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你的专属司机》作者:韩七八斤 文案: 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常的、甜蜜的爱情故事。 很日常、很生活、很甜,细水长流的故事。 —— 不求上进、事不关己的栗少言遇上了认真生活、乐于助人的安行。 从此,天天与车打交道的栗警官缠上了不能坐车的安老师。 “我带着个女儿。” “没关系。” “我没办法踏出桃江市半步。” “没关系。” “可是我想有一天能走出这里。” “没关系,我做你的专属司机。” 内容标签: 强强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栗少言,安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情不过是为了你,我愿意。 立意:在这世界上,总能找到一个人,可以彼此慰藉、互相拯救。 ☆、1、这不是二八型男吗 下午四点五十,桃江市六一小学门口挤满了人,自行车、电动车、校车、汽车把双向六车道的学院路生生变成了双向两车道。四月间随风飞舞的柳絮滚作一团也来添乱。一辆巡逻车猛地停在路边,一个肩宽腿长的交警走下车。脚边的柳絮飞起。接孩子的家长们看了一眼,丝毫没有违章者见到执法者的害怕,依旧翘首以盼地盯着校门口。 栗少言戴着墨镜看着逐渐拥堵的路面有点无奈。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栗子,那边还有多久能恢复正常通行秩序? 栗少言看看表,“二十分钟。” “疏导疏导,加快速度!半个小时后有十辆开完会的大巴车从学院路通过,在这之前疏导开,要不然堵成一片了。” “疏导不疏导,都是二十分钟。”栗少言摘了墨镜,露出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咬着眼镜腿自言自语。他是学院路这片的负责交警。 学院路不是什么主要街道,但因为有个全市重点小学六一小学,每个工作日早上七点四十到八点,下午四点五十到五点半,接送孩子的车把路都占满了,必堵无疑。 本来一张罚单就能解决的事,但领导有指示,不能贴。 一辆车缓缓地挨边停下,栗少言拍了拍车窗,“接孩子的再往前走走!前面空着呢。” “栗少!” 栗少言回头,自己的搭档刘巍正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自己跑过来。“我去前面看看。你就在这边守着吧。” 栗少言点点头。他看了看围在校门口的家长,目光锁定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白白净净,戴着无框眼镜,看不出多大年纪,估计也就三十岁上下。他即使微微有些驼背但在人群中仍然显得高大,正低头玩手机。栗少言注意他,是因为他的坐骑和他实在不配,一辆二八车。 在都是电动车、共享单车的非机动车车道上看见一辆二八车,堪比在车流中发现一辆林肯加长礼宾车。 此时,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敞开的衣襟里露出淡绿色的衬衫。他坐在车座上,一脚踩着脚蹬子,一脚踩在地上,紧绷在腿上的藏蓝色牛仔裤显得腿部线条更显修长。 文质彬彬的男人配上豪迈粗狂的二八车,混搭的奇妙感觉让栗少言喉头一动。他抿了抿嘴唇,重新戴上墨镜,把欣赏的目光藏在乌黑的镜片后。都有了家室的男人,自己得不到,过过眼瘾得了。 此时,一年级的小学生已经举着牌子出了门。这意味着栗少言一天中最忙的时刻到来了。过马路的孩子、临时停靠的车、随意穿梭的电动车自行车、堵了半天一直窝火的私家车、变道加塞的车……栗少言恨不得拔根头发变出无数个自己来疏导交通。 “小栗哥哥再见!” “明天见!” “栗少辛苦啦!” “回家好好写作业啊!” 栗少言熟稔地和孩子们打着招呼。他曾经进六一小学里给孩子们讲过交通安全的课,《小栗哥哥进校园》还是学校著名的课外活动。他不喜欢当官,却乐于和小朋友打成一片。 学生们一批批走了,临停的车也少了,刚才还拥堵不堪的马路恢复了往常的顺畅。栗少言从巡逻车里拿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给冒烟的嗓子下了下火。 余光一瞥,栗少言发现那个男人还在,他已经从车上下来,一边来回不停地踱步一边讲电话,神情有些紧张。 孩子丢了? 栗少言刚想上去问问,就看见女老师带着一个剪发头的小姑娘走出来。男人挂掉电话,迎上去,两个人似乎在说孩子在学校的表现,男人低下头,白皙的脸上露出红晕。 “估计是被老师训了!”刘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现在的老师真TM厉害,骂家长跟骂孙子似的。” “呦!过来人啊!”栗少言从车上拿水。刘巍拦住,从后座上拿起保温杯,“年纪大了,喝不了凉水。”刘巍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接着说:“我儿子才上大班,老师昨天找我两口子谈话,说孩子的手工作业完成得不好。你说咱这工作,还有空做手工吗?上学前班是大人上的吗?你没娃,不知道养娃的苦啊!” 栗少言笑笑,这种痛苦,估计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了。 那男人点头哈腰一阵,目送老师走回学校后。男人把小姑娘抱上自行车后座,他左脚踩蹬子溜起车来,右腿抬到身边,从前梁上跨过,二八车右转,稳稳地消失在马路上。 柔韧性真好。栗少言想。 “看什么呢?”刘巍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没。”栗少言打了个哈欠坐上副驾驶,“你开车,我眯会。栗哥我明天休息一天,今晚得疯狂一把。” 从六一小学回到桃花坪区交警二大队办公楼只用了十分钟,就这么短时间,栗少言又回到了生龙活虎的状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有两点,头一条就是迅速进入深度睡眠,想什么时候睡都能睡着,而且还睡得踏实,队里的人都说他是快充。 第二条就是自己这身皮囊还不错。大学毕业后在特警队待了四年,因为受伤调到了交警队。三年的风吹日晒,把冷白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都说人黑显老,可在栗少言这里,黑点让他成熟,没了年轻时候奶油的味道,反而多了几分硬汉小生的滋味。每年交警队做视频宣传片,栗少言都得被拉着拍许多镜头,做视频的人都叫他栗少,久而久之这称呼便留下了。 栗少言看着镜子里自己棱角分明的脸挑眉一笑,不够魅惑。脸微微向左转了15°,嘴角上挑10°,有点多,5°,完美。 “搔首弄姿啊!”刚进洗手间的同事看见栗少言这架势打趣,“栗少这是又准备勾搭哪个良家妇男啊?” 栗少言的性向在二队众所周知,主要是因为给介绍对象的人太多了,总拒绝也不是个事,索性挑明了。人家爹妈都不管,同事们自然也不好指点,反正挺宽容的。 “三十而立,立业没希望了,看看成家有没有点谱。”栗少言笑嘻嘻地回答。 收拾妥当的栗少言在晚上十点准时出现在了豹点门口。 豹点在一家商业中心的后街上,招牌上写着“豹点啤酒集散地”,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批发啤酒的地方。但是说豹点是酒吧也不太对,店里只卖各种啤酒,洋的、中的、纯生、果啤、鲜啤……别的酒吧都有蹦迪的地方,豹点则在中间摆了许多台球案子,周围好几台电视,偶尔会有人在上面吼两首歌。 就是这么个四不像的店,因为老板是同,渐渐成了桃江市最初的G吧,一度每天晚上要限流。后来市里陆陆续续开了不少特色各异的吧,豹点才冷清了不少。许多人说豹点没落了,可栗少言还是喜欢这里,不是因为恋旧,是其他地方年轻人太多,三十岁的自己总被人喊叔叔感觉很不爽,而且现在年轻人玩心太重又太粘人,自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们吃喝玩乐,还是豹点比较适合。 穿着POLO衫的栗少言推门进去。老板看了他一眼,就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桃江啤酒,这啤酒只在本地买,4块一瓶,栗少言就爱喝这个。 大厅里人们围着台球案子谈天喝酒,栗少言坐在老板面前,接过啤酒,问:“今天有局?” “输的人,请大家一轮酒。还得挑屋里的一个人约一次。”老板回答。 “可以啊!”栗少言朝人群中扫了两眼拿着球杆的人,一个比自己的肌肉练得还好的,一个扎着小辫的文青系,都不是自己的菜。不过球打得还行。 栗少言起身挤在人群中凑着热闹。他水平一般,打台球主要靠力大出奇迹。但是他喜欢看别人打,欣赏他们俯身、架杆、提臂,腿部臀部的曲线。就比如现在这个肌肉帅哥,肱二头肌非常饱满,摆臂的时候非常赏心悦目,恨不得让人过去捏两把。 文青小哥球技不错,几轮下来,手感越来越热,这一局眼看就清台了。随着黑8落袋,众人喝彩。肌肉男也没不高兴,招呼老板给再坐的各位一人一瓶啤酒。 “别顾着喝酒啊,今儿晚上的对象开始找哈!”文青小哥接过啤酒笑着说。 肌肉男在人群中开始寻找目标。每个人喜欢的类型不一样,肌肉男看到栗少言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但四目相对,就知道多看这两眼是欣赏栗少言的颜值,没有火花。 肌肉男看了一圈,眼睛一亮,走出人群,向角落走去。众人跟了过去,栗少言没那个兴趣,回到吧台上接着和老板有一茬没一茬的瞎聊。 “咣!”一声啤酒瓶摔碎的声音从角落的人群中传来。 老板眯起眼睛,略带不悦。 “老子找你是看得起你,就加个微信还磨磨唧唧,是不是爷们?” “哎呀,哥,被拒绝就拒绝了,不至于发脾气啊。”旁边的人劝道。 “滚犊子!老子想加的人,谁敢拒绝!”肌肉男发狠说着就要动手。角落里喧嚣声、瓶子摔碎的声音四起。 栗少言两耳一闭就当没听见,他实在是不愿意管那么多闲事。 “栗少!帮个忙呗。我的场子别被砸了。”老板凑上前,给栗少言倒了一杯酒。 栗少言喝了一口,摇着头无奈地从从人群中挤进去,不由得撇撇嘴。 肌肉男的头被人压在桌子上,胳膊被反扣,嘴里骂骂咧咧。而钳制住他的人显然也费了些力气。那人的发型被推散了,眼镜又掉在沙发上。本以为肌肉男欺负人,没想到他落了下风。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男人松手,眯着眼睛,手顺着亮光摸到眼镜,重新戴上。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 栗少言愣住。 这不是在校门口接孩子的二八型男吗? ☆、2、车不好骑啊 “今天你别想走出这个门!”肌肉男并没有因为那人放过自己而知难而退,反而恼羞成怒。他用身体堵住二八型男的路,拨打手机叫人来豹点。 本来事不关己的栗少言还是决定帮一把,一来送酒吧老板人情,二来多个认识型男的由头。 “哎呦!闺女作业写完了吗?你就来喝酒。不怕你媳妇知道了发飙啊?再说了,也不看看这地方适不适合你来。”栗少言悠然地走到两个人中间,自然地把手搭在二八型男的肩膀上,故作熟悉地说,“我和你说这里的啤酒好喝,你就真找来了?这里是……”栗少言头一偏,伏在他的耳朵边轻声说,“GAY吧。” 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栗少言收回胳膊,对着肌肉男好看地笑着,“不好意思大哥,他是我一朋友,就爱喝啤酒。前两天问我哪里有好酒喝,我就随口说了这里,没想到他自己找来了。他一直男,不明白这里的水深浅。我给大哥道个歉。”说完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春宵一夜值千金,大哥赶紧再找找,别耽误了正事。” 肌肉男打量了栗少言几眼,此时有人凑到他面前悄声说,“这人是警察。”肌肉男脸色一变,借坡下驴,“直男来这地方干毛!”说完转身走了。 栗少言回头看他的二八型男,还愣在原地,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脸色。他推了一把,“走啊,愣着干嘛!”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豹点,走了四、五十米,男人终于说话了,“谢谢你啊,栗警官!” 栗少言眯起桃花眼,含着笑问:“你认识我?” “您是六一小学附近的执勤交警,虽然没和您说过话,但是认得出您的。” “别您长您短的,听着别扭。怎么称呼啊?” “哦,我叫安行,搞网络维护的。” “网管?”栗少言打趣道。 安行笑了,“您……你要怎么认为也对。” 两人正站在路灯下,让栗少言能看清安行的模样。 他身材高大,比自己略低些,腿很长,脸不大,眉骨很高,眼睛长,眼角微往上翘,即使带着眼镜也能感觉到清冽的眼神,是人们说的鹊眼。此时的他正笑着,左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让栗少言看得有点上头。 栗少言感叹,要不是这人都结婚生子了,自己可以考虑考虑追他啊。 可能是自己盯着人家时间太长了,安行的笑脸都收了,栗少言才回过神来。他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安行才收了的笑容又牵强地出现在脸上。 看到对方的为难,栗少言摆手,“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问。你家在附近吗?怎么回去?” “哦,我的车在那里。” 顺着安行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一辆二八车被红黄蓝绿的共享单车包围着。栗少言笑问,“这拉风的二八车,你从哪里买的?” “我爸留给我的。” “我能骑一下不?”栗少言问。 “当然可以!” 安行把钥匙给了栗少言。栗少言乐颠颠地跑过去开锁。他从小就想骑二八车,可家里总不允许。等他会骑车的时候,家里的二八车坏了,本来说要买一辆,结果被父亲看到他收藏的BL漫画,因为性取向暴打了一顿,从此陌路。等再想起二八车,市面上已经鲜少看到了。 栗少言看了眼后座标志的“凤凰”,这车怕是都停产了吧。 他跨上车座,用力一蹬,大车轮呼呼往前滚。夜风在耳边吹过,栗少言在宽敞无人的街道上兴奋地喊起来,在马路上风驰电掣了一圈,又转回安行身边。 “这车骑得真轻快!”栗少言车闸一捏,稳稳地停在安行身边。 安行只是笑。 “我能再骑一圈不?”栗少言问。 “行啊,你往前走。在路口等我。”安行回答。 栗少言刚准备用力,忽然想起下午安行从二八车的大梁上车的动作,想试试自己行不行。 他下了车,左脚溜了两下,右腿往前跨,只听从右胯骨传来“嘎嘣”一声,栗少言的腿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啊啊啊……”车把开始乱晃,“啊,我腿……” 眼看栗少言就要人仰马翻,安行箭步冲上去,一手紧紧抓住车的后座,一手扶住栗少言胳膊,把车稳住了。 “你怎么了?” “啊!我……”栗少言把脏话吞到肚子里,“我大腿别住了。” 安行扶着栗少言下来,把车往路边一扔,“怎么样?还能动么?” “艹!”栗少言架着腿,轻轻一动,钻心的痛,立马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他大爷的!” “你先别动,等一等再慢慢地动。”安行说,“要不你揉揉?” 这位置,虽说是路上没几个人吧,可当着陌生人的面揉大腿根儿,栗少言再不要脸还是做不出来。 “没事没事……”栗少言倒吸了口冷气。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栗少言僵直了身体,“你和我说说话,让我转移转移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啊?” “栗少言……问点有难度的,需要我仔细想一想的问题。” 安行想了想,“你的……不会对你交警的工作有影响吗?” 栗少言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安行没说的内容是什么,早些年自己的性取向的确容易让人误解。自己上学的时候,桃江市还出过几起侮辱女同性恋的案子,这两年已经好多了。猛地听到这种言论,栗少言觉得有必要说道说道。 “都什么年代了,各行各业都有同啊。爱尔兰、塞尔维亚的总理都是同。哎,这位同志,你是对我这种同志认知上有什么偏颇么?还是你刚才在豹点轻松制服肌肉男,觉得我们都是弱不禁风?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他甩开安行扶着自己的手,活动了活动肩膀,大有在警队和人对练的气势。 安行笑了,往后退了一步,“腿好了吧。” 栗少言一愣,按照刚才想和人对打的架势和矫健的身姿来看,自己腿没事了。 “你故意的啊。”栗少言也笑了。 安行还想说什么,笑着抿嘴低下头,酒窝在路灯下若隐若现。他走到二八车边上,弯腰扶起车来,劲瘦的腰划过一道饱满的曲线与长腿连了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哥儿们练过啊?”栗少言盯着安行的背影问。 “没事练一下平板支撑。”安行推着车走过来,“我搞网络的,一天盯着电脑,颈椎出过问题,大夫建议我做,我就抽空练练。” 栗少言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安行身上转移走,“快回家看孩子去吧。下次千万别来错酒了啊。” 安行笑着对栗少言摆摆手,回头推着自行车,大长腿向后一挎蹬车消失在夜幕中。 接下来几天,栗少言总是在早晚接送孩子的时间段在六一小学门口看到安行。两个人只是点头笑笑,就算是打招呼了。栗少言已经记住了安行的女儿,一个看上去挺调皮的丫头,四五年级的样子,比同龄的个头要低一点,每天下学了都会缠着安行让她多和小朋友在旁边的公园里玩一会。安行也是绝世好爸,次次答应。 白天越来越长,人们在外面的时间也渐渐多了。 “栗子,学院路与久安街交叉口,北向南方向有一起两车追尾的事故,去处理一下。” “收到!”栗少言在对讲机里汇报。 因为距离六一小学不远,栗少言步行走过去处理。一辆帕萨特追尾了比亚迪,帕萨特没什么事,比亚迪后保险杠凹下去一大块。 栗少言看了看现场,又调出来了帕萨特的行车记录仪,帕萨特的全责。他出具了简易程序处理书,双方看过后,确认签字。他处理完后,回到六一小学门口,接孩子的都走了。刘巍靠着巡逻车发微信嘟囔了一句“群里发通知了”。 栗少言打开车门,翻来翻出,放在车上的整件矿泉水就剩下空袋子了。他把空袋子拿出来塞到路边的垃圾箱里,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栗少,没水了?”刘巍收了手机走过来,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不嫌弃就喝口我的。” “嫌弃!”栗少言推开,“一会路过便利店买瓶就得了。群里说啥了?” “说五四青年节要举办运动会,还是那几样。人人参与,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截止。还是给你报篮球?” “别!听说柳园区新来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这快大人家一轮的人了,拼不过。让队里的小年轻顶上。我就弄点相对静止的项目得了。” “那我给你报了?你确定不看看?”刘巍问。 栗少言摇头,“反正队里也不指着我拿奖,哪个项目没有人报,我就凑个人数。” 说话间,安行朝着栗少言大步走来,手里还拎着一瓶水。 “栗警官!”安行当着他的面把瓶盖拧松了,把矿泉水递到栗少言手里。“看你忙半天了,水都没喝一口。” 栗少言一愣,接过来,手用力捏住,矿泉水从松了的瓶口涌了出来,清凉感顿时从手指传遍全身。 “擦!”栗少言惊呼,忙换手拿瓶子,甩了甩水。 “不好意思,我把瓶盖给拧开了。”安行又想拿瓶子又想找纸巾,手忙脚乱地致歉。 “没事,没事,你还没回啊?”栗少言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孩子和同学玩了一会,正要走呢。” 栗少言顺着安行的眼睛看过去,小姑娘正站在二八车边上。 “我先走了!再见。”安行摆摆手。 “谢谢你。”栗少言摇了摇手里的矿泉水,“叫我小栗、栗少、少言都行,千万别再叫栗警官了。” 安行点头,快步走回去。 栗少言仰头喝水,觉得今天这水格外清甜。 ☆、3、竟然对直男这么上心 “栗少,谁啊?”刘巍看着安行的背影问。 “一朋友。”栗少言美滋滋地品着矿泉水的滋味。 “肯定不是,别蒙我了。”刘巍白了一眼栗少言,“你朋友能不知道你来交警队之前是特警队的比武状元?能连瓶水都扭不开?” 栗少言一脸笑意,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直男这样照顾一次啊。 第二天,栗少言因为处理事故上午九点半才回了警队,没赶上食堂最后的早餐,只好泡了碗方便面。路过通知栏,上面张贴了五四青年节的体育竞赛通知。也不知道刘巍给自己报了什么项目。一行行看过去,终于看到了。 栗少言 台球 “怎么样,栗少。给你报的项目相当符合你的要求吧,相对静止。”刘巍带着同款的泡面味走过来。 “后面还有王者荣耀和吃鸡呢,为啥不给我报?” “那些项目早就被报满了。”刘巍说,“而且你不是经常去台球厅吗?技术肯定不差。” “我那是去喝酒了好不好?”栗少言白了他一眼。 台球就台球吧。不过好久没打了,得去练一练。 “对了,头儿找你,抽空过去一趟。” 领导一找,总没好事。栗少言看着正埋头找文件的队长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幺蛾子。 队长高敏从文件中抽出一份公文,“市里选派培训,咱队里你去吧。” “给别人吧,头儿。你知道我这人不求上进的。”栗少言摆出最好看的笑脸说。 “栗子,业务培训不去就不去吧,这是政治培训!什么意思还让我说明白啊?你来警队时间也不短了,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我们都有心让你再往上走走。” “头儿,好意我心领了。您就当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吧,别费心了。” 高敏站起身来,盯着栗少言带笑的眼睛,“怎么?还因为组织上把你从特警队调到交警队生气呢?你是因为负伤……” 栗少言撇撇嘴,眼睛像加了一层阴天的滤镜,笑容也收敛了,“敏哥,咱都是一个系统的人,有些事你知道,我也知道。” “警种没有高低贵贱,都是为……” “为人民服务!”栗少言接话,“我就老老实实为人民服务吧,为领导服务的事留给别的兄弟吧。” 高敏叹气,“滚,滚,滚,活该你一辈子在马路上吸尾气!” “谢谢敏哥!”栗少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饼干,谄媚地笑着递过去,“我自己烤的,专门给您的。” “一天到晚把心思用在这邪门歪道上,”高敏拿了一块饼干送到嘴里,“不求上进。气死我了。” “我上进呢,马上要代表队里比赛台球去了。我要训练,不能给队里丢脸啊。”栗少言笑着带门退出来,出门的一瞬,笑容就消失了。上进?心都寒了,是拿一两把火能弄暖的么?还不如花点时间找乐子。 栗少言说是要练球,可每天又是执勤又是巡逻的,每天回家除了想瘫在沙发上之外,什么都不想干。有时候脑子里飘过安行的模样,想和这位二八型男聊两句,可连人家微信都没加一个。 不是不想加,是没机会。早晚高峰的忙碌让栗少言根本连手机都没时间掏,两人就是点头之交,看的时间最长的也就是目送二八车驶离街道。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底,今年假期调休从4月30日休息到5月2日。交警没假期,但是学校有假期啊。栗少言一想到这几天自己值守的路段没那么忙,心里就乐。可一想到见不到安行了,栗少言还没乐开的嘴就又合上了。 可安行是个成了家的男人啊,为什么自己总惦念着?是自己空了时间太长了?已经到了对直男YY的地步了?一想到他若有若无的酒窝,栗少言心一横,今天晚上就去豹点打台球喝酒去,怎么也要找个能对上眼的下手。 因为放假,豹点的人较往常多了不少。老板在看到栗少言进门的一瞬,就把桃江啤酒给他摆桌子上了。 豹点摆着的十张球台就空着一台,“来玩的人不少啊。”栗少言指着空台问,“预定了,还是就剩下这一桌了?” “成霆定了的,不过你要打我给你开。前面有两桌估计快走了。”老板说。 “成霆?”栗少言算是豹点的元老级顾客了,从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最近才来的。台球技术不错,这两天他每天来玩。” “哎呦,台球大神?我得学学,过两天警队比赛呢,我不能太菜了吧。”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男人,五官周正,身材健硕,额头前几缕卷发遮住了眼睛,周身的气场让他一出现就牵动着周围人的眼睛。 “霆哥,今天来得早啊。”老板打着招呼。 成霆将卷发拨了拨,露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朝着老板一笑,说不出的邪魅。他的眼光很快落到了拿着台球杆的栗少言身上,亮着眼睛问,“这个帅哥没见过啊?玩球么?”语调中带着上扬。 “那咱俩开一局?美式8球?”栗少言大大方方接受邀请,“我水平一般啊。” “你先开球吧。”成霆想去搂栗少言的肩膀,栗少言快走了两步躲开。成霆笑着说:“我要先开,就没有你表演的余地了呢。” 栗少言俯下身子,左手食指架起球杆,瞄准母球,选择了惯用的角度和力度开球,花球12落袋。 “姿势不错!”成霆吹了一声口哨。 “所以也就是姿势还值得一提了,对吧。”栗少言自嘲。 栗少言是有先见之明的,他知道自己水平就这样了。但是他觉得成霆有吹牛的成分。然而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对方只是谦虚了。 栗少言站在台球桌一边从头看到尾,心想还好开球的时候有一颗花球落袋,要不然被推光头了。 随着黑八落袋,周围看球的人掌声响起,栗少言也笑着鼓掌。 “再来一局吗?”成霆歪着头看栗少言。 栗少言摆手,“王者玩家和青铜选手比赛容易掉分。我还是找个和自己匹配的选手在一起比较好。”说完,栗少言拿着球杆头也不回地去找别人打球了。 回到和自己匹配的选手池中,栗少言愉快了不少,有赢有输,有来有往,有说有笑。 “哥们,我这颗球进了可就剩下黑八了啊。决胜局的啤酒我要两瓶。”说完,这人架杆出手,母球擦过黄球的右侧,黄球左旋入袋。黑八位置不好,他只擦到边。 自己的花球还有三颗,栗少言笑着说:“那说好了,我要赢了,啤酒也是双份!” 栗少言刚要瞄准了,就看到一只手出现在球案边上,手指点了点,“母球打这里。” 栗少言抬头去看手的主人,成霆的眼睛像深夜的海让人眼晕。 母球朝着手指的方向运动,经过台案的反弹向上方的花球走去。“噔”一声,花球被母球撞向底袋。 “哎呦,侥幸啊。”栗少言说。 “怎么还带场外指导的?”对方笑着说,“让霆哥指导你,就算赢了,啤酒也得买哈。” “我这学生笨,国家一级教练也教不会。”栗少言看着另外两颗花球的位置,红色11号靠近后台,离袋口比较远,离母球近。棕色15号紧贴着案边,离母球远。 “打11。”成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栗少言身后,他在耳边说,“听我的,保证能赢。” 栗少言有些犹豫,他打球是为了乐呵的,没那么强的胜负欲。何况在被人的指点下赢球有点胜之不武。成霆又往前走了一步,附在栗少言耳边:“听我的,赢了的话,能不能和我约会?” 栗少言拿杆的手抖了一下,他转过脸去看成霆。对方一脸真诚,不像是玩笑话。 平心而论,成霆长得够帅,身材够好,感觉脾气也可能合拍。要早那么五、六年,不,早两个月,根本不用对方主动,自己就找过去了。可现在,进酒吧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寻花问柳的栗少言面对送上门的美食居然两眼一闭,推开了。 “那看来这局我赢不了了。”栗少言说着走向台案的另一边,瞄准棕色球。 棕色球没进,母球停下来的位置,给对手□□八留了个完美的位置。对手也没有荒废栗少言送来的大好机会,爽快地赢了。 栗少言示意老板拿啤酒,自己手边的啤酒也见底了,刚准备去吧台拿一瓶,就看到成霆凑了上来。 “帅哥,我挺喜欢你的,长相个性都喜欢,不给次机会吗?”成霆很直接。 栗少言委婉拒绝道:“真不好意思,我们不合适。你台球技术牛,以后有机会要多请教你,不过约会就算了。”他心里叹气,我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天栗少言还想去豹点,可害怕碰到成霆,就先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你俩真有意思啊。成霆还问你呢。你来么?”老板问。 “他在我就不去了。”栗少言说,“不给人家添堵。” 五一小长假的前一天,交通尤其拥堵,也是事故的高发时间段。学院路才顺畅了,栗少言和刘巍就收到辖区内滨河南街有一起四车相撞的无人员伤亡的事故,需要他俩处理。 栗少言临上车前,看了一遍停在路边的车,二八车还立在校门口,可主人不知道在哪,他怅然若失。 “栗少,看谁呢?送你水的朋友?”刘巍把朋友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栗少言摇头,“走吧。”自己这次算是看走眼了,竟然对一直男这么上心。 “小栗哥哥。”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声音从巡逻车后传过来。 循声望去,梳着短发的女孩背着书包满头大汗地看着他们。 ☆、4、输了,我也和你走 “哎,你不是……安行的女儿?”栗少言一眼就认了出来。 女孩点点头,“小栗哥哥,你能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吗?我找不到他了?我去公园玩,他说等我。我同学都走了,他车还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栗少言和刘巍说:“你先开车去现场,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他掏出手机,问女孩:“记得你爸爸电话号码吗?” 电话响了两声后,对方接起,“你好。” “安行?我是栗……” “栗警官?找我有事?”安行听出了栗少言的声音。 “你姑娘找不到你了?你在哪里?我们就在校门口。” “啊,让她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去了。”栗少言在电话那边回答。 安行挂了电话,对小姑娘说:“你爸爸说一会就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小可。” “小可,怎么不见你妈妈来接你啊?”栗少言问。 “我没妈妈。”平时玩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安安静静地站在栗少言身边,他觉得安小可有着超越她年龄的成熟,“我从小和爸爸奶奶在一起。” 栗少言脑海里晃过一个念头:难道安小可是安行抱养的?他其实性取向和自己一样? “栗警官!”安行从十字路口跑了过来,他鼻尖冒着薄汗,气喘吁吁地和栗少言解释,“单位突然打过电话来,让处理个事情,手头也没电脑,只好跑回家处理了下。” 安行抚摸着安小可的短发,“等着急了吧。” “同学们都走了。”安小可噘着嘴说,“我等了好久你也不来。” “对不起,爸爸和你道歉。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安行红着脸喘着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带着宠溺地回答。他又抬头看着栗少言,“耽误你下班了吧?” “没,我们下班迟着呢。”栗少言看着安行这副模样,突然有点想入非非,特别不厚道地想看这人在别处落汗的样子。 “五一放假能休息休息?” “估计也就二号能休息一天,打算找个地方打打台球。你不打算带着孩子转转?” “嗯。”安行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句。 “爸!我饿了。”安小可在一边嘟囔。 “好啦。”安行笑着和栗少言说,“那我们先走了!今天太谢谢你了。” 栗少言摆摆手,脸上带着笑,眼睛里的小火苗一闪一闪的。安行的电话号码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 五一假期没那么忙,工作了两天后,终于轮到栗少言休假了。他睡觉睡到自然醒,一睁眼已经上午十一点了。随便点了份外卖,他开始收拾家。 他因出柜和父母断绝了关系,自己贷款买了一套50平的复式小房。楼下是客厅厨房洗手间,二楼是书房卧室。当时买的时候,觉得复式洋气,住进来才发现不方便。自己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朋友往来,二楼成了摆设,客厅变成了卧室、餐厅、书房、客厅一体的了,沙发也变成了床。 除了客厅,栗少言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厨房。自从到了交警队,他就迷上了烘焙,没事就爱自己做个饼干面包的,看到瘪瘪的面团一下下鼓起来,他所有的不快和压力都能消失不见。进而爱上了做饭,没事就照着做菜的APP鼓捣点东西。 每个周末,栗少言就收拾家,所谓收拾家无非就是扫地擦地,把平时放在家里的没用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放的放,该洗的洗。今天,洗衣机开始转的时候,外卖也送到了。 他打开电视琢磨看点啥,搜了一圈电视剧、综艺,还是选了电影,又翻腾了一圈,选了部漫威的大片。都说超级英雄电影应该去影院看,可栗少言一没时间二没人陪,不如就在家里看看好了。 微信响了,栗少言翻开手机,是豹点的老板,说今天晚上有人组台球的局,问要不要给他留个台子。 栗少言想了想,问:成霆在不? 老板:他去旅游了,不在。 栗少言:给我留个台。 他躺在床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听着电视,猛然想起前两天给安行打的电话,他翻到通话记录,看着安行两个字,通话的绿键却始终按不下去。栗少言想了想,复制了电话号码,去微信搜,安行的微信号果然和电话号是同号。栗少言发出了添加好友的申请,就把手机放在一边,接着看电影去了。 看着看着,栗少言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他从冰箱拿出一瓶酸奶,又把以前做的面包拿出来一个胡乱吃完。 豹点刚开门人还不多,老板看了一眼栗少言,笑着问,“都给你留台了,还来这么早?” “假期最后一天肯定人多,老空着也不是事。”栗少言挑了根顺手的球杆。 老板拿着一瓶啤酒凑上前,神秘兮兮地问:“你和成霆怎么回事?他每次来都问你在不在。你每次来之前都问他在不在?” “这有啥不好理解的?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我这流水就不往人家花前面流就完了呗。”栗少言递给老板球杆,“陪我玩会。” “我觉得成霆和你还挺配的。”老板开球道,“最近和他交往挺多,觉得人也不错。你可别错过啊!” 栗少言摇头,“我伏不住,也不是我的菜。”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我帮你参谋着点。”老板说。 栗少言瞄准母球,轻轻一推,3号球入袋。“身高和我差不多,体重和我差不多,文质彬彬的,最好戴个眼镜,爱笑,笑起来有……” “哎,打住!你说这么详细,是不是已经有合适的人了?”老板问。 栗少言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就按照安行的样子描绘出来了。他哑然失笑,“就照这样找吧。” 夜深了,人渐渐多起来。老板忙着招呼生意,栗少言也找到球友。今天有人组局,看的人不少。栗少言这边反而安静了不少,优哉游哉地打着球。 母球到了远台,栗少言去拿架杆,杆子才架起,他就觉得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哎呦,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是在故意躲我吗?”上扬的语调,除了成霆还有谁? 栗少言放下球杆,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微微一笑,“成大高手,你也来打球啊?” “不,”成霆说,“我来找你。” 栗少言有些无奈,“我上次不是说了么,咱俩不合适,我也没那心思。你要是拿我当朋友,咱俩可以打打球喝喝酒,你要把我当对象,咱俩就到此为止。” “你有男朋友?”成霆问。 回答“有”吧,自己是骗人,万一这人要见,怎么办?回答“没有”吧,他肯定会缠上自己的。一向伶牙俐齿的栗少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心中默念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位难缠的爷? 豹点的台球之星成霆总是自带光圈效应,他一来,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他,众目睽睽之下栗少言觉得这比自己处理过的最惨烈的事故现场还要惨不忍睹。 他抬头在人群中扫过,看有没有一两个能配合自己演戏的人。咦,自己是眼花了么,为什么会看到安行。这个安行没有惯常的微笑,一脸的严肃认真。就在栗少言怀疑自己眼睛的时候,安行穿过成霆,走到栗少言身边,“你这球不架杆也能打。” 成霆看着来人,带着上扬的腔调问:“你是他朋友?” 安行装作刚看到成霆的样子,往栗少言身边靠了靠,微笑着点头。 “打一局?”成霆问。 “好啊!”安行欣然接受邀约。 “要不要赌点什么?”成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 “可以的。”安行应承,丝毫不在乎一直拽着他袖子的栗少言。 成霆盯着安行看了片刻,又把目光移到他身后的栗少言身上,“我要约他一次。” 安行酒窝又露了出来,笑着摇头,“他是独立的人,不是赌注。再说,我们两个打球,牵扯别人不好吧?这样吧,输的人立刻和朋友离开这里。” 成霆点点头。安行转身去找球杆。 “他台球很好的,上次要不是因为我先打进去一个球,我就被输惨了。”栗少言皱着眉头低声说,“我拽你袖子半天,你怎么就没反应呢。” “输了就输了,我走就完了。我说的是和朋友一起离开,你和我一起走吗?”安行拿着球杆比划了一下,看着栗少言问。 栗少言笑了,忽然明白这个赌注,无论输赢自己都是赢家。他弯着眼睛看着安行,他似乎很紧张,手握杆之处留了汗痕。栗少言指了指远处的滑石粉袋子,“一会手别滑了,别紧张,输了我也和你走。” 安行回到案子前,一堆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成霆可是豹点的台球明星,在这里打台球这么长时间,从未输过。 “你先手吧。”成霆依旧绅士风度地说。 “既然有赌约,还是公平点好。”安行问老板,“能帮忙找两颗母球吗?” 两颗母球摆在了开球线后,安行站在左边,成霆立在右边,栗少言站在安行边上。两人架杆,安行和成霆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同时瞄准母球发力。两颗球就像听到了发令枪响的游泳运动员,拼命朝着底边滚动,“嘣嘣”两声后,触底的母球又开始向顶边前进,刚开始还齐头并进的两个球渐渐慢下来,安行的球似乎更有冲劲一些,在成霆的球停下来的时候,它还又往前滚了两圈。 成霆示意安行先手。安行也不言语,伏下身子,右手食指架住球杆头,左手摆臂。母球撞击球阵,五颜六色的球分散开了,一瞬间红球、黄球先后落袋。 ☆、5、算是约会吗 安行收了球杆,用手指推着眼镜,仔细看着母球的位置,寻找下一个目标。 此时的安行紧抿着嘴角,一双眼睛来回地看着散在台上的球,像是一只笔在勾画着下一步的行进路线。看定路线后,安行走到左侧,出杆打到母球右边,母球上旋着触碰绿球,绿球向中袋滚去,落袋。 成霆眉毛一挑,继续看着眼前的球台。 栗少言却已经把注意力彻底转移了,比起谁赢谁输,他更关心眼前这个男人。身材好,他早就知道了,可现在看他弯下腰打球的背影,栗少言需要控制自己才能不被他诱人的线条吸住眼球。此时的安行脸上收起了微笑时的酒窝,眼镜下写着专注,他思考时爱咬着下唇,牙齿若隐若现,当下定决心时才会松开,嘴唇就会轻轻地弹一下。 掌声响起,把浑身火热的栗少言惊了一下,他再看球台,彩球只剩下黑八了,而成霆的球杆还没有用武之地。众人窃窃私语,纷纷说着刚才那球安行打得多精妙。 此时,黑八的位置和母球的位置非常好,就栗少言这水平都能打进。“赢了,赢了。”“肯定赢了。” 众人都看着安行,安行看了一眼栗少言。不知道为什么,栗少言感觉刚才安行的专注消失地荡然无存。 安行出手,母球撞击黑八,黑白两颗球追随着向底袋滚去,黑球落袋,白球的速度依旧飞快。 “别进别进别进……”栗少言心里念叨。 众人惊呼,母球跟着黑八落袋。大家惊讶地把目光投向安行,安行咬着嘴唇笑了,“哎呦,马失前蹄啊。” 安行走到成霆面前,伸出手来,“按照你的水平,应该不会再把机会交到我手里吧?” “不会!” “那我输了。”安行说,“先走一步。有机会再切磋。” 成霆握住安行的手,没有失败者的落寞难过或者尴尬,反而很开心,“我叫成霆。” “安行。” 安行把球杆交给老板后,往门口走,栗少言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一颗心动的恨不得跳出胸口向全世界宣布:“老子要这个男人!” 安行正在开自行车锁,回头看向豹点,正好看到栗少言冲了出来,他笑着说:“还以为你不出来呢。” 栗少言没答话,只是快走了两步,与安行并肩。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安安静静走了几十米,氛围不尴尬,不像是初识的朋友,倒像是淡如水的知己。 压马路虽然好,可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不说点什么也不太对。心怀鬼胎的栗少言率先开了口:“你台球水平不差啊。” “野路子,没正经学过。我初中那会,特别喜欢楼下台球厅的老板,所以每天和他打球。” “自学成才……”栗少言夸了一句,忽然发现自己的重点没找对,他猛地停下脚步,喜欢露天台球厅老板,这种一般都是男人啊……难道他? “你,你是……”栗少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我一样?” 安行笑了,“对啊,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豹点?你真以为我是去喝啤酒的呀?” “可是,你有女儿……”栗少言刚才还有点小兴奋的瞬间想到了别的原因,脸色变了。 察觉到栗少言的变化,安行忙解释,“我和小可的关系以后和你说,但是我不是形婚,也不是为了要孩子。” “哦!”这番对话之后,栗少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但现在这种沉默可是有点尴尬。他这么能说会道的人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好硬转话题,“你台球技术好,那为什么最后故意把母球打进去?” “我想出来,”安行想了想,嘴里又嘟囔了两个字。栗少言没听清却也没问。 “你经常来豹点么?这么喜欢打台球?”安行接过话问。 “我主要是来猎……”栗少言把到了嘴边的“艳”给咽了进去,又给“猎”换了个音,“练台球的,我们单位的五四运动会,同事给我报了台球。我这水平不得练一练啊,要不然太丢人了。哎,你知道哪里有好的地方吗?”栗少言问。 “我也不常玩。”安行犹豫了下,“不过,我家地下室有个台子。” “那明天我下班找你去。”栗少言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校门口见。” “今天谢谢你了。”栗少言看了眼安行,他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整个人身上有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气质,仿佛被困在了某个时刻,温和、沉静。 “咳,我也可紧张了。”安行摊开右手,就这路灯都看得清残留在掌心的汗水。“我呀,一直是个缩头乌龟,今天头一次勇敢了一把。” “哪有男人说自己是乌龟的?”栗少言笑了。 安行愣了下,咬着嘴唇,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上次在豹点,你替我解围。这次我也不能看着你下不来台啊。还好,还好。” “你打球技术真心不错,我明天得好好学学。不过故意输球的本事我就不学了。”栗少言笑着说,“我可没打算给对手留颜面。” 安行笑了,酒窝又深了几分。栗少言心里琢磨,真想喝一杯。 五一假期过后第一天,学院路照常堵了个水泄不通。栗少言忙得脚不沾地,他远远看到安行骑着二八车送孩子上学。安行对栗少言摆摆手,栗少言点点头就又忙去了。 到了九点,交通好转了,栗少言和刘巍才相跟着回交警队吃早饭。“栗少,明天台球比赛了,有没有把握拿个倒数第一?” “滚!老子拜了个高手,今天晚上突击训练去。” “哎呦,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去训练啊,像是去约会。”刘巍说。 “我怎么了?” 刘巍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怼到栗少言脸上,“颧骨升天了。” 栗少言看着相机中眉清目秀的自己笑着说,“我哪天都这么帅!”他推开刘巍,掏出振动的手机来,微信中安行的头像亮着个红点,点开:六点半校门口见。 这话说的,像是两个学生要去约会似的。栗少言抿了抿嘴,心里想着,算是约会吗? 晚高峰之前,栗少言和刘巍开车到六一小学门前的时候,还是照常拥堵。20分钟过了,接孩子的车渐渐少了,栗少言抬头想找找安行,耳朵边就响起了一连串喇叭声。原来一辆别克商务在马路正中央熄火了,后面的车堵成一片,栗少言和刘巍忙把车推到路边。栗少言推掉了别克车主递上的烟,接过了他拿来的纸巾,边擦汗边想:老子今天是要去约会的,这一身臭汗要搞哪样? 栗少言回队里换了衣服,刚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刘巍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回家?我送你啊?” “我练台球去。”栗少言摆手,“走过去就行,就在六一小学附近,你不顺路。” 刘巍脸上露出不可言说的表情,一副“我懂了”的神情盯着栗少言。一向脸皮厚的栗少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用力拍了下车门,笑骂“快滚”。 栗少言大长腿一迈,走到学校门前的时候刚好六点半,天还大亮,学院路已没有了平时接送学生的喧闹,路上井然有序。他向学校望去,安行正靠着二八车在玩手机,或许是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安行抬起头来,迎上栗少言的眼睛,忙把手机塞进口袋,推着自行车走过来。 “小可呢?”栗少言见安行一个人,问道。 “送我妈家了。”安行回答。 安行脸红扑扑的,仔细看头上还有层薄汗,看来又是骑车过来的。 “你家离这里不远吧,每天骑车。” “主要是我不会开车,骑车方便点。” 安行家在学府苑,是原来老旧小区改造的回迁楼,虽然小区新,但是邻居却很有旧式的风范。从两人刚进小区门开始,就能看到安行和各路邻居打招呼,上到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下到三四岁的小毛孩子。 “要不是你说你搞网络维护的,我都要觉得你是社区的人了。” “都是以前的邻居,家里电脑啊、网络啊有啥问题,不找售后,都给我打电话。慢慢就都认识了。”安行笑着解释。 “看不出你还是个老好人啊。” “我看着不像么?”安行侧脸看着栗少言笑问。 夕阳给安行的身形画了个金边,两片薄唇张合间都带着光,这光好似要将栗少言的心都吞没了。栗少言别开安行笑意盈盈的目光,把自己的心从安行的酒窝里又拎了出来。 “别嫌乱,小可那臭丫头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安行把栗少言让进家中。 三室一厅的房间能看得出男主人的凌乱和小姑娘的可爱,沙发的扶手上堆着几件衣服,衣服下面隐约看的到几件毛绒玩具。餐桌上散着两副碗筷和几个碟子,几个面包袋立在一边。 安行换了鞋就忙手忙脚地把餐具堆到池子里,“早上着急慌忙打发小可吃饭,顾不上收拾……哎,你别换鞋了。咱俩是先坐会儿,还是直接打台球去?” “打台球去吧。” “我看你也没开车,”安行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来,“喝这个行么?明天不会影响你工作吧?算了,还是给你果汁吧。” “别,两大老爷们,啤酒就行。”栗少言接过啤酒,等在门外。 ☆、6、恩师,赏个脸呗 两个人从电梯下到负一层,“这房子是小区改造时候分的,地下室是买的。我本来是想健身,结果里面也没个窗户,锻炼容易缺氧,就改造了一下。”安行在一个写着“206”的门前停下。 与其说这是地下室,莫不如说是个娱乐厅,五十平的房间里面家庭影院、台球案子、按摩沙发应有尽有,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古早的游戏机。 栗少言晃了晃手柄,“这玩意可不好找了,还能玩么?” “以前的游戏厅倒闭了,我问老板低价买了一台。没装多少游戏。”安行把灯调亮,从柜子里拿出两包瓜子和花生米,扔给栗少言。 “我小时候超级爱玩这里面一个游戏,叫什么来着?”栗少言摸了摸游戏机说,“忘了,就里面有个人,红头发,没事摆个出拳姿势颠颠的,”他学着人物比划了一下,“偷家里人钱包去游戏厅就想通关,还四处找连招的秘笈。后来还想玩,结果游戏厅改网吧了。”栗少言走到台球案前,把上面的保护罩取下来。 安行递给他球杆。“好久没碰,落了一层土。” “你这地方可是乐土啊,管吃管住我能在这里耗一周。”栗少言摆好母球,附身瞄准,用力一击,球像花儿一般散开。 安行也拿起球杆,随意一打,球落袋。栗少言叫了声好。 安行拿过啤酒,拉开拉环,递到栗少言手中,自己起手又是一杆,球落袋。 栗少言盯着打开的啤酒,一下想到了那天流到手上的矿泉水,那么凉。 “想什么呢?”安行喊他,“该你了。别光想用力气,好好规划下球的运行轨迹。” 栗少言喝了口啤酒,俯身拉开架势,他瞄准母球,眼神却顺着母球瞄到了球案后的安行,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和球杆并排站着,比不出哪个更长更直一些。栗少言心猿意马,用最好看的架势打了个最敷衍的球,母球刚好落在安行一侧。 “这球你可给我送了个好点,三个球,都能打。”安行举着球杆在案子上指点江山,“但是这两个球打过去,母球的位置不好控制,不如打这个。打黄球,让母球回到中袋的位置。” 说着,安行就示范起来。栗少言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他能从领口看到安行精瘦的身材,一眼能看到腰。再看下去,可是要出事啊,他转过脸,将手中的啤酒喝下大半。所幸地下室并不亮堂,看不清他能直接演关公的红脸。 安行却不知道栗少言的心思,还在兢兢业业地当着好老师,“哎呀,我这杆没打好,偏了点,不知道能不能补救过来。” “哎,你打台球真是跟台球摊老板练的啊?”栗少言虽说是来练习打台球的,可没真的只想打台球,尤其是知道这人和自己一样都喜欢男人后。 “初一的时候吧,我们楼下开了个台球摊,就在户外,开摊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阵我们下学后都愿意去打球,可又没钱,大家你一毛我五毛地凑一局,恨不得每个人都打两下。老板也不说我们。我是那里面打得比较好的,老板和我说喜欢打球就来这里当球童,陪别人打,要赢一局,钱分我一半。那时候,我爸刚走,心里堵得慌,没事就混在一起。他对我很好。”安行歪着头,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乐事,脸上带着笑。“我那时候是学也上不到心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咳咳,”栗少言清了清嗓子,没想听安行这纯纯的初恋故事,“后来呢?” “后来他走了,我接着念书上学,也再没见过,打台球的爱好倒是留下来了。”安行看着栗少言,“说好要陪你练球的,倒是听我叨叨了半天。不好意思啊,好久没和人喝酒聊过天了。”他举起啤酒罐,空中微举,向栗少言示意了下。 栗少言也摇了摇酒杯,一饮而尽,用力一捏罐子,把空罐准准地投进垃圾桶里。两人打了没几局,安行的手机就响了。 安行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对栗少言说,“27层邻居的电视出了点问题,我去看一下。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在我家?” “我跟你去吧。”栗少言说。 27层石奶奶老两口早早就打开门,等着电梯到。看到安行和栗少言一起出现,还愣了一下。 “这是我朋友,一起来看看。”安行解释。 “哎呀,都怪你大爷啊,非要和我抢遥控器。你看,电视都坏了。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呀。”石奶奶慈眉善目地看着栗少言,“小伙子成家没?