层加上干树叶、树枝,点火燃起来后用土将窑堆盖起来,只预留一个出烟的口,三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在此之前谁也没真正烧过碳。 他们大眼瞪小眼看着窑洞上的黑烟,沈小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毫无头绪,等啊等啊,黑烟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要不,扒开看看?”阿俊睁开惺忪的睡眼,嘀咕道。 沈小茶有些激动地接过铲子,刨开最上面的土,最上面一层的碳还不错,但越刨到底下她脸色越难看,除却最上面一层,下面的木材跟放进去之前没有什么太大,表层被熏黑烧了一层皮,树芯子却未被碳化。 “夹生碳。”沈小茶叹口气,下面的木材湿气很重,明显是因为火没烧到下面就已经熄灭了。 “咋回事?”“怎么才能让底下的木材也烧过芯?”阿准将所有的木材取出来,看了看土窑底部,“底下不通风,估计是被捂灭的。” 沈小茶认真思考一番,还真有可能,底部不通风没有氧气,肯定会燃到半路就熄灭。 “既然是在顶部点火,那粗的木材肯定得放上面,细的放下面。”阿俊翻了翻黑乎乎的夹生木材,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沈小茶有些发懵,大概是之前做什么都很胜利——种菜种粮食、埋水管、盖房子都是一次成功,谁曾想砍死简单的烧炭却如此麻烦? “再试一次,实在不行......”干脆将这些湿木材晒干当成做饭柴火,等烧化了再放密闭的罐子里或者用水浇灭再晒干,也可以每天睡前在火塘里埋一根湿木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一根碳了,虽然这样烧炭很麻烦,但她记得小时候村里不会烧炭的家庭主妇都是这样做的。 当然这丧气话,她没忍心说出来,毕竟几个人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不试试就放弃实在说不过去。 这次,他们顺着窑洞口往土窑底部挖了一条通风用的壕沟,又按照“粗- 细”的顺序从上到下铺排木材,火燃很久很久后,他们才将窑堆盖上,又等啊等,直从大上午等到快日落。 沈小茶怀着敬畏与期待,扒开窑洞,又是一脸绝望!窑洞里大部分都是灰烬,灰烬里残留着少量可怜兮兮的木炭,她有些丧气地拄着铲子出神。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第八十章 “阿姐, 要不咱就直接烧柴禾吧,砍一些干燥的枯树枝,烟也不会很大的, 或者你在那劳什子淘宝上买点木炭?”阿俊看她有些丧气,忍不住安慰道。 “罢了, 罢了, 今日且先回去,反正还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沈小茶摆摆手,实在不想继续耗在这里, 这会儿又饿又渴,只想好好歇会儿然后吃顿晚饭。 “你俩先回去歇着,我再看看。”阿准擦了一把汗,脸上瞬间染上了黑色的碳灰,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但谁也笑出来,都有些蔫头巴脑的,沈小茶暗忖, 看来小伙伴们需要一顿能提振士气的大餐。 菠菜跟茼蒿都小, 现在吃实在是糟蹋了,目前地里可以吃的青菜就萝卜、白菜苗,她随便薅了两大把, 跟阿俊一起拖着酸疼的腿下山了。 梯田两旁的救命粮(也叫火棘)都红彤彤的了, 一大簇一大簇,鲜艳又热烈, 这个季节的救命粮还有一股涩味儿, 要等霜降后才好吃, 她还是折了一大把。 “姐,这东西能吃吗?”阿俊实在好奇,这东西村头的地边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根本没人吃啊。 “现在是不能吃,不过我自有妙用。”她想了想,又选绿叶多的掐了几枝,大红大绿配在一起竟莫名有些好看。 回到家,沈小茶突然抬头,才发现屋檐下晒着的柿饼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层“白霜”,但看着并不是很干瘪,想来撕开表面的那层皮,里面的肉甜烂又稍微带点嚼劲,她喝一口金银花茶,终于还是没忍住,爬上梯子摘了两只。 “给你。”阿俊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抠外层的白霜,沈小茶轻笑一声“啧啧,你这个吃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说完,她直接咬了一口,糖霜细腻、均匀,果肉里的甜被阳光浓缩、发酵,不残留一丝涩,表皮皱巴巴的“内心”却十分绵软,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这才是正宗的流心柿饼啊,吃完最后一口,她念念不舍地看了看屋檐下挂得整整齐齐的柿饼跟柿干忍不住暗暗吞了吞口水。 两个人搬了两张椅子倚靠在墙壁上,闲散地呆坐着,放空思绪,“怕是要割点干草把兔子笼、狗窝、刺猬窝、羊圈都稍微拾掇下,天儿冷了,小家伙们也不禁冻吧?”沈小茶目光逡巡着小院儿—— 小白的肚子越来越大,好像第一次怀孕就有了当妈妈的自觉,小黑总缠着它玩耍,它却不耐烦地凶自己的“小丈夫”,皱起鼻子警告它不要惹自己,就连阿俊想给它挠挠痒,也灵活躲开,生怕别人伤害肚子里的狗崽子。 剁好的花生杆、向日葵杆、豇豆架等堆成的柴垛子被一层防雨布遮的严严实实,“还得拾些松针、砍些松明子当引火柴,山里枯树多,趁天寒地冻之前抓紧囤点做饭、烤火用的柴火,木炭怕是指望不上喽。”她起身在院子里走一圈儿,总觉得跟夏天比起来小院儿显得空落落的。 他们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疲惫渐渐散去,两人开始凑备晚上饭,沈小茶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里脊敲了敲,硬邦邦的,现在解冻来不及了,她干脆直接调出淘宝,买了一大块新鲜里脊肉、一份豆芽。 先将一大半里脊肉冲洗干净然后切成大薄片,放入淀粉、生抽、盐等调料抓匀腌制,剩下的里脊肉则切成半指长的长条,加入一个五香粉、土鸡蛋清、酱油、料酒、盐等拌匀静置腌着。 “是吃红薯焖饭还是南瓜焖饭?”沈小茶把米下入锅里,吩咐阿俊不时搅动一番,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不能两种一起焖吗?”阿俊心里有些纠结,毕竟红薯焖饭真的很好吃,可阿姐之前用今年的老南瓜煮过几次稀饭,也是又粉又甜呢。 储备物资的房里混杂着各种食材的味道,酸菜、腊肉、土豆、红薯、南瓜......沈小茶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的是每一种食物丰收(制作)时的场景,食物真的是最有烟火气息的记忆储存器啊。 她选了几个红薯,又切了一大块之前未吃完的南瓜,把米饭控起来,锅里下油倒入南瓜、红薯翻炒后注水,等水开再倒入米饭扎上小孔。 小黑小白如今早已不惧火焰,时不时在灶台前走动,试图捡漏,但却一无所获,沈小茶被它们夫妻俩绊得两只脚直打架,一边要忙着做饭,一边还要提防踩着它们。 “阿俊,想不想吃炖狗肉?”她有些气急败坏,恨不得磨刀霍霍原地屠狗,两只狗子似乎听懂了人话,一溜烟儿地夹着尾巴跑去撩兔子,二人互视一眼,好气又好笑。 沈小茶用鸡蛋、面粉调了一个面糊糊,锅里放油,将腌好的肉条在面糊里挂浆后下锅小火低温油炸到起小泡泡,等裹了淡黄色面糊糊的肉条慢慢由白变成浅黄色时捞起,开大火复炸一次,香喷喷的简易版小酥肉就熟了。 “等我下。”沈小茶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罐自制番茄酱,倒了一些在小碗里,“来,尝尝看。”她自己捏起一根酥肉沾了点番茄酱,外酥里嫩,再加上甜中带酸的番茄酱,因为酥皮炸得“比较老”,所以吃起来嘎嘣脆,里面的肉却熟而不柴,细品还能吃出肉的鲜甜来。 两个人吃完都不约而同地偷看了眼装在小竹筐里的酥肉,要不是阿准没回来真想一口气吃个够啊。 “好了,开始做水煮肉片吧。”沈小茶洗去手上的油渍,吩咐阿俊烧大火,滚水里倒入豆芽、青菜焯水两三分钟后捞起放入大铁盆中,锅里放少许油,加蒜末爆香后倒入之前吃火锅余下的一袋底料,翻炒后加入开水、盐、生抽调味后慢慢熬煮。 等汤汁变得浓郁后,加柴烧大火滑入腌好的肉片煮三四分钟后连汤带肉捞起倒入大铁盆中,香味儿四溢,沈小茶好笑地看了一眼直咽口水的阿俊,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是太香了,没忍住,嘿嘿。” “叫你阿准哥哥回来吃饭吧。”她一边说,一边将大蒜、葱末撒在大铁盆里,然后“次啦”一声淋上热油,香味更浓郁了,要是有芝麻就好了,不过她很快释然,家常菜追求个就地取材、因地制宜,没那么多讲究,反正现在这样已经够好吃了! 阿准回院的时候,沈小茶刚炒好了最后一个菜——泡菜猪肝,猪肝是焯水后放冰箱保鲜的,口感略硬,但更有嚼劲。 “好了,你们先盛饭,我来准备点‘水果’。”沈小茶满含期待地从坛子里掏出几个腌柿子,切柿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尝了一片,是小时候的味道——涩味已经所剩不多,脆甜脆甜的,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酸,一吃起来就欲罢不能。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偷”腌柿子的趣事来,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嘴角上翘有些出神。 阿准、阿俊看着桌子上让人勾人食欲的菜,都忍不住想立马动筷子,两个人同时看向沈小茶,陷入回忆的她浑然不觉,下一刻只听“哎哟”一声,两个人都忍不住浑身一紧,立马跑过去。 第八十一章 砧板上都是刺目的血, 而她不知是疼傻了还是怎样,居然呆站着看着血“汩汩”地往外冒。 “小茶?”阿准忙一把紧紧按住她被刀切伤的地方,掌心里瞬间就灌满了粘稠、温热的血, 更糟糕的是,这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想必刀口不浅。 沈小茶反应过来, 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好在被切伤的是左手,她吩咐阿准不要松手,同时调出淘宝买了一瓶碘伏、一卷医用绷带。 “松手!”她话音刚落阿准就松手了, 血却往外冒得更厉害了,沈小茶忍疼往伤口倒了很多碘伏消毒,血液跟碘伏混合的红色液体滴落在地面,打湿了泥巴,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疼得呲牙咧嘴,一把死死按住近心端伤口直至血不再往外渗。 “先帮我包扎下吧,扎......紧一些。” 阿准看着不再出血的伤口, 眉毛拧成一把“等会儿, 先别包扎,我去采些草药来,很快!”说完便一溜烟冲出篱笆门, 消失在后山。 沈小茶跟阿俊面面相觑,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阿准捧着一捧东西风风火火冲进院子, “来, 把这刀刀口草放上去, 好得快些。” 他将叶子背面的棕黄色柔毛刮下来,不由分说地按在她的伤口上,一口气刮了七八片叶子才作罢。 沈小茶早已不再抗拒,这东西她认识,学名叫石韦,具有止血功效,小时候剁猪草受伤都是用这东西敷一敷,效果极好,但长大后她就见的少了,没想到却在这里又遇见了这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草药的?”她转动了下包扎的不漂亮但绝对结实的绷带忍不住问阿准,他将胶布绑好翻来覆去看了看她的手才缓缓开口“平日里打猎被树枝划上,剥兽皮时被刀割伤是常有的,镇上的老郎中告诉了我这草药的妙用,还说这东西随处可见,我之前埋水管在石壁上见过。” 阿俊将滴血处的土地扫干净又盖了一层新泥巴,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咕唧”叫了一声,他耳朵尖一下子就红了。 “接下来几天我跟阿俊轮流做饭吧,你伤口不浅,最好不要沾水,明天要不要炖只猪脚给你补补?”阿准说完总觉得沈小茶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似乎很是愤懑?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沈小茶懒得理他,筷子直朝那道水煮肉片伸去,阿俊却一手挡开了她的筷子“阿姐,我记得先生说过受伤之人最好不要碰辛辣之物。” 沈小茶气闷地喂了一片小酥肉到嘴里,“就吃一筷子豆芽?”她说完飞快地夹了一大筷子豆芽跟青菜放自己碗里紧紧护着,那样子生怕对面的两人硬生生从碗里夺走,阿俊、阿准见状都有些想笑。 这次,她特意买了黄豆芽,这种豆芽比绿豆芽更有嚼头,见阿准、阿俊吃得满头大汗,她又瞅准机会飞快地夹了一大筷子酸菜炒猪肝,心安理得吃起来,阿准张张嘴欲言又止似乎又要唠叨,她先出声制人“吃好心情才好,伤口才能好得快。” 阿准好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都对...... 吃完饭,夜已深了,沈小茶哈欠连天地洗漱完进屋睡觉,屋外秋风拉扯着篱笆门、发电风扇、集装箱,“呜呜呜”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突然睡意全无的她忍不住将头缩进被子里,被子里还残留着阳光的气息,干燥又温暖,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睡去,梦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第二天醒来,她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屋外并没有出现“枯山白雪”的场景,但天气也够冷的,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她才慢腾腾地在被窝里套上捂了一晚上还带着热气的衣服。 堂屋的桌子上还放着昨日采摘的火棘,过了一晚竟还鲜活如初,她调出淘宝买了一个白瓷瓶,装上水将火棘插/进去,白瓶红果绿色,分外清新脱俗。 沈小茶满意地将瓶子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这“艺术品”真是越看越好看,空荡荡、简陋的堂屋也因此变得颇有诗意了。 “好看,阿姐,我还以为你要摘这玩意儿吃呢。”阿俊啃着一个生红薯走进来,看着那红绿相间的插花忍不住称赞。 “这东西也叫救命粮,当然能吃啦,只是要等到霜降后。”沈小茶走出门去,阿准早已将早饭做好,人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一口锅里温着蒸熟的红薯,它们析出了不少糖分,闻着就很甜,她忍着烫拿起一个,在手里倒腾来倒腾去直至变得不再滚烫才咬了一大口,又粉又甜,比煮在粥里的红薯更粉,但又不像焖饭里的红薯那么噎人,“趁天气好,可以晒些红薯干,冬天当零嘴或者下酒都不错。” 另外一口锅里则煮着红豆粥,沈小茶暗骂阿准奢侈,红豆她可是打算冬天才吃的啊,灶台上放着几个盘子,打开分别是——三个咸鹅蛋、一盘辣椒炒腌阳荷姜、土豆丝,虽然土豆丝切得粗细不均,但看着仍在冒热气的饭菜,再多的苦、累都烟消云散了,这就是她向往已久的生活啊。 “去,叫你阿准哥哥吃饭吧。”沈小茶递给阿俊一块红薯吩咐道。 阿准一走进小院就激动不已,将竹篓放在地上,招呼另外两人过来看“成了!我试了一次,没想到就成了。”他的手上、脸上都有灰色的碳灰,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与兴奋。 “我没有用那个窑洞,直接在空地上立了一根很粗的的湿木材,然后围着这根湿木材将其他木材竖着摆成一堆,外面加干木柴,然后点火,再盖上泥巴、留上孔,等白烟慢慢变成青烟后,把所有的孔都封好,等今早去扒开泥巴,底下全是黑乎乎的碳,我试了下硬邦邦的,且都烧过芯了......” 两个人看着背篓里的碳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沈小茶其实已经放弃了,毕竟这东西太考验火候了,而且费时费力,实在不行就真如阿俊所言直接在淘宝买碳就成,谁想到阿准竟然钻研出来了。 三个人都有些雀跃,全然忘记了昨日的丧气。 “吃完早饭,咱今儿再烧一窑!”阿俊、沈小茶跃跃欲试。 “你手没好利索就好好在家歇着,免得拉扯到伤口,烧炭有我跟阿俊就够了,就堆柴的时候费些力气,堆完柴我就回来做饭,白天让阿俊跟小黑小白守着窑洞就成,晚上我来守着。”阿准冷不丁地给沈小茶泼了一瓢冷水。 沈小茶无奈地扒拉着粥,小声嘀咕“就去看看也不行吗?”阿准无奈地看她一眼,烧炭漫天灰尘,有啥可看的,不过想着她在家无聊也就答应了。 趁着他们烧炭的功夫,沈小茶背着背篓在附近溜达,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密林深处,这会儿的森林青黄相间,但以黄色居多,树木的叶子也落得稀稀疏疏的,所以有什么野果子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片乔木里发现了比大拇指豆大不了多少的野生山楂,不少果子已经变软了,轻轻剥开外面的一层红皮,里面是一层薄薄的果肉,咬一口酸酸甜甜的,还带着一点点涩,也许霜降后更好吃。 她选硬/挺的果子摘了不少,打算回去晒干泡水喝,或者可以做一次简易版糖葫芦。 秋风乍起,摇晃着树木,秋叶扑簌簌落了满地,她眯起眼看着高远、湛蓝的天空,满树的拐枣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树枝状的拐枣比树叶还多,压弯了枝头,可惜现在采摘为时过早,只能等霜降再来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片荆棘丛前,上面结满了山药果,这东西摘回去蒸着吃粉粉糯糯跟土豆似的,很好吃,做成拔丝山药豆也极美味,摘完山药豆她继续在林中溜达。 前方的空地上有一棵杜梨树,小小的黄褐色果子密密麻麻挂满枝头,她踮起脚摘下一颗,放在袖口擦了擦,犹豫了下直接扔进嘴里,突如其来的酸让她眉毛皱成一把! 呸呸呸地吐出来,挑了几颗黑褐色的果子吞下去,嘴里的那股酸涩才完全褪去,等霜降后这些小东西才会变得沁甜沁甜的,拐枣、软枣、杜梨皆如此,再等些日子吧,反正看温度,距离霜降估计也不远了。 她边想边往回走,却丝毫没察觉,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双阴翳的眼睛目送她离去,等她走远,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扒开身前齐人深的茅草走出来,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沈小茶突然打了个寒战,虽然秋阳已爬上山腰,但天凉好个秋!真冷啊,她裹紧了衣服,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阿准、阿俊早已码好了柴,正等着点火,沈小茶兴致勃勃地围观着,浓浓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远远跟随沈小茶的那人发现浓烟后,骤然停下脚步,有些受惊地四处张望,惊恐下拔腿就往回跑......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看着越烧越旺的柴堆,沈小茶不动声色地将采摘的山楂分给他们二人吃,两个人看着红红的诱人果子,毫不迟疑地在袖子上擦了擦就喂进嘴里。 “呸呸呸,好酸——”阿俊哀嚎不已,猛灌两大口金银花水,阿准皱了皱眉,勉强咽下去。 “阿姐,酸死人不偿命,我牙都快被酸倒了。”阿俊没好气地道,随后一骨碌仰躺在草丛里,夸张地哀嚎连连。 阿准则坐下来专心致志地捣鼓一个弓箭一样的东西,“这是啥?打猎用的?”沈小茶莫名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阿准一脸神秘,沈小茶没趣地走开,信步走到菜园子里,为什么总觉得跟昨天相比菜地里的白菜稀疏了不少,她揉揉眼睛,明明防鸟网、木门都好好的,唯独多出了几个模糊的大脚印,但阿准总爱往地里跑,肯定是他的吧? 如果她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脚印跟阿准的脚印完全不同,为了干活方便她后来干脆给所有人都买了劳保鞋,鞋印上会有一些花纹,而那些脚印却光秃秃的,更像赤脚踩出来的。 她暗笑自己疑神疑鬼,许是昨晚天太黑,拔菜时没看清才觉得今日少了一些,匆匆拔了一些菜,跟阿准说了一声就一溜烟跑下山去,因为一股热流奔涌而来,大姨妈驾临了,没有日历的日子真是太糟糕了,每次来月经都搞得人手忙脚乱。 第八十二章 到家后, 她急忙买了卫生巾换好,看了看弄脏的衣服又买了一本备忘录月历、一支笔,并随手在1月1号上画了一颗大星星。 “咯咯哒, 咯咯哒——”母鸡们的叫声时不时在院子里响起,鸡窝里躺着好几只洁白、光滑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 地上还有一只硕大的鹅蛋, 将蛋收好放进储物间的竹篓里,她又掏出六只皮蛋,打算中午教阿准做个凉拌皮蛋。 半晌午的秋阳暖融融的,照得人犯困, 沈小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了大半盆山泉水,用手一摸凉浸浸的,把两个暖水壶里的水倒入盆中才略微温热些,这种野生山楂上面很脏, 她单手认真洗过一遍又用水冲洗了足足半个时辰左右,山楂果才露出红艳艳的“本色”。 捶了捶酸疼的腰,翘着受伤的手指, 费了许久功夫又将所有的山楂去核、去蒂、摊晒好。忙完这些, 闲来无事的她在院子里瞎转悠,东看看、西瞅瞅——竹篱笆依然坚固,外面一层的铁篱笆上长了不少坚硬的刺, 防黄鼠狼等小型动物问题不大, 但冬天食物匮乏,万一有大型野兽下来觅食可如何是好? 小黑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脚, “但愿你俩能机警些。”她揉了揉狗头, 搬了把椅子坐在树下剥花生, 剥着剥着人就开始打盹儿,阿准回院就看见她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就连装花生的竹筐倾斜了都未察觉。 “小茶?困了回屋躺会儿吧。”他轻轻地唤她,沈小茶睁开迷蒙的睡眼,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嘴角,没流口水吧?这次来姨妈总觉得头晕晕呼呼,她只好从善如流地回屋睡去。 一觉醒来,竟已到了下午! 她一拍脑袋,有些羞赧地磨蹭蹭起了床,午后的太阳让小院显得愈发温馨,狗子们正卧在墙角打瞌睡,其他动物们都有些犯困发呆,抬眼望去,将集装箱遮蔽的严严实实的爬山虎,不知何时已由郁郁葱葱的绿变得色彩斑斓——有些叶子青中带黄、有些叶子黄里点缀着红,五彩缤纷的叶子在风里簌簌作响,听在她耳中竟很是动听。 揭开锅,里面温着红薯蒸米饭、酸菜炒肉末、南瓜汤,灶台上是吃剩的凉拌皮蛋,阿准、阿俊早已上山去了,她松了口气,揉了揉睡到发红的脸颊,慢条斯理吃起了午饭。 突然,小黑小白冲着屋后狂吠不止,沈小茶放下碗出去查看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会儿她还有些发晕,感官并不灵敏,也许狗子们是听见了什么细碎动静?不过,青天白日的应该没有野兽吧? 她慢腾腾吃完饭,见小白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饭碗还不断舔着嘴巴,有些不太忍心,就弄了些剩饭浇上汤倒进狗碗“多吃点,看你这肚子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吧?”小黑厚脸皮地想凑过去抢食吃,被沈小茶呵斥一顿,蔫头巴脑地在旁边望着。 试了试,锅里温着的水也热了,正好洗碗,但一看那破旧不堪的洗碗布,她撇撇嘴一脸嫌弃,虽然特意买了洗洁精,但耐不住常用猪油炒菜,即便每日清洗仍觉得抹布上有一股洗之不去的油味儿。 突然,篱笆上晒着的干丝瓜映入眼帘,她三步两步走过去拿下一个摇了摇,等里面的瓜籽掉落干净,一条丝瓜瓤抹布就“做好”了,这东西去污去油都极好,却又比钢丝球“温柔”,也有人说丝瓜瓤可以做鞋垫,不过她一向手残,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吧。 篱笆上还晒着几个做水瓢用的老葫芦,外皮已变成了黄色,敲一敲空空作响,估计里面已经干透了,这东西得用锯子锯开才行,她摇摇头把葫芦重新挂回去,等阿准有空时再说吧,现在的瓢还勉强能用。 “阿姐——”阿俊突然出声,吓了沈小茶一大跳,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无奈地瞪了嘴里咬着狗尾巴草的阿俊一眼。 “哈哈,瞧把你吓得,山上暂时没啥事儿,阿准哥哥说他一边打盹儿一边守着就成,刚好就当补觉了,让我回来陪着你。”阿俊一边说,一边往储物间走去,他选了一个大竹篓又拿了一把镰刀。 “走,你陪我去割草吧,一个人呆着也怪无聊的,你不是说要弄干草给狗子、兔子垫窝吗?”阿俊见沈小茶站在原地,忍不住提醒她。 沈小茶笑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倒当成正事记挂着,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竹篓来到田埂边,看了看光秃秃的草杆子她摇摇头“这里的草不行,之前被蝗虫啃咬过,只剩杆子,不够软和。”不过转念一想,这附近的禾本科植物,像茅草、野生油草等都被蝗虫糟蹋得差不多了。 “算了,我们今天先弄些松针回去吧,家里有稻谷秸秆,捶打一些垫窝应该比茅草还舒服些。”沈小茶边说边头也不回地往那边松林走去。 快走到松林时,沈小茶轻轻喘气,打算坐着歇会儿再走。 “阿姐,这是啥?”还没等沈小茶回答,阿俊就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打算咬开“看起来像栗子。” 沈小茶定睛一眼,立马喝止他“这是橡树果子,不能生吃的,很涩。” 不远处有一棵高大的橡树,等走到树下,才发现厚厚的叶子上落了一层橡树果子,树上还挂着一些果子,橡树果子比栗子要长,成熟后会自动掉落,而且不像栗子一样会有一个球苞裹着,它们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帽子”,成熟后轻轻一掰就能掰掉。 据说闹饥荒的时候,很多村民会收集橡树果子磨成粉做成“橡树豆腐”充饥,小时候她吃过几次。 “先把这果子捡回去吧,趁天气好晒干储存着,缺菜缺粮的时候可以吃。”她弯下腰直接上手捧。 风从耳边刮过,偶尔会掉落一两颗橡树果子,两个人越捡越兴奋,不知不觉就各自捡了大半竹篓,天渐渐黑下去,但神奇的是,他们依然能清晰地看清地上的果子。 “啪”,是什么东西掉落地上发出的声响,万籁俱静中任何声音都显得特别清晰,两个人立马机警地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彼此靠近,屏住呼吸紧绷着神经注意周围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都站到腿都有些僵硬了,但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两人都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过去看看?”沈小茶虽然胆怯,但却觉得过分诡异,如果是野兽早该冲出来攻击他们了吧,退一万步讲如果那野兽胆子小被吓跑了,那后来为何又没有声音了? 殊不知,躲在树上的那人也早吓得汗流浃背,只怪自己太过紧张,竟然一不小心将兜里的栗子弄掉了一颗。 风起,树上又陆续掉落几枚果子,“阿姐,兴许是小松鼠调皮,扔效橡树果子?”阿俊抬头看了看大树,自我安慰道。 “走,下山!”她总觉得有些忐忑,却又搞不懂这份不安从何而来,也许是冬天快来了,总不自觉地想起野兽觅食伤人的事儿来? 直到看见烧炭的白烟,沈小茶才缓缓松了口气,背上的橡树果子越背越沉重,“阿姐,你歇会吧,我去叫阿准哥哥来帮忙。” 半途,她见阿俊实在吃力,就将他篓子里的果子倒了一些给自己,才开始不觉得,只是负重太久,就愈发觉得沉重。 “说了在家好好歇着,怎地就是闲不住?”不一会儿,阿准就出现在眼前,他接过她背上的竹篓毫不费力地背起来,沈小茶拍了拍酸痛的肩膀有些委屈,自己只是手指受伤了又不是什么大病。 “对了,我记得之前在树林里安了几个蜂箱,是不是要收回来?”阿准冷不丁地提起这茬,沈小茶认真想了下才记起那五个蜂箱来,马上快冬天了,是该收蜂蜜了,只是中间也没怎么照料过,能不能割到一两斤蜂蜜还是个未知数。 “那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割吧,割完蜂箱还得搁回原位。”沈小茶说完阿准闷闷地“嗯”了声,她不由得乍舌,难道就因为自己没在家歇息就气成这样?啧啧啧,真是忒小心眼了,却不知阿准心里愁的是试了多次仍未成功的弩/箭..... 月悬中天,沈小茶跟阿俊早已睡去,阿准一人守着烧炭堆,小黑小白可怜巴巴地蜷缩在旁边的草丛里昏昏欲睡,毕竟它们过惯了风景平浪静的日子,不像随时准备出击的猎狗那般警醒。 阿准正借着篝火的光捣鼓手里的弩/箭,身旁躺着那支从山崖上捡回来的弩,突然他长呼一口气,将做好的箭安装在弩上对准旁边的一棵树,然后不抱太多期待地触发了机关,只听“噗”地一声,箭竟深深没进树身,他兴奋不已,忙走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下那只耗费颇多心血的箭! 看着那支依然完好的箭,阿准忍不住裂开嘴笑了,终于成了! 第二日,三个人将昨晚烧好的碳运回家后,又堆了一大堆湿柴禾,打算趁热打铁,把冬天要用的木炭全部烧好,架好柴就留下阿俊一人看火,沈小茶跟阿准则上山去割蜂蜜。 前四个蜂箱都完好无损,蜂巢上的蜂蜜直往外滴,蜂巢上还有不少蠕动的小蜜蜂。 但来到第五个安置蜂箱的地方,两个人心里忍不住都“咯噔”一声,蜂箱盖子不翼而飞,里面的蜂巢更是一块儿不剩! “有小偷?”沈小茶用余光往四周看了看,心里七上八下。 “别急,也许是熊瞎子。”阿准不动声色地将她护着,两个人端着装满蜂巢的盆子惴惴不安地往回走。 “对了,你最近去过田里吗?”沈小茶突然想起什么,心里默默祈祷他回答“去过。” 第八十三章 阿准狐疑地停下脚步在脑海里思索一番, 肯定地摇摇头“这两天我没往地里去,光顾着烧炭了,是地里荒草又长起来了?” 听完阿准的话, 原本心存侥幸的沈小茶惊恐地回头看向林子,没有人影, 只有草木跟秋风追逐、嬉闹的声音, 诺大的林子树叶稀稀落落,似乎也不太藏得住人,蔚蓝天空下本寂静的林子,一下子变得诡谲而恐惧。 “有其他人去过田里!”她将自己那天拔菜发现神秘脚印的事儿告知阿准, 阿俊的脚大概穿37-38码的鞋子,那个脚印明显大了一整圈!阿准拧眉拍拍她肩膀,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先别慌乱,回去说!” 他们来到烧炭的地方叫上阿俊,阿俊正睡得香, 被阿准推搡醒来眼里弥漫着困意,但见二人表情凝重,便毫不迟疑地跟在身后下山去。 “有人在林子里!”一回到院子里, 沈小茶就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对阿俊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 沈小茶便将蜂蜜被盗、菜园里出现陌生脚印的事儿跟他说了,“阿姐,你也太别着急了, 是敌是友咱现在还不知道。” “还记得昨日的声音吗?我怀疑就是那人发出来的, 也不知他们现在有几人......”沈小茶说完,突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似乎暗处正有数双眼睛正遥遥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阿姐, 你......说得怪瘆人的。”阿俊拢了拢衣襟, 半晌午的,咋觉得阴嗖嗖的? 沈小茶走到摊晒着橡树果子的地方,选了一个果子,用竹签从尖的那头插进去做成了一个小小的“陀螺”,轻轻一转,小陀螺在桌上转来转去,直看得阿俊眼睛发花、心慌意乱,他索性走到篱笆边仔细查看,却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但他知道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一个、两个疑点还能说不是人为的,但那么多证据摆在这里,现在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而且,最近两只狗子晚上常常狂吠不止,虽然过去偶尔也会这样,但这次它们明显狂躁许多,被呵斥后也止不住,要真是有人在院子周围晃悠,那这人胆子也忒肥了些,如此一想只觉后怕,大概是风平浪静太久了,他们都有些放松警惕了。 沈小茶看着转速变缓的小陀螺,调出淘宝输入“红外线光栅”,但看着那繁杂的设置参数,忍不住暗暗叹气,对一个文科生而言,她向来是宁愿多花钱也不愿平添麻烦去折腾安装这些玩意儿。 但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闯入三个人苦心经营许久才完成的小院,她还是把红外线光栅加入了购物车——她得先研究研究,没有WIFI、手机的情况下这监/控神器是否能用,这个淘宝系统没法跟客服沟通,大多数光栅产品详情页一点都不“详情”,还得她自己仔细确认,万一买来不能用岂不亏大了? 毕竟,冬天到了,钱实在不太好挣。 三个人因为藏在暗处的闯入者,都没有什么胃口,吃完晚饭,阿准吩咐沈小茶、阿俊、小黑留在家里,他自己则牵着小白、拿上弓箭跟砍刀往山上去——碳堆得人守着,万一不小心火灭了或者是火星子碰见旁边的干树枝、干草,又是前功尽弃,最关键的,他想冒险试一试...... “你带小黑去吧。”沈小茶看了看已黑透的天,月亮隐在乌云里,几颗星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再加上山里的秋夜格外又凉又渗人,她十分不安。 “听我的,小白比小黑机灵些,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他说完还安抚地摸了摸小白的头,沈小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谁担心小白啊,人家是怕小白怀了孕战斗力不强.... 铁憨憨小黑兴奋地想跟着自己媳妇一起走,却被阿准凶了回来,两只够被迫“妻离子散”,阿准走之前还不忘将两个篱笆门好好检查一番才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沈小茶跟阿俊不约而同地一人拿了一把砍刀放在床头,平日里大门是不上门闩的,只堪堪用一把凳子抵住,今晚他们破天荒地拴上了门闩不说,又在门里面抵了一个桌子。 “睡吧,晚上惊醒些。”沈小茶颇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跟阿俊各自回房歇息,但这种情形下没人能睡得着,饶是平日里沾床就睡的阿俊也失眠了。 风声、秋虫鸣叫声,都牵动着他们的神经,两个人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假寐,耳朵却齐齐竖着,生怕漏掉了什么可疑的声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他们紧张不已。 沈小茶睁着眼睛苦熬,索性披衣起床走到门口发呆,阿俊不知何时也起床了,他揉了揉熬得微红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凉气很重,二人作伴出去搬了些柴禾,在新挖的火塘里燃起一堆篝火,为照明更为壮胆。 阿俊往火堆里添了一支柴后突然道 “阿姐,养鸽子的事儿别忘啦。” 沈小茶有些好奇“有鸡肉、兔肉、鱼肉还不够吗?你还想吃鸽子,那东西肉又不多,养它干嘛?” 阿俊摇摇头“当然不是吃啦,我想在这里养几只信鸽,等我出山科考的时候就带去,若有好消息就能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沈小茶不置可否,她一直不太懂飞鸽传书的原理,如果说鸽子是因为“归巢”飞回它曾长久居住的“故乡”,那么它被迁移至其他地方生活久了有了第二故乡,还会回之前的“故乡”吗? 但她不太忍心把自己的质疑说给阿准听,这里没有WIFI,根本不可能随时联系,哪天他万一出山去科考怕很有可能会多年杳无音讯吧?