多大了?” “就你老婆子多事。当红娘当上瘾了啊。”石大爷数落她。 “我不是看他长得这么好看,多问一句吗?你看咱们小安,多好的孩子,就算带着个孩子,也可多姑娘找呢,他见都不见。”石奶奶说,“现在的年轻人像小安这种的可少呢,人好又顾家,还是个热心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小可拉扯得齐齐整整的,多不容易。一辈子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人过日子,就知足了。你说是不是啊,小伙子。” 栗少言频频点头,看了一眼安行,心里犯嘀咕,这怎么像给我介绍对象似的呢? 安行正拿着遥控切换线路,听到他们在说自己,笑着不说话。 线路切换后,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又传出来唱戏的声音。“哎呦,又能看啦!还是得小安。” “那我们走了。有事您再找我。”安行边往出走边回头和两位老人告辞,忘记门口还站着个大长腿。脚下一绊,自己手慌乱中随便一抓才站稳。 栗少言现在格外后悔,又不是到了夏天,为什么要穿个半袖出来。被人抓一下,整个人像被放了一把火,从手腕直接烧到心里。 出了小区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小区外的烧烤摊上正是红火的时候。为了感谢安行的教练之恩,栗少言非要请他吃饭,安行也没再推辞。 几杯啤酒下肚,平时酒量上佳的栗少言竟然觉得自己醉了,他盯着对面喝红脸的安行,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处处朋友,嘴张了几次,话却总说不出。懊恼之下,又多喝了两杯。 安行看出了栗少言的醉意,忙结了账,站在路边给他打车。 “怎么能让你付钱呢?我就想亲你,想请你吃个饭。”栗少言话都秃噜不明白。 “以后有的是机会。”安行和他站在马路边,“你今天醉成这样,不要紧吧?” “没事,我明天验收今天晚上的训练成果,不执勤。”栗少言摆摆手,身体没站稳,朝着安行歪过去。 安行忙扶住他,一辆出租车停下,他把栗少言送上车,“师傅,麻烦您把我朋友安全送到家”,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目送车离开后,才转身回家。 栗少言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人,重重地叹气。 “哥,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开点窗户?想吐我这里有塑料袋。”司机说。 栗少言摇摇头,“我没醉啊!”自己在警校早就练到一斤白酒不在话下的水平了,今天就这么几杯啤酒就醉了?栗少言啊,栗少言,自己风流了这么多年,就被这个老好人拴住了啊。 或是安行教书育人的水平不错,也许是栗少言运气好,又可能是对手太弱,栗少言在运动会上居然拿了个第二。他第一时间把举着奖品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是不是离全局的台球之神不远了? 刘巍秒回:那得谢我给你这个机会。看来跟人真练球去了,没恋别的呀。 栗少言:把你错别字改了,重发。 刘巍:哪个字错了? 交警队里的一帮大老爷们嗅出了点八卦的气味,队里的颜值担当有花边新闻绝对是大流量啊,纷纷在下面打问。 栗少言攒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刚想骂回去,就看到安行点了个赞。想起昨天明明要请客,却被对方结账的事来,忙给他发信息:恩师,赏个脸呗,晚上请你吃饭。别拒绝,我都欠一顿了。 安行:今天不行。 收到信息,栗少言心里凉了一半。叱咤情场多年的栗少深知信息往来的窍门,两个人聊天有来有往那才有感觉,问句才是引出下一句的关键。陈述句结束,聊天就进行不下去了,也就知道对方对你没意思了。 栗少言已经多年没收到过陈述句了,盯着句号看了半天,难道自己燃了半天的心就这么凉了?不甘心!栗少言手指飞舞,“那周末吧,我给你电话。” 刚想发送,就看到安行又回了一句。 安行:周六行吗? 必须行啊!栗少言删了信息,发了个“好,时间地方你定”,美滋滋地把手机放回兜里,兴冲冲地拎着奖品——床上用品四件套回队里了。 还没到下学的时间,栗少言和刘巍就在辖区内巡逻。桃花坪区内有两处高校和一处商业街,算是市里比较繁华的区。他们分管的片区就有一所百年高校桃江大学,还有附属的中小学,围绕着教育资源,周围形成了校外培训、餐饮娱乐等商圈,住宅小区也兴建了不少。然而市政建设没跟上地产商的步伐,靠边停的私家车把双向六车道的主干道和小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栗少言他们也明白这些人的心思,通常巡逻车一在街边出现,十分钟内,有通风报信的车主就把车开走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开走的车,他们就要按照违章处理了。栗少言负责路东的,刘巍负责路西,拍照、上传系统、打印罚单一气呵成。 “栗少!”刘巍朝他摆手。 栗少言走过去,“怎么了?” 刘巍指着停在桃江大学正门一侧的宾利,“说认识你。” ☆、7,我不过生日 “我?”栗少言看了一眼豪车,脑子里转了一圈朋友和亲戚的代步工具,确定朋友圈里没有这样的土豪。 栗少言走到宾利驾驶室一侧,刚想敲窗户,车窗就摇下来了,还没看清人,就看到副驾驶上一大捧扎眼的玫瑰花,他心里腾一下就毛了。 驾驶位缓缓地抬起,“栗Sir,执勤呐。”这熟悉的上扬语调,透过墨镜都能看出说话人带笑的眼睛。 栗少言真有点哭笑不得,以往都是自己死缠烂打追别人,今天位置一互换,他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说成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片执勤。” “栗少言,栗大警官的名头还是很好打听的。”成霆摘下墨镜,笑嘻嘻地盯着他。 “你这么着可影响我工作了啊!”栗少言说。 “对,违章停车,是要贴罚单吧,”成霆说,“尽管贴,我这占用公共交通办私事,应该罚。对了,我这事一半天办不完,要不先给我开一星期的?” 栗少言叹气,弯下腰,倚着车窗说:“都成年人了。咱能不能不来这个?咱俩说多了也就数面之缘,你情我不愿的,咱俩没戏。” “我知道啊。”成霆看见栗少言盯着玫瑰花,“这个不是给你的,送别人的。” 呵呵,果然是花花公子玩心大啊,前两天还在自己后面追着要约会,转头就捧着鲜花等别人了。不过一听不是缠着自己,栗少言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太好了!”栗少言把罚单给宾利窗户上一贴,乐乐呵呵地去处理别的车了。刚离开没两步,就看到成霆开门,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花,大踏步地往桃江大学校门口走。 这才对嘛,学校里小鲜肉多。 “生日快乐!”成霆说。 “我不过生日。”一个冷冷的男声回应。 这个声音!栗少言皱着眉,看过去。熟悉的二八车,熟悉的身影,这不是安行是谁!周六才约了自己,怎么回头就和成霆勾搭上了呢? 栗少言小跑了两步,拉过安行,气急败坏地问:“什么情况?” 看到栗少言,安行愣了一下,“你怎么也在?” “我为什么不能在?”栗少言阴阳怪气地反问,“我说怎么今天约你,你说有事,原来要和人家过生日啊?” “不是!”安行看着炸毛的栗少言解释,“我也不知道他要来,我就那天见了他一次……” “哪天?”栗少言黑着脸问。 “就是我要约你,你不肯,咱们比赛那天啊。”安静了半天的成霆终于出声,“我当时光顾着看栗sir了,和你较量后才发现还是你比较符合我,长相、气质统统都在我的审美上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桃江大学工作?”安行从栗少言身后走出来,看着成霆问,“当时只说了我的名字。” “整个桃江就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人。”成霆沾沾自喜地说,“怎么样?你今天过生日,我定了餐厅。” “那你就没打听到我从不过生日吗?”安行一脸严肃,“我不准备和别人谈对象,对不起,我要去接女儿了。”安行推着二八车,长腿一挎,一蹬,车子往六一小学方向走去。 “哎,你们这些纨绔子弟都这么朝三暮四吗?你不是要追我吗?追安行干嘛?”情人变情敌,还不如追自己呢。栗少言一肚子火冲着成霆狂轰乱炸。 “我喜欢谁需要征求你意见吗?”成霆饶有兴致地盯着栗少言,忽然恍然大悟,“你也喜欢他,是吗?所以我追你,你不开心。我追他,你更不开心。” 栗少言默认了。 “这下有点意思了。”成霆拿着花儿往车上走,留下栗少言在原地怒火中烧。 看了半天好戏的刘巍意犹未尽地走过来,拍拍待在原地的栗少言,“走吧!六一小学该下学了。” 自从调到交警队,栗少言就无欲无求,过得十分佛系,本以为好胜心都变成和尚的头发了,没想到被安行这一闹,瞬间都跳了出来。 “这成霆是谁?” “那人是成霆?”刘巍激动地差点踩一脚油门,“那可是康达地产的公子啊。我说刚才怎么看的那么眼熟。” 康达地产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成老总原来是桃花坪城中村的村长,靠着城中村改造,开了公司当起了老总。桃花坪又是教育资源最好的区,不到20年,康达地产已经成为市政府的座上宾了。做生意的人眼多线广,打听个人自然是容易的。 认识安行也有一两个月了,除了去过安行的家,见过他女儿,隐约知道个工作,别的事情栗少言一无所知。而那个只和他打过一场球的成霆居然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摸清了今天是安行的生日。这个落差让栗少言有点懊恼。身居警察系统,查个人本来是易如反掌,可有些事,栗少言还是希望从安行嘴里说出来。 站在晚高峰的学院路上,栗少言难得的沉默了,一双眼睛就像长在了安行的身上,好像离开一刻都觉得不对。 安行不像往常在玩手机,只是推着车子,站在那里。今天下午这场闹剧似乎影响到他了,眼睛空洞地看向远方,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孩子们陆陆续续出来,安小可走到他身边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帮女儿取下书包放到车筐里,又把她抱到后座上。 栗少言想了想,觉得今天再不说点什么,说不定周六的约定就凉了。 安行推着车往前走,一双长腿拦住了车轮。安行抬头,栗少言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太着急了。”栗少言率先开口。 安行咬着嘴唇,酒窝刚露出一点,就隐了回去,“没事。” “还有……今天真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啊!” 安行开口想说什么,微微叹气,低声回答:“谢谢。” “小栗哥哥,你说错了,今天是爷爷的忌日。”坐在后座的安小可答话。 栗少言愣住。 “今天真的有事,周末见。”安行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句便带着小可离开。 一直到回家,栗少言的脑子来来回回都是安行说的那两句话“谢谢”“今天真的有事,周末见”。自己的生日和父亲的忌日在一起,一年之中本来最开心的那天却成了最痛苦的一天,可即便这样,安行竟然还对自己说了“谢谢”。 栗少言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跟着那倒霉富二代搅和什么呀,真是关心则乱。 他站起身来,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面包粉来,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黄油,开始和面。想当年他刚来交警队那段时间,郁闷、不平、愤恨种种心情郁结于胸,局里的心理医生让他找个爱好,他就迷上了做面包,看着散乱的面粉在自己的力量下逐渐成型是非常美好的事,他准备把今天的种种不快都揉进面里。 等着面发酵的时候,栗少言心里还是不踏实,这乱子虽不是自己先惹出来的,但是毕竟搅和了一脚。他拿过手机,给安行发微信:对不起,我不知道,说错话了。 栗少言盯着手机发呆,突然屏幕一亮,安行回了信息。 安行: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没关系。我爸是在我上初一的时候走的。我过生日,他着急赶回来,那天还下大雨,他开车为了避让行人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就那么寸,当时就没呼吸了。所以我们家就把我的生日改到阴历了。 安行:本来这事没人知道,今天让成霆一弄,我给懵了。让你也为难了。不怪你。周末再聚时,咱俩就不说这事了,开开心心吃顿饭。 面团一点点膨胀起来,栗少言心里的气却越来越少,甚至对着材料唱起了歌,得好好做面包,周末给安行带过去。 这种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和刘巍一起巡逻时,栗少言的小曲都没断过。 “栗少,你是情场得意啊。” “还没得意呢,只是朝成功的方向迈了一大步!” “你真对那送水的家长动心了啊?”刘巍问,“自从你来警队,咱俩就班子,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我以前什么样?”栗少言问。 “你也谈过不少对象,一看就是不走心。对象和你发脾气,你都不生气的,就像是饱汉吃饭,这顿不吃也无所谓。你对这个不一样。昨天你们在校门口,你就像是饿了多少个月的人了,看到唯一的饭要落到别人手里,我头一次见你红眼睛啊,差点以为你要动手了呢。你对那家长是真上心了啊。” “他叫安行。别那家长、那家长的叫。” “看看看,你可是头一次给我介绍名字哈。以前的连名字都没有,都是学生、开公司的、医生、个体户……” 栗少言笑了,还真是。 “还是你牛,能从成霆手下抢人。” 说道成霆,栗少言没了声响,看昨天那架势,成霆绝对会死缠烂打的,这不是给安行找麻烦吗。不行,得去看看。 方向盘一转,巡逻车从一个巷子里拐走,把副驾驶上的刘巍差点甩出去。 “你这是干嘛?”刘巍嘟囔,“火急火燎的。” 栗少言没答话,车飞驰而过,稳稳地停在了桃江大学对面。果不其然,成霆的宾利还停在昨天的位置上。 ☆、8,为啥要穿个亮黄色的内裤 “呦,成公子这是准备给咱们队里做贡献啊?”刘巍打趣道,“栗少,你去还是我去?” 栗少言掏出墨镜,拿起设备就准备下车。车门刚推开就看到学校门口急匆匆地走出来一个人直奔宾利而去。 “哎,那不是安老师?”刘巍说。 “瞎叫什么老师?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师?”栗少言回了一句。 “从大学出来的还不是老师?那你说说他是干什么的?” 栗少言愣住,自己还真不知道他的职业,“过两天再和你说!” “你不过去了?”刘巍看到栗少言下了车的脚又收回来了。 栗少言摇头,冷眼坐在车上看着不远处的成霆和安行。 安行在解释什么,不说话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咬住嘴唇。刚开始还挺严肃的,后来两人都笑了起来。刘巍小心翼翼地看了栗少言一眼,生怕他暴走。 忽然,成霆向安行走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两个人要亲上去。栗少言皱起眉头,手放在门把手上,刚一拽,就看到安行拍了拍成霆的肩膀,两个人握了握手,就像球场上刚过招的对手,友好示意下各奔东西。成霆的宾利很快驶离了街道,安行也快步走回学校。 栗少言刚才咚咚乱跳的心终于平复了些,他钥匙一转,给车点火。 “哎,栗少,咱俩像不像狗仔?偷拍出轨的大明星。” “那是你,我是来看有没有私家车乱停放的。顺便,看一眼对象。” “切,刚才还说这是往前迈了一大步,现在就叫上对象了啊?”刘巍吐槽他,“不过感觉这安老师挺厉害的,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就能让成霆那种牛皮糖离开。” 栗少言现在心里想的都是周末见面的事,他本想着试探地问一下,安行愿不愿意和自己试试。可他还记得,昨天拒绝成霆的时候,安行说了一句“我不准备和别人谈对象”。 不管了,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反正自己就是看上他了。我栗少言看中的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过我的制服的! 周五晚上,栗少言开始频繁地看手机,熬着粥的砂锅都咕嘟好了,也没收到安行发来的信息。 不是约好出去了吗?怎么还不给信,是忘了?还是要换时间?正琢磨着呢,手里的动作就慢了,粥一下溢出,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 “哎呦。”栗少言忙操起抹布开始收拾。 手机恰好响了,他一瞥,是安行,忙抓起手机,喊了一声:“喂!” 对面迟疑了下,“你有事在忙?” “不不不,做饭呢,刚做好。”栗少言调整了下说话的音量。 “我知道一家清水羊肉馆,做的非常好吃。羊肉是从宁夏运过来的。” “行啊。把地址发给我。” “那个……有点远,骑自行车得一个小时。”安行小心翼翼地问,“行吗?” “开车过去呗,”栗少言夹着手机把粥端下来,想起来安行不会开车,“我去接你。” “啊,不用,骑自行车锻炼锻炼身体。那我把地址发给你。”安行说。 听这意思,安行是肯定要骑车的了。栗少言忙说:“那我也骑车,”说完才想起自己并没有自行车,难道要骑共享单车过去?“我能骑你的二八车吗?” “可以啊。”安行爽快地答应了,“那周六早上九点,我们家小区门口见。” 自从有了车,安行有段日子没骑车出去玩了。他翻箱倒柜找了半□□服,又得方便骑行又得把栗少的帅衬托出来。他和花孔雀似的捯饬了半天自己的羽毛,最后还是选了身蓝白撞色的运动套装。 穿上去照着镜子转了转,发现左裤腿上的白条纹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道油印,栗少言找了条纯棉的运动裤,觉得穿上没型,又换了一条束脚的才作罢。 周六清早,栗少言背了个放手机和钥匙的小包,拿了个水壶早早就到了学府苑门口。不一会儿,安行推着两辆自行车出来了,一辆二八车,一辆山地变速车。 栗少言跑过去,推过二八车,看了一眼背包的安行,“重不重?” “不重。”安行穿着灰白色的运动服,蓝色的运动裤,头发后面有一撮翘起来了,像个刚睡醒的大学生,有朝气还有点迷糊。看到栗少言拿着水杯,就把自己变速车上的水杯架子卡在了二八车的大梁上,又推着走了两步,确定杯子稳稳地固定住这才放心。 两人骑着车子一路沿学院路西去上了滨江南街,桃江市因桃江过境而得名,桃江两岸修建了滨江公园供市民娱乐休闲。近年来,桃江市又沿着滨江公园修建了自行车道。每逢周末,都有不少骑行爱好者来这里顺便锻炼身体顺便看看风景。 今天天气不错,骑车的人不少,滨江两岸鸟语花香、柳舞水荡。栗少言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骑车,带着股新鲜劲。 “我来桃江这么长时间,才知道这里这么好玩。”栗少言说,“没有红绿灯,没有机动车,太爽了。” “你大学就在桃江上的吗?” “没有,我在盛阳念的。大学毕业时,桃江市来学校招人,加上又是本省的,我就来了。”栗少言蹬着二八车和安行并肩骑着,“你是本地人?” “对,从小到大,一步没离开过桃江市。”安行回答。 “这么恋家?” “呵呵,算是吧。”安行说,“我就连桃花坪区都没怎么出过,桃花坪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门清。你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呀。” 哎呦,听这话的意思,后续还有安排。栗少言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安行,心里美滋滋的。 “马上要下坡了啊,最大的坡,要小心哦!”安行提醒的话音未落,车子就飞驰下去。栗少言紧跟了上去,他欢呼了一声,引得安行回头看他。那眉眼、那酒窝、那翘起的嘴角,那被风吹散的头发,吹起的衣角,栗少言都有点羡慕风了。 滨江自行车道的尽头是一处广场,各式各样的车子整整齐齐地停在车棚里,骑行者们在广场上或休息或锻炼。 安行把背包放在长椅上,脸上带着红晕和汗水,坐在一边喝水,像一只熟透了的蜜桃。 “刚骑了二十公里不能马上休息,起来,拉伸,要不明天腿疼。”栗少言把运动衣一脱,擦了擦身上的汗。 “我这里有毛巾。”安行忙翻背包。 栗少言摆摆手,他这是专门脱了的,为的就是秀一把身材,准备靠美色勾引下安行。他把运动衣搭在肩膀上,摆了个左侧弓步一下下压腿。 栗少言腿长、胸宽、腰窄,身上肌肉匀称,线条流畅,被汗水打湿的运动裤把腿型勾勒地明明白白。在广场上的男女老少看到他这身材都不由得多看两眼。 “你可真灵活。”安行笑着赞美了下赏心悦目的画面主人。 “那当然。在学校的时候,我体能测试就没出过全系前五。”栗少言换了右腿,“以前还能再低一点,现在就只能维持这样了。” 他往下一压,只听“刺啦”一声,一阵小风钻到裤腿里,给这火辣的场面送来点清凉。 “擦!”栗少言先愣了下,脸一红,忙站起身来。 安行捂着嘴狂笑,笑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栗少言夹着腿迈着小碎步坐到长椅上,坐姿极其淑女,顺便把衣服搭在腿上。“靠,太不耐了吧。”看着还在笑个不停的安行,栗少言捶了他一下,“还笑!” 这可怎么办?就这么春光外泄着么?吃完饭还得骑车回去呢。栗少言掀开衣服,低头看了下开了线的裤子,大腿处直接开线至少三十公分,啧啧啧,今天为啥要穿个亮黄色的内裤。 “喏,穿这个吧。”安行笑着从背包里翻出来一身骑行服。 栗少言摸着骑行裤上的垫子,穿上会不会奇怪?“我穿这身骑二八车?” 安行看出栗少言的尴尬,想了想,“介意穿我的吗?我穿骑行服。” “这个可以有。” 过了一会,安行从洗手间出来,穿着紧身的蓝黑色骑行服。广场上走过两个女孩,眼睛一直盯着安行上下打量,安行友好地笑了笑,女孩抿着嘴也笑了。 栗少言一下就后悔了,自己作死要用美色勾引安行,才把裤子给扯了的。结果穿上骑行服的安行踏踏实实把自己往美色中拽了一把,只好拿过水杯,解解渴。 安行把运动裤递给端坐在长椅上的栗少言,又把外套也给了他。他把外套系在腰上,把裤子往肩上一搭往卫生间走了。 安行比栗少言矮4公分,裤子穿在栗少言腿上略短,九分就九分吧,也挺好。布料很软,因为吸了汗水的缘故,摸起来有些潮湿。这可是安行的汗水啊,想不到两人头一次亲密接触是这种方式。栗少言看了看自己被撕破的裤子,自嘲地笑了笑。 眼看到了饭点,两人下了滨江自行车道,上了胜利大街,拐进一家小区,沿街找到了“清水羊肉”的招牌。 “这就是你说的店?”栗少言看了看,普普通通,人也不多,他对美食可是出了名的挑剔,不知道这顿饭能不能吃到心上。 ☆、9,多学门手艺对找对象有好处 安行掀起门帘,“别看门面小,味道不错。吃得惯羊肉吗?好多人不吃,先太膻了。他家只做羊肉,你闻闻味道能不能接受,不能吃咱们换一家。” “我挺爱吃的。”栗少言跟着安行坐下来。 这是一家夫妻店,桌子上一张菜单,自己选。选好菜送到老板娘手里,老板准备肉,老板娘架锅、备菜。 “要羊杂么?有什么忌口么?爱吃什么?”安行把菜单递给栗少言。 栗少言大笔一挥,对着菜单一顿勾,点完后,让安行补充。安行看了看,所有的蔬菜都点了半份,唯独错过了西葫芦。 “你不爱吃西葫芦?” “恩。不像菜也不像瓜。生吃还行,涮锅里奇怪。” “好巧,我也不爱吃。”安行又点了一盘冻豆腐和粉条。 清水羊肉用的是山泉水,里面放着葱段、姜片、辣椒,水开后加切好的羊肉块,吃完羊肉后,加涮菜,最后放点香菜、葱花、面片,煮一锅上好的羊肉片汤。 老板娘端来小料,问麻酱、辣椒面、辣椒油、孜然要哪种。栗少言要了辣椒面,安行要了辣椒和孜然。肉本来就是煮好的,锅开了,两个人便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 栗少言偷偷看着安行夹的菜。他一直认为,两个人处对象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吃到一块去,能吃到一起,就有的聊有的说,都吃不到一个锅里,哪能有什么感情。他点了一堆菜,就是想看看安行和自己爱吃的一样不。 安行很爱吃菜,偏爱土豆,会生吃萝卜、生菜和红薯,茼蒿、香菜也吃。爱吃豆制品,豆腐、豆腐皮、腐竹都爱吃。和羊肉相比,更爱吃羊杂一点。吃糖蒜,吃辣椒,嗯,这个人是可以吃到一起的呀。 “一定要尝尝他们家的粉条,是老板家手工制作的,筋道、耐煮。”安行推荐。 栗少言不太爱吃粉条,可安行说好吃,不如一试,结果尝了一筷子就放不下了,粉条爽滑,有嚼头,带着羊汤的美味吸溜就滑进去了。 抬头正好迎上安行的眼光,像是做了件不知好坏事的小孩,亮着眼睛等待你的评价。 “味道真好。” 安行笑了,酒窝在热气中若隐若现。 “你常来吃吗?”栗少言问。 “不常来,离家里太远了。而且好多人不爱吃羊肉,小可就不爱吃。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安行招呼老板娘煮面片,说话中带着些遗憾。 “以后想吃找我啊,我陪你。”栗少言看着安行说,“我开车带你来,不骑车了。” “担心费裤子了么?”安行又想起栗少言裤子撕坏的事,又哈哈大笑起来。 栗少言也不气,大笑的安行和平时略带书卷气的他有点不一样,眼角泛起的丝丝皱纹,洁白的小兔牙格外真诚,看着他这样子,别人也开心。千金博美人一笑,一条裤子算什么。 两人有说有笑,一顿中午饭直接吃到隔壁桌翻了两台,眼看到两点半了,才摸着胃出了饭店。 五月午后的太阳不那么晒,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回走。路边一个十二、三的男孩子蹲在山地车旁鼓捣着什么,有一阵时间了,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却没人停下来。 栗少言看得明白,车链子掉了,估计鼓捣两下就好了。他刚和其他人一样离开时,安行却把车停了边。 “同学,需要搭把手吗?”安行问。 男孩子蹲了挺长时间了,猛地抬头有点晕,险些摔倒。安行扶住他,看着两手油的男孩问,“车链掉了?” 男孩点点头,“……我着急去补习班,车给坏了。”摸不着该称呼眼前这个男人什么。 安行蹲下,“你这山地车呀,上链子之前得把后拨往前拨一下,再把链子搭在齿轮上才行。”他边说边弄,“再转脚蹬。”链条搭上,自行车轮又欢快地转了起来。 “谢谢哥!”男孩说。 “下回再遇到就知道了吧。多学门技术,将来上了大学容易找对象。”安行笑着说,“不过链子总掉,还是要找个地方好好修一修的。” 安行从背包里翻出一包湿巾来,抽出一张递给男孩。“骑上试试,看看行不行。” 男孩飞身上车,轮子飞转,车子前行,他回头喊了一声,“好了!谢谢哥!” 栗少言在一边看着笑问,“你这靠修车处了几个对象了?” “一个都没有,逗孩子玩呢。” “你可真心好,路过那么多人,就你搭了把手。大小伙子应该自己想办法。” 安行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叹气:“像他那么大的毛头小伙子挺可怜的,别看长着大个,心里还是个孩子,都拿他当大人看。遇上点问题,肯帮忙的人很少,就让他自己试,他能知道什么呀。” 栗少言忽然觉得安行是在说自己,他猛然想起安行说自己这么大岁数的时候父亲过世,孤立无援的他又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栗少言眼睛一暗,心里涌上了几分心疼。 两人回到了自行车道,慢悠悠地并肩骑着,安行似乎对栗少言大学和交警的生涯特别感兴趣,栗少言也乐于说,只是把自己在特警队的那段生活略了过去。 骑车到了安行家楼下,安行把两辆车都锁在车棚。 “要不要上去歇会?”安行邀请道。 “不了,一身臭汗。下次吃饭一定要我请你啊。”栗少言晃了晃手机,“回头联系。” “好。” 栗少言哼着小曲回了家,在浴缸里放了洗澡水。大汗淋漓之后,泡在按摩浴缸里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要是能把安行拐进来一起泡,那就胜似神仙了。 栗少言闭着眼睛想着他赛神仙的生活,整个人都沉沦了。等三魂六魄都回到人间的时候,开始穿衣服、洗衣服、收拾浴室。 衣服被烘干,摸上去暖暖的,他叠好,找了个纸袋把安行的运动裤放了回去,想着还衣服的时候还能再见面,栗少言就美滋滋的。 哎呦,我那条烂裤子还在安行那里呢。 周一早上七点,栗少言已经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学院路上了,刘巍顶着黑眼圈在路上发呆。 “哎哎哎,精神点。”栗少言拍他。 “我娃昨天高烧,烧了一晚上,后半夜才退了,一晚上没睡。”刘巍叹气,“当爹妈真难。” “你把娃带到这世界上,可不就得承担点责任啊。”栗少言看了看手机,他刚才和安行说好把裤子还回去,让送小可的时候来找。安行没回信息,现在还没回。 “栗少,您老这是怎么了?一分钟手机快看了十次了,和安老师吵架了?” “怎么可能?”栗少言又看了眼手机,“给他带的东西。” “什么啊?”刘巍从车窗看过去,就一个纸袋,“面包?饼干?哎呦,哥,我早上没吃饭,面包分我一半呗。” “十字路口就有早餐车,想吃自己买去。”栗少言白了他一眼。 上班的、送孩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孩子开车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骑电动车送孩子的人。大人脚扭伤了,孩子头磕了个包,肇事的小同学吓得直哭。 “以后下车要注意后方来车,要养成下车前左右看的习惯。”栗少言对小同学说完,回头对骑电动车的家长说,“大人孩子都要佩戴头盔的。一会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带他们去。”开车的家长说。 “这种情况,机动车全责,孩子小不清楚,大人就得操心提醒。”栗少言说了司机两句,出了交通事故认定书。 这边才忙完,校门口停着的车堵了多半条街道,他又忙着处理去了。 七点五十,送孩子的人走了,上班的车又多了,好歹不堵了。栗少言这才抽出空来,看了一眼手机,安行就回了一句:等我。 “少言!”安行骑着二八车过来,车筐里放着个袋子。他稳稳刹车,把袋子一递,“给你。” 栗少言返回车里也拿出纸袋来,“我以为你送了小可就走了呢。” “她忘记带数学练习册了,我有回去取了一趟,才送过来。” “不会迟到吗?你早上几点上班?” “八点半,骑车过去也就十五分钟。不会迟到。” “安老师,我栗哥给你的是什么好吃的啊?搭档三年了,都不给我吃一口。饿的我呦。” “你们早上没吃饭?”安行愣了下,问。 “我们就垫吧两口,九点钟回队里再吃。”栗少言回答。 “这么辛苦?”安行皱眉,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小陈,帮我给学院路执勤的交警送两份豆浆包子套餐。对,我微信你……那不行,那我支付宝。”安行挂了电话,回头指着街角的早安餐厅,和栗少言说:“那个餐厅是我朋友开的,一会送来点吃的。有空过去吃点,没时间就让他送。挂我的账。” 安行把栗少言给自己的纸袋拿上,“我先上班去了,随时联系。”脚一蹬,车走了。 “啧啧啧啧,栗少啊,这安老师很宠你啊。”刘巍酸溜溜地说,“又给水又送早餐,还教你打台球,还送你东西,我看看送的什么?” 刘巍瞟了一眼,疑惑地问:“裤子?” 栗少言掏出来,自己那条撕破的裤子已经被洗干净了,而且还缝上了,针脚细密,还挺结实的。 “你给他什么了?”刘巍八卦地问。 “裤子。”栗少言摸过针脚,笑着回答。 刘巍撇撇嘴,“老年人的爱情啊,真看不懂。定情信物都给的这么奇怪。” 定情信物啊,这个情得尽早定下来,他的安行还有成霆惦记着呢,早下手,免得夜长梦多。栗少言乐滋滋地回到巡逻车上,给安行发了条信息:周五晚上,我请你吃饭,馆子你定。我有话和你说。 ☆、10,你是栗少言,不是别人 栗少言站在橱柜前,将分好的面团小心翼翼地摆好,洒了芝麻,烤箱“叮”一响,他把面包送进烤箱。旁边的一袋已经装好的巧克力卷正乖乖等着它的同伴。 被安行缝补好的裤子搭在衣帽架上,栗少言取下来,又细细地摸过针脚,针脚大,但是密,拽了两下还挺结实的。 栗少言拿过手机,给安行发了条信息:你针线活不错啊。 安行:没办法,带着小可,扦裤脚、缝破口,都得会啊。你要是衣服破了,但是舍不得扔,可以找我哈,我有衣服贴。 安行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有各种公主、小动物、字母图案,大小都有,五颜六色。还有一条安小可的花裙子,裙摆处缝了一朵小花。 安行:喜欢那个图案给你弄一个。 栗少言笑了,脑子里突然脑补出安行在台灯下缝裤子的画面。一想到他修长的手指掂着针的样子,栗少言就想到“贤惠”两个字。 栗少言:我找找有没有需要补的,周五吃饭的时候带过去。吃饭的地方定了么? 安行:我家小区东门有一家酸菜鱼,评分特别高,但不是辣的,酸爽口的。你能接受吗? 栗少言发了个没问题的表情。 为什么每次都让安行选参观,栗少言有自己的打算。选饭馆能看出对方的品味和口味来,每个餐馆都有自己的定位,口感、环境、情调、服务、目标人群各不相同。 上次安行选的是清水羊肉,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馆子,胜在口味独特。这次安行选的是个网红店,也是桃花坪区一个打卡圣地,再加上离着桃江大学也近,学生们多。每次来都要提前预约,饭点基本要等位。 不过这两家都算带点火锅性质的,可能安行很爱吃吧。 周五晚上,栗少言早早就来到了餐厅,刚停好车就看到里面的老板迎了出来。“栗少,今天过来吃饭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啊,我好留个包间呀。现在就剩下大厅了。” 当交警有个好处,辖区内的餐饮娱乐修车洗车的老板都认得自己,虽然不能吃白食,但是人家客客气气打个折也是很好的。 “我朋友已经订好了。”栗少言拎着礼物袋往里走,“安行定的。。” “在楼上花溪厅。”老板问,“我都不知道你和安哥认识。” “你们很熟吗?” 上次两人一起骑车,栗少言把自己的情况里里外外说了半天,可安行的消息自己都没问。仔细回想了下,发现一直都是安行提个话题,往栗少言身上一引,他就开始说,这人很会聊天嘛。 不过也好,既然要跟人家表白,自己坦诚点总是好的。 “哎呀,以前安哥在电信公司上班的时候,我家网络就是他给安的。大好人!”老板说。 “我以为他一直在桃江大学上班呢。” “听说前几年才去的。”老板把栗少言带进包间,亲自倒了香茶,“我先招呼去了,有什么事直接喊我。” 花溪厅紧挨着窗户,栗少言靠着椅子看着外面的风景,学府苑挨着的街道要改造了,围栏挡起,只留了一个小门供行人走。安行穿过小门朝饭店走过来,还打着电话说些什么。他一抬头刚好看见栗少言,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大步跑进门。 “等着急了吧。”安行气喘吁吁地说:“小可不好好写作业,磨蹭到了现在,刚把她送我妈那边。” 栗少言把礼物袋递过去。 安行一看,是包装好的面包,有切好的吐司,还有巧克力卷。 “谢谢你给我补裤子,算是我的回礼吧。这可是我自己做的,上次去你家看到小可早餐吃面包。面包店的添加剂太多了,我这个虽然没有外面的松软,可用的东西都正经的啊。” “能干!”安行竖起大拇指,“我带着小可这么多年了,饭都做不明白。” “怎么走过来的?没骑车?”栗少言把菜单递给安行。 “这边离我家东门很近,就当锻炼身体了。白天还能走,晚上就够呛了。要修路了,路灯都掐了。”安行没接菜单,“我就点个酸菜鱼锅,他们家配的豆腐皮非常好。其他的菜你挑喜欢的上。” 栗少言爱吃菌类,看着点了几样,就叫服务员上菜了。“这家这么火,你都能预约到最好的位置呀。” “我以前当业务员的时候,给他们家弄的网络。”安行说,“一来二去就和老板成了朋友。” “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真不像业务员。”栗少言开启套话模式,决定把安行的底摸个明明白白。 “当业务员顾不上家,小可还要照顾。正好桃江大学成立大数据中心,我读研究生的导师在那里当主任,要招人,我就考进去了。”安行帮栗少言的消毒餐具弄开,拿着茶水,又小心翼翼地涮洗着,又摆回去。 “你研究生毕业?看着岁数和我差不多啊。”栗少言吃了一惊。 “我都36了。” “那我以后得叫你安老师了。”栗少言想还真被刘巍那小子说中了。 “别这么叫!”安行拿着公筷给栗少言把煮好的鱼片夹到碗里,“这边是鱼鳃下的肉,嫩,没有刺。你吃鱼头么?” 栗少言摇摇头。 安行把鱼头夹到自己盘子里,起手给栗少言把杯中的水续满了,接着说:“我又不教书育人,担不起老师的名头。你多喝点水,最近天气热,容易上火。我看你在马路上一站一天,不能缺水了呀。” 栗少言手都没动,面前的食物都够他吃半天的了,“哎呦,你平时都这么照顾人的么?我看你恨不得喂进我嘴里。” 安行笑了,“看你平时辛苦,多吃点。”说着又给栗少言夹菜。 上次吃饭时,铜锅高且大,夹菜特别不方便。这次一个小浅锅,让安行大显身手,夹菜、倒水都不耽误。好久没被人这么照顾的栗少言开始心猿意马了,自己看安行是越看越喜欢,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也不讨厌自己。栗少言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安行如何长短,不知不觉间一锅鱼就吃得差不多。 火锅蔼蔼的水汽,让安行的眼镜起雾。他摘下眼镜,小心地擦着镜片。睫毛很长,眼睛中带着几分迷离,咬着的下嘴唇因为辣椒的关系显得丰润。摘下眼镜的安行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眼睛大睁,或许是因为看不清东西显得有些慌乱,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里的小喜鹊。 栗少言喉头一动,觉得再不表白,这顿饭就白吃了。“安行,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恩?”安行疑惑,戴上眼镜抬头透过烟火气看向对面的栗少言,本来想问话的安行盯着对方的脸却忘记自己要问些什么,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长得真好看。 “你拒绝成霆的时候说,你不想和别人谈对象。你能给我次机会吗?”栗少言看着对面一动不动的安行下定决心地说:“我喜欢你。” 安行的酒窝又挂在了脸上,让有些忐忑的栗少言又心荡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关了火,给栗少言又添了一杯水,站起身来。 栗少言整个人突然都紧张起来,一下回到了自己读书时,那时候老师发卷子总要走到学生面前,盯你半天才肯把分数告诉你。栗少言目不转睛地盯着安行,生怕自己得个不及格。 安行走到栗少言面前,弯下腰,对着等待成绩的栗少言轻声耳语:“你是栗少言,不是别人。”说完走出包间。 我不是别人?那他就是同意了?这是个满分啊! 栗少言心里乐开了花,回头看安行,他已经下楼梯了,“哎,你干什么去?” “结账去。” “那不行!三顿,三顿,我已经欠你三顿饭了。”栗少言忙起身追上去,“我还能还清么?” 安行正在下楼,扬起酒窝,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栗少言,“那你想想能怎么还吧,有的是时间。” 这颇为暧昧的言辞,让栗少言心砰砰乱跳。久经情场的栗少言平常情话技能满点,可碰到安行以后,也不知道是自己突然自废武功了,还是对方段位太高压不住了,总是被安行撩得一愣一愣的。 他起身看看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清点一圈,转身准备下楼。楼梯上正有人上来,空间太小了。栗少言站在一侧,手机正好振动,队里发通知周一上午十点开例会,任何人不得迟到。 “小栗?栗少言?” “栗队?” 听到有人叫自己,栗少言抬头,愣住。五个立立正正的男人面露尴尬。为首的那个人高马大,腰围和臀围差不多一个尺寸,戴着墨镜,看不清脸都能感觉到一种土大款的气势。 “别这么叫,我就一基层交警,可不是队长。您说对吧,杨队。”栗少言对着戴墨镜的男人说。 被称为杨队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脑满肥肠的脸,一笑,脸上能挤出二两油来,“你们看看小栗,这么多年没见,好像比在咱们队里的时候黑了不少,基层的同志还是辛苦啊!” “是,每天顶着太阳、吸着尾气,干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比特警队,不动则已,动则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栗少言不咸不淡地说。 “今天这是和对象吃饭呢?” “朋友。” “还单着呢?”杨队贱兮兮地笑着,“我结婚叫你,你也没来。你说你,想当年也是咱特警队的门面,大街上这么多女的都不入你的眼。” 后面一个男人轻轻碰杨队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 “少言!”安行走上来,“这是谁?你同事?” ☆、11、说好,走肾不走心 安行和栗少言并肩,又往前跨了半步,侧着身子问栗少言:“这是谁?你同事?哦,不太像。你同事我都见过,像这种身宽体胖的,一看就不是你这种人-民-警-察。” “你……”杨队瞪起不太大的眼睛吼道,“你……” 安行扶了下眼镜,笑盈盈冲着杨队伸手,“这位领导怎么称呼?” “杨继宏。”杨继宏不满地回答,可因为安行叫了声领导,不得不答话。 “这家老板是少言的朋友,答应给各位多加两个菜。我们先走了,大家吃好喝好啊。”安行和其他的几位分别握手,又客套了几句,手搭在栗少言的后背上一起离开。 从店里出来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城市里霓虹闪烁,印着安行十分不悦的脸。安行问:“还因为那几个人生气呢?他们都是谁啊?” “以前特警队的同事。”栗少言回答,“姓杨的不是啥好人,干嘛让老板加菜?便宜他们了。” “哎,他们挤兑你,你送两个菜给他们,让他们吃的时候都得想着你,这叫以德报怨。” “你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安行点头,“我觉得你应该是血气方刚的,和他们大干一场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忍。” “我的脾气早磨没了。”栗少言叹气,“不扯那些不高兴的事了,我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我走回去就行。”安行指着旁边漆黑一片的街道,“市政马上要修路了,断了电,估计一时半会得黑着。不过这个门回家近。你就别送了。” “没事,跟你走走,散散心。”栗少言心里盘算着,自己还有正经事没干呢。 两个人在漆黑的巷子里并肩走着,不快不慢,安行还要时不时叮嘱栗少言小心脚下。要修路了,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小区的门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可能是因为电压不稳的原因,时不时闪两下,两人在这里停下脚步。 “我想和你说个事。”安行咬着嘴唇,想了想:“咱俩在一起……走肾别走心。小可是我女儿,让她平安健康长大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让你平白无故地给她当爸爸,这担子太重了。所以这段感情,咱俩各取所需,将来你要是遇见别的什么人,对你好的,能踏实和你生活的,咱们就分开,好聚好散!”那句“好聚好散”淹没在安行低沉的话音中,隐藏在夜幕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就是说两个人要谈一场不需要负责的恋爱。对于栗少言这种情场老手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以往都是他和别人说。今天第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说,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行吗?”安行的眼睛里闪着不安,咬着下嘴唇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当然可以!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栗少言站在安行前面,往前走了半步,把安行逼在角落里。他比安行略高些,虽然安行常年健身,可他那点健身量和身为警察的栗少言相比还是差不少。栗少言整个身子倚在墙壁上,左手把安行搂了过来。 栗少言低声说:“以后,当着我的面别咬嘴唇了。想咬……放着我来。”说完,吻上。 两个修长的身影在没有人的街道上肆意纠缠着,那昏黄的路灯闪了几下后,终于决定对他们熟视无睹,彻底不亮了,只是偶尔发出“嘶嘶”的声音,示意自己还在。 春夏之交,天亮的一天比一天早。栗少言睡到自然醒,盯着外面渐亮的景色放空,昨天晚上安行的吻还在唇边回味,安行的语音信息就从手机里传来:你今天是不是休息?下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呀。 栗少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回复:好。几点? 安行:下午三点我送小可去学语表,不用我接。你知道锦绣画卷吗?咱俩三点半门前见,行么? 栗少言:能和我透露下是去干什么吗?第一次约会,我得好好捯饬捯饬自己。 安行:你穿什么都好看,只要不穿制服就行。 栗少言听到安宁的恭维,心里美滋滋的,肯定不能穿制服,制服得用到刀刃上呢。 锦绣画卷是锦绣大街的一处楼盘,临街的商用公寓底商是桃花坪区出名的美食一条街,上层公寓也被各种工作室、小企业租用,也有不少会所、轰趴馆在里面开着。栗少言来过好几次,打过牌、看过球,吃过饭,想不出老好人安行在这里能找到什么好玩的。 作为交警,栗少言自然知道周末下午的商业路段拥堵不堪,他家离锦绣画卷不过三、四站地,走路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索性也学一次安行,在路边找了辆共享单车晃晃悠悠骑过去了。 栗少言没看到锦绣画卷门口有安行的影子,觉得骑车过来口渴,就跑到旁边的便利店。刚进便利店,就看到安行和他的二八车。栗少言谁也没买,直接冲出便利店。 “等很久了吧。”安行问。 “刚来,骑车过来热,进里面吹会冷气。”栗少言回答。 “为什么不开车?这边停车位挺多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爱骑车,我也骑车。”栗少言说,“说吧,带我去玩什么?” 安行推着车带着栗少言往小区里走,把车停在C座的停车处,轻车熟路地按了门铃上去。到了31层,安行敲开了东户的门。 在进门的一瞬间,栗少言仿佛穿越回了小学,屋子被刻意营造成□□十年代的营业风格,售卖着唐僧肉、跳跳糖之类的小零食,笨重的收录音机里放着宝丽金的金曲,两边堆着磁带。古早的游戏机分成两排摆在最前面,后面摆着几台电视,连着小霸王学习机,手柄旁边的盒子里放着黄色的卡带。两侧放着些笨重的台式机,他认出了其中的一台,联想天秤252,那是他家买的第一台电脑。还有好多组装起来的电脑,有人在玩着98版的仙剑奇侠传、红色警戒之类的游戏。 安宁已经买了一些游戏币,递给栗少言,“你在我家地下室不是说喜欢玩街机游戏,有个红头发的,我估摸着你玩的应该是拳皇,人物有点像八神庵。我不知道你玩的是几,但是这里是桃江市版本最全的,总能找到你玩的那款。” “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栗少言接过沉甸甸的游戏币,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就像是小学时偷偷溜进游戏厅玩怕被家长逮住的小破孩。 “以前来过,老板是个富二代,很念旧,就喜欢用那些破烂电脑,玩古早的游戏,说是情怀,好多游戏厅里的游戏机都没装那些游戏,所以他就专门开了一个这样的店。”安行说。 栗少言投币,用手柄挑游戏,这种感觉太神奇了。他还记得当年四处学八神庵的连招,还练习过一段时间,小心翼翼攒点零花钱,还得排队和别人对打,有时候技不如人一个币也就能玩一、两局。而且溜进游戏厅,还要冒着被学校和家长暴揍的危险,现在居然可以堂而皇之走进来,肆无忌惮地玩了。 他左右手控制着按键,还以为自己忘记那些连招,没想到画面一出现,音乐一响,儿时的回忆瞬间变成了肌肉记忆,刚开始有些招还连不上,多玩了两把,多贡献两个币,连招也发出来了,爽快的击打感让他沉陷其中,丝毫没有留意一边的安行正带着笑情意绵绵地看着他。 游戏机里发出通关的音乐,栗少言振臂一呼,“哎呀,儿时的梦想啊,就希望一个币能通关,结果还是差点。” “还剩不少币呢,要不要试试别的游戏?”安行问。 “嗯,有几个游戏,双截龙、恐龙快打什么的,当时想玩,结果没钱、技术也不行,不敢玩。后来在电脑上装过模拟器,总感觉差点意思。这下我得好好玩玩。”栗少言兴奋地说。 “这个机子上有恐龙快打,那四个人你喜欢用哪个?”安行问。 “绿衣服那个。”栗少言已经找到了游戏。 “速度快,很适合你啊。” 栗少言抬头发现安行一直倚站在游戏机边,“你怎么不过来?这游戏咱俩玩个双人的。” 安行摇摇头,“我不会玩。就喜欢看。” 栗少言也没细究,就琢磨着怎么能通关。房间里很热,他觉得口渴,又舍不得停手。终于玩到游戏结算,依然意犹未尽,只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去买两瓶水。”安行说。 栗少言点点头,这里还有街头霸王,不如也试试。开打之后,连招按了几次,却总也发不出来。他拍了拍机器,发现游戏机有些不稳,他按键的时候,有时候会按不上,自己连招杀不死对方,就被对方灭了。 “输了?正好,先喝口水,我拧开了。”安行又站回原来的位置上。 栗少言投了币,又选了一局,噼里啪啦一顿操作,连招立马发出来了。 “哎呀,看来是我福星啊。”安行笑着说。 不对,同样的机子,同样的手,为什么安行在就可以,栗少言手指飞舞,在重重砸向B键的一瞬,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能赢是因为游戏机不摇晃了。他抬头看一脸笑意的安行,正在用身体用力倚着机器,好让它不要在他疯狂按键的时候晃动。 栗少言心一动,一个不玩游戏的人怎么可能靠自己一个动作就猜出了自己最爱的游戏,一个不懂游戏的人,怎么能在自己说出游戏名称的时候,对角色如数家珍。安行不是不会玩,只是想让自己玩地痛快。 ☆、12、我没带过男人 栗少言双手一击,机器传来“K.0.”的声音。 安行比了个大拇指,故意装出几分少年的音色,说了一句:“小栗哥哥好厉害呀。” 栗少言只觉得刚才喝的水白喝了,嗓子里都快冒出烟了,“你叫我什么?” “我听六一小学的孩子都这么喊你呀,小—栗—哥—哥。”安行扶了下眼镜,歪着头咬着嘴唇笑。 栗少言抢一步把安行逼在游戏机的角落里,看了看四周,没人没摄像头,他盯着安行的薄唇,啄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再这么喊,信不信我当场给你走个肾?” “这么快的么?”安行低头笑着推开,“那我得给你补补,请你吃两串烤韭菜?” “你——”栗少言笑着伸手去抓安行,衣服还没摸到就被安行钻了空子,从自己胳膊下面溜了出来。 两人又在游戏房里看了会别人游戏,走出来时,晚霞满天,初夏的风里带着些羊肉串的味道,把栗少言馋得直咽口水。 “想吃了?二小电烤串在锦绣画卷那边,要绕出小区。”安宁跑去拿自行车。 他怎么知道我想吃羊肉串?栗少言琢磨安行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很适合去政法系统工作啊。 安行把自行车推出来,栗少言忽然改主意了,“算了,周围吃点吧。我嫌远。” 安行拍拍后座,“上来啊,我带你。” 栗少言长腿一跨,稳稳地坐上去,“你这也能从前梁上去么?” “我没带过男人,试试。” 安行紧握住车把,溜了两步,栗少言双脚悬空,自行车顺势往前滑,车把扭了两下,“哎……你行不行啊?别把我摔了,我们周一开例会,不能缺勤。”栗少言扶着车座念叨,话音还未落,安行已经稳稳地坐在车座上了,调整了两下角度,带着栗少言往小区门口骑。 柔韧性是真的好! “我骑车的水平要考试肯定是最高级的,摔不到你的。”安行快速蹬,二八车呼啦啦地飞起。 安行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迎着风,被吹起的衣角窸窸窣窣地打在栗少言的胳膊上,像一把小刷子弄得他心痒痒的。 安行忽然觉得自己后腰上像落了条小蛇,正顺着后背往上爬,惹得自己浑身火热,“喂!手往哪儿摸呢?”安行笑骂。 “哦!”栗少言乖乖地答应。 “啧!不让往上摸就往下摸啊?” “看来方向还是不对啊!”栗少言双手趁机去量安行的腰围,顺便摸了一把腰腹,还挺紧实的,肚子上有一点肉,捏一下手感真好。男人到了这个岁数身材还能保持这样可相当不错了。 “哎哎哎,你别闹。我骑车呢!”安行被栗少言攀在腰上的手骚扰地扶不稳车把,车子歪歪扭扭地在小区本来就不宽的路上东一下西一扭的跳起了秧歌步,“带着交警出交通事故,你是省了出现场的时间了还是省的打电话了?” “你不知道骑自行车不能带超过12岁以上的人么?你现在已经是违反交规了。安行同志。”