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伤感。 “外来者闯入想必是难以避免的,也不知这种安稳日子还能享受多久?”她默默叹口气。 但若离开这个世外桃源融入外面的大千世界,她又实在不愿、不舍,人心叵测古今皆如此,她排斥继续在人堆里生活,再说去外面用淘宝也得小心翼翼,万一哪天被人识破,难免被冠上“妖人”“邪术”的罪名,一想到不能用卫生巾、厕纸、冰箱等等现代物品,就让人难以忍受。 “阿姐,你也莫太过忧虑,等我有了一官半职,再靠着你给的种子发家致富后,就将这个地方圈禁成私人禁地,派人严加看守不准外人进入,这样你就能在这里高枕无忧地生活啦......”阿俊很是虔诚地安慰她。 沈小茶感激地笑笑,却不以为意,谁又能知道,如今听起来有些“大放厥词”的梦想,竟然在不久后的将来“梦想成真”了?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唠着嗑儿,阿俊谈到自己看的科举书时说得头头是道,就连沈小茶这个现代人也觉得颇有见地,忍不住暗自感慨阿俊注定要成为福泽九州的父母官吧? 说到最后,倦意清晰地传遍全身,但两个人却睡意全无,只剩疲惫地清醒,公鸡打鸣声响了数次,平日里他们早日习惯这声音,听完继续蒙头大睡,今日听在耳中却莫名有种“悬着的心落了地”的感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但两个人都突然松了口气。 “你还睡得着吗?”沈小茶调出淘宝买了个大号的老式鼎罐铁铸锅、一个很长可以直接悬挂到悬梁上的铁钩子,这看起来笨重的锅可是小时候家家户户的过冬标配啊——熬药、煮汤、烧洗脸洗脚水...... 幼时冬季,鼎罐里的水每时每刻都烧得热乎乎的,洗菜、洗衣服随用随取,这样的日子总有种“源源不断”的温暖感和幸福感,让人痴迷又怀念,所以这会儿即便可以买传热更快的水壶,她也宁愿选择儿时的“笨锅”,当洗好的鼎罐被悬挂在火上时,似乎那份熨贴与安心又回来了。 阿俊还是个孩子,终究熬不过,到最后不得不摇摇晃晃回屋歇息去了,回屋前竟还记着磕磕绊绊去闩门,沈小茶叫住他“门不用再闩了,免得你阿准哥哥回来还得敲门,反正也这个时辰了,该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 阿俊回屋后,沈小茶百无聊奈地看着跳跃的火焰,抓了一把栗子、花生埋在火堆里边烧边吃打发时间。 过了许久,鼎罐里的水终于沸腾了,先灌了满满两保温瓶,又在罐子里注水,倒入洗好的红豆慢慢煨煮着,后来,沈小茶也实在扛不住,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咕嘟咕嘟”煮红豆的声音,衬托得这个凌晨分外静寂。 后来,沈小茶是被母鸡下蛋的声音吵醒的,推门一看,天已彻底亮了,她走到阿准房门口试图敲门确认他是否半夜回来了,想了想又放弃了,走到火塘边揭开锅,里面的红豆已经变软了,但要想做红豆沙还差些火候,她干脆出门找了个干净盆舀了大半盆面去外面揉。 面被放在火塘附近的一张矮桌上发酵着,天气太冷了,搁外面发酵的话,怕是早餐就吃不上红豆沙包子喽。 洗漱完后,见两人还是没有起床的迹象,她只好先将红薯粥煮上,一个人枯坐着烤火。 在她差点睡着的时候,“吱呀”一声,对面房门打开了,阿俊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沈小茶示意他去敲敲阿准的门,阿俊刚抬手敲,门就被推开了,床上的棉絮叠得好好的,床上压根根本没人,阿准一夜未归。 两个人一下子慌了,一起往山上跑去。 却在半路上碰见了手里提着弓/弩的阿准,他自责地道“让那贼人跑了,小白去追了,天太黑,我把它跟丢了。” 第八十四章 阿准看起来有些脱力, 这么冷的天,他的衣衫却被汗水跟秋露打湿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裤脚跟鞋上还沾染了不少疑似血迹的东西, 腥味扑鼻。 沈小茶接过弓/弩,虚扶着他, 三个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铁憨憨小黑等在篱笆门处,疯狂地摇尾巴,等三人都进院后见小白还没出现,它立马“呜呜呜”地狂/蹭阿准的腿, 见阿准没理自己,它试图冲出院门去找小白,却被沈小茶给制止了。 原本还“眉开眼笑”的狗子瞬间急得团团转,双腿扒在篱笆上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他们将阿准扶坐到一把椅子上,阿俊立马去集装箱里给他准备洗澡的东西——将暖水瓶里的开水倒进大盆里兑好, 又从火塘里铲了一铲子炭火放在洗澡盆边,“阿准哥哥,你快去洗澡吧。” 阿准喝下一碗热热的稀粥后, 浑身舒坦不少, 他找出干毛巾、换洗衣物进去洗澡,沈小茶则手脚麻利地将鼎罐里早已软烂的红豆倒出来沥水,又吩咐阿俊将之前闲置的铁锅架在火塘上熬姜茶, “多放些生姜, 祛寒。” 她心里牵挂着怀孕的小白,但这会儿阿准还没缓过劲儿来, 只能吃了饭后带上小黑一起上山去追。 揭开搭在面上的纱布, 面团呈现出蜂窝状, 用手按压后又迅速回弹,她取了一部分沥干水、晾干的红豆沙,用搪瓷勺子按压成糊状,又在里面加了一些糖就开始包包子,等阿俊收拾好、喝上姜茶,包子也正好出锅。 “想吃什么酸菜?”她看了一眼已不再颓废的阿准。 “之前吃的泡萝卜不错,酸酸辣辣,很开胃。”阿准灌了一大口姜茶,一股辣辣的热流顺着胸膛传往四肢百骸,沈小茶见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才忽地想起他尚空腹!空腹喝姜汤会刺激胃,很不舒服。 “先吃个豆沙包。”她夹了一个豆沙包递给他,又招呼阿俊吃饭。 豆沙绵软、细腻,甜而不腻,面团暄软,细品之下带着一点点麦子的清甜,几个人都吃了不少,剩下的沈小茶用之前买的保鲜袋装好,她看了阿准一眼“你现在感觉如何,能不能走山路?” 阿准站起来走了几步,之前又累又惊又怒,再加上追了很久,整个人有些虚脱,这会儿补充好能量,整个人又生龙活虎了,他接过沈小茶手中的袋子“我没事,这就出发吧,怕再耽误那人跑出了林子就糟糕了,就怕小白穷追不舍.....”他看了眼小黑,将“凶多吉少”几个字咽了回去。 比起小白他更担心那人将这里的所见所闻传递给外面的人,不过抓住那人了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杀人灭口,之前刘三儿两口子是自己病死的,他心里突然有一个阴暗的想法——要是那人被弩射死就好了,这样就不必担心泄密也不必为杀人灭口而心生不忍,不过天色太黑,那人跑得太快,他只听见“扑哧”一声,是箭入/肉的声音,而且他敢确定那人流了不少血,至于是否有性命之忧就不得而知了。 沈小茶出声打断了阿准的瞎想,她招呼已吃了三个包子、一大盆红薯粥的小黑“走吧,你的妻儿还等着你解救呢。” 小黑似乎听懂了,它疯狂地摇着尾巴,狼吞虎咽掉最后一口粥,阿俊刚打开篱笆门,它就如箭一样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到处嗅,沈小茶不时喝止它停下来等人。 梯田两边的草丛里血迹斑斑,用血流成河形容也不为过,他们顺着血迹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密林深处,只是越到后面血迹越少,直至在一处他们从前未曾到过的山崖前彻底消失。 小黑冲着山崖底下狂吠不止,但几个人看着壁立千仞的悬崖都望而却步,难不成那人从这里跌落下去了? 小黑急得用爪子使劲儿刨土,如果不是沈小茶跟阿俊合力紧紧抱住它,估计它早就跳下去了,有几次它甚至皱起鼻子冲二人露出锋利的牙齿,沈小茶看着它狂躁的模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小白从这里跳下去了? 情急之下,她攀上崖边的一棵大树往下看,只觉得头晕目眩,这山崖太高了!如果摔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一股悲悯从胸/口传来,小白、小白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我去看看从哪边才到山崖下,看小黑那样子小白或者那人十/有/八/九是跌落山崖了。”阿准愤懑地往山崖下看了一眼,牵着小黑去探路。 “阿俊,你说小白会不会......”沈小茶突然说不下去了,它肚子已经那么不小了,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能剩下狗宝宝了,这还是它第一次当妈妈呢,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悲从中来。 “阿姐,你......你别瞎想了,也许是因为那人在山崖下,所以小黑才狂吠不止?”阿俊自己攀上树又往山崖下看了看,突然,他大叫一声“我看见小白了!阿姐,快,我看见小白了!” 沈小茶一骨碌爬起来,“让我看看,快。”她再次爬上树,顺着阿俊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崖上长满了树木,体型硕大的小白正紧张兮兮地用爪子趴在一棵大树伸出来的枝桠上,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阿准,阿准!快来,小白在这里。”阿准闻言跟小黑旋风般奔了过来,小黑焦急地转着圈儿,急/不/可/耐。 沈小茶果断调出淘宝,买了两条攀岩用的绳子,一头紧紧系在大树上,一头系在阿准腰上,阿准缓缓地顺着岩壁往下走,脸被树枝跟茅草划出了血印子也浑然不觉得疼。 小白抬起头看向阿准的方向,它似乎想要呜呜叫一声,但身体却骤然一松差点掉下去,吓得它立马抱紧了那粗壮的枝/桠,看得人山崖上的人都忍不住为它捏了一把汗。 直到太阳彻底升起,阿准才下到小白所在的位置,他扯了扯绳子,沈小茶跟阿俊立马将剩下的那条绳子系好,将其中一头使劲扔下山崖,但山崖上的树木很是茂密,连扔几次都不太成功。 “绑...上石头....再扔。”阿准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他们犹豫了下只好照做,看小白的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不知它挂在那里多久了,会不会对腹中的狗宝宝有影响? 这次,绳子终于落到了阿准跟小白所在的位置,不过,也差点砸中的小白的头,它吓得一激灵差点松了爪子,树上的叶子扑簌簌落了不少。 阿准将绳子缠绕在小黑两条前腿往后的位置,尽量远离肚子,紧紧绑好后,示意山崖上的人往上拉,阿俊跟沈小茶拉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害小白撞在石头上,好在小白虽然怀着孕却依然很机灵,除却中途被树枝划了几下并未被石头撞到。 小白一被拉上来,小黑就扑上去舔舐它的伤口,小白安静地躺在地上,肚子鼓囊囊的,看不太出来异样,沈小茶掏出几个豆沙包放在它跟前,擦了把汗跟阿俊继续拉阿准。 将阿准拉上来后,三个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看着正狂吃豆沙包被噎到翻白眼的小白,他们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那个逃走的人如一把“斯达默克之剑”高悬在头顶。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带着小黑下去看看。”阿准实在不太放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不知所踪,还怎么安生过日子?一想到这样安稳的日子随时可能会因为那个人的泄密而毁于朝夕,他就忍不住心悸。 小白如今走不了太多路,沈小茶又不能丢下阿俊跟着一起去,所以只好眼睁睁目送阿准下崖去,他们在山崖上等啊等,直等到太阳快落山,还没等到阿准上来。 其实,阿准在崖下冲他们大喊大叫,奈何这悬崖太高,再加上今日的风又太大,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眼看着小白吃完东西恢复得差不多了,沈小茶决定带着它一起慢慢往山崖下走,阿准这么久还没上来,不知是否遇见了什么意外? 考虑到小白才恢复没多久,沈小茶跟阿俊都走得极慢,天彻底黑透前,他们终于来到了崖底。 “阿准——”“阿准哥哥——”“汪汪汪——” 风把他们的声音吞没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跟在小白身后往panpan前走,没想到山崖下是一条河流,他们一直顺着河流往下,终于在一片枯黄的水草丛里发现了阿准。 他正蹲在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身/体旁,听见身后的动静突然大叫一声“别过来!” 把沈小茶跟阿俊吓了一跳,小黑看见小白,趁着阿准没注意叼着一条什么东西跑了过来,“小黑,回来!”阿准大喊着阻止它,但已然来不及。 沈小茶跟阿俊看见小黑嘴里的那东西,都忍不住疯狂作呕,沈小茶甚至呕到吐胆汁才勉强忍住。 第 85 章 阿准忙不迭地跑过来, 将小黑跟小白拴在河边的一棵大树旁,并顺手折下木棍将那只耳朵放回那具尸体旁边。 饶是如此,沈小茶眼前却依然晃荡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耳, 这会儿就连看见阿准也忍不住反胃,阿准想上前安抚她却又不敢, 只能尴尬地退到远处担忧地看着她。 沈小茶又干呕了几次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掬起一捧水正要往脸上浇,却猛地想到什么,颓然地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目光呆滞。 “我发现那人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了, 据他交代是因为外面现在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他听闻这里有好几几个人进来后再也没有出去过,寻思这里面要不有村庄、要不就是有凶兽或什么古怪,他本是某个将军部下的逃兵,因几人走投无路所以才冒险进来探探路、碰碰运气。” 那个人死前阴森森地笑了, 说自己的兄弟们终于有救了,他死前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东西,任阿准怎么掰都取不下来。 这会儿沈小茶面色惨淡, 阿俊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准想等他们稍微恢复一些再说这人死前的异样,河边风大且冷,三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往回走, 既然人死了, 应该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太冷了。”沈小茶摸了摸袋子里的豆沙包却毫无胃口。 阿准欲言又止, 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小茶, 你要不过去看看, 那人手里到死都拿着一个东西,怎么掰都掰不下来。” 沈小茶闻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恶不恶心,阿准抢先走一步,从旁边拔了一些野生芦苇叶子将那人身上恐怖的伤口勉强盖住,只留那只握东西的手在外面。 她驻足在不远处,等他弄完才转过身去,借着月光凑近一看就呆了,那厮手里赫然是一个类似烟花样的东西,按照古代电视剧猜测,应该是信号弹。 且他死前已经发射了! 不知是冷还是怕,沈小茶身体晃动了一下方勉强站稳,“先回去吧。”她疲惫地开口,天黑了,现在也计较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休整好后再做打算,至于这具尸体,她也没精力管那么多,阿准将他从水里拖出来,又用芦苇叶盖了厚厚一层,三人才踏着月光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小茶才有心思看看月光下的景色,这里跟荒村比起来更为原始、荒芜,但这条河却比小院门前的那条小溪宽阔不少,两岸被长期冲击,形成了一些平地,只是河流之外的地方草木丛生,行走艰难。 她看着月光下的滩涂若有所思,不知河流下游是否也如此荒芜?其实比起荒村,这里更为隐蔽、更适合隐居,只是要开垦起来肯定也更为棘手,不过万一荒村暴露了,迁居这里也未尝不可。 月光下的秋山,叶子已凋零的树枝耸立着,看起来冷硬而神秘,时不时响起的秋虫鸣叫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好在三人两狗急赶慢走,终于在深夜回到了小院儿,月光下的院子温馨又宁谧,三个人犹如回到母亲的怀抱,紧绷的神经得以弛缓。 他们轮流洗过澡,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山崖下经历的一切,便沉沉睡过去,从不打鼾的阿准鼾声如雷,即便如此,与他一墙之隔的阿俊也未被吵醒。 第二日,三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推开门沈小茶震惊了!远处的山似被蒙了一层白色的毛玻璃看不太真切,院子外的大树上笼罩着一层白霜,到处白茫茫、灰蒙蒙的,她张嘴大了个哈欠,迎面而来的风瞬间就灌进嘴巴,凉飕飕的!冬天终于是要来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有些发愁,果树还没种,菜园子还没砌、没翻耕,每天都忙里忙外,却好像又什么都没做好。 当火塘里的火熊熊燃起来时,阿准跟阿俊都先后起床了,他们围坐在火塘边,一边烘着干净但冷冰冰的鞋袜,一边烤火。 鼎罐里正烧着洗漱用的水,这会儿水温不冷不热正好用,沈小茶刷完牙回来忍不住抱怨“霜降了,天儿越拉越冷了,刷牙都得用温水,凉水漱口冻的牙疼......” “霜降啦?那岂不是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阿俊终究是个孩子,睡一觉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听见霜降便忍不住微微雀跃了下,见另外两人似乎没什么兴致,只好悻悻地闭嘴。 “阿俊,你们村可信奉鬼/神之说?”吃早饭时沈小茶冷不丁地问阿俊,他想了会儿才开口“自然是信的,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求医看病而是拜佛,村里本就有神婆,而且威望极高,而且,听夫子说平日里若出现跟过去不一样的天象,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达官贵人都十分重视......” 她了然地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继续埋头吃饭,对面的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 “今天要不抓紧时间在院子里捯饬点菜园子?左右现在霜降了,温度太低,种果树怕是晚了,只能等来年春天了。” 饭后三人围坐在火塘边唠嗑、消食,沈小茶拿出那本备忘录翻到10月后,在23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虽然古代跟现代存在时空区别,但节令是固定的,她记得每年10月23日前后是霜降,权当做今日就是10月23日吧,那往前推算她的月经应该是在20-21日左右,她想了想又在20、21号上画了两个五角星。 阿俊对她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阿准却不太理解,总觉得她有些心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种菜呢?两个男人翻菜地的功夫,沈小茶则躲进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 等晚上的时候,沈小茶神秘地隔着窗户邀请他们观看自己“装神弄鬼”。 “马上就好。”话音刚落,一只面目狰狞的女/鬼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这人身穿红色长袍、头顶瀑布般的长发,一张脸惨白、惨白。 阿准、阿俊二人本在火塘边吃烤栗子,女/鬼骤然飘到他们身旁,吓得二人被呛,咳嗽连连,忍不住从凳子跳下来夺门而出。 沈小茶手执长棍从屋里走出来,哈哈大笑。 两个人这才惊觉被她捉弄了,但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女鬼是被操纵的,沈小茶走到他们身边,两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讪讪地站稳。 “这是隐形丝线,我通过这个控制女/鬼,所以它才会走,配上声音是不是更恐怖,可惜没有剪辑APP,不然更吓人,不过吓吓迷信的古代人应该足够了。”沈小茶耐心解释。 不怕鬼神的狄仁杰之流应该是后世夸大其词,那些逃兵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想必更相信鬼神索命之说吧,但愿此举能吓退他们,并且借他们的口,将这里说成是“鬼村”,打消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心思以绝后患。 “怎么样?现在就出发去布局?”沈小茶调出淘宝又挑选了两个十分逼真且恐怖的古代男/鬼道具,付完钱拆开包装却发现自己高估了那两人的胆子。 最终,阿准硬/着头皮拿起了那只鬼,又按照沈小茶的指导装上了可以远程操控的隐形丝线。 阿俊见状也不好再推脱,他试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捡起了剩下的一只男/鬼。 “走吧,再晚,我们的好日子就保不住喽。”她莫名很兴奋。 阿准却拦住了她“从村子进这里只有一条路,所以我们只需要在那条路上扮/鬼就行了,这里距那儿至少得3-4天脚程,我们最好准备好了再出发。” 第八十六章 沈小茶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事不宜迟,当过/兵的人速度肯定比他们要快,再晚怕是拦不住他们了。 这么一想, 她咬咬牙道“别担心,有淘宝还担心饿着你们?最好现在出发, 那人不知何时发射的信号弹, 怕是跟他接头的人已经上路了。” 阿准张张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事儿确实迫在眉睫!不过,出发前他们还是给狗、鸡、兔子、小刺猬等小动物们都备足了至少能吃五天的食物, 就怕这些小家伙们不止克制一两天就吃完...... 走在路上沈小茶看着这些道具愈发觉得自己明智。 坚信唯/物/主义的现代人玩万圣节COSPLAY都有被吓破胆的,更别说迷信且心怀鬼胎的逃兵了,一想到那些人看见这些鬼/们被吓到屁滚尿流,然后到处宣扬这里闹鬼,她就忍不住想笑, 就是这些道具拿着太麻烦了,早知道就到地方了再买的,它们可都不便宜呢。 奈何钱来之不易, 费点力气就费点力气吧。 他们不敢走大路, 怕迎面碰见那几个逃兵,只能钻林子,所以还没到目的地道具就被弄破了, 她看着破烂的道具叹口气, 怎地还没遇见那群人呢?这几日天天吃自嗨锅、方便面,吃得她嘴角都起泡了。 第四日深夜, 他们正准备在林子里歇息, 阿准却看见远处的山路上燃起了一堆篝火, 三个人屏气凝神,这群人终是出现了! 沈小茶重新买好了道具并安装好,又狠狠心买了个夜视望远镜,镜头里一共有五个人,虽然都形销骨立,却看得出来身型绝对不矮,其中四人正在睡觉,剩余一人在火边打盹儿,明显是“值守”的。 “阿准,接下来看你的了。”沈小茶促狭地冲阿准眨眨眼,他一脸迷茫。 “你不是跟我说之前打野鸡的时候会学鸟叫吗?那会不会学猫头鹰叫?” 阿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依言低声学了几声。 “阿准哥,没想到你还有这绝活呢,学得可真像啊!”阿俊一脸小迷弟的表情惹得沈小茶忍俊不禁。 “好了,现在慢慢往那边移动,不要靠太近。”三个人蹑手蹑脚地移到距离篝火二十多米的林子里,阿俊将道具整理好开始学猫头鹰叫。 “咕——咕咕——”沈小茶跟阿俊努力憋着笑,一边还要紧紧盯着那个值守之人的反应,实在太难受了。 “啥子声音哦?”那个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月光与篝火下一个红衣白面足以乱真的女鬼出现在他前方,他的瞌睡瞬间吓没了。 “妈耶——有鬼——”说完根本没叫另外四人,自己一溜烟儿跑远了。 四个人从梦里被吵醒骂骂咧咧,下一刻三只鬼阴森森地飘到他们附近,“鬼哇——”一阵鬼哭狼嚎后,四人抱头狼窜消失在无边月色中。 三个人其实都捏了一把汗,万一那些人回来该如何是好?但他们多虑了,直到太阳升起,也没有人返回。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五人一出村逢人便说见鬼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连小娃娃听了都啼哭不止。 本就是多事之秋人心惶惶,衙门追根溯源,将传播流言的几人抓了起来,可是听他们说的振振有词全然不似有假,无奈之下只好下命令彻底封死了那座山,随意进/出者还要受杖责。 “还杖责?别说银锭子,就是给金锭子我也不去。” “就是,一看那几人凶神恶撒的面相就是杀人越货的,连他们都怕,我们有几条小命够鬼索的?” ...... 扮鬼能达到这个效果,沈小茶他们自是一无所知,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在那条路上等了整整两日,别说人了,就连动物都没有再出现一个,三人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赶。 阿俊开玩笑道“阿姐,还是你的法子高明,我前几日还说以后将这里圈禁,你这是一劳永逸啊。” 沈小茶摇摇头“以后还是要靠阿俊你在外面守护这片世外桃源了,饥饿之下人被逼求生,估计鬼神只能震慑一时,震慑不了一世,其实我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也算妄念吧。” 他们莫名听出了一丝伤感,谁也没说话,接下来的几天都在赶路,路上遇见山楂、杜梨、拐枣他们边吃边卖,竟也挣了不少钱——反正距小院还远,背回去多累啊,还不如直接淘宝买掉划算。 回去的路,他们走得格外快,因为出来时太匆忙,小动物们的食物跟水都添了一些,但肯定撑不了这么久,沈小茶在心里默默祈祷别回去就收获一院子小动物“尸体”。 但当她打开院门,却被眼前的“热闹”情景气到晕厥——鸡跟鹅不知怎么竟从圈里跑了出来,此刻正在院子里到处乱跑、乱飞,才翻耕好的土地被它们刨得到处都是泥土,阿俊一不小心就踩上了一坨臭哄哄的鸡粪。 羊羔崽子们饿得奄奄一息,沈小茶顾不得许多,忙进屋找出之前褪好的玉米往盆里倒了不少,小黑小白正在鸡窝里吃鸡蛋,狗嘴上沾着黄灿灿的鸡蛋液跟蛋壳,看见主人们回家,还不忘摇头晃尾表示欢迎,然后继续在鸡窝里埋头猛吃。 沈小茶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好几十个鸡鹅蛋啊,这两只大混蛋统统都给糟蹋了,好在回来时院子门是紧闭着的,也不知那两只狗子是怎么挣脱链子的,也许是时候加固铁链了,感情它们平日里乖乖戴链子没挣脱是在演戏? 阿准跟阿俊忍着鸡粪、鹅粪的臭味,直折腾到鸡飞狗跳才将所有的鸡跟鹅重新关回圈里。 “小黑!小白!过来!”沈小茶气呼呼地观察了一圈,对两只狗子招了招手。 小白狡黠地看了沈小茶一眼,兴冲冲地跑到狗窝里,用嘴叼出一个软绵绵、黑乎乎、肉坨坨的东西,沈小茶看清后心立马就化了,哪还有心思惩罚它们? 那赫然是一只小狗崽子啊,还没等沈小茶反应过来,小白又叼了另外一只通身雪白的狗崽子。 这个小院再次迎来了新的生命。 第八十七章 两只狗崽子长得极好, 圆滚滚的肚皮快贴着地面了,它们的娘亲小白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沈小茶将两只试图爬远的小崽子拎回狗窝安置好,它们努力睁大水蒙蒙的眼睛, 扑腾着小短腿试图“越狱”,却屡屡徒劳地滚落回窝里。 “呜——”小小白气急败坏地尖着嗓子叫嚷, 小黑则傻乎乎地看着它, 一脸懵懂,她看着乌烟瘴气的小院,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这样充满生命力与烟火气的静好时光, 真是让人难以割舍啊。 晨曦下,赶路的疲惫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匆匆吃过早饭后他们开始忙/进/忙/出—— 橡树果子还没晒干透,不重新摊晒怕是要发霉了,等彻底干透后去壳保存起来, 等闲暇时磨成粉,随时都能吃上橡树凉粉了。 菜园翻了土但还得施肥,然后抓紧时间撒上种子, 播种后最好用石头绕着菜地砌一圈, 做成一个个“小菜坛”的模样。 割好的蜂巢要炼制成蜂蜜储存起来,买一些柠檬熬成蜂蜜柠檬酱,可以喝一整个冬天...... 地里的庄稼们, 怕是也得除草、施肥了吧? 事情一桩接一桩, 却并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相反, 却有种让人将日子一直过下去的盼头与希冀。 沈小茶进屋摸了摸被褥, 虽说秋高气爽, 奈何山里湿气太重,即便阿准在下根基时特意垫高了不少,但屋里潮气仍然很重,尤其是阿准的房间,位于背阳面,被褥怕是更加潮乎乎的吧? 天儿越来越冷,盖湿被子、睡湿床,想不生病都难!所以必须趁太阳好赶紧把被褥拆洗晒干。 沈小茶用竹竿在院子里搭了几个架子,一边吩咐阿俊将锅刷得不能有一点油星后再烧热水,一边叮嘱二人“你们自己回屋把被褥、床单拆下来,再把铺的盖的棉絮抱出来晾晒。” 大锅烧水自是比鼎罐快许多,一会儿功夫水就开了,她跟阿俊将热水抬到水龙头旁,倒进大洗衣盆里后又加冷水跟洗衣粉,然后一股脑地被褥被罩等放进去泡着。 真想买台洗衣机啊,不过冬天太阳能发电机未必能保证供电充足。 阿俊见沈小茶颇为费力地刷洗着厚重的被褥、被罩,忍不住嘀咕“要是有台能洗衣服的物件就好咯,冬天水冷刺骨,厚衣服洗完还得提到河里涮一涮,想想都觉得遭罪......” 沈小茶听完忍不住地觉得手疼,小时候她也曾帮妈妈去河里清洗过厚衣服,每次洗完衣服手都会冻得通红、通红,才放在大火上烤的时候,手就跟撒了辣椒面一样,火辣辣的疼,有些村妇被冻坏得了冻疮,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据说冻疮发作后,还不能烤火,越烤越痒,抓心挠肺的那种痒...... 她看了放在外面的冰箱一眼,再过几日天寒地冻,冰箱就用不上了,供冰箱的电用来供洗衣机应该绰绰有余吧? 想到这里,她立马下单了一个滚筒洗衣机,然后捣鼓了半天,直到下午才彻底装好。 阿俊、阿准好奇地围在这个“庞然大物”旁边,沈小茶将其中一套被单、被褥放进洗衣机然后按下了启动键。 这台洗衣机价格不高、噪音不小,骤然开启吓得围观的两个人梦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叫洗衣机,以后咱的衣服都不用自个儿手洗啦。”她说完哄着小曲又去忙别的。 阿准、阿俊看着转动的机器,眼里流动着震惊与不解,沈小茶看着秒变好奇鬼的二人无奈地摇摇头,自去熬制蜂蜜。 等洗衣机洗完衣服,各自忙碌的阿准、阿俊又被吸引过去,沈小茶闻声走过去打开洗衣机门,掏出鲜亮如新、散发着洗衣粉香气的被褥被罩,两个人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考虑到山里冬天下雪衣服不好干,放在火上烘烤又有一股烟熏味儿,所以沈小茶特地奢侈地买了一个带烘干功能的。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后面两次洗的铺盖都烘干过,因此即便是下午才洗的床单被褥也在天黑透前晒干了,不耽误晚上歇息。 看着竹竿上花花绿绿的被褥被罩,她忍不住笑了,解/放双手从买洗衣机开始! 突然一股臭味随风飘来袭来,她忍不住立马捂住口鼻,只见阿准从外面挑了两筐之前囤积在空地的鸡粪、羊粪、狗粪等打算给小院菜地增点肥。 “快!挑回去,挑回去!”沈小茶跟赶苍蝇似的冲阿准挥手,平日里他们一早一晚都会打扫鸡圈、狗窝、兔圈、羊圈,小院基本没什么味儿,这要是把动物粪便直接埋在菜地里,一日三餐可不得销魂死? 再说了,这些菜园子加起来也没有半亩,直接在淘宝买没有什么味道的有机肥它不“香”吗?且所需数量不多又花不了太多钱,关键肥力更好。说干就干,她直接调出淘宝,买了足足够施半亩地的肥料,“你们把肥料埋好,我去地里拔点菜做晚饭。” 在才不过十日左右,山上草木的叶子已掉得差不多了,没掉的叶子则被霜打成了红色,萧条、冷肃之意油然而生。 蒜苗已冒头,勉强可以吃了,菠菜长得最快,绿油油的,拔了一些菠菜、小葱、小白菜,再看看香菜,实在太小,她只好放弃了,现在吃简直是浪费!小麦跟油菜都长得极好,野草并不多,可能是因为温度比较低的缘故? 到家时,两人已施完肥正在火塘边烤火,沈小茶取了一条晒过的野猪腿放在火上烤着,秋日晒的腊肉怕是搁不到冬天就臭了,每年妈妈都是趁冬天晒腊肉、腊鱼,火塘上方会搭一个架子,上面挂着各种腊味儿,肉被火熏过后,口感更劲道,是记忆中开春时最珍贵的待客佳肴。 家里野猪腿不少,所以她打算做一顿猪蹄火锅,等这些猪肉吃完再猎取一些做腊肉吧,阿准按照吩咐将猪腿烧好用刀刮掉表层的焦皮,剁成块后焯水沥干加姜片翻炒后装进鼎罐慢慢煨着。 几个人围着火塘烤火、喝茶,沈小茶调出淘宝又买了个新鼎罐,炖过汤的罐子再烧水总有一股子油腥味儿,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她又加购了之前一直想买的灌水暖手袋、老式木炭铜火锅、空气炸锅等诸多小东西。 瞟了一眼一大筐子已择干净的菠菜、小白菜,她放弃了买火锅配菜的打算,毕竟锅里还有猪蹄,等肉快熟了再加一些土豆,三个人完全够吃了,能省就省吧,买完肥料、洗衣机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余额勉强只有四万了。 直到阿俊吃烧花生差点吃饱,三个人才吃上了热腾腾的晚饭,老火锅的烟囱里燃着红色的木炭,锅里是土豆炖猪蹄,“先把肉跟土豆吃完再下菠菜”沈小茶一边啃猪蹄一边“指导”二人。 热腾腾的白色雾气笼罩着堂屋,初冬季节三个人却吃得酣畅淋漓、满头冒汗!小黑小白在桌子底下抢食,奶呼呼的小小黑跟小小白在窝里看着三人两狗,好奇地呜呜乱叫,试图越/狱加入这场“狂欢”,奈何总是站立不稳,走一步摔一跤,小白看不过去直接咬着狗崽子们背上的毛皮将它们拎过来。 沈小茶伸出腿拦在火塘边,生怕小狗崽子们滚进火塘变成了炭烤/乳/狗。 吃晚饭,三个人轮流洗澡、泡脚,沈小茶叮嘱他们将潮湿的鞋袜放在火塘边的墙根旁烘着,灰堆里埋了一截湿栎树,树周围包裹着红红的木炭,火塘没用几次,草木灰太少不足以掩埋那段树木,她只好从外面的灶膛里铲了不少草木灰倒进火塘。 钩子上悬挂着新的鼎罐,里面加了大半罐水,明早起来水应该是温热的吧? 躺在阳光味跟洗衣粉味儿交织的床上,白日因为忙碌而被迫消散的疲惫卷土重来,三个人都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啊。 近十日的风餐露宿,他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若非年轻身体怕早就吃不消了吧,窗外寒风呜呜拍打着玻璃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清幽的月光,脚头是灌满了热水的暖手袋,饶是狗崽子们不时哼哼唧唧,三个人也沉沉进入梦乡,直睡到昏天暗地。 半夜,被特赦呆在屋里睡觉的两只狗子突然疯狂“叫嚷”、挠门。 “汪汪汪——” “汪汪汪——” 接着是鸡飞鹅叫的声音,深更半夜宁谧的小院一下子闹腾起来,三个人都被吓了一激灵,匆匆披上外套顺手操/起砍刀往外冲, 门一打开,两只狗子就跟阵风似的挤了出去,拦都拦不住。 “拿灯!”沈小茶大吼一声,阿准拿上了露营灯,沈小茶、阿准分别拿着手电筒,灯光一照,院子里的情形便依稀可见,三个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几只黑灰色的影子正在鸡圈里跟小黑小白缠斗,地上躺了好几只不知死活的鸡,鸡血洒得到处都是,剩下的鸡躲在鹅身后,惊恐万分地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 阿准大吼一声,直接冲向了一只狼,抡起砍刀往它身上砍去,那狼吃疼回过身来,眼睛里的绿光看得人腿脚发软,阿准往后退了一步与之对峙。 “哐哐哐哐——”砍刀敲打铁器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几个黑灰色的东西从篱笆墙夺路而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沈小茶跟阿俊都瘫坐在地上机械地敲打着铁锅。 “它们走了,没事儿了。”阿准对此见怪不怪,蹲下来安慰两人,回头看看一片血迹的小院,他愤恨地盯着狼群离去的方向。 第八十八章 过了许久, 久到天色渐渐亮起来,沈小茶跟阿俊才缓过神来,但脑海中那些锋利的牙齿跟绿色的眼珠子, 却成了接下来数日两人深夜的噩梦。 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院子,动了动因过分惊恐而僵硬的手臂“清点下损失吧。”鸡圈里一地鸡毛, 小家伙们惊魂未定, 那几只被咬死的鸡早已血尽而亡,身子都冷硬了,“吃过饭先烧水把鸡烫了拔毛了吧,被狼咬过的地方直接切掉扔掉算了。” 幸亏小黑小白反应灵敏, 它们也受了不轻的伤,正互相舔舐伤口,小黑脖子上甚至有个血窟窿,好在并不大。 羊、兔子也被被吓了个半死,都有些呆楞, 反倒是小刺猬若无其事,想必狼对它也是难以下口吧? “秋天才刚过完,山上还有吃的, 所以这次的狼群不多, 而且也不太疯狂,估计就是探路,到了冬天怕是......”阿准担忧地看着被狼弄坏的竹篱笆, 眉毛皱成一把。 “吃完饭我买一些更结实的围栏把院子围起来。”她更发愁的是, 冬天白昼越来越短,狼随时可能出没, 天还未亮或者天黑后都不能在外面晃悠了, 这样做农活或者赶山的时间都会越来越少, 他们得赶紧把迫在眉急的事儿给解决了。 田里也得再加固一圈围栏,驱兽神器也得多买几个,野猪冬天下山觅食,万一把地里庄稼都糟蹋了,春夏怕是要颗粒无收了,天寒地冻专门让人在地头守着庄稼也忒不现实了。 早饭她没什么心思折腾,就随便煮了红薯粥、摊了鸡蛋饼,又掏了一点腌萝卜,三人围在火塘边,一边烤火一边呼噜呼噜喝粥,阿准往火里扔了一根粗木头“柴禾怕是也得砍一些囤着,烤火还挺费柴禾的,冬日里一天到晚都离不了火,之前砍得柴也没剩多少了。” 吃完早饭,三人各自忙开了。 沈小茶在大铁锅里烧了满满一锅开水,将被咬死的鸡放进滚水里烫着,忍着热气拔毛——水冷了鸡爪子上的那层皮就不好褪了。 饶是她速度再快,水冷之前还是有三只鸡没来得及拔,她只好又将备用的开水倒在鸡身上,一边倒一边心疼不已,死了五只母鸡,这个冬天怕是囤不下鸡蛋了吧?本来入秋后鸡下蛋就不勤。 五只鸡全部拔好后,她买了一瓶白酒,在一个小碗里倒入少许,拎起一只鸡在蓝色的火苗上翻来覆去地燎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鸡毛被烧焦的味道,直至鸡皮被火燎成了浅黄色,沈小茶凑近仔细检查,确定没有绒毛后才作罢。 拾掇完死鸡后,她将衣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恍惚间觉得身上都是淡淡的鸡屎味儿,嫌弃地回屋换了一件外套。 给鸡开/肠/剖/肚这事儿自然非阿准莫属。 阿俊正在用沈小茶买的木棒槌给橡树果子去壳儿,经过一天暴晒,本已回潮的橡树果子又干透了,轻轻一捶壳儿就陀螺了,阿俊敲得不亦乐乎。 沈小茶好笑地看他一眼,又调出淘宝开始买围栏,高压脉冲围栏应该最好用,但她不太确定这里是否能用,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一款监/狱用的Y型刀片刺绳铁丝防护网,虽然价格很高,但一想到入冬后每天都要因为狼的夜袭儿提心吊胆她就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虽然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钱。 阿准看着这些网孔小、快有3米高且材质结实的防护网,眉间的阴云散去一些,这东西看着很结实,防狼想必是不成问题的。 他看了一眼有些无精打采的狗子“冬日小黑小白怕是还是最好睡外面,我这两日用木头给它们造一个大些的狗窝,铺上之前的旧棉絮,外面再围一圈柴禾,应该不会太冷。这样狼一来它们闻着味或听见声音就会叫......” 才在屋里住了一日的小黑小白浑然不知好日子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因着要院子跟田里的围栏,种菜的事儿只能暂缓,好在安装并不麻烦,三个人用了两天就把小院儿的防护网装好了。 她眯起眼看着那在阳光折射下偶有金属光芒闪现的围栏,突然有种身在牢笼的压抑跟窒息感,一道围栏隔绝了山里的危险,也让他们丧失了与天地相往来的自在与轻松感。 三个人又马不停蹄里来到地里,沈小茶看着锐减的余额买了更便宜的铁丝网、好几个驱野神器。 这十几亩地本就有栅栏保护,在外面再加一层铁丝网,头顶是白色的防鸟网,庄稼们也如被“囚禁”一般,注定要在牢笼里“过冬”了。 田里的铁丝网安装起来轻松许多,沈小茶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先回去,看天气怕过不了几日就会落雪,得抓紧把菜种下去。 她打算把山上菜地里的菜“复制”到院子里??——除了白菜、萝卜,红菜苔、茼蒿、菠菜、香菜、莴笋、生菜、莴苣、胡萝卜、大蒜等都得种一些,冰天雪地、大雪封路的时候,想吃什么蔬菜直接在院子里采摘,新鲜又方便,想想都美滋滋的。 本来她不准备种韭菜的,但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弄一个小型塑料棚子能否在天气恶劣的深山吃上“反季节韭菜”。 茼蒿、生菜、莴笋她直接买了带粪团儿的菜秧子,这样更容易成活一些,韭菜则是要用韭菜根种的,其他蔬菜则依然是直接撒种。 阿准、阿俊在田里忙乎了三天,终于安好了围栏,回到小院,“菜坛”里早已种好了一畦畦的菜,不知是因为自带粪团儿还是沈小茶买的有机肥很好用,反正这些菜秧子落地生根,没有一棵发蔫儿。 菜坛外面还被她插上了一些小木棍,以防有鸡溜达出来连刨带啄糟蹋了这些菜,但这些小木棍组成的围栏对于羊跟狗则形同虚设,它们轻轻一跨就能进去捣乱。 “教育它们的事儿,就交给你啦。”最操心的几件事都差不多完成了,沈小茶难得轻松,忍不住跟阿准开玩笑。 阿准看了看圆滚滚的小狗崽子,深感这项任务的“艰巨“,听得懂人话的小黑小白他自有办法,小狗崽子们可如何教是好? “多简单,直接把狗子跟羊都拴起来不就成了?”阿俊往嘴里扒拉着饭,含含糊糊地道,反正冬日里野狼出没,狗子们也是要被拘在院子里的。 小狗崽子在桌子地下玩阿俊的裤脚,扯来扯去,搞得他不厌其烦,就忍不住没好气地建议。 小黑小白如果能说话,一定会腹诽: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摇摇头。 突然,阿俊惊喜地叫了一声“你们看!” 沈小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之前被“催生”的羊居然怀孕了!肚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是吃饱了被撑的。 这个初冬真是有喜有忧啊,好像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意外,却又在劳碌、意外中间穿插一些小确幸,让人心怀喜悦与希望,情绪虽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但日子总归越来越好。 院子里落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远处的山在月光下也显得极为冷肃,篱笆上挂着的干葫芦、干丝瓜正在寒风里摇摇摆摆,唯有那一畦绿色的菜苗儿给萧条的时节平添许多生机。 “什么时候初雪呢?真想来一顿啤酒炸鸡套餐啊。”她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天空,忍不住喃喃自语。 第八十九章 晚饭后, 距离睡觉还早,三人例行围坐在火塘边剥花生,“阿姐, 你上次不是说要用稻谷秸秆给羊垫窝么?”阿俊将花生壳儿抛进火塘,看了沈小茶一眼。 是了, 怎么竟把这茬给忘了?她用火钳将几截子看起来很硬的红炭扔进火塘边的破陶罐里, 然后盖上盖子闭着,这种炭易燃耐烧,用来煮火锅最好不过。 做完这些,她方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堂屋被火焰照得明明灭灭,偶尔响起“毕毕剥剥”的柴禾轻微爆裂声,让打瞌睡的阿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外面寒风怒号,她才打开门就被吹了个激灵, 罢了罢了,明早再说吧,左右多冻一晚上也没啥事儿, 再说了, 小家伙们的窝阿准每天都会扫粪,隔几天就会换草,想必也冷不到哪儿去。 她缩了缩脖子, 真冷啊, 等到寒冬腊月可如何是好? “阿姐,明天我们上山打柴吗?”阿俊可还记挂着山里的那些果子们呢。 沈小茶含糊地应答一声, 哈欠连天“明天再说吧。”院子跟田里的围栏都弄好了, 他们终于可以“心大”地好好睡一觉了。 “小黑小白, 出去——”阿准骤然醒来,打开门命令两只狗子,小白可怜巴巴地舔了舔自己的儿女,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小黑则直接趴在地上,一副“我不走我就不走,你奈我何”的泼皮无赖狗模样。 两只小家伙磨磨蹭蹭爬到阿准脚边,给自己爹娘帮腔,扯着阿准的裤脚拧来拧去,他没好气地看着这一家四口“明晚你们一家子都出去睡吧!” 两只狗崽子欢脱地爬到自己娘亲肚子底下吃奶,一副“奶狗得志”的可爱模样。 沈小茶走过去撸了两把奶呼呼的小狗崽子,压下心底的疲与懒,挣扎着草草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 次日,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响晴天儿,就是中午之前有些冻手冻脚,好在她因为要做饭走来走去,反倒不觉得冷。 阿准跟阿俊忙不迭地将稻谷秸秆重新摊晒开来,打算今天就把狗崽子们的窝铺好,让它们正式开始履行“看门狗”的本职工作,狗子一家四口对此自是一无所知,还在秸秆堆儿里疯来疯去,任阿准多次呵斥、驱赶都无济于事。 “呵,就疯吧你们。”他笑骂一句。 沈小茶看了看堆在院子角落里的红薯、土豆若有所思,之前挖破挖残的红薯、土豆早已制成淀粉晒干保存起来了,屋里堆的都是个头匀称的大家伙,还没来得及搬进地窖,剩下的小土豆、小红薯们被堆在院子角落里,再冷些怕是要冻坏了。 吃完饭,阿俊一直催促沈小茶赶山捡柴禾,她置若罔闻忙得昏天暗地——两口锅都烧上水,架上之前买的大蒸锅,将洗好的小土豆一股脑倒进去,估摸着蒸煮大概20-25分钟后出锅,此时的小土豆们熟而不烂,表面的皮轻轻一剥就掉了。 阿俊见沈小茶沉浸于捣鼓土豆,只好跟她一起——早点忙完这些琐事,阿姐才有心事去赶山吧? “你先剥着,我再去把剩下的都蒸上。”她将一个小土豆丢进嘴里,粉糯粉糯的,不加任何调料也很好吃,土豆真是一种神奇的食物啊,亦饭亦菜,百吃不厌。 午饭前,他们将所有的土豆、红薯都处理完毕了——土豆蒸熟剥皮后切成几毫米左右的薄片,一片片摊开晒在五彩塑料布上,整整晒了大半院子,阿俊甩甩酸疼的手忍不住嘀咕“这又什么好吃的?晒干了又难得嚼,又没啥味儿的。” “可以炸土豆片啊,又香又脆,一口一片不知道多过瘾,或者没菜吃的时候泡发后跟辣椒、青蒜苗一起炒很有嚼劲,炖汤的话也别有一番风味。” 阿俊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如果他能预知未来,肯定会为自己此时的打脸之言而后悔..... 蒸好的红薯被切成了很厚的片晾晒在搭更上,晒好后就是半透明、Q弹的红薯干儿啦,冬天闲来无事,放在火上微微加热,吃起来又甜又弹牙,是儿时农村孩子冬日里打发时间的小零嘴。 看着大半院子的“作品”,她满足地笑。 架不住阿俊软磨硬泡,晌午过后沈小茶带上小黑、阿俊一起往山上去了,留下阿准在家里做狗窝,顺带垫兔圈、鸡窝..... 这次赶山注定是一趟甜掉牙的旅程! 山楂经霜一“打”更红、更甜了,这样的果子采回去做糖葫芦最好不过——洗净后在外面滚薄薄一层糖霜,果子自身保留的那一丝丝酸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糖霜的齁甜,吃起来甜而不腻、微酸不涩,光想一想都让人流口水。 不过,熟透的山楂毕竟不耐搁,他们选大个儿的留了一些后剩下的全部都卖掉了。 之前发涩的软枣,这会儿通体变成了黑色,外皮微皱,撕开皮里面甜津津的,“这东西摘回去晒个半干,可以保存很久,吃到春天应该没问题。”沈小茶将一个最大的软枣递给阿俊,看他吃得眉开眼笑,心里也忍不住发笑,呵,再怎么努力沉稳,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阿姐,那这软枣咱们是不是可以多留一些?”阿俊“贪婪”地看着书上黑色的“小灯笼”。 沈小茶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利落地爬到树上开摘.....她突然低头,看看脱在树下的鞋子有些想笑,离群索居后,人真的越活越遵从内心——不必为了曾经白领的人设束手束脚,也不必为了所谓的印象敛起久存于心的野性。 “阿姐,你......”阿俊站在树下欲言又止,这样的阿姐亲切又陌生,但却充满了活力。 她扔下一个果子砸中呆怔的阿俊,“你还等什么?再磨叽天都要黑了。” “来喽,来喽——”未来的治世能臣也不顾形象地攀爬到树上,看着脚下的丛林、远方的群山,内心仅存的一点浊气荡然无存,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忙碌着,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等他们背着软枣、拐枣、山楂、山药豆、杜梨回家时,天已差不多彻底黑下来了,还没踏进小院儿,远远就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儿。 两个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回来啦?”阿准正忙乎着在给一头野猪刮毛,盆子里热气腾腾,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但阿准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两人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上山砍做狗笼子的树时在林子里捡的,不知被什么东西咬死的,一口咬断了喉咙,不太像狼干的,等我听见动静过去什么都没看见。”他沉沉地补了一句。 沈小茶暗暗后怕,什么都没看见难道不是万幸?你要是碰见了还得了,怕是早就不能站在这里跟我们好好说话了吧?果真猎人的胆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要是她,估计能当场吓尿..... 不过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自我安慰,反正总不可能是什么怪物吧?她看了那个森然的伤口一眼,很深、很利落,一口封喉,估计这野猪压根没来得及反抗。 她看了看冷肃的铁丝网一眼,铁丝网在这厉害东西嘴下能坚持几分钟?小黑小白虽然体型庞大,但作/战经验几乎为零,怕是一个回合就要丧命了吧? 是老虎还是豹子?或者其他更恐怖的动物? 她心神不宁地准备晚饭,山里的生存条件实在太艰难了,天灾人祸野兽,饶是有淘宝加持,人在原始环境下依然渺小而柔弱...... 第九十章 “要不将这灶台搬进堂屋去?天越来越冷了, 总在外面做饭也不是法子。”阿准将肉跟内脏都拾掇好,沈小茶将米下锅后走到他身旁选晚上吃的肉,看着她冻得红通通的手, 忍不住道。 “那样被子上怕是都会染山一股子油烟味儿。”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都有一个不与堂屋、卧室相连通的“偏房”, 专门用来烤火、做饭。 其实她都有些后悔在堂屋挖火塘了, 烧柴禾灰尘大、烟味儿重,要不是几个卧室窗户大、够通透,且才开始烤火没多久,怕屋里早就一股烟熏火燎味儿了。 本来她是打算让阿准盖间偏房用来烤火、做饭的, 但被各种琐事给搁置了,马上土就要上冻了,只能等开春解冻后再做打算,不过,或许最近有空可以看看那种水泥砖, 如果不贵的话,就赶工砌一个也未尝不可,反正现在手里有四万多块钱。 她把猪腰子、猪肝拿出来, 又让阿准切了一小块里脊, 一回头就看见小黑、小白正在舔地上的猪血、啃噬阿准扔在地上的碎肉,偶尔还抬起头冲沈小茶摇摇尾巴。 两只胖乎乎的狗崽子已差不多会跑了,它们胆大包天地去“撩”羊, 公羊低下头拱起羊角吓退它们, 不一会儿又忍不住继续撩/拨,母羊意兴阑珊地嚼着干草, 懒得搭理这两个“幼稚鬼”。 鸡跟鹅跟入了定似的, 正站着发呆。 小院被挂在灶台旁边的露营灯照亮, 柔黄色的光芒里,一切都宁谧而美好,她看着灯光下袅袅飘散的炊烟,因为野猪被巨兽攻击的愁绪散开了一些,总会有法子的,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又让阿准切了一大块儿梅花肉、五花肉。 先将梅花肉跟五花肉洗净切成硬币厚薄的片,然后加入料酒、生姜、生抽、盐等腌制入味,阿俊看了会儿书走过来打下手,“阿姐,这是要做水煮肉片?”上次那香辣嫩滑的水煮肉片可是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哩。 沈小茶擦擦手往屋里去“跟我来。” 她取出前几日跟老式木炭铜火锅一起买的炭盆跟烤肉铁丝网,“将之前你阿准哥哥烧的硬木炭放一些在这盆里,然后从灶膛里铲一些炭倒进这个盆儿里,晚上咱吃个别致的。” 阿俊一听暂时将巨兽的插曲抛之脑后,一溜烟地去取硬木炭,沈小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笑“对啦,还有那个铁丝网要用水刷洗干净晾干.....” “我晓得啦。”他遥遥地轻快应一句。 阿准将野猪收拾妥当后,饭菜也差不多好了,他们将饭菜搬到堂屋的桌子上,阿准一个人在家便没烧火塘里的火,一则是怕麻烦,二则是觉得浪费柴禾,堂屋里冷冰冰的,沈小茶将灶膛里未烧尽的柴禾用铲子移到火塘里,眨眼功夫略显空荡荡的堂屋就暖融融的了。 阿准看了看桌上的酸芥菜爆炒猪腰子、酸辣椒炒猪肝、皮蛋冬瓜肉丝汤、油炸炒小白菜,又看了看桌旁正往外冒香气跟油烟的碳盆,有些诧异,她不久前才忧心忡忡,怎地一下子就有心思捣鼓这么多好吃的了? 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思忖片刻试探着开口“小茶,你不必害怕,野兽轻易不会攻击人......”她大可不必准备这么丰盛的“断头饭”。 沈小茶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什么?” 阿准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又看看一脸淡定的她,心里更担忧了,她这是心灰意冷了,所以看起来如此镇定? 沈小茶见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却迟迟不肯动筷,忍不住道“你倒是吃饭啊,天冷菜凉得快,幸亏有这巨兽,不然哪里有这么新鲜的烤肉吃?”她边说边把炉子烤好的肉串分别放在三人面前的空碗里。 阿准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不是“断头饭”?他微微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句“我还以为这是断头饭......” 沈小茶正在专心吃肉没太听清“你说啥?” “他说,他以为这是断头饭。”阿俊正吃得欢实,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香喷喷的烤肉让人放下了稳重,变得更像个孩子。 沈小茶闻言,差点没将嘴里的肉喷出来,什么鬼?断头饭?亏他想得出来,啧啧啧,她看了瞬间一脸轻松的阿准一眼,忍不住腹诽:真不知这人是什么脑回路。 “多吃点。”阿准实在受不住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只好主动担起了烤肉的“重任”,一会儿往她跟阿俊碗里放一串儿烤肉,沈小茶乐得清闲,一边喝着红薯稀饭,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 于是,沈小茶成功地吃撑了,她看着阿准、阿俊有条不紊地拾掇碗筷,揉着肚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两只小狗崽子跟着她瞎转悠,偶尔不小心踩到它们,两小只汪汪汪可怜兮兮地叫着,却不长记性,刚被踩完又溜到她脚边。 沈小茶没好气地做势踢它们“去,找你们娘亲去。”小白见状忙丢下嘴里的肉跑过来将两只狗崽子提溜回窝去,她莫名觉得小白眼神有些幽怨。 阿准跟阿俊默默对视一眼,都绷着笑,好似那个关于巨兽的小插曲从未出现过。 沈小茶走到角落,那里叠放着已晒到半干的红薯干、土豆干,想必再晒干一两天就差不多干了,只是不知会不会突然落雪,老天爷你可千万再憋个两三日等它们晒干啊。 却不想,土豆、红薯晒干后不久,她就“梦想成真”了——第四天一大清早,阿准早起推开门,立马就忍不住大叫“小茶,阿俊快起来!下雪啦~”本来被开门声吵醒有些不太开心的沈小茶听完,一骨碌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坐起来,忙不迭地套上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羽绒服。 沈小茶的羽绒服是浅灰色的,阿准跟阿俊的则是黑色的,他们立于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渺小而突兀,远处的山、近处的篱笆墙上,一夜之间“全白了头”。 厚厚的积雪从外面将门堵死了,好在阿准早已将门槛处清理干净,但不过须臾功夫又被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覆盖,雪越来越大,被被风刮着、扯着,将院子完全湮没。 被解开铁链的小黑小白带领着两只崽子兴奋地在雪地里撒欢,两只狗崽子肚子以下深陷雪地,艰难而笨拙地在其中挪动,看着滑稽又呆萌;其他小动物则呆若木鸡地缩头躲在各自的“屋檐”下,安静又无措地被动“赏雪”。 院外突然传来“扑簌”一声,沈小茶被吓了一大跳,下一刻院子外的树下迎来了一场“小雪崩”——原来是树枝不堪重负被雪压弯,上面堆积的雪洋洋洒洒跌落下来,扬起一阵“雪雾”,她看得一眨不眨眼,许多尘封的儿时记忆浮上心头。 “要不早上就在火塘上做饭算了。”阿准一边用棍子顶着罩在灶台上方的五彩防雨布一边冲沈小茶道,堆积在雨布上的雪从边缘滑落,扑簌簌落了满地。 沈小茶点点头,将之前用的小号的锅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却发现水龙头开关早已被冻住拧不动,三人面面相觑,她叹口气“烧开水冲一冲试试看吧”,换了个大铁锅装满洁白的积雪端回屋。 小时候,每年冬天家里的水龙头也总会冻住,烫通后妈妈会在下面放一只桶,将水龙头开得极小极小,任水从早滴到晚,这样水龙头就再也不会冻住了,不过感觉这里的冬天比小时候冷多了,不知道这法子是否奏效,实在不行怕是整个冬天又得去溪边挑水吃了。 阿准刨开火塘里的灰堆,灰底下是已烧透的一截子栎树木炭,还燃着,他将这截硬碳放进破陶罐里盖上盖子,然后又将剩下的碎碳拢在一起,依次在上面加细树枝、粗的干木头...... 浓烟过后火苗缓缓升起来,呛人的柴烟渐渐消失了,等火烧旺后,沈小茶将装满积雪的铁锅架在火上,雪一点点化成水,锅底起了一层层小泡泡,随着火苗不断“舔/舐”锅底,锅里的白色热气越来越浓,直至水咕嘟咕嘟翻滚。 “好了!”阿准端起满满一锅开水,小心翼翼往外走去,沈小茶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滑倒将开水洒到自己身上,万幸,他走得极稳。 水慢慢被浇在龙头跟直立的水管上,才开始毫无反应,随着锅里的水越来越少,龙头下开始滴滴答答出水,“秃噜秃噜”数声后,水流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沈小茶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真怕水管被烫炸了,看来这管子质量还不错。 阿准、阿俊用鼎罐里的温水洗漱完后就开始除雪,两个人玩儿似的先将雪滚成团,堆在院子角落,然后才用临时做的竹枝扫帚开始清理地上没有被雪球“粘”走的残雪,竹枝与地面发出的声音,在这个清冷的早上,给人一种现世安稳的熨贴。 她看了看瑟瑟缩在羊圈里的夫妇二人,打消了用啤酒炸鸡庆祝初雪的念头,若说哪种食物跟大雪最配? 当然是——羊肉胡萝卜汤啦! 第九十一章 不过, 当务之急得先把早饭做好,在火塘上做饭没有灶台上那么方便——锅架在柴禾上不太稳,一个不留神泼在火堆里就全军覆没了, 得速战速决才行。 “今早吃什么?好香。”阿俊双手抱着胳膊冻得瑟瑟发抖,一只脚还没踏进门槛就被沈小茶喝止了“快, 脚在外面墩一墩!别把屋里弄得到处是水。” 阿俊本来一条腿都伸进门里了, 闻言又退出来跟阿准两人将脚上的雪墩干净后才走进来,大瓷盆里装着雪里蕻炒肉丝,锅里翻滚着煮挂面。 风雪猛烈,直往屋里灌, “砰”地一声关上门,风雪隔绝门外,室内瞬间觉得没那么冷了。 她先将面分装在大面碗里,又浇上滚热的面汤,然后端起面条最少的那个碗, 舀了一大勺酸菜肉丝堆在碗里。 “酸菜自己加,在这上面做饭忒麻烦。”她边吹边喝了一口滚热的面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熨贴极了, 面条爽滑, 再拌上酸辣开胃的酸菜炒肉丝,怎一个“爽”字了得! “晌午吃啥?胡萝卜羊肉汤泡火烧馍可好?”冰天雪地,又不能下地干活儿, 可不就剩一日三餐可打发时间了?阿准、阿俊自然没有意见——反正他们只负责帮忙跟吃就行了。 雪一直未停, 放眼望去满目洁白,菜坛里的菜早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被子, 柴垛子早变成了雪垛子, 小动物们老僧入定般休养生息——鸡或单脚站立打着盹儿或正在鸡窝下蛋, 兔子、刺猬都躲进垫了一层干草的窝里,不知疲惫的狗们正在雪地中打着滚儿嬉戏...... 沈小茶看着雪地里忙着铲雪的两人,他们“须发尽白”,她忍不住调侃“等雪停了再扫吧,你们莫不是要跟老天爷比速度?” “阿姐,要不我们来打雪仗吧?”距她数步之遥的阿俊弯下腰道,话音未落一个雪球直直地向沈小茶飞来,她灵活地侧身躲过,洒落在脖子里的一点雪粒让人清醒了不少,她瞬间童心泛滥。 “好啊,居然偷袭?!”她立马滚好一个雪团瞄准阿俊,却临时改了意,稍稍一偏,直飞阿准,背对着他们仍在扫雪的阿准一个没注意被砸了个正着。 跟沈小茶距离不远的阿俊愣了下,指着院门处的阿准放肆地哈哈哈大笑,阿姐还真是“出其不意”啊。 局外人阿准将身上的雪抖落下来,飞快地团了个雪球瞄准阿俊,阿俊摆好了随时准备躲开姿势“阿准哥哥,不带这么玩儿的。” 下一刻那雪球不偏不倚正中阿俊肩膀,碎雪迸溅了一些到他大张着的嘴里,他气急败坏地回击,毫不手软。 一时之间,院子里雪球乱飞,就连围观的小黑小白也被砸中了数次,它们撒丫子跟在人身后跑着,兴奋到疯癫,那样子好似在大喊:精彩!太精彩了! 一通混战,三个人身上、头上都落满了雪,口里呼出的热气遇冷凝结,变成了茫茫白气,晨起的僵冷在奔跑中消散,浑身都暖融融的,沈小茶怀疑自己的脚已经出汗了。 “手快冻掉了,我要回去烤火。”阿俊到处惹战,最后被阿准跟沈小茶围殴,不得不缴/械投/降,“以小欺大,成何体统,我不陪你们玩儿了。”他边扔雪球边往屋里退去,沈小茶笑骂他“逃兵”。 “唔,好疼。”冻僵的手被大火一烤就辣乎乎的疼,她反复搓手直至手不再冷冰冰这才伸出去烤着,“不知地里的菜会不会被冻死?”阿准看了看这没完没了的雪,忍不住担忧。 “麦盖三层被,来年蒸着馒头睡。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沈小茶换了一双高帮的鞋子,将脱下来的鞋袜放在火塘边的墙根处烘烤着。 “你们的鞋袜没湿吗?穿着潮乎乎的,多难受啊。”阿俊闻言也开始脱鞋子,反正这些日子他们早已习惯了沈小茶的不拘小节,所以她脱鞋袜两人都见怪不怪。 二人纷纷将鞋袜脱下来烘着,好在没怎么出汗,空气中并没有令人尴尬的脚臭味儿。 “什么时候杀羊?今天你俩都没喂那只公羊吧,喂了的话就明天再杀,免得肠子不好拾掇。”阿准洗完手后搬出割稻谷时买的磨刀石,往上面浇了一点水后将砍刀在上面来来回回地摩/擦。 “阿姐,真要杀吗?突然怪舍不得的。”阿准隔着门缝瞟了一眼不知死期将至正悠哉悠哉吃草的公羊,有些不落忍,好歹也是跟他们一起同甘共苦走过辣的。 “谁说要杀那只公羊啦?淘宝上那么多羊,再说了母羊才怀崽崽呢,我可不忍心让它还没出生就没了爹。”沈小茶有些好笑地看着磨刀霍霍的阿准。 阿俊恍然大笑“阿准哥哥,你刀白磨了,哈哈哈。” 阿准停了会儿道“不白磨,雪化了上山砍柴用得着。”说完又继续埋头磨刀,磨完又将剩下的几把刀都磨得闪着寒光,一看就很锋利,阿俊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天色还早,她将之前采摘的软枣、拐枣、山楂、山药豆、杜梨拿出来,冬天就是这点好,即便过去了数日,这些果子依然新鲜,丝毫没有发蔫儿。 软枣被她用细绳子一个个穿起来挂在屋檐下,像一串黑色项链,在风里摇摇摆摆;杜梨已经软得不能再软了,继续放下去怕是会烂掉,他们一边忙活一边吃,咬开一个口子轻轻一吸,甜滋滋的汁液就顺着喉咙往下滑,三人不知不觉就将本就不多的梨子吃个个精光。 阿准跟阿俊一人一把剪刀,正在拾掇拐枣——剪去树枝、摘掉籽,这是细活,急不得,这十几斤拐枣今天能拾掇完就算不错喽。 沈小茶调出淘宝,买了一包酵母、一条羊腿、一两花椒、一小把香葱、三斤胡萝卜、香菜等物,看了旁边炖肉用的鼎罐一眼,这东西炖肉香是香就是太慢了,得早点炖上,不然中午怕是吃不上了。 将羊腿一分为二,剩下的一半挂在通风处,另外一半在火上炙烤去毛后剁成大块焯水洗净沥干。 鼎罐烧热至微微冒烟状态,放一点点油,加入花椒、自己晒的红朝天椒煸、生姜、葱结炒出香味儿后倒入羊肉跟料酒煸炒至羊肉变色,注入距离罐口两指的山泉水,然后盖上盖子慢慢焖煮。 等汤开后开盖撇去表面的浮沫,加盖继续焖煮,咕咕嘟嘟的炖汤声中肉香越来越浓郁,沈小茶吞了吞口水,新鲜的土羊肉用白水煮熟沾韭菜花做的酱就很好吃,更别说加了调料慢慢炖煮的羊汤,越来越浓白的羊肉汤可是精华中的精华啊。 “阿准,你们把案板帮我抬进来吧。”她本打算在外面和面的,可一想估计还没和好面团都要被冻住了吧? 其实火烧馍用自制的酒酿发酵更好吃,麦子的甜味中带一点点酒香,一口汤一口馍,或者直接将火烧馍焦黄的壳泡在羊肉汤里,想想都让人流口水,不过她不会用麦子或苞谷酿酒,所以那久违的酒酿火烧馍只能在梦里回味了。 面和好后闲着实在无聊,沈小茶将山楂洗净沥着,又吩咐阿准帮着把之前砍的干竹竿劈成竹签。 看着那满是毛刺的竹签子,她突然觉得嘴巴疼,要是用砂布打磨光滑就完美了,这么多毛刺不扎嘴才怪,不过一想到冬天四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家中估计不会有太多进项,就忍不住暗笑自己矫情,吃的时候后小心点不就行了?能用钱解决的小事儿,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用钱解决...... 等面发好,羊肉也煮得差不多了,她将切成滚刀的胡萝卜徐徐倒进罐子里就开始揉面,揉着揉着突然有些懊恼! 压根就不该吃什么火烧馍,火烧馍火烧馍顾名思义是要放在碳火堆里炙烤的,但在那之前还得放锅里烙一烙,直接将湿面饼丢进灰堆还不得变成一个灰疙瘩?问题是饼必须在架的稳稳的锅里烙,在火塘上烙是不打可能的,可是她本来偷懒打算不烧外面灶台上的火的。 但“面在弦上,不得不烙”,她只好将火塘里的火分了一些填进屋外的灶膛里,等大铁锅烧热后将擀好的饼放进锅里,用拳头贴着饼一边烙一边转动,等贴着锅的饼面上出现一朵朵花似的纹路就翻面再烙另外一面。 “把火塘里没燃尽的柴禾拨到一边,只留木炭就成。”她一边烙饼一边冲屋交代屋里的阿俊。 “火别撤掉了,把锅洗干净加半瓢水,我等会儿有用。” 沈小茶突然有种指挥若定的错觉,一切尽在掌控! 把半熟的饼夹到火塘边,用火钳将灰跟炭扒拉到一边,火塘中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灰窝,她将饼轻轻滑进灰堆后,依次在饼上盖上灰跟炭。 “就这样慢慢烤着,小心它糊了。”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往锅里倒了小半碗白糖,小火慢熬中糖浆渐渐变了颜色,用筷子沾了一点糖浆放在水里,啧啧,口感不够硬脆,还得继续熬。 等她给火烧馍翻完面,糖浆也熬得差不多了,将串在竹签上的山楂一串串放进糖浆中转动一圈,起锅后放在白瓷盘里,红艳艳的果子上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看着就颇为赏心悦目。 他们一人一串,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啃起来,外面的糖衣脆脆硬硬的,“咔嚓”一口下去便会掉落些许糖渣,里面的红果儿甜中带着微酸,很是可口。 “好了,好了,先吃一根,剩下的放外面冻着吧,咱先吃饭。”沈小茶见阿俊意犹未尽,忍不住道。 鼎罐中加入盐跟香菜,一锅香喷喷的羊肉汤就炖好了,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有种恍惚回到儿时冬天的错觉,灰堆里的火烧馍也被刨了出来,轻轻拍打一番,就露出清晰的花朵纹路来。 “快吃吧。”自己炖的羊肉汤就是鲜!她没有买炖羊肉专用的汤包,因为讨厌八角、桂皮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香菜跟辣椒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羊肉的腥膻味,但又没有喧宾夺主,羊肉入口软嫩,浓白的汤汁鲜中带点微辣,喝一口,五脏六腑都被熨得舒舒服服。 火烧馍外皮焦香内瓤软乎乎的,她连瓤带壳泡进汤里,馍吸足了羊肉汤,只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吃完饭还有别的事儿吗?”阿准冷不丁地问,沈小茶摇摇头,能有啥事?铺天盖地的雪,出门都难。 “歇晌后我带你们去见识个好玩的。”阿准一脸神秘。 作者有话说: 阿俊:阿姐,你知道哪天最适合成亲吗? 小茶:1314? 阿俊:一伤一死?什么鬼? 小茶:...... 阿俊:当然是下雪天啊,携手共白头嘛。 小茶:瞧你油腻的。 第九十二章 如果沈小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肯定不会随阿准上山,阿俊反倒乐呵呵的,跟在小黑小白后面跑着, 身后掀起一片雪雾。 她艰难地从雪地将脚□□,一边气喘吁吁“我想回去, 万一那豹子、老虎、狼之类的突然袭击院子怎么办?”其实, 她就是单纯的觉得寸步难行累得慌。 “不会的,这些野兽们基本都是晚上才出没。”阿准笃定地道。 她将头上的雪拍打下去,这种下雪天,一边烤火一边嗑着香喷喷的炒葵花籽, 不香吗?买本书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不惬意吗?她还可以教他们下飞行棋打发时间啊。 看着身后才出现不久就被白雪覆盖住的脚印(准确说是雪洞),她磨磨唧唧,十分不情愿地跟在两人身后。 积雪太厚,万物被覆盖, 本就不明显的路这会儿更是难以分辨,他们只能凭记忆往前走,突然两只狗子对着一个方向狂吠!沈小茶浑身一紧, 阿俊初生牛犊不怕虎, 紧紧跟在两只狗子后面“阿俊,回来!” 她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风雪,声音更是被风吹散, 前面的两人丝毫没有听见, 只留给她两道兴奋不已的背影。 无奈地跺了下脚,立马加快速度在雪地里蹚行, 好在走之前换了长筒雨靴, 她双脚已冻得有些发麻, 不知那两人兴致怎地如此高?莫不是撞见了什么大宝贝? 等她走过去时,小黑小白一人嘴里叼着一只活蹦乱跳、浑身是雪的兔子,邀功似的扔在阿准面前,两只兔子见状死命往雪地里逃窜,奈何雪太深,它们硬生生跳进雪洞里,小黑将雪扒拉开,将又冷又怕的兔子拎出来,“眉开眼笑”地再次扔在阿准脚前。 “干得好,小黑!”阿准伸手拍拍两只狗子的头,它们摇着尾巴消失在雪林中。 “冬天还能逮到兔子?”