栗少言笑着回答。 “啊?真的!”安行忙跳下车,“你早不说。这要被人认出你来,对你多不好?” “小区里没事的。”栗少言还坐在车座上,“带我出小区呗。” “算了,推着你走吧。” 哼,早知道不和你说了,我还能多抱一会。“我不光要吃羊肉串,我还要吃他们家的烤面筋!”栗少言不满地说。 安行回头冲着栗少言笑,那脸颊的酒窝让他没喝酒就醉了。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周一早上执勤完毕,栗少言就和刘巍回到交警队,胡乱扒拉了两口饭就去会议室等着开会。 栗少言早早就去了,为的就是能占个离领导最远离门最近的地方。他和刘巍坐在角落里乐得清静。 高敏队长看着人差不多齐了,开始开会。“说一下。明天省里要开大会,有2辆接代表的中巴车,从火车东站出发前往国贸金融中心,会议8点开始,正好赶上早高峰,要求咱们配合,关注下重点路段,保证他们能按时到会。我看了下,经过咱们路段的时间大概是7点20到7点40,途径4处容易拥堵的路段。老张,和大家说一下。” 老张把地图打到投影屏上,“锦绣大桥东海滨路南向北匝道口,还有海滨路上杏花一巷口、杏花三巷口、新华街口,这几处容易堵车,需要靠弟兄们在路边随时控制,其它各路段都安排执勤。弟兄们辛苦。我把车牌号给大家发到手机上。车辆一过,管制结束。” 老张接着安排工作,栗少言撇嘴不说话。刘巍用胳膊肘碰他,轻声问:“怎么了?” “其实没必要搞这么麻烦。匝道口和杏花三巷口管控就行,其他两处没必要。”栗少言说。 “为什么?” “杏花一巷和三巷堵是因为里面有个小学,这期间接送孩子的车多。一巷口最好别堵,因为送孩子的都走这个口,你管制人家,孩子迟到了,家长和你拼命的。三巷管制就可以,反正孩子都送了,家长不在乎多等一会。新华街口拥堵是因为那条街都是写字楼。但是那片都九点上班,不到八点半根本没车,不需要管制的。”栗少言低声说。 刘巍暗戳戳地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啊,栗少。你和高队说去呗。” 栗少言摇头,叹道:“知道我为什么叫少言么?就是少说话。领导怎么安排怎么干吧,再不当出头鸟了。再说,又没安排到咱俩头上。”有时间,不如琢磨琢磨去哪里和安行约会呢。 “刘巍,咱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一天往返。”栗少言在旅行APP上查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个好去处。 “一天能玩个什么?” “安行平时送她姑娘上学,周末还要送辅导班。路途太远的,也不能过夜。”栗少言吐槽,“知道的情况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找了个有宵禁的学生呢。” “安老师这种绝对是女人心中完美的老公,又顾家,又不贪玩。”刘巍说。 “在男人心中一样完美!”栗少言接了一句,“就是约会时间太少。” 不怪栗少言埋怨,两个人真的没多少时间约会。栗少言起早贪黑,还要值班,安行工作稳定却带着孩子。两个人除了微信传情之外,就只能靠上下学的时候,聊上几句。偶尔有空,安行会约着栗少言吃顿饭,贴心话说不上两句,栗少言的手机就能被队里打到爆。 两人自确定关系后,大太阳从柳絮纷飞都晒到蝉鸣四起,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手没怎么拉,嘴唇还是上次在小区门外咬的呢,更别说其他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了。栗少言可是身体健康、欲求正常的成年男人,这可不行。 眼看着就到暑假了,这可是好机会。安行不用接送孩子了,而且还有假期。栗少言也不用紧盯着学院路拥堵的交通了,这可是交流感情的黄金时间段啊。他恨不得把假期每天都安排上和安行的活动,营造点气氛,创造点浪漫,说不定能上个新台阶。 栗少言执行完今天的任务后,把车开回交警队。刚把车停好,墨镜摘了,副驾驶位上的刘巍就把手机伸了过来,“栗少,我找到个好的约会地方。” 西郊龙山新建了一个网红公路桥,刚竣工。以前因为森林防火一直在封山,这两天开山了。公路桥盘旋在龙山上,共六层,每层有不同的风景。站在最高处,看落日尤其好,是最近热门的打卡点。 “桥是修好了,但是其他配套的没跟上。这山顶上有一片空地,是将来规划的停车场,现在线也没画,好多人都在那里野营。”刘巍说,“我上周带着媳妇孩子转了一圈,觉得可以。喏,我拍了几张照片,风景不错吧。开车也就四十分钟。你俩带点吃的,走上去,到最上边谈谈风花雪月啊,聊聊人生哲理啊,最好带个帐篷,往里一钻……” “打住打住!”听着听着就往下走了,栗少言把手机扔给刘巍“给我个定位。” “栗少!”一个同事走过来敲车窗。 栗少言走下车,好奇地问:“啥事?” “高队找你。” “又找我?”栗少言剑眉一皱,头一转,就看到刘巍坐立不安,四目一对视,刘巍立马怂了,“说吧,是不是和你有关?” “栗哥,是好事。”刘巍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是好事。” “都TM的叫成哥了,还能有什么好事?知道你是高队的小舅子,又诋毁我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件事。” “靠!你说了多少?” “就上次交通管控的事儿。我偷偷把你的意见和高队说了,他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真按照你说的弄了,没出岔子,上面好像还表扬了。我是为了工作,没有私情!”刘巍坦白从宽。 “就说你是想的不就完了。干嘛把我卖了?” “那是你想的,栗少,哥们也是为了你好。”刘巍是真心实意觉得栗少言又聪明能干,跟他每天上街巡逻太埋没了,能往上走一步就想推一把。 栗少言伸着手指点着刘巍,骂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我谢你了!”他探头把墨镜又架在鼻梁上,转身就往出走。 “干嘛去?”同事问。 “和高队说,我周末要和男朋友去约会,准备东西去了。有什么话找刘巍说去!” ☆、13、因为它,我才来的交警队 “栗少!栗少言!”刘巍吼道,“你TM是不是男人?给你搭个□□往上走走就这么难么?” “你怎么和高队一个德行,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子是不是男人也轮不到你说了算!”栗少言风风火火地走出警队,惹得刘巍在后面大大咧咧骂个不停。 栗少言在警队门前的大柳树下停下,掏出手机给安行发微信:周日有空没?我带你玩去。 安行:小可放暑假了。我们也快了。去哪里玩? 栗少言:咱俩别整天在室内活动了,户外的怎么样?我可打听好了,西郊龙山的公路桥,值得一去。 安行:好,我带吃的,咱俩野餐吧。 栗少言:我开车去接你。 安行:不用了,你也不顺路,咱俩龙山脚下见。 栗少言靠在大树上,看着院子里来往的车、人,似乎还能听见刘巍气急败坏地骂自己。他叹了口气冷笑一声,给安行发了条语音:哎,我这一天到晚只追求吃喝玩乐,安老师不会看不上我吧? 半晌没有回音,栗少言盯着屏幕变黑,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栗少言还没有反应过来,铃声大作,屏幕上安行的名字出现。 “怎么打……”栗少言话还没说完,安行就问他:“遇到什么事了?还是谁说你了?” 这要命的洞察力。 “没……”栗少言想了想说,调笑着说:“有人说我不是男人。” “你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安行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听了让栗少言的心安静了下来,“想和我说说么?不想说也别勉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头儿想提拔我,我怕承担责任,跑了。”栗少言自嘲,“呵,还真不是个男人。” “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都是真男人。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他们不喜欢,我喜欢。” 栗少言笑了,“那周日见,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我。” 约会头一天晚上,栗少言翻箱倒柜,把放在二层落灰的帐篷翻了出来,又准备了些面包和水,通通都放进车的后备箱里才安心入睡。 他们约在早上九点集合,周末不堵车,平时40分钟的车程也就用了20分钟,栗少言就把车停在了山下的空地上。网红公路还被围挡遮着看不清面目,要想上去,他们还得从小门钻过去。 今天还真是个适合爬山的日子,夏天的太阳虽是早晨也挺热的,但今天是难得的阴天,且有风。龙山地处郊区,山高风大树多,穿着短袖短裤的栗少言还打了个喷嚏。 “少言!”安行远远地跑过来,身后背了一个大大的包。 “你打车过来的?怎么不让司机往里开开?”栗少言把自己的包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我说去接你,还不让。” 安行没答话,“这边真凉快,咱俩从哪里上山?” 栗少言看着安行鼓鼓的包,至少比自己多带了一倍,“你背了什么?看上去这么多?” “水、水果,我估计你会带面包,我就买了点火腿肠,湿巾、卫生纸、垃圾袋、多功能刀、创口贴……” “你是打算和我私奔过日子啊?带点水和吃的就够了。”栗少言把自己带的水放进安行的包里,把安行的那些暂时没有用的且没什么分量的东西都塞进自己包里。 “你背我的包,我背你的。”栗少言拿过包背上。 “太重了,不行!”安行想拿,却被栗少言制止。 “你拿瓶水就行。以前训练经常负重跑,这点重量不算啥!” 说是旅行,其实就是找个时间和空间让两个人沟通。栗少言说说执勤时候遇到的奇葩事情,安行讲讲上级又下发了什么奇怪的文件。说到高兴时,骂两句街,在路上吼两声,听着群山给自己的回音也挺有趣的。 “你体力真好,歇会。”栗少言在爬到第三圈半的时候看见路边还未修葺好的石台,一屁股坐下去,大口喘着气。 “是你背的东西重。来,我再吃点。”安行从栗少言身后翻出来水果:两个苹果、两个香瓜、两个小橙子。他又变戏法似的弄出一张台布来铺在石头上。“小可学校经常有活动,我常准备,家里都有。” 栗少言乐了,“都拿一对啊?” “是啊,咱两个人嘛。还有酸奶。”安行没顾上栗少言的打趣,接着从包里掏。 “真热!”栗少言抹了一把汗,把T恤脱了,里面的工字背心都打湿了。平时不轻易见人的肌肉块抽空呼吸口新鲜空气,倒把安行差点弄缺氧了,只好笑着低下头削苹果。 栗少言一抬手,不仅肌肉块跳了出来,还有别的。胸口一道伤疤从背心里露出个尾巴来。 “怎么伤的?”安行柔声问。 “这道?”栗少言撩起背心,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右腋下直至左胸,“就因为它,我才来的交警队。” 那一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栗少言被桃江市公安局特警队特招来。小伙长得精神,性格好,业务能力也好,他自己上进,和同事们打成一片,领导也有心提拔,不到两年,就成了队长,专门负责接待任务、重要会议等安保工作。工作风生水起,人也春风得意。 桃江市每年要举办一个全国性机械设备的展会,为期五天,级别高、展品多、任务重,栗少言为了这个会议的安全操碎了心,因为马上要提中队长,他是候选人之一。 会议第五天,眼看着就要结束了,栗少言也不敢有一丝松懈,只盼着早点结束。参展商们开始打包自己的展品,栗少言则在巡查展厅。 巡查到南门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栗少言暗叫,出事了。他的对讲机也传出急促的命令,“嫌疑犯朝南门方向跑去,注意他携带武器,注意他携带武器。” “我就在附近,马上去支援。”栗少言回答。 栗少言赶过去,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手里拿着50厘米长的工具,似乎是从某个设备中拆下来的机械零件,头儿尖尖的,还滴答着血。身后的警察陆续赶到,栗少言又堵住了他的去路。这亡命徒心一横,挥舞着零件朝着栗少言冲过来。 栗少言一侧,空手将把他手中的东西打掉,却没想到那人怀中还有利器。栗少言只觉得胸口一疼,他咬着牙抱住那人,那人杀红了眼只往栗少言一人身上招呼。他觉得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全凭信念抱住歹徒,直至听到队友们的喊声,看到行凶者被抓到,一口气才松下来。 “栗子……栗队……救护车……”喊声、哭声交织在一起,他却觉得耳边渐渐安静。 栗少言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了。陪床的同事小刘说他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三天。 “人抓住了?”栗少言第一句话问。 “嗯。”小刘点点头,却闷闷不乐。 “怎么了?” “栗队,你也别太难过,到了交警队也挺好,累是累点,但是挣得多,而且……” “交警队?”栗少言险些坐起来。 “调令还没下来,不过大家都替您叫不平。”小刘愤恨地说,“拼了半条命把人抓了不说,还说是你任务布置出了问题。让杨继宏捡漏了。” “杨继宏?就他叔叔是省里领导的那个?”早知道醒来后出这么多事,还不如昏死过去算了! 栗少言再没回特警队,出院后直接去桃花坪交警队入职了。 “从那以后,我就每天按时巡逻,把安排下来的工作干干,再没有那些好胜心,只想着过好我的太平日子就完了。”栗少言喝了口水,“这些事我以为这辈子就烂在肚子里了。没想到让你一问,全都提起来了。” 安行看着他,轻声问:“所以交警队提拔你,你也因为这个拒绝了?所以那天才心里不痛快?” 栗少言轻笑一声,摇摇头。 “杨继宏是上次在酸菜鱼店碰到的那个人?” 栗少言点点头,“我来交警队以后就再没见他。挺奇怪的,当时住院的时候,恨不得冲出去和他打一架,没想到再见他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那是因为你知道他靠关系上位,现在不顶你的位置,将来也有可能顶。上次看他那样子,我觉得也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你知道他没法和你比,你不在乎。”安行把削好的苹果切开,放到乐扣盒里,又拿了几根签子插在苹果上,推到栗少言面前,“但是你在交警队不一样,你拒绝后会难受,说明你还是很在乎的,只是担心重蹈覆辙。” “呵!我心里难受?”栗少言冷笑,咬了口苹果,“我才不在乎呢。现在这样挺好的,吃喝玩乐,钱没少挣,心还少操。我的目标就是铁石心肠,别人的什么闲事我都不想管。” “那你在豹点还出来帮我?” 栗少言一时语塞,随后笑了,“你是安行,不是别人。” “可事情不是你躲着就不来了。”安行笑着说,“怕遇见红灯,就不停绕路?早晚还是会碰到红灯,要停下的。” “别,我一个小交警什么事也落不到头上。维护好区段的交通秩序就够了。”栗少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咱往上走吧。” ☆、14、我是爱人还是朋友 都说这网红公路每层有每层的好,可到底还是要站在最高处才能一览美景。栗少言站在栏杆边,远眺龙山,满目葱郁,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没有露出半点蓝天来,反而云层越压越厚。 “听说夕阳最好看,可惜我连太阳的影儿都没见到。”安行遗憾地说。 “还好没太阳,这走上来不得热死?你看,我现在就已经走小两万步了。”栗少言已经把帐篷搭好了,正在琢磨要不要搭外面的遮阳蓬。“太阳都没见,就不用搭了吧。” 安行走过去搭把手,看了看越来越黑的云层,“我觉得还是搭起来吧,挡雨的可能性更大。” 果不其然,两人风景还没看够,一场大雨来袭。 “幸亏咱俩没下山,要不然现在就被困在半路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安行坐在蓬下看着烟雨笼罩的群山。 “你不觉得应该感谢我带了帐篷么?”栗少言盘腿坐在帐篷里,刚点了支烟,就听见安行咳嗽,马上掐了。 “感谢你,我衷心谢谢你,我忠诚的爱人和朋友。”安行七拐八拐地唱了起来。 “那我是爱人还是朋友啊?”栗少言问。 安行回头看他,扶了扶眼镜,咬着嘴唇笑,忽然对他轻轻噘嘴“MUA”一下,“你说呢?” 没想到这么大的男人居然会撒娇?栗少言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塞进帐篷里办点不好言传的事。刚想准备实施,就听到安行轻声说,“这雨景真好,陪我看会吧。” 栗少言走到安行身后,一只手搭在安行的肩膀上,听着雨点打在帐篷上的滴答声。安行从肩膀上方侧脸看了眼栗少言,一只手轻轻搭在栗少言的手上。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地看着远处云雾飘渺的山色。 栗少言喜欢热闹,以往的恋爱中都是一起玩一起闹,约会不是在酒吧,就是和朋友们混在一起,鲜少有这么安静地陪着一个人的时候。他心中萌发出一个念头,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这算是走心吗? 远处的路上出现三个狼狈的人影,中间的人似乎腿脚受了伤,旁边的两个人正搀扶着,看到帐篷像看到救星一样边叫喊着边大踏步地过来。 看到来了外人,栗少言刚想把握着的安行的手松开,就感觉安行用手指轻轻拍了他的手两下,示意自己的手要先离开一下。 安行站起来,招呼着他们,“受伤了么?” “哎呀,哥们儿,让我们避避雨行吗?”三个人往帐篷这里一走,空间瞬间逼仄了许多,栗少言把安行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我们想去后山看看有没啥好玩的,结果没走两步就开始下雨,往回返的时候,他又给摔了一下,这下搞的!”其中一个用手摸了下满脸的雨水,“太TM点背了。” 栗少言让嘶牙咧嘴的那个人坐下,看了看红肿的脚踝,膝盖上还有擦伤,雨水泥水混在一起,简直不忍直视。 “你这样容易感染啊。”安行钻回帐篷从自己背包中翻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我带着工具,帮你处理一下吧。” 安行拿酒精消毒片把伤口擦干净,贴上了创口贴,轻轻捏了捏红肿处,“骨头没事,应该是拿冰块冷敷下消肿的,咱条件有限,我先给你喷点这个缓解下吧。”说着,拿出云南白药气雾剂喷了一些,又用纱布打了个绷带,“保险点下山了还是去医院看下吧。” “太谢谢了,碰上你们真是运气。”三个人连连称谢。 安行摆摆手,“我们也是上来玩,碰上就是缘分。吃点东西吗?” 安行回到帐篷里,开始找吃的。栗少言也跟着回去,打趣说:“打绷带很专业啊,比我打得好。”作为警察,人员受伤如何紧急处理,他们都正经学过的,刚才看安行一出手,就知道非常专业。 “学校培训过几次,我都是自学的。都忘了你才是专业的,刚才应该你弄的。”安行一回头,险些吻上栗少言。 “我能顾了你就不错了。”栗少言看着安行的书包,皱着眉头说,“这么多东西!怨不得一路上我背的那么沉。好累啊,肩膀都疼!” 安行露出酒窝,双手给他揉了揉肩膀,栗少言趁机咬住安行的薄唇,小声说:“补偿我一下。” “我去把吃的给他们,下山就没那么重了。” 安行拿出些水果和零食,拿起栗少言做的面包,想了想,又收回包里。 “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待不了客?”栗少言不解。 “我和小可每天早上都要吃你做的面包,小可特别爱吃,我得留着。”安行回答。 “喜欢吃的话,你家早饭我就承包了。”栗少言心里美滋滋的。 他们和偶遇的人边赏景边聊天,后来干脆打起了扑克,安行不怎么精于此道,栗少言玩得风生水起。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山中雨后的空气清新地让人忍不住多吸两口。看天气渐渐转晴,云也散了,那三个人才离开了。 栗少言和安行也开始收拾东西,肩并肩,偶尔拉着小手往山下走。 “我送你回去吧。”栗少言边放东西往车上放,边对安行说。 “不用了,你今天累够呛,早点回去。我已经叫车了。”安行晃了晃手机。 “那行吧。”栗少言也不勉强,“下次出来,不许这样了啊。” 安行笑着摆手,目送栗少言离开后,才在草丛中扶起一辆公路自行车,用毛巾擦了擦车座上的雨水,擦了擦车把,确定不滑了,飞身骑上,两个轮子快速地往家奔。 回家的路上,栗少言心里犯嘀咕,没什么安行不让送他回家?当时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就去过安行家,可最近这两次出来玩都是直接约到目的地,然后各自离开。难道是为了避免见安小可?楼下见面也可以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要问一下呢?可是这算是个什么问题呢?算了,在一起挺开心的,万一收到一个不好的回答,自己也难过,索性也就不想了。有时间不如琢磨下,下次约哪里,要不要约到自己家呢?烛光晚餐、水到渠成? 不过还没等栗少言主动,安行倒先提要求了。 安行:我有个朋友乔迁新居,想送个礼物,有啥建议没? 栗少言盯着微信,问:男的还是女的?送多钱的? 安行:女的。500左右。 栗少言回了一句:晚上有空没?咱俩商场里逛逛? 安行:我放假着呢,随时都行。 栗少言想了想,长期驻扎在脑子里的不良思想悄悄冒了个头,快速发了一句:“晚上不回家也行?” 他盯着安行的微信状态,一会在输入中,一会没有,一会又在输入中,这是要说什么呢?不会太冒昧了吧?不冒昧,当时说的就是走肾不走心的,再说了,都是成年人,都是有需求的嘛。 安行发来一个字:行。 栗少言用力握住手机,笑得像个傻小子。 在学校工作,假期真的长到让人羡慕,以前没觉的,自从和安行在一起后,觉得自己的时间怎么都不够用。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栗少言就早早换了衣服,穿了件军绿色半袖,迷彩短裤配了双白色球鞋,清爽帅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钟表。 对面的刘巍探出头来,“你不都是不着急回家的人么?今儿怎么这么着急。有约啊?” “嗯,锦绣大街六点半就堵死了,我得赶在那之前过去。晚上时间太宝贵了,不能浪费在路上。” “你要去天美摩尔?”刘巍八卦地放下手机,“和安老师约会么?” “你一个已婚男士,每天关心我这单身王老五的恋爱情况是要怎的啊?”栗少言看着钟表说。 “每年考评的时候写的‘关心同事’你以为是弄虚作假吗?”刘巍神秘兮兮地问,“能详细说说晚上时间太宝贵这一节吗?” “滚!”栗少言笑骂,抓起车钥匙风一般跑了。 天美摩尔是桃江市最新也是最大最时尚的购物中心,栗少言偶尔陪前任来这里吃过饭,没正经逛过。安行说他已经到了,就在前厅。栗少言从车库上来,扫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就锁定了在前厅巨型玩偶下徘徊的安行。 呦,今天这么有默契啊,迷彩半袖配了卡其色的八分裤,露出一截子笔直的小腿和好看的脚踝。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身上的书卷气和穿着上的野性撞击出了别样的气质。就是这鞋嘛,一双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蓝色跑步鞋,鞋面都塌下去了。哎,有的人就是可以仗着自己的颜值为所欲为的衣冠不整。 两人都穿了迷彩,虽说一大把年纪了,可是阴差阳错配齐情侣装,想着一会儿会走在一起,也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栗少言刚想喊安行,就看到两个女孩走过去和安行说话。安行拿起手机给她们拍了照,接下来就是好像是加了微信,传了照片。安行倒是心无旁骛,但是其中一个姑娘的眼睛就没从安行的身上移下来过。 女孩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便挥手告别了。安行四下一看,看到栗少言的时候愣了下,显然他也没想到会这么穿,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抬起胳膊示意了下。 ☆、15、今晚给个机会呗 栗少言紧跑了两步,安行也迎上去,“早来了?刚才帮别人照了两张照片。” “给别人照相还用自己手机啊?”栗少言问。 “她们说手机像素不好,摄像头坏了。我就给拍了几张。”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帮小姑娘的手机主要作用就是拍照,怎么可能不好?人家摆明了是想要你的微信,这点套路都看不出吗?安老师。”栗少言笑了。 “加就加了,看朋友圈不一下就知道我都有孩子了。小姑娘们就三分钟热度,又没当真。”安行仰头看了一圈金碧辉煌的商场,“这地方能有买礼物的?有点怀疑啊。” “不相信我啊?包君满意!”栗少言手搭在安行后背上,“到饭点了,咱俩先吃饭去。” 天美摩尔的美食都在负一层,正值饭点,每个餐馆都人满为患,好几个口碑不错的馆子都需要排号。他们停在一家涮牛肚的门前,拿到号一看,前面等19桌。 “算了,这还不等到猴年马月去啊。”安行一看拍的号就放弃了。 “别呀,好饭不怕等。”栗少言看了一圈,周围的椅子上都有人,也就大厅里的几个“唱吧”空着。 “唱会歌?”栗少言问。 安行摇头,“我唱歌跑调,每唱一首歌都是原创,且次次唱的都不一样。” “那听我唱呗。”栗少言说得胸有成竹,“我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校园之星,可是靠着唱歌力拔头筹的。” “唱吧”不大,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挤在里面,转个身都得提前打招呼。栗少言把帘子一拉,往高脚凳上一坐,耳机一挂,二维码一扫,驾轻就熟地开始点歌。 屏幕一亮,前奏一响,安行就笑了,居然是《感谢你》,看来栗少言对“我忠诚的爱人和朋友”念念不忘啊。他声音清亮,嘴一张,就能把你带进歌里去。一曲终了,安行给他鼓鼓掌。 栗少言看安行喜欢,七七八八又点了几首王力宏、陶喆、周杰伦的,栗少言唱的遏云绕梁,安行听的如痴如醉。 “你真不来一首?”栗少言唱累了问道。 “我唯一唱不跑调的就是国歌,那是我练了不知道多少次才形成的肌肉记忆。别的真不行。”安行摆手。 “可是我好想听啊。”栗少言亮着眼睛说。 眼前的栗少言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还撅着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让安行一下想到了成语“摇尾乞怜”。这种巨型犬卖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安行举手投降,看着屏幕上五花八门的歌,他搜了一首《弯弯的月亮》,这歌旋律简单上口,唱动情了难,但是唱不好也难。 然而栗少言显然低估了安行的实力,用情至深,完全演绎了一首新歌,刚开始栗少言只是努力压抑想笑的冲动,可听到后来,竟然觉得这首安行全新演绎的歌曲也挺有味道的。 “感谢安行先生带来的《圆圆的太阳》。”栗少言笑着说。 “讽刺我。”安行当然有自知之明,“以前我们宿舍人出去唱歌,我只负责喝酒。我轻易不唱歌,一开口,他们都得倒。” “哎呀,”栗少言仗着帘子被拉住,外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右手抚上安行的脸颊,“长得这么好,身材这么好,脑子也这么好,可惜不会唱歌,要不然都能出道了。” “这么想让我给别人看啊?”安行笑问。 “没门,我还没看过呢。”栗少言站起身来,顺着迷彩领口看下去,“今晚给个机会呗。” “那得看礼物买得顺利不顺利了。”安行咬着嘴唇回答。 结果饭还没吃上,栗少言带着安行直奔七层,“这是一家专门卖陶瓷餐具的,乔迁之喜,新餐具肯定需要。他们家的餐具可以自由搭配,建议不要买勺子和小碟子。碗、深盘最常用。还有这种装汤的汤盆,盖子也不用配,很不实用,还不好收纳。” “你很懂这些嘛。”安行端起一个碗来,瓷白且厚实,摸上去光滑细腻,边上一朵桃花清雅脱俗。桌子上摆这么一套餐具,确实赏心悦目。 “厨房是我在家最常活动的场所了,碗碟都是亲密战友。”栗少言说。 “那你帮我选吧。”安行说,“我没审美。” 栗少言凑到安行耳边轻语,“你能看上我,说明审美在线。” 安行笑着推了一把他,“大庭广众之下,收敛点。” 安行看到了一个水晶小碗,在灯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用这个好看的碗盛放食物肯定很好看。安小可好像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应该给她买一个。 “喜欢这个?”栗少言看着安行心念念地捧了半天。 “我想给小可买一个,怪好看的。下次再买吧,这次先把礼物搞定。” 栗少言早已选好了餐具,又挑了个漂亮结实的礼盒就是重。拿着这家伙吃饭,万一被人不小心碰一下弄碎了,可不值当。两人决定先放到栗少言车上。 “我扫扫单号,看看到咱俩没?”栗少言把餐具安顿好,刚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来了个电话:高队。 “我靠,不是吧。”栗少言嘟囔着接起电话,“高队。” “学院路今天晚上安排酒驾临检,九点到十二点。你和刘巍到位啊。” 栗少言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叹了口气,“收到。马上回队。” “有任务?”安行问。 “连饭也吃不上了。东西怎么办?我送你回家。” 安行想了想,“这样吧,你直接回交警队,东西抽空送学校吧。她在学校的家属区住着,我送过去就行。” 栗少言点点头,心想自己就不应该来车库,和安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计划泡汤! 开车回了警队,换上制服,拿上设备,和刘巍刚开上巡逻车准备出院,就被一个外卖小哥拦住了,同时手机响起。 外卖小哥挂了电话,“栗警官么?您的外卖。” 我的?栗少言愣了下,接过来,一杯热咖啡、一个汉堡、四个鸡翅还有薯条。附言备注:不吃饱怎么干活。 刘巍看着笑成花的栗少言,嚷嚷着,“哎呦喂,我这晚上就多余吃饭,这顿送上嘴的狗粮吃的我胃疼。” “看你的车吧!废话真多!”栗少言笑骂一句,抿了口咖啡,真甜。 栗少言到了学院路南一巷,这条街上有许多中高档的餐厅和娱乐场所,查酒驾每次这里都有点。刚设好路障,就发现一个架摄像机的。交警和市台的关系一向很好,经常给他们提供新闻素材,看样子是要拍新闻啊。 “不是新闻,这次是直播。”刘巍已经从那边打听个回来,“那个罗记者说的。” “直播查酒驾?”栗少言好奇。这有什么可看的?过来一辆车,敬个礼,递仪器,吹一下,看数值。酒驾的处理,没事的走人。这会有人看?当然,栗少言也不操这个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 查酒驾是个挺有意思的事,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人明明喝酒了拒不承认的,还有看见查酒驾撒腿就跑的,还有装疯卖傻各种辩解的,还有临时换司机的。这些小伎俩,交警们都见怪不怪了。栗少言负责引导,另外几个同事负责操作。他在引导过程中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为总有些人想方设法逃避检查,故意躲避的,临时挑头的,栗少言都得提前发现。 一辆奥迪A6进入栗少言的视线,这车开的很怪,远远的猛踩油门,看到查酒驾,停住了,但是没有排队的征兆。栗少言一直看着那辆车。车还停在原地,后来打了个转向,插进队伍里。 栗少言走向正在递仪器的刘巍,“那个车牌是XXX的那个奥迪,留意点,有问题。” 说话间,奥迪车已经驶到关卡。刘巍敬礼,敲了敲贴着厚厚玻璃膜的车窗,“您好,请停车,查酒驾,请配合一下。” 车未动,栗少言观察着那边的动态,他朝奥迪车走过去,刘巍把手搭在后视镜上,还在敲车窗。司机还没有一点反应,车也没有熄火。 栗少言只觉得不好,这车估计要冲卡,“小心,刘巍!”话音刚起,奥迪车发动机大作。栗少言健步冲向手还搭在后视镜上的刘巍,用身体挡在汽车和刘巍中间,猛推他。车油门一轰,车子歪歪扭扭地擦着巡逻车过去,发出刺耳地剐蹭声。 另一位交警马上骑着摩托追了过去,其他交警忙通报各路段执勤交警。 栗少言只觉得后背被重重地推了一下,他和刘巍两个人都踉跄地往一侧倒去,险些摔倒。站定后,栗少言对着惊魂未定的刘巍骂道:“你不要命了!感觉不对,还不躲开!” 看着路边被撞坏的巡逻车,刘巍出了一身冷汗,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调侃了一句:“哥,你这是英雄救美啊。” “屁!老子是美人救狗熊。”栗少言摸了摸后背,接着执行临检任务。 “你受伤了?”刘巍追上去问。 “盼着呢?老子没事!以后操点心!”栗少言瞪了他一眼,“看看那龟孙子抓到了没。酒驾还冲卡,想进拘留所回炉重造了吧。” 现场乱成一片,可看直播的吃瓜群众乐翻了天。 ☆、16、你偷偷看了我一晚上? 直播平台的观看人数本来是几万人,然而奥迪车冲卡之后,大量观众涌入直播间,一时间竟然突破了二十万。直播间里群情激奋,对豪车冲卡的行为嗤之以鼻。罗记者将奥迪冲卡、栗少言飞身救刘巍、奥迪车撞坏巡逻车原汁原味地呈现在网上。都不用号召,就有不少人已经顺着奥迪车的车牌号开始查了。 不查不用紧,一查发现问题了。奥迪车居然是套牌,这摆明了司机有很大问题啊。奥迪车全程没开车窗,贴膜又厚,根本看不清司机的长相。只有一张网友,从正面车玻璃上截出了一张图,只是模模糊糊一个人影。网友们开始召唤大神,请求技术支援。 栗少言没空管直播间的热闹,也没关注逃逸车辆的信息,任劳任怨地坚守到快一点,这才撤了卡。 “我去,肇事司机投案自首了。”刘巍和罗记者聊得热火朝天,听到这个消息,栗少言凑了过去,搭了句话,“这么迅速?” “群众的智慧是无情无尽的啊。”罗记者搭腔,“有个网友就放了张图,有个大神把渣画质修复了,虽然眉眼看不真,但是感觉有人要认识的话能看出来。好多人转发。喏,就这图。”罗记者翻出手机来,点开对比图片,让他们看。“估计是迫于压力,肇事的那小子也看见了,心虚了,乖乖自首了。” 视频图又小视线也不好,放大了简直就是马赛克。修复出来的图,虽然也不清楚,但是五官轮廓能看出来些,又把肇事者的照片一对比,哇塞,还真是同一个人。 “真神了啊,”刘巍啧啧称奇,“应该给这哥们发个锦旗,减轻咱的工作量了呢。” “谁弄的啊?”栗少言好奇地问。 “ID叫谨言慎行。” 栗少言盯着四个字看了半天,怎么也觉得这ID和自己和安行有些瓜葛呢。安行的工作好像是个计算机有关,难道……? 晚上加了班,高敏给栗少言和刘巍放了半天假。栗少言迷迷糊糊睡到十一点,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后背生疼。昨天被车擦伤的地方今天才觉得疼,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到腰上一大片黑青。 他咧着嘴,想起安行买的礼物还在自己车上放着呢,不如趁着上午有空送过去。 栗少言虽然常在桃江大学附近执勤,可自己还没进去过。他按照安行的嘱咐穿过教学区,把车停在家属楼前,摇着墨镜腿儿等着安行。 十分钟过后,安行疾步走来。栗少言打开后备箱,“在几楼?我给你送上去。” 栗少言用力拿箱子,牵扯后背的伤,“嘶”了一声。 “昨天还是受伤了吧,那你还坚持撑到那么晚干啥?”安行皱着眉头,抢过箱,“等我一会。你把车停到校园了吧。就图书馆门前那里就行。” 栗少言把车挺好,坐在车里吹空调。不到一刻钟,就看到安行跑来,手里还拎着塑料袋,上面印着大大的LOGO:利民药房。 栗少言走下车,安行跑了两步,头上有点冒汗,问:“你下午还上班么?” 栗少言点点头。 “跟我去食堂随便吃口饭吧,把车停这里呗。” 此时是暑假,桃江大学校园里人不多。倒是生活区热闹了不少,看来有很多学生假期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栗少言笑着问安行,“昨天二十万里不会有你一个人吧。” “我关注你们交警队公众号了,发了直播链接,反正晚上也没啥事就看了。” “你看到冲卡了?” “嗯。” “你看到我被撞了?” “嗯。” “那不对啊,你看见我被撞了,还看到我后半夜,为什么都没给我发条慰问的信息呢?”栗少言站在路边直勾勾地看着安行,“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了?” “没有。”安行指了指前面的小楼,打岔:“这个食堂是小灶,可以点菜,比外面饭店能便宜一半,味道还好分量大。” 小楼空间不大,摆了八台小桌,用的还是条凳。右手边点菜刷卡,碗筷端菜都要自己动手。安行点了菜、摆好碗筷、倒好茶水,就站在窗口等着,不一会儿,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快尝尝,豆豉苦瓜,下火的。”安行给栗少言夹了一筷子。 栗少言不动声色,也不动筷,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安行欲盖弥彰地表演。 “谨言慎行是你么?安老师。”栗少言发问。 安行咬着嘴唇笑了下,“我上大学的时候给一个朋友编过个类似视频修复的程序,就试了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没那么模糊罢了。主要还是你们的技术手段强,现在路上的摄像头都高清,你们从路口一查就能看到。我这是班门弄斧。” 栗少言这才拿起筷子来,“那你也不应该不问问我的情况啊。” “被擦过去的时候,看不清楚,我看你后来弯腰、指挥都没什么问题,就没以为真碰到你了。” “所以你不问我,是怕我知道了你偷偷看了我一晚上?”栗少言问,“好看么?” 安行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比炒了鸡蛋的西红柿也不差几分。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栗少言,真是又羞又恨,被人抓了现行的既视感。 “快吃饭吧。吃完,我给你上药。”安行端起饭碗埋头苦吃,不再理那个不怀好意看着自己的栗少言。 栗少言夹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嗯,酸甜口,好吃,跟对面的安行一样下饭。两口饭下肚,觉得后背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桃江大学绿化很好,图书馆旁边种植了一大片高大的杨树。烈日炎炎、蝉鸣阵阵,斑驳的树影投到马路上深深浅浅。 “啊……轻点。”栗少言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透过车窗能看出他小麦色的上半身,和水汪汪的桃花眼。 “咣,”栗少言头重重地顶在车窗上,额头的汗滑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好看的水痕,“疼!” “你不是和我信誓旦旦地说,懒得管别人的事吗?那干嘛还要救刘巍,我看你就是口嗨。”安行皱着眉头,往手上倒红花油,用力揉着后背的黑青。 “那是我队友。”栗少言擦了把汗,“我想开空调。” “你这么光着,冷风吹着了怎么办?嫌热开窗户。”安行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开窗户,那算了。他俩现在的车一晃晃的,八成会被人误会成车震,还是不要让人看到脸的好。 一想到这里,栗少言有点小郁闷,一心想看安行,结果倒被对方看了个光。这伤的位置虽说不耽误办事,但是影响办事质量啊。他也不要第一次就发挥不出全力。这几天还是安安分分养着吧。 “哎呦,疼,真疼。安行,你下手真狠。”栗少言闻着一车的红花油味,套上衣服,刚要给车开火。 安行忽然开口,“等会,我先下车。” “下车干嘛?外面那么热。我开了空调,凉快会。” “树下也凉快,我不想被红花油包围了。”安行走下车。栗少言想了想也没开火,跟着安行下来。 “哎,你是不是报复我揭穿你偷看我的事呢?手真重。”栗少言活动了活动腰,确实轻快了不少。 “我……”安行抬手作势要打,可找了一圈,不忍心拍他的后背,一眼盯上了肉最多的地方。 “哎哎哎,我这火还没下去呢,别惹别的火。”栗少言闪到一边。 在这里能看到桃江大学外的公交站,几个拎着旅行箱的学生刚下了车,校园里有学生正在悬挂迎新的条幅。 “快开学了吧。”栗少言自说自话。 “嗯。我们下周也正是上班了,要提前准备。”安行说,“周末一起吃饭吧,咱俩商量个事。” 他们俩能商量什么事?栗少言没想到。不过这个假期最大的收获,是他摸清了安行的爱好:极爱帮助别人,别人问个路,恨不得亲自领着过去。更别说对自己的同事和邻居了,算不上有求必应吧,但也是是尽力而为。 就像今天,两人约好吃饭,栗少言站在桃江大学门口等着他。远远看到安行和保安老李走过来,安行还推着一个送货的小行李车,上面堆着大大小小的快递箱子,送进保安室,安行才走出来。 “你今天来好早。”安行说。 “我这要不早点来,都不知道你还在桃江大学兼职当保安呢。” “老李腰不好,我们好多人的快递都愿意放到保安室,快递小哥这边也过不来,只能他们去拿。我正好碰见了,顺手的事。”安行说,“你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栗少言二话不说,把衣服一撩,“欢迎检查。” 安行快被一身的腱子肉晃瞎眼睛了,忙把衣服给他拉下来,笑着说:“好了就行,好了就行。今天我带你去一家蒸饺馆,特别火爆,每天只有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营业。” 安行对桃花坪区非常了解,特色美食、小店小街的位置比栗少言这个辖区交警都清楚。他俩边走边聊,安行都能把路上的建筑几十年的变迁说得明明白白。 老马蒸饺馆人声鼎沸,栗少言和安行坐了最后一个小桌,饺子刚点完,栗少言就发现门外排起了长队。 安行照例用茶水把碗筷冲洗了一遍,给栗少言倒了点蒜醋,很快饺子就端上来了,两人开吃。 “小可马上要开学了,咱俩都得忙,要是再见面都得掐点。”安行说。 栗少言把夹着饺子的筷子放下,眯着眼睛看着安行,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别扭,这是要给我发好人卡了吗? ☆、17、老子要攒嫁妆 栗少言心中难过,从认识安行到开始追他,他从未这么上心过,没有轰轰烈烈却也细水长流,这淡如水的情也品出几分甜味来。他自认为这段感情自己已经尽力经营了,而且还觉得不错,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让安行说出那番话来。 安行看着冷脸的栗少言,瞬间察觉出对方的意思,笑了起来,“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你哪天休息,提前告诉我,我好把时间空出来。我还知道好几家老店,带你去吃。” “你是准备把我往胖了喂么?这个假期我跟着你顿顿好吃的,都胖了五斤了。年底我这队里封面人物还能不能上了?”栗少言发觉自己面前洒了些醋,是刚才自己拿起筷子的手有些抖掉下来的么?他调整了下呼吸,咬了一口饺子,把心和饺子一起放进肚子里,刚才的慌张才消散了。 “那我赔罪,这次饭我来请你。”安行又给栗少言夹了一个饺子,“莲菜羊肉馅的,这家的招牌。” 栗少言抬头看了看周围,店面很小,只放了六桌,人声鼎沸,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好多直接外卖打包的。“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小店的?这小门面,这偏僻的地方,我巡逻都没到过这片地方。” “我从小在桃花坪长大,小学、初中、大学、研究生都在这片待着,没事就在这片溜达,久而久之就熟悉了。”安行说。 “这么恋家?”栗少言问,“恋到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转转?” 安行摇摇头,眼神中透出一丝落寞,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桃花坪挺好的。”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九月份一开学,学院路就像被按下启动键,早中晚又忙碌起来,栗少言也每天站在六一小学门口维持交通。 大清早学院路上就有一起机动车撞到行人的事故,处理完就开始维持秩序。 桃江市每年一入秋,气温就骤降,早晚温差特别大,太阳只在中午出来暖和一会,要是再来点秋风,不比冬天暖和多少。冷风卷着落叶往栗少言的脖子里钻。“真他娘的冷,”栗少言打了个哆嗦,骂了一句,眼睛瞄向安行经常出现的街道。 “看谁呢?望眼欲穿的!”刘巍凑上前问。 “已经七点四十五了,六一小学的晨读都开始五分钟了,现在来送孩子的基本就会挨批一顿。” “你们家安老师还没来?啧啧啧,你是担心你家男人挨训啊,还是担心姑娘上学迟到啊。” “滚!”栗少言看了眼手机,安行也没说今天有什么事啊。 “少言。”安行的声音从栗少言身后传来。安行正骑着二八车过来,车把上还挂了两个塑料袋。 安行把车停在他俩面前,把塑料袋递给栗少言,“我朋友说你们就没去吃过早餐,以后还是我送过来吧。还赶着上班,我快迟到了,先走一步。拜拜!”脚一滑,踩着车子就走了。 袋子里面放着两杯热豆浆。 “雪中送炭啊,我就想着喝杯热乎的,安老师真贴心。”刘巍说着就去拿豆浆。 栗少言甩开他的手,“说给你了么?” “哎,你这人。安老师说的是‘给你们’,我就是那个‘们’。” “那也不给!我们家安行买的,想喝要不自己买,要不发个红包过来。”栗少言带着笑往巡逻车上走。 “真抠门,攒那么多钱干嘛?你又不娶媳妇。” “老子攒嫁妆不行啊!” “栗少,你是0?!”刘巍惊叹。 “滚!老子是1,纯1、猛1。”栗少言塞给刘巍一杯豆浆,“快闭嘴吧。” 刘巍抱着豆浆美滋滋地吸了一口,“和安老师说啊,我爱喝甜的,以后多放糖。” “爱喝不喝!” 很快刘巍就发现,他们的栗少还是很听话的。只要自己和栗少言早起执勤,热豆浆是必须的,有几次栗少言忙的时候,安行直接把豆浆递给他,而且还会说一句“这杯加糖了”。 刘巍倒是挺高兴,就是栗少言偶尔吃点飞醋,认为安行太照顾刘巍这个已经当爹的人了。 这天清早,刘巍捧着安行的热豆浆慷慨陈词:“栗少,我要是喜欢男人,也得被安老师俘获。太TM的贴心了。长得帅,身材好,你看那身风衣穿他身上,跟模特一样。就是穿个运动鞋差点意思。你没注意吧,刚才好多人看他呢。哎,你今天是不是和他约会?帮我转达一下赞美和谢意哈。” “把你的口水收一收。情话回去对你老婆说去,少对我的人发情。”栗少言把热豆浆一饮而尽,听到手机响,是安行的微信。 安行:学校举办迎新生晚会,我得守着多媒体组干活,下班就十点了,今天晚上别等我了。咱俩明天见。 成年人的世界啊,就是各种加班。栗少言也没生气,反正自己也经常因为加班放安行鸽子。只是难得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栗少言反而不知道要干啥了。自从和安行确定关系后,他就不再出入声色场所了。今天晚上干点啥呢? 栗少言:我去豹点打会球去,你快结束了告诉我。 安行:不用来接我啊。 栗少言:不接你,看看你还不行? 安行:也行!你玩开心点。随时联系。 栗少言七点半就到了豹点,老板边开门边看久未露面的栗少言,“我这是办的后半夜的场子,你饭点来干啥?” “和你打球啊。”栗少言跟着老板走进去,顺手开了灯。 老板按惯例拿出一瓶桃江啤酒,栗少言摆摆手,“晚上接人呢,不喝酒。” “呦,我说怎么不来我这了,有人了啊。”老板给栗少言打了一杯水,“干什么的呀?” “就和成霆打球的那个。” 说起来成霆,自从上次在桃江大学暗中监视他和安行见面后,两人就再没见面,虽然每次巡逻都会在桃江大学格外注意,但是还真没见过成霆再出现。 老板似乎对安行没什么印象,“不过你说着了,成霆还真不适合你。没两天就又找了一个,不对,都换了一个了。” 没在安行身上吊死,栗少言深感欣慰。 豹点的人越来越多,老板便没空和栗少言打球了。两人回到吧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就挺好奇你对象的,怎么能把你改了个样儿?” “我变了很多么?”栗少言觉得老板夸大其词。 “你以前来我这里,除了沾花惹草就是花天酒地,每个这里的人都能和你贫两句。你看看你现在,架子端得跟个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一样,这些花花草草都不入你的眼了。来我这里酒也不喝了,都不和别人打球了,这是准备定下来的节奏啊?” 栗少言喝了口水,别说,遇到安行以后好像真没有什么心劲儿再看别人了。安行这人太占地方了,害得自己都看不到别人了。栗少言看了看手机,约摸着迎新生晚会也该结束了,自己也准备溜溜达达过去接人。 “呦!栗警官!稀客啊,怎么一个人在啊。”成霆和一个眉目清秀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拍了拍那人屁股,小帅哥知趣地先走一步。 “和安行分手了?”成霆扬着声调问。 “好着呢,蜜里调油。”栗少言回答。 “哎呀,要不说还得是你呢。”成霆在栗少言身边坐下,要了一杯酒,“一辈子哪里都去不了的人,我跟着他不得憋屈死?想想也怪可怜的,车也不能坐。” “什么意思?”栗少言从这句话里听出些不同寻常的事来。 “他跟我说这辈子不能坐车,一辈子就定死在桃花坪了。他是有病啊!”成霆歪着头,“怎么了?他没和你说过?” 栗少言黑着脸,厉声问:“我是说当着我的面议论我男朋友,你觉得合适吗?” “没有议论,真没议论,就是替他可惜。”成霆招呼老板,“来来来,我请栗警官喝一个,赔罪。” “免了!”栗少言黑着脸疾步离开豹点。 桃江大学的正门已经关了,只留下边门还开着。正门对面的报告厅陆陆续续走出人来,看来迎新晚会已经结束了。栗少言靠在车上,点了支烟,冷眼看着往来的人。 手机响了,栗少言没看也知道是安行发来的。 十分钟后,安行推着车子走出来,看到栗少言后,挥了挥手走过来,“等很久了吧……你怎么了?不高兴?” 安行从来没见过面色这么阴沉的栗少言,像是融入了黑夜之中,手中的烟发出微微的亮光,像是即将引爆炸弹的导索。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栗少言问。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安行问懵了,别说两人在一起之后了,就是单身的时候,安行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栗少言这是怎么了? 安行看着栗少言,脑子里迅速回想两个人在一起的点滴,排查了一圈也没什么问题啊。 “上车!”栗少言吐了最后一个烟圈,把烟掐了,冷冷地说。 “啊?”安行迟疑了下。 “上车,我和你说句话。”栗少言说完后,转身上车,没有给安行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 安行犹豫了片刻,扶了下眼镜,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用颤抖的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18、本该我知道的事你却告诉了别人 车上很安静,安行有些紧张,“少……”他话音未落,就感觉栗少言朝自己扑过来,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安全带扣好,伸手打火,油门一踩,车“嗖”一下蹿了出去。 “为什么本该我知道的事,你却和别人说了?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对你太好了?”栗少言手里急打方向盘,嘴里却质问安行,“成霆配知道,我就不配么?有钱有权真好啊!捧一大束玫瑰花就什么都知道了。”栗少言把郁结在胸口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还不能坐车?我看你不是坐得挺好的么?” 栗少言怒目瞪向安行,想听他怎么解释。看过去的一瞬间,他心脏狂跳,猛打方向盘,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安行,安行!你怎么了?” 此时的安行蜷缩在副驾驶座位上,拼命呼气却不见吸气,双眼紧闭,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他脸色惨白、唇无血色,一手抓安全带,一手紧抓车门把手,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 “安行!”栗少言松开安全带的瞬间,安行就瘫倒在座位上。栗少言伸手摸他的脸,冰凉,额头上全是冷汗,风衣下的衬衫湿漉漉的,就像一只在雨中淋了整夜的猫咪。“别吓我啊,安行,你醒醒。”栗少言摸了下他冰凉的脸,用力搂紧他。 “下……车……”安行用尽全部力气从唇中咬出两个字。 栗少言把一侧的车门都打开,营造了一个相对无风的空间,把车上的靠垫放到路边道牙子上,然后把安行抱下来,搂着他坐下。他把衣服脱下来盖在安行的头上,轻轻擦了擦他的冷汗,轻声念叨着:“下车了,没事了,下车了,没事了。” 