在她的印象中,冬天最多的猎物要数野鸡、野猪以及一种叫大火烤烤的大型野鸡。 “兔子确实少见,我本来是打算带你们抓野鸡的,这算意外之喜。”阿准早已用准备好的藤条将兔子绑缚起来扔进背篓里,任它们瞎扑腾,“我掂了下,还挺肥,才入冬不久,兔子还没掉膘。” 沈小茶本来慵懒的心一下子活络起来,她本以为阿准只是心血来潮想带他们还有狗子上山放风、解闷儿,毕竟他没带弓箭啊,可没想到竟是来打猎。 这活动她喜欢啊,小时候总是缠着舅舅带她去,但屡屡被以“姑娘家家的身板弱跟不上路”被拒绝,没想到穿越后儿时的夙愿竟无意被满足了。 “快走,追上它们。”没等阿准、阿俊吩咐,她径直朝着小黑小白消失的方向走去。 “你小心点,别——”阿准还没说完,只听“啊哟”一声,沈小茶一脚踩空跌落在雪地里,幸好雪够厚,摔得也不疼,她挣扎着从雪堆里爬起来。 阿准、阿俊看她满头满身的雪实在滑稽又呆萌,这与她平日里雷厉风行果敢的模样实在不太一样,是以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震落附近小树身上的积雪,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沈小茶又羞又恼,没等两人走过来帮忙就自行拍掉身上的雪,踢踏着在雪地里走远了。 山里的冬季天黑得极早,上山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饶是有雪光照着,森林里依然不太亮堂,在小黑小白眼里却宛如白昼,抓起躲在树上、藤条架上的野鸡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只轻轻一跃就咬下一个,它们并不急着享受猎物,直直扑向没来得及飞走的野鸡们,一时间宁谧的雪林里扑腾声不绝于耳。 沈小茶远远地躲在一棵大树后看着,怕走太近吓跑了剩下的野鸡,她看得手痒,突然,不远处那堆不断微动的雪地吸引了她的目光,回头看看身后,阿准、阿俊也近在咫尺,她握紧手里的砍刀,慢慢靠近...... “扑棱棱——”雪堆里的东西听见有人靠近,惊恐地扭动身子,奈何雪又厚又重它根本挣脱不得,倒是把沈小茶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紧张,准确说是狂喜,蹑手蹑脚走近后,她一下子将竹篓扣在那个挣扎的活物上。 然后缓缓、缓缓地将篓子揭开一条缝,生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只见一只母野鸡双腿深陷雪地,只露小半个身子在雪外面,怪不得半天折腾不动。 沈小茶有些失望,要是一只公野鸡就好了,它们长长的、五颜六色的尾羽可漂亮了,听说穆桂英头上的“雉鸡翎”就是用公野鸡毛做成的呢。 阿准、阿俊见沈小茶跪坐在不远处,还紧紧按着竹篓忙跑了过去,“这里面罩着一只母野鸡。”她将缝揭大一些,伸手进去将野鸡拽了出来,野鸡这东西很怕人。 它死命地扑楞着,阿准一把捏住它的翅膀,它眼里惊恐不已,却只能徒劳地动了动。 “小茶,以后咱不愁野鸡肉吃了。”阿准兴奋不已。 “让它下蛋然后孵化小野鸡吗?”阿俊忍不住问。 阿准摸了一下野鸡的翅膀道“我打了这么多年猎都没有活捉过一只野鸡,小茶你运气真好!你们听过有猎人专门驯养野鸡来打猎的吗?猎人将驯养好的野鸡带上山,人跟鸡都躲在一个留有弓箭眼的圆篷子里,母野鸡一叫,山上的野鸡就会被逗引来,猎人就能近距离射杀了.....” 沈小茶听完隐约记得她舅舅似乎也曾驯养过一只野鸡,不过他很是宝贝,谁都不能碰那只野鸡,现在想来那宝贝野鸡可不就是他的招财树嘛。 他们拎着野鸡去清理小黑小白的战/果,前面的林子里撒了不少血跟鸟羽,血红雪白,如白雪红梅。 地上死了五六只野鸡,小黑小白则一人嘴里撕咬着一只,正享受自己的战/利/品,阿准提着那六只野鸡,沈小茶则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野鸡,三人两狗消失在雪色茫茫的山脚下。 晚上,自是少不了一顿丰盛晚餐——枞菌炖野鸡、双椒爆炒兔肉,还有中午吃剩的羊肉汤跟火烧馍,沈小茶又临时起意炒了一盘花生米。 “赏雪吃肉饮酒,极雅极俗,当及时行乐。”沈小茶给阿准跟阿俊一人倒了一杯青梅酒,然后看了阿准一眼“不能贪杯,天太冷了,喝酒驱寒。”说完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端起面前的酒浅饮了一口,欢喜爬上眉梢。 不知是酒太好喝,还是菜太好吃,亦或是雪太美,三人都成功喝醉了,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闲话,方泡完脚、脱掉鞋各自摇摇晃晃回房,睡到昏天暗地。 晨起,沈小茶拉开窗帘才发现不知何时雪已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儿,她耸了耸鼻子往外走,火塘边的鞋袜早已烤得面目全非,她拍了拍脑袋,昨晚喝醉了鞋袜随意仍在火塘边,距离火源太近,所以硬生生被“烤”焦了! 喝酒真是误事啊!不过,幸好这房子不是用茅草盖的,不然以后再出个意外,三个人岂不要葬身火海?她有些后怕地想。 沈小茶起床不久,阿准也迷迷糊糊走出房门,他上完厕所回来习惯性地沿着篱笆墙转了一圈,篱笆外面赫然出现了一圈凌乱的野兽脚印,他认得,这显然不是狼或者野猪的脚印。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黑小白,他忍不住暗骂一句,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这会儿还头疼欲裂,昨晚小黑小白肯定狂吠过,只是他们醉酒根本没听见动静。 第九十三章 沈小茶将烤焦的鞋袜扔到院子角落里, 开始生火,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真没错!虽然晃眼的太阳已爬上山头, 刀子似的寒风却似要钻进骨头缝里刮净最后一点温暖。 从床上带的那点暖意早已消耗殆尽,铁火钳冰冷刺骨, 她哆哆嗦嗦地将火引燃, 微弱的火苗越变越大,照亮了堂屋里的狼藉。 桌子上的饭菜尚来不及收拾,锅碗瓢盆横七竖八躺在桌上,经过一晚, 上面的油污早已凝固,摸上去冰凉、滑腻惹人生烦。 所有的东西被阿准一股脑收进一个大铁盆里,倒上热水跟洗洁精,用丝瓜瓤子仔细擦洗着。 沈小茶揉揉酒醒后依然发涩的眼睛,用鼎罐里的温水简单洗漱后开始准备早饭——皮蛋瘦肉粥。前些日子腌制的皮蛋早已成型了, 虽然颜值比不上工业调料腌制的皮蛋,但味道却一点不差,她将之前赠送的吊锅挂在钩子上, 里面加水跟米大火煮开, 等米煮软后加入皮蛋、瘦肉、切得细细的姜丝。 “还是吃酸菜吧?”她说完不等二人回应就端着一个白瓷盆走进储物间,她喜欢腌晒萝卜的酸辣劲爽,也喜欢泡豇豆的脆嫩, 还有腌雪里蕻独有的酸香...... 抓哪种泡菜好呢?她每种都想吃!算了, 就来个酸菜乱炒吧,反正自己人吃也没那么多讲究。 锅里加适量油跟大蒜炒香后, 倒入酸菜拼盘, 一道口感丰富、酸辣扑鼻的佐粥小菜就做好了, 她本打算还煮几个咸蛋的,又觉得浪费,就作罢了。 三个人呼噜呼噜吃着粥,气氛莫名有些压抑“有大家伙昨晚来过,我们都睡得太死......”阿准将自己发现脚印的事儿告知二人,气氛有一刹那的凝重,沈小茶匆匆扒完最后一口粥急匆匆地跑出去看。 绕到篱笆墙外面一看,她就倒吸一口冷气,这得是多大的野兽才能弄出这么大的脚印啊!淘宝现在有绿/网行动,别说猎/枪连弓/箭都买不到,“要不把那只弩装起来?”阿俊蹲下/身,那脚印赫然比他手掌还大! “怕不是熊瞎子吧?”他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忍不住嘀咕。沈小茶看看那个脚印,也觉得有些像,小时候村里的老猎人常说被熊瞎子“舔”一下脸上就只剩骨头,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想必上次那野猪就是被这东西咬死的。”阿准想着春夏秋三季他在林子里打猎,一次也没遇见过这玩意,还以为这林中就最大的危险只有狼跟野猪呢。 “照理说,熊瞎子冬天是要冬眠的,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兴许是这次雪太大,它闻着味儿找来的。”阿准看了看院子角落里昨日拾掇兔子跟野鸡的地方,忍不住犯嘀咕,以后宰杀野味还是得把血跟皮毛埋深一些...... 沈小茶沉吟一阵,默默在淘宝上搜“捕兽夹”,但个头太小,估计那大家伙一脚就能将夹子摆掉或踢飞,她买了五挂大型鞭炮、二十多个能发出惊天动地声音的响/雷、一大捆烟花。 不动声色地回家取了穿越时买的火柴,来到院外的空地上,阿准跟阿俊正顺着脚印查找巨兽的踪迹,全然没注意沈小茶在做什么。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在空地上爆/裂,雪花被炸开四处飞溅,就连附近树上的雪也被震落,扑簌簌落了一地,林中不知是麻雀还是什么鸟被吓得扑棱棱飞远,院子里的小家伙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猝不及防的阿准跟阿俊被吓得跌坐在雪地里,耳朵里一阵嗡嗡嗡声,好半天什么也听不见。“怎么了?”他们大张着嘴叫嚷,却怎么也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两个人往沈小茶的方向跑去。 她用放下捂着双耳的手,大声问“这个威力怎么样?巨兽会不会怕?”反复问了许多遍,短暂失聪的阿准、阿俊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阿俊没好气地道“阿姐,你好歹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反正巨兽会不会吓到我不晓得,反正我跟阿准哥哥被吓得够呛!” 沈小茶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冻红的双手“我只是想试下这响雷的威力,没想到这么厉害。” 阿俊好奇地捡起响雷的残骸“别说熊瞎子,怕是再大的动物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只是那巨兽来了怕咱自己都早被吓得屁滚尿流,谁还有胆量镇定如斯去点这劳什子,怕是手抖得根本点不燃吧,别熊瞎子没吓跑倒把咱自己炸伤了。” 阿准摇摇头“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就是怕火柴半天擦不燃.....”沈小茶眨眼就买了个点火器,“咔啪”一声,小小的蓝色火苗在空气中跳跃。 “我看行,外面那层铁丝网足够结实,还有小黑小白给咱报信。”阿俊从她手中接过点火器玩得不亦乐乎,好像那个巨兽对他毫无影响。 沈小茶看着屋檐下结出的冰凌子,幽幽呼出一口气,但愿这个冬天这些个炮仗一个都用不上才好。 太阳一出来,雪就开始融化,院子里一踩一滩雪泥,三个人齐心协力铲起雪来,直至中午才将小院里的雪收拾干净,占据院落一角的雪堆宛若小型雪山,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今天的太阳不小,午后,菜坛里的雪化了一大半,绿色的菜苗露出头来,给一片萧条的小院增添些许亮色,沈小茶因下雪而萎顿的心瞬间有了一丝光亮。 她轻轻拂掉盖在塑料棚上的雪,棚子里的韭菜竟安然无恙,就是被塑料棚捂久了有些微微发黄,她安慰自己就当韭黄吃吧。 第九十四章 “阿姐, 你看。”沈小茶还在扒拉韭菜,阿俊却蹑手蹑脚走到她身旁,指了指院子西南角, 那里曾经堆放过稻谷,也许是遗留了少许谷粒的缘故, 几只麻雀儿正贼头贼脑地在那儿啄食。 阿俊一脸兴奋地跑回屋拿了一只背篓走到西南角, 麻雀们一哄而散,他不慌不忙地将背篓倒扣着,又在底下撒了一些谷粒,最后将一根长长的绳子绑在支起背篓的木棒子上, 做完这些,便颇为期待地躲到角落里去,遥遥地盯着动静。 沈小茶跟阿准好笑地看着阿俊,虽然这几个月里他肉眼可见的长高、长壮了许多,但内里的孩子气却只增不减, 也许是生存无忧,所以他内心属于孩子的一面越来越越多,她欣慰却又担忧。 沈小茶嘴角噙着笑, 开始张罗午饭——豇豆干泡发后跟辣椒及五花肉同炒、酸辣土豆丝、酸菜肉丝汤、南瓜焖饭。 “逮到麻雀了吗?”沈小茶往阿俊碗里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忍不住调侃地问。 “谁知那东西如此狡猾,每次都是堪堪盖住,就从空隙里飞走了, 好不容易网住一只还被小黑一口给咬死了, 让我给埋了......”阿俊愤愤地说完瞪了罪魁祸首小黑一眼,那狗东西嘴角沾着可疑的碎羽毛, 还意犹未尽似地舔着嘴巴。 阿准突然插嘴“麻雀很是机警, 八哥想必更好抓一些吧。”阿俊不置可否地看了角落里落了一地的麻雀儿, 看把它们能的,哼,身无半两肉小爷且饶过你们,这样想白忙活了一上午的他才略微快活一些。 吃完饭沈小茶冲阿俊招招手“来,送你个好东西,权当你当时菜黄花菜的报酬。” 阿俊凑到沈小茶跟前,她调出淘宝跟输入“信鸽”,跟阿俊一起认真地挑选起鸽子来,反正冬日闲来无事,且家里有不少稻谷,实在不行把包谷磨碎鸽子也是吃的,养鸽子就当打发时间了,万一不想养了,家里还有干天麻,听说鸽子炖天麻很补? “就要这样的吧?”阿俊指了指其中一个页面,沈小茶看了看暗自腹诽臭小子可真会选,专挑贵的买,不过阿俊当时采黄花菜挣了不少钱,这点钱她还是舍得的。 以后他离开,这些鸽子说不定真能传回他的消息呢?若这些鸽子能将他鹏程万里的好消息传回来,也不算白养了。 午后闲来无事,沈小茶在荒村瞎转悠,来到小溪边,只见溪水正安静地流淌着,可能是初雪的缘故,水面并未被封冻,微暖的冬阳下几尾小鱼在水里自在游弋,好不惬意! 岸边的白雪尚未化完,她沿着溪边往前走,鱼儿们三五成群时而静止宛如入了定正晒太阳的老人,时而飘忽而过,像在急切寻觅些什么,大大小小的鱼儿看得她心痒,但时不时的有寒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疼,她摩挲了下有些粗糙的脸颊喃喃自语“该买瓶雪花膏了,有些皴了。” 这种天气钓鱼简直自讨苦吃,沈小茶裹紧了衣服,心里最后一点冲动跟雀跃也被刮散,她不太甘心地调出淘宝买了个只进不出的折叠花篮鱼网,将送的饵料装好,按照说明将这东西放在水里。 沈小茶网鱼,愿者入笼,至于鱼获多寡,就交给鱼儿自己决定吧。她突然觉得自从有“存款”跟“存粮”后自己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做任何事都不必再背着“必须成功、一定要有收获”的包袱,整个人明显松弛不少。 哼着歌儿推开院门,鸽子正咕咕咕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飞,不过沈小茶看了看头顶上为防蝗虫而罩着的白色防鸟网勾了勾唇,怕是想逃也逃不掉吧? 阿俊正用稻谷喂鸽子,沈小茶看着他手里的稻谷,突然意识到不是冬天没事可做,是自己眼里根本没活——稻谷还未脱壳、苞谷还未脱粒,土豆粉跟红薯粉也还没做...... 除了面粉需要买之外,剩下的粮食她打算自给自足,进屋看了看所剩不多的存粮,忍着肉疼买了个小型家用打米机,总不能用棒槌手动脱壳吧?那损耗多高啊? 插上电,机器轰鸣声中三个人好奇地将稻谷倒进机器里,另一个口子就流出了白花花的大米,“太神奇了!”阿俊忍不住叹为观止。 “晚上咱就试试这新米如何。”沈小茶弯腰,任冷冰冰的米粒从指缝漏下,心里是自给自足的成就感,从一粒种子到一颗米,她见证了全过程,也深知其中艰辛,正因为如此才愈发觉得“粒粒皆辛苦”。 看着缓缓流出的大米,她陷入了回忆,做留守儿童的那一年,她没有少抱怨爸爸妈妈,彼时的她固执而无知,总觉得所有人都安心务农,为何偏偏他们要弃农进城务工? 难道挣钱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吗?只是后来,她的零食、衣服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过去数年一直因拖欠学费三番五次被老师点名的尴尬也在那一年画上了休止符,她才慢慢懂得钱的重要性,也终于懂了种地或许连温饱都难以实现,如今自己也做了“农民”,她愈发为儿时的不懂事而羞愧。 “自己种的米就是不一样,闻着就香。”阿俊捧起一捧米,珍惜地凑到鼻端闻了闻,沈小茶忍不住笑了,这米遵循季节时令,没有催熟,缓缓成长,吸收了天地精华,自是那工业时代的大米难以比拟的。 “好了,先打一袋子吧,吃完再打。”眼瞅着阿准又要去搬稻谷,沈小茶忙阻止他,连日大雪,电量储备有限,怕是再打下去电就要消耗殆尽了。 她眯起眼看了看屋檐下的柿饼,再晒几天怕是要咬不动了,“阿准,你拿梯子来,咱把屋檐下的干果都取下来吧。” 半透明的红色柿子干、瘪了不少的柿子饼上都沾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糖霜,一看就甜津津的,阿准小心翼翼取下来放进沈小茶新买的食物防潮袋里。 “软枣也取下来吧。”软枣本来在树上已是半干,经过晾晒早已干缩了不少,她捏起一个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就是有一丝丝腻。 “冬天的零嘴够喽,要是有点水果就更好了。”她低头看着装了满满几袋子的干果,心下想的却是橘子、苹果、橙子等这些冬日里常吃的水果。 抬头望望院子里的空地,她暗暗提醒自己,等开春一定要抓紧时机赶紧栽一些果树,或许她可以买一年就能结果子的“大树”,这样不必等上三年两载就能瓜果满园了,只是略微费钱些罢了,但春天来了山货多起来了,还愁挣不到钱补上这些用度吗? 黄昏,太阳如鸡蛋清一样恍惚,只照得人昏昏欲睡,沈小茶想着想着就有些犯困,她挪到鸡窝前收走5个鸡蛋留下一个做了记号的蛋做窝引,又用温水泡了一碗红豆后就回屋小憩了一会儿,这个点睡觉太尴尬了,但她眼皮都在打架实在撑不住了,“就眯一会儿”她暗自嘀咕。 大概这种暖融融的天气颇适合睡觉,再加上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子滴滴答答的声音格外催眠,她睡入了迷,浑身软塌塌的,直到阿俊的叫声在院子里响起,才慢腾腾地爬起来。 天不止何时已黑了,阿俊手里提着她午后放置的捕鱼笼子,看见她欢呼雀跃“阿姐,你看!” 就着隐隐约约的雪光望过去,只见笼子里网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小杂鱼,有泥鳅、沙葫芦、溪石斑鱼、柳条鱼...... 虽然没有什么大货,但在万物蛰伏的冬日已算得上收获颇丰了!她的困倦早一扫而空“晚上咱吃炸小鱼!” 这种小鱼小虾收拾起来颇为麻烦,沈小茶又不是那种邋里邋遢的人,她先将红豆稀饭煮着,便立刻跟他们一起拾掇鱼,鱼很小不必刮去鳞甲,但内脏还是得去的,麻烦就在这里! 一条一条的去内脏,足足花了他们快一个时辰才完成,将鱼洗净沥干加入料酒、姜丝、椒盐腌着,她又麻利地开始调制面糊——将面粉、鸡蛋、盐加水搅拌均匀即可,要是有新鲜花椒叶就好了,那样会更香,可惜这会儿她懒得那么讲究。 锅里烧油,将腌入味的小鱼挂糊后放入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后捞起,等所有小鱼都炸完再快速复炸一遍即可。 “尝尝。”她给每人分了一条小鱼,咬开外面金黄色嘎嘣脆的酥皮,里面的野鱼肉鲜嫩、细腻。 阿俊一边吹一边吃“好吃,香!” “以后每天下一网,做鱼汤、炸着吃都成。”阿准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装小鱼干的白瓷盘。 沈小茶随手丢了两条给眼巴巴盼了许久、尾巴都快摇断的小黑小白,引来另外两人的惊呼“浪费!它们吃饭就成了!” 一阵风过,锅里新米粥的香弥漫开来,沈小茶懒得再炒菜,干脆取了几个咸蛋煮熟劈开当佐粥菜。 晚饭一不小心被做成了“早饭”,毕竟冬夜漫长,光吃粥怕是半夜要饿醒了,不过喝着清甜粥、吃着酥脆小鱼的阿准阿俊全然没想到这一层。 松明子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阿俊突然不舍地吞掉最后一口粥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儿,忍不住叹息“如果不是书背得差不多了,真舍不得走啊。” 他莫名的叹息引得沈小茶、阿准纷纷抬头。 第九十五章 沈小茶将最后一条鱼干夹到阿俊碗里“为何突然要走?” “我想早日回去寻周夫子, 看能否赶得上明年二月县试,虽然书我已背的差不多了,但毕竟没有经验。”说完有一瞬的黯然, 不过稍纵即逝“阿姐,我离开后会给你们写信的。”他指了指正咕咕叫着的白色信鸽。 “可惜了, 你要是三四月份走还能看见油菜开花, 满目的黄色花海,被风一吹,如起伏的黄色画卷,又似波澜壮阔的黄色巨浪, 滚滚向前,风的形状被花海勾勒出来......”她忍不住憧憬起开春时的好光景来。 “阿姐,你若出世,定是才情卓然的诗人吧?寥寥几句就让我恨不能为了这场花事更改行程。”他在内心已经默默接受她是阿姐又不是阿姐的现实,希望阿姐就这么洒脱恣肆、淡泊明志地活着吧, 他要努力往高处去,为他们守护这一方世外桃源。 沈小茶定定地看了阿俊一眼,离别愁绪涌上心头, 虽然相处不久, 但三人朝夕相伴早已如同亲人,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独自踏上远方,一日三餐是否如这里一样熨贴, 是否有恶人欺负他......叫她如何不担忧? 阿准沉沉地拍了拍阿俊肩膀“到时我送你出山。” 三人各怀心事地歇下, 长夜漫漫,再也难以入梦。 接下来的数日, 雪已化得差不多了, 空气湿润又冷冽, 沈小茶搽完雪花膏,犹豫了下拿出去给阿准跟阿俊,阿准摆摆手浑不在意“都习惯了,哪就那么娇气,一股子香气实在闻不惯?” 沈小茶看着他因干燥而皴裂发红的脸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脸比树皮还糙,你不疼吗?”果真是直男。 “我擦。”阿俊说完沈小茶愣了一下,她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第一反应却是古代人竟然也会说现代脏话,等反应过来她忍不住低头掩去眼里的笑意。 阿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粗糙,这会儿被风一吹就更疼了,她没好气地将雪花膏往他手里一塞“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糙的人!” 沈小茶一边喂小动物们一边留意院子,这才没几天,烤火加上做饭,秋日里囤积的柴禾已烧掉了四分之一,堆放在竹筐里被防雨布遮住的松明子也所剩无几,蜡烛跟煤油其实之前都买了一些,但沈小茶总不太爱用,她还是更爱松明子的香味一些,总觉得蜡烛跟煤油的气味让人作呕。 “今儿上山打柴去吧?”阿准喂好他的宝贝野山鸡,提议道,沈小茶有些迟疑,总担心化雪后野兽们要下山祸害人了。 “阿姐,你甭担心,青天白日的,野兽轻易不会出没。”阿俊一向对上山这事儿很痴迷,也许是被憋坏了吧?沈小茶想,曾经她也受过填/鸭/式的教育,枯燥的课文跟公式背得人头晕脑胀。 再一想,阿俊真踏上了仕途,怕是再也难有这般野趣十足的小日子了吧?原本的犹豫烟消云散,且随他去吧! 经过几天暴晒,草木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沈小茶走在最前面,忍不住去地里转悠一圈,小麦跟油菜都绿油油的,最令人惊喜的白菜跟萝卜,感觉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有些白菜甚至已经开始卷心了,怪不得当时买种子时上面写成熟周期只有几十天。 菠菜嫩绿嫩绿的,肥厚的叶片让沈小茶忍不住想做一顿开胃又爽口的凉拌菠菜吃,茼蒿跟香菜也差不多可以下火锅了。 铁丝网被什么动物拱过,但好在依然牢固,地边上有些一些动物爪印,阿准粗粗看了一眼便笃定道“是野猪,还有獾子,也有几个野鸡脚印。” 沈小茶自觉这庄稼地固若金汤不必担忧,“再过些日子就能吃上菜苔啦,菜苔炒腊肉,啧啧。” 这片森林鲜有人来,但枯死、病死的树木却不少,三个人即便不进入林子深处也十分轻易地便能寻到柴禾。 阿准、阿俊负责去林子中拖枯树枝,沈小茶则负责理柴禾,她用砍刀将旁逸斜出的干树枝修理服帖,然后在地上铺两条结实的藤条,把理好的柴摆在藤条上,每捆柴禾大概有50-80斤,她力气小不方便捆绑,只能将柴禾全部理好后等阿准、阿俊来绑。 他们一人坐在柴捆子一边,你拽住藤条这头我拽住那头,用脚抵在柴捆子上一起用力收紧绑住,一个柴捆子就做好了,看着旁边七八个柴捆子三人都喘了口气,趁歇息的功夫,阿俊在附近的林子瞎晃悠,东看看西瞧瞧,许是之前发现茯苓跟天麻的事儿鼓励了他,让他以为自己每次上山都能有意外收获。 “你俩不要走远,我去砍一些松明子回来引火用。”阿准说完头也不回地提着弓箭跟背篓往那片浩如烟海的松林的方向走去。 半晌午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她努力撑着眼皮也无济于事,只好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去寻阿俊,山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不少。 “阿姐!阿姐!”阿俊的叫声从林中传来,沈小茶忙拔腿跑过去,空旷的林子里依然回荡着他的叫声,她当下心里便有些发紧。 可等她找到阿俊又忍不住想骂人,只见他捧着一大捧红褐色的新鲜栗子献宝似的举给她看,“嘿嘿,我看那里有个树洞,就过去用棍子掏了掏,没想到掏出这么多栗子来,又不知是什么东西藏着的。” 他说着就要张嘴咬开一个,沈小茶忙拦住他“有可能是松鼠、老鼠或果子狸藏来过冬的,你就这么啃,不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俊闻言缓缓将栗子放下来,有些不太舍得地将它们放回原地,沈小茶见状安慰他“反正家里晒了不少锥栗,我还埋了不少在土地,挖出来跟新鲜的栗子一模一样,晚上回去咱就炒锥栗吃。”阿俊被说得有些赧然,阿姐怎地跟哄三岁小儿似的? 阿准回来时手里提了两只山鸡,背篓里装着一根很大的松明子,沈小茶突然就懒得往山下去了。 她用手罩住眼睛抬头远眺,雪后的群山跟天空都十分干净,深蓝色的天上飘着几朵无精打采的浮云,偶有微风拂过,附近的竹林就沙沙作响,山坡上的草已干透了,这会儿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吃完瘫在上面边晒太阳边歇晌,肯定很是惬意。 “中午咱就凑合着在山上随便吃点吧?”她一开口,两个人都拍手称快,下了几日雪,人都憋坏了,在广袤的苍穹下呼吸着新鲜空气,那股子神清气爽的惬意感又回来了。 阿准吩咐阿俊找一些干草,在空地上用随身带着的火柴燃起了一堆篝火,他又在砍了一些树钉在篝火两侧,做成了个简易的“烤架”。 “要是有盐就好了。”她看着尚算肥胖的山鸡忍不住感慨,阿准利落地将山鸡收拾好,“我下山去取,顺带拿一些你常用的调料来。”说完边头也不回地下山去。 “再拿一些土豆跟红薯来——”沈小茶突然冲着他的背影道,阿准没有应声。 沈小茶调出淘宝买了一卷锡纸,想了想又买了一包奥尔良腌料——她想尝尝新口味,将腌料均匀涂抹在鸡身上,又把鸡腿跟鸡脖子塞进肚子里,鸡变成了一个球状,阿俊看得一眨不眨眼,收拾完她又在两只鸡外面都裹上了厚厚的锡纸。 “去,用竹篓装点黄泥巴来。”她将几根粗树干扔进火里,火苗瞬间腾空而起,烤得人脸颊红通通的。 等阿准回来时,两只鸡已深深埋进炭火堆里,上面是燃得正旺的木炭,沈小茶在旁边又架了一堆火,用木棍不断将烧好的碳转移到埋鸡肉的火坑里。 阿准不仅拿来了盐、土豆、红薯、花生、锥栗,还拿了碗筷盆子跟一块五彩塑料布,沈小茶忍不住暗想,到阿准竟是个有情调的,这么一看还真有点野炊的感觉。 她将土豆等一股脑埋在新烧的灰堆下,不一会儿栗子就开始“暴跳如雷”,噼里啪啦跟鞭炮似的,偶尔还崩出一些火花来,三个人一边大笑一边跳将着躲开,手里剥栗子的动作却一点没被耽误。 晒干的锥栗经火一煨,又粉又甜,比新鲜栗子做的糖炒板栗更有嚼劲一些,阿俊吃得嘴角沾上了不少灰灰,却仍“贪心”地盯着火坑里的栗子,生怕它们崩到草丛里找不到了。 花生也烤熟了,灰堆里烤出来的花生一口下去尽是油,但却很香,比油炸花生米还好吃,关键吃太多也不腻。 沈小茶用棍子戳了戳土豆,“差不多可以吃了。” 看着那灰不溜丢的土豆,阿俊撇撇嘴,他还是等着吃花生跟栗子好了,这东西一看就不好吃,没油没盐的。 沈小茶用棍子拍掉表层灰,等土豆烧味冷却点后慢慢剥开外面的一层皮,但她知道这皮才是精华,又脆又脆,香喷喷的,她将皮上的“锅巴”啃干净,这才往冒着热气的土豆上撒了少许盐,一边吹一边咬了一口,“好吃!” 阿俊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试了一个,瞬间觉得栗子跟花生不香了,没想到寡淡无味的烤土豆这么好吃! 三个人吃完所有的土豆、红薯,已差不多半饱,但当沈小茶敲开叫花鸡表面的泥、剥开那层锡纸,三人都没有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焦黄的鸡皮泛着油光,撕开鸡皮,里面的肉白/嫩/诱/人,入口轻轻一嚼又咸又甜又嫩,比快餐店里好吃太多了!关键是肉真的太香了! 沈小茶看了一眼不远处草丛里的山药藤子,想着等再过几日去挖山药,就能不上这些日子的用度了,于是奢侈地买了几瓶可乐,几个人一口鸡肉一口可乐,直吃得嘴角油光水滑。 阿俊舒服地长舒一口气“阿姐,你真适合去做游侠,饶是再贫瘠无趣的日子在你手里也能变得有滋有味儿。” 沈小茶只当他“吃醉”胡说了,淡然一笑,头枕着胳膊往草地上一趟,在山风中半睡半醒地假寐,世间所有烦恼随风而去,此刻,她心里只有无限快意! “阿姐,你会让外甥以后游历四方吗?”阿俊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沈小茶一是没反应过来,外甥?恍然才理解他说的应该是她以后的孩子。 孩子吗?那对她而言,好像是极遥远极遥远的事情。 却不知阿准正竖着耳朵等她回答,须臾,一阵清浅的呼吸声响起,她竟就这么睡着了? 第九十六章 没有心思、没有愁绪的沈小茶, 在阳光下做了一个极长极好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似曾经历—— 梦里她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冬末春初嫩悠悠的荠菜长满田间地头时, 他们在田边铺上一条红白条纹的野餐垫,那刚会爬的柔软小东西俯趴在垫子上, 嘴里含着手指遥望在田里忙碌的他们, 等他们忙完孩子却不见了,正着急呢,一扭头小家伙不知何时爬进了油菜田,正伸着胖乎乎藕节似的小手去够风里摇曳的油菜花...... 月朗星稀的夏夜, 蛙声阵阵,朦胧的蚊帐里小家伙微微张着嘴睡得正香,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手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纱质的蚊帐在风里微微飘扬, 突然,小家伙嘤咛一声翻个身,将自己摆成了大字型, 小嘴咋吧着在梦里吃起了奶, 她的心啊瞬时柔软似水。 突然,一个带着竹篾帽子的男人从门口走过来,她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 他刚伸手摘帽子沈小茶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就被吵醒了。 “小茶, 小茶别睡了,起风了, 小心感冒。”阿准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 入目是一张放大的嘴角带着宠溺笑容的俊朗脸庞, 她有些幽怨地看阿准一眼,暗自责怪他打断自己的美梦。 阿准有些无辜地摸摸下巴,不知所措,沈小茶翻个身回味着那宁谧又美好的梦境,却怎么也没法再入梦,那份温暖稍纵即逝,而她已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曾经自己与妈妈的相处日常。 阿俊也刚睡醒,他看了看沈小茶,终于还是按下了再次问那个睡前问题的冲动,有些问题时间自有答案,也许不久的将来也许很久以后,他总会知道。 三个人又砍了一阵柴,分了好几次将所有的柴捆子背回家。 走到院门口沈小茶停下来看看了“要不,咱们把柴禾围着院子堆放一圈吧?也算是一道屏障了。”阿准觉得这法子不错,虽然院子会因此显得更压抑、沉闷,但等到春天野兽们有了食物不再下山觅食,这些柴禾也将慢慢烧完,小院的时光终将恢复明亮与自在。 山里的冬天,要不连着下雪,要不连着晴天,不知不觉已连续晴了快小半个月了,沈小茶的月经也如期而至,他们最近都在捡柴禾,扎实的柴捆子早已经小院团团围住,她莫名有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引火柴、做饭柴差不多够了,咱要开始囤烤火柴了。”烤火柴要粗一些的树干,不然不耐烧,之前村里人都是用再也结不出木耳、香菇的耳杆子(他们那里的叫法)晒干后做烤火柴,勤快些的人家还会上山挖树根、捡树疙瘩专门烤火。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开始囤烤火柴。 山里的树疙瘩还真不少,有些干枯多年,用手轻轻摇晃数下就能连根拔起来,干燥的树疙瘩内里早已中空,虽然不经烧但胜在易燃,他们一上午轻轻松松就拾了好几车回去。 阿准让他们姐弟二人拾疙瘩,他自己则用电锯砍了不少之前嫌太粗的枯树,这种树直径太大,还得用斧头劈过才能烧,但沈小茶更喜欢这种柴禾,两根就能烧一天,不用总是添柴,且因质地密实,灰尘极少。 “阿姐,阿姐,你看——”沈小茶顺着阿俊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大片山腰藤映入眼帘,上面挂满了山药蛋,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山药那快赶上筷子粗细的藤子,心里暗喜,这山药一看就长了多年! 不过,山药所在的位置是一片乱石堆,不太好挖,阿准也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得用十字洋镐挖才行。” “要不,就今天挖了算了?现在土还没封冻,再过些日子土被冻得硬邦邦,更难挖了。”沈小茶说完,阿准就下山去依言下山取十字洋镐了,他们姐弟二人则留下来摘山药蛋儿。 她一边摘一边四处张望,冬天的森林一片萧索,草木枯槁,生灵隐匿,远处齐人深的茅草丛被风一吹窸窣作响,不知名的常青树木点缀其中,是冬天唯一的亮色。 突然,她被不远处的一棵柏树吸引了目光,墨绿色的柏树枝散发出的独特气味随风扑入鼻,一些久远的回忆浮现脑海。 “你先摘,我去去就来。”沈小茶说完将自己背篓里的山药蛋倒进他的背篓里,径直来到柏树下,踮起脚尖“咔擦咔擦”折了不少柏树枝放进背篓,一边往回走一边将手里的柏树枝凑到鼻翼下深深呼吸一口。 “阿姐,这东西能吃?”阿俊有些好奇。“能吃也不能吃。”她漫不经心地应一句,继续忙碌。 摘着摘着阿俊不声不响地往远处走去,沈小茶想着他也许是去方便,就没理,谁知过了许久他还没回来,沈小茶忍不住过去找他,找了许久终于看见了正跪趴着在挖什么东西的阿俊,她松了口气,刚准备责怪他。 “阿姐,你看你看,这叫东西叫百合,我们几个私塾的学子曾帮周夫子挖过,师娘说这东西煮着吃很是可口。”他手里举着一个被挖破了相的百合,白色大的肉/瓣上沾了不少黄褐色的泥,沈小茶忍不住调侃他“你真是发财童子,怎地每次上山都能发现好东西?” 阿俊忍不住嘻嘻笑了,她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不少百合干枯后的枝茎,但光靠树枝挖要挖到猴年马月,再说阿准等会儿回来没看见他们得着急了。 “你去把阿准哥哥叫过来我们一起挖。”反正那一大片山药今天要挖完是不太可能的,还不如趁着天黑先把这片百合挖回家。 百合并不好挖,虽然没有山药那么多“弯弯绕绕”,但这里的土质太过坚硬,直挖到天擦黑才勉强将所有百合挖完,可也只挖了二三十个。 晚上,沈小茶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做,匆匆将百合红豆粥煮上后,就开始忙个不停。 她将柏树枝洗干净,连同玉米粒一起倒进鼎罐里,末了又在里面注了足以淹没玉米粒跟柏树枝的水,“等着吧,下个下雪天我就带你们解锁一种好吃的零食。”她神秘兮兮地道。 第九十七章 整个晚上, 堂屋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柏树枝独有的香气,一直到睡前,沈小茶才将鼎罐里的东西倒出来, 玉米粒(苞谷粒)都被煮得软软的,一掐就裂开了, 她看了一圈儿, 方才谨慎地把它们高高悬挂在屋檐下沥水。 次日起床,阿俊发现玉米粒早已被转移到了阴凉处摊晒着,他愈发好奇阿姐究竟要做什么好东西,怎地如此大费周章? 但沈小茶却笑而不语, 总推脱过两日就揭晓谜底。 趁着阿准、阿俊上山挖山药的功夫,她将之前剩下的三四斤没拌农药的麦种取出来,把里面坏掉的种子剔除后用清水浸泡着。