栗少言抱着安行不住地颤抖,分不出抖的人是自己还是安行,他不时亲吻安行的额头,淡淡的咸味在栗少言口中变得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安行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冰凉的手也有了些温度,他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看着他失神的眼睛,栗少言轻轻拍着他,“别说话,别说话,是我不好。” 安行靠在栗少言肩头,看着手足无措的他勉强翘了翘嘴角,他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栗少言的脸,湿湿的,安行有气无力地说:“下雨了么?怎么脸都湿了。” 栗少言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个不停,“都这个时候了还逗我!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吓死我了。” 安行叹了口气,“老毛病了。” 安行调整着呼吸,栗少言也不敢催促他,只是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我过十二岁生日那天,正趴在窗户上等着我爸。他说给我买了变形金刚当礼物。那天雨那么大,我看着车一辆、一辆过去了,终于看见我爸的车。我打开窗户想喊他,却看见路上还有个人。我爸的车突然失控,避开了人,却撞向路边。车当时就翻了。我疯狂地往楼下跑,大雨里,发动机声、喇叭声响个不停,我爸压在车里,他满身是血,我拼命喊他,想拉他出来。他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我,居然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 安行咬着嘴唇,借着擦眼镜轻轻抹了下眼角,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昨天发生的一般,那场大雨、那场车祸带走了安行的父亲和生日,也把他永远留在了桃花坪区。 “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父亲去世后的一段时间,我经常会梦到那个场景。休息了一段时间,我又重新回到学校。有一次学校组织秋游,坐上大巴的时候还好,结果车发动机一响,我好像一下就回到了父亲车祸的那一瞬间。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呕吐、发冷汗、抽搐……从此以后,我就不能再坐车了,公交车、私家车,甚至连三轮车和电动车都不行。只要坐在上面,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我就会犯病。所以,只能骑自行车了。” “所以你从小到大就只在桃花坪活动?”栗少言心疼地问。 安行点点头,“上大学的时候偶尔骑车去过桃江市别的区。后来有了小可,基本就在桃花坪了。周末有空的时候会转转。”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栗少言握着安行冰凉的手。 “呵,我上学的时候谈恋爱,只要和对方说我不能坐车,刚开始他们都无所谓,可渐渐的,没办法一起旅游,一起出行,总是遗憾。他们想去远方,而我只能留在原地,最后都会分手的。我只能留在桃花坪反而成了我拒绝别人的理由。” “那些都是小破孩,我是成年人,不一样的。”栗少言轻轻拨弄着怀里安行的头发。 “你知道了以后,还会带着我去爬龙山看风景么?你肯定会迁就我的。” 栗少言语塞,还真是这样。 “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出去。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走出去的能力了,都忘记桃江市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我一直想骑车环游中国,但是小可和我妈需要照顾。可是等小可长大了,我妈也不需要照顾我的时候,我还能不能骑动车子了。现在难得有人肯带我出去,我就想玩一次算一次。”安行看着栗少言,轻声说,“对不起,是我只顾着自己,没能考虑你的感受。” 听完安行的故事,栗少言唏嘘不已,心里感慨万千,“那我们以前约会,你都怎么来回” “骑车。”安行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宁可骑几十公里的车,花费好几个小时,也不愿意告诉我……” 安行咬着嘴唇垂头不语。 “傻瓜!”栗少言小声埋怨,“要去医院么?” “不用,走走就行。” 栗少言扶着安行起身,从车里翻出一顶帽子来戴到他头上,把车锁好后,两个人并肩依靠着缓缓走着,栗少言的手紧抓着安行不放。 九月份的晚上已经渐凉,两个人就漫无目的地走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着长长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坐车的事儿?”安行稍微缓了过来点,问道。 “我碰到成霆了。”栗少言用胳膊肘碰了下安行,带着几分醋意地说,“你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知道。” “我那不是为了让他不缠着我嘛。”安行软软地回答,“就为这个事来找我兴师问罪啊?” “我是爱之深责之切。”栗少言白了安行一眼,看他帽子下的头发还湿着,手捂了半天也没暖和。 “我家就在附近,上去坐会儿啊。”栗少言说,“这么冷,别给你冻感冒了。” “行,反正小可已经送我妈家了。” “你妈妈一直帮你照顾小可吗?”栗少言挺好奇安行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照顾孩子的。 “嗯。我们是回迁楼,我和我妈在同一小区,楼前楼后。她不愿意和我们住,分开也挺好。”安行跟着栗少言进了小区,“我加班、值班、出去消遣就把小可送过去了。” “消遣?”栗少言斜着眼睛问,“和谁消遣?” 安行笑着推了一把栗少言,“就是骑自行车满桃花坪溜达,找好玩的、好吃的。头一次去豹点,就让你给碰上了。” 栗少言住在林语小区,主打都市白领,小区环境好,物业优。栗少言家用的是指纹锁,往门把上一按,门就开了,安行走了进去。 “你家真干净。”安行左看看右看看,“呦,复式呀。你自己收拾?” “那不然呢?你可是第一个客人。”栗少言倒了一杯热水,看着还湿着头发的安行,把杯子放在吧台上,转身上楼,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服,“刚才出了一身冷汗,换件吧,别感冒了。” 安行接过衣服,把外面的夹克脱了,脱下自己身衬衫,刚把T恤套在头上,就感觉有手指在自己的腹部上画画。 栗少言起初是看上了安行的大长腿,没想到这厮不光腿长还腰细,腰细就算了,居然还有些肉,软肉之下还隐约看得清腹肌。乖乖,这可让栗少言把本来给安行的热水自己喝了,并且萌生出想和这人比比到底谁的身材更好些的想法。 “亲,脱都脱了,就先别穿了呗。”栗少言低沉的声音在安行耳边响起,“咱俩当时说好的,走肾不走心,我现在走心多少次了,肾还一次没走过呢。” 栗少言把套在安行头上的衣服拽下来,扔到沙发上。安行的眼镜被裹到衣服里,他眼睛一下看不清,眯了起来,不自觉又咬住了嘴唇。 “不是说过了么?想咬我来咬。”栗少言双手攀上安行的腰,用力往后一推,将他扑到沙发上。“听说经常骑车的人前列腺都不咋好啊,你就享受吧。” 安行是高度近视,摘了眼镜后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影子,栗少言跪在沙发上脱衣服,安行想起来,又被栗少言摁住,“这是要干嘛?” “我眼镜呢?我想看清楚你。”安行四下找着衣服。 想看清你,这几个字落在栗少言心上软软的,他把安行拉起来,抱到自己腿上,盯着安行凄迷的眼睛,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他的,哑着声音说:“能看清了么?” 安行咬着嘴唇伸手去摸栗少言的脸,常年的风吹日晒让栗少言的皮肤摸起来像砂砾一般,磨得手指痒痒的。栗少言五官深邃,那双眼睛盯得时间长了,像是黑洞般会被吸进去。 栗少言刚想吻上去,就见安行视线下移,滑了下去。安行柔声问:“做1很累吧?” ☆、19、听说骑车的人前列腺不咋好啊 “为了你,我不怕辛苦。”栗少言一抿嘴唇,刚准备下手,突然被安行反客为主。 “我……”栗少言刚想说什么,嘴就被温柔地堵上了,只觉得安行的双手四处,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调戏实在可恶,还没多长时间,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烧的栗少言毫无招架之力。 栗少言想起身,可是沙发太软了,腰根本就直不起来。在自己家,被自己沙发坑了,到哪里说理去。 自打栗少言搬进这里,沙发就成了单人床,毫无怨言地干了三四年。今天突然变成了双人床,沙发非常不满,吱吱呀呀地抱怨个不停,不知道抗议了多久,沙发终于闭上了嘴。 “太晚了,今天别回去了。”栗少言看着趴在一侧的安行哑着声音说。 听到栗少言说话,安行抬头循声去找他,他那种被剥离视觉,只能凭其余感官感知世界的微妙感,让栗少言心里燃起了一阵火,已经幻想找个黑绸带把安行这双好看的眼睛蒙起来的PLAY,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打游击。 “嗯。但是我国庆假期没办法陪你了。”安行把栗少言不安分的手抓住,吻了一下,“我答应带小可去新开的游乐场玩。” “绿苑县那个?从你家去得二十多公里。你怎么去?骑车子啊?” “我骑车,让我妈带着小可打车先过去。”安行回答,“我们家出去一直都这样。” “骑自行车?你得骑到猴年马月去吧。” “不至于。公路自行车的话,我能骑到40或者50公里。”安行想去找眼镜,可栗少言就不让。 “你车速够快啊。”栗少言脑子一转,“我开车带小可吧。”话出口,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他接着说,“让你妈也跟着。” 安行想了想,“我回去问问小可,她同意就行。我妈就别跟去了。” “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做坏事?”栗少言手撑着头笑问。 “你是人民警察啊,想干坏事?”安行咬着嘴唇说,“我让你有心,也没有力气。”翻身上马,立刻开始新一轮的游击战,可怜的沙发再次开始发出无意义的抗议声。 累了一晚上的安行搂着栗少言就睡着了,临睡前还温柔地和栗少言说:“我迷糊会,一会我收拾。”话音未落,他就轻轻打起了鼾,栗少言心疼安行,索性就让他睡着,自己收拾战场。栗少言只将两个人身上收拾了收拾,自己腰酸腿软但是又不想上楼,所以强行窝在安行的怀里,挤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栗少言睡到自然醒时,已经到下午了。肚子叽里咕噜抗议着,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餐桌上的豆浆和包子,一摸,早就凉得透透的了。他摸出手机来,点开安行的信息。 安行:给你买了早餐,好好休息,昨天晚上辛苦了。周一见。 我辛苦?这可是头一次这么不辛苦的。栗少言活动了活动酸软的腰身,觉得沙发还是不行,以后这事还得去床上办。昨夜的狼藉大部分被安行收拾走了,余下的只能交给洗衣机了。 栗少言: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安行:我和你说话了,你没醒。 栗少言:下回换我。 安行:是唤。下次把你叫醒。 栗少言盯着手机傻笑,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出安行的得意,“谐音梗就这么有趣啊!” 周一,栗少言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六一小学门口,他哼着小曲挑着眉,就连平时堵得一塌糊涂的马路,都看得顺眼了许多。 “栗少,你这是‘洞房花烛一整夜,春风得意马蹄疾’啊!”刘巍看出了点猫腻,文绉绉地说。 “滚,老祖宗听见你这么写诗,得爬出去拖你下去。”栗少言笑骂着,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安行带着小可过来,奇怪,他怎么换了辆车?安行送了小可,推着车子朝栗少言走过来。 这是一辆蓝白色山地车,但是前面挂了个车筐,后面加了车座,改装得不伦不类的。 “你的二八车呢?”栗少言问。 “那天从学校出来停路边了,我也忘记锁没锁,反正再找过去已经不见了。” “那不是你爸留给你的?”栗少言看着安行泰然自若的样子,“车丢了你也不急?” 安行掏出手机来,打开个程序,“我有定位。那辆车好骑,我又怕丢了,所以在车座下放了个定位器。” 栗少言接过来一看,小红点定位在南湖区,与桃花坪区一江之隔。 “我准备抽时间骑车过去找找。”安行说。 “我去吧。开车也就一脚油的事。把程序分享到我的微信里啊。” “嗯,你自己弄吧。我自行车车标上有个小小的标记:ax,那就是我的车。” 栗少言分享到微信,发现署名为小栗的微信被置顶在最上边。他心里一阵得意。 还手机的时候,他趁机在安行的掌心若有若无地挠了一下,道:“叫小栗太见外了吧?” 安行看着打开的微信笑了,侧身搭着栗少言的肩膀,在他耳边笑盈盈地说:“那以后叫小—栗—哥—哥。” 又是那撩人的少年音,弄得栗少言一身不自在,你给我等着,安行,早晚有一天办了你! 栗少言回警队调了一下桃江大学门口的监控,安行的确是因为太慌张而没锁车。看到自己和安行走后半个小时,一个光头男人围着车转了两圈,看了看周围没有人,骑车走了,某一个角度的反光,看到男人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 栗少言和高队请了半天假,吃过中午饭准备给安行找车去。南湖区是桃江市的重工业区,栗少言开着车刚过了桃江大桥,就觉得南湖区人民开车够野。他按照地图的显示拐进刘村北街,这里是桃江市著名的自行车、电动车销售一条街,街边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车子,时不时有销售人员张罗买车的人试骑。 栗少言找了一处停车场把车停好,因为安行提供的定位只定了个大概位置。他装作要买车的样子,一家家进去,一家家打问。他走到一家名为“飞飞电动车”的商铺门前,和定位的位置基本差不多。 栗少言走进去随意看看,这是一家销售电动车和山地车的商铺,门口摆着崭新的电动车,后面有个院子,隐约看到不少电动车和自行车,好像有人在修理。 “哥,买车啊?是接送孩子还是自己上班用?想要哪款?” “接孩子用,”栗少言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真贵啊。” “哎呦,看您这打扮,可不像差钱的。”小哥嘴甜的说,“新的肯定贵。二手的便宜。” “你这儿有么?”栗少言问。 “没。我这里都是新车。” “那知道二手车去哪里买么?”栗少言问。 “要不您网上看看?闲鱼、转转、58啥的,估计有。” 忽然栗少言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哥,我的车,给修一修呗。” “放那儿吧。修好给你电话。” 栗少言往里看了一眼。卖货的小哥下意识地堵了一下。 栗少言走出专卖店,看了看这边街的布局。前面是门面,后面都有院子。他找到一个胡同,转到院子里。这里像是电动车的集散地,一排电动车里,停着辆醒目的二八车。他快步走过去,发现车还是没锁,蹲下来看车标,小小的AX,是他的车没错。 直接骑走算了。反正自己男人的车,又没锁。栗少言刚推上车,就听到有人喊自己,“哎哎哎,你怎么进来的?” 听声音好像和刚才在飞飞电动车里听到的很像。这人梳着大背头,嘴里叼着烟,手里还拿着修车的工具。 “想倒腾辆车,有哥们说我可以来这边试试。”栗少言顺嘴说着瞎话。 “你想要二八车?”男人抽了口烟问。 “先看看。”栗少言眼睛朝着别处的电动车打量。 一阵电动车的声响,有人喊背头男,“杜哥,我车给修修呗。” 栗少言一看,来人是个光头,脖子上的金链子晃瞎眼了,哎呦,这不是和偷走安行车的人是一个人嘛。 “放哪儿吧。”杜哥回答。 奇怪,修车的难道不应该问问车子哪里出了问题么?他们能骑过来,可见大毛病没有,小毛病的话不应该当场修好后,当场骑走么? “杜哥,这二八车卖么?”栗少言问。 杜哥看了一眼光头,那光头上下点了点脑袋。杜哥把烟掐了,“这车好骑,而且市面上再没有第二辆了,价钱可不低。你确定要买?” “哎,奇怪了。我朋友就有一辆一模一样的,你知道么?就连车标上划痕都一样。” 刚才还和气生财的光头和杜哥面露阴鸷,栗少言就像没看见他们的变身一样,接着说:“这车不好卖啊,我朋友装定位了,去哪儿都能找见,还容易牵连你们。我看这车也没锁,就当不是你偷的了。”哼,我家家属的车必须要回来。 ☆、20、成年人谈恋爱,先撩为上 光头一个箭步逼近栗少言,“没锁的车算屁的偷!这是老子的车,有本事你推走一个试试!” 栗少言左手挡住冲过来的光头,右手绕到他的后颈,快速一拽,“那这条没系好的狗链就归我喽。” “我艹!我的链……”“子”还没出口,光头一抹脖子,就看到金链子已经落到了栗少言手中。他瞬间明白自己这战斗力和对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就算加上杜哥也不够打的。光头嘴一咧,立马认怂,“嘿嘿,哥,你骑回去吧。昨天我是着急回家,借车骑两圈,那个链子你留着,就当路费了。” 栗少言把二八车一推,溜车骑起来,试了试车闸,一切都好好的。挥手把链子往地下一扔,扬长而去。 他把车鼓捣了半天,才塞到自己大SUV里,又给安行发了张照片,“亲,车已找回哦。” 安行很快打来电话,“真有你的,是什么人骑走的?” “被偷了的。”栗少言坐回车里,“感觉是个电动车的销赃点。” “哎呀,那你不应该把车推回来。”安行说,“应该报警,把我的车当成证据,多好。” “你警匪片看多了吧。”栗少言笑着回答,“当成证据,一时半会还取不回去车,你就准备骑着改造的山地车送孩子上下学啊?” “可别人的车连找也找不回来,不是更难过么?哎,栗警官只身前往匪窝,没受伤吧?”安行关切地问。 “没,给他们亮了一小手。”栗少言回答,“车怎么给你?” “我把小可送回家去你们交警队门前吧,附近有家羊汤馆,我给栗警官凯旋回归庆功呀。” 挂了电话,栗少言把安行的话里里外外琢磨了半天,翻找起通讯录来,找到一个号码:苏承。 “苏哥。” “呦,栗子。怎么想起我来了?说吧,有什么事?是不是要结婚了?” “我要结婚,头一个和你说。说个正事,你还在南湖区么?” “在啊。咱俩警校毕业后,我就一直在,是什么朋友落我手里了?咱先说好,哥哥我可是会大义灭亲的。” “除了咱宿舍的那几个,我可没别的值得托你办事的人了。我好像发现一处电动车的销赃点,一会把地址给你发过去。”栗少言说。 “哎呦,那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这两个月队里光接到丢电动车的报案都好几十起了,队里还设了专案组,你这线索很宝贵啊。” “我没细琢磨,就是感觉他们像是以修车的名义贩卖的,售卖渠道有可能是网上的二手交易,组装成新车交易也说不准。你们要查这事,估计还得费劲。” “知道了。案子结了,哥请你吃饭。哎,要不调到我们刑警队,比交警风吹日晒好点。” “别。有事再联系。挂了!” 栗少言挂了电话,把飞飞电动车的地址发给了自己在警校时的好友。说好自己再不管闲事的,怎么又多嘴了,难道是被安行传染了? 栗少言回到交警队,处理了些七七八八的事坐等下班和安行约会。时间一到,栗少言就看到安行发来“已经到了”的信息。他站在门口左右看看也没看到安行的影子。 “安行,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在拐弯的路口等你呢。” 栗少言探头出去,看见拐角站着个人,“为什么不过来?” “我怕给你添麻烦。”安行回答,“让你们同事见到不好。” 栗少言心里一软,他就这么替自己考虑么?“你是觉得我见不了人,还是你见不了人?给我过来,我就在警队门前等着,你不过来,我就不走。” 交警队的人陆陆续续下班,刘巍拍了拍杵在门口当门神的栗少言,“一说吃饭玩耍,就你最积极。走吧。” 栗少言回头看见刘巍和四五个同事,猛地想起有一天答应和大家聚会的,好像说的就是今天。 “我……” “你别说你要跑啊?”刘巍说,“我好不容易和媳妇告的假。” “我没想跑,我是问再带个人行不?” “谁啊?不会是……”刘巍刚想说话,就看到安行走到交警队门前。 “我朋友,安行。”栗少言搂过安行的肩膀,大大方方地介绍。 其他人立马心领神会。他们一直想知道栗少言这种帅哥会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安定下来,一见安行,心里立马有谱了。 安行扶了下眼镜,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眼睛却瞟向栗少言,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仗。 栗少言给了个眼神:一会和你解释。 “咱还是去伯爵吧。吃完饭打两局,篮球、台球、乒乓球、桌游都行。”刘巍说,“应该搞个包间来着,不知道还有地方没?” “他们家三层有个小宴会厅,可以拆分小包间,我打电话问问。”安行应承下来这个事,半分钟后,搞定。 刘巍带着人知趣地走在前面,栗少言和安行在后面咬着耳朵。 “羊汤喝不了了,下次吧。”栗少言把来龙去脉一说,“正好,我朋友也想见你。” “行吧。我……合适么?”安行低声问。 “安老师,咱俩将来要一起见的人多呢,你确定每次都要这么小心么?我的性取向全世界都知道。”栗少言凑到耳边问,“还是你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困扰?”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呀。”安行松了口气,“那我回来找你拿车吧。咱俩快点,别让他们等着急。”说完,快步就走。 “慢!”栗少言一把拉住安行的手,“别走啊,我还有话问你。” 栗少言把想要追上众人的安行拽了回来,“你怕别人等着急,就不怕你老公我生气吗?” 安行笑了,“你就要和我说这事?” “你对伯爵很熟悉么?”栗少言问。 “还行吧。”安行回答,“和同事去过几次。” “那还能打台球?”栗少言明知故问。 “嗯,一楼吃饭,二楼是包间,三楼有玩的地方,环境还不错。”安行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栗少言这是要问什么。 栗少言搂过安行的腰,“那怎么我当时问你哪里有打台球的地方,你怎么就直接把我带回你家了呢?” 这句话像咒语一般从栗少言的口中念出,安行脸立马红了,脸上的酒窝又想出来又觉得出来不太合适。 栗少言的咒语还有呢,“我一直觉得是我先下的手,安老师,会不会是先把我给领进门了,让我自己傻乎乎地修行呢?” “先喜欢上你,不行吗?”安行说话难得带了几分羞涩。 “把‘上’给我去了!”栗少言想起那一夜春宵就牙疼,虽然销魂,可在自己家被别人上怎么都感觉不是他想要的。“安行,你谈恋爱不按套路出牌啊。” “成年人谈恋爱,先撩为上。”安行把最后一个音加重了几分,“难道你跟我在一起就只是想拉拉小手来着?不想走肾,只想走心?”他歪着头咬着嘴唇看着栗少言,一双眼睛就算被眼镜遮着,也看得出几分狡黠,“你这样可是违反约定的呦,小—栗—哥—哥。” 靠!故意的吧,成心的吧,大男人撒娇卖萌还给人留活路么? “你信不信……”栗少言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安行迈着大长腿追着刘巍他们去了。 这笔我先记下,等秋后再算账。 几个大男人在一起,吃饭无非吹牛喝酒,因为安行在,大家多了个夸贬栗少言的项目。 “栗少刚来我们队的时候,在街边执勤,偷拍的、尖叫的、要微信的比每天贴的单子都多,好多女的故意违章就为了和他说句话。幸亏他不爱女人,才给我们弟兄留了条活路。” “栗子脾气超级好,不惹事,不挑事,挨领导骂也不生气,受了表扬还把功劳给别人。哦,对了,还会做面包,比我家楼下卖的好吃多了。” “安老师,你别听他们吹。”刘巍仗着喝过好几次安行给买的豆浆,决定好好揭发一下栗少言,“我和栗子搭班时间最长,这货什么尿性,我知道的比他们清楚。面热心冷,啥人啥事都不入他的眼,都不能让他那颗秤砣一样的心动一动。换对象,光我知道的就不下十个,最多一个月就分手,每一个都利利索索,毫无感情。” 栗少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脸色不太好的安行,踢了一脚刘巍,“你TM喝大了,学会编排我了是吧。闭上你的嘴。” “好话在后头呢!”刘巍瞥了一眼安行,“可是安老师,你是头一个。时间最长,栗少天天念叨,头一个领上和我们见面的,栗少言对你是真上心。我看你也是个好人,千万别……” 栗少言夹起猪蹄塞到刘巍嘴里,“你是我谁啊,用你操心么?吃完还打台球呢,麻利点。” “啊!对!”刘巍把猪蹄吐到盘子里,“哥几个,安老师可是台球高手,栗少上次比赛得奖,那背后功臣就是他。来,走一个。” ☆、21、家人就是软肋 众人拿起酒杯敬安行,安行笑着一饮而尽。坐下来的时候,安行把手搭在栗少言的大腿上,栗少言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不能喝就别喝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拼。” “我没事。”安行拍了拍栗少言的手,“好久没和这么多人喝酒了,也挺好。”他看向有些上脸的栗少言,“你不能喝就别喝了,我替你。” “我?不能喝?安老师,是不是让了你一次,让你对我有点误解啊。”栗少言低声咬着耳朵。 “你错了哦,让了不止一次啊。”安行笑着说。 “你这家伙!”栗少言刚想抓住安行,那边刘巍嚷嚷起来了,“你们俩,能不能顾及点我们,好几个还是单身狗呢。” 栗少言把安行的手放下,“你给我等着!” 酒足饭饱后,大家下二楼去打台球,众人起哄要看安行的水平,安行也只好露了一小手,大家又吹嘘了一阵。“我酒有点猛,歇会,你们先打。”安行把球杆给了刘巍,自己站在台子一侧,神色凝重。 “生气了?”栗少言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问道。 安行摇摇头,“就是有点心疼你。” “心疼我?”栗少言没从大家的扯淡中听出一点值得心疼的地方。 “面热心冷,谁都走不到你心里。”安行的眼睛像装了两杯酒,看着人都醉了,他拉起栗少言的手,“才不是。你的心也是热的,只是走进你心里的,你再也不放出来了。” 栗少言怔住。母球突然跳脱出台,安行松开手,去捡球。手机铃声响起,安行把球放到台子上,碰了下还没回过神来的栗少言,“你电话。” “哦!”栗少言掏出手机来,看了下屏幕,一连串数字,他的眼眸沉下来,“我接个电话。” 栗少言走到房间外的长廊,任由手机一直响着,终于按下了接通键。 “少言,我是妈妈。”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惶恐。 “知道是你,有什么事么?” “你爷爷今天早上没了,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 “和我没关系。哦,是要捎礼么?给我个卡号,我给你打过去。”栗少言言谈中说不出的冷漠。 “少言!人已经走了,你别再置气了。你是长孙。” “他的死活犯不着和我扯上关系,不光是他,还有他儿子,他全家。他孙子叫栗少华。”栗少言冷冷的说,“当时说断绝关系的是你们,我当时哭着求你们了,我跪在院子里一天一夜,没人管我。现在还有脸让我回去?” “我们没有……” “你们没说过?”栗少言打断,“那是我同事瞎编的了?我出了事在医院昏迷着,医院要家属签字。他们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是谁说的,‘栗少言的死活和我们家没有一点关系。我们栗家没有这个人。’”栗少言言之凿凿。 对方沉默。 “没事我就挂了。”栗少言说。 “……你爸朋友的女儿想……你们要不要见个面?” “第一,我不是你们家人,你们也不必猫哭耗子的给我张罗相亲。第二、高中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我喜欢男人。因为这事当时快把我打死了,可我还是喜欢男人。我刚18,你们就把我撵出去了,哦,还给了我一张二十万的欠条,说这是这些年养我花的钱,让我还清。我连本带利地还清了以后,你们说从此断绝往来。你们没我,我也没家人。栗家不差我这一支香火,传宗接代的事让栗少华干吧。”说完,栗少言把手机挂断。 栗少言长出一口气,摸了一把脸。当年自己在病房里,听到门外的同事们说“真不是东西,自己儿子都快不行了,看都不看一眼,还说没这个儿子。”“给栗队家打了一圈电话,就没一个关心他的人。”“栗队也太惨了,工作换了,家里还是这德行。” 当时的自己好像还哭了,现在想想真丢人。不过也好,要不是他们那么绝情,自己怎么能到今天? 栗少言转身回到大厅,看到安行正和他们围在台球桌边。 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时不时调动精神和大家应酬着。没有人看他的时候,他就像一尊没有表情的人偶。但凡有目光扫过,他就变成了聚光灯下的演员,微笑表情举动都让人十分熨帖,他会敏感地察觉你的需求,然后按需提供他可以做的一切。他一会儿和这个击掌,一会儿那个大笑,一会儿帮这个拿瓶水,一会儿帮那个架杆。一场无足轻重的台球里有每个人的情绪,他都察觉到,然后八面玲珑地应对着。 有人说笑话,他会开怀,甚至还会有趣地解读两句,让众人抚掌大笑;有人谈正事,他会认真,能帮上忙的时候提两句建设性的意见;有人抱怨,他会聆听,还会支两招;有人烦闷,他会逗乐,帮你排遣。 若不是栗少言知道安行与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初次相见,那种如鱼得水的顺畅感仿佛他们才是至交好友。 只是…… 他也很累吧。 安行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立马开始搜索。当看到是栗少言时,刚才的警惕收了回来,给他一个放松欣慰的微笑。 栗少言走过去,轻轻靠在安行的身上,头往他那边歪了歪。“不舒服?”安行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是刚才那通电话的问题? 看,他就这么敏感,就算自己表情控制已经做到最好,都会让安行发现端倪。栗少言撇了撇嘴,搂过安行的腰,对众人说,“你们先玩吧,安行有点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安老师,没事吧。”刘巍收了球杆问。 “有点晕,大家接着玩吧,我先回去了。”安行借坡下驴,和大家告别。 两人路过吧台时,一个端庄大方的女人迎上来,“安哥,这就回去了?” 安行停下脚步,笑着说:“我有事先走,还有几个朋友玩呢,他们还有什么消费算我头上。回头和我说。” “行!哥,那你们慢走!” 栗少言看了眼安行,“你结账了?” “头一次和你朋友吃饭,结账是应该的。我是他们家会员,有折扣。” “我怎么发现哪家店你都有会员,谁家的领班老板你都认识呢?”栗少言带着醋意说,“有那钱,不如给我。” “我一个只能混迹在桃花坪区的人,如果不每天琢磨这些,还怎么熬过这二十年呀。” 一不小心触碰到安行的伤心处,栗少言有点后悔。“回警队拿车去。你喝多了,不能骑车,我帮你把车推回去。” “庆功宴没吃好,还辛苦栗警官帮我。”安行笑着说,“哪天一定补偿你。” 两个人在夜色中缓缓走着,街道两边的霓虹不时让人的脸变着颜色,街道嘈杂,但栗少言还是能听到安行说个不停的声音。 “你同事都很好啊,有几个台球水平不错,下次让他们去参加比赛吧,说不定能比你的名次更好点呢。” “嗯。” “刘巍说你鬼主意特别多,每次他偷摸想干点啥,都是你出谋划策,瞒过他媳妇好多次。他说你厚道,没坑过他。” “嗯。” “不过他真的是你们队长的小舅子啊,在家媳妇看着,在单位还有大兄哥看着,挺可怜。” “嗯。” “有时候啊,家人真的挺麻烦。小可自从知道了咱俩要带她去游乐园,上学都上不到心里,一天能问我八百遍。” “安行。”栗少言站定,神色凝重地看着安行,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发现我心情不好的?” “你的嘴角会耷拉一点,好像是咬着牙,侧脸的肌肉很紧绷。眼睛会特别专注,像盯着猎物一样。气压很低,路人都会觉察到你不开心。”安行边说边模仿栗少言的样子,那种严肃认真把本尊都逗乐了。 “那又怎么猜出是我家里的事儿?”栗少言又问。 “我是碰的,说单位的事你好像没反应,说家里你有点反应。要是你再不说点什么,我还想了好多别的事试探:朋友生病了、好友遇到事了之类的。万一都不是,听我叨叨半天,你应该也能心里痛快点。” “你不追问我?”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强迫了,你心里也不痛快。”安行咬着嘴唇,“我只想让别人开心点,不做弄巧成拙的事。” “你都从哪儿学的啊?”栗少言找了个路边的台阶坐了下来。 “经验。”安行说,“我爸没了以后,全凭邻居们帮衬。我妈告诉我要对别人好点,再加上我不能坐车的毛病,总觉得自己是拖累,总是体谅别人,慢慢就养成这习惯了。工作了以后,别人说我是讨好型人格,但是其实在人际交往中还是挺实用的。大家没利害关系的时候,你对别人好一点,总会有收获的。至少能收获一堆会员折扣和大堂经理。嘿嘿。” 栗少言又想起刚才安行在台球厅八面玲珑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他挑着要紧的话给安宁理了一遍和家里的关系,听得他目瞪口呆。 “你不用难过,我这样挺好。家人不疼工作也不爱,真孤家寡人。而且干警察这行,家人都是软肋,没有更好。” ☆、22、给警察叔叔送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安行总是能让栗少言把自己的伤口毫无防备地扒拉出来,更奇怪的事,说这些的时候,自己就像打了麻药,没有什么知觉,过后还可以再把伤口缝合好。“你这操着四处体谅别人的心,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对家人太冷漠了?”栗少言看着安行,眼睛亮着期待他的回答。 “其实我不是谁都体谅,我可不是圣母。只要朝我释放善意的人,哪怕只有1毫米,我也愿意回报他。可是怀揣恶意的人,我不一定能回报恶意给他,但至少能做到不给善意。”安行握过栗少言的手,“我觉得你做的特别对!他们那样对你,算不上你家人。等你找到真正的家人时,你就会明白,家人就是软肋。它是你最薄弱的地方不假,但它也是帮助你呼吸的要塞。” 快要过中秋了,月亮也渐圆了,明月把安行微醺的脸照的透亮。眼镜上落了灰,安行把眼镜摘下来,从口袋中取出眼镜布,轻哈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擦了起来。 栗少言想到那天在他家,安行凄迷着眼睛盯着自己看,像是在品鉴珍宝,他现在好想品鉴一下安行啊。 安行把擦好的眼镜又架在鼻梁上,看着走神的栗少言说:“走吧,取车回家。” “不想取车了。”栗少言耍赖道,“想娶你回家。” 安行咬着嘴唇笑,“你要娶我可代价太大了。我不光带着嫁妆,还带着老妈,带着姑娘呢。你有给即将叛逆期的少女当爹的觉悟么?” 栗少言笑了,“我真的很受小朋友待见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来,”安行抿嘴,“不是说好走肾不走心的嘛?你可是要坏了规矩吗?” “主要不是有人没让我走肾吗?”栗少言咬了下安行的耳垂,“跟我回家呗,让我走一次,我就不走心了。” 安行推开他,“今天不行,我得回家给小丫头补奥数,给你个养精蓄锐的机会。” 诚如安行所言,安小可一上学,两人约会的时间就得围绕孩子转。这一推,就快到中秋节了。 自从中秋节成了国家法定的休息日,节前的交通就更堵了,送礼的、探亲的车能把整个城市的交通挤成心脏重疾患者的血管。交警队里每个人都在马路上,连月亮都顾不上看一眼。 “栗少,明天真和我换班?”刘巍抽空问了一句。 “嗯。我这没家没口的,让你陪陪家里。”来了交警队后,每个假期,栗少言都值班,和别人换的。不是他愿意舍己为人,牺牲小我成全万家团圆,是因为假期他那些约会对象也都和家人在一起,栗少言没家,不如把假期换到平时,还能多些乐子。 “你不和安老师过节么?” “他上有老母,小有小可。中秋节应该还是和家人在一起啊。” 中秋节这天晚上,栗少言在空荡荡的办公楼里踱步,他原本对身材不太在意,可自从认识了安行后,就时刻警惕,不能让肚子上多一两肉。差不多把单位发的月饼消化得差不多以后才打开灯和圆月做伴。他打开手机,微博、浏览器全部都是团圆的文案,就连玩个手游也没能逃过。他打开微信,朋友圈里一派歌舞升平、家国团圆。 他不喜欢过节,节日对他而言就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可别人都不这么想,自己反而成了异类。他和众人被节日隔开,那边热情似火,这边冰冷刺骨,可他进不去。 他看着微信中置顶的安行,点开后,输了一行文字:干什么呢?我有点想你。可想了想,又删除了,把手机扔在桌上,闭目养神。 手机响起,是安行的。栗少言一个激灵坐起来,忙接通电话。 “我在你们警队门前,我把电话给门卫大爷,你和他说一声,放我进去。”安行把电话给了大爷。 “梁叔,他是我朋友,让他进来吧。”栗少言说完后就往楼外走,脚步轻快,都快飞起来了。 安行拎着一个袋子正往楼里走,险些撞进栗少言的怀里。 “这都十来点了,你跑来干啥?”栗少言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带的笑藏都藏不住。 栗少言带着安行来到他们平时值班的休息室。房间不大,两张单人床各靠一边,中间摆了张桌子,门口一个脸盆架一个柜子,有点像低配版的大学二人宿舍。 “就你一个人?”安行问。 “隔壁还有个值班的人。”栗少言说。 “休息的条件这么艰苦,再吃不上好吃的就更可怜了。”安行打量了下寒酸的值班间,把放在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我给警察叔叔送点温暖。” 保温桶里放着熬好的鱼汤,便当盒里放着几样精致的炒菜,还有一盒饺子。刚才还冷冰冰的值班室里瞬间就被饭香填满了。 “我没带月饼过来。我家不管过什么节都吃饺子,吃饺子还不蘸醋,蘸西红柿酱。”安行拿出两个小碗和筷子、勺子。 “你做的?”栗少言看着摆了一圈、花花绿绿的美食。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我哪有这手艺,都是我妈做的。”安行说。 “你妈知道这都是给我做的么?”栗少言问。 “我就说一朋友加班没饭吃,她大发善心多做了两个菜。”安行把筷子递给栗少言。“她俩都睡着了,我就过来陪你。哎呀,本来还准备了两瓶果汁,忘记装上了。” “你所有的朋友都有这种待遇吗?值夜班有夜宵吃。” “那当然不是!”安行把西红柿酱倒进小碗里,“男朋友才有。” 栗少言笑了,蘸着西红柿酱咬了口饺子,鲜香可口,酸味还不浓,“好吃!” “那就多吃两个。吃不完就留下,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你们有微波炉,谁没吃早餐,让大家热下对付一口。” “不给他们。这是我的。”栗少言喝了一碗鱼汤,挑着把豆腐吃完,又盛了一碗,美食当前,他把身材管控的事情往后放了放。 漆黑的夜空忽然有火花亮起,两个人都抬眼朝窗外看去。远处天空上星星点点的有烟花绽放。 “我超爱看这个的。”安行看得入神,“我爸没了以后,我家就不再买烟火了,就等着过年看别人家放。我喜欢大花,‘滋’上去,然后像大伞一样落下来,绚烂之后又重回黑暗。接着期待另一朵烟花。” 栗少言看着安行专注的脸,镜片被烟花反射的五彩斑斓,他忽然很想违背当初“走肾不走心”的承诺。 这次,他走肾也想走心。 “晚上还回家么?”栗少言帮安行收拾着碗筷。 “必须回啊。我明天送孩子上学呢。” “留下来陪我吧。”栗少言双手搂着安行的腰,不住地婆娑。“大过节的,你舍得我一个人睡在这冷清的办公室么?” “别闹,这是你们单位,注意点影响。”安行轻轻推开他。 这点力度,与其说是推,更像是欲拒还迎地点了下。栗少言可没那么怜香惜玉,猛地把安行一推,站在床边的安行顺势倒在了床上,栗少言宽厚的胸膛像被子一样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安行来不及反应,就尝到了自家西红柿酱的酸甜味,嗯,好像还有鱼汤味。 “想要,回家,明天在家等你。”安行终于趁着栗少言喘息,有了张口的机会。 “你说的啊!不能反悔。”栗少言又在安行的脸上和唇上流连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他的唇真好咬,怨不得安行总咬呢。 或许是因为夜宵吃的太美了,或许是安行的承诺太过诱人,栗少言一晚上做梦都在运动,他家、安行的家,甚至被安行拉着上了他的SUV,“不行!你上车会难受的!”栗少言猛地惊醒,六点半,天还没有大亮,他坐在床上回味着一夜的甜梦,真累!真不爽! 栗少言给安行发了一条消息:你昨天把我坑坏了,今天老老实实在床上等我。 他急匆匆地洗漱,在食堂里扒拉了两口饭,开完晨会急匆匆地就往出走。没想到连会议室的门都没出去,就被高敏喊住了。 “栗子,来我办公室一趟。” “高队,我昨天晚上值班,没睡好。要补觉。” “今天休息不成了,和他们换个班!”高敏头也不回地说。 栗少言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事故科的陈凯要调到三大队去,科里缺人。老马相中你了,你国庆假期后就到事故科吧。” “嗯?”栗少言没反应过来,“我去事故科?临时借调?” “不是借调。事故科时间比较灵活,就是要出现场。你也知道咱交警需要你们事故科出马的都是惨烈的很,心理承受能力得大。你特警出身,这些事容易克服。这两天抽空去找老马,让他找个人带带你。算了,今天就去。”高敏拿起电话就给老马打电话。 栗少言心中骂了一百句娘,偷偷打开微信,准备给安行告假,结果开屏暴击。安行发来一张自拍:他躺在床上,松软的头发在浅蓝色的枕头上凌乱着,被子压在左胳膊下,看得到光洁的膀子和好看肌肉线条,安行咬着嘴唇,笑意盈盈。配文字:等你。 ☆、23、你是打算追我爸吗? 栗少言口干舌燥地回了一条:今天别等我了,领导把我调到事故科了,我得熟悉工作。 安行:那我自己睡啦。 哎,这个撩人的混蛋。栗少言一串语音发过去:你今天不上班么?不送小可上学么? 安行:昨天你说要来,我早上和领导请了半天假。小可我妈送去了。嗯……我要休息了,拜拜。 靠,都是领导,凭什么他能睡回笼觉,我就得熟悉新业务?栗少言:你等着!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国庆节前期。因为栗少言新工作要在国庆后开始,交警队也没有给他排班。刘巍拉着一帮兄弟要给栗少言践行,又胡吃海喝了好几顿。国庆假期就这么来了,栗少言也难得的可以享受好几年没有过的七天长假。 但,更重要的是,他要和安行陪小可去游乐场。 长假第二天清早,栗少言就把车开进了安行小区,八点刚到就看到单元门被推开,安行背着书包夹着头盔,搂着小可的肩膀走出来。 栗少言下车,把书包放在副驾驶上,打开后车门,让小可坐进去。 “你洗车了?”安行看着焕然一新的车问。 “那当然,带小公主出去玩,座驾也得配上。”栗少言关了车门,看了眼安行的头盔,“你骑车小心点。” “恩。我把门票的二维码发你手机上了。去了你先带着小可进去,我的票我自己取。进了园子找你。” 栗少言从车上又拿出一把钥匙来,“你到了找到我的车,把自行车和头盔扔车上吧。”说完嘱咐小可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出发。 安小可梳着利落的剪发头,眉眼间看起来很英气,大且亮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风景都不眨一下。 “小可,喜欢听什么歌?后排放了巧克力和面包,想吃随便吃。” “好。” “上几年级了?” “五年级。”小可回答道。 栗少言不怕和小孩打交道,可面对小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感觉自己的身份没有端正了,应该以朋友的身份和孩子聊天,而不是以安行男朋友的身份说。 “小……”栗少言刚想开口,就被安小可打断了,“小栗哥哥……” “别,叫叔叔。”栗少言害怕差辈了,自从听了安行的“小栗哥哥”以后,他现在特别怕别人这么喊自己。 “小栗叔叔,你是准备追我爸吗?”小可问得直截了当。 这一记重拳把栗少言搞的有点蒙,他知道要和孩子交流就得平等视之,可自己坦白地说对孩子说,她能接受了么? 安小可管不了栗少言的百转千回,自顾自地说:“那你一定要追上他。我爸早就和我说过他喜欢男人。而且我也不喜欢有妈,我们班陈若曦的后妈对她一点都不好,连个修正液都不给她买。” 哈,这下就好办了。栗少言清清嗓子,“我保证追上你爸,还对你好。” 安小可笑了,“叔叔,你会陪我坐云霄飞车么?” “嗯?”这丫头思路跳的也太快了。 “还有激流勇进、大探险什么的。”安小可说,“以前在游乐场我爸总说我身高不够,不能玩别的。奶奶是高血压,好多也不能陪我玩。我现在终于超过140了,可是爸爸不能坐车,他连碰碰车都没办法陪我玩。”小可噘嘴说。 “那他陪你玩什么?”栗少言问。 “旋转木马。” 栗少言一想到腿长逆天的安行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样子,就笑出声来,“我陪你玩,想玩什么项目,上天入地我都陪你!”栗少言乐呵呵地回答,“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我爸什么事?” 小姑娘冰雪聪明呀。 “你爸喜欢什么?” 安小可想了片刻,“嗯!喜欢帮助别人算么?” “你也知道你爸爱伸出援手啊?他是不是也这么教育你?”栗少言从后视镜中打量着小可。 “没,我爸说让我活出自己,能帮就帮,过好自己最重要。”小可回答。 “为什么?” “我爸说人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他一辈子都先替别人考虑,再考虑自己。他不希望我这么长大。”小可拿起一块巧克力剥开,放进嘴里,“小栗叔叔,将来你追上我爸了,能说说他么?” “说他什么?” “让他也对自己好点。我长大了,没事别老在家盯着我学习。” “你爸还喜欢什么?” 小可偏着头想了想,“我爸偶尔玩手机游戏,喜欢软软的毛绒玩具,喜欢吃豆制品,还有……”小可看到车座上放着的面包袋子,“最近他超级爱吃这种面包,就车上这种。也不甜,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从哪里买的,也不说买个我喜欢吃的。” 栗少言心里可得意了呢,这面包可是他亲手做的,想买也买不到,他猛然想起上次去龙山的时候安行说面包是他给小可留着的,哼,分明是自己爱吃还找小可当挡箭牌。下次拿这个挤兑他。 “你爸把你带这么大,肯定什么都会吧。”栗少言说。 “我爸不会做饭。”小可吐槽,“叔叔你不知道,他连方便面都煮不好,要不软要不硬。糖拌西红柿都拌不匀,要不是有奶奶投喂,我估计会饿死的。而且他还超级没有审美,什么衣服都能穿,什么衣服都敢搭配运动鞋穿。”小可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我为什么连辫子都没扎过,就怕被我爹折腾得被同学们嘲笑。” 栗少言听得哈哈大笑,小可接着说,“不过你别因为这个不喜欢我爸。我爸脾气特别好,就连给我辅导作业都不凶我。每次苏老师找家长告状,回来都不说我。” “看不出啊,你还是个淘气小姑娘。” “是他们先笑话我没妈的。”安小可说,“我就和那帮混小子打了一架,谁怕谁啊?我爸说了,遇上这种孩子,让我随便打,打坏了他赔礼道歉。” 栗少言万万没有想到温文尔雅的栗少言居然会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那你爸赔礼道歉过么?” “嗯,”小可笑了,“我们班有个坏小子堵着问我要钱,抢了我五块钱。我就把他的手咬破了,后来给化脓了。哈哈,他妈非要我爸给他打狂犬疫苗。” 那不是说自己家孩子是疯狗么?“你爸怎么说的?”栗少言好奇地问。 “我爸就一直客客气气道歉,说我咬人不对。说不光要打疫苗,还要去派出所报案,说这是校园暴力,还说抢劫罪什么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小可哈哈大笑,“那孩儿就走了,后来还转学了。小栗叔叔,我爸有魔力,他总是能一眼看出对方最喜欢什么最怕什么,比超能力酷多了。” 这话栗少言信,就这段时间相处,自己就和被捋顺的猫一样,安行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适应自己,就算撩拨,也能抓住痛点。安行现在所有的样子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可这是他真实的样子,还是像画皮一样装成的样子?他是为了讨好自己吗?真实的安行又是什么样? 想到安行有可能是曲意逢迎自己,栗少言胸口堵得慌,如果不是无意中遇到成霆,说破了安行不能坐车的事,他还会隐瞒自己多久?所以那句“走肾不走心”,从来都是安行自己找的借口吗? “小可,你爸……你见过你爸爸的几个朋友?”栗少言斟酌了一下,“我是说男朋友。” “你是第一个。”安小可珍重地说,“自从我记事起,我爸估计连恋爱都没谈过,每天就是守着我。我的幼儿园有超级多活动,我爸请了假陪我,都不让我奶奶去,害怕我被别的小朋友歧视。”小可叹气,“上了小学,天天给我补课,语表、奥数、英语……” “你爸真负责。”栗少言感叹。 “其实也不是,我是早产儿。”安小可又摸出来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我爸怕我跟不上,身体和脑力都有影响,所以就笨鸟先飞呗。跑步、游泳、骑车,还给我提前借书补习功课。虽然他不能坐车,不能带我去旅游,但楼下公园他也陪着我玩的开心。我没妈,但我比班上好多孩子幸福的多,我爸和奶奶真心宠我。我爸就是最棒的!” 安行从未说起过自己带孩子的难处,但仅凭栗少言的想象和同龄人对养娃的吐槽,他都能想象出单身爸爸带孩子的难处。 “所以,小栗叔叔,我爸要是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你原谅他吧。他可能是太久没有人陪他走过了,忘记那种感觉了。”小可像个大人一样说着。 “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你爸的初恋一样。”栗少言套着话。 “那可不是。我爸那么帅,怎么可能?”小可信誓旦旦地说,“我看过他上学时候的照片,就那气质、那脸,就算唱歌跑调、跳舞顺拐都能妥妥地出道。”安小可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别和我爸说啊。我有一次在书房里见过一张合影,和另外一个小哥哥,好像是过生日拍的,那人个子不高,头靠在我爸肩膀上,笑得超级甜,看着挺亲的。” “长得帅么?”栗少言吃了口陈年老醋。 “分和谁比了。和普通人比嘛,就还可以。和小栗叔叔比,就差远了。”安小可笑着回答。 ☆、24、有人喜欢,倾家荡产也得给 两个人聊着,游乐园就到了。因为假期的缘故,满满当当都是人。小可点名要玩过山车,栗少言只得排队。两圈下来,小可全程拉着栗少言的手尖叫,他还以为小可吃不消了,结果下来后,立马要再排队玩一次。 栗少言给安行发信息:小可真行,将来当飞行员吧,玩过山车上瘾。 安行:我帮你带了两瓶水,尖叫费嗓子。 附带一段视频,点开了,能看到张着大嘴叫的栗少言。 栗少言:你过来了?骑车够快呀。 安行:刚到,今天辛苦你了。 栗少言:我可不白陪玩,你想想支付什么报酬吧。 安行:你随便提,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栗少言一下想到那天早晨安行慵懒地自拍,他笑着回了个:你。 “小栗叔叔,我爸来了?”栗小可刚系好安全带,就问。 “嗯。你怎么知道我是和你爸联系呢?” “因为我爸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就你现在这个表情。”小可吐槽,“花痴、傻笑。” 栗少言小时候没去过游乐场,也就是家门口的公园里和初恋男友偷摸地划过两次船,在湖中心本来想拉个小手,结果动作太大,险些掉水里。这次可把小时候欠下的都玩了个遍,上上下下、旋转跳跃,直到现在看着对面的安行都有点眩晕。 安行正在给小可倒水,顺便把杯子推到了栗少言面前,“你也喝点,别上火了。” “你给我拍照了么?”小可问,“我们要做假期一天的小报呢。” “拍了,好多呢。”安行把手机递给小可。 安小可快速扫了一眼,“不行啊,爸。这都是我和小栗叔叔的,咱俩还没合影呢。” “来来来,我给你俩拍。”栗少言拿起手机,“我拍了发给你爸,可以吧。” 父女俩以摩天轮为背景摆了几个造型,真养眼。 “我还要三个人的合照!”小可说。 栗少言把镜头调转一下,把三个人都框了起来,“咔嚓”一声,合影成功。 “我刚才去餐厅看了一圈,都没什么饭了,就肯德基还有。小可想吃什么,我去买点。”安行问。 “鸡块、蛋挞、薯条,要一个不辣的汉堡。”小可说完问栗少言,“小栗叔叔呢?” “随便吧,我不挑。” 安行起身去肯德基买午餐。 只剩下了栗少言和安小可,栗少言问:“还有什么想玩的啊?叔叔陪你。” 安小可朝着栗少言身后一指,“叔叔,你是警察,枪法应该还不错吧。” 栗少言回头,发现是个扎飞镖的摊,打中多少个气球可以兑换礼品的那种。“你想要什么?” “那个趴着的狗。比最大的熊稍微小一点的那个。” 那是个哈士奇模样的毛绒玩具,懒洋洋地趴在那里,活像个枕头。 “喜欢这个?没问题。” “不是我喜欢,我家有个和这个很像的猫。我爸总霸占着,不给我。我喜欢猫,把狗给他。” 