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冬日第二场雪的来临,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期待过下雪, 盼啊盼,大雪终于在包谷煮好的第四日半夜下了下来,清晨推开门, 装玉米粒的竹筐上早落了厚厚一层雪。 阿俊眼疾手快地冲过去“阿姐, 阿姐,你的宝贝要被冻坏喽。”沈小茶从火塘边端出已快有五公分长的绿油油的麦芽,嘴角挂着欢快的笑容“就是要让它冻着啊, 越冻得狠才越好吃。” 耐心地给麦芽浇完水, 她冲阿俊招了招手“走,陪我去溪边收网。”他们现在都是头天晚上把捕鱼网下到水里第二天一大早去收, 每天的鱼获刚好够三个人打牙祭——做鱼汤或油炸着吃全看沈小茶的心情。 两人裹着厚厚的棉服, 在纷纷扬扬的雪地里笨拙地缓行, 漫天飞舞的雪花瞬间染白了衣服跟头发,“扑通”一声,阿俊摔了个屁/股蹲儿,沈小茶哈哈大笑,他又羞又急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往她身上扔去,两个人打打闹闹就来到了溪边。 鱼网孤零零地被固定在水里,里面隐约可见不少已翻了肚子的鱼,她用竹竿将鱼网勾过来,“呵!沉甸甸的!”居然网了不少,看样子明天不用下网也有鱼吃了,反正下雪天鱼估计也不会出洞吧? 收完网,她又跟阿俊一起挖了不少溪边的细沙,“阿姐,你挖沙做什么?算了,我不问了,你肯定又会说明天就知道了。”沈小茶丢给他一个“你怎么这么聪明”的眼神,留他在雪中凌乱。 这次下雪明显比上次冷很多,她拾掇完鱼感觉手指都被冻得僵硬,搬了一个很大的树疙瘩放在火塘里,毕毕剥剥的燃烧声响起,屋里瞬间又亮又暖。 从掩着的门缝儿里往外看,雪跟棉絮似的应接不暇地往下落,三个人有些闲散地围坐着玩跳棋——跳棋是沈小茶才买的,他们前几日挖了不少山药,价格居然还不错,净赚了一千多块钱,这在万物凋零的冬天已经算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了。 所以这会儿她买起这些“无用的、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来,也丝毫不觉得浪费。 “阿准哥哥耍赖,这里根本没有棋子给你当‘桥’,你怎么一下子飞这么远?”阿俊走了一会儿神,再看自己不知不觉竟已输了,忍不住嚷嚷着控告阿准耍赖。 没有被限制自由的小黑小白听见人类的欢声笑语,摇着小尾巴凑热闹,沈小茶将烤红薯皮扔给它们,小家伙们用侧牙缓缓咀嚼着,吃完又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手里正冒热气的红薯肉,一边摇尾巴一边舔嘴巴,口水快从嘴巴滴落下来。 阿俊十分可恶地用手指捏着一块儿红薯皮逗弄它们,小家伙居然用两只后腿支撑着“站”了起来去够那摇过来摇过去的红薯皮,惹得阿俊哈哈大笑,沈小茶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阿俊手里的红薯掰下一半分给两只小狗崽子。 阿俊气鼓鼓地当着两只狗子的面,耀武扬威地吃完了剩下的红薯,阿准看他们闹着笑着,嘴角也浮起淡淡笑意,中午三个人光是吃各种小零嘴就已经吃撑了,于是午饭跟晚饭就理所当然地二合一了。 下午时雪下得更大了,漫天飞舞的雪倏忽之间铺天盖地而来,阿准去外面提桶水的功夫身上就落了厚厚一层雪,屋里却暖融融的。 她将新买的糯米用温水泡上后,就开始准备晚饭——锅中放入五花肉不断翻炒,肉的焦香/勾/得人频频吞咽口水,等五花肉炼至七八分干时,加入生姜等调料翻炒后注入水,等水烧开就将五花肉汤盛起来倒进铜火锅里。 沈小茶往火锅里倒入粉条、白菜、土豆,“咕咕嘟嘟”的炖煮声中白色雾气氤氲开来,炖菜圆融、朴实的香气在屋里弥漫着。 阿准从鼎罐里将焖米饭盛出来,锅里的香煎小鱼干也已酥香扑鼻,“愣着干啥?快趁热吃。”沈小茶端起碗,用勺子给他们舀菜,乱炖就是好吃,尤其是用五花肉打底的炖菜! 素菜们吸收了猪油的油香,软软绵绵,粉条滑溜溜又带点Q弹,在白米饭上浇一大勺炖菜汤,本就清甜可口的米饭吸足绵绵的汤汁,让人忍不住吃了一碗又一碗。 眼看着汤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她又将腌制好的里脊肉丢进去,三个人毫不意外地吃撑了,饭后沈小茶给每个人泡了一杯山楂茶消食。 “这样的日子真是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啊。”阿俊喝口茶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可是真的就心甘情愿一辈子这么被消磨.....”沈小茶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不知如果经历了现代的996他还会这样说吗? 淡泊明志、享受当下为何就一定意味着意志消沉呢?每个人有每个人向往的生活,只有在红尘里滚一圈儿,被时代的车轮裹挟着麻木而无趣地滚滚向前,身体垮了、心灵疲惫了,才会懂得“日子淡淡,生活慢慢”的好。 不过,这些她自是不会跟他说,人生的际遇只有亲历过,才懂。 三人一直熬夜到眼皮打架才泡脚上床,前几日沈小茶颇有先见之明地将所有被褥都洗晒过,此刻,被窝里隐约可闻见淡淡的阳光味儿,她深吸一口气,没多久便沉沉进入梦乡。 “起床啦!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哟。”一大清早沈小茶就将两人叫醒,匆忙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她的“神秘零嘴”。 被冻了两晚上的玉米粒早被端进屋里,沈小茶吩咐阿准在大铁锅里炒沙子跟草木灰,“等沙子完全炒干、炒烫后,将玉米粒倒进去反复翻炒、反复翻炒,直至所有玉米粒都焦脆、焦脆的......” 叮嘱完阿准,她将早就蒸好的糯米饭拿进来,加入阿俊剁好的麦芽,将麦芽糖与糯米不断混合后装进一个大盆子,放在火塘旁边保保温、发酵。 阿准的玉米粒也炒得差不多了,她捏起一颗扔进嘴巴,又酥又脆又香,经过冷冻后的玉米粒炒出来比干玉米粒直接炒要更酥、更容易嚼碎,细细咀嚼还带着一股柏树枝的清香。 剩下没炒的玉米粒被她放在筐子里继续晾着,等天晴了拿出去晒干,放在油锅一炸,加糖或加盐,是比花生米还好吃的下酒菜。 三个人相对而坐,“嘎嘣嘎嘣”地吃着酥脆的炒玉米粒,直到腮帮子嚼得发疼才作罢。 午睡起来后,沈小茶扒拉开装糯米、麦芽糊糊的盆子,里面已沁出了很多汤汁,闻着有股麦苗的清香。 将混合物捞起来放进提前垫了一层包袱的竹筐里使劲挤压,糖水顺着包袱流进大锅,直至阿准铁钳似的大手榨干混合物最后一滴汁液才作罢,糖水经过中小火不断熬煮析出全部水分后,黄色糖浆里开始出现大片的泡泡。 沈小茶用筷子沾了一点,甜而不腻!是小时候的味道。将一大半的麦芽糖装进玻璃瓶里后,她又将炒好的玉米粒倒进剩余的、尚呈糊状的麦芽糖里。 趁麦芽糖冷却之前,将糖跟玉米粒混合均匀,捏成一个个圆球球放在白瓷盘里,手虽然黏糊糊的但她却一点不觉得厌烦。 等苞谷圆球球彻底放冷后,儿时经典零食麦芽糖苞谷酥就做好了!麦芽糖与玉米粒紧紧胶/合在一起,咬一口酥脆、香甜,是小时候拜年家家户户必备的小零食。 阿俊一边啃着苞谷坨坨一边赞不绝口,他暗想阿姐身上有太多“宝藏”了,即便去摆个摊卖这小零嘴怕是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吧。 为这神秘零食忙碌了一整天,三个人都有些疲惫,在这个雪夜他们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关于麦芽糖的好梦。 梦还没做完,沈小茶就被一阵狗叫声吵醒,她烦躁地翻个身,以为小黑小白只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瞎叫,想再等等看,也许下一刻就停止叫嚷了呢?被窝好不容易被捂热,她实在舍不得。 “哐当”一声,门被打开,接下来是阿准的惊呼声,让人毛骨悚然!她一股路爬起来,刚才的侥幸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 慌乱中,她甚至忘记了穿外套,“拿鞭炮!”阿准大吼一声,她瞳孔突然放大,手忙脚乱地将抱了几个响雷、一挂鞭炮冲出屋去! 第九十八章 等看清雪光下的一幕, 沈小茶差点吓到晕厥!一只油光铮亮、站起来快有阿准高的大黑熊正踩在柴捆子对着铁丝网又啃又咬,它肥厚的巴掌呼过去铁丝网立马凹陷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阿准正用□□射击这头巨兽,但它皮糙肉厚, 连射了好几次都落空,唯一射中的一次却射偏了, 只射中了它暴露在外的后腿。 黑熊吃疼更加狂躁, 几巴掌下去铁丝网几乎已摇摇欲坠。 “汪汪汪——”小黑小白气势汹汹地狂吠着,但又不敢主动上前进攻,阿准的弩已所剩无几,眼看着黑熊即将破篱笆而入, 三个人即将命丧熊,“放炮!”他朝沈小茶大吼一声。 沈小茶胆子在女生中不算小,但奈何实在没见过这个场面,闻言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是出来的太急, 居然忘记拿点火器了! “阿.....阿姐,我去拿!”被吓傻的阿俊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进屋, 但越乱越急, 他怎么都找不到点火器放在哪里,索性直接从火坑里刨出一截子红碳用火钳夹着冲了出去。 黑熊已突破障碍,如入无人之境, 小黑小白试图围攻一边围攻它一边躲避, 但黑熊的压迫感太强,两只狗子再灵活也难免被它肥厚的熊掌扇中, 小黑的狗脸差点被扯下一层皮, 看起来血腥又恐怖。 小白狡黠地跟黑熊缠斗, 这巨兽的耐性被消耗殆尽,放弃跟狡黠的小白周旋,转而往沈小茶的方向猛扑过来,站在黑熊侧面的阿准见状射出最后一支弩后就赤手空拳地跑了过去。 这边厢,阿俊哆哆嗦嗦点着响雷,但手实在抖得厉害,怎么都无法对准引信,沈小茶夺过火钳直接将木炭怼在响雷引信上,引信终于开始“哧哧哧”地快速燃起来,她想也没想直接朝着黑熊的方向扔去。 “砰”地一声,火光跟震天响的声音撕裂了荒村的宁静,伴随着的是黑熊惊恐的叫声以及一阵撕心裂肺的人类惨叫声! 黑熊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一片狼藉的小院,以及树上被震落“簌簌”往下掉的积雪,再也没有它来过的痕迹,沈小茶的心却揪成了一团,阿准浑身是血地扑倒在地,背上鲜血淋漓。 沈小茶失魂落魄地蹲下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看地上的雪迹,黑熊是直冲她而来的,阿准是从侧面冲过来,试图扑/倒沈小茶护着她。 所以,如果不是阿准,现在说不定自己的面皮都被黑熊给掀了。 “小茶......别...怕。”雪仍在纷纷扬扬飘落,阿准额头青筋暴突且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你快别说话了。”她哽咽着俯身查看他的伤口。 厚厚的棉服早被血氲湿,颜色变得更深了,浓重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搁在平时怕腥的她一定会掩住口鼻,这会儿却浑然不觉。 阿准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她跟阿俊的手,闷哼着走了许久才挪到他的床前,空气里的血腥味儿更浓了一些。 “阿俊,把灯点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准正俯趴在床上,神志清明,沈小茶探探他的额头松了口气,还没发烧。 她调出淘宝买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是否能用得上、也不知如何用的东西——大型隔水垫、纱布、酒精、缝合针线、百多邦、碘伏、无菌纱布..... 肥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隔水垫铺到阿准身下,沈小茶颤抖着手剪开阿准后背的棉服,献血已凝固了,伤口看着却触目惊心。 她依稀记得之前被猫抓出血后医生说要用肥皂水清洗伤口,最好要把脏血挤压干净。 于是便抬头对阿俊道“弄盆温热的水来,多拿一个盆。” 看着飞快端过来的水,她狠狠心用肥皂水跟清水轮番清洗那可怖的伤口,约摸着过了差不多20分钟才停下来,伤口又有流血的征兆,“你往伤口倒碘伏。”她则用棉签轻轻擦拭伤口,阿准额头不知不觉已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忍着点。”等处理完,天已快亮了,沈小茶虚脱般地靠在床头,阿准早已昏睡过去,现在没有狂犬疫苗,她心里焦灼不堪。 “阿姐,你去歇会儿吧?我来守着。”阿俊此前小寐了一下,这会儿看起来比沈小茶精神要好些,她摇摇头,阿俊是为了帮她挡黑熊才受的伤,他生死未卜她怎么睡得着? 但困意来了如山倒,任她再强撑着,天空泛出鱼肚白时还是昏昏沉沉靠在阿准床边睡着了,阿俊蹑手蹑脚出门,忍着刺骨的寒风,在外面的灶台煮红薯粥。 最近鸡下蛋不勤,已有几日没有捡蛋了,他看了看鸡窝里攒着的六七个鸡蛋,一咬牙取了六个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放锅里一起煮着。 屋后积雪坠落的声音将阿准吵醒,他挣扎着睁开眼,沈小茶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白皙的脸颊被挤压变形,眉头紧锁藏着万千愁绪,睫毛微微湿润着,像才哭过,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像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挣扎之下,后背一阵疼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床边的人睫毛抖啊抖,却终是没有睁开眼,换了个边继续睡,脸好巧不巧地刚好压在他的手背上,她似乎不太舒服,用脸蹭/了蹭不甚柔软的手背,又换了个方向,阿准一动不敢动,生怕吵醒她。 “阿姐,吃——”阿俊做好早饭,刚踏进房门就被阿准示意噤声,他轻手轻脚转身,打算先打一盆水让阿准哥哥洗漱。 “你醒啦?”沈小茶睁开惺忪双眼,看着眼前正盯着自己的阿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都怪我太紧张了,竟忘了拿点火器,害你......”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看着一向强壮的阿准此刻羸弱地趴着,她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一想到他可能因此得狂犬病,而她却束手无策,沈小茶就更是自责不已。 阿准忍了忍,最终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沈小茶沉浸在自责中,对此毫无反应,直到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是他之前跟着村里人凑热闹看戏时听到的词语。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九章 才睡醒的沈小茶本就不太清明, 他脸色苍白地含笑说完这句话,就憨笑着盯住她,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深邃的眼里流动着自己都未觉察的期待。 她一霎那有些惊慌,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他, 恍惚间竟发觉他似乎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 俊而不娘、结实但不油腻,尤其那一双澄澈的眼睛,此刻犹如深潭,让她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是以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嗯,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说完下意识地俯身帮他掖了掖被角,“还疼吗?” 阿准摇摇头,踌躇片刻正准备说什么,阿俊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你们都醒啦,阿姐你快去洗洗吃粥, 我刚吃完。” 沈小茶如蒙大赦,拢了拢头发、揉揉有些发热的脸颊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阿俊将脸盆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阿准哥哥,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说完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奇怪, 没发烧啊......” 阿准不太自然地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嗯,刚被子捂太紧了,咳咳咳。”阿俊不疑有他, 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快擦擦, 擦完吃饭吧。” 早饭后,沈小茶又看了阿准的伤口, 暂时没有再渗出血来, 她微微松了口气, 阿准看着窗外一夜未停的鹅毛大雪“那个大窟窿怕是要赶紧补上,只是不知道土是不是冻住了?” 经过那一次,想必那大黑熊暂时不会来了,但就怕有别的东西趁机钻进院子捣乱,一场接一场的雪,山上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野兽们饿极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受伤了就甭操这么多心,放心吧。”她说完打了个寒战,总觉得这个屋子阴森森的,她跟阿俊一人占了一间向阳的房子,剩下的两间背阴房间,一间用作储物,一间给阿准做房间,冬天本就阴寒,再加上背阴面湿气重,可不久冷嗖嗖的? 堂屋的火塘里火烧得正旺,她用火盆装了一些草木灰跟木炭送到房间,屋里才渐渐有了一丝热气“有事叫我,我去看看怎么补那个窟窿。” 房门被打开着,她怕阿准睡着后一氧化碳中毒,用木炭烤火灰尘小很多,但更容易中毒。 思忖片刻,她又装了一盘炒爆米花放在他床边“明个儿炒点葵花籽,你好打发时间。”阿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虽然轻轻动一下背上就钻心的疼。 小院落了厚厚一层雪,沈小茶用铲子吃力地铲出一条通往那个大窟窿的小路,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一不留神就会摔跤。 “阿姐,这挖不动啊。”阿俊挥舞着十字洋镐,试图挖开窟窿下面的泥土,但碰上硬邦邦的冻土,十字洋镐不甚痛痒地在地上划了一条白色的印子。 “算了,先用铁丝跟老虎钳把铁丝网破了的地方补上吧。”她看了看那个跟巨兽大嘴一样的窟窿有些发愁,她跟阿俊力气都有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补了。 冬天本就冷,即便带着尼龙手套拧铁丝,他们依然觉得手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哆哆嗦嗦忙活了一上午,剩下的窟窿依然大得能钻进来两头黑熊,她甩甩胳膊“歇会儿吧,也该做晌午饭了。” 上次打的野兔子还有一只没吃完,不过转念一想阿准怕是暂时不吃辣椒为好,兔肉不放辣椒没有灵魂,还是做些别的吧。 她买了条黑鱼、两块老豆腐、一颗大白菜,又吩咐阿俊去院里扒开雪拔了大半筐嫩菠菜。 虽然冻手冻脚,但沈小茶还是做了好几道菜——有助于伤口恢复的黑鱼汤,里面除了生姜什么也没加,奶白色的汤闻着就很鲜;铜火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白菜瘦肉炖豆腐,热乎乎的白气扑面而来,是极适合冬天吃的家常菜。 还有一大盘凉拌花生米菠菜,她本来不打算做的,但又觉得饭桌上没绿色蔬菜实在吃不下去饭,屋里烧着火,隔绝了刺骨的寒意,这样的天气吃凉拌菜竟也别有一番滋味,花生米酥脆,菠菜又嫩又甜,再淋上一点点醋汁,看着赏心悦目,吃着爽口开胃。 之前闲置的折叠床这会儿派上了用场,阿准趴在上面,床前放了一把略矮的凳子,凳子上放着米饭、一大碗黑鱼汤、一盘凉拌菠菜。 “你慢慢吃,先把鱼汤给喝了,黑鱼刺细,小心卡住了,这个我夹给你。”沈小茶指了指火锅,这道菜得趁热吃才美味。 本来他们打算喂阿准的,怕他用筷子扯着伤口,他死活不愿意,她只好作罢。 不知是用筷子扯着伤口了,还是黑鱼刺太细不得不吃细心点,平日里吃饭速度极快的阿准,这顿饭却吃得颇为细嚼慢咽。 “你吃白菜,烂糊。” “阿准哥哥,这个豆腐好吃。” ...... 阿准嘴角扯了扯,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唯一难受的就是他吃完晌午饭,后背湿润了一片,不得不让阿俊用毛巾帮他擦洗一番。 午后,雪终于停了,太阳罕见地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白雪被阳光一照,雪光刺目,沈小茶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越来越小的大窟窿暗暗松了一口气。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样提心吊胆的冬日,已过去了一小半,再过两三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待到春光乍/泄,岁月依然静好。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小半个月,沈小茶担心的狂犬病都没有在阿准身上出现任何征兆,但她知道这种病有潜伏期,一想到阿准可能因此患病,她心里就沉重不已。 “阿姐,阿姐,我又背完了一本新书。”阿俊欢呼雀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小茶一愣,眼看着冬天已过去了一半,岂不是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离开了?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承诺。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她总是挑灯熬夜到很晚,卧室的桌子上铺了许多白纸,最上面的一张画着黑白色的西瓜,关于播种、施肥....她苦恼于如何用最浅显的图片让阿俊知晓。 这个朝代的文字跟现代区别很大,只画图也不是很直观,突然她灵机一动,也许可以借助现代神器! 第一百章 录音笔?MP4?都不太好, 这些都得充电,而且太过现代化一旦被人发现,阿俊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他们离群索居可以心安理得使用现代物品。 看着桌上已画了很多张的常见农作物图谱,她烦躁地扔下笔, 将被子蒙在头上沉沉睡去, 梦里阿俊因为被人发现手里有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惨遭火刑,任她再如何嘶声力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葬身火海...... 第二日起床,她看阿俊的眼神都有些歉疚, “阿姐,我脸上有东西吗?”他撒了一把稻谷给那些宝贝鸽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没等沈小茶回答,他又兴致勃勃地道“阿姐,我教你认字吧?不然以后给你们写信你也看不懂啊。”鸽子长得极好, 有一只甚至大胆地跳了阿俊肩膀上,他边说边把鸽子赶下去。 沈小茶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 “我之前答应要给你一本关于农作物的册子, 要不,我口述你来写,就当跟你学写字了, 等册子写完, 我再对着誊抄一份......” 伤口已基本痊愈的阿准突然插嘴“我也可以一起学啊。” 沈小茶看他一眼,想起那个“布蛋心”的往事来, 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阿准跟阿俊都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沈小茶忍住笑轻咳一声“沈夫子, 可需要束脩啊?”惹得阿俊哈哈大笑“不用不用,一日三餐就当是束脩了。”阿准狐疑的看了沈小茶一眼,总觉得她是插科打诨。 不过,最终零基础的阿准还是放弃了跟他们一起学字的兴趣,而且借口很是理直气壮“晚饭没人做,最近山鸡不少得赶紧打一些,篱笆修得不够牢固我得重新拾掇一番,这乌区吗黑的字看得我头疼......” 反正,他完美证明了什么是天生学渣。 最后,那本记载着小麦、稻谷、苞谷、西瓜、南瓜、冬瓜等常见农作物种植要点的册子都完成了,阿准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七扭八,沈小茶则进步神速,已能磕磕巴巴独立阅读阿俊的书了。 “阿姐,你这悟性去考取功名肯定易如反掌。”阿俊将一本书盖在脸上,正闲适地晒着太阳,跟靠在椅子上打盹儿的沈小茶闲聊。 痊愈后一刻也闲不住的阿准正在打扫鸡圈,鸡跟鹅优哉游哉地走到树阴下,围着沈小茶打转儿,母羊的肚子已很大了,想必春天来临之前就要生产了。 那两只如小孩子一般高高壮的大鹅,不知何时逡巡到了菜坛边,已化雪的菜园里菜苔、香菜、蒜苗等正生机勃/勃地迎风摇曳着,给冷冽、萧瑟的冬日平添许多生机。 “快快!它们在啄菜!”树上的一滴水落在沈小茶脸颊,她骤然清醒,睁开眼就看见那两只鹅正埋头猛啄着点点绿色。 她捡起阿俊的鞋子扔过去,惊得两只笨鹅发出粗嘎的声音四处逃散,阿俊气急败坏地一边单脚往鞋子那里跳去一边嚷嚷“阿姐!你为啥不扔自己的鞋?” 沈小茶哈哈大笑“因为我没脱鞋子啊,这不是顺手嘛。”阿俊气鼓鼓地穿上鞋子,孩子气地将大鹅赶回鸡圈“让你们贪吃,这点子菜都不够人吃的,罚你们禁足三个月!” 沈小茶看着幼稚的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 突然,一股清冽的幽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那股香气浓烈而清雅,在这只有冰雪气息的冬日显得分外明显,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循着香气往外走。 一直绕到后面的山上,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稍开阔的地方发现了一株腊梅!弯弯曲曲的主干上、旁逸斜出的树杈上,树叶凋零殆尽,金灿灿的花苞开得热闹又浓烈,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黄色花瓣里点缀着浅黄色的花蕊,北风一吹香气愈发浓烈。 沈小茶折了几支花骨朵多的,打算回去插瓶,之前的火棘枯萎后那个白瓷瓶里就再也没出现过一抹亮色了,她凑近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 记得进城后每年过年,爸妈都会买一大把腊梅养在家中,那种腊梅多是红色的,黄色的反而比较少见。 她呼出一口浊气,抬头远眺荒芜的群山,那无边的静寂中似乎正孕育着一股力量即将睁开寒冬的束缚。 想必在现代,也差不多该过年了吧?小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开始杀年猪就意味着“年”要来了,这里荒无人烟,万物用枯荣提醒季节的变化,但节假日却再也无人提醒,日日如昨日,没有清明、端午、中秋、春节..... 开春就养一头年猪,把杀年猪的那日当成春节吧,她往山上走去,阿准、阿俊在山脚等她,看见那簇腊梅,他们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冬日里万物枯槁,才愈发觉得这抹幽香难能可贵。 “我们后天过年吧,后天晚上吃年夜饭?”沈小茶突然提议,阿俊拍手称快,孩子总是喜欢过年的,即便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那个孩子即将去参加县试...... “那可得张罗起来喽,好在家里猪肉、山鸡肉都管够,剩下的你就按你们那里过年的习俗准备吧。”阿准想,她突然提起过年怕是想家了吧? 其实,进城后年味越来越淡,饺子、春卷、豆腐皮卷肉、卤肉、红薯圆子、酥排骨、豆腐等农村常见的春节食物都能买到,再加上父母过世后她鲜少一刻意过年,所以那些记忆里过年的食物早已记不太清了。 但,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唤醒那些怀旧的食物,就当,用自己的方式再陪爸妈重温那饱含年味的节日吧。 回到院子,他们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过年。 沈小茶买了十五斤干黄豆、一包石膏粉,黄豆用温水泡发,她打算做一屉石磨豆腐、一筐懒豆腐,再长一大筐黄豆芽,“阿准,你跟阿俊去山上砍一背篓大白菜回来,如果萝卜有筷子长,也拔个十几根回来。” 懒豆腐的灵魂就是煮得软/趴/趴的菜啊,经霜打过的白菜跟萝卜甜甜的,最好不过。 今日的太阳格外好,三个人一直忙到午后才吃上中饭,铁锅里的卤肉早已软烂入味,沈小茶直接捞了一只野猪耳朵、半个猪头、两只猪蹄、几根脆藕、海带结等一起切了当下饭菜。 看着盆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卤肉卤菜,她瞬间有种武松上山打虎时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豪迈跟潇洒来! 傍晚时分,黄豆已泡发的差不多了,他们三人轮流推/磨,乳/白色的黄豆汁从石磨边缘流到桶里,滴流出一堆堆泡沫,浓郁的豆腥味唤起了沈小茶久远的回忆。 她家隔壁曾是个豆腐坊,每到过年生意都分外好,家家户户挑着桶来打豆腐或直接向那家买点好的豆腐,那豆腐坊的女主人每年冬天手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是拌洗淘洗黄豆冻的。 豆腥味成了猪肉味、卤料味儿、菜籽油味儿、鞭炮味儿之外,专属农村新年的第五种味道。 “阿姐,阿姐,装豆汁的桶要漫了!”阿俊一声大呵拉回了她的思绪,用石磨打豆腐真是慢工出细活啊,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才磨了一半黄豆,希望天黑前能磨完吧。 趁阿准他们磨豆腐的功夫她将白菜跟萝卜洗干净沥水,入冬后他们很少上山,没想到白菜已卷心,变成了瓷实的大白菜,萝卜也水灵灵的,靠近萝卜缨的地方是碧绿色的,根部则是白色的,她忍不住将其中三根萝卜绿色部分砍下来当水果生吃。 冬天萝卜赛雪梨,果真如此!咔嚓一口下去,爆脆,再一嚼,清甜无渣!冰凉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去,怎一个“爽”字了得! 三人一边忙碌一边啃萝卜,只馋得羊羔CP胡乱踢着蹄子,好歹得了一些萝卜皮跟萝卜缨解馋,这才安分下来。 “等忙完春节,得砍白菜、拨萝卜喽。”她咬了一大口萝卜含混不清地道,今年白菜、萝卜种晚了,不然现在都能吃上辣白菜、腌冬萝卜了。 天擦黑阿准他们终于磨完了所有的黄豆,她用包袱将豆汁跟豆渣过滤分离开来后,往锅里倒入飘着豆腥味儿的黄豆汁煮沸。 烧黄豆汁的功夫,她按照记忆里妈妈点豆腐的比例调好了石膏粉,黄豆汁烧开后晾个一两分钟后一边搅拌一边倒入调好的石膏粉,锅里本来液体状的黄豆汁慢慢凝结变成了块状。 “要吃豆腐脑吗?要甜的还是咸的?”她舀起一碗豆腐脑加了些白糖,一口一口吃着,手工豆腐脑果真比机器磨的醇香! “甜的——”阿俊脱口而出。 “咸的——”阿准思忖片刻道。 沈小茶勾唇一笑,咸甜豆腐脑之争什么时候都存在,别说南方人北方人了,就是同一个村里的古代人也未必口味相同啊。 她将点好放凉老了的豆腐脑盛起来装进包袱里沥水,包袱放在一个大竹筐里,包袱上面再压一块冲洗干净的大石头,这一步,讲究些的人家会用专门的长方体的豆腐箱子装,这样做出来的方方正正,但她不想买那东西,左右自己吃,成型就行了。 等做好懒豆腐、揭完豆油皮已经很晚了,三个人吃了豆腐脑懒豆腐、喝了豆浆,早已没有空余地方装其他食物了。 “睡吧,睡吧。”沈小茶打了个哈欠,明天更忙,但,她却充满向往! 作者有话说: 第一零一章 次日一大早沈小茶一起床就直奔火塘旁边放着的豆芽而去, 一夜之间豆子已鼓起了一个嫩白色的小芽苞,隐隐有点豆芽的模样,年夜饭应该勉强可以吃吧? 冬日天冷且干, 昨日揭的圆形豆油皮晾了一晚上已皱巴巴的,这样刚好, 免得做豆油皮肉卷的时候还要泡上许久。 昨晚睡前压着的豆腐已经成型了, 瓷瓷实实的,这种石磨豆腐口感没有机器打的豆腐细腻,但熏豆腐干、做腐乳、做下火锅用的冻豆腐或者煎着吃都十分美味。 “阿准,豆腐渣留两大盘子左右, 剩下的放太阳底下晒着,开春煮熟喂兔跟羊,或者喂猪都极好。” 她一边说一遍取了三块豆腐,将其切成拇指厚的块,然后放入加了盐、酱油、花椒等调料的水中煮入味, 捞起来沥干后在火塘上方挂上大竹筐,将豆腐平铺着放在大竹筐上烟熏着,开春青黄不接时, 用豆干炒腊肉, 很是下饭。 剩下的豆腐一部分被她切成小方块打算做炸豆腐泡。 “卤肉昨天做好了,今天还要包饺子包春卷,做豆油皮肉卷, 炸红薯圆子、山鸡、排骨、油条, 蒸梅菜扣肉......”吃早饭的时候她盘点了下今日要做的事儿,瞬间有种满头是包的凌乱感。 “别急啊, 一件件来, 什么是我跟阿俊能做的。”阿准神色自然地将一只剥好的水煮蛋放到她碗里, 安慰道。 “你们可以帮忙掏核桃仁儿,我包饺子要用;还要剁饺子馅儿,咱这次做三样的,一种豆腐萝卜核桃仁儿馅儿,一种酸菜猪肉馅儿,一种韭菜鸡蛋馅儿;红薯得帮我洗好,山鸡、排骨斩成小块儿......”她说着说着突然止了声,怎么感觉像开饭店的? 阿准跟阿俊欣然领命,但第一件事就让他们抓狂不已。 山核桃不同于纸皮核桃,皮厚且坚实,饶是用小铁锤敲打也要费很大力气,两个人直掏得急火攻心,沈小茶看着他们火急火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一满碗也差不多了,先放着吧,我等会儿来炒。” 等所有材料都备好,已经日落西山,灶台上的两口锅都点燃了,一口油锅里正翻滚着金黄色、圆滚滚的红薯圆子,另外一口锅里豆腐泡儿正在热油中漂浮......菜籽油的香气让整个小荒村的空气都变得油香扑鼻。 “趁热尝尝。”沈小茶捞起两个色泽金黄的红薯圆子递给对面眼巴巴的两个人,外面的糯米皮酥脆弹牙,内里的红薯馅儿绵软、香甜,即便被烫得吱哇乱叫,两个人也吃了一个又一个。 “你俩太贪嘴了,留点肚子吃别的呀。”豆腐泡也极美味,两个人食指大动,沈小茶惊呆了,这种油炸的东西他们怎么丝毫不觉得腻? 炸山鸡、炸排骨比较简单,沈小茶放心地交给阿准、阿俊去操作“火不能太大了,中火就行,炸到熟透后再复炸一次就能起锅了。” 她得去包豆油皮肉卷、韭菜豆芽肉沫馅儿春卷了。 天彻底黑下来时,所有要油炸、有蒸的东西都完成了,只剩下饺子还没有包,三个人闻着空气里漂浮着的菜籽油味儿都有些恹恹的,这是吃多了油炸食物的后遗症。 沈小茶将包饺子的擀好后,用夏天做的大蒜辣椒酱为每个人凉拌了一碗懒豆腐,辣椒酱里带点微微的酸,再混合着懒豆腐里白菜的微甜,吃起来清爽解腻,冰箱已断电了,她打开拿出一瓶胭脂梅果酱,冲泡了三杯果酱水。 阿俊灌下一大口果酱水,舒服地长叹一口 “阿姐,你还知道多少好吃的花样啊?能不能让我走之前吃个遍?以后我可就靠这点念想过活了......” “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带几瓶耐搁的泡菜跟肉干。”沈小茶安慰他,阿俊有些沮丧地摇摇头,为着十几天后就再也吃不上这样美味的饭菜。 吃饱喝足,三个人围坐在火塘边烤火、包饺子,她捏了一撮豆腐萝卜核桃仁儿馅儿喂进嘴里,山核桃炒过后香极了,比香油还香,萝卜的清甜刚好平衡了那点油腻,所以这个馅儿吃起来香而不腻,很对她胃口。 韭菜鸡蛋馅儿也很惊艳,她割掉了大棚里所有的韭菜芽儿才勉强凑够了一把,韭菜嫩黄,土鸡蛋金灿灿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多包一点冻着,能吃半个月,等你们出发的时候我再包一些,你们路上煮来吃,方便又美味。”