虽然小可说安行喜欢毛绒玩具,栗少言没有听进去,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小姑娘喜欢的玩具。他试探着问,“你爸怎么霸占了?” “我爸趴在沙发上打游戏、看电视的时候,把它放下面压着。在床上打游戏看书的时候,当靠枕。我的猫都被他压变形了。那是我语表比赛赢得奖品。”小可抱怨。 是送给安行的啊。 栗少言拉起小可,“走,让你见识见识叔叔的飞镖,小栗飞镖,镖不虚发。” 当年在警校的时候,栗少言的射击考试是全校记录,据说到现在栗少言的名字还在上面挂着。到了特警队,日常训练也没落下,不过在交警队没怎么摸过枪,但飞镖还真玩过。 栗少言试了试飞镖的轻重,看了看镖头,试着瞄了下,立马火力全开。前十个飞镖,中了八个;第二个十镖全中,栗少言已经引来不少围观者。五十个气球换小狗,十分钟不到,小狗就到了安小可的怀里。 两个人兴冲冲地回到桌子边,就看到一桌子的肯德基,安行站在一边,看不出表情。 “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安行皱着眉头,脸色非常不好地问。 “完了,爸爸生气了。”小可低声拽了拽栗少言的袖子,“小栗叔叔,我觉得你有必要学习一下如何哄好爸爸。要会撒娇。” 这就是生气了?栗少言饶有兴味地想观摩一下安行大发雷霆的样子。 “爸爸,小栗叔叔给我得了个狗,送给你。”小可嗲嗲地说话,顺势把狗玩具塞进安行怀里。 “跑也不打招呼,把东西就这么放着,丢了怎么办?我出来一看你们都不在,吓我一跳。”安行扶了下眼镜,盯着小可。 “爸爸,最值钱的就是我了,你看我好好的呢。”小可歪着头去拽安行的袖子,“实在是看到这个小狗太可爱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些毛绒绒了嘛,小栗叔叔说他保证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到,快到不耽误吃饭的。”小可看着桌上的薯条拿出一根来,“你看,薯条还热着呢。” “以后……”安行瞪着眼睛说。 “以后保证我去哪里都和你说,再不这样了!”小可回头看栗少言,“小栗叔叔,是不是?” “啊!对,是我非要让小可带我去的。”栗少言走到安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不怨孩子,怨我,看在我一上午天上地下折腾的份上,别生气了啊。” 安行叹气,拍了下小可的头,“罚你少吃一根薯条。” 小可把手中的薯条塞进了安行嘴里,“好!” 安行看了看大狗,揉了揉狗头,软软的,还和狗对视了片刻。栗少言看了眼逐渐变萌的安行,小声问小可,“这就算生气了?” “嗯。已经气过了。现在没事了。”小可咬了口蛋挞,“我爸是不是超级好?小栗叔叔,要把握好机会哦。” 这也叫生气? 安行眼神中刚才的焦躁换成了温和,他从大狗身上把眼神投给栗少言,“你怎么得的?” 栗少言比划了个扎飞镖的姿势。 “让你陪小可玩,我都没谢谢你,倒还让你破费了。”安行把狗放在自己腿上,把汉堡和可乐放到栗少言面前。 栗少言看了眼埋头苦吃的安小可,对安行挥挥手,示意他上前。安行身体前倾,头侧过去。 “没办法,有人喜欢啊,倾家荡产也得给呀。就是喜欢天上的星星,陨石我也得买呀。” 安行抱着狗笑了,又把这边的两袋鸡翅递给小可和栗少言。 满嘴流油过后,大家琢磨还有哪些项目可以玩。三个人边走边看,前方双层的旋转木马前不少人在排队。 “爸爸,玩这个吧。我们三个人一起坐。” “你就是想让爸爸也玩一次对不对?”安行笑着说。 “谁让你只能玩这个的。”安小可挽着安行的胳膊,“总要赚回门票钱吧。” “指望这个赚回,爸爸得在木马上转晕才行。”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排队,时间过得也快了不少。轮到他们的时候,小可选了一匹粉色的小马,给安行选了并排的白马,栗少言则选择父女二人前面的黑马上。安行如临大敌,他双手紧紧扶着,正襟危坐,把毛绒狗夹在木马和自己中间,生怕自己会掉下来。栗少言拿出手机,回身给小可和安行拍照,小可不停变着鬼脸,安行只好无奈地挤出个笑脸来。 音乐一起,周围的欢笑声不断,安行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栗少言一会自拍一会给他俩拍,忙的不亦乐乎。 坐完安行唯一可以玩的项目之后,小可又跑去玩旋转咖啡壶、翻滚豆荚之类的不需要陪同的项目。栗少言和安行在一边看着不时尖叫的安小可,一边闲聊着。 “小可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玩过了。”安行一边撸着狗一边笑着说,“以前我们来,我妈好多项目也陪不了,我更是。玩到下午她老人家也累得没精神了。每次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回。虽然小可嘴上说玩得很好,可我知道她还是没有过瘾。还好这次有你。”安行听到小可喊他,就微笑着对她挥挥手。 “你这一会都说感谢我好几次了,能不能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来点实际的。”栗少言把胳膊搭在安行的肩膀上说。 “我都答应你了,还想要什么啊?”安行带着笑歪着头看栗少言。 “什么时候答应的?”栗少言问。 安行晃了晃手机。 栗少言忙掏出手机,发现上过山车,自己索要安行的信息后面,多了一条信息:“好。” 秋日的暖阳晒红了安行的脸,栗少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顺势一抬占了个便宜,手指掠过他的嘴唇,触感真好。 “我嘴上有东西?”安行没觉出其中的调戏意味。 栗少言伏在他肩头,轻吹耳边,带着几分色气说:“现在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 这一弄,安行的脸更红了,反手拍掉栗少言的手。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骑车回去吧。”栗少言说,“天黑得早,而且晚上也冷。” “没事,不差这一会。我要先走,小可会不高兴的。” 小可当然懂的心疼她爸,四点的时候,就嚷嚷着要回家。安行从栗少言的大后备箱里把车搬了出来,戴好头盔。排队出停车场的车不少,安行推着自行车在一边陪着他们等。 “爸,要不你先走吧。”小可说,“我们快。” “那也行!你乖乖听小栗叔叔的啊,回家见!” ☆、25、为什么关键时刻总加班 出了停车场,栗少言和安小可小可就在沿途寻找着安行的身影。绿苑县在桃江市的北面,是著名的蔬菜种植基地,快速路两边的大棚随处可见,往来运送蔬菜的车川流不息。车速之快,虽然快速路两边有人行便道,可还是让人看着心惊。 安小可趴在车窗上,忽然喊了一声:“爸爸!我看到爸爸了!” 安行戴着头盔在快速飞驰,他猫着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风将他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描画出流畅美妙的线条。 小可想把车窗摇下来喊安行。 “小可,你这么喊他,他车速快,这样会分散精力,很不安全。” “哦!”安小可点点头,就默默地看着安行,回望,直到看不清他,她喃喃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出来玩了。” “心疼爸爸了?”栗少言看着后视镜里沮丧的安小可问。 小可点点头。 “你爸是希望你开心的,你这样子他会难过的。”栗少言安慰她,“而且他很喜欢骑车的。” “可是我不想让他骑了,他以前骑车的时候摔骨折过。爸爸每年假期都送我去参加夏令营,让我能走出桃花坪,走出桃江市。”小可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他说让我考上好大学,想出国就出国。可我想和爸爸一起出去……”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 栗少言最怕别人哭,更别说安小可这懂事的小姑娘为了父亲掉眼泪。可想到安行为了陪女儿玩尽兴,蹬着自行车往返几十公里,满头是汗的样子,心疼了起来。 “交给叔叔吧。”栗少言脱口而出。 安小可抽泣地抬起头,瞪着小桃子一般的眼睛问:“怎么帮?” “你爸不是告诉你要勇敢点做自己嘛?他的问题就应该他来解决。你看马路上这么多车,一辆车坏在路上了,一动不动。难道所有的车都要停下来么?坏的车就要永远停在那里么?”栗少言语重心长地说。 小可摇摇头。 “我们应该把它挪到安全的地方,想办法修好它,对不对?”栗少言说,“你爸也是。他害怕车,我们想办法让他不再害怕,好不好?” 小可泪眼婆娑地点点头,“你会帮爸爸么?” “当然!”栗少言回答。 “你不嫌弃爸爸不能坐车,不能到处走吗?”小可一字一顿地哽咽着说。话这样说出来,更让人觉得心疼和委屈。 “我保证将来带着你爸和你走遍全国各地!好不好?”栗少言说。 “好!”安小可破涕为笑。 到了安行家楼下,栗少言把车停好,和抱着毛绒狗的小可一起上电梯。安小可拿钥匙开门的瞬间,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家居服走了出来,虽然眼角已布满皱纹,头发有些花白,但仍然能看得出姣好的五官。 “回来了?你爸呢?”女人柔声问。 “还在路上呢。奶奶,是小栗叔叔送我上来的。”小可说。 栗少言大大方方地叫了声“阿姨”。安行的妈妈微笑着打量了他片刻,问:“快进来吧。今天辛苦你带着小可玩了。我包了饺子。等小行回来,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我单位还有事,就先走了。阿姨再见!”栗少言没想这么快见安行的妈妈。自己的父母因为性取向和自己断绝了往来,小可虽然知道他俩的关系,可万一老太太不知道,自己再说错什么话,惹出是非来不好。 栗少言把车停在小区外的停车位上,坐在车里,给安行发了条微信:我把小可送回家了,和你妈妈打了声招呼,我在小区外等你。 发完信息,栗少言刷了会视频,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安行回了消息:她没留你吃饭?我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栗少言走下车,向路口看过去。不一会就看到戴着头盔的安行风驰电掣地骑了过来,快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减速、捏闸、下车。安行把头盔一摘挂在车把上,露出红润润的脸来,额头上的薄汗有的已经凝成小珠正顺着脸颊滚下来。 这么汗流浃背的安行让栗少言一下想起了把自己压倒在沙发上的安行,想起那滴汗落进自己嘴角时的咸甜,想起他咬着嘴唇用力的模样。他真想把眼前这个湿漉漉的人直接拐回家,又担心刚做完骑自行车这么剧烈的运动后,让他接着做剧烈运动累坏了怎么办? “真不和我回家吃顿饺子?”安行调整着呼吸,压根没在乎栗少言心里的百转千回。 “今天算了,都太累了。”栗少言抹了一把安行脸上的汗,“早点回去,别被风吹感冒了。明天去我家呗。” “嗯?”安行一路骑回来,头有点供血不足,迷迷糊糊的有点迟钝。 “吃不上饺子,还不让吃一顿你啊!”栗少言趁机掐了一把安行的腰,“今晚好好休息!” 但可惜的是养精蓄锐一整晚的栗少言到底也没有吃上他的大餐。 第二天清早七点就被高敏的电话催醒,在国庆假期期间,环桃江高速公路出现了二十三车相撞的交通事故,为了保证安全,所有休息人员全部回到工作岗位。事故科的新同事栗少言就这么走上了工作岗位。 “高队!为什么关键时候,总是我加班啊!” “你一不求上进的人,能有什么关键时刻?”高敏在手机那头怼他。 栗少言心里这个窝火,两次想要翻身做主人的机会,都被高敏给搅黄了,这厮难道是安行派来的救兵么? 事故科工作时间很弹性,什么时候需要出警,自己就处理。但是需要他们出警的事故,现场往往非常惨烈。栗少言头一个现场就碰上了大货车转弯时把一喝醉的路人卷进轮子的事故。他是特警出身,还参加过反恐,血腥场面谈不上司空见惯但也不害怕。可在现场绘图的时候,明明不害怕,可手上的直线也险些画成心电图。 正式上岗没几天,栗少言就发现安行对于自己是前所未有的重要。以前在路口执勤的时候,虽然也要处理些剐蹭的事故,听听司机双方急赤白脸地扯皮。但到了事故科,自己已经见识了多种人被车撞击、碾压的场景,每一种都给自己极大的心理负担。如果不和安行说说话,他都觉得自己的岁月一点都不静好。 在处理了几周各种惨烈的车祸事故后,栗少言终于决定要调个班休息一下心情了,要不然安行恐车的毛病没治好,自己也得开始恐车。 “我要去一个人迹罕至、车辆极少的地方放松一下。”栗少言在手机里和安行说。 “我们去钓鱼好不好?”安行问。 “这都十一月了,水都快结冰了吧,哪里还有鱼?” “就是因为快结冰了,要把鱼都捞出来。”安行在手机那边笑出了声,“上周我同事去了,那里可以租用渔具,说是还挺有意思的。” “远不远?”栗少言问。 “骑自行车得一个小时,你能开车么?不想开车就和我骑车去。” “那我还是开车吧。”上次裤子被扯的噩梦还让栗少言没有勇气面对,“可是,你没问题吧?天凉了。” “那咱俩的饭你准备好不好?”安行说,“我早点出发,多陪陪你。” 栗少言找到安行说的鱼塘,看了看介绍觉得这地方真不错。鱼乐园以钓鱼为主,有大鱼塘,也有小塘。小塘其实就是一大片水池被人用铁丝网隔开。每个小塘配着一个小院,小院可以烧烤,可以自己支帐篷摆桌子,根据人数多少可以选择不同的小塘,可以自己钓鱼,也可以买店家的鱼。店家不做餐饮生意,但是可以自己做饭。 能自己做,栗少言开始琢磨。带上食材做饭不是不可以,但是就两个人不够麻烦的,要不搞两个自热火锅?那还不如自己涮火锅呢。 栗少言忽然想起某一年警队搞什么活动,自己得了一个铜火锅,当时被自己嫌弃的呦,现在疯狂地翻箱倒柜,终于在二层的顶柜上找到了,更开心的是送的木炭还在。 自己和安行两个人吃着火锅钓着鱼,这画面,想想就美。哦,对了,帐篷也得拿上,万一天冷还能有个地方休息一下,而且,栗少言琢磨了下,不怀好意地又装了点别的东西。 为了保证食材新鲜,栗少言大清早去逛了菜市场,买了些肉卷和丸子,又买了安行最爱吃的豆制品和自己爱吃的蘑菇,回家清洗干净又分类装好,这才前往鱼乐园。 没想到这么一折腾,栗少言到的时候安行早已等在了门口。 深秋的暖阳融融,秋风吹落了一地的金色叶子,安行的自行车靠在一棵大树旁,他则欢快地玩起了叶子,先把叶子踢成一堆,踩两脚不算,非要跑两步踢飞一堆,就这么咬着嘴唇玩着竟然没发现自己早已成了被人眼中的风景。 踢着踢着鞋带飞了,安行踩在树桩上,弯腰系鞋带,笔直的腿,漂亮的腰臀线。这下看风景的人忍不住了,快步走过去对着翘臀流氓了一把。 “别闹,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安行轻轻把流氓爪推到一边。 “这么偏远,哪能有人?”栗少言并肩和安行往钓鱼的地方走去。 ☆、26、把人弄晕可是个技术活 偌大的鱼乐园里除了他俩还有一家四口,各选了个对角线,彼此距离最远的小塘,图个清静。栗少言和安行按照老板的指点,挂好饵,架了竿,就开始闲聊。有时候另外一家的两个小男孩过来淘气一把,或者大喊一声或者扔个石头,栗少言开始还横眉说孩子两句,安行反倒觉得无所谓,也不怪孩子把鱼吓跑了。 栗少言坐了一会待不住了,开始搭帐篷,弄好之后,也十一点了。两人一条鱼没钓上来。 “看看,还好我买了这么多肉,要不然中午咱俩吃啥?”栗少言得意洋洋地打开包,炫耀似的把食材一件件摆了出来。 “你没买了点菜?”安行笑问。 “吃什么草?不多吃肉,你一会骑车都没力气。”栗少言为自己的失误狡辩。 栗少言拿着木炭,点火,放到铜火锅里,又加了点矿泉水进去,等水开了把火锅底料一放,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栗少言显然是低估了自己和安行的实力,包里的东西吃的精光,他都没觉得饱。安行又问老板买了点小河虾,这才吃好。 中午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栗少言拉着安行往帐篷里走,想睡会,可那两个半大小子一会一跑来吵闹,安行又生怕自己和栗少言过于亲密,让这两个小朋友在成长过程中产生困惑,反而一直守着钓不上来鱼的鱼竿。惹得栗少言对熊孩子没有半点好脸色。 等那家人走了,太阳也偏了西,冷风一吹,吹来许多凉意。栗少言和安行磨磨蹭蹭,和鱼塘老板一起锁上了大门。 栗少言开着车等在路边,看安行去取自行车。安行开了锁,刚把车子推了两步,就把车停住蹲下看后车轮。“我……”栗少言听见安行低声骂了一句。 能把他的安老师逼着开始骂人,八成不是啥好事。 栗少言走过去也蹲着看车子,后车轮已经瘪了,前轮也没能幸免,气门芯被拔了不说,轮胎上还能看出划痕。“肯定是那家的熊孩子干的!”栗少言破口大骂,“什么家长教出来的!” 这可怎么办?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人都没几个,何况修车的呢。 安行把车子扛起来,“先放你车上,先拉回你家,回去再修吧。” “你怎么办?”栗少言问。 “我走回去。估计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安行皱着眉头。 栗少言看天,虽然才六点多,可已经黑了,这样走上两三个小时很不安全,“那怎么行?”他不乐意地说:“我把车开回去给你修好再送过来都比你走路快。” “哎,这办法不行,你来回太辛苦了!”安行想了想,“让我妈再送一辆自行车过来吧,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人接这业务没。” “快算了吧。”栗少言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咱俩在这里半天了,你看见一辆车过来么?” 天彻底黑了,村野小路上也没有路灯,四周望去黑漆漆一片,冷风穿过树木发出呼啸的声音,让本来就不觉得暖和的人更冷了。 “咱俩车里商量。”栗少言问,“不开火应该没事吧?” “没事,你忘了上次给你抹药的时候,不也在车上?”安行坐上车,栗少言却不放心地盯着他,生怕他和上次一样犯病。车里很安静,空气似乎都不流动了,栗少言握着安行的手,渐渐冒汗。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安行终于叹气,“我没事,真没事。” 栗少言长出一口气,他把座椅放平,两个人手拉着手舒服地躺下。 透过天窗,安行看着天空,隐隐还能看得见几缕白云,“我要是朵云就好了,风一吹就走了,想去哪里去哪里。” “那你还得看风把你吹到哪里呢。”栗少言回答。 “难道陪你出来散心,还被困到这里。哎,不能坐车简直太麻烦了。哎,要不你把我打晕了,不省人事,直接拉回家算了。”安行赌气地说。 栗少言心里一动,身体探到安行那边,婆娑着他的脸,坏笑道,“打晕可不成……干晕了还是有可能的!”说着一只手开始淘气,奔着安行的腰带就去了。 “你带东西了么,就惹我?”安行笑着去抓栗少言。 栗少言把前排椅背调回正常位置,往前一拽,后面的空间陡然大了许多。他把安行拽下来,直接拉开后车门塞了进去,“亲,我可是时刻准备着呢!” “你真要啊?”安行本来随口一说,没想到栗少言外出野营居然还带着野战的装备。 “我怎么也得把你搞晕了啊,要不然怎么带你回家?”栗少言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展身手,一边咬着安行的薄唇,一手就把碍事的衣服褪到一边。 “少言,我想……”安行低沉着声音喊着栗少言的名字。 “少给我故技重施,上次我是大意了!才让了你一次。”栗少言咬了一口安行漂亮的鼻子,安行轻哼,“给你个机会,叫一声小栗哥哥。” “我真有事和你商量。”安行微喘,“想让我晕,不如让我累晕了。” 栗少言手上的动作一滞,安行把眼镜塞进椅背袋。 栗少言只觉得有一条小蛇开始游走,麻酥酥的不说,游到高兴处还咬一口,栗少言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起来。 “以你的出色的床技想想,你弄晕过多少人?”安行的声音从栗少言的领口传来。 栗少言虽没对多少人上过心,但是在床上可从未亏待过人家。要想让对方吃饱喝足,自己就得把握节奏和力度,不能只顾着自己爽。说实话,真累,好几次还真是把自己累趴下了。 “我体力肯定不如你,上次在你家两次就累得睡着了。”安行装弱撒娇,“而且我睡眠质量超级好,睡着了就很难醒来。在下面我不出力,万一把你累晕了,咱俩还怎么回去?”安行每说一个字,小蛇就咬一口栗少言,手脚口并用,四处打游击的战术重出江湖。 栗少言被弄得浑身燥热,迷迷糊糊地就趴在了车门上,安行的右手给他画了个边儿,下蛊似地对着他耳语:“两次保证就晕了。” 车内春色宜人,车外秋风瑟瑟,树下的SUV也冷的不行,过了好一阵子,它终于暖和了。 栗少言侧躺在后座边上,伸手摸了摸安行的脸,他靠着椅背平稳地呼吸。栗少言把自己的胳膊从他脖颈下缓缓抽出,安行头往椅背上蹭了蹭接着睡了。 他憋憋屈屈地把衣服裤子穿上,又从后备箱里捞出来一床毯子给安行盖好,轻手轻脚关门又上到驾驶位,回头看安行,他还睡着。诚如他所言,真的睡得好踏实,不过折腾了不是两次而是三次。 栗少言小心翼翼打火,车微微抖了起来,安行没有醒。 他左转灯一闪,轻踩油门,车缓缓向前,安行没有醒。 他慢慢提速,一边观察着后面的安行,睡得很踏实。 他保持着最低限速行驶在马路上,能不踩刹车就不踩。郊区还好说,到了市区的路口,有红绿灯的地方,栗少言就得掐时间了,能减速就减速,要踩油门就缓缓踩,就这么幸运地没遇到一个路灯,安全地回到了栗少言家小区车库。 看着安行熟睡的样子,栗少言抹了一把汗,自打开车起,他还是头一次开得这么胆战心惊啊。不过,安行既然睡着了就能坐车,以后出去玩倒是多了一种选择,上车前半小时,让他昏死过去就行。 栗少言轻声喊:“安行,到家了。” 安行睡得那个香啊。栗少言只好走下车,轻轻摸了摸安行的脸,依然毫无反应。栗少言只好使出了叫醒睡美人的那招,连咬带啃,总算让安行睁开眼睛,“亲,跟我上楼睡吧。” 安行坐起来,双眼迷迷糊糊地四处看着,“到哪了?” “我家!” “我真的坐车回来了?”安行脱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终于回过神来。 栗少言把衣服裤子往安行身上一扔,“真的!快,回家睡。” 安行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未知的旅程,栗少言又啄了一口,“等着我给你穿呢?我可是光会给人脱,穿的不合适见谅啊。”说着一手拎着裤子,另一只手就摸过去了。 “淘气!”安行回过味来了,忙穿上衣服裤子,跟着栗少言回了公寓。 这来回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两个人一起洗了澡,又在卫生间里闹了半天,总算回到了栗少言许久未用过二楼卧室。 栗少言把安行往床上一推,登时荡起好多灰尘,把两个人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你这床多久没用了。”安行跳了起来,帮着栗少言撤床单。 “我平时都睡沙发的,困得和狗一样,谁还愿意往楼上爬啊?你是上我床的第一人!”栗少言翻腾出一套新的床单被罩,又拿出以前单位发的床用吸尘器开始收拾。 安行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心里甜甜的,觉得就算是栗少言哄自己的话他也爱听。 ☆、27、居然上了热搜 栗少言还真没骗人,他从不带人来家里,觉得这是只属于自己的领域,就算正经和别人处对象时,想要逍遥都在别人家。为什么要带安行回家?栗少言也想过,但是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把锅甩在了安小可身上:有孩子在家,不好快活。 两人像小两口一样,换了被罩,铺好了床,装好了枕套,站在床边看着劳动成果,这才发现这套床上用品居然是粉紫色的,上面绣满了大玫瑰花,活像婚床。 栗少言抬起安行的下巴,吻了过去,“上了我的床就是我的人了,就没你压我的份了!”说着将安行扑倒在软软的床上。可今天这趟钓鱼之行实在太累了,安行没了体力,栗少言耗了精力。两人滚到被子里闹了一会便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栗少言是被熟悉的手机铃声吵醒,他轻轻拍了拍栗少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自己挪了挪身体,探出手去抓手机,轻轻一滑,“喂?” “爸爸!你还送不送我去学语表了?!”安小可清脆的声音把安行一下给弄清醒了。 “啊!”安行一看表,小可九点上课,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五了,自己就算赶回去,也顾不上送孩子了。更何况自己的车还坏着呢。“你让奶奶打车送你上学吧,爸爸下学接你好不?” “好吧。”小可想了想,问:“你干啥去了?不在家吗?” “嗯……爸爸……爸爸去跑步了。”安行揉了揉眼睛。 “是和小栗叔叔吗?”小可八卦道,“你以前不早起的。” “是,和他一起跑两圈。”安行看着已经醒来的栗少言,手指轻抚着他的眼角。 “那你中午记得接我啊,我中午想去吃汉堡。”小可提着要求,“带上小栗叔叔。” “没问题。拜拜,宝贝。”安行柔声挂了电话,“你怎么收买小可了,怎么去了趟游乐园,中午吃饭都得叫上你。” “我答应她把你恐车的毛病治好,”栗少言翻身看着安行,“误了送小可上课了?” “哎,忘得太彻底了。”安行边自我检讨边摸起眼镜,准备穿衣服。 栗少言一下拉住已经出了被窝的安行,“都忘了,那还着急什么?再黏会儿。”说着双手攀上安行的双肩,细吻了过去。 “那说好,再黏半个小时,我还得修车去呢。”安行架不住栗少言黏人的功夫,又回到被子里。 结果两人黏糊了一个小时,安行才拖着栗少言下了床,喝了杯牛奶吃了两口面包,两人这才一起出门修车接孩子。 钓鱼之行,以栗警官再次被压告终。虽然栗少言愤愤不平,然而想到找到了安行克服恐车的法子,他觉得自己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时间一晃进了十二月,桃江市的冬天也如约而来。安行很爱雪,可是因为栗少言是交警,最不爱雪,所以也就不盼着下雪了。可老天爷才不会因为安行的一己私心就改了主意。 就在桃江人民欢欣雀跃,在各大平台喜迎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安行收到了栗少言的微信:我今天值班,肯定不用睡觉了。 安行:我陪你。 栗少言:你又不能陪我出现场,好好睡你的觉,有你陪我的时候。 果然,这个班栗少言就没有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下。雪天路滑,各种交通事故变着法的出,忙到夜里十点半,栗少言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终于顶着鹅毛大雪回到办公室,刚想和安行诉诉苦,就又接到了电话:环城快速路桃花坪路段出现11车相撞的交通事故。栗少言骂了句娘,制服上的雪才拍尽,白拍了。 临走前看了眼手机,安行发来条微信:吃饭了么? 栗少言发语音:要出现场,还没顾上。 安行:带点方便面、面包之类的吧,带点热水也行。这么晚太冷了。 栗少言想了想,晃了晃办公室里空空如也的暖壶,打了两暖壶热水,带上,开车赶往事故现场。 栗少言赶到的时候,另一位值班交警也赶过来了。众人正在围着被夹在中间的轿车和货车,看到栗少言过来了,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他们人生命没有危险,就是被夹住了,我们正琢磨把他们弄下来。” “刚才给120打电话,说是路上太堵,不知道几点能过来。” 栗少言过去看了看两个人的伤势,轿车司机右腿骨折了,手臂被碎玻璃划破了口,被人用衣服包住了伤口,血渗了出来。 “你这不行!包扎得太松了,都止不住血。”栗少言解开包伤口的衣服,操起一瓶矿泉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然后在伤口靠上的部分重新包了下,试试松紧,刚刚好。 他又去看货车司机,撞在安全气囊上,肋骨断了几根,右臂骨折,都是闭合性骨折,不用处理伤口。 “哥们!”栗少言和货车司机说话,“怎么样?” “胸口有点疼。” 栗少言查看了下他胸口的伤势,没有破只是有血肿,应该不严重,“大家找几根木棍或者板子,谁车上有长一点的带子或者绳子。” 栗少言指挥众人把变形的车门弄开,简单地帮货车司机简单地固定了胸部,“你们小心点搬他,注意他的右胳膊。”他又去找轿车司机,帮他固定了腿,和大家一起把伤员搬到了巡逻车上。 把这两个人安顿好,栗少言和另一位同事才开始处理事故,划分责任、疏导交通。雪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很快栗少言的身上、头上就被雪花染白了。 几个司机在一边哆哆嗦嗦地跺脚,栗少言看了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困多长时间了?带吃的、喝的了么?” 众人摇摇头,“这冷的天,吃进去都胃疼。”“有口热水就好了。” “我车上有暖壶,后备箱里放着几桶方便面。你们谁饿了冷了就弄去。”说着,打开车门和后备箱,拿出暖壶,给他们杯子里续热水。有两个司机拿了两桶方便面,他们非要给栗少言钱,却被拒绝了。 “这大冬天的,你们也不容易。以后开车留点神。”栗少言摆摆手,顺势将身上的雪花拍了拍,接着去疏导交通。 有几辆车撞得不严重,栗少言处理完就让他们先走了。拖车和救护车都没来,栗少言就一边疏散交通一边等着。快速路路段又出现别的情况,栗少言就让同事先处理,自己在这边现场。 终于救护车和拖车都来了,一切妥当后,栗少言才坐进车里。饶是交警的大衣皮靴都是最好的、最暖的,可此时的他脚已经没了知觉,窝在车里搓了又搓才缓过来。 回到值班室时已经三点半了,栗少言给安心回了一句:已安全回队,勿念。 他顾不得抖落衣服和帽子上的雪花,倒头就睡。感觉还没睡好,就觉得有人拍自己头。“谁啊!” “栗子!起来!出事啦!”高敏吼道。 “高队,什么事?”栗少言没好气地翻了个身,“我昨天三点多才回来,让我多睡会。” “有重大舆情!”高敏严肃地说,“你昨天处理事故的时候没啥逾矩的举动吧?” “我?有人拍我了?”栗少言一个激灵。 “我刚开完早会,上面就和我说咱队昨天晚上处理11车相撞的事故被挂在各种平台上,点击率非常高。让咱们关注下。” 舆情对公检法部门来说实在是很敏感,在这个自媒体时代,网上发张照片发段视频稍微一引导就能惹出爆点,是非曲直全靠标题。 前几年,交警队有一哥们执法时,被一老太太顶撞,结果老太太自己反摔了一跤,就说交警打人。当时队上没有配备统一的执法记录仪,惹得局里焦头烂额,还好十字路口有一家商铺的外部摄像头拍下了全过程,这才说清楚。 不过当初骂交警的微博转了几十万,澄清的公告连几百转发都不到。 栗少言莫名被卷入进来,虽然自问处理过程公开透明,没有什么问题,可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和背黑锅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一次。 他拿凉水洗了把脸,拿起手机,跟着高敏往办公室走,顺便也看看网上到底说了些啥。 高敏边开电脑,边说:“这帮网民真闲,处理个交通事故有什么值得拍视频的?好的时候,都说负重前行,把你夸得爹妈都认不出。但凡有一丁点的小错误,都能给你扩大成一摊墨水,越抹越黑。也不知道这次是哪路神仙又拿着放大镜挑三拣四呢,谁知道怎么编排咱们呢。哎,你昨天现场记录仪开了么?” 栗少言点点头,“开着呢。可我角度固定的,都是我这边的。值班的那个也是啊,不一定能拍到我啊。别人换个角度捏造点事实,我也无能为力啊。” “没事,能澄清就行!”高敏把手放在视频播放按键上,却怎么也也不敢点开。 “爆粗口没?” 栗少言摇头。 “和别人发生肢体冲突了没?。” 栗少言摇头。 “文明礼貌用语说了么?敬礼了么……” “哎呦,高队,你点开不就完了。”栗少言被问郁闷了,直接抓过鼠标点开。 标题有点惊悚:十一车连撞,交警现场搞兼职。 ☆、28、做好事也要被处理吗 高敏和栗少言互看,高敏给了他一个“你就给我添乱”的眼神。栗少言回给对方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 视频里,栗少言正在帮受伤司机处理伤口。还有他给大家倒热水、拿方便面的画面,其他的都是栗少言和同事疏导交通的画面。配了一些兼职医生、兼职外卖员的文字。 高敏颤巍巍地点开评论。热评不少: 桃花笑春风:我们桃江市的交警棒棒哒!大雪天工作在一线,还对司机这么好,人帅心善。 咕噜噜776:向所有交警致敬!谢谢你们负重前行,保证我们交通顺畅。 秀颜:嘤嘤嘤!好帅!现在帅哥上交给组织了吗?求分配男朋友! TISSN:这交警我见过,以前在六一小学门前执勤,对学生特温柔。好久不见,原来换单位了。附偷拍图一张。 图片里栗少言正拦住车辆,让一队学生过马路,身姿挺拔,俊脸严肃,可眼神中透着几分温柔。 还有好多官媒转赞评,#交警叔叔雪天做兼职的标签一度冲上热搜榜前50。上万条评论中大部分都是夸奖的,当然也有极个别喷子揪住给方便面送开水这一条,说是不是交警卖了好价钱,还头头是道地描绘了当年自己堵在高速路上买高价食物的经历。不过下面的评论有当时在场的人解释司机想给钱,交警拒收。 高敏这时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栗少言的肩膀,“小伙可以啊……”话音未落,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忙接起电话,“张局!” 栗少言见是上头领导打的电话,自己想要出去,却被高敏制止,只好坐回沙发。 “网上的我看了……” 栗少言对领导间的谈话不感兴趣,掏出手机来看,微信上的红点已经显示不出来数字了,他打开,安行的排在最上面。不过他没点,先去看了工作群。他有个习惯,要渐入佳境。吃饭也是先吃自己最不爱吃的,然后再吃喜欢的。看微信也这样,最重要的信息最后看。他点开工作群,各个平台的链接都发了进来,都是关于昨天处理事故的视频,一律点赞夸奖。还有几个朋友,也夸他,居然上了热搜。 栗少言受了一圈恭维,才点开安行的微信。 安行:怎么处理到那么晚,眼睫毛和头发都结冰了。有板蓝根没,喝一袋,别感冒了。你左胳膊上怎么 时间是在凌晨一点四十。 栗少言心头一暖,那个视频他刚看过,有他特写的镜头连2秒都不到。别人只看见他的风光,只有安行体恤他,心疼他。 栗少言:好。 安行秒回信息:你到家没?没休息? 栗少言:在领导办公室呢,因为这事上热搜,他们商量如何处理舆情呢。 安行:好事还需要处理? 栗少言:不知道,没遇到过。 安行:多喝点热水,注意保暖,昨天那么冷,那么辛苦。 栗少言:你什么时候看到视频的?不会又和上次看直播一样,守了一夜吧。 安行:你那么晚说要执勤,我心里也不踏实。无聊刷视频,就给看到了。谨言慎行给你点了好大一个赞呢。我看视频里你衣服上有血迹,你受伤了么? 栗少言:我没事,处理伤员的时候染上的。 “……记者这么快就找上门了?”高敏对着电话说。 要采访?那可不行,栗少言收了和安行的聊天,忙想给高敏打手势,却听见高敏说:“不行!这事我们队不表态。小栗也不接受采访。张局,我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小栗一旦接受采访,就会有人扒出他在特警队的事,那些糟心事又被翻出来一次。他是我的兵,我得护着。再说,真要说那些事,特警队那边还得牵连,都是一个系统的兄弟,年底了都忙,就别上赶着找事了。” 栗少言没想到高敏会这么护着自己。自己不想采访,是觉得这事没啥意思,本来就是本职工作,大家都这么干,只不过碰巧自己赶上值班,碰巧有个爱拍视频的人给录上了,碰巧自己的脸有人欣赏而已。 但高敏显然想得更多,自己来交警队时间有一段时间了,可处处受他照顾,虽然自己不求上进,惹他生了不少气,可他还在回护自己。 “谢谢张局理解,好!再见!”高敏挂了电话,歪着头对上了栗少言,“混小子,净给我惹事。”话虽凶,却带着笑,“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开会和大家说,这件事上咱内部不许泄漏一丝一毫,你别出这个风头。年底要有评优,我给你记着。” “谢谢敏哥,不过奖就算了。”栗少言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去补觉。” 说是要补觉,但栗少言完全没法睡觉,因为微信电话不断轰炸,感觉世界上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上热搜的事,所有的人都来问他这件事。 口干舌燥之后,栗少言终于瘫倒在沙发上,自己又累又饿又困。眼皮刚刚合上,门铃就响了,“TM的谁啊!”栗少言磨蹭到对讲系统,发现是个外卖小哥。 “你好?”栗少言问话。 “你好,您的外卖。”小哥举了举手中袋子。 栗少言开了门,从电梯里出来的外卖小哥把两个大袋子递到他手里,“祝您用餐愉快。” 栗少言打开袋子看了看,是酸菜鱼,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他拿出一个来看,里面是小菜,餐具准备的两份,肯定是安行。他刚准备问个究竟,安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外卖收到了么?”安行问。 “这是要吃酸菜鱼火锅吗?”栗少言边走边收拾。 “嗯,吃点暖和的。你昨晚上那么累,我又不会做饭,只好点外卖了。”安行说,“我还有十分钟就到你家楼下了。” 栗少言在厨房把做好的酸菜鱼倒进电火锅里,又把配菜、小料都摆好,正琢磨要不要拿酒,安行就按门铃。栗少言早早打开门,等着安行。 安行不光自己来,还带了一些药。进门以后,话还没说,一只手就摸上了栗少言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感觉有点热啊。” 栗少言笑了,“你这能摸出来个什么?”他凑上前额头顶着安行的额头,“这样才准。你看,人民警察的身体还是过硬的。”说完趁机咬了一下安行的薄唇。 “没事就好,忙了一上午吧?赶快吃完饭睡觉。” “你都没给我打电话,光发微信,连语音都不发一个。”栗少言拿起筷子,先把鱼头夹在自己碗里,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 “你昨天忙了一晚上,想让你睡觉。早上又被舆情弄了半天,还在领导办公室,我和你说点什么,你敢功放出来么?”安行笑着说,“可是不过来看你,心里不踏实。本来想偷偷当一次田螺小伙,给你准备点吃的。我又不能擅自闯进来,也没有钥匙。约摸着你中午应该得吃饭,所以来看看你。”安行抬头,看着狼吞虎咽的栗少言,心里的着急和焦虑就和打包盒里的蔬菜一样让栗少言一口口都吃掉了,他低声说,“你没事就好。” 栗少言抬头,迎上安行的眼眸,那里装满了温柔、体贴,像被初升的太阳照耀的海面,璀璨夺目。明明在一起的时候,说好了不要走心,可这半年多,安行一天天往自己心里走。从未有过和一个人安定下来想法的栗少言,和安行在一起时,想的满满的都是未来。走肾不走心的承诺怕是要食言了。 栗少言忽然放下筷子,拉起安行往门口走。 “干什么?”安行嘴里的鱼刺还没有吐出来。 栗少言走到门口,对着指纹密码锁一通设定,不由分说就把安行的大拇指摁在了感应器上,密码锁“滴”地叫了一声,栗少言这才松手。 “我家钥匙你有了,欢迎随时来当田螺小伙。”栗少言眉目含情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安行,要不是这家伙嘴里还有鱼刺,他应该去吻他。 栗少言是真的饿了,把酸菜鱼吃得连汤都没剩下。血液都在胃里工作,脑袋就觉得沉了。他斜靠在沙发上,漂亮的双眼皮一开一合间,安行在厨房收拾的身影就渐渐模糊了。 “回床上睡。”安行柔声说。 栗少言摇摇头,迷迷糊糊地说:“我只和你上床。” 安行笑着摇头,把栗少言从沙发上拽起来,“我陪你睡。” 栗少言开始讨厌自己的公寓了,当时为什么要买个复式的,为什么要把床放在二层。好不容易拖着双腿到了床边,本来还想和安行消耗□□力,可是他的力气早已消耗殆尽,沾床的一瞬间,人就昏昏睡去。 安行轻轻拍着他,待到他均匀的鼾声响起,安行才给他盖好了被,下楼充当田螺小伙去了。下午还要上班,安行把家收拾利索,看栗少言的手机快没有电了,又找到充电器插到床头柜上,把垃圾整理好带下楼。 ☆、29、讳疾忌医 栗少言这一觉睡美了,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探出去拿着手机定睛一看,呦呵,都七点半了。再看微博昨天热搜的热度早已被明星绯闻、大事小情占领,交警叔叔已经回归到平常人了。微信上安行只留了一句:好好睡,醒了告诉我。 栗少言摁着语音:“我醒了,准备上班去。” 他穿上衣服,洗漱完,觉得肚子咕咕响,去厨房转了一圈,吃的没找到,但是发现他的田螺小伙干活是真不如看起来那么靠谱。洗干净的菜刀没挂上而是平放在菜案上,洗干净的碗只是整齐的摞在一起,里面的水都没控干净。 栗少言挑着嘴角给安行收尾,他这能把安小可拉扯这么大真不容易,或者说小可真不容易。 因为舆情的关系,栗少言要去支队汇报情况,其实也不需要说啥,主要是露个脸,汇报的事高敏负责。会后,他互相想起支队新开设了一个心理咨询办公室,平时给交警们疏导疏导。他想了想,对着指示图找了过去。 他敲门,“进,”一个沉稳的女声。 一个穿着黑色丝绒连衣裙的女人看向自己,长发及肩,年纪四十岁上下,戴着眼镜,气质如同摆在办公室中的兰花,温婉,看着就让人放松,很有亲和力。 “您好领导,我叫栗少言。想和您咨询点事,需要走什么流程吗?” “叫我周妍、周老师都可以。”周妍笑着说,“我这办公室谁都能来,有事没事都可以,不需要审批。”声音很醇厚,像一把小低音提琴在说话。 周妍给栗少言倒了一杯水,栗少言坐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摆着一张全家福,其乐融融。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周妍说,“你们交警呀,和老百姓打交道最多,每天看的都是些血淋淋的事故现场,心里不痛快很正常。” “哦,不是我。是我朋友遇到的一件事。”栗少言把安行恐车的前因后果讲述给周妍,“倒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现在这个社会,我们就离不开汽车、火车、飞机这些交通工具,我觉得应该是心理问题,想问问您有什么办法?” 周妍思索了片刻,“你说他晕过不知道了,坐车就没问题是么?” “对。” “这是个好的现象,他目睹父亲车祸,有这样的应激反应很正常。可以试着尝试让他在昏睡的状态下坐车,让他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慢慢发现使用一些手段他也可以坐车。然后再放大这种情绪,可能会有效果。”周妍说,“他方便来这里么?我们聊聊?” “我问问,谢谢您了周老师。”栗少言说,“方便留您个电话么?” “好!” 因为上午开会出来的早,栗少言抽空约着安行吃了个饭,顺便和他说说这件事。两人约在了上次没喝成的羊汤馆。入了冬,喝羊汤的人也多了,许多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地排队。栗少言刚排到队尾,就看到门口探出个人来,对他招手,“进来啦。” “这么早?” “不早点,你不还得排队?”安行端了两位羊汤,“加了肉加了杂,还要了两个油酥饼。” 乳白的羊汤上飘着绿色的葱花香菜,羊杂、羊肉、粉条若隐若现,栗少言倒了些醋,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喝,“啊,一下就暖和起来了。” “要说什么?”安行问。 栗少言把自己找周妍的事简单一说,“周老师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安行夹了一筷子羊肉,热气把眼镜弄雾了,只好摘下眼镜,“知道什么人最怕见医生吗?” “什么人?” “有病的人,越知道自己有病,越怕见大夫。”安行掏出眼镜布把眼镜擦干净后又戴上,“人们都怕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成真,所以越有病,越不想让权威人士说出来。我也知道心理医生或许能有用……说不定还会指出来别的毛病。算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去了。” “你就是那个扁鹊去见的那个什么来着?”栗少言想了好久自己上初中时曾经学过的一篇文章。 “蔡桓公。讳疾忌医?”安行笑了,“想不到栗警官初中的语文没有交回去啊?” “和你说正经的呢,真不去?” 安行摇头,“心最野的时候都过来了,算了。安安分分守在桃江市吧。”说完把头埋下去,热气又糊了眼镜,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了。 栗少言看着安行,对于恐车症,自己有了盘算。 眼看就到年底了,栗少言和安行都忙着写各种总结报告。商家们也忙碌起来,处处能看到迎双旦的活动。任何假期对于交警而言都是挑战,栗少言自从来了警队,所有的国家法定节假期基本在岗。 但今年到了事故科,而且自己有了安行,栗少言也想享受下国家法定节假期。“马队,元旦别给我排值班了。过年给我排。”反正自己过年也不需要走亲访友回家,不如换班。 老马也很善解人意,答应了栗少言。今年的元旦是30日、31日、元月1日休息,两个人早早就开始商量着怎么安排。 “少言,小可休假第一天想去科技馆,想和你一起去。”安行在手机那头说。 “行啊!”栗少言爽快地答应,“你骑车,我开车带小可去。不过第二天你得听我安排,不许拖家带口。” “让我陪你跨年都行。”安行说。 栗少言转着手里的药瓶,上面写着乘晕宁。“你吃药,我开车带你去玩。” 安行在手机那边笑出声来,“栗警官,我还要吃药才能满足你的需求吗?” “滚!晕车药。”栗少言笑骂,“咱俩研究过,你要在车上睡着,坐车就没事。周老师说晕车药服用后半个小时就睡着了,睡醒了,地方就到了。咱这次试试。” “要是不行,怎么办?”安行说,“还能像上次那样累晕吗?”语气纯良,表情绝对不是! “混蛋!欺负我没够是吧。” 栗少言上了安行这条贼船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外表文质彬彬,一副良家男人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恶猫,狡猾不说,又会疼人又会撒娇又会调戏。栗少言一直自诩恋爱大师,没想到这次,三番五次着了他的道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个千年的妖精。 放假来逛科技馆的孩子很多,科技馆里到处都是讲解员,栗少言和安行只要盯着小可别丢了就行,两个人跟在后面,栗少言是学渣,听了一会就把无数知识屏蔽了。安行可是学霸,遇到自己不懂或者感兴趣的都会停下来听一听,有时候还会给栗少言分享一二。不知道是讲解员说得太枯燥了,还是安行会讲,栗少言居然也听懂了黑洞、白洞这些名词。 午饭时间,科技馆四层会开放公共区域吃饭,可以自带,也可以在柜台买点。栗少言和安小可占了个座位,安行去买吃的。 刚坐下,安小可就把椅子往栗少言边上凑了凑,“小栗叔叔……”小可皱了下眉头,“这名字叫的太普通了。” 栗少言不解。 “大家都叫你小栗叔叔、小栗哥哥,体现不出我的独特性!”安小可学着他爸咬着嘴唇思索,“叫栗叔吧,太老气了。言叔?小言叔?小言叔怎么样?”小可眼睛里闪着光,明显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 “可以啊!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栗少言摸了摸安小可的头发。 “小言叔,和我爸进展还顺利吗?”安小可立马用上了新称呼。 看着小可严肃的神情,栗少言乐了,这小屁孩这么操心自己爹的终身大事啊。 小可看栗少言光笑不说话,立马委屈巴巴地瞪着大眼睛,说:“是不是嫌弃爸爸带着我?你就不喜欢爸爸了?” 哎呦,真是女承父业,撒娇都花样百出的。“别拿对付你爸那招对付我,你爸那么好,我敢不和他好么?我俩好着呢,好的很。” 小可转脸嘴角一翘,变回了笑盈盈的样子,“我爸好吧?特别好!” “不过,我没学会撒娇。”栗少言诚实地回答,“我觉得在你爸面前,我永远学不会。” “可以的!”小可给栗少言鼓劲,“我就和我爸学的。我爸超级会撒娇。” “你爸和你也撒娇?”栗少言眯起眼睛,好奇地问。 小可点点头,“我爸只和我撒娇。都不和奶奶撒娇的。我爸说只能和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才能撒娇。” 听小可这么说,栗少言心里挺受用的,毕竟他也不乐意让撒娇的安行让别人看见。 “哎,你爸怎么撒娇的?”栗少言问。 “比如说我爸让我倒水,我说‘不’。我爸就会变成嘤嘤怪,对我说,‘就倒一杯嘛,好不好?’”小可学得形神兼备,把栗少言逗得捧腹大笑。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安行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三大碗牛肉拉面和三个夹肉饼,还有一个空碗,“小可吃不了就先夹出来。少言,够吃么?不够我再买点。” “先吃着吧,不够再说。”栗少言饿坏了,抓起饼就咬了一大口。 ☆、30、你就没想过将来吧 安小可眼大肚子小,看着香喷喷的红烧牛肉保证自己能吃了,不肯分出来。结果肉全吃了,面剩下了小半碗。她嚷嚷着要去图书角看会书,安行嘱咐她别乱跑,然后把自己的面和饼子推到一边,先把小丫头剩下的吃了。 “哎,怎么也得剩半碗。”安行挺直了腰背,“太浪费了。” “不浪费,我还没吃饱呢。”栗少言说着就把安行吃剩下的半碗面端了过去。 “哎……那是我剩……” 话音还未落,栗少言已经挑起面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看着安行温柔的眼睛,他说:“我不嫌弃你。不过,”他想了想,对安行挥挥手。 安行靠过去,听栗少言要说什么。 “给我撒个娇。” 安行眼睛一瞪,没明白栗少言这是什么非分的要求。 “撒个娇嘛~~~”栗少言说。 安行咬着嘴唇笑了,带着几分娇俏低声说:“哼,我还没吃饱呢,就被你抢走了。小—栗—哥—哥,最坏了。” 安行只觉得耳朵火热,手一软,筷子险些掉在地上,“不是说好,在外面不许叫我小栗哥哥吗?你坏了规矩!” “谁让你先跟我撒娇的?啧啧啧,那波浪线都快变成心电图了。”安行学着栗少言刚才的样子,“不嘛~~~我就要那么喊。” 栗少言放下筷子,右手摸上了安行的腿,带了火的手指慢慢往上挪动,“别以为在公众场合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少给我撩拨点火!” 安行忙跳起来,麻溜地把碗筷放到餐盘上,逃离火灾现场,留下栗少言一个人当消防员。 把小可送回家后,栗少言等着安行骑车回来,塞给他一瓶乘晕宁,“我明天下午三点半来接你,提前半个小时把药吃上。一片就够。” “真的能行?”安行看着瓶子里小小的颗粒,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试试怎么知道。”栗少言拍拍他的肩膀,“记得啊,三点吃药。” 第二天下午三点,安行的手机里跳出了吃药的闹铃。吃了药的他坐立不安,能不能睡着?睡着之后坐车真的没事么?上次是不是巧合?万一我提前睡着了怎么办?万一我提前醒了怎么办?这一连串的问题把瞌睡虫都打跑了。 栗少言打电话的时候,安行还在焦虑中。 “不是说半个小时就困了吗?我为什么一点睡意没有?”安行刚坐到车上就问栗少言。 栗少言陪着安行坐在后座上,拉起他的手,给他冰凉的手送点温暖。 “你太紧张了。”栗少言放了个枕头过去,示意安行躺下。“我去前排陪你,你睡舒服了。” “是不是药劲儿不够啊,我再吃一片试试?” 栗少言转移到驾驶位上,“药哪能瞎吃,我陪你,时间很宽裕,啥时候睡踏实了啥时候走。” “嗯。咱们是去哪里?真的什么吃的都不用……”安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等栗少言再回头时,安行已经睡着了。 栗少言嘴角一挑,驾轻就熟地点火、打灯、给油。这次不比上次,因为还是白天,路上车辆并不少,信号灯也很多,按照数秒的方式调节快慢显然是无法实现的。栗少言就只能保证轻踩刹车,轻给油门,不要让安行太过摇晃。 去目的地要上高速过山路,高速还好,山路就有点考验栗少言的车技了。因为这条山路上是村民自己修的,并没有那么平坦,偶尔坑坑洼洼。栗少言为了不把安行弄醒,除了小心翼翼就是胆战心惊,生怕后排那位睡觉的突然坐起来。 一路奔波,到了停车场已经六点半了,栗少言熄了火,微调了下椅背,休息会。过了十分钟,安行揉着眼睛坐起来,“到了么?” “刚到,”栗少言算了下时间,这要药效大概就是三四个小时,以后这个时间段的距离,自己可以带他出来玩。 “我真没事啊。呀,天都黑了。”安行开门下车,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半山腰,山下有河,河对岸是灯火通明的城市。他此时置身于一片松林中,松林深处能看到依稀的亮光,冷风带着松针的香味,让人不由地深吸一口气。这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远离桃江市,一切都那么新奇啊,“这是什么地方?” 栗少言带着安行沿着松林中的小路走,“我警校的朋友转行了,在这里开了个民宿,牛肉火锅做得特别好。” 松林中的民宿渐渐走入他们的视线,是一处日式的庭院,门口立着一个牌子:听涛。左侧一处平房是接待大厅,房顶上露天的水吧。正面和右侧是三层小楼,每层各有六个房间。后边还有一处小院,有略小的游泳池,餐厅也在附近。庭院里处处可见花园盆景,看得出主人的精心设计,屋檐下都挂了风铃,风吹来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庭院外面风格明显割裂,靠近山崖的地方围了栏杆,摆着两个秋千长椅,和三张木质的圆桌,几个椅子在周围随意地放着,有点北欧风情的安静。庭院外面还有个缓坡,缓坡下去是一大片平整的地,可以烧烤、可以篝火,还有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和小型的足球场,这里更像是聚会热闹的地方。 安行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觉得哪里都新鲜,每个地方都转了遍,这才到了接待大厅。大厅里摆满了书,还有茶艺桌,几张沙发。接待台里站着个扎着丸子头的英俊男人正在看剧,看到栗少言,立马站起来,“栗子!真是你啊,你打电话订房的时候我吓一跳。” “怎么?你这听涛都是有情调的人来,我这每天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人不欢迎吗?刘大卫。” “讨厌!叫我David。”大卫看了眼立在书架旁看书的安行,小声说,“男朋友?从前我们怎么让你带人出来玩,你都不。今天怎么舍得带出来了?” “因为这个是男朋友啊,以前的都不是。”栗少言说。 安行觉到有人看自己,抬头,扶了下眼镜,对着大卫微笑示意。 “长得真舒服,这腰身,这大长腿……”大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哎哎哎,我的人,少YY。”栗少言拍了大卫肩膀一下,“火锅好了么?我都饿了。” “好了,给你们端屋里吧。”大卫说,“今天冷,在外面吃呛着风胃疼。” “恩。哪个房间?”栗少言问。 “右边的河景房,三层把边,视野最好,最安静,而且……”大卫低声说,“隔音最好。” 栗少言笑着白了他一眼。 “安行,过来认识下。”栗少言招呼安行,“这是我朋友刘大卫。这民宿就是他开的,有钱人!” “叫我David就好。”大卫笑着打招呼,“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我一会把吃的让人送上去。” 说话间,又有几波客人来了,大卫带着歉意,“今天跨年,又有……”栗少言碰了下大卫的胳膊,从他手里抢过钥匙,“快忙你的去吧。我们自己来。” 房间是复式,楼下是卫生间、客厅,卫生间有超大的圆形双人浴缸,客厅没有沙发,只是一个宽大的榻榻米。二层是卧室,一张超大的床和落地的阳台。阳台上摆着圆桌圈椅,能看得见河景和对面的城市。 安行没住过宾馆,摸摸这看看那,新鲜的不行。门外的摇铃被拉响,一个小伙推着今晚的晚餐进来。榻榻米升起小桌,热乎乎的火锅摆了上去。 “总觉得在这屋里应该吃点红酒牛排,吃火锅觉得好奇怪。”安行照例帮栗少言把碗筷摆好。 “这里牛筋牛杂是特色。”栗少言说,“想吃别的,我让他们换。” “别别别,我爱吃这个。”安行拦住,“趁热吃,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少言,我们到底在哪里?还在桃江么?”几块暖暖的牛肉下肚,安行脸上红润润的。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他太激动,厚厚的镜片下的双眼难得的泛着光。 “咱们在南曲县,属于哪个市我还真不清楚。”栗少言说,“不过河对面是F省的柳靖市。” “我们走了这么远?”安行瞪大眼睛。 “你现在都能坐我车了。将来,我带你去更远的地方。”栗少言没喝酒,只喝果汁。 “将来?” 栗少言伸手抬起安行的下巴,用力捏住,“咱俩在一起后,你就没想过将来吧?” 安行哑然,他,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心理还有毛病,谁能接受他?他想过的将来千万种:孤老终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在孩子的周围买一套房子,不远不近地照顾她和她的孩子,这还得是小可留在桃江;等小可成年后,自己混迹于桃花坪区的街道小巷;去GAY吧消磨时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遇到一个人,然后开始一段各取所需的感情之旅……但他设想过的将来,有亲情、有温情、有激情,甚至有一夜情,唯独没有爱情。 遇到栗少言后,他拼命地想对他好,想让他开心。他可能不配拥有爱情,但至少能拥有一份爱情的回忆,将来暮年之后,也可以不时拿来回味:那样的我也曾经那样的爱过一个人。 栗少言盯着安行微微发抖的薄唇,他的镜片上竟然泛起了雾气,遮住了泛红的眼睛。栗少言轻声说:“以前没想过不要紧,以后能把我放进你的未来么?” ☆、31、我也要搞个金屋藏娇 电视里播放着跨年晚会,栗少言趴在榻榻米上刷手机,碰到感兴趣的声音就抬头扫两眼,偶尔被女孩们的尖叫声吓一跳,端详半天,总觉得这个小鲜肉和另外一个长得好像,在仔细看觉得长得都不如自己和安行帅。 “哎呦,疼……”栗少言嘶哑咧嘴,头埋在了胳膊里。 “你这腰肌劳损,常年在外面风吹的,将来还得了关节炎。”安行给栗少言按腰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我这腰疼是因为风吹日晒么?”栗少言忍着疼说,“你心里没数?” 安行一巴掌就拍在栗少言的屁股上,手里的力道也缓了点,“咱俩早点睡吧。” “几点了?”栗少言闭着眼睛问。 “十一点四十。”安行回答,“怎么?真学小年轻们跨年啊?” 栗少言翻身坐起,“咱俩楼上坐会。” 安行以为要床上坐回,没想到栗少言拉着他走到露台上。冬夜的冷风虽不刺骨,却也让人感到些寒意。远处的柳靖市闪烁的霓虹点缀着夜空。栗少言拿了两床薄薄的毯子,递给安行。两个人就裹着毯子坐在外面。 夜很深,看不清风景,却看得清彼此的眼睛。安行很想问在冷风中跨年是什么意思,可又觉得这问题太煞风景了,而且就这样静静地跨年也挺好。 临近凌晨,民宿的院子喧闹了起来,电视机里读秒的声音响起,钟声敲响,安行看着身边的栗少言,轻声说:“新年快乐!”说完吻上他含笑的嘴角。 一瞬间,栗少言的脸被红色点亮,紧接着他英俊的脸上被斑斓的颜色点亮,明暗间温柔的微笑让安行惊诧。 他回头去看,朵朵烟火在天空中竞相绽放,那么美那么炫,一朵漂亮的红色烟花冲向苍穹,坠落时无数黄色的小花像镁光灯一样闪烁,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安行不由地将手伸向天空,像是能掬起这把烟火。 “柳靖市每年都会放跨年烟火。上次中秋节时,你对我说你最爱烟火,可是好多年没看过了。今天带你来看。”栗少言将四处寻找有可能会有烟花燃放的过程轻描淡写了过去。 “哇!太漂亮了!”安行倚着栏杆,看着满天的烟火合不拢嘴,“这个像船!哎呀,是笑脸……没放上去……紫色的紫色的……” 栗少言走过去将手搭在安行的腰间,他不爱看烟花,却爱看安行。他兴奋的样子,让人着迷、沉沦。生活在现代城市,却在一个地方困了20多年,这样一夜的烟花,就能让他的生命鲜活了起来。 当最后金色的烟花如大幕般倾泻而下时,烟火晚会落下帷幕。夜空中所有的绚烂都化成了青烟,带着硝烟味的风撩拨着露台上看烟火的人。 栗少言拉起安行微凉的手,放进自己上衣口袋,“新年快乐!” 安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栗少言,将手从口袋中挣脱出来,环向栗少言的肩膀。他比栗少言矮4公分,若要直视他,还要微微踮起脚。安行轻轻伏在他耳边,呢喃:“谢谢你,小—栗—哥—哥!” 栗少言眼眸一亮,搂过安行的腰,狠狠地掠过他的唇,他喘着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安行咬着嘴唇笑着回答。 栗少言忽地把安行推进屋里,猛地把身后的推拉门一关。安行已经躺在床上,咬着嘴唇笑而不语,大长腿搭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瞬间,一把火就烧遍全身,趁着还没烧坏脑子的时候,他想起了前几次的惨痛经历。 “你这次不许说话!”栗少言说。 安行抿着嘴唇,点头。 栗少言压上安行的瞬间,觉得刚才那句话说的不对,他咬了一口安行脖子,“不许说话,但是可以喊。他们说这房间静音,咱俩来测评测评。” 一夜旖旎,新年的太阳都到当午了,两人还在床上。安行还在睡着,栗少言靠在床头刷手机。 大卫:栗子,还用给你俩留早餐么? 这条信息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前的了。 大卫:午餐留么? 这条信息是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栗少言:留!能送房间么? 大卫:禽兽! 此时安行动了动,“几点了?”他声音沙哑,比平时多了些许磁性。他想起身,可身上的不适让他放弃了,“想喝水”。 栗少言从床头拿过一杯水,“凉好的。要我喂你么?” 安行忍着痛把身体往上移了移,半靠在床头,栗少言贴心地给他腰间塞了枕头。 “觉得喂得我还不够吗?”安行拿过水杯,用水润了润喊哑的喉咙。 “我给你揉揉腰吧。”栗少言很满意昨天的成果,献着殷勤。“算了,我怕我把持不住。你先躺着,我让他们把饭送到房间了。” 说话间,楼下响起摇铃,栗少言穿上裤子,光着上身就去开门。开门的一瞬间,栗少言愣了下,因为对面的房间正好有人办入住,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成霆。 栗少言本想拿过饭就关门,没想到成霆居然对着自己吹了声口哨,“栗少,大清早就给我送福利啊。”一贯上扬的声调。 成霆还是老样子,放荡不羁,不过左臂打了个绷带。栗少言想起自己两次和安行发火,都是因为这厮,就没好气地说:“成公子,轻伤不下火线啊,都这样了,还出来消遣。” “你说这个啊?”成霆不在意栗少言的冷嘲热讽,“前两天玩摩托车玩脱了,没啥大事。”看到栗少言端着是双人份的午餐,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不是说安行不能出来玩么?你是换了一个?” “安行在楼上。”栗少言说,“他正在接受治疗,偶尔也能传来转转。” 成霆比了个大拇指。 栗少言端着午饭上楼,看到安行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光洁的上半身上能看到栗少言昨天的战果。他的眼睛似乎在看栗少言,又似乎穿过他去看别的什么。 这失神的模样让栗少言瞬间想起了晚上的安行,他也是这样的眼神,只是眼睛潮湿着,他咬着嘴唇隐忍,却激起了栗少言征服的念头,当声音挣脱出嘴唇的桎梏时,悦耳动听勾人心弦,却又像敲起的战鼓,鼓励着人在他身上攻城掠地。 他虽然瘦,但骨架小,摸上去还有软软的肉,这让栗少言爱不释手。他从未遇到过像安行这样的人。 “金屋藏娇”这个词,栗少言颇为不齿,觉得最美好的人或事就应该展现出来,可看到安行销魂蚀骨的模样,栗少言只恨曾经有人也看过这样的他。 “安行,我真不知道哪个男人见了你这样子还舍得和你分手。”栗少言趴在安行的胸口上,调整着呼吸。 “没人见过。”安行哑着声音,“我……我知道自己那什么时候的样子,所以从不做0,怕别人看到。” “为什么?” 安行的脸红到耳朵根,只觉得有点烫人,“因为……”想了许久,安行吐出三个字,“太羞耻。”说完把脸转到一侧,不敢直视栗少言。 就因为这三个字,栗少言又让他羞耻了好几次。 “那怎么让我看见了?”栗少言一滴汗落在安行脸上,和他的泪混在了一起。 “早晚你都会见到,现在不见,将来也会。”安行伸手轻轻推开逼近自己鼻尖的栗少言。 “你这样子,只能我见。”栗少言一把抓住安行的手,高高举过,控制在床头,蹭着他的鼻子说。 “嗯。保证,不让别人看见。”安行咬着嘴唇回答。 “哈!还想着别人?别人是谁?”栗少言腾出一只手向下摸过去,期待着那声音再次突破安行的薄唇。 “少言!少言!”安行喊他,“想什么呢” “嗯?”栗少言从无边的春色回过神来。 “我问你,是碰到什么人了?” “没谁。”栗少言想起捧着玫瑰花站在桃江大学校门口等安行的成霆就恼火。“饿坏了吧。来吃点饭。” 平时摆碗筷,盛汤夹菜的事都是安行做,栗少言知道跨年这一晚,安行累坏了,所以关怀备至。 “吃完饭,就把晕车药吃了吧。”栗少言说,“你在路上睡,明天不是还得送孩子上学,你也上班。” “你还知道我明天送小可上学啊?”安行白了他一眼,“我都担心明天能不能骑车。” “肯定能!你身体柔韧性这么好。”栗少言笑着说,“要不我给你揉揉?腰肌劳损嘛。” 两个人腻腻歪歪吃完饭,栗少言又给安行倒了水,看着他喝完药,问:“咱俩要不回车上睡吧。你万一在这里睡着,我背你回倒无所谓,山上风大,怕把你吹着。” “咱俩院子里转一转吧,昨天天黑都没看清楚。”安行说,“难得我能出来走走,结果浪费了大把时间在床上。” “那叫沟通感情!”栗少言反驳,“我觉得晕车药挺有用的。只要你想出来,我就这么带你出来。” “万一哪天有了抗药性呢?” “万一哪天你就不恐车了呢?” 两个人都笑了,安行撑着腰和栗少言在民宿里转悠。两个人在水池边看了看鱼,又逗了逗猫,院落中的花园那头围着不少人,他俩嫌人多也没过去。 那头突然传来酒瓶破碎的声,“你们有完没完?破台球打了一个小时了,断着个胳膊还撩骚。” “打球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想玩早点来啊。我愿意教别人打台球,你管得着么?”这声音来熟悉了?除了成霆再没别人。 “就你这水平还教别人?叫我声爸爸,我教你。” “呸,老子的手下败将都能秒杀你!你给我等着!”成霆说。 栗少言和安行对视,颇有默契地选择转身向外走去。 手机铃声在大厅中响起,栗少言盯着安行,看安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成霆。 ☆、32、他怎么有你手机号 栗少言看见屏幕的一瞬间,眉头蹙起。成霆从众人中走出,看着他们说:“安行!帮兄弟个忙。” 安行站住,看了眼栗少言,往他身边靠了靠。“怎么了?” “我教人打台球,这帮孬货非说我占着台子。帮兄弟教训一下他们。” 安行顿了顿。 栗少言往前跨出半步,把安行护在身后,“我们着急回家,霆哥的名头在桃江市那么响,压得住。” “我胳膊要能动,还能和他们磨叽半天?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成霆看着安行,“就一场,以后哥们有求必应。” 安行叹了口气,“我可不能保证能赢。” 众人中突然多了两个帅哥,都好奇起来,好多女孩子叽叽喳喳起来。 栗少言拉过安行,用加了一缸山西老陈醋的口气问:“他怎么有你手机号?” “他以前缠着我的时候,最后一次和他说明我的情况后,他就说以后当兄弟。没事可以切磋下台球。” “所以你就把号码给他了?” 安行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追过你?”栗少言带着怒气说。 “他也追过你啊。”安行说:“他从没有联系过我。这是第一次。” 栗少言没好气地问,“谁问你要联系方式,你都给得这么痛快吗?” “我……不怎么会拒绝别人,再说了,就当多个朋友。” 怨不得桃花坪区地面上,安行那么熟,随便进个店都熟悉地和进了自己家一样!栗少言觉得自己有必要以后替安行把好交友关。 “这次就算了,以后拒绝的事交给我。”栗少言说,“你就这么烂好人,别人对你那么重要啊?” 安行低头笑着不说话,接过成霆递给自己的球杆。 他走到台球前,看着对面个头比自己低,体型比自己宽的寸头男人。安行有点头晕,他知道是药劲上来了。他努力睁了睁眼睛,点着太阳穴,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咱就速战速决。还是比先后手吧。” 安行在大学的职能部门工作,对着装还有些要求,常年穿衬衫长裤。因为穿习惯了,放假休息也这么穿。他爱穿风衣,今天就穿着一件灰色的,里面穿着深蓝色的加绒衬衫。他俯下身体,架好杆,看了一眼和自己并排站在台前的寸头男,出手。 栗少言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大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栗少言和成霆身边。“栗子,眼光毒啊,看着文弱书生一个,怎么打球这么帅?” “不光人帅,安行还是桃江大学的老师。”成霆接过话头,“看看这起手的姿势,标准!看那眼神,扫一眼,就把球的线路规划地明明白白。” “你的场子,你不调停就算了,还看热闹?”栗少言瞪着大卫。 “来的都是客!你让我怎么说?”大卫饶有兴致地看着台球局。 “你为什么不搞两个台球案子!”栗少言满脸的不高兴,火气撒到大卫身上都莫名其妙。 前两个球安行打得很顺,母球的落点,球的线路一目了然,周围的人啧啧称赞,寸头男也没想到这么个眉目清秀的男人出手这么老道。 “哇,他好帅呀。我想一会去要微信。”边上一个姑娘一边录像一边说。 “我觉得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帅,而且看上去很面熟,这是有眼缘吧。”另一个姑娘偷偷看了眼栗少言,“他那么专注,嘤嘤嘤!我一定要到微信。” 此时的栗少言所有心思全在安行身上。往常看着安行温柔的眼神此时多了些许关心,且关心的程度越来越高。 安行一手撑着球杆,一手扶在腰间,本来就酸疼,这么弯腰打了会球更累了。更要命的是晕车药的药劲上来了,他只想着速战速决,可时间一长,昏了头的眼睛和手都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终于母球沿着球走过,什么都没碰到。众人一声叹息。 “哎呦,关键时候,手抖了一下啊。”成霆在一边说。 栗少言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轻轻扶着安行,手用力给他揉腰。安行微微靠在他身上,气息平缓,就和睡着了一般。 “别打了,让成霆自己收拾烂摊子。”栗少言心疼地说。 安行歪头看着他,“答应了就要做好嘛,没事,我还能撑住。”说着打了个哈欠。 寸头男的水平显然是经过吹嘘和加工过的,而且看着安行一出手,就知道碰到个行家,气势上也输了几分。轮到他打球,本来还想好好表现,结果压力越大,反而把握不住机会,进了一个球后,第二颗球只擦了个边,就把球权给了安行。 安行拿着球杆,转到球案另一侧,晃了晃头,想把瞌睡虫甩出去。听涛室内温度24度,穿着外套微微有些热。安行把衬衫的扣子开到胸口。“啧!”成霆意味不明地出声,他旁边的小男友埋怨似地碰了一下他。 栗少言看着安行白皙的脖颈红红点点,立马走过去,“把风衣脱了,扣子扣上。” “嗯?”安行脑子没反应过来。 栗少言只好自己上手,帮他把风衣脱下,搭到自己臂弯,又帮安行把衬衫的扣子扣好,上下扫了几遍确定没人再看到什么才站到他身后。他敏感地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眼睛一扫,发现有个女孩正在录像,他眼神一凛冽,皱起眉头。 “你TM真是个禽兽!”大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在一边悄声说,“你看把安行折腾的,腰也软了,魂也丢了。” “滚,他是吃药了。” “靠!栗少言,你给他下药啊!”成霆也跟了过来。 “你TM闭嘴。晕车药!”栗少言目不转睛地盯着安行,“要不是你这破事,我俩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安行头越来越沉,后几个球压根顾不上规划路线和母球的落点,可就这样仍然打得顺风顺水。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案子上只剩下4分的咖啡球和黑八,咖啡球在下袋,可黑八紧贴着它,打进咖啡球的时候,极可能把黑八打进去。就连成霆都不吭声了。 安行打了个哈欠,抬手伸了个懒腰,衬衫上提,露出一截腰来。栗少言有点后悔给他脱风衣了。风衣衣摆长,窄腰长腿翘臀遮得严严实实,现在只穿衬衫牛仔裤,倒让一些关注点不在球台上的人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安行眼睛越来越凄迷,这副慵懒的样子让栗少言想把他直接抱走。 “栗少,你将来要是和安行分……”成霆看着安行,“开”还没说出口,就被栗少言出拳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想得美!这辈子,他,我都不会放手!” 安行忽然抬起头来,像是找人。看到栗少言后,他眼睛笑弯了,片刻后,又换了个平常的眼神转向成霆,强打着精神,正色道:“成霆,这场我不敢保证能赢,不过我尽力了。” 说完,扶着腰弯下去,用力咬了下嘴唇,让自己清醒。安行从侧面击球,将咖啡球撞落,把黑八撞飞。母球与黑八齐飞,停在了中袋口,距离之近,感觉肺活量大的人吹一口气黑八就进袋了。 安行松了口气,把球杆递给成霆,“最后一球你自己打吧。”他走到栗少言面前,一软,整个身体倚在栗少言身上,软软地说:“我撑不住了。” 成霆接过球杆得意洋洋地对寸头男说,“见识了没?这人是我手下败将,你连他也打不过,还想教育我。给老子喊一声‘爸爸’。” 栗少言扶住安行的胳膊,安行抬起头低声说,“困,想睡觉。” “好好好!这就去。”栗少言刚答应完,就看到刚才那两个女孩子凑过来,拿着手机心心念念地来要微信。 “我……”安行的脑子已经成了浆糊,一点弯都不转。 “不好意思!”栗少言说,“他的微信我不同意给,我的微信他也不同意给。”这话说的人一愣,女孩脑子转了两个弯,又看见栗少言正在帮安行穿风衣,穿好后又搭在安行的腰上,那种亲昵,傻子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把你们俩刚才录的视频删了,我是警察,我俩在执行任务。”栗少言义正言辞地说。 “啊!你是桃江市那个最帅交警!上过热搜的!哇塞,我说怎么会眼熟,真人更帅啊!”其中一个女孩说。 栗少言也顾不得寒暄,看着两个女孩把视频删除了,这才扶着安行走出听涛。听涛正门距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刚走出大门,他就换了个姿势,背起了安行。安行趴在自己后背上,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你别背我,把你累坏了。” “就你这小身板,背两个你都不成问题。”栗少言离开特警队以后,没有每天进行系统地训练,但丝毫没松懈,强度虽然不大,但基本功没落下。他背起安行,往上颠了颠,“你别睡着啊,容易着风。” “嗯。”安行发出无意识地答应。 “安行,醒醒!和我说句话。”栗少言说。 “放我下来,别累到。”安行说出话后,再也没了声音。 都这德行了,还不想着自己,只想着他,栗少言三步并成两步,快步跑向停车场。然后安行舒服地躺倒后,又被他盖了毯子,这才擦了把汗,开车回桃江。 ☆、33、家,烟火气 因为打球耽误了些时间,一路上栗少言都开得风驰电掣,生怕安行半中间醒来,可进了桃江市,栗少言就郁闷了。节前最后一天,路上人多车多,红灯一个遇着一个。就算栗少言小心避开,可车还是一晃一晃的。 “嗯……到了么?”安行迷迷糊糊说话。 “没呢,再睡会。”栗少言心里紧张起来,想起第一次坐车的安行,他的心就悬了起来,“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家了。” 栗少言只想早点进小区,车速又快了不少。他从后视镜上看安行,安行却脸朝椅背睡着。 当车停在安行家楼下的时候,栗少言回头看他,还好,来得及。 五分钟过后,安行坐了起来,发了会呆。栗少言发现安行发呆的样子特别可爱,眼睛虽然没神采,表情有点委屈,可脸却鼓鼓的,平时他爱咬着嘴唇,这时候却嘟着嘴,嘴唇上能看出被咬的痕迹。 “我送你上去?”栗少言问。 安行摇摇头,带着重重的鼻音,“我自己缓回。” 栗少言稍微摇下来些窗户,冷风吹进来,人精神了不少,可也让安行打了两个喷嚏。 “哎呦,吹着了?”栗少言忙摇起窗户。 “没事没事!”安行的眼睛一点点回神,“呼,我上去了。你回去告诉我一声。” 看着安行进了单元门,栗少言才踩着油门回了自己家车库。 车门大开,栗少言给这趟短途旅行作收尾。在收拾后座毯子的时候,觉得后座椅下有些潮湿,这个位置怎么会潮?栗少言又摸了摸毯子,依然带着潮气,他蹙着眉头回想路上的点滴。 在安行快要醒了的时候,自己就没再留意他,只想着早点回去。难道他那时候已经醒了?这些都是冷汗?他一直忍着。栗少言想起安行唇上的咬痕,忙打了电话过去。 “到家了?”安行声音很低,像压着什么情绪。 “嗯。我在车库。你什么时候醒的?”栗少言问。 安行不出声,就算默认了。。 “怎么不早说。我靠边停车,陪你走回去啊!”栗少言想起安行的模样就心疼。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这次想试试。”安行低声说,“其实还好,我想着你,想着你开车那么稳,不会出事的。好像比以前能控制住一点。” “你出了那么多汗,嘴唇都要咬破了。这也叫好?” “可当时你不是也没发现?”安行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些许得意,“我想知道是抗药性先来,还是我恐车症先好。” “混蛋!以后要告诉我,我可以调整车速,尽量保持平稳,不许一个人扛着。” “好!我先睡了。明天起早还要送小可上学。” 栗少言回到公寓,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视察了一圈冰箱也没发现有什么可吃的,点了份外卖,又转到厨房,看见上次和安行吃酸菜鱼时商家送的调料包。 自从上次干活马虎的田螺小伙走了以后,栗少言还没再收拾过家。以前到周末,自己总会收拾收拾家,刚认识安行后,自己也收拾。可自从安行来到家几次后,他就提不起兴趣了。总觉得这个家缺少烟火气,不像是家。 他瘫在沙发上,回想起过去的元旦小长假,每一刻都能让他回味个够,想起安行的样子,栗少言又不淡定了,只分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可知道安行太累了,还是放弃了。他打开图片,发现很少照相的自己最近拍了不少照片,自己的少,好多是安行和小可的。小可爱拍照,总还拉着安行和他一起拍。 他把照片往云盘里备份了一遍就开始删照片。他不喜欢往手机里存东西,总觉得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他看一张删一张,嘴角不自主地翘了起来。他后悔当时没有和安行拍一张,甚至没有给安行单独拍一张。 照片从科技馆删到游乐场,一张安行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跳了出来,光拍到安小可的腿,自己的怼脸照倒是和安行在一起。照片中的安行看到了摄像头,微笑地冲自己招了招手,栗少言自己笑得傻乎乎。 栗少言长按照片,出来删除的选项,思来想去有些舍不得,随即就设成了桌面。他把所有的图标都移开,这样自己就能随时看到安行的笑了。 对着屏幕傻笑了半宿的栗少言就这样抱着手机睡着了。第二天他停好车哼着小曲下车,迎面就看见执勤回来的刘巍。 “哎呦,栗少你这情况不对啊!” “怎么了?”栗少言问。 “这去了事故科是不一样啊,不在外面执勤,皮肤都好起来了。啧啧啧,”刘巍故作神秘地说:“那啥生活很协调吧,一看脸色都不一样。” 栗少言推了一把刘巍,哼着小曲去了办公室。 他看了眼手机,没有信息。奇怪,每天早上安行都会给自己发信息,有时候是天气情况,有时候问他吃早饭没有,有时候会说他今天的工作安排,有时候还会腻味地说一句想你。可今天眼看着都十二点了,安行一个信息都没有,这不合常理啊。 栗少言发了个信息,半个小时过去了,安行头像上的小红点还没有出现。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吧。栗少言不安地打过电话去。铃声响了很久,就再要自动挂断的一瞬,信号接通了。 “你怎么了?一天也不联系我。”栗少言问。 手机那头没答话。栗少言看了下屏幕,是打给安行的啊。 “安行?” “我是安行的妈妈。安行他睡觉呢,要不我叫他?” “啊……”栗少言脑子宕机,片刻后重新上线,“不用叫他。他怎么了?” “他发高烧了。”安行妈妈叹了口气,“刚吃了退烧药,还没出汗,估计还得烧。” 安行病了?栗少言骂自己,果然是那天自己没控制好。昨天晚上开始烧的么?烧到多少度了?干烧还是有并发症?自己应该陪他啊…… “你想来看他吗?”安行妈妈问。 “啊?对!用不用我带点药过去?” “药都有。你过来吧。” 栗少言和刘队高敏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地跑到安行家。摁了门铃坐上电梯,到了安行家门前,栗少言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朋友、同事生病顶多问一句,再说也不是大病,只是发烧。自己来看病人,空着手也不合适。可是都上来了,再下去? 听到了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安行妈妈打开门,“是小栗吧?” 栗少言点点头。 “正好你来帮我陪一会安行,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中午就在家吃吧。”安行妈妈拎着买菜小车就出门了。 栗少言换了鞋,脱了衣服,蹑手蹑脚走到安行的卧室,安行正躺在被子里,脸通红,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床头放着一杯水和药,还有电子体温计。地上放着一盆水。 他轻轻摸了摸安行的额头,微微潮湿,没那么热。他不确定是汗还是水。他又搓了搓手,等手温没那么凉后,探到安行被子里,他的后背全湿了。发出汗来就好了,温度就会降下来。 栗少言摆了摆毛巾,拧干后,又放在安行的额头上。 安行微微睁了睁眼睛,看清来人后,愣了下,又睁开,“少言?”说着伸手去找栗少言。 “我在呢。”栗少言拉住安行的手,轻声说:“你刚出了汗,别再着凉。” “你怎么过来了?”安行带着重重的鼻音。 “都怪我……” “没,是我回来有点着凉了。”安行安慰他,“昨天晚上头疼来着,现在好多了,就身上黏糊糊的。” “我帮你擦擦。”栗少言要摆毛巾。 “不用,我妈……” “她出去买菜了。”栗少言说。 “冰箱里菜一堆呢。”安行回答。 栗少言这才反应过来,安行妈妈真是善解人意,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相处空间的。 栗少言摆了摆毛巾,又在手腕上试了下,不烫了之后才给安行擦汗。“转过身来,我给你擦擦前面。” “不用了,我就光后背出汗了。”安行推脱道。 “你哪里爱出汗我能不知道?”栗少言不由分说地把安行扳过来,安行也没抗拒。后背、前胸、胳膊、大腿,栗少言擦了个遍,安行脸都羞红了。 “又烧起来了?”栗少言伸手去试。 “没有。”安行笑着有气无力地回答。 “哼,又想什么呢?”栗少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是病人。” 温热的毛巾带走了汗水,也带走了身体的高热,安行身体轻松多了。他半坐起来喝水,精神好了许多。擦汗弄了一地的水,栗少言趁着安行休息,收拾了起来。 门被敲了两声,栗少言愣了下,紧接着门被打开,安行妈妈拎着一小块生姜回来了。 “哎呦,你这孩子,等我回来收拾就行。” “没事,阿姨。”栗少言有点慌乱,“少言烧退了。” “妈,我想吃炒饭。”安行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栗少言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否。 “不能吃炒饭,太油腻了,吃点清淡的。我买回来姜,给你熬点粥。”安行妈妈说,“小栗,我说的对不对?” “啊?对,对。”栗少言说。 “你们俩回屋里休息去,饭好了喊你们。”安行妈妈转身哼着小曲去了厨房。 ☆、34、也接一次孩子 家人这个概念,栗少言淡漠了很久,这个词语甚至一度带给自己的都是伤害。他不怎么知道该如何和家人相处。 安行妈妈在厨房烹炒煎炸,抽油烟机响起呜呜的声音,栗少言反而手足无措,坐下站起来,甚至围着安行的床转了好几圈。 “你转的不晕,我看着都头晕。”安行又喝了一杯水,沙哑的嗓子终于恢复了一些。 “你妈妈知道我么?”栗少言问。 安行点头。 “知道咱俩是爱人的关系吗?”栗少言又问。 安行点点头。 栗少言惊住,自己和家里人出柜,直接断绝了关系。安行妈妈居然可以接受,甚至对儿子的恋人都很友善,这简直不合逻辑。 “我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她有一次给我收拾家,翻到了好多BL漫画。”安行说,“我妈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是挺开明的。自从我爸出事后,她更是以我开心健康为首要目的,她总让我对别人好一点,这样我有个什么事,别人也会帮助我的。后来我把小可带回来,我妈高兴坏了,她不是开心自己有了孙女,是觉得即使她走了,我也不是孤苦伶仃的。” “她对你每一任男朋友都这么好么?”栗少言问。 “她只知道他们的存在。只可惜我没有一个男朋友能处到见她。因为这事,她曾经怀疑是不是她拖累我了。” “你和你妈妈真像,好处都想着别人,出了事都揽到自己头上。” “没办法,我和她相依为命,不得罪人、讨好人才能保护我,保护自己。我又离不开桃花坪区,能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很重要。”安行低头,“你总说我不会拒绝别人,是个烂好人,什么热都帮,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从小就这么过来的。我需要根据别人对我的看法,不断调整自己,这样我才能有朋友,才会有人帮助我。” 说这话的时候,安行很平静,仿佛他天生就如水,可以适应任何容器,他或许早就忘记自己曾经也可能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变成了水的样子。 “不累吗?” “习惯了。” “所以你告诉小可要洒脱些,要活得更自我?” 安行笑了,“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 栗少言揽过安行的肩膀,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以后违心的,不想干的,想拒绝的事都交给我,跟着我,别受委屈。” “小行,小栗,吃饭了。”安行妈妈在屋外喊。 栗少言扶起安行,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安行妈妈坐了一大桌子菜,红烧带鱼、菌菇汤、葱爆羊肉、白菜炖豆腐,黄瓜拌豆腐皮,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 安行妈妈拿了个大碗给栗少言盛米饭,“这么多够不够?小行说你是交警,怪辛苦的。多吃点,不够了锅里还有。” “谢谢阿姨。” “是阿姨要谢谢你,帮我陪着安行,还让他退烧了。”安行妈妈盛了一碗汤放在栗少言面前。 栗少言把汤推到安行面前,安行妈妈却说话了,“他喝粥就行。吃点青菜豆腐,想吃感冒好了,再给他做。” “偏心啊,妈。”安行喝了一口粥,味道刚好,“我早就说想吃带鱼了,你也不给做。这是看见我病了,吃不了了,给别人做啊。” “小栗哪是别人?”安行妈妈数落着安行,“上次过中秋的时候,我就让你把人带回来,你说他加班。他一个人在桃江,能吃到什么好吃的?” “他会做饭。”安行笑着说,“还会烤面包!” “那以后也不能总让小栗做,你也要学。”安行妈妈把白菜豆腐夹到安行面前的小碗里,“小行手笨,这么大了煮个鸡蛋都弄不好。你以后多担待呀。” 栗少言被安行妈妈的热情搞昏了头,觉得自己像个初次上门的新媳妇,除了答应,就是埋头吃饭。他平时虽然开火,但是一个人做饭总是很简单。主要吃食堂和外卖,这顿家常便饭让他心里没来由地踏实了起来。 吃完饭,栗少言主动要求洗碗,安行自告奋勇要打下手。“你休息去吧,刚退了烧。” “你一会回队里?” “嗯。就请了一小会假,看见你好起来,我就踏实了。” “晚上过来么?” “你想我过来?”栗少言眯起眼睛看着安行,“那我下班过来看你。” “能帮我顺便接下小可吗?”安行问。 “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接小可,所以才让我晚上过来的?”栗少言笑嘻嘻地戳破了安行的诡计。 “嘿嘿,我妈朋友家孩子后天结婚,她本来是要过去帮忙的,因为我病了,也没顾上。反正我也好了,让她下午忙去吧。你帮我把小可带回来吧。” “行吧!”栗少言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怎么报答我?” 安行挑眉,“你说,有求必应。” “赶快好起来!”栗少言回头看了一眼安行妈妈,已经到小可房间休息去。“早上没你的信息,找你你也没回复,我一上午班都上不到心里去。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狐仙转世的啊,把我弄得五迷三道的。” 安行蹭过栗少言的脸颊,“狐仙说话算话,晚上身体就好了。” 栗少言提早走了一会,把车停到六一小学门口。虽然离下学还有十分钟,接孩子的车都已经拍得满当当的。栗少言没想过自己曾经执勤的地方,自己回头当了一次交通拥堵的肇事者。 大老远他就看见刘巍走了过来,直奔自己的车。刘巍敲了敲窗户,“栗少,这是故地重游来了?” “我接孩子。”栗少言摇下车窗看着刘巍,“刘警官什么指示?” “看你这得意劲儿,懒得理你。”刘巍拍了拍车窗,“这快过年了,哥几个聚会,您老人家出席不?” “当然去!地方定了告诉我。”栗少言说,“快去吧,一年级的孩子出来了。” 栗少言下车,没随着人流堵在门口,而是不远不近地看着操场上陆续出来的班级。 间或有下学的孩子认出了自己,栗少言也笑着打招呼。终于到了安小可的班级,栗少言凑了过去。 “小言叔!”小可摆着手,“你来接我?我爸还发烧呢?” “已经好了,奶奶有事,我就来接你。”栗少言回答。 安小可身边几个孩子簇拥过来,像看新大陆似的打量栗少言。 “哎,小栗哥哥,你真的认识安小可啊?” “真的哎!你来接她下学?” 安小可一脸得意,“我说小言叔带我去的游乐园,你们不相信。这次相信了吧?” 上次国庆作业是要求做一份小报:说说自己的假期。安小可图文并茂地做了一份,受到老师的表扬,还挂到班级后墙上展览。班上有同学认出了栗少言,非说安小可的作业是假的。安小可怎么解释都有人质疑。 本来她琢磨元旦的小报再把栗少言放上去,结果元旦作业不是这个,小可也没办法解释,没想到栗少言自己来了。 “看到了么?我小言叔!”安小可得意地说,“走吧,回家。” 栗少言和孩子招手再见,带着小可上了车。 “我还是头一次坐车回家呢。”小可说,“夏天还好,坐自行车凉快。冬天其实有点冷。” “那叔叔不忙的话,都来接你好不好?”栗少言打着方向盘轻车熟路地往安行家走。 “那说定了!”小可从后座探过手来,两个人拉钩。 回到家后,安行正在厨房忙活,安小可大吃一惊,“爸,小言叔在,您真要自己下厨么?” “怎么?爸爸做的饭不好吃?”安行围着围裙正在洗菜。 “不是不好吃,是难吃。”安小可拎起书包往书房走,“我还是祖国的花朵,正长身体的时候,中午在小饭桌都没吃好,晚上能给吃点好的不?哎,爸,要不要外卖吧。我明天也能用上?” “什么意思?”安行问。 “我们期末考试前要举办美食节,要求每个人带一道热菜一道凉菜,咱要个外卖,明天我就直接到学校了。” “又是美食节?”安行擦了擦手,忙看手机,栗少言也凑了过来。 只见班级群里发的通知,注意摆盘,并且附了几张往年的美食节照片。 “嚯!家长都是五星级厨师么?”栗少言看着花俏的水果摆盘和五颜六色的美食,第一次感觉到教育孩子的压力。 六一小学有一个特色,每学期的期末考试前会举办美食节,让孩子们在家做饭带到学校,看看节目,吃吃饭,然后安心准备考试。高年级的孩子还能动手做一做,低年级地全凭家长。有的家长精于此道,使出浑身解数把食物做精致,不光颜色好看,还有造型。 安行最怕这个,每年都让小可奶奶弄,可今年没了帮手,立马开始打开APP,准备找外卖。 “不就两道菜嘛,我来弄。”栗少言把安行的手机拿开,“外卖的油不好,今天送过来,明天根本没法吃。” “小言叔!”安小可像是看见了救星,眨巴着大眼睛,“我给你打下手。” “你先去写作业去吧!”安行把小可打发走,把套在自己身上的围裙摘下来,套到栗少言的身上,顺便把下巴搭在栗少言的肩膀,“栗大厨,靠的住吗?” ☆、35、想让你住下 “亲,相信你老公,靠的上!”栗少言和他贴了贴脸。“我先做晚饭,你想吃啥?” 安行退烧了后,食欲也起来了,“我想吃肉!” “肉不行,肠胃受不住,给你熬点小米粥吧。中午的带鱼还剩着,给小可吃。”栗少言琢磨着,“拌个豆角凉菜,炒个西红柿鸡蛋,我看还有馒头,切片拿电饼铛烤一下。” 栗少言把食材往橱柜上一摆,开始理头绪。先淘米,熬粥。烧水,被安行洗好的豆角切段,然后下锅焯。鸡蛋洗干净打好,西红柿切好,葱姜蒜备好。快到七点的时候,栗少言开火做饭。 安行想把带鱼放进微波炉里,栗少言都不让他插手。煮熟的豆角上撒芝麻,放蒜末,油红了,往上一泼。鸡蛋翻炒出锅,再下西红柿,炒出汤来,把鸡蛋放进去。盛盘、上桌一气呵成。 “去叫小可吃饭了。”栗少言边对安行说边开微波炉。 “少言,我觉得你比较像田螺小伙。”安行看着不到半个小时就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说。 “好香呀,好香!”安小可没等叫就自己冲了出来,“我作业写完了,就剩下做饭了。哇……小言叔你太强了!”安小可胡乱洗了把手,拿起筷子夹了口豆角,“呜呜,好吃。”又夹起带鱼来,“哎,这鱼是奶奶做的。” “你还挺厉害。”栗少言把小米粥端过来,先放到安行面前,“快吃吧。” 安行拿筷子打了一下安小可的手,“臭丫头,你小言叔还没落座,就动筷子!平时惯坏你了!” “嘿嘿,小言叔是自己人,给忘了。”安小可放下筷子,乖乖等着栗少言落座。 一句自己人让栗少言心里美滋滋的,拿起筷子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他甚至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爱人坐在对面,旁边的孩子大快朵颐,时不时地笑着夹菜,嘱咐她慢点吃。 安行的家并不整洁,甚至还有些乱,放眼望去,凌乱的衣服、四处的玩具和书,桌子上散着的零食处处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和这里相比,栗少言的公寓干净地像个宾馆。 “想什么呢?”安行看栗少言,“凉了。” “哦!”栗少言低头吃饭,觉得豆角拌得有点咸,可丝毫不影响安行和小可的胃口,自己没夹两筷子就已经见底了。 他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做饭的人最爱看到自己的辛苦被一扫而光,即使自己一口未吃都开心。 “小言叔,你给我做什么呀?”安小可好奇地问。 “我看冰箱里有藕,有虾仁和午餐肉,家里有青豆或者玉米吗?”栗少言问。 “我有豌豆零食,行么?”安小可问。 “可以!吃完饭给我打下手啊。叔叔热菜给你做藕盒,凉菜搞个午餐肉点心。” 风卷残云后,安行去洗碗,栗少言和安小可张罗美食节的食材。安行家厨房是开放式的,平时一个人用也没觉得拥挤,现在三个人都站在橱柜边,觉得还挺热闹。 栗少言把午餐肉切成丁,让小可拿勺子把一颗颗肉丁中间掏出小坑。他则把虾仁打成肉馅,又用水淀粉、五香粉拌好了面糊。藕去皮,切成合页状,方便放肉馅。 “小言叔,这些午餐肉末怎么办?”安小可问。 “你爸想吃炒饭,拿这个炒饭应该很好吃。”栗少言说,“你把豌豆拿出来,每个小孔里放两三颗,然后把鸡蛋液淋进去点。” 栗少言打开冰箱继续寻摸着能用的食材,突然发现冷藏室里居然有奶酪片。“你怎么会买这个?” “我爸把你做的面包吃完了,还想吃非把烤箱搬出来试试,结果……”小可白了安行一眼,“就烤了两次红薯。” 栗少言走到安行身边,轻轻碰他胳膊,“想吃和我说啊,我给你做。” 安行不好意思地笑了。 栗少言预热烤箱,把奶酪片撕碎了盖在午餐肉丁上。自己开始炸藕盒。 炸出一个来,安小可咽了口口水,“小言叔,我能尝一个么?” 栗少言点点头。 安小可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嗯,好吃!爸,你也尝尝。”安行眼睛一亮,忍不住把筷子伸向盘里。 栗少言轻轻碰他筷子,“先给小可把明天的弄好再吃,不够了怎么办?你俩离远点,油溅出来了。” 他找了个长盘,把藕盒像叠罗汉一样的叠好,拿肯德基的番茄酱做了点装饰。烤箱也好了,午餐肉的香味溢满整个家。 小可看着摆好盘的午餐肉丁和藕盒,努力克制着想吃的念头,“这些吃的都要给同学们吃么?我不想分了。” “想吃叔叔再给你做。有的是机会。”栗少言笑着说。 “可是……”安行突然说话,“这东西怎么拿到学校?明天咱俩走着过去吧。这么好看别弄坏了。爸爸给你端着。” “我送小可吧。”栗少言说。 “哦也!”安小可高兴地转着圈,拉着栗少言的围裙一个劲说谢谢。 “看把你美的!”安行收拾着厨房,低头一看表,都九点半了,“洗漱!睡觉去。” “遵命!”安小可蹦蹦跳跳地往洗手间走。 安小可很自理,打水、洗漱、洗袜子都不用安行动手,自己做的很好,临睡前又检查了一遍书包,看了看桌子上的美食,把准备好的碗筷塞到便当盒子里。 她打了个哈欠,“爸爸晚安,小言叔晚安。”转身回房睡觉。 栗少言给安行准备药和水,忽然腰间一紧,安行的胳膊环了上来,低声说:“今天晚上别走了。明天送小可,省的你来回跑。” “好!”栗少言试了下水温,把水和药递给安行,“今天晚上再休息一阵,明天肯定能好。” “嗯。我给你准备洗漱用品去。” 客厅里电视开着,放着新闻,栗少言坐在沙发上休息,忙了一晚上,虽然累,但很高兴。吃了两瓣橘子,安行还没出来。栗少言回主卧去找,发现安行蹲在主卫的储藏柜前翻找着,水台上摆了好多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都是酒店拿回来的。 “找什么呢?” “我记得还有个新牙刷和漱口杯,怎么翻不到了。” 栗少言拿起一次性的牙刷,“这个就行。” “那都是小可夏令营冬令营拿回来的,一次性的。”安行终于从里面拿出个浅灰色的漱口杯和黄色的软毛牙刷,“用这个!以后也能用。” 栗少言摸了把安行的脸,“还想让我常来啊。” “想让你住下!”安行把洗漱用品递到栗少言手里,顺势吻了上去。 两人洗了澡,早早躺床上,安行习惯每晚看书,栗少言则刷着手机。十一点的时候,栗少言把手机一关,看着安行还没有睡意,搂过他的腰,“你病着呢,别看了。” 安行只好关了灯,刚躺下,栗少言就黏了过去,一只胳膊搭在安行腰上,一条腿压在安行腿上,仿佛安行是他的抱枕,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要紧贴着才踏实。 “你这睡觉够霸道啊!”安行觉得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 栗少言松了送劲儿,动作却没变。两人平时上床从不单纯地睡觉,今天碍于安行生病,栗少言手脚老老实实的。他没有择席,没有不安,甚至觉得这个家就应该是自己的一样,睡得踏实、香甜、一夜无梦。 清早,安行六点半的闹铃响了。栗少言没起来。安行坐起来,昨天的感冒已经彻底好了,他看着躺在被子里的安行,两米的大床,两个人估计也就占了一米二,栗少言那边空的位置能再睡一个人。 安行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起身准备早饭。 早饭也就是牛奶、馒头片加鸡蛋,安行只会煎鸡蛋,但每次不知道熟了没有,总会把蛋黄戳破,煎得毫无美感。 等饭都好了,安行才去叫小可和栗少言起床。 今天是美食节,小可头一次带这么有排面的饭,非常激动。栗少言平时早饭都在食堂吃,头一次在家吃饭,也挺新奇。 趁着安行去拿馒头片,小可偷偷和栗少言说,“小言叔,随便吃两口,我们学校旁边有一家买鸡蛋灌饼的,味道很好。我请你吃。” “不用,你爸手艺没那么菜,就是卖相不好。”栗少言低声说。 安小可“哼”了一声,“爱情使人盲目。” 安行照着小可的脑袋拍了一下,“小小年纪瞎说什么!” 栗少言笑呵呵地起身,“走吧!” 栗少言的手艺让安小可在班上得意了半天,下学后拿着空盘子和安行叽叽喳喳:“我都没吃几口,全让他们抢走了。就我的菜,全部被人吃光了。小言叔怎么没来?” “让人家接一次就上瘾了?他那么忙。”安行推着自行车,小可坐在后桌上,“坐了四轮车,开始嫌弃爸爸的两轮车了?” “才不是!”安小可说着抱着安行,“这样可以抱到爸爸!不过,爸爸你得加油,我觉得咱们家光有奶奶和你不够,有小言叔才更好。” 安行笑了,“爸爸努力!” ☆、36、我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不如 元旦刚过完,大家就开始忙着筹备新年。单位准备给职工买年货,人们张罗着穿新衣,准备回家过年的人早早开始买票。桃江大学早早进入了考试周,安行也忙了起来。桃江大学的大数据中心兼顾着学校的教务系统,成绩公布和选课都是有可能让网络瘫痪的事件,再加上每次都在学期末,作为大数据中心一名负责人,安行在岗盯着。 栗少言也不能偷闲,岁尾年初,人们的精神容易松懈,是交通事故的高发期,尤其是容易出大事故。交警队除了加强宣传,上街巡逻执勤的密度也加大了。各大路口、事故高发地都能看到交警。 终于大学放假了,小学也休息了,安行他们教职工虽然没有休息,但是没那么多事了。 栗少言虽然贪恋安行家中的温暖,却也没再住。一是名不正言不顺,二是安行家还有老妈、孩子,虽然都对自己好,可还不太能自如地接受。只有在安行妈妈盛情邀请的时候,过去吃顿饭。 倒是安行三天两头去栗少言的公寓,反正指纹锁用着方便,他就去给栗少言当田螺小伙。自己虽然不会干活,虽然栗少言家比较干净,但还是请了家政来收拾,擦擦玻璃,拾掇拾掇。自己不会做饭,就买些菜来,让栗少言做。自己家做没有那么多油水,两个人倒也吃得开心。 眼看着临近年关,各单位的年货也都陆续发齐了。交警队的年货还是和往常一样:20斤大米、20斤面、5升油、两幅对联、一箱干果礼盒、一箱水果。 栗少言往年的年货只留一部分,他一单身汉,米、面、油都用不了,每次都顺手人情送给队友们,比如刘巍、高队他们。 “栗少,今年你这年货还给我不?”刘巍明知故问。 “今年不能,以后也别惦记了。”栗少言把东西搬到车上,“哥也是有家的人啦!” 栗少言给安行打电话:“警队发年货了,都拿你那边吧。” “我们单位也发了一堆,”安行说,“你家里多少留点。” “你的年货用我开车给你拿么?”栗少言问。 “不用了,我让同事帮我带回家了。” “以后这事别麻烦别人,和我说,听到没?” “好!” “那我今天下班过去。” “好!我让我妈做上你的饭。” 栗少言载着一车年货到了安行家小区时才发现麻烦了,因为年前送礼的人多,小区里车位已满,栗少言只能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 “安行,你要不推个买菜车来接我吧。”栗少言给安行打电话,“小区进不去了。” 安行推着小车匆忙下来,刚出单元门就看到几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们围在一起聊天。 安行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那帮女人忽然不吭声了,面面相觑。 安行走了两步,就听见后面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地,心一步步沉了下去。 “长得好看,一点都不懂事,不孝顺。” “老安媳妇也是命苦,男人早早死了,儿子也不成家,还养着个捡来的孙女。” “他会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啊?就那方面的,所以没人肯嫁?” “我见过他和一个男人在咱们小区,还领着孩子出去过。” “那个小伙子我也见过的,我接我孙子的时候见到过,好像是一个交警。” “交警不管生活作风问题的吗?这个社会呀……” 他们认得栗少言? “人家组织上管的是乱搞男女关系,男男关系哪一个管的呀!” 众人大笑,安行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说话的老太太们,那个说认识栗少言的人他认得,平时见面称呼她一声“刘姨”。 而刘姨也丝毫不顾及安行,挑衅似的看着他。 路边一个邻居走过来,“安行,这是去拿年货呀?” “啊?哦。” “哎呦,还是你有出息,我们年货都得自己买,不像你,大学老师,都给发的。” 那边也有小朋友过来和安行打招呼,可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虽说他知道那些人只是少数,可同一片天空下,同一份空气,总是让人闹心。 安行魂不守舍地走到路边,看到栗少言已经打开了后备箱,回了回神,“这么多的么?” “我留五斤的米面就够了,中秋发的油现在还没开呢。家里常开火,都放你这里。”栗少言说。 两个人把米面放到小车上,还有一桶油和干果礼盒放不上去。 “这些你拿回去吧。”安行说。 “不用,我送你回去。”安行迟疑了片刻,栗少言却已经往小区里走了。 安行一路有些沮丧,一直走在栗少言身后。 栗少言停下脚步,回头看栗少言,“怎么了?” 安行看了下栗少言勒红的手,说,“咱俩换一下吧。” “没事!”作为人民警察,这算什么? “我来拿吧。”安行拎起放在地下的油,栗少言就去抢,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小安!拿年货呢?”一个中年女人看着安行,“呦,这小伙子是谁啊?还拉着小手呢。” 安行忙松手,“啊……啊……李姨,他……”这女人是刚才嚼舌根的那个,他猛地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话,“他帮我搬东西的。” 这话拉着栗少言的心沉了下去。 李姨打量了半天,挑着眉,“那忙去吧。” 安行紧张地目送李姨离开后,才松了口气,发现栗少言冷着脸站在一边。 “我就是个搬东西的?”栗少言问,“连个朋友都算不上?” “不是!那个女人出了名的碎嘴,她们还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咱俩刚才那样,回头就编个故事传遍整个小区了。”