离别好像成了这个月的关键词,总让人在不经意间提起。 “你们包,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没做。”沈小茶捶捶因久坐而酸疼的腰背,每天晚上温度都极低,第二日晨起总会结冰,她得赶紧把豆腐切成厚块冻着,明天兴许就能得到满布“蜂窝”的冻豆腐,这可是她每年冬天的心头好啊。 最后还剩下三块豆腐,她就着今天没用完的辣椒等调料,做了三罐豆腐乳,到时候倒上香油给阿俊带上,吃个一年半载都不会坏。 令人期待的日子总是在等待中变得“难熬“,他们激动的一夜未眠,再醒来,沈小茶已经情深气爽地正在张贴春联,大门、卧室门口,就连篱笆门上都被贴上了大红色的春联,小动物们似乎也被节日的喜庆氛围感染,格外兴奋。 小小黑跟小小白尤其调皮,把春联当玩具,嘶咬拉扯,沈小茶大叫着在它们屁/股后追赶,在春联葬送狗嘴之前终于解救成功。 “好像一下子就有了过年的感觉。”锅里煮着她勉强拼凑成功的腊八粥——今天就把腊八跟春节一起过了吧。 阿俊好奇地用勺子捞起粥来看了看——花生、红豆、栗子、红薯、枣子、核桃仁儿、柿子干、雪耳,新米被煮至软糯,甚至有些半剔透,闻着十分清香。 “早上吃简单点,八宝粥配油条。”火钳被横放在火塘上,上面是烤得半焦的油条,她将油条分给两人,自己则近乎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 中午这顿是忙碌了一年的农民最奢侈的盛宴,她必须全力以赴。 蒸笼上放着扣肉、豆油皮卷肉、炸山鸡、炸猪排、炸红薯圆子,还有百合蒸老南瓜。 扣肉做的尤其用心——有香椿干打底的、有土豆打底的、有红薯打底的,她蒸了十几碗——反正天儿冷,放个十天八个月坏不了,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了,出锅在咸口的蒸菜上淋上调料就行了。 百合蒸南瓜直接撒上白糖就很美味。 沈小茶还打算再做一个小火锅,清炒一个荷兰豆,装一盘流心柿饼,外加一些凉拌菜——咸鲜萝卜、皮蛋拌豆腐、酸辣藕丁、青椒拌黄豆芽,最后再复炸一盘春卷,这样一算就有14道菜了。 当鞭炮声响起,沈小茶的最后一道菜也上了桌,菜太多桌子太小,有些盘子不得不重叠着放,此刻她真想掏出手机定格这奢侈的瞬间啊。 这桌上的大部分菜肴都是三个人在四季流转中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忙碌了一年,终于可以奢侈一把,用这种方式向过去的春夏秋冬告别,也向即将来临的四季挥手。 “过年快乐,前途似锦。”阿准嘴笨,沉默者跟沈小茶一起向阿俊举杯祝福。 阿俊今日破例喝了不少酒,此刻已有些微熏,他笑着放低了酒杯道“也祝阿姐、阿准哥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还颇有仪式感地帮对面的两人一人舀了一勺子百合蒸南瓜,沈小茶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低头猛吃。 “借你吉言。”阿准内心是悸动的,憋了半天终于憋了一句对他而言勉强算得上文质彬彬的谢词,沈小茶突然有些后悔做这道百合蒸南瓜了。 三个微醺的人,慢慢都喝醉了,沈小茶是为了掩饰心里的那点慌乱,一杯接一杯,阿准则似乎为了喝酒壮胆。 一顿年夜饭直吃到午后两三点,三个人都彻底醉了,阿俊早已不胜酒力回屋躺着了。 沈小茶被酒跟火塘里的那点暖弄得昏昏欲睡,她迷朦着一双眼,只觉得世界摇摇晃晃不甚真实“歇歇再收拾吧,反正晚饭简单......的很。”说完还掩唇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红晕一下子窜到耳朵,她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 阿准的一双眼却格外清明、澄澈“小茶,你觉得阿俊的祝福.....怎么样?”他窥着她的脸色,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简单。 “童言无忌。”沈小茶喃喃自语。 他们相识不到一年,学识有差距,但他却总能第一时间懂她所需,那种默契属于并肩作战的伙伴却不属于心有灵犀的情侣,友人以上恋人未满,说的不正是他们吗? 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知道彼此所有的秘密,心动过吗?有过,但却总是转瞬即逝,她也不知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我喝醉了,不,我没醉,我觉得他的祝福很好。”阿准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踉跄地往自己屋里去。 第一零二章 那一日过后, 阿准跟沈小茶都默契地未再提及那天的事儿,倒是阿俊时不时念叨着自己要走了,不知他们成亲时能否赶回之类的, 那笃定的语气,仿佛两人成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转眼一晃, 自春节后又过去了多日, 天气有转暖迹象,阿俊将离开的日子推了好几次,直至再推下去可能赶不上今年的县试,这才依依惜别了沈小茶。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包裹。”她拿出一个在淘宝买的很有古风的行李包袱, “里面有我跟你一起绘制的册子上提及的所有农作物种子,小麦、稻谷、苞谷、西瓜、豇豆等等,都选的是抗旱防涝产量高的品种,三瓶腐乳我都加了香油存放个一年半载没问题,还有几罐酸菜。” 说完, 她掏出了另外个恒温袋“这里面是我赶着包的饺子,你们带上锅跟火柴,走路上煮着吃, 等快出林子了就把袋子烧掉别叫人发现了。”里面还装了一些压缩饼干。 停顿片刻, 沈小茶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这里面装的是一些翡翠及银制的首饰。”有镯子、戒指、项链等等,“我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黄金是什么样子的,可能需要加一些官府印记之类的, 但银子跟翡翠首饰就不必管这个, 我没有这个时代流通的钱币,所以这些就当你以后的盘缠了。” “还有这几个玻璃工艺品, 你拿着, 我曾......曾听说这东西很受欢迎, 这些都花不了多少钱,就当阿姐的一点心意。”其实她是曾经在古代穿越小说里看见过玻璃制品在古代很值钱的信息。 “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有亲戚在海上当差送你的。”沈小茶说完又自嘲地笑了,她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也不过是凭自己猜测,尽自己所能,让他安全地使用这些东西。 阿俊看了看这一大堆东西,鼻头发酸“阿姐......对不起,谢谢,你跟阿准哥哥一定要好好的,我定努力,护你们周全,一生一世。” 那句对不起是为那次在溪边他差点放弃了救她的念头,以及最开始的怀疑与猜忌;谢谢,是为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以死去的或者如今的阿姐的名义。 沈小茶眼眶有些发涩,早知须离别,真待离别至却依然泪湿青衫,“此去山高水长,你一路保重,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啦,不要回头,一直往前。”她送他们上山又下山,陪着走了很远、很远。 最后,阿准实在看不下去劝道“早些回去吧,现在天依然黑得早,等会儿我们又得送你了,我尽早赶回来,你晚上警醒些,不过天气转暖,最近一个多月也没什么动静,应该不会有什么了,篱笆我统统加固了一遍,你白日忙完就早些回去歇着......” “咕咕咕——”阿俊养的鸽子被装在笼子里,有一只突然叫了一声,沈小茶点点头掩去眼里即将滚落的泪水,此时她早已分不清是因为这具身体流淌着跟阿俊一样的血才如此伤感,还是因为相处日久她不舍也不放心他独自离去。 “回去吧。”即将离去的两人一步三回头地跟她挥手,她站在极高的一处山崖上,看着他们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带着小黑往家里走。 也许是感受到主人的低落,一向蠢笨、活泼的小黑竟突然变得“很懂事”,一声不吭地守护在沈小茶身边,她心里空落落的,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小院,曾热闹的小院瞬间清冷起来。 她没有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一些剩菜剩饭就躺下了,猫头鹰恐怖的叫声在这个注定失眠的夜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冰冷的床铺怎么捂都捂不热,一直撑到后半夜实在困的不行她才疲惫睡去。 “汪汪汪——”她是被一阵狗吠声惊醒的,那叫声里充满了兴奋,她慢腾腾地坐起来,小黑小白一家四口立马围了过来,对着她摇头摆尾,昨日还低落的小黑此刻兴奋地扯着她的裤脚,将她往羊圈方向拉扯。 她不注意被扯了个趔趄,走到羊圈边时母羊卧在地上,看见小黑立马瞪大了眼睛,沈小茶俯身一看,只见母羊的腹部下躺着一只洁白的小羊羔,跟筷子长短差不多,身上的毛还是湿润的,服帖在身上,看起来娇/软又可爱。 她看着阿俊离去的方向由衷地笑了,这算是一个好兆头吧?这是一个新生,对于离开的人、对于羊羔CP皆如此。 不过,看着菜坛里的菜她却有些发愁,山上的白菜、萝卜都要砍回来,前些日子居然给忘了,此刻她更加由衷地意识到阿准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性。 第一零三章 在沈小茶忙着在地里砍白菜、拔萝卜的时候, 阿准、阿俊也才起床,他们昨晚很幸运地发现了一个山洞,就在山洞燃起篝火、铺上她准备好的睡袋, 晚上两人轮流起来添柴禾,一夜倒也不冷。 此刻, 小吊锅里正煮着水, 里面是翻滚着的核桃仁豆腐萝卜馅儿饺子,暖融融的火苗舔舐着锅底,他们一人一只筷子就着锅吃起来,热气在山洞里弥漫着, 直氤氲的两人脸颊都潮乎乎的。 “吃饱点,到晚上才能吃上第二顿饭,白日咱多赶些路,山上怪冷的,到了镇上才能去当铺兑些钱换点厚棉衣。”他们身上穿的是沈小茶临时从淘宝买的、跟这个时代服饰相似的棉服, 里面棉花不多,好在他们多数时候都在赶路,动起来反倒没那么冷。 阿俊用随身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忍不住叹息“周夫子不知是否还尚在, 他跟我约好让我去府城东边的私塾寻他, 咱们先在镇上用镯子换一些钱当盘缠,等到了府城再做打算。” 阿准点点头“周夫子想必认识的人不少,尽量找些靠得住的路子当这些首饰, 免得被人瞧出什么。”虽然那些首饰跟这个时代的首饰看着没什么两样, 他还是怕遭来是非。 两个人说着说着都有些感慨,才离开小荒村, 便开始怀念那里的简单。 滚滚红尘、人来人往, 人多的地方就有万般算计与周旋, 不得不时刻多个心眼,在小荒村,只需要操心天气、粮食、野兽、身体,心思简单到宛如三岁小儿,身体会因为劳动而疲惫,心灵却自由自在毫无负担。 “尽量别露出痕迹”阿准叮嘱阿俊挖个坑用土将篝火彻底掩盖住,说完,他自去山洞外面的水沟里将锅清洗干净,心里忍不住想小茶这会儿会做什么呢? 是吃饭还是在干农活?昨晚应该没有野兽下山吧?也不知家里的羊是不是生了崽,走的时候那母羊的肚子鼓鼓囊囊的..... 沈小茶拔了一大半白菜,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说完又忍不住笑了,左不过是阿准跟阿俊了,看了看身后,一棵棵瓷实的卷心白菜被砍倒在地上,前面还有一大片直挺挺地立着等着砍伐,捶捶酸疼的背,她坐在鸡蛋清一样模糊的阳光下发了会儿呆。 小麦苗绿油油的,一眼望去,宛若踢球的绿茵场,油菜经过霜打叶子微微有些绿中带红,每一颗都牢牢地抓紧大地,□□又顽强,其他蔬菜也一片欣欣向荣,她拍拍手,继续砍白菜。 直忙到日上三竿,所有的白菜才勉强被砍完,看着倒了一地的白菜她有些发愁,这么多根本吃不完,马上都二月了,三四月竹笋、香椿等好吃的野菜也接上茬了。 最最主要的是,她实在不想来来回回跑无数次来搬运这些单棵就重达一二十斤的东西啊,算了,先在淘宝卖掉一大部分,虽然估计价格不高,但总比搬不回去烂在地里的好。 白菜赚了将近一千块钱,果真廉价!收拾好工具来到菜地里,她突然发现洪山菜薹不知何时已抽薹了,只是菜薹还小,这会儿卖不太划算,她掐了一大把菜苔、拔了几根嫩蒜苗,打算中午回去做个菜苔炒腊肉,看着嫩生生的菠菜忍不住也拔了一些,冻豆腐还剩下一小块,做个热乎乎的菠菜豆腐鱼虾汤,营养又美味。 回到家,面对冷清清的院子,她颇有些不太适应,小黑小白一被解开绳子就跳将着去跟孩子追闹玩耍,这一家子似乎对新出生的小羊羔颇为好奇,齐齐地围在羊圈前歪着头看小羊羔吃/奶,羊羔CP嫌弃又戒备地等着它们一家四口,沈小茶只觉好笑。 “咯咯哒——”那只浑身白羽的母鸡刚下完蛋,正倨傲地从鸡窝里跳下来,沈小茶拿出背篓里的白菜,三/下/五/除/二砍碎扔进鸡圈,鸡跟鹅欢呼着扑过去啄食,喂完了所有的小动物,这才有空坐在屋檐下喘口气。 冬月腊月里没干什么农活,时隔两三个月再干活就感觉格外疲惫,再加上暖烘烘的太阳照射着,她不知不觉就在外面沉沉睡去。 小黑小白围着她,时不时扯扯鞋带跟裤脚,但沈小茶实在困倦至极,浓密的睫毛动了几下又换了个坐姿继续睡。 直睡到脖子酸疼才醒来,睁开眼已是午后了,她拍拍头,麻利地炒了个菜苔腊肉、菠菜豆腐汤,就着过年炸的油条,慢悠悠地吃着。 狗子一家四口罕见地没有眼巴巴地“望嘴”,只在阳光下追逐嬉戏,她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白菜跟萝卜收完,就要开始腌咸菜了,这种瓷实的白菜无论是切碎做酸辣白菜,还是整棵泡在罐子,都可以保存一年半载,美味又耐搁。 至于萝卜,她打算腌一些、晒一些,剩下的都挖坑埋着,开春逮头小猪崽儿,可不就是现成的猪饲料? 午后,她来回搬运了好多次,才把所有白菜都搬回家,看着小山似的菜堆,直觉得酸疼的腰更疼了。 正月里的水依然刺骨,她忍着寒意,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拾掇完了明日腌菜要用的白菜,一棵棵劈成两半的菜被挂在篱笆上沥水,就好像给篱笆戴上了一顶帽子。 站起身捶捶已疼到麻木的腰身,沈小茶打算做点好吃的犒赏自己,一只小松鼠贼头贼脑在篱笆外试探,她眯着眼睛看那小家伙,他们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它眼里满是惊惧,一溜烟消失无踪。 她笑着摇摇头,调出淘宝买了一条鳜鱼,这种鱼做松鼠桂鱼最是好吃,刺少、肉嫩,在油锅里游一圈后酥酥脆脆的,再浇上秋天熬制的番茄酱,酸甜可口。 中午的菠菜还剩一大把没吃,她焯水后尝试着做了一道菠菜拌皮蛋,竟意外地好吃。 火塘里的火燃得正旺,看着两道赏心悦目的菜,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她拔完萝卜、卖掉了第一茬菜苔、还买了一头小猪崽,阿准依然没有归来。 某个午后,她正在剁萝卜喂猪,一只鸽子扑棱棱落在院子里,小黑小白兴奋地去追逐它。 沈小茶放下手里的活,带着一丝期盼打开了绑在鸽子身上的小纸团,看完长舒一口气,但一个念头冒出脑海,她甩甩头试图扔掉它,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出现在了梦里。 第一零四章 信很简洁, 只有寥寥数语“盘缠顺利兑取,已与夫子碰头安置好,阿准哥哥人在归途, 盼阿姐安康。” 她看了无数遍,这大半个月来吊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阿准哥哥人在归途”几个字让沈小茶又喜又有些忐忑, 带着这份忐忑她一直翻来覆去直至半夜放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脑海里依然残留着那个让她面红耳赤的梦,沈小茶自嘲地揉揉惺忪的睡眼,拉开窗帘, 阴冷的雨丝飘入室内,她立马关紧了窗户,虽已进入二月,但山里的天依然冷肃,她拢紧了身上披着的被子。 不知如今是否已立春?这场雨过后正好给小麦、油菜施点肥料, 人/畜/粪/便阿准平日里会时不时挑到山上给那些蔬菜施肥,所以它们都长得极好,根本不用再施肥。 再过一两个月菠菜、茼蒿、胡萝卜、莴笋、菜苔等都都要卖完或者吃完了, 到时候就又可以种下一轮农作物了——稻谷、苞谷等等, 这样想着,她突然生出种“今年复明年”的轮回感来。 不过每天的心情、食物、风景都不一样,所以即便对于农民而言, 每个四季都是上一个四季的轮回, 也从不会觉得日子枯燥。 这样想着,她愈发觉得不能辜负每一天、每一餐饭, 唯有如此才能把“三餐四季” 的平淡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她翻出一次也没用过的空气炸锅, 打算用这个东西试着做一次牛奶餐包, 其实本来打算做吐司的,一想要买模具,而且和面比做餐包麻烦太多就只好作罢了,家里有现成的羊奶、酵母,只要买点高筋面粉、白芝麻就行了。 不过天气太冷,她有些犹豫地将已拉出薄薄手套膜的面团放在火塘边发酵着,如果能一次成功就好了!断了电的冰箱里堆满了胭脂梅、空心泡、树莓等等花样繁多的果酱,只是偶尔泡水喝实在消耗得太慢了些,得配上面包吃才消耗得完。 将面团安置好,饥饿感越来越明显,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顶着淅淅沥沥、刺骨的细雨去菜坛拔了一些菠菜、香菜,打算做个简单又好吃的西红柿面疙瘩汤,冷冷的阴天跟这种热乎乎酸酸咸鲜的早餐简直配一脸。 她懒得买西红柿,直接用秋天熬的番茄酱代替,锅里放入适量油后倒入番茄酱翻炒几下,加入切成丁的土豆,趁着煮汤的功夫,她开始调制面糊。 左手拿葫芦瓢、右手拿筷子,瓢里的水细如丝线缓缓滴进面粉里,右手的筷子同时均匀、快速搅拌,直至盆里都是湿而不黏的小面疙瘩。 一边搅动锅里的汤汁一边将面疙瘩缓缓倒入其中,等面疙瘩煮成半透明后,先倒入鸡蛋液,再加入切好的菠菜,起锅时放上香菜、盐、少量鸡精,狗子一家四口早就闻着香味蹲坐在灶台前,一脸馋相。 “有你们的,都有份儿。”她今天特意多煮了些。 看着锅里红红绿绿的食物,沈小茶的心情由阴转晴,阴雨天带来的沉闷与压抑感转瞬即逝,“再来一小碟泡菜拼盘就完美了。”她回屋,装了一些萝卜、豇豆、野韭菜泡菜,一不小心就连吃了两碗。 热乎乎的食物熨贴了五/脏/六/腑,就连冷冰冰的脚也变得热乎乎的,她隐隐觉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真是没想到最简单的食物却吃出了酣畅淋漓的快意来! 雨天,不能下地上山,她只能干些杂活打发时间。 院子里、储物间走了一圈,盘点了一下现在的食物,她油然生出一种自己是“食物富人”的感慨来,干菜、腌菜、果酱、稻谷、苞谷等等足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 也许,等新粮食出来了,就可以把旧的粮食卖掉吧?她将粮食口袋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无意中看见了堆积在角落已去皮的橡树果子“竟忘记吃你了,先磨一些试试看。” 她将小石磨搬到火塘边,一边看小黑小白一家四口撒欢扯皮,一边磨那些橡树果子,红红的火焰照亮了她养了一冬愈发白皙的脸颊,看着石磨上越来越多的橡果子/粉,她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每年冬天她都会跟着爸妈一起上山捡橡树果子,那个时候太小,心里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甚至劳作都被视为乐事。 爸爸妈妈叫嚷着手脚冻得冰冷麻木,她却捡得热火朝天,就连手脚都暖烘烘的,妈妈彼时还开玩笑说她是“火体质”,可后来他们故去,她一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每逢冬天脚都冰哇凉,即便放了热水袋也无济于事。 越长大越冰冷,好像儿时的赤诚与火热被那些年独自一人支撑着苟活的疲惫消耗殆尽了,心跟脚一样再未被谁捂热过。 但穿越后,她却睡得越来越踏实,万年冰窖般的脚也奇迹般地变得很容易暖烘烘的,是现在坚持泡脚的缘故吗?还是来这里后,身体跟心灵不再有那么多负累?亦或者,阿准、阿俊默默捂热了她? 沈小茶徐徐吐出一口气,将磨好的橡树粉用竹筛子仔细筛了一遍后,加水澄清去涩,再过三四日就能吃上滑嫩嫩的橡树凉粉喽,不知阿准能否赶得上? 一直到午后快晚上,早上发酵的面团才涨到原来的两倍大,她撸起袖子将面团揉搓排气后团成小圆坨坨放入盆中,在盆口搭上湿而不滴水的毛巾进行二次发酵,等炒完腊肉炒菜苔后,小圆坨坨们又长大了一倍,在表面刷上土鸡蛋液、撒上芝麻,就直接放入空气炸锅里开启蛋糕模式进行烘烤。 空气里面包的香味越来越浓,她闻着久违的味道喝了一口胭脂梅果酱汁,嘴角不知不觉染上笑意。等松软、热热的羊奶餐包出锅,她迫不及待地吹着拿起一个,浓浓的奶味儿里带着点纯天然的甜,上面的芝麻焦香扑鼻。 看着桌上的食物,她有些哑然失笑,百吃不腻的腊肉炒菜苔+羊奶餐包+胭脂梅果酱汁,菜苔绿中带紫红、餐包焦黄、果酱汁深红,竟也莫名地和谐。 雨夜漫长,晚饭又吃得太早,她在火塘边打过炖儿后骤然清醒,便再也没有睡意,耳边是寒风怒号拍打着门窗的声音,屋外潮湿阴冷,还好屋子里干燥而温暖,这个时候要是有一部电影就好了,曾经嗜书如命的她早已没了看书的闲情,恐怕是拿起书就困得要命。 这小荒村没有信号,就是有电视也看不了,突然她想起了小时候的CD机,直接连上电视机,不用信号也能看,就是又买电视又买CD机,怕是至少得一千多,纯粹为了打发时间花这么多钱,她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那些是三个人辛辛苦苦一分一分存起来的啊。 一直到狗都困得席地而卧,她才磨磨唧唧躺到床上,不知数到第几万只羊后才昏昏入睡,实际上也不过穿越前的晚上ba/九点而已。 一个人的日子,果真漫长而难熬啊,睡前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个念头。 她给熬好的橡树凉粉换了一轮又一轮水,最终只剩下一块橡树凉粉时阿准悄无声息地回来了,那会儿,她才起床没多久,趁锅里煮粥的空档准备挖坑种树,看见篱笆门外的阿准时便却愣住了,直到锄头倾斜砸到脚背上才恍然醒来,“你,你,回来啦? 胡子拉碴的阿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很紧很紧,沈小茶有些被吓到,没有回抱他,呆呆地站着。 “小茶,我很想你,你想我了没?”他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捧着她的脸,不容她逃避、躲闪,沈小茶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懵了,完全不知作何反应,穿越前她单身了二十多年,如何面对眼下的情形,她毫无经验。 眨了眨眼睛,半天却憋出了一句“你饿不饿,锅里还煮着粥,正好吃。” 阿准却如同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她左右,宠溺的目光一直追随她,在跋涉了千山万水、经历过整整一个月没有她的日子,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思念她,思念与她一起开荒种地的日子,甚至就连互道一声“早点睡吧”都成了这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的慰藉。 “你看我做什么?先吃饭。”沈小茶佯装生气地敲了敲碗,提醒对面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阿准,他憨憨地笑了,快速吧啦着粥,那样子好像十几日没吃过饱饭。 她的心就莫名地有些酸涩“这两个鸡蛋都是你的,刚煮的,趁热吃,中午做点好吃的,别急,别噎着......” 她絮絮叨叨地诉说了他跟阿俊离开后家里的状况,“白菜、萝卜都收好了,小麦、油菜都施了肥,我想着萝卜白菜太多吃不完就做主买了一只猪,当过年猪养着,对了,这几日闲下来咱们在院子里种果树吧,你有没有特别想种的?”沈小茶只是在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 “都好,就都种你喜欢的。”阿准似乎没有听见去她说了什么,靠在椅背上满脸宠溺地看着她,静寂的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忐忑。 “我们成亲吧,小茶。”阿准突然将身子向前倾斜,直直地、虔诚地看进她的眸子,那里映着他因为久宿野外颓废的脸,脸上的认真一览无余。 第一零五章 沈小茶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弄懵了, 微张着嘴,试图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阿准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正准备安抚呆怔的她,沈小茶却背过身去冷硬地打断了“让我静静”。 说完, 便头也不回地往溪边走去, 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任清晨的河风吹冷脸颊,穿越前的成年时光里,她从不会觉得有谁会发自肺腑地爱上双亲尽失、孤零零、不擅长人情世故的自己。 此刻被阿准告白, 那些根植于骨子里关于被爱的自疑、自卑又喧嚣尘上——他为什么想要和自己成亲?因为自己拥有他曾经恋人的身体?是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她苦笑一声,那这样的婚姻对她或者曾经的茶花都是一种侮辱吧。 不知何时,阿准也默默来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而坐“你是不是有心结?”他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沈小茶瑟缩了一下, 如被鸽羽挠了般,但那种感觉随着他收回手而转瞬即逝。 “阿俊跟我说,不管你长得再像阿姐, 他都明白你不是她, 你只是你,他愿意视为新阿姐的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你是谁的替身, 而是你纯善、开朗、智慧、坦诚, 让他觉得跟亲人一般,他说, 让你不要戴着枷锁活下去, 你就是你, 那个叫茶花的阿姐他会珍藏于心。” 阿准说完这些,忍不住将她侧着的脸拌到自己这一侧“我没有你跟阿俊那么有见识,说不出这样的话,不怕你笑话,这些话我路上记了许多遍才记住。”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茶花经历凄苦,但人总得往前看,我早已认清了你们不是一人这件事,所以更不会因为你长得像她而求娶你。” 他突然大胆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样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我想跟你成亲,只是因为认定了你这个人,不管从前,今天跟之后我心里眼里的只是你沈小茶。” 沈小茶挣扎着将手收回来,接盘侠?忘恩负义?背叛.....如果茶花尚在人世他还会选择自己吗? 许多个血淋淋的词汇跟质疑涌现脑海,但可笑的是,她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阿准,都难以证明事实并非如此,也难以去客观回答不可能发生的假设。 “回去吧。”两个人一直枯坐到日上三竿,沈小茶无奈地叹口气,日子总得继续不是? 阿准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在他看来茶花已经去世,他跟沈小茶并不算背叛,她根本不算茶花的替身,难道要他一辈子不爱人、不娶人才是忠贞吗? 从小到大,他都理解不了村里人对寡妇的苛刻,村里人视再嫁的寡妇为淫/荡之人,可在他看来,那是残忍且违背人性的。 要活人为死去的恋人不再嫁娶,是要活人活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吗? 他不相信沈小茶想不通这些,但他也不想逼迫她,总之时间还很多,他可以等她想通,不过是一年又一年梨花开又落的光景罢了,即便不与她成亲,能如此相伴也一生无憾了。 回到院子里,他们各自忙碌,默契地不再提起关于成亲的事,但有些话说出口后,气氛陡然变得难以如从前般从容、自在。 好在,她和他各自忙碌着,那份不自在渐渐淡薄了许多——她在灶台旁拾掇午饭,他则忙着喂鸡鹅羊兔跟猪。 “要挖几个坑?可有想好都挖在哪里?”阿准拿起她早上丢在院子里的锄头,突然出声。 沈小茶走过去打量了一番,在地上边画圈边念念有词“春末打杏,夏初摘枇杷,盛夏摘葡萄,秋天收梨、苹果、橘子、银杏、枣,冬天钳柿子。” “一年四季花跟果实都不断,热热闹闹的。”她拍了拍手,当下并不顾不上去想这些果树在山里能否顺利结果,更多的是希冀这座院子越来越有农家小院的烟火气息。 “等再暖一些,咱们沿着篱笆根儿内侧撒上一些花籽,什么太阳花啦、薄荷啦、月季啦、凌霄花啦,甚至是山上挖的野百合、野山茶花、野菊花都行,院子外面就种蔷薇,爬满墙那种才好哩。” 阿准看着她满是憧憬的双眼,愈发觉得成亲与否似乎并没那么重要,除了没有同床共枕、不会有后辈子孙,他们和平常朝夕相伴的夫妻,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他有些释然了,虽然有些不太甘心,但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除非小茶主动再提,他不会再催促她了。 今天的午饭格外丰盛,一看就是用了心的——酸甜可口外酥里嫩的松鼠鳜鱼、清爽喷香的菠菜凉拌核桃仁儿、腊肉蒜苗炒菜苔、红薯焖饭。 做完饭已至午后,太阳暖融融的,两个人一商量就决定把饭桌搬到树荫下吃饭,二月白日里的微风被篱笆和树一遮挡,再吹到人身上就没那么冷了,反而带着一股怡人的清爽。 “尝尝这道菜,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做过一次。”沈小茶帮他夹了一块松鼠鳜鱼,“好吃,很开胃,肉很嫩,这个鱼应该很贵吧?” 她没好气地撇他一眼“问这个干嘛,做了你就吃,左右不会吃空咱们的家底。” 阿准忍不住笑了,脱口而出的话来不及改口“那是,有你这个当家主妇在,想吃穷都难。” 沈小茶正低头忙着吐鱼刺,似乎没有听见,阿准在内心给自己掌嘴,求亲的话说出口后,他早已在内心向往过无数次成亲后的生活,有些话就那样不过脑袋脱口而出。 “这道菜也很好吃,还是你技术高超,那么难敲的山核桃仁,竟还能敲出完整的?”核桃仁脆而清香,他赞不绝口,一连吃了好几筷子。 沈小茶用看智障的眼神偷瞟他一眼“这是纸皮核桃”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咱们要不再种一棵核桃树?听说核桃的气味还可以驱虫。” 阿准没想到她一下子跳到种树上,愣了片刻才道“好是好,就怕院子里果树种多了长大后挤得慌。” 沈小茶不以为意“那大不了种梯田里。”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吃,一顿饭不知不觉就吃到了午后,就连一向活泼的小黑都哈欠连天,沈小茶看着看着也莫名有些犯困。 阿准见她上下眼皮已在打架“快回屋睡会儿,碗筷我来收拾。” 她这一个月来也累得够呛,便不客气地回房歇晌了,谁曾想这一歇就歇到了晚上。 阿准做好晚饭,无数次抬手想敲门叫她吃饭都不太忍心,这是多累啊,才能让平日里作息规律的她一觉睡到天黑? 他不知道的是,她梦魇了,在一个无解的梦里被折磨了许久,努力想睁开眼却疲惫不堪。 梦里,她还未穿越,却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被人肉上热搜,小/三、接盘侠、替身婊,最脏的字眼如利刃般一寸寸宰割着她的自尊与淡定。 是阿俊的声音让压抑的她瞬间崩溃大哭“阿姐,阿姐,别怕,往前走,我相信你!好好的遵从内心活着,这个世上有太多人一边干着违背伦理跟道德的事儿,一边用道德标准枷锁劈死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我相信你跟阿准哥哥!” “小茶,小茶,别哭。”阿准在门外听见她压抑大哭却怎么叫都不开门,一急之下忍不住破门而入,她尚处于懵懂之中,就被拥入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 他轻轻地擦干她眼角的泪水,像哄孩童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别哭,我在,我在......” 她缓缓苏醒过来,不知是初醒的疲惫还是那份安宁让她迟迟没有从阿准怀里挣脱。 过了许久,她哑着嗓子道“门被撞坏了,唉,又要花钱修。” 阿准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不过,她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瞬间愣在原地。 “我们成亲吧,明天或者后天?”她恢复了往日的俏皮,不眨眼地看着仰头看着他。 “你....是还没醒还是....?”他迟疑着用手摸了摸她温热的额头。 沈小茶一挥手拍掉他的手“我清醒得很!” 阿准反应过来一把将她连同被子抱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快掐我一下?”沈小茶使劲捏了捏他的脸眨眨眼“瘦了。” 阿准欢喜地将她放下,有些激动“明天或后天?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虽没有双亲在,但该有的礼还是得有。” 她看他一眼“那就等油菜花开的时候?” 阿准“啊”了一声,摇摇头“大后天吧,我得准备一番”,说完孩子似的朝屋外跑去。 沈小茶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悠悠吐出一口气,他们现在离群索居,唯一知情的人都不会对这段婚姻指手画脚,更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即便是在人潮如涌的现代,被那些双洁党指责又如何? 只要问心无愧,做了自己该做的,谁也妄想阻止她从心所欲的去追求爱情。 第一零六章 沈小茶正跟未完全散尽的瞌睡气作斗争, 却被走到半路突然返回的阿准吓了一跳,他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那啥,快起来吃饭, 趁热乎。” 她看着之前还“小动作”不断的人,现在却假正经不敢随意进屋的怂样, 就忍不住想笑, 阿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转身出去了。 晚饭伊始,他夹了一块凉拌橡树凉粉放她碗里“尝尝看,我按照你之前做凉拌菜的法子弄的。”说完,满含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小茶咬了一口, 酸辣可口,再加上一点嫩嫩的香菜,口感爽滑,“好吃”,她由衷称赞。 阿准松了口气“吃完早点歇着, 大后天就.....就成亲了,这两天要准备好多东西呢。”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就他们两人有啥好准备的?窗花、喜服、盖头、铺喜床用的干果、鞭炮、合卺酒用的杯子? 这些她直接淘宝买就好了。 阿准沉浸在自己的紧张与兴奋中, 对沈小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解根本没看见。 半夜, 他等了很久,约莫着隔壁的她睡着了,才提着弓箭消失在被清幽月光照亮的夜色中。 次日起床, 沈小茶总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直熏得她频频作呕“什么味道,好熏人?” 阿准笑着摇摇头“后天你就知道啦。”她其实已猜测了个大概, 见他一脸神秘, 索性假装一无所知。 “来, 试试这身衣裳,不合适我好重新买。”她从屋里拿出一件红色长袍,递给阿准,等他穿好出来,她自己先愣住了。 平日里他多穿短打,如今换上红色带腰封喜袍,只衬得整个人修长、俊朗、挺拔,没有文人的儒雅,却自带一股朝气澎湃的不羁与野性,让人想起春日林中一闪而过的矫健雄鹿。 看着如同换了一个人的阿准,沈小茶突然变得拘禁起来,暗暗唾弃自己因惊艳陡然而生的羞怯。 “合适么?”她强装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 阿准摆弄了一下胳膊、腿表示很是满意,沈小茶莞尔,对接下来的成亲莫名多了一些期待与忐忑,忍不住暗笑自己虽不是“颜奴”,却仍未能免俗。 阿准换下衣裳后就忙着做早饭了,她则忙着置办成亲要用的东西,并忍不住时不时在他耳边嘀咕喜宴要做什么菜之类的。 他听得颇为认真,遇见不懂的还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问这么仔细做什么?反正又不用你做饭,帮我打下手就成啦。”她隐隐有些后悔一冲动把婚期订太仓促了,当日定要忙到天昏地暗。 忙忙碌碌之间,转瞬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一大早沈小茶被空气中的一股幽香“唤醒”,她羞涩而紧张地穿好喜服、梳好妆,磨磨蹭蹭推开房门,就被堂屋小桌上白色瓷瓶里那一大把腊梅跟火棘吸引了目光。 黄的耀眼、红的热烈、白的安静,三种对比鲜明的颜色杂糅在一起,至俗亦至雅,让这平凡的日子瞬间仪式感满满。 身穿常服的阿准听见她起床的动静,从外面走进来,一见沈小茶就愣住了。 平日里她忙着操持家务,头发总是随意盘起,今日竟特意用精巧的鸳鸯簪钗绾成了个简单大方的髻,露出光洁bao满的额头,清秀又温婉,与平日里那爽利的雌/雄依稀可辨的模样相去甚远。 一双如秋日林中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含羞带怯地望过来,阿准心口微漾,忍不住指了指她的衣服调侃道“怎么比我还心急?” 沈小茶闻言耳朵尖都羞红了,忍不住恼火地小声嘀咕一句“你怎么没换喜服?”就她一人穿,确实显得太心急了些。 “白日里还得干活,怕弄脏了,要不然我昨天都不想脱下来。”他笑着解释 沈小茶一听,立马就打算退回房去,她暗恼自己竟忘了这茬,只记得臭美了。 也是,这小荒村就他们两个人,晚上再穿喜服走个流程掀个盖头就成了,大白天穿成这样,满院子晃悠着烧火做饭、喂狗喂羊,想想都觉得滑稽。 唉,选喜服时完全没意识到这种长袍跟裙子干起活来太过拖泥带水。 阿准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开玩笑的,快别换了,就这么穿着,要干啥你跟我说就成。”说完忍不住将她的发饰扶正“很好看!” 沈小茶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好作罢,阿准摸了摸她的衣袖“这衣服有些薄,先别出去了,一大早冷飕飕的,你就在屋里洗漱,我把饭菜端进来。” 她突然有种要被他供奉起来的错觉,一边洗漱一边跟他商量着换下这套衣裳。 “扣肉用的香椿、夹沙八宝饭的糯米要提前泡发,昨儿挖的那把荠菜得洗净剁碎好做春卷馅儿,还有挂着的那只肘子得烧一烧炖上,核桃仁我买好了可还要去皮...这么多事你一个人怎么做得完?” 阿准将一个水煮蛋、一碗红豆粥、一盆酸豇豆推到她面前“放心,这些你这两天不是念叨过好几遍?我一大早起来都弄好了,就剩荠菜没剁,怕吵醒你。” 沈小茶扶额,自己什么时候念叨过?放下筷子认真回忆起来,好像确实啰嗦了很多遍,这两日她又紧张又期待,思维已然有些错乱...... 阿准将碗筷收拾好,临跨出门槛又突然回头“别换了,真的,有我!” 怔怔地目送他走出堂屋,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如坠云雾?目光对上门上早已贴好的红色对联,她仍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小茶,这是聘礼,虽然不值钱,但是我的心意。”阿准突然挑了一旦东西进来放在角落打断了她的神游。 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她忍不住有些想笑——两只野兔、两只羽毛鲜亮的公野鸡、两张硝过的狐狸皮。 果真他这两日都是去准备这些,看着他眼下隐隐的黑青色,她突然眼眶微潮,他知道她有淘宝不缺这些吃的,却依然深夜冒险去打猎...... “阿准,谢谢你。”她吸了吸鼻子,谢他用自己的固执去弥补这场婚礼的简陋,是尊重亦是珍视。 “傻小茶。”他忍不住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些已经足够简陋了。 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日落西山时阿准终于在沈小茶的“指挥”下完成了一桌子喜宴——八宝饭、梅菜扣肉、猪肘子、春卷、芹菜凉拌核桃仁、白灼虾、红烧鱼是她之前喜宴吃过的菜肴,另外的坚果拼盘、腊肉炒菜苔、羊肉汤是为了凑够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鞭炮声响起后,阿准也换上了红色喜服,两个人、四只狗团聚一堂,饿了一中午的两人在桌子上吃得酣畅淋漓,桌子底下的四只狗捡漏捡得不亦乐乎。 吃完饭,天已黑透,但时间还早,阿准让她先去洗漱,自己一人收拾完了所有的碗筷。 洗漱完站在窗前,就着那盏悬挂于灶台上房的露营灯,她安静地看阿准在灯下忙碌的身影,红色喜服的袍角被他小心掖在腰间,洗碗、擦灶台、收拾剩菜.....他的动作娴熟又利落。 看着看着,沈小茶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爸爸妈妈,你们不用再担心小茶了,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如你们一般让我可以安心托付,以后的路,我不用自己一人走了。 我宽宥自己了,不再带着过去二十多年的愁苦跟自卑活着,他让我相信自己值得被爱,无关身世、学识、时空,只因为那个人是我。 “在想什么?”阿准轻轻走到她身旁,一股熟悉的沐浴液气息扑面而来。 阿准本来打算从背后拥抱她,却在伸出手时改变了主意,她方才好像在擦眼泪,许是害怕?他这样想着,将拥抱变成了拍肩膀。 沈小茶扯过床上的盖头盖在头上,似乎想掩饰什么,阿准坐到她身旁,静默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头。 当拐枣酒清甜的汁液划过舌/尖,沈小茶鼓起勇气踮着脚尖拥抱了比她高出不少的阿准。 窗外又起风了,桌上的红烛被从窗户缝隙里涌进来的风刮了一下,闪烁数下方稳定,“睡吧”阿准轻轻卸下她头上的釵环。 他明显感觉沈小茶身/体僵硬了一下。 “我去冲洗下,身上有股油腥味儿。”他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径直往屋外去。 沈小茶笑了,骗人!明明都洗过了。 等他再返回,她已蜷成小小的一团面朝墙壁,大红色的鸳鸯戏水被子拱出了一个小小的包。 看着她颤动的睫毛,阿准心软了“真累啊,早点歇着吧”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沈小茶等啊等,直等她眼睛撑不开。 听着她沉稳的呼吸,阿准一点一点挪动着翻过身,从后面极轻极轻地拥住她,沈小茶睡得并不安稳,睡前只洗了澡没泡脚真冷啊。 她无意识地向着热源靠近,直至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阿准用唇角轻轻碰了碰她小巧的耳垂,僵直着身子半睡半醒。 半夜,沈小茶突然梦呓“手快拿开!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猪蹄子?” 第一零七章 沈小茶翻个身, 她看了看阿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压下口中的惊呼,四目相对, 她有些尴尬,“还睡得着吗?”阿准伸手将意欲从自己怀中挪走的她拉了回来, 低头蹭/了/蹭窝在下巴处毛茸茸的发顶。 沈小茶顿了顿, 伸手抵在厚实的胸膛,阿准一个激灵,慌乱中他沙哑着嗓子低呼了一声“小茶......”,下一刻她的脸被捧起来, 鼻息近在咫尺,她睫毛颤啊颤地闭上了眼睛,直挠得他酥酥麻麻。 母胎单身多年的沈小茶,此刻连尾椎骨都绷得紧紧的,阿准伸手轻轻拍打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她慢慢放松下来,好像被人顺了毛的小猫咪, 开始隐隐犯困, 但那份紧张却不曾卸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彻底放松下来,他的手也从后背往前、往上挪动, 沈小茶瑟缩了下, 终于未再躲开,只是抓住被子的手更紧了些。 在她彻底放下防备时, 他欺身而上, 霸道也果断。 这个季节的夜雨来得悄无声息, 干涸了多日的小院儿被雨水润泽,显得神清气爽,菜坛里更是一片生机勃勃,原本蜷缩的叶片跟花苞,在雨中舒展开来,露出舒朗、惬意的模样。 沈小茶沉沉睡去,就连浑身的粘腻何时被人拾掇得清爽又干燥都不知。 一场夜雨过后,天地神清气爽,一如清晨起床满脸餍足的阿准,他俯身在她额头留下温热的轻触,然后蹑手蹑脚走出屋去。 装睡的沈小茶这才微微动了动身子,一颗飘零的心在此刻有种尘埃落定的笃定与茫然。 她调出淘宝,输入五个字,删了又输,输了又删,然后抿着唇颓然地将自己埋入被褥中,顺其自然吧。 从未做过母亲的她不知生育的凶险,妈妈也从不跟村里别的阿姨一样对孩子气急败坏时将“我生你时候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挂在嘴上。 她不会想到此时的“顺其自然”,让她不久的将来差点丧生..... “起得来吗?我煮了你爱吃的红豆粥。”额头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她的耳朵尖尖红了一大片,只露出半个头在被外,闷闷地嗯了一声。 阿准轻笑着找了一套平日里固定搭配的衣服塞进被窝“衣服捂热了就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吧。” 直到屋里鸦雀无声,她才忍着酸疼的身子哆哆嗦嗦穿戴好。 推开房门,他刚好进屋“早上下雨了,怪冷的。”说完将挤好了牙膏的牙刷跟装了温水的杯子递给她,沈小茶不敢与他对视,接过后逃也似的夺门而出,白日里的他跟晚上的他实在判若两人..... 不过,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接下来的农活,沈小茶内心的那点羞涩跟尴尬渐渐淡去。 她咽下一口粘稠的红豆粥“菜苔、菠菜、蒜苗、香菜都种多了,吃不完也浪费了,不如卖掉,蒜苗倒可以多留点,以后抽蒜苔或者收大蒜都成。” 他将剥好的水煮蛋递给她“我打算趁地里活儿不多的时候弄个厨房,总在外面做饭也不是法子。” “集装箱拆掉屋顶后,可以搬到院子外做猪圈,这样院子里没啥怪味儿,就有地儿做个大厨房了,烤火、做饭、吃饭都宽敞.....咱们那屋我想着可以做个卫生间,冬天去外面起夜忒冷了,黑咕隆咚的也不方便。”反正现在用水方便,且她那间房大到足够可以做“独卫主卧套房”。 她愣了下,又把什么是卫生间给他解释了一遍“可以如厕、洗澡、洗脸的房子。” 阿准摇摇头“那还是把我之前的房间做成卫生间吧,等以后有了娃难不成上厕所还跑到咱屋里去?” 沈小茶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立马脸红着瞪了他一眼,阿准哈哈大笑。 才下过雨,地里下不去脚,他们百无聊奈地站在屋檐下,偶尔颇为默契地扭头相视浅笑。 “咩——”母羊焦躁地在羊圈里反复叫着,沈小茶走过去,只见它肚子底下鼓鼓胀胀,想必十分痛苦,这段时间她给哺乳期的它开了不少小灶,没想到居然胀/奶了。 她试着伸手帮它,却被踢了一脚,阿准见状忙拿来一个干净的汤盆,他一手死死按住母羊,一手将汤盆放在它肚子底下,熟稔地摆弄一番,白色的乳/汁慢慢往下滴,后来直接变成了往外喷。 母羊似乎意识到他们在帮自己,慢慢平息下来,“之前逮住过一只母羊,养了许久,也是这样.....” 沈小茶忍不住笑了,当初还想把它做成羊肉汤来着,转眼它就有了孩子,时间真是伟大的导演啊,不过是一个春夏秋冬的轮回,他们已从一无所有到安居无忧,曾经残垣断壁的房子也渐渐有了家的模样,曾经长满荒草的弃田也因为虔诚耕耘馈赠他们五谷杂粮。 “等会去我爹娘坟前一趟可好?要告诉他们一声,他们有儿媳啦。”阿准挤完奶突然道。 她认真点点头,见他神色无异,就接过羊奶去灶台了,双亲去世后他应该过得很不容易吧,你看,缘分就是如此神奇,让两个都失去双亲的孤儿凑到一起领略“两人三餐四季”的况味。 她默默买好香烛、贡品,跟他一起相携穿过枯草遍地的林间小径,走过梯田,来到林中一片视野开阔的高地,一个隆起的小土包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他们将坟前的枯草跟树枝砍伐干净,又将买好的蒲团、贡品放好,然后并排跪在坟前,沈小茶莫名生出点“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 一双厚实温热的手包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掌“爹、娘,儿来看你们了,这是你们的儿媳妇,以前你们总怕儿子打光棍一辈子,现在可以放心了......”他说完沉默半晌,她捏了捏他的手掌。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认真且用力地活着,才是对亲人最好的告慰。 两个人在坟前待了许久才往回走。 “阿准,你看!”走过田埂时她惊喜地发现了迎风招展的荠菜,低下头去才发现草丛里竟还藏着不少,这东西总是爱成片出现! “晚上有荠菜饺子吃喽。”她眼睛亮晶晶的,荠菜发芽,这是春天即将来临的征兆啊!阿准看着她孩子似的笑,本来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谁曾想,荠菜还小,直挖了半个下午,才勉强挖到小半竹筐。 火塘的鼎罐里咕嘟嘟炖着胡萝卜羊肉汤,她懒得再烧外面灶台的火,索性就着火塘做饭。 将荠菜焯水后捏干切碎,加入剁好的肥瘦相间的肉馅、土鸡蛋、鸡精、生抽、食用油顺时针搅拌至菜肉完全混合,阿准擀皮她包,不知不觉圆滚滚的荠菜饺子摆了满满两竹筐。 锅里放油烧热后一个个摆上才包好的饺子,加入水盖上锅盖后放在火塘边缘,用小火慢慢煎着,焦香浓郁,她将饺子翻个个,直至两面金黄才出锅。 “沾着吃。”她将一个装了醋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锅里还在烧水煮饺子。 咬一口,酥皮脆香,底下的肉馅儿滑嫩,荠菜淡淡的清香划过舌尖,那些跟荠菜相关的回忆涌现脑海。 吃完煎饺,再喝一口煮沸后已放至温热的醇厚羊奶,让人忍不住幸福地喟叹出声。 她将才出锅的煮水饺捞起分装在两个大面碗里,又从鼎罐里盛了一些羊肉汤浇进去,这吃法俨然就是馄饨的吃法。 “好吃。”阿准吃完一碗,意犹未尽。 收拾好碗筷,时间尚早,他们坐在火塘边闲聊,聊着聊着,沈小茶直觉一股暖流迸涌而来。 姨妈来了! 收拾利落回来,阿准早已在泡脚,她有些烦闷“太早了吧?睡得着吗?” 阿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睡不着躺着也舒服些,怪冷的。” 山间岁月有清欢,但偶尔也怪无聊的,她磨磨蹭蹭地躺到他身旁,阻止了他探向自己的手“我那个来了。”她翁翁地道。 “啥?”没人跟他说过,平日里她也遮遮掩掩,他何曾懂姑娘家的那些事。 沈小茶有些气闷,小声跟他“科普”了一番,说完又不争气地脸红了。 阿准将热热的手掌放在她小腹处,听着彼此的心跳,她突然觉得山间岁月有清欢,但,偶尔也挺无聊的...... 听着彼此的心跳声,他们竟奇迹般地失眠了,沈小茶清了清嗓子“要不,买个电视?” 然后一如过去置办大件物品时一样,她又把电视为何物解释给他听。 阿准自然说好,反正他一向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要花很多钱呢。”她调侃道,阿准惩罚地揉了揉她的小腹“等暖和些了,往山上跑勤快些,不愁没钱。” 已经许久没看电视的沈小茶突然有些兴奋!她要把小时候看过的CD再看一遍,不过她更好奇阿准看上电视时的反应。 阿准按下意欲起身的她,将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拽,声音暗哑“还折腾?那帮帮我?” 沈小茶一个激灵,瞬间觉得电视不香了“我突然好困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陪伴,本文即将进入完结倒计时,下一本,愿同行~~ 第一零八章 第二天一大早, 天空又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挣扎着坐起来,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哆哆嗦嗦地打了个结实的大喷嚏,阿准迷迷糊糊地一把将她扯着躺下, 头在她肩膀搁了会儿等瞌睡散尽, 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等我把火烧好你再起来,不是说不能受凉?” 沈小茶撑着头看他穿衣,心里微微漾起了一丝甜蜜,小时候村里的那些婶娘们一年四季都得摸黑早起, 不管农忙农闲皆如此,谁家媳妇要是等丈夫做好饭菜再起床,必定要被人私下笑话是懒婆娘。 婶娘们在全家尚在梦乡时,就得麻利地烧火塘、给鼎罐装满水,这样一大家子起来时就有足够的热水洗脸刷牙了, 她们胡乱用鼎罐里之前残留的温水甚至冷水洗漱完就开始操持早饭——煮粥、炒菜,遇上家里有人帮工还得变着花样地烙饼、蒸馒头。 等忙完,一大家子陆续起来, 她们又得照顾老的小的, 匆匆吃完饭便马不停蹄地收拾碗筷、喂牲口、打扫卫生、洗衣服...... 她儿时曾幼稚地跟妈妈说以后绝对不要嫁人,感觉女人如牲口一样不知疲惫,却还要时不时忍受酗酒后家暴的丈夫。 所以此刻躺在被窝里的沈小茶愈发有种嫁对人的幸福感。 “看啥?”晨起的阿准有些呆, 他见她傻笑着盯着自己看, 狐疑地摸了摸青色的胡茬,沈小茶忍不住向他伸出双臂, 她柔柔地抱了抱他, 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来。 果真, 遇见对的人,女人立马就会变成小女孩,阿准摸摸她的发顶,转身出门。 昨晚,他将她的衣服叠好放在自己的被窝里捂着,这会儿依然残留着他的体温,沈小茶慢腾腾地躲在被窝里将衣服穿好,便靠在床头挑选起电视、影碟机跟碟片来。 许是被阿准带偏了,她挑电视时特意选了个高清护眼款——以后有了孩子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看电视吧? 买完电视,又挑了一个影碟机、插座后,就满含期待地选碟片——《大内密探XX发》《东方XX》《XX上海滩》...... 一大早被亲切的怀旧感萦绕,恍若回到儿时为了看碟片废寝忘食的日子,等阿准做完早饭,她已捣鼓着将所有东西调试好,打开开关、装上碟片,熟悉的序幕响起,她忍不住跟着哼唱。 阿准目瞪口呆地端着粥站在门口,服装迥远的人在那个方框框里飞来飞去,直看得他走了神。 这就是那个叫电视的神奇物件?他将粥放在桌上,在沈小茶的注视下走上前盯着电视,然后伸出手试探着触摸屏幕。 摸了一下后立马收回手,屏幕上的人对他挥舞着拳脚,他下意识退后了一大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沈小茶一眼,她含笑望着他,一脸看戏的表情。 阿准不信邪地继续伸出手去,如此试探几次后他才惊觉那上面的人儿是“死”的,并不会跟他互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饶有兴致地坐在桌上看了起来,虽然有些台词他不太懂,但丝毫不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 沈小茶喝完一大碗粥,他连坐姿都没变,深深沉迷其中,她“啪”地一声关上电视,阿准意犹未尽地道“这东西好。”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饭菜都要凉了。”阿准讪笑一下,飞快地走出去盛饭吃。 “菜苔得卖一茬了,再不掐就老了,掐了才能继续翻芽。”她伸手接了一些雨水喃喃自语,走到菜坛边,伸手挖了点泥在手里看了看,万一下连阴雨这茬菜就白白浪费了。 回头看一眼对电视好奇又上瘾的阿准,她摇摇头,男人果真多大年纪都还是男孩,瞧他那模样,怕是如果一直下连阴雨让他看上三天三夜也不带停歇的。 菜坛里的菜比梯田里种的晚,但这会儿也热闹至极,茼蒿、菠菜、香菜、莴笋、胡萝卜、蒜苗、包菜长势喜人,一眼望去郁郁葱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今天下雨,要不就在家歇着?你也不爽利。”阿准不知何时走过来,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暖手袋。 沈小茶没有搓破他的“小心思”,一本正经地道“怕是闲不得,再拖下去菜都老了,卖不出好价格了。” 阿准看了看天色,依依不舍地披上蓑衣、背上背篓去摘菜“你不去,在家等我就成。”沈小茶摇摇头“不必背回来,白白浪费力气,你采好我就卖,这样快一些。” 他拗不过她,把她包裹成大粽子才作罢——蓑衣、雨衣、雨伞、厚袜子、长筒雨靴......沈小茶幽怨地看他一眼,说了不能受凉可也不至于如此吧?她自觉身体底子越来越好,现在都不痛经了呢。 两个人冒雨来到山上,她乖巧地撑着伞站在菜园子里,他则手脚麻利地开始摘菜——菜苔、茼蒿、菠菜、香菜、莴笋、胡萝卜、蒜苗...... 直到午后才摘完所有蔬菜,阿准瘫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想动,沈小茶帮他捶了捶腰,他痒得四处躲闪,“你看会儿电视,我去做饭。” 本来因为疲惫有些颓然的阿准立马点点头,如同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小茶终于懂了什么叫“一发不可收拾”,自从迷上了电视,阿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到晚上就主动搬上小板凳乖乖在电视机前等着,即使有些碟片看过不止一遍,再看他依然兴致勃勃,在看电视跟房/事上,他的瘾似乎格外大。 反倒是沈小茶渐渐觉得兴味索然起来。 她拿起扫帚打算把地再扫一遍,正看电视的阿准撇她一眼“你不是刚扫过吗?你最近咋了,总是丢三落四,前几日才忘记刷牙,昨天忘记洗脸......”沈小茶揉揉太阳穴,大概是人太惫懒,思维有些僵化? 雨过天晴后的第一天,她背着竹篓信步上山去田里转悠,一走到地头,就惊呆了,一场漫长的连阴雨后,油菜花似乎在一夜之间争着抢着了!一大片黄色花海随风摇曳,虽然并不是开得正浓时,但也浩浩荡荡。 一阵风过,黄色花浪此起披伏,如同波澜般向前滚滚而去,等风停下来,又挺立如初,宛若一幅静止的油画,她走到梯田最高处,俯瞰着脚下浩瀚的花海,只觉得宏大而壮观。 怒放的油菜花与绿油油的麦苗相映成趣,让人心底涌出许多澎湃情愫,春天啊,真的来了!她采了一大把含苞待放的油菜花,打算清炒着吃。 阿准正在盖厨房,这次她没让他夯墙,直接买了水泥砖,所以工程进度很快,不过小半个月,房子已基本成型了。 沈小茶将一杯空心泡果酱水递给他“歇会儿吧,我炒几个菜,咱就吃饭了。”去年春天的果酱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好在再过些日子又可以开始采摘野果做果酱啦。 她看着红色果酱水若有所思,将米饭蒸上后,就调出淘宝买了十几棵草莓秧,然后耐心地将它们种在蒜苗拔掉后空出来的空隙,最近偶尔觉得发晕,好像总是忘事,她怕转眼就将这事给抛至脑后。 吃饭时,阿准夹了一筷子油菜花放进嘴里,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去给她端煮好的羊奶,沈小茶浑然不觉,满含期待地将筷子伸向了那盘清炒油菜花,等吃进嘴才发觉不对劲,她居然忘了放盐! 含苞未放的油菜花苔清甜、鲜嫩,即便不加盐也很可口,但此刻她却突然觉得嚼着有些泛呕,等他将那碗乳白色的羊奶端上桌,冲人的奶腥味儿让她喉咙发紧,一下刻就“哇”地狂吐起来。 阿准立马慌了,“小茶,你咋了?”他紧张地帮她拍着后背,直吐到昏天暗地、两眼冒泪的沈小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儿再次俯身干呕。 浑身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被抽空,她恹恹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漱了几下口后,就颤抖着身子往屋里去,这会儿只觉得腹内空空如也,胃里却翻滚不止,但早已吐不出什么东西,除了黄色的胆汁。 阿准忐忑不安地远远守着,因为只要近身她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干呕,沈小茶目光空洞地看着房梁,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如憋掉的气球般了无生气。 他自责不已,最近太沉迷于看电视了,她近来似乎一直不太对劲? 沈小茶无力地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要是万一得了什么绝症...... 未了的心愿那么多——想吃自己亲手种的草莓,想收到阿俊金榜题名的消息,想看到她跟阿准的孩子在院子里荡秋千、在草丛里捉蚂蚱、在小溪里抓鱼摸虾。 等等!孩子? 突然一个五雷轰顶般的猜想浮上心头,联想到他成亲后的毫不克制,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罪魁祸首阿准,难不成他是“神枪手”,虽然她并未刻意避着,但也不至于如此“神速”吧? 作者有话说: 本文进入完结倒计时,感谢小天使们滴不离不弃~~预收《我靠淘宝在古代逃荒》等小可爱们一起解锁哦。 第一零九章 “让我自己待会儿!”沈小茶烦躁地看了看门口紧张巴巴的阿准, 这会儿,她只想验证那个离谱的猜测,他担忧地转身出去, “回来!”她突然想起,茅房还在外面, 得出去测。 阿准不解又小心翼翼地返回, 沈小茶捂着鼻子从他身旁走过,她身上并不难闻的淡淡汗味儿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他的眼神暗淡了一下,还是远远地跟着她。 到茅房后, 压下心里的慌乱,方有些手抖地从淘宝买了一只验孕棒,按照说明操作完后她便有些呆怔地将那支决定命运的棍子放在平地上,一眨不眨眼地盯着。 几分钟而已,却觉得跟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深呼吸了许久才有勇气仔细看那棍子上的痕迹,一道深色的杠,一道依稀可辨的浅色杠杠, 她不信邪地又测了一次, 依然如故。 心绪复杂的沈小茶颓然地往家走,一声不吭,阿准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小茶, 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紧张、意外、措不及防、后悔心存侥幸没做措施、害怕、不安?好像都有, 唯独没有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更多的是紧张跟不安。 她一下扑到阿准怀里, 呜呜哭起来, 哽咽道“我.....有了。”阿准茫然地帮她顺着哭到一抽一抽的身体“有什么?” “呜呜呜, 我怀孕了,都怪你。”说完她捶打着阿准的胸膛,鼻涕、眼泪糊满他的衣襟,阿准也如遭雷击,他也想过他们有孩子的那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沈小茶骤然抬起头盯着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要,你若不想要我便自己抚养TA长大......”事后回想起来,她自嘲地想怀孕的女人果真忧思过多,这种情形下竟还能秒补一出“阿准抛妻弃子,独自出走小荒村,她一把屎一把尿将孩子拉扯大”的悲苦大戏来。 阿准好气又好笑,一只手握紧她肩膀,一只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你在想啥呢?我.....就太突然了!但我,开心还来不及!”说完他将还在哽咽的人儿搂进怀里“别憋坏自己。” 他帮她顺着背,扶她往家走一边絮絮叨叨“有娃多好啊,天气暖和了我带他们去河里抓鱼、去山上打山鸡,你做饭还有人给你递盘子,咱种地还能让娃给送水送饭......” 沈小茶被逗得破涕而笑“那娃儿可真是太累了,还在娘肚子里呢,就被惦记着当成劳动力了。” 阿准低头亲亲她“别怕,有我呢,你要是实在怕得慌。”他顿了顿看了看她“咱就请个接生婆来?” 沈小茶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我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一点底都没有。” 她跟他对生孩子、育儿毫无经验,生下孩子后他们是否仍要久居于此?那对孩子公平吗?毕竟他们还没有看过滚滚红尘里的姹紫嫣红。 不过这些多想无益,平安地生下健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怀孕后的日子,似乎格外难熬,沈小茶在淘宝买了《育儿百科》等等怀孕的书,越看越忐忑——毕竟这里什么都没有,最主要的没有医生,她没办法做孕检,只能赌孩子是健康的。 经历过最初一个多月的孕吐后,她胃口好了许多,油菜花开败时,她已彻底接受并爱上了怀孕的感觉。 得益于当初买的都是十年以上的果苗,这会儿院子里的花花果果们,已次第开放了,似是为庆祝这个孩子的到来—— 最早开放的是杏花,白色的花瓣带着点红晕,一大团一大团,如淡粉色的霞雾,只可惜那会儿她吐的厉害,等有心思欣赏时它们早已纷纷扬扬落进泥巴里。 “你看——”她坐在杏树下,眯起眼睛看向已长出嫩绿叶子的枝蔓,在那叶片覆着的地方,已长出了许许多多费力可辨的小杏子来“等割麦子时,树上的杏儿也该黄橙橙的了吧?” 一想到绿色叶浪中挂满黄澄澄杏子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口齿生津,阿准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杏脯“今天不能再吃啦,我记得村里婆婆说怀孕要少吃杏儿。” 沈小茶嚼着甜中微微带点酸的杏脯,想起了小时候偷杏子的趣事来,忍不住有些想笑。 信步走到正开得热闹的桃树下,山里的天气还是冷了些,现在估摸着快到四月了吧?桃花才姗姗来迟。 只有花没有叶子的桃树枝上,桃红色的花朵你挤着我、我挤着你,挣着抢着开得热烈又隆重,她看着熙攘的花儿,连日的郁气淡了许多。 脑海中不知怎地就浮现出了孩子光着小脚丫上树摘桃儿的画面来。 嘴角噙着清浅的笑穿过那些正用力成长的“果树林”,来到一片葳蕤的菜坛,一个月前种下的草莓苗依然纤细,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刮倒,但令人惊喜的是,几场春雨过后,它们反而长得愈发欢实。 再往远处,是菠菜跟开了花的香菜,那畦韭菜是后来补种的,这会儿正嫩绿嫩绿的,掐下一片叶子,韭香扑鼻。 “我晌午要吃韭菜炒鸡蛋,还有蒜苗炒肉。”她指了指估计不久便要抽薹的蒜苗,“先把肥肉炼得干干的,然后再加蒜苗,放点豆豉最好啦....” 都说酸儿辣女,阿准却觉得一点都不准,毕竟,她前天还吵着闹着要吃双椒爆炒兔肉、大前天吃荠菜饺子又拼命加醋.... 跟她说不要吃那么味重的,人家就垮着个小脸可怜巴巴地摸摸肚子“崽崽,你说你想吃酸汤肥牛?就一口,嗯,我跟你爹商量商量.....” 阿准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怀孕后她竟变得如此幼稚,除了投喂一小口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她每次求到一后就乖巧得一塌糊涂。 春日天气依然有些凉,阿准将她的脚贴靠在自己大腿上,她舒服地嘤咛一声,沉沉睡去,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在这万籁俱寂的春夜里,想起了村里因为难产去世的那些妇人。 骤然而至的恐惧让他彻夜难眠,但怕吵醒她又不敢翻身,“呵呵——”她不知做了什么梦,突然轻笑一声,阿准轻轻亲了亲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他突然想起回小荒村之前,他跟阿俊的聊天“这次回去我就跟你阿姐求亲....” 阿俊当时叹了口气说“那还请阿准哥哥多怜惜阿姐些,总听师娘念叨女子不易,说生产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见过太多太多....” 此刻想起这些,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她跟娃平安”。 日子过得很快,割油菜、收小麦的时候,他们收到了阿俊的第一封信。 那天,沈小茶正坐在梯田最高处歇息,俯瞰着一望无垠的麦田,金黄色的麦浪如翻涌的浪潮,风过时麦秸秆相互摩擦,你推我、我推你,阳光在麦芒上跳跃,大地流金! 不远处,是金黄色的油菜,它们被风吹弯向前倒伏着,麦子与油菜的气息在空气中荡漾,久违的关于丰收的记忆重现脑海。 她忍不住轻轻哼唱起那熟悉的旋律。 “小茶,阿俊来信啦!”回去给她取小零嘴的阿准抓着那只白色鸽子,在山路上飞奔。 沈小茶急忙起身,阿准着急地冲她挥手“坐着,别动!我就来。” 等他气喘吁吁地爬到山上,沈小茶一把接过那个鸽子,激动又兴奋地拆开信。 下一刻,便热泪盈眶,多日挤压胸中的担忧、烦闷,在此刻有了出口,那悬在心头无法彻底放下的石头,亦终于落了地。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一十章 阿准看她的表情, 有些磨摸不着头脑,怀孕的妇人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脸比那六月的天还善变, 沈小茶揉揉眼睛“他已通过县试,府试还未放榜, 但应该不差。”她顿了顿“若顺利今年八月他可参加院试, 能中秀才的话,就要入官学了。” 阿准对此一窍不通,但依然由衷称赞并祝福他,“你上次回程用了多久?”她突然问。 因着担心她一人在家, 上回他风餐露宿、日夜兼行,所以从府城到小荒村只用了约莫半个多月时间。 沈小茶闻言笑了“那他们怎么说也得用一个月半吧,前几日出发的话,估计到的时候正是农忙季节哩,我本来还担心就咱俩忙不过来, 这下好了。” “他们?除了阿准还有谁要来?”经历过上次那次山崖追逐逃兵的事儿后,他总是后怕不已,所以听她说有除了阿俊之外的人要来, 立马紧张、戒备起来。 沈小茶看他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把你紧张的, 阿准说带了周夫子跟师娘来,师娘曾是很有经验的稳婆。”突然她狐疑地看阿准一眼“他怎么知道我怀孕啦?难道未卜先知?” 阿准咧着嘴笑了“我当时跟他说,回来就跟你求亲来着.....” 沈小茶的脸一下子红了, 耳朵尖尖更是如滴血一样红, 这才过去几个月?才成亲就怀上小崽子了,羞死人了, 都怪他, 她冷哼一声, 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啃着花大价钱买的车厘子,汁液迸溅,她嘴角沾染了一些红色的液体,气鼓鼓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怕。 阿准看着吃得咬牙切齿的她,莫名觉得自己胸前某处吃疼,她近来一改最初的羞涩,兴致来了常只负责放火不负责熄火,让她帮自己疏解就咬那处泄愤,此刻他仍隐隐觉得吃疼。 沈小茶吃了十来颗车厘子才停下来,她并不舍得多吃,虽然靠着卖菜,余额已六万多了,但一想到小崽子出生后的尿不湿、奶粉、玩具,她就头疼,吞金兽果真名副其实啊,这六万根本不够花的。 让她用尿片?不存在的,掐指一算,这小崽子出生时得到冬月了,那会儿滴水成冰、寒风刺骨,别说没有婆婆,即便有婆婆她也不想让人家大冬天的洗湿尿片子,费时费力还埋汰。 大不了,她从一岁半开始给TA戒尿不湿,那样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她希望自己也能争点气,三岁前实现母/乳喂养自由,这样等娃大点,吃羊奶或者喝纯牛奶都行,按照《育儿百科》上的经验,半岁过了就可以慢慢添加辅食了。 “阿准哥哥,你得努力挣钱哦。”她意犹未尽地数了数小小的保鲜盒里剩余的车厘子,往他嘴里塞了两颗又大又红的,阿准拗不过她,才勉强吃了,真好吃,甜而不算,肉质肥厚,“比野生樱桃好吃多了”,他咂巴了一下嘴。 