安行忙解释。 “哦!原来咱俩的关系就是个见不得人的故事?”栗少言眼眸越来越深,看不清颜色,原来眼中的火苗一点点冷却。 “不是!他们会瞎说,会伤害到你。”安行越解释越乱。 “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会伤害到我?是害怕伤害到你吧。”栗少言的声音越来越冷。 安行从未听过栗少言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心里一下慌了,拉住栗少言的手。 栗少言一把甩开,“你怕别人说你什么?说你同性恋?说你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你就那么介意别人的眼光么?你就算拿着喇叭在小区里喊一天,第二天会有人记得,第三天、第四天呢?别人想说你,你干什么都会被说。你讨好了别人,别人吃你这套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行带着颤音,“我刚才有点怕,怕别人举报你。她们说认识你。” “认识我的人多了。举报我?警察守则上哪条写着不能和男人交朋友了?我看你不是怕我,你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吧?这事你妈知道,你女儿也知道。你身边的亲人除了她俩,再没别人了吧?最亲的人都无所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倒是挺在乎的。”栗少言冷笑。 “不是,不是这样的。”安行颤巍巍地说。 “那就是觉得我不上台面,配不上你。”栗少言说,“我的朋友、同事你都见过,你在他们面前就是我栗少言的男人。你呢?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除了你妈和小可,你周围的朋友同事谁知道我的存在?” 安行哑然。 “你怕别人?你是怕别人知道了会冷嘲热讽让你抬不起头,还是怕别人会因此疏远你?到哪个时候,没人理你,你帮不了别人,就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了。安行,你这膝盖有点软啊,见人就跪么?” “不……不是。” “那你想过将来和我怎么样吗?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见到你那些连名字都不一定能叫上来的邻居,我就是快递小哥、外卖员、搬东西的。见到你的同事,我就你认识的一交警。我TM连个朋友都不配当!你想清楚,你是准备一辈子活在那些不相干的人眼中么?安行,咱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我是你最在乎的人之一,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配作之一,我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不如!”栗少言拎起油,气冲冲地往单元门里走,一个人上了电梯,把油放到安行家门口,转身下楼。 栗少言下来的时候,安行还呆在原地,他垂头,两眼是泪,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栗少言既心疼又心痛,硬生生转过脸,克制住想要给他擦泪、想搂他入怀的冲动,大踏步地离开了。 栗少言没回家,直接开车去了豹点。豹点人不少,还有些年轻人混在其中,栗少言坐在吧台一瓶瓶地喝着啤酒。 “老板,再来一瓶。”栗少言红着眼睛冷冷地说。 “都一打了,今天的啤酒不卖了。”老板看着心情不好的栗少言,递给他一杯白水,“吵架了?” “你说,别人的看法就那么重要吗?”栗少言转着手中的杯子,像问人,又像自问。 “分人!”老板接过话头,“古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别人的想法很重要,他有可能淹没你。可要是能从这里面活过来,你就是最牛的那个,别人在你眼里就是浮云。可是你要是活不过来,你就成了别人说的那样了。你是什么样,由不得你,由别人,你说别人的看法重要么?” ☆、37、你能勇敢一次吗? 栗少言想起在特警队的时候,那时自己也会顾及别人,每次布置任务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因为那些都是自己珍视的兄弟。后来自己出事了,虽然有人暗暗替自己叫不平,可多数人还是疏离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自己就是孤岛,周围的冷言冷语侵蚀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呼吸。但他还是从海中爬了上来,穿着一身玩世不恭、再不上心的盔甲来到了交警队。 安行呢?他在取悦和帮助别人的空气中苟延残喘,他从小被教育宁可自己委屈,也要求别人全。桃花坪就是他的根,别人的评价和眼光就是他的养分。他连试着拒绝别人都做不到,他连忽视别人的看法都做不到。他刀刃向内,却不敢把真心掏出来,只能捅出一身伤口。 想着安行的委屈,栗少言叹气。 “栗少,和安老师吵架了?”老板问。 “算不上吧。只是我把他训了一顿。”栗少言喝了水,“帮我叫个代驾,我想回家。” “我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不如。”这句话在安行胸口一遍遍扎着,扎着他心疼,扎着他眼泪落下来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拉着栗少言给他的年货回的家,忘记了如何回答母亲问小栗为什么没一起吃饭,忘记了小可哭着给他抹泪问他怎么了。他现在平躺在床上,眼泪流进耳朵里,潮乎乎的,只听到栗少言一次次地再说,“我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不如。” 他恨自己懦弱,恨自己不够勇敢,恨自己被无关的人事绊住了脚跟,连近在咫尺的爱人,他都不敢拥住。 “爸!你和小言叔吵架了?”安小可走进来,乖乖地躺在一侧给安行擦泪。 “是爸爸不好。”安行哽咽地说,“爸爸在别人面前推开了他,好像他和我没有关系一样。” “他生气了?” 安行点点头,接过安小可的纸巾擦了擦泪。 “爸爸,你还记的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骗别的小朋友我有妈妈的事吗?”安小可问。 当时安小可上中班,幼儿园举办母亲节的活动,当时班上小朋友都是妈妈去的,就安小可奶奶陪着。小朋友说小可没有妈妈,小可说我有妈妈,我妈上班顾不上,明天就来接我。 小可回到家让安行找个阿姨冒充妈妈去接她一次。 “爸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小可说,“你说让别人了解真实的自己才是对别人的尊重。没有妈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在爸爸和奶奶的照顾下长大,依然是整个幼儿园最棒的孩子。” 安行展开胳膊,小可靠了过去,“你从小就告诉我要做自己,别在乎风言风语。你说咱们家一直都活在别人口中,爷爷出事的时候,咱们家是别人口中的孤儿寡母、可怜人家。等我长大一点你和我说咱们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和别人家都不一样,不要担心。等我上了学,好多人给你介绍阿姨,你都不去,别人都说我是拖油瓶,你和我说是因为你的原因,你不喜欢女的。爸爸,你让我一直自信、勇敢,你为什么不呢?” 安行吻了吻小可的额头,“大姑娘了,开始给爸爸讲道理了啊。” “你总让我活着自我点,长成安小可的样子。爸爸,我也希望你对自己好点。”小可说,“我不想再让你明明病了还要去帮他们修这修那,我不想他们搬家都找你帮忙。上次刘大姨搬家,那么重的箱子让你搬,你回来胳膊疼了好几天,他们可以花钱找别人啊,为什么都找你?你又不欠他们的。”说着说着小可哭了起来,眼泪像春雨一样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落在安行身上砸得他生疼。 “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言叔么?”小可抽泣着说。 “因为他对你好。” “不是,是他对你好。你以前在外面都是假笑,和叔叔在一起,你可爱笑了。”小可说:“而且叔叔从不让你帮他,他还要帮你,他答应我要治好你的病,将来你能送我去上学,还能带我出去玩。他对你多好啊。” 安行眼圈又红了。 这一夜,安行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栗少言。嬉笑怒骂、温柔体贴、床笫之欢、鱼水之情在心头萦绕,身处爱意之中满心欢喜无暇琢磨,可昨天一吵架,所有的过往都涌了上来,那样美好,美好到安行不想让他只成为回忆。 临近黎明,安行才浅浅入睡,栗少言仍不放过他,在梦里与他纠缠,还有好多人在梦里,他们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可都看不清脸,只看的见栗少言,他听到自己梦中声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别人都不重要。 学校早已放假,安行妈妈就不过来张罗他们吃饭。安行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方便面的味道,小可正在厨房煮面。她总嫌弃安行煮的面难吃,只好自己动手。 看到安行起床了,小可关火,“爸,吃饭。” 安行撑着头去洗漱,小可把碗筷摆好后,两人刚坐到桌边,就听见小可清了清嗓子,“爸爸,你老迁就别人这种叫作……”小可偷偷看了一眼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叫讨好型人格。”然后接着说,“你得先自信起来!” “爸爸有什么可自信的?没出过桃花坪,没离开过桃江,行不了千里路,也没读了万卷书。” “错!”小可把面吞下去,“首先你帅!爸,每次你去给我开家长会,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愿意看你,我都听到过好几次别人说:安小可爸爸好帅呀。而且你知道我小言叔是我们学校的男神不?” “是么?”安行好奇。 “他给我们上交通课的时候,高年级的女孩子迷他迷的不行。小言叔喜欢的人肯定很帅。所以,爸,你这外形就没得挑。” 安行笑了,从小到大说他帅的人不少,在学校的时候,情书礼物就没断过,但他总觉得那都是别人的恭维,从未当真过。再说了,没有那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是靠脸吃饭的啊。 “第二,你还聪明!”小可严肃地说,“桃江大学,985,你还是全国前十的计算机系毕业的,还是研究生。这还不厉害么?才貌双全呀,安行同志。” 安行被小可逗笑了,“你这都从哪里学的啊?” 小可忙把手机放在身后,“你别管我从哪里学的,就说我对不对。” “对!但是爸爸不可能一天就变好啊,这说不定是个漫长的过程。”安行说。 “我知道。所以我们先从小事做起啊。你要每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是最优秀的,我的存在……”小可滑动了下手机,照本宣科道:“我做什么事都要首先满足自己的需求,我的价值不是别人给予的。” “爸,”小可正色,“你能勇敢一次吗?为了我、奶奶和小言叔,勇敢地把自己的情绪放在最前面,把最重视的人放在最前面。” 安行郑重地点点头。 栗少言破天荒地没有主动和安行联系,别的他都可以忍,唯独这个不能忍。他因为出柜,家人怕连累自己,果断抛弃了他。他不想安行这样。他没有做错,凭什么活的那么苟且和窝囊。 如果安行走不出这一步怎么办?栗少言没敢想,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他在安行心中的位置很重要,安行会先迈出一小步吗? 只要你迈出一小步,其他的脚步都由我来完成。 安行还真的迈出了第一步,栗少言接到安行电话的时候,心里居然还很激动,只是尽力压制自己,不让声音出卖自己。 “少言,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我想……我想带你出去吃顿饭,见一见朋友。”安行的声音很憔悴,又很小心,仿佛自己在和气泡说话,气息大一点泡泡就碎了。 “腊月二十九没时间,我有事。”栗少言故作淡定地说。 “哦!”安行的声音很失落,“那……那以后再说吧。” “我三十休息,咱们三十再约?”栗少言生怕安行以后真不约自己了,马上递出个橄榄枝。 “行!”安行似乎提起来些精神。 挂断电话后,栗少言长出一口气,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约安行出来吃饭的样子。只不过当时小心翼翼、唯恐对方拒绝的是自己。 不过他很意外,本来以为安行会道歉,结果他什么都没说。 “栗少!这是演什么呢?”刘巍看着栗少言刚才打电话的那出变脸,觉得叹为观止。 栗少言推了他一把,没解释。拒绝安行真不是欲擒故纵,还真是有事,因为腊月二十九他要和刘巍他们那帮同事约饭,这是多年的惯例,地点都选好了,在锦绣江南。 锦绣江南是桃江市一处著名的连锁饭店,味道好、环境优、价格公道,要在饭点吃饭十有八九要等座。安行带着栗少言来过几次,栗少言喜欢这里的口味,所以刘巍提议聚会,他便推荐了这里。 然而,推荐完,后续事栗少言就没管。等到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七点,一众人去了才发现已经没桌了,刘巍忘了预定……不过他们排在四号,但是大桌的四号,感觉很难等。 “你说说你,能不能干点靠谱的事。”栗少言数落着刘巍。 刘巍挠挠头,扫了大厅和包房一圈,感觉没有几桌是要吃完的。扫到角落,他眼睛一亮,“哎,那不是安老师?” ☆、38、田螺小伙 栗少言循声看过去,可不就是安行。他正和男男女女七八个人坐在一起,说些什么。 “你别喊……”栗少言刚想制止刘巍,就见刘巍声音一高,“安老师!” 真是,昨天才拒绝了人家见面吃饭的要求,今天居然就在饭店碰到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缘分啊。 安行一眼看到了刘巍旁边的栗少言,忙起身走了过来。“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是啊!结果忘记订桌了,等着呢。”刘巍没觉得安行是在问栗少言,自己就先回答了。 栗少言打量着安行,这才几天没见,感觉他瘦了不少,原来白皙的脸上有些菜色,像是大病痊愈一样。走路像飘着,没什么力气。原来贴身的衬衣,今天看起来都空了。栗少言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安行那么下定决心邀请他,他就应该应下来,和这帮桌都定不下来的人吃饭也不差这一顿啊。 “没事。”栗少言说,“和同事聚餐。上次你带我来过,我觉得挺好吃的。没想到这么火,我们换一家。” “等我一下。” 安行径直走向前台,和收银的姑娘说了两句什么,姑娘拿起电话,又把电话递给安行。 “安老师干啥呢?”刘巍问,“你俩最近怎么了?怎么看起来生份了呢。” 栗少言没说话,只是看着安行。 片刻后,安行挂断电话,带着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我们楼上有个小会客厅,临时用两张小桌拼成一个大桌,各位看能行吗?” “行!能吃上饭就行!谢谢你们了!”刘巍高兴地说。 “谢安行老师就好。”主管笑着带众人往楼上走。 “没什么,正好这里我比较熟。”安行笑着说,“你们好好吃。” 栗少言走在最后,像盯着猎物一般看着安行。安行看了他一眼,像小猎物一样把眼睛转了过去。 栗少言率先打破尴尬,“我是已经和他们说好了,不好推脱。”栗少言看了一眼安行刚才那桌,“你也有饭局啊,先去吧,他们等你呢。” “那碰上了,就过去打个招呼吧。本来也打算让他们见见你的。”安行看了一眼栗少言,又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问,“行么?” “好啊。” 栗少言跟着安行走到那桌,安行深呼吸,说:“他们都是我初中、高中的同学,都是我的好朋友。年后都忙着走亲戚了,所以年前聚一下。”安行拉了下栗少言的手,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手指,“这是栗少言,是交警。今天本来想让你们见见他,可是他也有事。没想到碰到一起了。他是……” 栗少言反抓住安行的手。 安行看了眼十指相扣的手,像是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手上传过来,“他是我的朋友。”他举起紧抓在一起的手,低声说:“这种朋友。” 众人带着笑意看着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笑出声来,“他就是上次送餐具的那个吧。当时你啊,着着急急,坐都不肯多坐一会,害怕楼下人等着急了。”女人笑着说,“安行,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就算你没说过,大家也都知道。不过你这么勇敢,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吧。” “来来来,栗警官,都是一家人了。你也有事我们也不好留你,跟大家喝一个吧。有机会再聚。”一个男的站起来,“服务员,再拿个杯子!” “不用了!”栗少言举起安行的杯子,让他给自己倒了些茶水,“不好意思,我们工作有要求,喝酒不工作、工作不喝酒,下午还得回单位,这顿酒先欠大家的。哪天我专门请大家。” 栗少言一饮而尽,笑着把杯子放下,轻轻拍了拍安行的肩膀,“我先上去了。你们桌我来结账。” “那我也上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都认识的。”安行跟着栗少言往上走。 楼梯很窄,转弯处容不下两个人擦肩。栗少言回头看安行,嘱咐道,“小心。” 安行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还有点没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只是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等到了两层之间的开阔处,栗少言看到洗手间门开着,他一下把安行抓进去,回身把门锁了,抓着他的衣领,用力把安行抵在门板上。 安行脸红着,微微喘气,依然不敢抬头看栗少言。 “看着我。”栗少言说。 安行偷偷瞄一眼,眼睛又转走。 栗少言抬起他的下巴,迫使安行看着他,“这两天没联系我,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了?不敢看我!” “我做错了,惹你生气了。”安行眼睛有些红,仔细看还有点肿,“怕你不再理我了。” “哭了几天啊?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栗少言代替安行咬住他的嘴唇,虽然只是四天没见,栗少言着实有些想眼前的这个人。 安行从侵略性极强的吻中逃出,趁机喘口气,“你能给我点时间么,我可能一下做不了那么彻底。我只能让你先认识我的朋友、同事,别的什么人,我……我可能就顾不上了。但是我保证以后不再那样了,我会试着改的。” “今天我很高兴!”栗少言又轻啄了一下安行,“我想了一下,也是我太急了。以后在外面,你要不习惯,我们就不那么亲密的接触。” “谢谢你,少言!”安行眼眶又红了,“我以为……以为你会……” “以前的事不说了,以后我陪着你。”栗少言吻了吻他的眼睛,“今天晚上去我家吧,咱俩好好沟通沟通。” 安行脸红了,栗少言忍不住摸了一把,“这样才好看,这两天你也没好好休息吧,病恹恹的。” 栗少言把洗手间的门打开,带着笑意回头看着还在调整呼吸的安行,“晚上我要在家见到你,田螺小伙。” 在高校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是每年两个假期就很美。安行早早就到了栗少言家,当把自己的手指放在锁上,门开的一瞬间,暖意把安行笼罩,他心里竟然有些感慨,一个都不让朋友来家的人竟然这么坦诚地把隐私交到了自己手上,而他却因为那些甚至叫不出名字的人把栗少言当陌生人。安行愈发愧疚,除了暗暗告诉自己要更珍视栗少言外,再想不出更好的事了。 安行把羽绒服脱了,只穿着贴身的羊绒衫。田螺小伙不会做饭,但是会买饭。安行约莫着栗少言下班的时间,在他爱吃的饭店中打包了几个菜,装好了盘,摆好了碗筷,凉好了水,盘算着栗少言回来后,喝了水,饭菜正好下口。 安行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不等栗少言开门,自己就把门打开了,栗少言带着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快进来,喝口热水。” 栗少言推了一把安行,把车钥匙往鞋柜上一扔,一手往安行的羊绒衫里钻,一手解自己的上衣扣子。“田螺小伙,都送上门了,怎么还穿着跟上班时候一样啊。”说完,吻上安行的薄唇。 “先吃饭,一会都凉了。”安行想要挣脱。 “对!火都点着了,饭就得趁热吃。”栗少言拽着安行的腰带就往沙发上带,“我家沙发可软了呢,第一次没让你感受成,这次试试。” “不是说好以后都在床上的么?”安行被栗少言抚得腰软,可看着一桌子的美食,还是决定再反抗一下。 “上去,饭的火候可就过了!安老师,我可是饿坏了,再不给口吃的,一会晕了,你不心疼嘛?”栗少言不讲理地把安行扑到在沙发上开始享用自己久违的晚餐。 自从上次在民宿品尝过安行的滋味后,栗少言就开始上瘾,沉迷此道。安行腰窄、腹部平坦,线条流畅,可上手一摸就会知道这家伙的腹部还是有些软软的脂肪。栗少言虽崇尚肌肉,可要摸别人还是有点肉的好。 安行情到深处时,总爱咬嘴唇,原本无法聚焦的双眼会带着淡淡的水气,散出勾人的迷离与朦胧,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走进去看看藏了些什么。他还很敏感,哪儿哪儿一碰,白皙的皮肤上就泛出微红的印记。 在栗少言这个吃货眼中,安行就是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可当主食充饥,可当甜点消遣,可当靓汤慢品,可当家常小菜吃起来顿顿不腻,可当私房美味偶尔调剂,可当满汉全席奢侈一回,总之这人是秀色可餐,十分对味。 等栗少言享用完美食后,两人终于开始像正常人类一样交流沟通了。 “你怎么想起来带着我去见你朋友的?”栗少言的手搭在安行的腹部上,在他肚子的肉肉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玩。 “被小可教训了。”安行如实回答,“她说你是真心对我好的。我想了好几天,你是我想要正经过日子的人,” “日子?”栗少言眯起眼睛,看着余韵未散的安行不怀好意地问。 “和你正经说话呢!”安行笑着说:“你以前说家人是软肋,没有最好。可我觉得软肋重要,它能帮助我更好地呼吸,我想让你当我的软肋。” 栗少言的手正摸到安行的肋骨上,听他这样说,嘴唇就探了过去,轻轻咬了咬,“我不要你当软肋,当我肋骨好不好?” “占我便宜,当初是我先压你的好不好!”安行抓住栗少言的爪子,“别闹了,快吃饭吧。一顿饭热了一遍又一遍。” ☆、39、新年快乐 安行去热饭,栗少言打扫战场。两人面对面坐着,安行夹起一块小酥肉,咬了一口,“你看看,都不酥了。”说着夹到自己碗里,又夹了一块排骨,“你吃这个。” “我就爱吃不酥的。”栗少言把肉夹起来直接送到嘴里,“你骨头都酥了,就别吃酥肉了,吃点骨头。” “哦,原来是说我不够硬啊!”安行把排骨往自己碗里多放了两块,“那我得多吃点,好让你下次感受下。” 栗少言笑了。 “哎,今天过年值班么?”安行问。 “三十值班,初四还有一个。” “三十我接你下班啊。”安行抬头问,“一起过年。” “啊?”栗少言没反应过来。 “过年要和家人在一起!跟我过年去。”安行笑问,“想吃什么馅的饺子,我让我妈准备。” “什么馅儿都行。”栗少言笑了,心里默默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除夕这天,马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了,树上挂满了彩灯,灯笼也挂了起来。栗少言帮着门卫把对联一贴,这过年的气氛一下就来了。栗少言把车洗干净,直接开到了交警队的车库,反正安行不能坐车,自己也省的开了。 安行早早就等在了交警队门前,可栗少言却接到电话,晚班同事和家人提前吃年夜饭,估计会迟来一会,拜托他多坚守一会。栗少言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怕安行冷,栗少言带他进了办公室,两人聊着聊着,时针就走向了八点半,接班的同事也来了,“谢谢栗少,耽误你和安老师了吧?” “没事,明年见。拜个早年了!” 走出值班室的时候,安行问了一句,“你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咱俩么?” “是啊!”栗少言回答地理直气壮。 “那我也得……”安行皱着眉头盘算着。 “别急,”栗少言拉住安行的手,“慢慢来。咱俩环境不一样,你是领导,有时候的确要考虑一些影响。万一哪天你当了安校长呢。”栗少言笑着说。 两人走出交警队时,天上居然洋洋洒洒地落了雪,雪花不大,落地即化,灯笼上薄薄地罩了一层,给喜庆的新年平添了几分俏皮。如果要是平常,交警队肯定忙的不可开交,可今天是除夕夜,大部分人都与家人团圆,路上的人和车都少得可怜。 街道灯火辉煌却很安静,马路两边的绿植上都缠上了灯串,亮堂堂明晃晃,平时喧闹的商铺都被对联和福字装点成不爱说话的美人儿。住宅楼上许多人家都点亮了五彩斑斓的灯,各家窗户都是一道风景。 安行本不习惯在外面过于亲密,只是今晚路上没什么人,他破天荒地靠着栗少言,两人三手地往家溜达。 “我小时候最不爱过年。”栗少言看着万家灯火感慨万千,“因为和家里关系紧张,过年朋友们都没办法出来,我也没出走。后来上了警校,每年过年我都不回家,在学校过年。上班了就申请值班。从特警队到交警队,这好像是头一次过年不值班。” “我也不爱过年。”安行说,“因为过年收拾家,我不光要收拾自己家的,还得帮邻居们收拾,那种说是去帮忙,可感觉像是低三下四的。我其实挺不喜欢待在现在小区的,有些人我乐意帮,像上次石奶奶她家。有些人我真不愿意去,那种面上对你和和气气,背地里说三道四,用着你的时候称兄道弟,一转脸就骂爹骂娘。” “那你为什么不搬家?换个小区呗。” “这边离小可上学近。而且,”安行无奈地笑了笑,“就这么凑活地过吧。反正现在住高层小区,邻居们见得也少,慢慢地那种卑微的感觉会淡吧。” “不许凑合过啊!以后也别想。今年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栗少言拉着安行的手放进上衣口袋,“这是我们俩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以后每一个年你都得陪我高高兴兴的过。” 安行咬着嘴唇笑了,右边酒窝里盛了一朵清凉的雪花,他身体往栗少言那边靠了靠,抬头看见栗少言头上落了不少雪花,他笑着说:“土味情话里都说:恨不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这么白头了。” 栗少言凑在他唇边一吻,轻轻把落在安行头发上的雪花拍落,“我可不想你就这么老了,你现在的模样我还没看够呢!” 两个人手拉手,彼此依偎着往家中走。 才开了门,安小可爽朗的笑声就传了出来。小丫头正看着不那么搞笑的春节联欢晚上小品笑得只拍腿,看见他们回来,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爸,小言叔!”接着继续看节目了。安妈妈一边擀皮一边包饺子,笑着看孙女的傻样子。 “呦,外面下雪了?冷不冷?”安妈妈看着他俩肩上都落着雪,语气平常,没有客套,仿佛栗少言早已是家中的一员。 “还行。不是说好等我们回来一起包饺子嘛,您怎么自己先上手了。”安行脱衣洗手。 “就你!等你包好饺子,正月十五的元宵都吃不上热乎的。”安妈妈笑着说,“小言,牛肉圆葱饺子吃么?” “吃,我就爱吃牛肉。” “哎呦,看我忙的,你俩还没吃饭呢吧?我做饭去。”安妈妈起身就要忙。 “不用,阿姨,晚上吃顿饺子就行。在单位吃了点零食干果,都饱了。” 安行不擅长做饭,包饺子速度慢且极其不美观,费了半天劲,鼓捣出一个饺子来,肚子瘪瘪的,边儿又大又宽,往案子上一摆有点像开了屏的孔雀。 栗少言洗了手也加入了包饺子的队伍。他拿起一张面皮,挑了点馅儿,手指灵活地捏了个小鱼饺子,往“孔雀”旁边一摆高下立见。 安行愣了下,“哎呦,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包饺子?” “在警校的时候,学校每年都组织不回家的学生包饺子,包了四年,不好看但是起码不露馅。” “我看挺好,比小行强多了。你看小行那个饺子,耳朵太大了。以前人们都说,包的饺子好看,找的对象就长得好。我看着老话也有说的不对的时候。小行,你得好好包,得让饺子配得上小言。” 栗少言没想到安妈妈说话如此直接,倒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那母子俩,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想来他和安行的关系在这个家里是光明正大的了。 三个人包饺子,小可时不时也凑过来捏两个,很快饺子就包完了。一家人看电视,时不时评论两句。安行和栗少言还捎带着拿着手机玩起了王者荣耀。 他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组队玩游戏。安行擅长玩坦克走上路,栗少言法师中路刺客打野都玩得溜,两人水平差不多,就在铂金和钻石段位来回溜达。 “哎,我发现你真的适合肉。特别爱往前冲,抗伤害就那么上瘾啊?”栗少言躲在安行身后疯狂输出。 “总得给你carry创造条件啊。”看着对方基地崩塌,安行扫了一眼大家的数据,“MVP呀。” 安小可凑到安行手机上瞄了一眼,“还是小言叔打得好,我爹就得不了这个。” 时间一点点走向新年,安行和栗少言不再玩手机了,磕着瓜子看着电视;安小可忙着拿电话手表给同学们拜年,安妈妈则忙着抢红包。新年就要来了,栗少言反而有点坐不住,上次住在安行家是因为他生病了。那这次,吃完年夜饭,我是该走呢,还是该留下?如果要留下,我该怎么睡呢?安行家三室一厅,一人一间房?自己睡客厅?好像不对。自己和安行睡?安妈妈能接受自己不假,不过不一定能接受自己当着面和他儿子进一个卧室吧? 正胡思乱想呢,外面爆竹声起,安小可跳起来,拉开窗帘,“爸,烟花!烟花!” “十二点了,我去煮饺子。”安妈妈去了厨房。 安行和栗少言并肩站着,感受着新春的喜悦,电视机里新年的钟声敲响,拜年声、吉祥话此起彼伏。安行一下想起了跨年那场烟火,似乎从那时开始,他才发现身边的这个人珍视自己,就如自己珍视他一般。 “少言,新春快乐!过年好!”安行从柜子里取了三个大红包,把其中一个光明正大给了他,另外两个悄悄塞进他手里,“帮我给了小可和我妈。” 栗少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安行家过年居然就空着手了。自己对人情往份历来不甚喜欢所以也不经营,早就忘记送礼请客这回事了。他把红包推了回去,“这个我准备了。” 栗少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安行,“你掂一掂,看看分量够不够?” “太多了吧?”安行摸了摸。 “那就够了!” 栗少言拿着红包先去厨房,看着正在煮饺子的安妈妈说,“阿姨,新年快乐!我这来得匆忙,也没带礼物。这是一点心意,请您收下。”说完双手奉上。 “哎呀,这孩子。应该阿姨给你红包才是。”安妈妈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笑着接过红包,又从餐厅储物柜里也拿出两个大红包,“小行这孩子……你是头一个领回来过年的。他说你和家人也没什么往来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了,你也别嫌麻烦,也祝你工作顺利,好好生活。” ☆、40、家,真好 “妈!没我的红包么?”安行带着小可过来。 小可甜甜地跟栗少言和安妈妈拜年,收获了两大红包后,又跑去看烟火了。 “这么大人了,要什么红包?”安妈妈笑着说,“不许抢小言的啊,他是交警,风吹日晒的,要加强营养!”说完又去煮饺子,调西红柿酱。 蘸着西红柿酱吃完了饺子,小可打着哈欠要去睡觉,栗少言要洗碗却被安妈妈拦住了,“早点睡吧,都不是年轻人了,不能总熬夜的。” 栗少言站在客厅左右为难,不知道该穿着衣服出门回家,还是跟着安行回卧室。 “你等什么呢?”安行从洗手间出来,拿着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刷牙!洗漱!” “我……”栗少言指了指大衣。 “有任务?不是有值班的吗?”安行不解。 “不是……我……”栗少言凑到安行耳边,“我住你家?和你一个屋?” “大过年的,当然在家了!”安行抿着嘴笑,“说着要把我当肋骨,这刚过了年,就准备自残啊?”安行推了一把栗少言,“快洗漱,我等你回屋。” 安行进了卫生间,发现漱口水已经倒好了,他嘴角一挑,漱口,水温刚好,农历新年的第一股暖意蔓延至全身。 安行没有因为过年就把睡前看书的习惯丢了,他靠在床头翻着书,栗少言侧躺着搂着安行的腰,听着外面或近或远的鞭炮声若有所思:这个除夕夜就这样过了,没有上学时众人哄在一起的喧哗,没有在办公室值班时的寂寞,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如果非要找个词形容似乎只有“平常”可以对得上。虽然第一次过,却熟悉得像是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的一样。 家,真好。 “是不是灯太亮了,我把台灯调暗点。”安行看着发呆的栗少言体贴地问。 “别看了,陪我聊会天呗。” 安行把书一合,台灯一关,眼镜一摘,缩回被子里,轻声问,“聊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听你说话。”栗少言又像抱人形抱枕一样,手脚并用地把安行都揉进自己怀里。 “喜欢我家和我家人吗?”安行问。 “他们对我的那种感觉很好,不刻意,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两个人身高不就差不了多少,栗少言按照安行的身体曲线把自己紧紧贴在了安行身上,肌肤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 安行说:“我妈其实不怎么过来,上次是因为我病了,这次是因为过年。平时都是我把小可送过去的。你不用太拘束。” “嗯……”栗少言蹭了蹭安行的肩膀。 “你要不要……要不要……”安行本想问他能不能搬来和自己一起住,想着前两天才和好,这么问是不是太唐突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成了,“要不要没事就过来住几天?” 半晌没有回应,安行侧脸去看身边的人,栗少言已经睡着了。原来你也是个秒睡的选手啊!安行这个人形抱枕也闭上了眼睛,吻了吻栗少言的脸颊,沉沉入睡,一夜无梦。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总是扰人清梦,栗少言醒来后发现安行已经起床了,床边放着一套格子家居服。 安行正在厨房洗碗,安妈妈张罗早饭。栗少言去洗漱时发现牙膏已经挤好,放在了接满水的漱口杯上。 栗少言洗漱完,走到餐厅,安小可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正在镜子前旋转,“小言叔,好看么?” “新衣服真漂亮。”栗少言点了个赞,“要去和同学玩?” “不,我就在家穿穿,开学报到的时候再穿。今天就在家。” 初一本来应该互相拜年,安行没什么亲戚,栗少言和亲戚又没什么往来,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 安妈妈准备饭菜,栗少言也钻进厨房帮忙,在外面吃惯了,过年还是要吃点家里的味道才好。安妈妈早就听小可说栗少言厨艺了得,栗少言也有心露一手,到了后来反而是安妈妈打了下手。四道凉菜、四道热菜、一道汤、一盘主食凑了个十全十美。四个人放开了肚子吃也只消灭了一半。 安妈妈找来两副扑克,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打起了拖拉机。安行牌艺不精,连累栗少言输了不少瓜子,每次复盘的时候,栗少言都把安行训得哑口无言,安行满不在乎表示下回注意,然而下一局依然输的丢盔卸甲。 打牌上瘾,四口人晚上只把剩下的午饭热了热吃了,鏖战到安小可哈欠连天才作罢。安妈妈明早约了好姐妹打麻将,散摊之后也回家了。 安行和栗少言靠在沙发上享受着新年的二人世界。 栗少言看着地上的干果皮,刚起身,就被安行拉住了胳膊。 “干嘛去?”安行问。 “我扫扫地。” “初一不动扫帚,会把财运好运都扫走的。”安行把他拉了回来。 “你还有啥财运?”栗少言嘴上怼他,可还是坐了下来,“跟你当对家打牌,输了多少啊。” “牌场失意,情场得意嘛!”安行说,“好事不能都占了。” 初一晚上地方台的春晚都开始播了,两个人遥控着换来换去,听听歌。安行觉得困,洗漱了回屋躺着。栗少言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也去洗漱,照例又看到了早已准备好了漱口水和牙刷。 “安老师,您是准备把我宠坏了么?”栗少言笑着问看书的安行。 “恩?” “每天给我准备牙刷,我这回了家以后,不会挤牙膏了怎么办?” “那就不回了。”安行眼睛不离书地回答,“我天天给你挤牙膏。” “啧!都大学老师了,还这么进步啊?”栗少言把安行的书抢下来,把眼镜给他摘了,关了灯,“陪我聊一块钱的嘛~” “你进步也很快呀。”安行搂过栗少言,“撒娇的本事见长。” “安老师教的好。”栗少言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你家床的问题还是枕头的问题,我一躺上去,就特别困,超想睡觉。” “那是你平时太累了,缺觉。”安行躺舒服了,任由栗少言霸占着自己,“我这里啊,是温柔乡。” “对,温柔……”栗少言又没了声,沉沉睡了过去。 接连这么睡了两天,栗少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一向只有体力透支过度后才会极快进入深度睡眠,可在安行家,自己乖得很,白天没淘气,晚上没发疯,居然睡得这么好。 “你以前都睡沙发,能睡得多舒服?以后还是睡床上吧。”安行打了豆浆,又准备了点小菜,“早上简单吃点吧。” “在我家上床太麻烦了,早知道就不应该买复式的。”栗少言去叫安小可吃饭。“早晚把它卖了。” 一家三口吃着早餐闲聊,栗少言问:“小可,今天想去哪里玩么?叔叔带你去。” “不了,除夕、初一玩了两天,我两张英语卷子没做了。”小可皱着眉头说。 “放假还这么拼?” “我下半年六年级了,要准备考初中了。”安小可说,“我要考桃大附中。” 栗少言看安行,“你不是本校教职工?桃江大学不解决子女上学问题?” “解决呢。”安行回答,“小可想上附中的培优班,在新校区呢,那个要考才行,难度不小,奥数、英语、语文一课都不能差,还得有特长,有各种奖。小可现在奖有,英语还稍微差点,所以这个假期补一补。” 作为学渣的栗少言不懂学霸和鸡娃的世界,只好竖着耳朵学习了一遍当下的学习政策。 “可是桃大附中新校区不在桃花坪区啊,你上下学怎么办?”栗少言琢磨了下,要是骑自行车,来回就得一个半小时。 “附中要住校的,这样我爸一周接送我一次就够了,要不然每天接送太累了。”小可把碗里最后一点豆浆喝光,“所以我得好好学。一定考上培优班。”说完后,小丫头抹着嘴往自己屋里走。 栗少言和安行也懒怠着出去,两个人打开电视,找了一部无聊的电影,歪在沙发上,边看边玩着手机,享受着悠闲的过年时光,快到中午时,栗少言掌厨做了牛肉拉面,指挥着安行加汤炖肉洗菜切菜,和面这种技术活就亲力亲为。 安小可和安行都说过年吃得太油大了,说什么不要再炒菜了,栗少言只好炸了点花生米,拌了个老虎菜和黄瓜拉皮。到了饭点,安行像拉面店的大师傅一样抻着面条,面条在他的手中拉拉拽拽,再对折,轻松超过安小可的身高。 “小言叔,能让我试试么?”安小可看着有趣,也要跟着玩。 栗少言给了安小可一根短点的,“先把它搓圆,手拿两头轻轻摔在面板上,然后边甩边往两边拉,轻点,别一下拽断了。觉得太长了,就对折一下,接着甩。” 安小可照猫画虎,面条也在面板上蹦跳着越来越长,“爸,爸,看这个……呀……断了。”小可有些沮丧地说。 “很不错了。”栗少言说,“你爸肯定都没你弄得好。” “爸,你也试试。”安小可怂恿安行。 安行笑着挑了根面,胡乱搓了搓,学着栗少言的样子甩了两下,用劲过大,直接把面拽断了。 “你看,我就说你爸水平不行。”栗少言笑着说。 “我弄不了这些,太难了。”安行扶了扶眼镜,沾了面的手在脸颊上留了个小印。 “花脸猫。”栗少言说,“快去捞面,火扭小点。” ☆、41、以后拒绝的事交给我 安小可非要跟着热闹,两个人站案板前觉得有点挤, “小可你去吃饭,影响我速度。”栗少言说。“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我这是帮忙好不好?”小可又拿起一根面。 栗少言无奈,只好离开案板,在空中甩面,这难度可比在案板上弄大多了,力气掌握不好,面还没弄好就断了。栗少言也没这么弄过几次,一不小心断成两截,他撅了下嘴,哼了一声,这一幕被安行尽收眼底。 安行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面短点好,太长了我还得夹断。” 栗少言拿着筷子和笊篱盛面,“这一碗卖相不好,面也短也粗细不一。放一边吧。” “我吃。”安行端过碗来,凑在栗少言耳边轻语,“这是媳妇儿和闺女给我做的,这是我最爱的两个人了。怎么做好好吃。” 听到这话,栗少言险些把筷子扔了,不知道是因为被水气蒸腾的原因,还是怎么了,他的脸热热的发烫,他贴了贴安行的脸,悄声说:“占我便宜啊!谁是你媳妇?还想不想吃饭了?” “想!想!想!”安行端着碗,舀了一大勺牛肉胡萝卜,“嗯……好香。小可,你要不吃,爸爸就把肉都吃了啊。” “啊,不行不行。”安小可把手中的面下锅,跑到桌子前,乖乖等吃饭。 说是要吃菜,结果最先消灭的还是牛肉,三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饭后,安小可收拾碗筷,安行抢着洗碗,给做饭的功臣栗少言倒了杯水让他歇着。 安小可同学打来电话,约她出去玩。 “戴好公交卡、电话手表和水。”安行从钱包里拉出两张五十的现金,“先花手表里的钱,带点现金以防万一。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告诉一声。” 厨房里又剩下了安行和栗少言两个人。安行把洗好的碗整整齐齐摆在橱柜上,栗少言把碗扣在沥水篮里,“你得这样,要不然碗里的水控不干净。” “啊,我说嘛我家碗总是水汪汪的。”安行忙学着扣过去,“你快回屋里歇会,我弄就行。” 安行脸上,刚才拉面时候沾的面粉还在,栗少言的手指轻轻擦了过去,顺着他的脸颊又移到唇边、脖颈、耳垂,一时间意乱神迷。 安行读懂了他的眼神,轻轻啄了下他的手指,咬着他的薄茧,“大白天的,脑子里偷偷看什么不良电影呢?” “我都下面给你吃了,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下面吃一顿呀。”栗少言拽过安行,看着咬着嘴唇的安行,吻上他的酒窝。 安行把手上的水全部擦在了栗少言的身上,拉着他进了卧室。 安行和栗少言淘气了一下午,折腾到晚上七点才觉得把中午的牛肉面消化完了。安小可和同学胡吃海塞了一顿,八点进门的时候也什么都吃不下。家里没开火,只吃了些水果。 安行累坏了,躺在床上看书。安小可和栗少言坐在客厅地垫上边看电视边拼乐高。 敲门声响起,安小可和栗少言对视。 “没听到门铃响啊。”栗少言说,“是邻居?” “说不定是跟着邻居上来的呗。”安小可问,“谁呀?” “安行在不在呀?我是你李姨!”一个女声着急地传来。 栗少言把安小可藏在身后,打开门,他一下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上次送年货时遇到的那个嘴碎的人。 “有什么事么?”栗少言冷眼问。 “哎?安行不在?我家里出事了啊!”女人的眼睛往里屋扫。 “李姨,怎么了?”安行一只手背在腰后,轻轻揉着从卧室走出来。 李姨拉住安行的胳膊就往外走,“我家马桶堵了,好像倒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冲了好几盆水也不行。你说大过年的,多闹心。快给我修一修。” 栗少言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拉着安行,“怎么不找物业啊?” “找了,就疏通个马桶,物业要100块!怎么不去抢呢?上次马桶堵了就是安行给我弄好的。”李姨说得理直气壮,“快走吧,屋子都臭了。” “我……要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话,有可能还得拆马桶呢。”安行说,“您拿马桶搋子试了么?” “我家哪有那东西。拿你家的就行。”李姨说。 安行叹气,去卫生间拿搋子,安小可撅着嘴跟了过去,“爸,别去。大过年的凭什么折腾你,万一修不好,还得说你。” 安行弯腰去拿搋子,腰疼,又叹气,“让她找物业,她也不听啊。”他刚走到门口,栗少言就把搋子抢过来,递到李姨手中。 “借给您个搋子,您回家试试,要是不通您还是找物业吧。”栗少言说。 李姨显然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安行也没想到栗少言会站出来。李姨开始打量栗少言,也不接搋子,“我们家没人会用啊。” “进来,我教你。”栗少言看见对方没动脚的意思,“那你自己琢磨用去。” “哎呦,我这才认出来。”李姨阴阳怪气地说,“这是给安行搬东西的那个人吧。这还搬上门了啊?” “李姨,他是我朋友。”安行解释。 “我就说关系不一般啊,上次明明看见还拉手来着吧。”李姨挑着眉说,“啧啧啧,还搬东西的呢。” “你……”安行刚想说话就觉得栗少言拉了下自己的胳膊。 “我不光搬东西,我还做饭、收拾家,我也会修马桶。要不我跟你去?”栗少言盯着李姨说。 “那好啊!”李姨剜着眼睛说。 栗少言左右一伸,“500块!” 李姨瞪着眼睛,“你有病啊!我跟安行说话,你插什么嘴?安行……”李姨说,“快跟我走。” 安小可拽安行的袖子,栗少言歪着头看安行,小声说:“你腰疼,我心疼。” 安行下定决心似的说:“李姨,你把搋子拿回去试一试,要是还不通就真得找物业,我觉得我也不一定能修好。这搋子其实挺好用的,您……” “还要你教?谁不会用这破东西。”李姨脸色一黑,转身就走。 “李姨,搋子!”安行晃着手里的工具。 “我家也有!”李姨气汹汹地点着电梯。 “下回找安行的时候,记得带上钱,他干不了的,花钱来找我。”栗少言笑嘻嘻地把门关上。 安小可开心的呦,“爸,你这是头一次拒绝吧。我可烦她家人呢。以后就这样。” 安行长出一口气,“哎呦,这么拒绝一次,感觉还挺好的。” “就是你说话声都抖,一看就不硬气。本来就她的问题,搞得像是不帮忙是我们的错一样。”安小可说,“你就应该像我小言叔一样。真帅!下次要再勇敢点哦!” “你爸呀,有勇敢的时候呢,还英雄救美过呢!” “真的假的?”安小可眼睛一亮,“小言叔和我说说嘛。” “不早了,快洗漱去!”安行拍了下小可的脑袋。 小可乐呵呵地拿着马桶搋子,哼着小曲,跑去洗漱了。 栗少言朝着安行的胸口摸过去,“至于吗?心跳这么快!” “我就这么没出息。”安行垂头笑着说。 “哎……”栗少言搂着安行的腰往卧室走,说起英雄救美的往事,“当年成霆为难我,你怎么就敢站出来啊?” “你不知道当时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手心冒汗,硬强撑过去的。”安行笑着回答。 “我一人民警察,常年混在豹点,你还担心我吃亏啊?”栗少言柔声问。 “你在豹点替我解过围啊。”安行说,“我得知恩图报。” “哼,知恩图报可不够!我今天还帮你拒绝别人了呢,怎么报答?” “我都以身相许了,还不够?”安行笑了,“今天要不是你在,我肯定得给她修马桶去。上次我前后折腾了快半个小时。” “以后拒绝别人的事都交给我,我特爱怼人,尤其这种拿着别人脾气好,就作威作福的人呢。还威胁我?对了,”栗少言让安行趴在床上,自己轻轻给他揉着腰,“我今天这么一闹,她会不会四处乱说?你不是最怕这个了么?” “我以前和小可说过,千万别怕被人说,我家从我记事起就在风口浪尖上,只不过是自己把头埋在沙子里当鸵鸟。上次咱俩吵架后,我就想开了,谁人背后不被说?人就活这一辈子,我得活好自己,给小可做榜样。” 安行拍了拍放在自己腰后的手,坐了起来,他亮闪闪的眼睛透过镜片温柔地看着栗少言,把手伸进枕头下面,“这个给你。” 栗少言看着手掌中的钥匙,愣了下。 “门禁你先拿小可的,等年后物业彻底上班了我再配。”安行说,“你不是总说在你那里睡觉还得爬楼,一个人懒得做饭,那就住过来。” “这是你家。”栗少言含笑歪着头看安行。 “我都是你的了,我家还不是你家?我和我妈、小可都沟通过了,她们都很乐意。尤其是小可,说能吃到你做的饭就特别幸福,哎,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么?” “嗯……”栗少言把钥匙挂到钥匙链上,“还凑合吧。说好了,钥匙到我手里,想要拿回去就没希望了,你想好了?” “试试呗。”安行腰板一挺又有些酸疼,眉头虽是皱着,脸上却带着笑。 栗少言吻上他蹙起的眉头,“那你要好好准备我的漱口水和牙刷,要是哪天没准备好,我可就走喽。” “准备,绝对准备。我还给你准备早饭。”安行一副爹系的口吻。 栗少言想起蛋黄外漏的煎鸡蛋,笑了,卖相差评,味道其实真的挺好。 ☆、42、我哄你睡觉 大年初四,栗少言去交警队值班24小时。他刚进值班室,电话就响了,不是有事故要处理,是采访任务。 “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一会要咱队里,做什么新春走基层节目,让他们跟着你跑跑吧,采访一下。”高敏在电话里说。 栗少言满心里不乐意,“头儿,基层工作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个队,换一个人行不?” “领导摊派到我头上了,完不成你看着办。”说完电话就挂了。 栗少言看了眼排班表,今天和他一起值班的人是代君。代君是今年才招聘来的辅警,23岁,退伍军人,浓眉大眼,绝对不会叛变组织的正面人物长相,能吃苦又热心肠,工作细心麻利,很招人喜欢。因为家在外地,想年后多攒些假期回家看父母,所以过年期间主动申请加班。 “栗哥,新年好!”代君进门就看见栗少言手里拿着听筒,立马收了笑嘻嘻的模样,“有事儿?” “小代,栗哥送你个新年礼物怎么样?”栗少言把电话放下,走过去拍着代君的肩膀,“今天市台要来采访咱们过年在岗的情况,高队推荐你了。有可能上电视、报纸,还有微信。到时候通知你爸妈一下,过年在电视上看看你,到时候发发朋友圈,亲戚朋友们一看,多好!” “真的?我能上电视?”代君年轻的脸上露出些许兴奋,挠挠头,“可,我没什么可说的啊。” “发掘故事是记者们的事,你就做好本职工作就行。有事故带他们去现场。没事故,就讲讲以前的事。”栗少言以前在特警队的时候和媒体打过不少交道,“听他们的就行。多讲故事,少说点感谢领导感谢组织的虚话,有感而发,要是能红个眼圈,落点泪,那就更好了。拍镜头的时候,你平时怎么干的,就怎么拍,精精神神的,给咱队里长长脸。” 正说着呢,门卫打来电话说市台的记者们到了。栗少言和代君一起迎了出去,总共来了三个人,一个摄影记者、一个录像记者,还有一个主抓文字的人。带队的记者姓罗,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刚一碰面就认出了栗少言。 “这不是最帅交警嘛?哎呦,咱俩的缘分不浅啊。有一次搞直播,套牌奥迪闯关卡那次就是我。还有上次要采访最帅交警就没成,这次又是你。”罗记者递给栗少言根烟。 栗少言笑着接过来,把代君推过来,“我没什么故事,这次给你们推了个有故事的人。我们队的新队员,退伍军人,本来过年就没怎么陪过家人,结果上班第一年,又坚守岗位,我们一线的警察是不是非常了不起?” 代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栗哥说得那么……军人保家卫国,交警爱民护民,都一样的。” “嗯,小伙儿挺会说的嘛。”罗记者去和代君聊采访去了。 中心打过电话来,说滨江南路有两辆机动车剐蹭,代君就要走,被栗少言拦下来了,“你先接受采访,滨江南路是快速路,拍摄条件比较危险。我去就行。”栗少言穿上制服。 “栗警官,这一会儿还能有现场出吗?”罗记者心系采访,生怕没什么镜头可用。 “放心,咱们市新开的植物园属于我们辖区,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周围的路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代君肯定要出去的。那就是一大型停车场,车多、人多周围还有人形步道,有你们拍的呢。”说完,栗少言刚要走,回头对代君说,“你到时候骑摩托吧,那边堵起来,车过不去。” 过年期间,本来路面没那么多车,只是初三以后走亲访友的人就多了,带着家人周边游的人也多,桃花坪区滨江南路这一区段的快速路、环城高速要重点关注。