沈小茶叹口气“也比野生樱桃贵多了,一斤够买二三十斤好米。”阿准咂舌,有些后悔,莫名生出点抢了小崽子口粮的羞愧感来。 她轻轻揉了揉依然没什么弧度的肚子,怀了孕口味奇奇怪怪,想吃阳光玫瑰葡萄、金枕榴莲、黑布林、佳沛果......“小崽子,你真会吃,什么贵想吃什么,再这样吃下去你爹跟我要喝西北风喽。” 阿准好笑地看她一眼,用已经发芽的柳条给她编了一个帽子,又将保温杯里的煮苹果水放在她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这会儿太阳升起来了,暖融融的,她被晒得愈发惫懒,他将早已闲置的帐篷拿上山,将里面垫上软软的棉絮“你躺着歇会儿,我去割麦子了。” 说完跟撸猫似地,轻轻揉了揉她被太阳晒热的发顶。 沈小茶迷迷糊糊地应一声,正准备歇息,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忆里似乎油菜比小麦早成熟?每年割小麦要到端午前后了吧?怪不得她说盼啊盼啊,都几场春雨了,院子里的杏儿还是有些发青、发酸。 “等会儿!”沈小茶叫住阿准,径直往麦田走去,阿准见她咋咋呼呼的模样,吓得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你慢点!别下地!” 前几日才下过雨,他总说地里湿滑不让自己近前,沈小茶没好气地扶着他的胳膊“我去看看麦子啊,远远看着是熟了......”走近一看,她就了然,幸亏看一看,金黄色只是假象,里面一大半的麦子是青黄色的,里面的麦粒又青又嫩,手指一掐还有浆! 她揉了揉眼睛,近来看书看多了,再加上孕期总是爱起夜,她隐隐约约看着是金黄色就以为成熟了,大部分麦穗还没有栽头,“再等等吧。” 阿准点点头,他之前没种过小麦,“油菜呢?能割了?” 沈小茶走过去扯下一枚油菜荚,轻轻一捏,露出里面黑色略硬的菜籽来“熟得不能再熟了,怕再不割菜籽都要炸开掉落一地了。” 她有些发晕,这个季节的太阳已经有些晒人了,阿准忙将她扶回帐篷便开始弯腰割油菜,沈小茶在麦子与油菜的清香中进入梦乡。 梦里,袅袅炊烟在小小村徐徐升起,空气里弥漫着包菜炒腊肉、泡猪肝炒泡椒、蒸小麦馒头的香味儿,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连枷拍打油菜的声音、叔叔婶子们的笑骂声,以及跑来跑去的孩子时远时近的嬉闹声..... 她嘴角流下一点点口水,濡湿泛着淡淡光泽的嘴角皮肤,阿准将做好的饭菜摆在帐篷前的浅绿色餐布上——泡椒炒猪肝、包菜炒腊肉、清炒野芹菜、板栗猪骨汤、蒸玉米面窝窝头,猪骨汤是上山前煮好的,浓白、醇香。 这些都是她前几日念叨的,“好饿”梦里的沈小茶翻了个身,却没有苏醒的迹象,他起身去田埂边的林子里折了一大把红的、白的杜鹃花(映山红)放在餐布上,这才轻轻地吹吹她额前的碎发,沈小茶嫌痒,一巴掌拍过去,阿准握住她的手挠了挠手心,她悠然转醒,看着眼前出现在梦里的食物,有种如梦非梦的不真实感。 “阿准?”她喃喃地靠在他肩膀,散尽瞌睡起才有气无力地叹口气“我做了一个饿梦。” 阿准不由得心头一紧“什么噩梦?”他看她睡得似乎很平静,怎地还做了噩梦? “梦里好多好吃的,就是我面前的这些,饿得我头晕眼花,馋死了。”她伸手擦了擦嘴角,有些尴尬。 阿准将盛好的汤递给她“吓我一跳!原来不是噩梦,趁热喝。” 板栗已快煮化了,十分清甜,汤也因为板栗碎末变得粉糯起来,她喝一口,舒服地眯起眼,就像吃到了鱼儿的猫咪,恨不得露出肚皮让人给挠一挠,然后呼噜呼噜地撒个娇。 阿准做饭手艺日渐上涨,隐隐有超过她的趋势,沈小茶突然有种“岁月静好,夫复何求”的满足感来。 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肴,在云霞般的杜鹃花衬托下,美味又宜人,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起身晃悠了一圈,两亩地的油菜已割了一小半,割好的油菜已被阿准整齐地堆成了一捆一捆的,没有捆扎,晒了几日,油菜荚已很干燥了,再捆扎怕是菜籽都要掉落了。 明天应该差不多能割完,她想了想自己也快两三个月了,每日跟个祖宗似的被阿准养着,腰身长了一圈肉不说,整个人也变得愈发惫懒,明日她要开始给他送饭,她回头看看正埋头猛吃的阿准,他瘦了。 农忙时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距离收割油菜已过去了半月有余,她盘算着也该给阿俊他们准备一些日常用品了,这天她打开淘宝,漫不经心地点进去【待收货】一栏里,赫然发现“优质山货供应商定制礼包-赠予独居山货哥”那个包裹里,竟然出现了让人颇为惊喜的东西! 她由衷感叹大数据的无孔不入,最近买多了母婴用品,没想到系统居然自动检测到她的需求,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沈小茶吩咐刚从田里割麦子回来的阿准, 将前几日买的躺椅搬到杏树下,抬头看去,黄澄澄的杏儿躲藏在绿油油的叶子底下, 有些黄中渗红,大多数则是金黄色, 偶有微风拂过, 那熟透了的杏儿便“扑通”一声掉落地上砸个稀巴烂,氤出一滩汁液来。 抬头的她,被从叶与果的缝隙中漏下来的光影灼了一下眼睛,揉揉眼睛从白瓷盘里挑了两个最大的杏, 一个喂自己一个塞进阿准口中,肉质柔软、杏香扑鼻,肉核脱离,她将杏核“噗”地一口吐到篱笆边,明年春天会多出一棵杏树苗儿吗? 吃完后方她开始惬意地拆礼包, 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划开外包装,看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纸箱突然忍不住好奇“你说,周夫子老两口会不会觉得我是山里的妖怪?”或者她的“马甲”早已掉了? 阿准正“咕咚咕咚”灌着泡了野薄荷的凉开水, 闻言笑了“不会, 我听阿俊说周老夫子什么来着,哦,对, 随和宽厚, 我见过他们两口子,老顽童似的, 他那位夫人极好, 很是热心肠......” 沈小茶莞尔, 她不知道在老两口眼里自己俨然是神仙般的妙人儿,阿俊天天在老两口面前念叨她,说她写字好看、做饭好吃、博闻强识,日子久了,阿俊就松懈了,本来无儿无女的周夫子老两口便视他如己出,他对他们也很是信任,某天童心未泯的他在吃醉酒后就向他们坦白了...... 老两口得知真相,震惊、怀疑都有,他便将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讲给他们听,日子久了,周老夫子就按捺不住地撺掇他趁着院试的空隙回去看看“这位阿姐”,还说什么“想必二人已成亲,老婆子刚好同去照拂一二......” 毕竟在古代才成亲就怀孕的也不少,尤其是身体健壮的年轻人。 阿俊天天被他们缠得心烦,再加上老两口久未出远门,他靠着阿姐给的盘缠跟种子,在周老夫子的帮衬下,已慢慢开始经营了若干产业,钱财不愁,他想来喝阿姐的喜酒,更重要的是想看看未来的“外甥”,于是一冲动就带着老两口上路了。 “他们是极好的人,我见过,再说,万一......”阿准眼中的暗潮一闪而过。 沈小茶一样一样地将包裹里的东西取出来,忍不住想,阿俊既然肯带他们过来想必是没有威胁的吧?她觉得自己穿越后在这方面有些摆烂,遇上第一直觉可以信赖的人,就藏不住秘密,就如同最初冒险对阿准坦白自己的身份...... 看着摆了一地的满月服、隔尿垫、尿不湿、恒温水壶、哄娃摇篮.......她低头摸了摸依然平坦的腹部,眼里是才开始怀孕时未曾预料的喜悦与温柔。 正准备上山的阿准突然折回来,冲她道“背篓里有鱼腥草、竹笋、香椿,不多,好在鲜嫩,想必你爱吃,中午可以炒来吃。” 沈小茶闻言忙走过去,看着去年也曾吃过的野菜,生出一种四季轮回、岁月静好的感慨来,带着春天气息的野菜总是让人对生活多了一些盼头。 她一边哼着熟悉的歌谣一边用清冽的山泉水冲洗野菜“每一个早晨我耕耘在绿野田园 ,每一个黄昏我守望在乡间的麦田,我会把忧虑都融化在夕阳里.....” 小小黑小小白调皮地扯着她的裙角,甚至还试图跳进背篓里嚯嚯野菜,沈小茶将手上的水甩在狗崽子身上,抬头撇一眼它们正卧在墙角跟儿晒太阳打盹儿的狗爹狗娘“快把你们的崽子弄走,净瞎捣乱~” 小黑小白无动于衷地对她翻了个白眼,一偏头继续打瞌睡,沈小茶气笑了,将碍手碍脚的两小只踢开“再闹,晚上吃青椒爆炒狗肉。” 小小黑小小白一溜烟地跑远了,转身就开始冲着鸡圈里的十几只小鸡崽儿汪汪汪瞎叫,她拎着它们的耳朵将其关进前些日子阿准垒好的狗舍里,这才折身去菜坛里将老了的菠菜拔了一大堆扔进鸡圈,菜坛里如今只剩下西兰花、包菜、莴笋、已抽薹的大蒜跟韭菜,菠菜、茼蒿、生菜、菜苔早过了季。 这两日得转紧时间种瓜种豆了,过了时令到时候瓜果蔬菜又接不上,而且,她怀着孕不能打猪草,多余的菜还能喂猪。 给羊、刺猬跟兔子也拔了一些菜后,她才开始准备晌午饭,先去鸡窝里取了几个还热乎的土鸡蛋——前些日子她把攒的鸡蛋都做成了咸蛋跟皮蛋,免得到时候阿俊一行来了菜接不上趟。 新厨房已开始投入使用了——烤火、吃饭、做饭、地窖、储物都很宽敞,灶台旁边有一个很大的窗户,从窗户看出就是篱笆墙,一阵风过,尚未开花的牵牛花跟木槿花树迎风摇曳,等到六七月份,粉的木槿花、紫红色或洁白的牵牛花热热闹闹地爬满篱笆,一边做饭一边赏花,想想都觉得心旷神怡。 院子的西北角盖了一个卫生间,还奢侈地安装了热水器、蹲坑、淋浴,粪池刚好放在院子外且是封闭起来的,也不怕大夏天有什么异味,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临时改主意将卫生间盖在院子里,若按照原计划将阿准的房间改为卫生间,阿俊他们一行来了就没有房间住了? 她看向门外,金黄色的麦子铺满小院儿,等都收割完晒干就能一起脱粒了,粮满仓、菜满园的满足感浮上心头,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说得可不就是现在的日子吗? 换了新厨房连做饭效率都提高了不少,等阿准又担着两捆麦子下山,她正好炒完最后一个菜,两个人将饭桌挪到已抽了嫩芽、亭亭如盖的葡萄架下,边吃边晒太阳,惬意又舒服。 她夹了一筷子土鸡蛋炒香椿,又嫩又鲜,是最质朴的春天的味道啊,“天气回暖,溪里的鱼也多了起来,每天下一次网,多晒点鱼虾干,好补钙。”除了叶酸她几乎没吃别的营养品,但她记得《怀孕百科》里说孕妇很容易缺钙。 虽然现在每日都有骨头汤,但她怕喝多了尿酸高容易痛风。 阿准吞下春笋炒腊肉,点点头“我每天晚上去下网早上去收就行,你怀着娃,别太操劳了。”沈小茶给他盛了一碗大骨汤,有些赧然,自从怀孕后做饭对于她而言就是最重的活儿,他事事冲在前面。 沈小茶看一眼菜坛里越来越多的空地,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起接下来的农活。 收完油菜、割完麦子,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像苞谷、旱稻、土豆、黄豆、红豆、绿豆、甘蔗、红薯之类的都要抓紧时间种了,好在花生早在地里的各种蔬菜吃完后就种上了,不然一二十亩地的农耕都赶在一起,想想就够受的。 毕竟不单单是撒上种子那么简单,得翻耕、施肥、育种,加起来就是浩大又长期的大工程,即便有播种神器的加持,也必定累得够呛。 粮食种完,又要开始捯饬瓜果蔬菜了,空心菜、长缸豆、四季豆、黄瓜、茄子、芜湖青椒、朝天椒、春萝卜、番茄等等常见蔬菜,今年她还打算多种一些薄皮西瓜,芝麻也可以种一些,榨油自己吃或者卖掉,也算一个进项..... 她叹口气,将最后一块大骨头夹给他“辛苦崽崽爹啦。”阿准忍俊不禁地瞟她一眼,对面的人肉眼可见地丰腴起来,白皙的脸上挂着俏皮的笑,日升而做日落而息的劳作之苦,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在阿准播完苞谷跟稻谷的第三天,难得地陪着沈小茶赖床的阿准,被一阵兴奋的狗吠吵醒,他急急地穿好衣服,才推开院门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果真是个世外桃源呐,老婆子,你看,那是不是阿俊说过很多次的葡萄架?那个转转转的,是不是就是什么发电的物事?”本来因为风餐露宿疲惫不堪的周夫子,一看见掩映在青山脚下的小院子,人瞬间就有了精神。 “我瞅着似乎比阿俊说得还好些?哟,还种了这么多果树,啧啧啧,老婆子我也算见了不少好院子,唯独这处最得我心!” 睡了个回笼觉的阿准早已打开院门,将一行人引进来,为首的周夫子夫妇颇为兴奋地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熙熙攘攘但又井然有序,烟火人家的温馨让赶了许多天路的三个人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周夫子捻着胡须道“倚碧山,心自闲”。 沈氏看了阿准数息“你媳妇儿可还好?”阿俊也同时开口“阿姐呢?” 阿准恭顺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房子,将他们带到堂屋,听见声音早已穿戴好的沈小茶,迟疑着一打开门就跟他们碰了个正着。 “啊呀,终于见到正主了,真是个妙人儿~”沈氏素来热情又爽朗,再加上阿俊老在他们耳边念叨,对于他们而言沈小茶早已是没有见过面的“熟人”了,她上前握住沈小茶的两只手 “我看阿准这孩子怪会照顾人的,气色颇好。” 沈小茶本来还有些踌躇、胆怯,社恐的她向来不喜欢人多,这会儿却被亲切又慈爱的沈氏触动,这位四十多岁的圆脸夫人,眉眼带笑,虽然因着长途跋涉神情有些疲惫,但难掩爽利与眼中的纯善,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师娘、夫子赶路辛苦了,快歇歇,我给你们倒水去。” 沈氏目送沈小茶出门,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消“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他们老两口丝毫未用看怪物或者打量的眼神看她,也不知是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是早已知道怕她难堪所以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这让沈小茶心里舒坦、自在了不少。 从她出来就盯着看的阿俊跟个小尾巴似的追着她“阿姐,阿姐,你胖了......”阿俊长高了不少,这会儿正促狭地眨眨眼睛调侃她。 沈小茶看了屋里一眼“夫子他们知道,知道我是.....”阿俊认真地点点头“阿姐,别担心,他们视我如己出,是世间少有的心思纯良之人,在他们眼里你就是神仙般的人物。” 沈小茶故意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臭小子,这么快就让我掉马甲,等着,我过几日再跟你算账。” 阿俊嘿嘿笑了一声,飞快地瞟了她肚子一眼,试探道“阿姐,我是不是要当舅舅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小茶笑着睨他一眼, 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在锅里倒入猪油,下入小鱼干煎香后倒入暖瓶里的开水, 又打了六个荷包蛋,起锅时撒上碧绿的葱花, 要是有萝卜丝就更好了, 她想。 等汤放凉了一些,她将卧着两个荷包蛋的其中一个汤碗递给阿俊“你第一封信里不是早已未卜先知,还说要带着曾做过稳婆的师娘过来吗?” 阿俊看着她佯怒的脸无奈地笑了,那会夫子两口子一直缠着他一同来看望阿姐, 还说成了亲随时可能有孕,又在闲聊中提起生育的艰险,他头脑一热就..... “走吧,你们先垫一垫。”她自己端着另外两个碗,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被赶来的阿准劈手夺了过去“别烫着, 怎么如此不小心!” 阿俊有些咋舌,这汤碗根本就不烫手,阿准哥哥也太紧张阿姐了些吧? “夫子、师娘, 你们先喝点汤, 趁热,等会再喝些软烂的粥。”阿准将汤递给二人,他们接过, 交口称赞“真香, 怪不得阿俊这小子老惦记,你们都不知道他把那腐乳当成宝贝, 每次吃饭才舍得拿出来....” 沈小茶听着他们略显孩子气的吐槽, 内心默默松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古代夫子都是古板、酸腐的,却没想到周夫子两口子竟是“异类”。 周夫子喝了一口汤,舒服地喟叹出声,一路风餐露宿,老婆子又是个不擅庖厨的,勉强吃饱而已,现在喝上一碗热汤他觉得整个人都活泛了不少。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做的饭狗都嫌?”沈氏笑骂周夫子,看他那一副好似吃了山珍海味的表情,定是在内心腹诽不擅庖厨的自己,不过,这汤是真的好喝啊,荷包蛋汤竟也能做成奶白色?咦,里面好像还有小鱼干? 周夫子忙不迭地道“天地良心,老朽只感念夫人终于可以不必做饭,就能坐享如此美味佳肴。”希望她可千万别自告奋勇地做饭啊。 做了几十年饭,她的厨艺丝毫不见长不说,还经常逼迫自己跟阿俊违心夸赞,若不然人家就罢工让他们挨饿。 “亏你还有良心,不过这汤看着挺简单,小茶,你教教师娘?”沈氏一口气吃掉两个荷包蛋,看沈小茶在旁边脸带浅笑看着他们,忍不住虚心求教。 “这样,等你身子重起来,老婆子我就来给你们做饭。”沈氏颇为真诚地道,她看了沈小茶的肚子一眼,还没太显怀,估摸着也就三四个月而已。 周夫子被呛了一下,“咳咳咳——”趁自己夫人没注意对沈小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吧? 沈小茶被周夫子的小动作逗笑了“师娘您是客,怎好叫您做饭?阿准做饭也还凑合,我累的时候都是他做的。” 周夫子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阿准竟会做饭?啧啧啧,看看我家老头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脚不进厨房门,二三十年了我硬是连他烧的热水都没喝上一口过....” 周夫子吹胡子瞪眼,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还是出去溜达溜达吧,免得惹骂上身。 “阿俊,带老夫出去转转?我看院儿里花花草草似乎从未见过。”然后逃也似的往外走。 沈小茶跟沈氏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沈小茶甚至怀疑自己的社交恐惧症不治而愈了,还是周夫子夫妇太过随和、坦诚,让她也不知不觉放下了仅存的一丝谨慎? “有三个月了吧?我看你将养的很不错,少操劳、多休息,但也别净躺着,免得太大到时候不好生产。”沈氏语重心长地拉着沈小茶的手,如慈母般叮嘱道。 沈小茶鼻尖微微泛酸,妈妈若在这里,也会如沈氏一般叮嘱自己吧。 “好孩子,我跟我家死老头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说起来啊,这人可比鬼神可怕多了,你不晓得,为了避人耳目,阿俊这孩子颇费了些心思,先是走水路再绕道数次才往这里去,生怕行迹暴露给你们添麻烦,你的事我都听他说了,我跟老头子都觉得,这世上的稀罕事太多了,只要人心纯善,别的都不打紧。”她说完看了沈小茶一眼,就开始帮忙收拾三人吃完的碗筷。 沈小茶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他们夫妇如此通透、开明,等反应过来忙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师娘,您去歇会儿,那是你们的房,床我都铺好了,棉絮前几日才晒过。”说完就将她引到阿准曾经的房间。 长途跋涉让沈氏确实有些吃不消,现在的寒暄也带了一些“强撑”的意思,她从善如流地回房休息。 阿俊则带着清瘦却神采奕奕的周夫子在院子里瞎晃悠,阿准砍了两棵莴笋,打算清炒了佐粥吃,见他们盯着枝叶繁茂的杏树忍不道“可惜了,你们要再来早几天,还能赶上吃杏,不过小茶晒了一些杏干、熬了杏子酱。” “你们这院子拾掇地极好,家禽小兽成群,端的是一派人间烟火啊。”周夫子俯身查看才刚挂花的草莓秧,莹白的花瓣中是嫩黄色的花蕊,淡雅又淳朴,微风吹过送来一阵清香,原来是南面篱笆墙上爬着的金银花开了,西面墙角处的兰花苗圃里最后一枝兰花倔强地绽放着,幽香浮动。 鸟鸣、羊叫、狗吠声声入耳,花香、饭菜香阵阵扑鼻,让人忘俗忘忧。 早饭吃得有些晚,太阳已爬上山头,五个人团团围坐在摆放于东南方向的饭桌上,“吃吧,莫嫌弃,仓促了些。” 沈小茶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招呼大家伙儿动筷子,咸蛋、腌萝卜、清炒莴笋、野韭菜饼,简单又可口。 “快别说那客气话,这段时日跟着阿俊这小子专走偏僻路,老朽好久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喽。”周夫子话音刚落,沈氏就将剥好的鸡蛋递给他“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沈小茶笑出了声,这个院子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啦..... 歇息几日后,远道而来的三个人终于恢复了精力,闲不住的沈氏带着沈小茶做了一些针线——主要是沈氏做,沈小茶帮着找材料,看着摊晒在阳光下的小棉袄、小包被、小帽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哎哟——”突然,她摸着肚子尖叫一声,沈氏紧张地凑过来“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好?” 沈小茶抬头,眼里亮晶晶的,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TA,TA好像踢了我一下,很轻很轻.....” 沈氏高兴不已,转瞬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真好啊......”年轻时她跟夫子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在怀孕时还处处奔波为人绣花补贴家用,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她去取花样子滑倒摔了一跤,每每想起,雪地上那刺眼的红都让她心如刀绞,等他考中秀才当了夫子,家里才慢慢变好,但她的肚子却再也没了动静。 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有找郎中看过,可无济于事,慢慢的两人都看淡了,她甚至能够心绪平和地帮人接生了。 沈小茶抓住了沈氏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她突然很认真地道“师娘,我又个不情之请,这个孩子出生后能不能认你们做外祖父外祖母,我、阿准双亲已都已离世,也许有些唐突,还望您......” 外祖父外祖母,是从阿俊那里论起来的,她看得出来夫子老两口确实视阿俊为己出。 她还未说完,沈氏就笑了“傻孩子,我跟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听见院门处传来老头子的笑声,沈氏忙回头招呼他“老头子,快来!你要当外祖父啦!” 周夫子听了沈氏的解释,忍不住频频点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接下来的日子,沈氏对沈小茶愈发上心,白日里三个男人上山打猎、种田、采山货,这位爽朗的妇人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沈小茶。 日子平静无波,但草长莺飞的山中四季自有况味。 时间过得很慢,春夏秋冬,蔬菜瓜果顺应季节徐徐生长,从种子发芽到丰收,总要经历漫长的耕耘与等待;时间也过得很快,从腹部平平到肚子圆滚滚,似乎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 小院也从五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草莓结果的时候阿俊收到山外的飞鸽传书——周夫子托自己的同窗好友帮忙留意阿俊府试放榜的消息,说阿俊获得了八月参加院试的机会,阿俊在阿准的护送下马不停蹄地返程了,毕竟时间很紧,他内心总希望自己早点获得一官半职,这样才有余力护这些想守护的人。 而周夫子两口子则被阿俊劝着留了下来,沈氏心疼沈小茶行动不便,本就没有年前离开的打算,周夫子则是不舍得离开。 阿俊走了,但院子里却越来越热闹了——小黑小白又生了三只狗崽子,母羊也怀孕了,产期竟然跟沈小茶差不多,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他们吃不完便开始在网上贩售...... 看着淘宝里越来越多的余额,沈小茶偷偷按照之前买给阿准的首饰又买了许多——准备以后送给周夫子两口子。 等到秋天万物丰收之后,她站着时已看不到自己的脚了,凸起的肚子如同挂了一个大球,压迫得多站立一会儿都觉得疲惫。 夜里总是睡不安稳,阿准看着肚子越来越大、脸却越变越小的沈小茶心疼不已。 在某个雷声炸裂的初冬深夜,沈小茶突然从梦中惊醒,一阵温热从腿/间涌出,羊/水破了!她使劲推了推身旁的阿准,他却因为连日的夜不能寐没有醒来。 她蓄了一口力,使銥嬅劲拍打着墙壁,隔壁睡着周夫子老两口,但声音被雷声遮掩,听得并不真切,沈小茶感觉身下的羊/水越流越多,她挣扎着在臀下垫了一个小被子,又吃力地挪到阿准身旁,颤抖着手用力捂住他的鼻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酣睡中的阿准骤然失了氧气, 硬生生被憋醒,一睁开眼就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手,他一下子慌了神“小茶, 小茶——” 沈小茶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臀下“垫.....垫高点。”阿准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这侧的被子叠好塞到她屁/股底下,然后直冲出去“师娘, 师娘, 小茶,小茶。”他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声惊雷撕开天空,炸得屋里的蜡烛跟着一起晃了晃,好在没有熄灭, 沈氏一边叮嘱阿准跟周夫子继续在干净无油星的锅里烧开水,一边将两个温度正好的热水袋塞在沈小茶身侧跟脚边。 “小茶,小茶,可莫瞎叫散了力气。”屋里烧着炭盆,盆子上坐着热水, 相当于一个加湿器,空气暖而湿润,沈小茶神志尚清明, 只是阵痛让她恨不得原地死去, 攥住被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显而青筋微突。 沈氏用一块沾了温热水的帕子反复擦拭宫/口,沈小茶从最初的抗拒、害羞到依赖,那股子温热缓解了收缩的阵痛, 让她从凌迟般的痛楚中解救出来。 从半夜一直持续到中午, 沈小茶还没有生的迹象,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她脸色苍白, 浑身不断出冷汗, 沈氏耐心又镇静地一次次擦拭, 不知疲惫。 周夫子拍拍走来走去的阿准 “女人生孩子是这样,你也摸太心急了。”阿准答应一声,却在每次听见她的痛呼后忍不住蹲在地上扯头发,平日里坚毅的糙汉子这会儿眼里却含着泪,恨不能代她受罪,“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他喃喃自语,很是自责。 午饭时,阿准走进来替沈氏出去喘口气、吃点东西,他颤抖着手将沈汗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用小勺子耐心地将红糖水喂进她干燥龟裂的嘴巴,平日里灿如春花的人儿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儿,阿准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地触碰着,沈小茶试图露出一个笑安抚他,却只是难看地扯了扯嘴角,疼到小便失/禁的她,此刻宛若活死人。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好好的,好好的。”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上,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就像那失去生气的落叶,随时可能从枝头凋零,他的心被扯得生疼,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疼到麻木的沈小茶双眼空洞地盯着梁上不知何时结出来的蜘蛛网,形如枯槁地默默数着阵痛的频率...... 傍晚时分沈氏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宫口,惊喜不已“快了,快了!将腿慢慢供起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沈小茶听话地依言而行,虽然浑身早已没了什么力气,“用力!但不要叫!”沈氏大声提醒她,阿准不顾阻拦地冲进来握住她的手。 沈氏欲言又止,不过,身为女性她向来觉得高门大户贵妇生产不能让男子入内的规矩不太人/道,生死关头最亲近之人的陪伴能给女子更多勇气,而男子目睹了女子的生产过程,有良知的必会加倍心疼自家媳妇,所以就默许阿准进来了。 从傍晚到深夜,沈小茶的惨叫早已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终于,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哭,一个被期待许久的小生命降生了,浑身被汗湿的沈小茶只瞟了一眼脏兮兮、皱巴巴的婴儿,轻呼一句“好丑”就昏了过去! “快!参汤!热水!”沈氏的心有些发凉,这次生产实在耗费太久了,饶是小茶底子好、孩子个头不算太大,但毕竟拖了这么久..... 好在沈小茶后来又醒了过来,能慢慢喝一些流质汤羹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依然孱弱,孩子早已被洗干净,正砸吧着嫩粉的小嘴儿喝奶——沈小茶坚持买了奶瓶跟奶粉,她怕自己生产完没奶饿坏小家伙儿。 “姑娘还是?”沈小茶看着那头发乌黑的孩子,忍不住问。 “是个小子。”沈氏喜滋滋地道,倒不是十分重男轻女,而是亲历过这次生产过程,私心里她是不太想沈小茶再生一次的,生了儿子有个苗苗延续香火就够了,但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沈小茶皱皱眉“哎。”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亲娘嫌弃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个封建的世道对于女性一点也不友好,所以还是生儿子好。 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万物尽藏,地里活计也干得差不多了,所以几个大人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围着他转了,在沈小茶出月子不久,他们收到了阿准的飞鸽传书,说是中了秀才,过年就不回村了。 “不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好好读书,才能护佑牧南一世周全。”周夫子一边用拨浪鼓逗着小家伙儿一边嘀嘀咕咕。 沈氏正忙着帮阿准拾掇年猪,今年的年猪怕是有三百多斤了,膘肥体壮的,做成腊肉估计吃到明年三四月都没问题。 沈小茶裹着厚厚的羽绒棉服,坐在火塘边看着屋外漫天飞雪,纷纷扬扬的雪将她的思绪带回了去年,那个时候谁能料到她眨眼就当了娘?月子里,师娘本着“温补”原则,叮嘱阿准隔三差五给她做好吃的,她人倒没怎么长胖,奶/水却极好,她按照《育儿百科》的指导,将奶装进储奶袋放进冰箱囤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奶/水濡湿了哺/乳/内/衣,但好在外套够厚,所以也没什大碍。 才满月的孩子不怎么能吹风,但隔着门帘看着屋外鹅毛般的大学依然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试图翻身最终却只是动了动肥嘟嘟的小脚丫儿,沈小茶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捏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小家伙咧着嘴做出笑的样子,虽然她知道他也许根本不是在笑,却依然忍俊不禁地逗弄着他。 沈氏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没好气地将一碗青菜猪肝汤递给她“别捏,小心变成口水娃。”沈小茶顿了顿,好似小时候村里的老奶奶们也常这样说,她收回了手,接过汤,慢慢喝起来“等开春天暖些了,我跟老头子就回去啦,那会儿孩子也大了点,好照看些,阿俊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沈小茶不舍,却只能点点头,12岁之后她再也没体验过母爱,脾性相合的沈氏让她在短短数月产生了对母亲才有的依恋。 “以后,牧南会一直留在这里吗?”沈氏看了看积雪掩映下的小院儿,突然问。 沈小茶喝一口汤,抓起小家伙儿的手“不会,这里太小啦,他总要去看看看滚滚红尘,虽然我跟阿准都十分舍不下这里,但他是只自由的鸟儿,总有他想去的地方......” 沈氏叹口气,遗憾却也欣慰,想必他们那个时代的人,眼光总是长远的,不会因为母子情长就将孩子囿于斗室。 年夜饭是阿准准备的,丰盛又美味,菜色跟去年差不多,沈小茶挑起一筷子夹沙八宝饭,里面的糖是阿准在她的指导下用甘蔗熬制的,糯米也是自己种的,甜而不腻、入口绵软,很对她的胃口。 “来,咱们满饮此杯,共庆新年,希望岁岁平安、连年喜乐。”周夫子、阿准、沈氏举起杯里自酿的葡萄酒,沈小茶则喝得是今年新割的蜜做成的蜂蜜水,屋外白雪皑皑、寒风刺骨,屋内暖意融融,小家伙儿现在睡着的时间居多,这会儿四人欢喜畅聊也没将他吵醒。 沈小茶走过去,轻轻触了触他柔嫩、光滑的小脸儿,“牧南,新年快乐,快些平安健康长大。”小家伙砸吧了下小嘴巴,咕叽咕叽做出吃奶的姿势,她刮了刮他密密的睫毛“小吃货。” “你快别去逗弄他,等会儿被闹醒又要哭到屋顶都被掀翻了。”阿准走过去将她的外衣拢了拢,看着满眼爱意的她心里莫名有些吃醋。 自从有了娃,她就把自己赶到阿俊房间去睡了,说怕自己压到小家伙儿,阿准无数次看着在大床旁边吃灰的婴儿床,都觉得自己“失宠”了。 别说睡一张床了,她已经接连几天没有正眼看自己了,他回头看周夫子一眼,他们正望着屋外的大雪发呆呢,他接着酒意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沈小茶甩给他一个眼刀“想得美!你呼噜声太大,别吵着我儿子!” 阿准咬牙切齿“你看着我守活/寡?”沈小茶看着他那欲求不满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过年,就破例一次吧,下不为例。” 阿准狂喜,自己不过抱着试探的心理,没想到她竟如此“善解人意”,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眼里流动着隐秘的光芒。 深夜,等到隔壁再也没有声响,沈小茶把某个计生用品递给他,他有些发蔫儿“这是何意?我不弄里面还不行吗?”沈小茶冷哼一声“以防万一。”事后阿准回味起这一夜,给的总结是——憋屈而快活。 他看了看烛光里睡得正香的妻儿,笑意浮上心头,等孩子再大点,不管留下来还是离开,只要跟他们娘儿俩在一起就够了...... 屋外风雪肆虐,但半夜醒来的沈小茶内心却平静又安宁,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岁月静好,不管时空、无论身份,前路茫茫又如何?时间自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不离不弃滴陪伴,后续有温馨番外掉落,比心~ 下本开《我靠淘宝在古代逃荒》,感兴趣请收藏,握爪爪~~ 预收《女猎户与小将军》感兴趣请收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