因为商场、公园、广场和体育馆、文化宫等文化交流场地都举办很多年俗庙会展,这些地方往往配套的停车服务跟不上,很多车为了方便都停在路边,大过年的也不想给大家贴单子,交通往往比平时更堵, 栗少言才把剐蹭事故处理完,就接到要去协助处理龙隐公园南门的交通拥堵。一天下来,把桃花坪区跑了个遍,连给安行发微信的时间都没有。披星戴月回到办公室,刚好碰到代君送市台的记者们出来。 “栗警官辛苦啊!”罗记者问。 栗少言点点头,“采访的怎么样?” “非常顺利!谢谢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都要谢你们宣传我们,我还有事,先回队里了。”栗少言摆摆手,摸了把干裂的嘴唇,对代君说,“你去送送他们。” 栗少言摸出手机,看到安行给自己发了条信息:记得喝水,明天早上回家吃饭吗? 栗少言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茶叶,回了一条:不用。我才忙完。 安行:过年还这么忙? 栗少言:值班的人少呗,你今天干啥了? 栗少言躺在床上,和安行聊着微信,觉得打字费劲,直接打电话过去。 安行拖着长调子接了电话,栗少言笑出声来,“哎呦,我不在家你都这么累的啊?” “刚给小可讲了两道奥数题,脑壳痛。”安行打了个哈欠,“准备看会书睡觉。” 哈欠像是会传染一样,栗少言在这边也张大了嘴,在外面精力充沛地跑了一圈,躺床上才觉得累。栗少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耳边。 “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么?”安行的声音填满值班室,闭上眼睛就像他在身边。 “一个军嫂带着两个孩子开车探亲,结果爆胎了。我给换轮胎的时候,两个小姑娘送给我旺旺仙贝和旺仔牛奶,还祝我新年快乐。我超级爱喝旺仔牛奶,但也没收。准备去便利店买一瓶,结果也给忘了。”栗少言又伸了个懒腰,“真困,你一会要是听见我没动静了别担心啊,估计是睡着了。” “奇怪了,你以前总说自己睡眠质量不好,不容易睡着,在家这两天没发现你有这毛病啊?”安兴笑着问。 “那是因为你在身边,”栗少言闭上眼睛,“不过现在睡不着了,越累越想睡,越睡不着。” “我哄你睡啊。”安行柔声说。 “值夜班不能带家属。”栗少言笑着回绝。 “我给你唱歌。”安行说。 “别!你那调都拐到外太空去了,回头我觉睡不着,再听清醒了。”栗少言毫不留情地吐槽安行唱歌跑调。 “哎呦,我以前哄小可睡觉的时候,天天唱,会好多首哄睡神曲。都在调上。” “你别给我唱什么‘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之类的啊,我不是你宝贝。”栗少言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手机,就像看着安行。 “out了吧,现在小朋友哄睡歌曲多的很,排行首位的我给你唱唱哈,”安行清了清嗓子,轻声哼起了,“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嗯……” 栗少言挑着的嘴角硬是压了30秒也没压下去,安行声音轻柔,这首歌或许他唱过了千百遍,居然大部分都在调上,轻声地呢喃,好听的鼻音萦绕在栗少言耳畔,他就这么笑着睡着了。 歌声停了,安行仔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晚安!”挂断电话后,安行靠在床头拿起了书,又放下书,拿起手机,盯着和栗少言的聊天界面:“明天早上回家吃饭吗?”“不用。”心里没来由的忐忑起来。 清晨,栗少言和同事交接班后,开车回家,他没开去安行的小区,而是回了自己公寓。他拎出行李箱,挑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换洗的内衣裤、袜子也收拾了不少。润滑油、安全套之类的他没带,安行家也不缺。 打开冰箱看了看,除了一罐牛奶、奶酪之类的没别的东西了。打开橱柜看了看,把剩下的面包粉、酵母、巧克力粉、抹茶粉装箱,自己做面包常用的那些家当装袋,关了水闸、拉了电闸,毫无留恋地锁门离开。 他哼着小曲回到安行小区时已经十点多了,他便停车边琢磨应该租个地下的停车位呢,还是租个地上的呢?现在是假期,停车位宽裕,过两天就不好说了。刚在安行家楼前停好车,栗少言就看到安行在楼下绕圈。他表情凝重,神色严肃,时不时还朝着路上心不在焉地看一眼,就连栗少言下车开了后备箱都没发现。 “那边穿蓝色夹克的帅哥,能帮我搬点东西吗?” 是栗少言!安行回头看到栗少言斜靠在后备箱上,交叉着双臂,满眼带笑地看他。 安行快步走了过来,如释重负地说:“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这不和你说,你不也在楼下等着呢?”栗少言用手指点上安行的眉头,“说说呗,安老师大清早就愁眉不展的,为哪般啊?” ☆、43、我送孩子上学吧 “我……”安行笑了,想伸手去搬车上的箱子,被栗少言拦住。 “先动口再动手。” “你不让我准备早饭,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安行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想问你,又觉得你不回来也正常,所以……” “所以就一个人在楼下转圈等我?”栗少言把箱子放进安行手里,“为什么不回来啊?我家属住这里,我不能住么?” 安行咬着嘴唇笑了,“这是什么呀?” “我回公寓收拾了点衣服什么的,有地方放么?” “有有有,我家的柜子都空着呢。”安行笑了,“哦,对了,我口袋里放着个地锁的钥匙,你把车停地下车库吧,我租好车位了。东西先放到楼前,车位离单元门有点远。” 栗少言歪头看着他,“刚才不还担心我不回来?车位租好不怕浪费啊?” “你偶尔过来一次能停就不算浪费。”安行高高兴兴地搬着栗少言的家当。 栗少言心里甜滋滋的,没想到更甜的还在家里。刚把东西搬到家,他就看到门口立着两大箱旺仔牛奶。安小可笑呵呵地递给他一罐,“我爸说你爱喝这个,我俩逛超市就买了两箱,给你,小言叔。” 栗少言拉开易拉罐,一饮而尽,真甜。 都说年前收拾家,可栗少言却在过年期间踏踏实实干了些活。安小可房间都放着她的东西,书、衣服、玩具小姑娘自己收拾地井井有条。安行家有个小衣帽间,卧室里还有组衣柜,但是卧室的衣柜基本是空着落灰。衣帽间的衣服却是四季衣服、常服睡衣都混在一起。 “安行,看不出你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自己穿的精精干干,家里衣柜乱糟糟。这么一堆衣服,你是怎么能找到自己想穿的啊?”栗少言埋在衣帽间里嫌弃地说。“你是怎么想到羊绒衫和半袖放在一起的呀。” 安行翻出几个闲置的收纳箱,放到栗少言面前,“我不会收拾啊。” “自己还当田螺小伙呢!我看我才是!” 栗少言把所有的衣物分门别类,按四季分开,当季的衣服挂在衣帽间,别的季节的,就放到箱子里搬进衣柜。 “以后每个季节收拾一次,不能穿的,不想要的,直接捐出去,要不扔了。记住没!”栗少言盘着腿坐在地下,起都不想起来。 安行伸出手,拉着栗少言,“你记住就行,我配合。” “反正最后都是我收拾,对吧!”栗少言给了他个白眼,活动了活动肩膀,执勤一天都没这么累。 “我给你揉揉!”安行让栗少言在床上趴好,按摩。 按着按着,栗少言就觉得有手钻进自己裤腰,“哎哎哎,淘什么气?大白天的。” 安行趴在栗少言身上,用下巴顶在他的肩头,“小可的奥数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才下课,晚上不是出去吃火锅嘛。你累了好几天,现在享受一下吧。”说着,就咬上他的耳垂,栗少言轻哼一声,享受着酥麻的愉悦感,从善如流。 正月初六晚上,安行刷朋友圈看到了市电视台制作的节目,报纸、电视、网站、微信、微博全面宣传,文字、图画、视频全面报道,把基层交警的过节值守、平时执勤的酸甜苦辣都说得清楚。 视频的最后栗少言还出了个镜,风尘仆仆的他回到警队和代君击掌,解说词还补了一句他就是在雪夜执勤的最帅民警,一夜成名后仍然不忘初心、坚守在第一线。 代君家人看到后也十分开心,小伙还专门感谢栗少言给自己这个机会。栗少言发了个表情包,把手机扔在床头,去搭安行的腰,“还是当老师好啊,我明天上班,你还能在家休息。” “我初十就得到校,每年开学教务系统都爱出问题,要提前准备的。而且下半学期学校的活动特别多,都需要我们大数据中心配合直播什么的。”安行说。“不过在家这两天,我给你做饭,怎么样?” “做饭?” “嗯……洗菜和切菜吧,怎么样?”安行考虑了下自己的手艺立马改了说辞,“你要不想做,想吃哪家的,我给你买回来。” “我想吃老马家的蒸饺,驴肉和羊肉的。”栗少言想了想,“还想吃雪山的冰激凌。” “雪山初十才开门,到时候我去买。明天晚上我就去老马家。”安行拍了拍栗少言的胳膊,“早上想吃什么?” “牛奶就行,我做的面包还没吃完呢。”栗少言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安行把台灯调暗了些。 “哄我睡。”栗少言软软的头发往安行腰上蹭。 “不是说我在身边就能睡着么?还要哄?”安行笑着说。 “哄我睡嘛~~还要听《风吹麦浪》,别的也行。”栗少言为了听歌,居然撒娇。 “拍拍……”安行边在栗少言的胳膊上婆娑,边翻着书,边轻声哼着歌,有几句歌词忘记了,就哼哼着曲子过去了,一曲罢了,安行准备好的第二首歌都没派上用场,栗少言就进入梦乡了。 安行吻了吻他的额头,轻道一句晚安。 开工第一天,交警队的领导挨个给大家拜年。过两天又开可收心会。刘巍和栗少言虽然不在一个岗位了,可还是愿意凑在一起开会。 “栗少,怎么调到事故科返老还童了?每天出血呼啦擦的现场,怎么还更帅了呢。这皮肤,啧啧,”刘巍压低声音,“那啥生活很协调吧?” “滚!”栗少言笑骂,掏出手机,打开自拍镜头看了看,人还是一个人,但状态是不一样,以前的精气神是硬提起来的,现在不招蜂引蝶了,骨子里反而流出一种温柔出来,像是被岁月盘过的玉石,带着润泽的包浆。 “最近睡的好。这个床和沙发到底还是有差别。再好的沙发也不能当床睡。”栗少言总结经验。 “我有没惹媳妇生气,为啥睡沙发?哦……安老师让你睡沙发了?不对,安老师让你上床了!”刘巍声音提高了些。 前座的队员回头和栗少言的拳头同时到达,刘巍缩了缩身体低了声音,“给我秀恩爱呢?” “老子用秀么?”栗少言临关手机前,看了下被设为桌面的照片,那是他们在游乐场旋转木马上的一张合影,“老子就是恩爱。” 栗少言睡得好,安行功不可没,十年前哄睡的歌曲又捡了起来,好多歌曲忘了调,不过就算记得调,他也唱不准。不过栗少言加了层滤镜,他觉得安行是第一个唱歌跑调都跑的好听的人,就算跑到外婆家了,依然堪比《外婆的澎湖湾》这种经典好歌。 仗着这种滤镜,安行哄睡歌唱的更加肆无忌惮,刚开始栗少言还能知道唱的是什么,后来根本听不出来,反正他唱什么,栗少言都能一觉到天明。 每年开春后,桃江市就开始大搞基建,小街小巷改造、路面施工、管道维修就都开始了。今年桃花坪区也有两条主干道要重修,其中一条是学院路,学院路与建设街的交汇处是桃江大学,学院路北有六一小学,学院路南是大片的住宅区,其中就有安行家的学府苑。这一修路,安行上班和送安小可上学都十分复杂。本来一路之隔,现在要绕个大圈。 “我送小可上学吧。”栗少言说,“绕圈我俩反而顺路了。” “可是开车不方便,我骑车送就行。”安行盘算着,“早出门十五分钟,应该就行。” “我骑车不就完了。”栗少言说,“反正越来越暖和了,而且从这去我单位也近,执勤有警队的车,没事。” “你?”安行笑了,一下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栗少言的裤子烂了的事。 “哎,上次裤子破了是因为裤子不结实。”栗少言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想什么。“我不骑你的车,买个电动车去。省时省力。刘村北街那边全是电动车,中午我去看看。” “咱俩一起呗。”安行说,“山地车的车闸有点问题,正好骑过去修修。” 上次来刘村北街还是因为安行的二八车被偷了,栗少言根据定位去找到。而且他还把这条线索给了警校时的好友苏承,不知道有结果没。 两个人先找到山地车维修点把车放下,才开始沿街看电动车。考虑到是栗少言骑,就得高一点,又考虑是带孩子,后座就要安全舒服,舒适摆在首位,续航反而放到了后面。 栗少言有心看上次那家飞飞电动车,走过去看时发现门面已经换了,成了利民电动车,店老板也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这家怎么了?”安行从栗少言的言行中察觉到一丝不正常。 “你的二八车在这家后院找到的。”栗少言低声说,“好像是个销赃的点。”栗少言说。 因为要开学了,买电动车的人不少,门口修理、调试、试骑的人比比皆是。栗少言边走边和安行把上次的事说了,虽然把中间和两个人动手的过程轻描淡写了一番,但还是把安行吓得脸色苍白。“那后来呢?”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惹得众人侧目。 栗少言拍了拍安行的肩膀,“给我以前的舍友打了个电话,热心市民像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后来怎么样了我也没问,也没关心。”栗少言回头看了一眼那间门面,“但是铺子换了,老板也换了,八成是处理了。” 安行松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栗少言没听见。 ☆、44、对那个混蛋还念念不忘么? “你说什么?”栗少言追问了一句。 “我说当警察家属太需要大心脏了。”安行皱着眉头咬着嘴唇说,“以后这些事你得和我说啊,不能瞒着我。” 栗少言笑了,“交警相对安全。” “并没有!”安行看着马路上往来的车辆,正色道:“这些在你眼里是车,是普通的交通工具,可在我眼里它是能带走人生命的武器。操作它的人说不定有意无意地就会制造惨案。你站在马路上,穿着那么亮眼的制服,心慌的人可能不小心踩错油门,恶毒的人可能就直接冲你来了,非死即伤。交警是真正行走在枪林弹雨中的。我爸……,你……”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不吉利了,安行收了口,长叹了一声。 安行说得情急,脸涨得通红,那一声叹气像呕出的一滴血落在栗少言心湖中,没染出血色,却荡起了涟漪。趁着人潮的拥挤,栗少言轻轻拉住安行的手,“我会小心的!” 安行眉头蹙起,还沉浸在刚才自己营造的那番情景中。 “安行。”栗少言站在安行面前,微微垂首,目光如灼,手中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相信我。” 安行点了点头,又不自禁地想去咬嘴唇,栗少言食指点住,低声说,“不许咬,咬坏了,我咬什么?” 安行笑了,两个人接着去看电动车。 此时正值午饭时分,路口停了不少电动车,外卖员们匆匆忙忙地送餐。栗少言带着安行走进一家电动车行,里面弥漫着酸辣粉的味道,看店的人也顾不得招待他们,嘟囔着说随便看。 他们大致扫了两眼就相中一辆黑色的电动车,比普通的电动车看起来大一号,栗少言骑着跑了两圈,觉得还不错,就定了。安行抢着去结账,被栗少言推到一边,“你都买房子了,我不得陪个车啊?” 栗少言拿身份证办理电动车的车牌,安行在店里选择头盔。 “哥,买电动车我们送一个头盔。”看店的小伙说。 “嗯,接送孩子再买个儿童的。”安行拿了个粉红色的头盔。 “哥,要给你把限速打开不?这车限速20公里。”小伙又问。 “不用,20就够了。”安行说,“我们家骑车的是交警,这种违章操作绝对不会干的。” 车牌很快办好了,安行的山地车也好了,两人一辆电动车一辆山地车倒也悠哉,但没办法说话,因为栗少言戴着头盔,说话实在不方便。 电动车回来后,安小可兴奋地赖在车上不下来。栗少言带着她模拟了一遍上学路,估摸了下时间。虽然已是春天,可风还不热,加到最大速度,风直往栗少言膝盖缝里钻,还挺冷,应该去铁骑组要两个护膝去。 两人转悠回来的时候,发现安行捧着一个蓝色的大被子。 “这什么啊?”栗少言把小电驴停在安行边上。 “挡被,电动车上用的。”安行说着给车装上,“骑电动车,就算夏天风也大,别吹成关节炎,这个还能保护胳膊和腰。小可,这个是你的,盖在腿上,挡风。” “爸,不至于吧。也就十分钟!”小可说。 “一分钟也给我披上。”安行说,“将来腿疼麻烦,听话。你看看你小言叔,多听话。” 正在研究如何使用挡被的栗少言听到自己被点名,嘿嘿一乐,把裹在腰上的挡被又紧了紧,“听你爸的。” “哼,还说等你来了,和我统一战线呢,结果又被我爸拐走了。”安小可愤愤地说。 “我本来就是你爸拐回来的啊!”栗少言回答地坦荡。 安小可做了个鬼脸,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考到桃大附中的培优班,拒绝再吃狗粮。 道路封闭施工的第一天,栗少言居然起的比安行早,或许是头一天送小可上学害怕迟到了么?其实没必要,因为安行上了闹铃。可在闹铃没响之前,栗少言就睡醒了。 他看了看枕边还在沉睡的安行,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让安行也享受一下自己的早晨服务,尤其是早餐,他的面包再好吃,他也不想每天早上都这么吃。 栗少言盯着自己的漱口杯和牙膏发了半天呆,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上次动手挤牙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自从和安行同居后,他就已经习惯安行的照顾了。 他刷完牙,准备给安行倒漱口水,才发现洗手间里除了安小可的米老鼠漱口杯和自己的漱口杯外,居然再没别的了,可安行的牙刷在啊,难道和自己共用一个漱口杯? 也不是不可以。栗少言打了一杯水,挤好了牙膏,把牙刷摆好,准备去做早餐。 他调了点面糊,打好鸡蛋,又煎了些土豆丝,做起了煎饼。听到闹钟响了,安行伸着懒腰,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睡眼惺忪地问。 “想给你做个早餐。”栗少言拿铲子把铺满土豆丝的煎饼卷起来,放到盘子里,转头准备热牛奶。 “我给你挤好牙膏了。”栗少言补了一句,“你漱口杯我没找到,用的是我的。” “啊,我不用漱口杯。”安行说,“我就习惯掬一把水漱口了事。” “那你家里怎么有漱口杯?”栗少言问。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看见你用。一次和小可逛超市看见了,就备了一个。”安行跑去刷牙。 一个不用漱口杯的人居然养成了给自己倒漱口水的习惯,栗少言的嘴角就快和眉角合到一起了,一阵糊味传来,“哎呦,我的煎饼。” 送孩子上下学,栗少言执勤那会经常见。自己加入了送孩子大军后,才发现这也算是甜蜜的负担。路上要掌控时间,还要小心各种状况,风大叮嘱安小可戴帽子、不要说话,天冷叮嘱她盖好挡被,躲在自己身后,急刹车要操心她别甩出去,上下车要让她左右看,别被行人和车撞倒。 安小可吐槽栗少言身上的爹味越来越重,栗少言也乐在其中。 栗少言偶尔值班或者有别的事,安行就骑车去接送小可。就像今天,栗少言临时有个饭局,就告诉安行让他去学校。 晚上七点,栗少言坐在“小鹏烤串”里和大学舍友苏承喝酒撸串。苏承给栗少言满上一杯啤酒,“这杯是谢你的。热心市民提供的线索让我们很快捣毁了电动车盗窃、贩卖窝点。” “案子彻底破了?”栗少言抿了口酒。 “还剩下几个虾兵蟹将,底下人正追着呢。”苏承寸头圆脸方口,长着一双弥勒佛般的耳朵,最近忙着破案没空捯饬自己,腮边冒出些硬茬的胡子,一双圆眼瞪起来能让胆小点的坏人直接跪了。 “就为这事请我吃饭?”栗少言和苏承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关系好的很,也很了解彼此。这点小事他能打个电话说一声都了不起了,哪里用得着请客。 “前两天和特警队一起出任务,姓杨的那孙子事干不明白,就嘴贱,我和他吵了两句。就想起以前咱俩,那真是双剑合璧,所向无敌……”苏承嚼着牛板筋吹。 “他是说我了吧?他说,说去呗,你还替我出头干吗?”栗少言举杯去碰苏承的酒杯,说归说,心里还是挺热乎的。 “允许别人为你出头,哥们给你撑个腰还落埋怨啊?不够意思!”苏承喝了一口。 栗少言脑子一转,立马就知道上次和安行吃酸菜鱼的事被杨继宏添油加醋地说了。栗少言笑着摇头。 “人长得帅么?”苏承问。 栗少言把手机递过去,摁开后就是自己和安行的合影。 “啧啧啧,学什么小姑娘拿合影当屏保啊。酸的我胃疼。”苏承笑着说,“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这么帅的小伙,配你白瞎了。”苏承把手机还了回去,叹气,“看见你小子有人要,我就踏实了。这么些年,你一直没个定性,还以为你对赵益冲那混蛋念念不忘呢。” 这个许久没听过的名字让栗少言心里咯噔一下。刚考上警校那年,栗少言终于逃出了家里的掌控,又到了各种型男都有的警校,加上自己长得帅,着实招蜂引蝶了一阵,赵益冲就是其中一只。他和栗少言同系不同班,宿舍是对门。 两人蜜里调油好了三年,大学毕业时,赵益冲凭借家中的关系,回到柳靖市公安局办公室作了公务员。栗少言则进了桃江市特警大队。两人还没说清今后怎么着呢,同学中就传出赵益冲正在和副局长女儿相亲的事。赵益冲是双,栗少言一直都知道。 栗少言没打电话问真假,想等赵益冲自己解释,结果电话一直没来。因为这事,栗少言没少拉着苏承喝酒,不恨对方薄情,恨对方不把自己当回事。消极了多半年,栗少言就把情场的失意转投到事业上了,一路风生水起,直至出事离开。 在特警队忙的没有黑天白日,偶尔还会想一下赵益冲。出事之后,到了交警队,栗少言放飞自我,身边没少人陪过,床不空,心却空了,赵益冲走出他的心之后,这些年再没人进来过,直到被安行挤了个满当当,心满了,也被安行带走了。 “前两天他打电话说半个月后要结婚了,娶得是他们省厅纪委检查组组长的女儿,听说是个医生。”苏承说,“他还问起你来了。” “你把我电话给他了?”栗少言将自己面前的茄子挑了个七零八碎,不带情绪地问。 “恩。这么多年你不就等他一个电话么?”苏承太知道这两人的来龙去脉了。 “错了,我也就等了半年。”栗少言说,“能让我等电话的人,就只有安行了。” ☆、45、突如其来的旅程 栗少言站在安行家门口一动不动,他拿着钥匙却没开门,和老友吃饭是好事,可谈及旧爱,心情没那么容易平复。安行知道他的过往,但不知道这段情史,安行从没问过,他也没说过。两个人都有些不愿对方知道的事情,就像安行从未和他说过安小可的来历。 彼此都知道早晚会向对方和盘托出,都在等这么个机会,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准备好了么? 栗少言开门进屋,安行正在给安小可讲英语,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安小可终于说了一句“懂了”。屋里小米粥的香味还没散去,还夹杂着炒辣椒的呛味。 安行从安小可屋子里出来,“回来了?现在五年级的英语已经这么难了么?堪比我当时的英语四级啊。” “嗯。”栗少言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怎么了?”安行察觉到栗少言神情有些不对。 安行展开双臂,向安行讨要拥抱。安行才在他肩膀拍了拍,栗少言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串号码,来电地写着:柳靖市。是赵益冲。 “不接么?骚扰电话?”安行轻轻吻了下栗少言的脸颊。 栗少言调整了下呼吸,抓住安行的手,按下了接通。 “你好。”栗少言说。 “言,好久不见。”赵益冲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带着几分做作的深情款款,带着几分故意的云淡风轻。 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栗少言的心跳忽然就回到了正常频率,记忆深处那个率性洒脱的男人无论如何也和这个声音挂不起钩来。当年的没有解释、不体面的分手像一把早早举起的锤子终于把过往的岁月砸了个粉碎,没有惋惜,只有痛快。 “哎呦,赵处。怎么想起我来了?”栗少言靠在安行怀里把手机摁成了免提,扔到桌子上。“这是有什么喜事要和兄弟们说啊?” 对方干笑了两声,“我要结婚了,正日子是下个月九号,七号是周六宴请老同学们。晚上我在柳靖的靖秀会馆定了桌。” “恭喜了。”栗少言回答。 “你来么?”赵益冲问,“我想让你来,毕业后都七年没见了吧。” 栗少言没回答。 “求你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赵益冲没有了对话刚开始的轻佻。 “那我得和我家人商量下。”栗少言打断了对话。 “家人?你不是和他们断了联系吗?” “我父母不是家人,我的家人是我爱人。”栗少言像绕口令似的说,他把目光投向安行。 “哦……那也恭喜你。”赵益冲言谈中有几分失落,“对了,加我个微信吧。我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七号,我等你。再见!” 挂断电话,栗少言靠在安行的肩膀久久沉默。 “前男友要结婚了,你就这么失落吗?把我这个爱人还放在眼里嘛?”安行笑问。 “我俩是大学同学……”栗少言平静地把他和赵益冲的事情讲了一遍。 “所以,你俩都没提分手?”安行问。栗少言摇摇头。 “那我算不算是第三者啊?”安行又问,“撬了他的男人。” 栗少言被他逗笑了,看着安行脸颊的酒窝,点了过去,“你是老婆,要明媒正娶的老婆。” 安行看他笑了,才说,“他的婚礼,你还是去吧。” “同学聚会、婚礼现场极易婚外情的,”栗少言说,“你是让我犯错误啊?” “你得和人家体面的分手,我才能名正言顺。”安行说得戏谑,可道理是对的,总要和过往作个了结,即使物是人非。 栗少言到底也没有加赵益冲的微信,他不想让对方通过朋友圈窥见自己的生活。只是和苏承说去柳靖市的时候帮自己也买张票。 他依然每天处理着血淋淋的交通事故,感受着肇事者的惶恐不安、灾难来临的猝不及防和生命的脆弱不堪。只是再多的疲惫和无力在回到家后都会消失殆尽。以前他不懂家为什么是港湾,为什么是栖息地,现在他明白了,家之所以是家,并不是那个百十平米的房子,而是因为房中的人牵挂着你,能在你卸下防御后,温暖保护你的人。 那个人体恤你,却也需要你。比如现在,挂断电话后的安行愁眉不展。 “我们中心要派去柳靖学院交流学习的人员出变动了。”安行叹气,“小曲的爱人预产期提前了一个多月,现在在产房呢。他就不能去了。” “不能换别人么?”栗少言问。 安行要摇头,“中心本来就没多少人了,这两天教育部的来检查,还有陪同的。现在看看就我能走,可我坐不了车啊。” “几号去交流?去几天?在柳靖市里么?” “三号晚上报到,四、五、六交流,六号晚上就能走了。”安行看了下通知,“不在柳靖市区,在柳靖综改区。” “我送你吧。”栗少言说,“正好七号去参加婚礼,咱俩一趟走。我请几天假,也陪陪你。周六回来,周日休整一天。” “可是去柳靖市开车得五六个小时呢,我吃了晕车药就能管四个小时。”安行边看地图边说。 栗少言想了想,“我们走高速四个小时左右,最近的高速口下到国道上,你醒了不舒服,咱就停车。什么时候你睡着了,咱再走。” “那得多走好久啊。你开车会累的。”安行不同意。 “没事,你要真为我好,就多睡一会。其他我来掌控。”栗少言抹开安行紧皱的眉头,嬉皮笑脸地说:“好久没车震了,我觉得有信心让你晕过去。” 安行推开凑到他面前的俊脸,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试了。 从未出过远门的安行从决定要去交流就开始焦虑,他坐卧不安,担心自己会不会发病,担心行李如何准备。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要去陌生的城市待四天,兴奋远远赶不上恐慌。 第二天要出发了,安行和母亲、小可沟通好这两天的上学接送事宜后,开始发愁。家里只有一个安小可的行李箱,粉红芭比,只够小可用。栗少言从自己公寓拿过来两个行李箱。他以前在特警队的时候,经常出差,收拾行李对他来说就和烤个饼干差不多。 栗少言列了个单子:衬衣、内裤、袜子、充电器、身份证、洗漱包、拖鞋、睡袋、外套。 安行对着单子蹲在地上把东西放进箱子里,“洗漱包里放什么?” “宾馆里其实这些都有,但是我习惯带自己的毛巾和梳子,带两个个喝水杯,能喝水还能漱口。”栗少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安全套和润滑油,扔进箱子里。 “这也带么?”安行仰头问。 栗少言顺着他的领口看过去,用眼神巡视了一遍安行胸前的风景,“你这么勾人,我把持不住怎么办?宾馆里的太贵。” 安行无视了栗少言的调戏,盯着单子还在担心,“要睡袋干什么?现在买也来不及了,超市有么?” 栗少言拉起安行,搂过他,顺势亲了亲他的眼角,“有我呢,别着急。以前住派出所的宾馆,为了干净自己都带睡袋,咱俩嘛,”栗少言想了想,“宾馆都暖和,拿厚、薄两床床单就行。” “那得四床。”安行说着就要去找。 “你给我回来!”栗少言拉过安行,“能耐了啊?还想和我分床睡?” “靖江学院提供的是标间,两张单人床的。”安行解释,“我可以申请大床房,自己补贴差额就行,可万一没有呢?” “那就挤一张。”栗少言霸道地把安行压倒在床,啄了下他的薄唇,“再窄能窄过我家沙发?咱俩不是睡得也挺好嘛?” 安行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明明都准备好了,可还是心神不安。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天就亮了,他哈欠不断,觉得自己不吃晕车药,也能睡着。可在出发前半小时,还是把药吃了。 安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要进,却被栗少言拦了下来,直接请到了驾驶位后的后座上。 “嗯?”安行眯着眼睛问。 “副驾驶最不安全。我后面是最安全的。”栗少言拿了两个靠垫,还把上次游乐园赢得毛绒狗也放到车座上,“躺着还是坐着?” “坐着吧。”安行腿长,前两次窝着睡得也并不舒服。 安行靠着车窗,看着并不亮堂的车库,听着栗少言的啰嗦和悠扬的音乐声,不时点头,嘴里应承着,“知道啦,醒来难受了就和你说”,昨天晚上的困意和药劲一起上来,很快合上了眼睛。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栗少言基本掌握住了和安行出门开车的方法。药效上来后的四个小时内,自己开多快,踩两脚刹车都不会吧他吵醒。四小时后,安行逐渐清醒,栗少言就要尽量保持平稳驾驶。 可是上次安行明明醒来了,却硬撑到自己停车,虽然栗少言怪心疼的,可也能证明安行可以忍受那么一段时间,或许是好事,但是这次自己要多留心,安行可以忍,但自己不能忍他难受的样子。 ☆、46、下回别用眼神说话 上了高速,栗少言压着最高车速一直狂飙,四个小时就到了柳靖市的下辖县高速出口,还有半个小时的高速就可以到柳靖市。栗少言不敢冒险,就近下了高速上了县道。 县道两边有不少村庄,岔路较多,时有人车、牲口占道、横穿。为了安全,栗少言聚精会神地开车,偶尔等红绿灯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安行。此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栗少言想着如果安行醒了,就带他去吃午饭。午后小憩,正好到了柳靖学院。 正盘算着,远处一大群羊儿正在归家,横在县道上。栗少言只得看着羊儿们悠哉悠哉地过马路。一只小羊跟着母羊跑,跑到一半才发现跟错了妈妈,又站在原地咩咩叫着,另一只母羊过来蹭蹭它,羊羔又欢快地扬蹄。 栗少言不自禁地挑起嘴角。 “嘻嘻,为什么会有一只小黑羊呢。”安行慵懒地说。 栗少言吓了一跳,“你醒了?” “嗯。”栗少言从后视镜上看了眼安行,他似乎已经醒来一阵了,头顶着车窗,眼神被羊群吸引。 “要我熄火吗?”栗少言紧张地问。 “不用,好像还能接受。”安行看着窗外的风景,面无表情。 “那我们继续走,还是等会?”栗少言回头看安行。 “试试吧。能摇下来点窗户么?”安行问。 “等羊走了的。”栗少言说。 羊群终于过去了,栗少言放下来窗户,紧张地说:“不舒服了,随时和我说。” 栗少言轻踩油门,车子嗡嗡两声往前走。只是20迈,车里静悄悄的,栗少言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错过了安行不舒服的信号。 “这才五月,小花儿就开了么?”过了好久,安行软软地说了句话。 栗少言松了口气,“二三月迎春花就开了,这种野花开得算晚了。”脚下又加了点油门,调整了下后视镜,偷偷看着安行。 安行把车窗整体摇下来,头靠着窗边,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脸煞白,他的喉结不住地动,不停地咽口水,压制着翻江倒海的胃想要吐的欲望。脑海中父亲车祸的画面那样清晰,带着湿漉漉的潮湿和血淋淋的刺鼻侵蚀着自己。 栗少言不敢说话,除了稳稳开车什么都做不了。 安行额头上的汗滚了下来,一手紧抓把手,一手伸向驾驶座,摸到了栗少言的肩膀,像抓住了希望。他的手指轻轻勾住栗少言的领口,指尖碰到温热的皮肤。那微不足道的体温像一股暖流,顺着手指蔓延开来,冲淡了血色,洗刷着那场车祸的画面,渐淡,渐渐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行微微张嘴,看着外面的晴空万里,吐出三个字,“天真蓝。” 栗少言知道安行这一关是过了,但心里不敢松懈,生怕自己车技不好,再让安行开始难受,“柳靖现在真的是高科技文化兴城这条路,和桃江重工业城市不一样,空气自然好。不过天蓝还得去边疆,我以前在特警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待过四个月,那天,和假的一样。等你有时间了,我带你去。”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安行强打着精神问话。 “出任务的时候经常走,出省的机会也不多。我也不愿意出省。因为那意味着咱国家出了大事了,我两次出省,一次是反恐,一次是地震。”栗少言说,“不过放假了,也天南海北的走。” “哪的好吃的最多啊。” “那可有的说了。”栗少言口吐莲花,把各地的见闻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集夸张、搞笑为能事,安行时不时搭两句,他知道这样可以帮助安行转移注意力。 柳靖学院在柳靖市的综改区,周围还有不少高校,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新城。路宽、信号灯少。栗少言尽量避免刹车,实在要踩,也会让安行抓好扶手,避免身体的摇晃带来的不适。 等在柳靖学院找到停车位,栗少言把车停稳,迫不及待地下车,把后车门打开,扶着安行走出来,顾不得旁人的目光,紧紧抱住了安行。 “你太棒了!你可以坐车了!”栗少言克制住自己想要亲吻安行的冲动,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安行下车的一瞬,腿脚都软了,还好栗少言抱住了自己,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克服对车的恐惧。 “你在这缓缓,等我停好车。”栗少言到底没忍住,朝着安行的耳垂亲了一下。 安行虽然没再犯病,可脸色并不好,身上软软的没力气。栗少言让他在宾馆大堂里等着,办了入住,担心安行升房间影响不好,便还是住在了商务标间。他拎着行李箱收拾好,又重回大堂,陪着安行缓缓走在校园里。 大学校园永远都生机勃勃,再加上春天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往来的大学生们朝气蓬勃,两个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安行缓过来不少,看了看手表,已经两点多了。 “咱俩找点吃的吧。”安行打开手机APP,“你想吃什么?” “你累了一路上,吃点清淡的怎么样?” “我想喝点汤汤水水的,”安行翻到一家粥店,“行么?” “走!” 两人循着地址找过去,路过一家冷饮店,安行瞟了一眼,刚才胃里火烧火燎地翻腾了半天,很想喝点冰凉的东西舒缓下,看到排队的人多,眼睛扫了下,脚步滞后了片刻,人却还是跟着栗少言往粥店走。 此时已经两点,吃饭的人不多,安行要了份杏仁莲子薏米粥,栗少言点了猪肝粥,又拼了个凉菜,要了两份烙饼。栗少言想去洗手间,却发现小店里没有,只好去街上寻找。 安行拿着勺子搅拌着粥,徐徐热气糊了他的眼镜,他摘下来,甩了甩,热气消散地也快,再戴上眼镜的时候,安行发现桌上摆着两杯酸奶。 “想喝就直接说,下回用眼神说的时候,我万一接收不到,可就错过了。”栗少言把其中一杯推到安行面前,“奶茶店的冷饮,我就看这个酸奶算是正经东西,其他的奶茶糖放的太多了,牛奶没多少。这个健康。” 安行吸了口酸奶,清凉从舌尖爽至胃里,说不出的熨帖,“你怎么想去买冷饮的?我压根也没说啊。” “我察言观色没你那么厉害,但是心上人想喝什么都看不出的话,人民警察我也别干了。”栗少言喝了口粥,被烫了下,赶快也喝了口酸奶,“我猜对了吗?” 安行笑着不说话,把已经凉好的猪肝粥推到安行面前,把喝了一口的薏米粥拿回来,轻轻搅拌了起来。 再回到校园时安行彻底没了恐车的症状,整个人活了过来,精气神变了,眼睛也终于开始好奇地观察起来柳靖学院。柳靖市桂树颇多,只要温度适宜,桂花香满全城,大学也不例外。安行站在一棵桂树下,轻点那米黄色的小花,又闻了闻手指,竟然也有淡淡的桂花香。 两个女生正好路过,看到安行的举动,捧着书笑了。安行回头看栗少言,“这个学校比我们校女生多哎,也好看很多。”柳靖学院前身是师范院校,几所大学合并后,文科类专业偏多,女生就多些。桃江大学以前是军工院校,理工科全国排名前十,男生自然多点。 “你们学校女生再少能少过我们?”栗少言撇嘴,虽然自己爱男人,可都是老爷们也审美疲劳。“而且我们那警花各个都特别汉子,穿着皮靴从二层楼往下跳都不带含糊的。” “看不出你还观察女生啊?”安行笑问。 “大家喜好一样啊,再说了,美人谁不爱?”栗少言回答地理直气壮。 此时,下课铃响起,校园里很快热闹起来,有赶着换教室上课的,有悠闲地往宿舍走的,栗少言和安行跟着地图往教务楼走,去签到。两个身材高挑、面容英俊的帅哥漫步在校园里,不时惹人侧目。栗少言向来自恋,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而安行,早已经在自家学校练成了忽略旁人注意的神功,两人倒也没受干扰。 路过图书馆的时候,栗少言一眼扫到前方的宣传板,上面写着学术交流:高校大数据中间及安全性研究。主讲人:桃江大学大数据中心副主任、网络安全学院副院长安行。时间:4月5日下午4:00-5:30。 “你是副主任?还是副院长?”栗少言被惊得合不拢嘴,他只知道安行在桃江大学工作,没想到还带着职务,而且职位还不低。 “你从哪儿看见的?”安行跟着他左看右看。 栗少言手指图书馆,“能看见么?嗯,估计看不见,你比我矮4公分哦。”他挺直了腰板,俯视着安行的眼睛。 安行拿手肘碰了下栗少言,“都是挂职、闲名。本来不用我讲的,因为临时换了我,主办方非要让我讲一下。我以前没讲过,准备的也仓促,很紧张。”安行忐忑地说。 “我能去听么?”栗少言很好奇讲课的安行是什么样子。 “可以啊,你不嫌枯燥就行。” ☆、47、我那时候不喜欢你这样的 第二天上午,安行去参会,栗少言赖在床上玩手机。中午就在教职工食堂里吃的自助餐。下午又开会,栗少言实在无聊就在校园里溜达。 走到篮球场,小伙们正打球呢,汗水、热情尽情挥洒。栗少言走进一摊散场,投了几个球,很快凑够八个人,自觉分成两队打起了半场。 栗少言没荒废体能训练,三十的人倒也能和这帮二十岁的小年轻身体对抗一番,只是小年轻路子野,仗着身体优势往前冲,不要命的抢篮板、盖帽、过人。栗少言可不敢这么糟害身体,能避免的就避免了。 球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两队变成三队,五个球一场。有不少女孩来看自己男朋友打球,拎着水抱着衣服,还充当拉拉队员。有女生看球,小伙们更是撒了欢地卖力表演。 一场下来,栗少言坐在台阶上,用外套擦了擦汗,顺便摸出来手机,哎呦,安行的微信不少,电话也有2个。看样子今天的研讨活动结束了。 栗少言拿出手机,刚播出去号码,就觉得自己头上笼罩一层阴影,一瓶矿泉水贴到脸上,抬头看过去,安行正笑着看他。 “你该不会给我也按了个定位吧。”瓶盖已经拧开,栗少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余下的半瓶全部浇在头上,水顺着脸颊留到身上,和汗水混在一起打湿了衣服。 安行递给栗少言一件新的卫衣,“给你打电话不接,又不在房间。猜你就打球呢。” 栗少言想脱衣服,可拖到一半才发现汗水和衣服粘在一起,怎么都脱不下。衣服套在头上,他朝着安行伸手,嘟囔着说:“帮我!” 安行帮他把衣服脱下来,顺势拿衣服将他后背的汗擦了擦,又转到他身前,顺着汗水擦到腹肌,越擦越轻,轻得像挑逗。 “哎,你这是把我堵身后要干坏事么?”栗少言的头刚好对着安行的腹部,他挑着眼睛,睫毛上的水珠还没落下,舌头舔过嘴唇,双手去量下安行的臀围,作势要咬。 “我是怕你春光乍泄了。没看到好多人盯着你呢?这是保护你。”安行笑着帮他把衣服穿上,又擦了擦他的头发,“起风了,凉。” 安行与栗少言并排坐在台阶上看球,刚才和栗少言一组的小帅哥问:“还打么?哥。” 栗少言摆摆手。刚才和他一起打球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过来打招呼。有几个一直在看自己打球的女孩刚想过来,栗少言冲她们眨着眼睛笑了下,摆摆食指,头靠在安行肩膀,亲昵得不行,女孩也就知“男”而退了。 “你上大学的时候很招人吧。”安行问。 “还行吧。”栗少言没有大言不惭,他长得好,性格也好,说不上人见人爱,但刚上大一的时候也被评为了十大校园之星之首。 “还好没有早遇上你,要不然我肯定追不上你。”安行又递给他一瓶水,照例拧开盖子。 “我那时候还真不喜欢你这种的。”栗少言说的坦荡,他看着喧闹的球场,“我喜欢能和我玩的,能闹到一起的。最怕你这种文质彬彬的学霸。可后来就变了。玩闹是一时,大部分时间还是平平淡淡。工作了以后才知道,找对象啊,是要找能陪你一起抵抗平淡、寂寞的。是让你在平淡的生活中都能品出滋味的。” 栗少言看向身边的安行,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头亲吻他的手指,“还好我在明白这些后才遇到你。要不然错过了你,我可能会孤独终身。” “油腔滑调,”安行笑骂,两个人又看了会球,待球场亮起大灯后才离开。 学校周围总是有许多各地风味的苍蝇小馆,两人只挑人最多的餐馆进,吃了一份大盘鸡后还觉得不过瘾,坐在街边吃了烤串才回到宾馆。 刚刷开门,安行就被栗少言推进浴室,两人手口并用地洗了个鸳鸯浴。栗少言打球累了,再加上安行明天有正事,他也没缠着,玩了会手机就睡着了。安行则挑灯夜战,准备着明天参会的材料,尤其是下午的学术交流。 安行对着镜子打着领带,可怎么都打不正。他鲜少穿正装,也就是学校开职工代表大会的时候穿一次半次。可这次是他头一次在校外作报告,代表的是学校,面子上不能含糊。 他打了个哈欠,红血丝、黑眼圈都昭示着这个人没有休息好。今天都是演讲交流,安行上午没去,只准备好下午的讲座就好。可他四点就醒来了,又不想把栗少言吵醒。在床上睁眼到七点,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准备。他紧张了。 课件、材料、演讲稿都准备地妥当,可领带却一点不配合。他从栗少言起床开始折腾,折腾到对方洗漱完,去买了早餐,还没打好这个破领带。 又把里面的那条打长了,他叹了口气,再次把领带解开,把窗帘拉开,让清早的太阳把房间照得大亮,似乎他打不好领带全赖光线。 栗少言打开门,拎着买好的鸡蛋灌饼和豆浆。看到安行的一瞬,他就像秋天田地里被火星点燃的秸秆,烧得一塌糊涂。 安行平时只穿风衣和夹克,偶尔穿运动服和衬衫,这是栗少言第一次见安行穿西装, 藏蓝色的西装把他笔直的肩、挺拔的背、精瘦的腰、修长的腿勾勒出来。白色的衬衫衣摆别入裤子中,只在腰部留了些褶皱,领口开着两颗扣子,衣领高高竖起,一条带着灰色斑点的黑色领带搭在脖颈上,修饰着柔和的下颌线。他高挑,偏偏身上该圆的地方圆,该翘的地方翘。 他系着领带,鼻尖上都冒汗了。薄唇不知道咬了多久,就快破了。又没系好,他有些懊恼地把西装脱下,扔在椅子的靠背上。挽了挽袖子,又把领带挂上,垂头专心地在胸前打结。没有怎么休息好的眼睛通红,透过眼镜看还水汪汪的,微颤的长睫毛带着系不好领带的懊恼和委屈。 栗少言把早餐往桌上一扔,冲过去“唰”地窗帘拉住。光线一暗,安行抬头,“我看不清……” 话音未落,栗少言拽着安行的领带就把他甩到床上,跪压着他的双腿,像猎人盯着垂涎已久的猎物般邪魅一笑。 “闹也不分时候,我下午讲课呢。”安行双手要推栗少言,挣扎地想坐起来。 栗少言抓住安行不安分的双手,放到头顶,抽过他胸前的领带,熟练地绑了个绳结。 “你干什么!”安行的眼睛更红了,带着怒气吼道。 “下午四点的讲座,现在才八点,你着急什么啊?安老师!”栗少言一粒粒解开衬衫扣子,“你太紧张了,来,我们先放松一下。” “少言,我发言还没准备好,领带也打不好。别闹了,好不好。”安行语带恳求。 “安老师没看过小电影吧?这个时候的哀求是最好的催化剂。”栗少言对着安行的酒窝咬了一口,安行身体一抖,被领带绑着的手腕动了动。“领带的事儿交给我。”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润滑油和安全套,“不过,安老师也帮帮我,这些东西太重了,能帮我减轻点分量么!” 栗少言有所收敛地折腾安行,竟让他晕了过去。可栗少言还很清醒,他轻轻把领带解开,搭到自己肩头,又揉了揉安行勒出痕迹的手腕。栗少言摆好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安行擦拭身体。哪里是自己能干,分明就是他焦虑过度缺乏睡眠,稍微累点就睡过去了。 他光着上身,把领带套在自己脖子上,领带略窄,只好打了个半温莎结。打好之后,又把领带一松,款款地从脖子上取下来,挂到衣架上。 安行觉得眼皮湿漉漉的,像是被小猫的舌头舔来舔去。他慵懒地翻了个身,直接滚到那人怀里。“三点了,该起来准备准备了。”那人柔声说 安行瞬间清醒过来,“我睡了这么久?” “想洗澡冲一下,不想洗也行,我都给你擦干净了。”栗少言温柔地说,“领带给你打好了,穿上就行。吃点东西吧,别一会肚子咕咕叫。” 安行穿上衬衫,系袖扣的时候看到手腕上的勒痕,抱怨地说,“你看你……” “我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栗少言把领带往他脖子上套,又整理了衣领,“你太紧张了。”他把安行推到穿衣镜前,“喏,这样才好。” 两人胡乱吃了些饭,约摸着时间一起往图书馆走。栗少言怕安行累了,替他背着笔记本电脑和公文包。安行出示了证件后,保安把栗少言拦住了,“你的学生证呢?” 安行看着一身帽衫加运动衣的栗少言,“他是我的学生,和我一起的。”他比栗少言年长6岁,说学生也不为过。 礼堂里已经有不少学生等在那里,安行在讲台上摆好笔记本电脑,连接好投影。他拿了水杯喝水,手紧张地抖起来,洒出一些水来。 栗少言抽出一张纸巾,边擦边对安行说,“紧张了就看看我。你想让我坐那里?” 安行环视报告厅,“我习惯看右边。要不你坐第一排?” 栗少言点点头,凑到安行耳边小声来了一句,“安老师可要好好讲课哦,学生我晚上要开小灶。早上课没上够!” 安行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团红云,眼神里没了紧张。 栗少言哈哈一笑,“这样才好看。有我呢,不怕。” ☆、48、安老师,晚上我要开小灶 栗少言坐在第一排,盯着安行。他上大学时,基本是猫在后面边玩边学,从不坐这么靠前。毕业工作多少年了,反而正经地坐在第一排开始听课了。 安行刚开始有些紧张,等讲到自己本职工作时,才渐入佳境。栗少言没太听懂,但讲台上的安行很迷人,得体的手势、让人舒服的语速、台上的表情,就连喝水时空隙都让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安行喜欢看右前方,栗少言就坐在那里,每每四目相对,安行浅浅一笑,酒窝就会俏皮的露出来。 内容精彩不精彩,栗少言无从判定,但是会场时而有掌声,时而有笑声,想必内容还不错。讲完课后,不少学生举手提问。安行就从拿着话筒站在台前,他听人提问时,习惯用左手食指抵着眼镜架,头微微朝右偏,略作思考后,就会把手放下来,给对方解答。和对方意见不同时,不急于否定,而是也肯定下来,再慢条斯理地拆解。遇到对方赞美时,他就低头咬着嘴唇微笑,像朵含羞的花儿。 栗少言看得如痴如醉。 本来五点半就该结束的讲座,直到六点半才结束。结束后,仍然有不少学生和老师围着安行问个不停。栗少言就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安老师。直到最后一个学生走了之后,安行才松了口气,婉拒了举办方的邀请。他和栗少言吃饭迟,并不饿,并肩往宾馆走。 安行很兴奋,他没想到自己初次办讲座就能收获这么大的肯定,他松了松领带,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自己哪里差点讲错了,说哪个问题自己回答的还不够好。 刚回到房间,外套还没脱,安行就被栗少言压在墙上,说了一路的小嘴,终于闭上了。 “安老师,开个小灶呗。”栗少言拉着安行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 “上了一下午课,还不够么?”安行攀上栗少言的腰,笑着吻他的耳垂。 “安老师讲的太深奥了。”栗少言把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上,露出漂亮的肌肉,按着安行的手顺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摸,“就记住了有了漏洞要马上打补丁修复。安老师,教教我呗,这漏洞该怎么找?找到以后,又该怎么补啊?”他眼睛含着火,语调带着情,半坐在桌子上,一条腿点着地,另一条腿在安行面前晃呀晃。 安行高速运转了一下午的脑子瞬间空白,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眼睛只够放下栗少言一个人。安行抚上栗少言的腿,栗少言却笑着拍他的脸颊,咬着耳朵:“安老师别急嘛,我可是个坏学生,一会要拿老师做试验的,要是补得不好,还得辛苦老师再教一次。” 最后一天没有安排会议研讨事项,而是安排了柳靖市博物馆的参观活动,参会人员可以自由安排。安行把时间全部分配给了自己新收的学生。老师教得认真,学生学得卖力,教学相长,不亦乐乎。 两人腰软腿软,眼睛都有些失神,明明饥肠辘辘,想吃点东西,可却都挂在对方身上,谁也不愿意动一下。 “咱俩安排下,明后天怎么个流程?”安行把栗少言身下的胳膊拿出来,够到手机,开始点外卖。 “明天中午再走吧,这里去靖秀会馆也就一个小时车程。吃过午饭,退了房间,咱俩就去。” “行,那我把房间定在靖秀会馆行么?”安行问。 栗少言没答话算是默许,想了想问了句:“他们估计下午就到了,再加上晚上吃饭,得不少时间。你怎么办?” “我想在柳靖市里转转,从来没出过桃江,难得有机会,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呗。”安行说。 “你头一次出来,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又不能打车?”栗少言觉得有点不踏实。 “你的安老师就这么傻?咱俩的手机一个牌子吧?”安行笑着拿过栗少言的手机,打开设置,登录了自己的手机账号,“我的账号是这个,密码是这个,登录之后,你点击寻找我的手机,就可以看到我的位置了。”安行笑着说,“当然我也随时会给你发位置的,不过你也可以随时看。这下放心了么?” 虽然来的时候,安行半路醒来坐车也没有难受,可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还是不要冒失的好。安行还是吃了晕车药,栗少言还是等他睡熟了之后再出发。 到了靖秀会馆,安行还在熟睡,栗少言就坐在车上玩手机。车窗忽然被敲了,栗少言一抬头,摇下窗户,食指放在嘴唇做了个悄声的姿势。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并未惊醒,静静下车。 “哎呦,你还能认出我的车?” “桃江的车牌号,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还真是。”苏承早已看见后座上的安行,“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来,结果抛弃我自己先到了,原来是带人了啊。” “他正好来柳靖开会,一趟来了。”栗少言说,“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会去找你。” 苏承点点头,先进了会馆。栗少言再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安行已经醒了。 “我好像已经有了抗药性了,怎么醒来的越来越早,这次都不到三个小时。”安行懊恼地说。 “说明你的恐车症已经没那么厉害了。药觉得自己没啥用了,自己就先撤了。”栗少言说。 两人把行李箱拎到房间,连热水都没烧,安行就急匆匆地想去溜达。栗少言对前男友的婚宴没那么感兴趣,对赵益冲请来哪些同学也不感兴趣,但看安行这么想自由自在,也只好给苏承打了电话。 赵益冲开了一个能容纳三十人的大包房,里面有人唱歌,有人打麻将,也有人围坐在一起聊天,栗少言和苏承就是聊天的一员。毕业八年,在学校时虽然也一起打过架、包过夜,可许久不见,好多人也有点对不上脸。 倒是,人人都记得栗少言,有时候长得好看是容易被人记住,再加上自己的性取向,想必也是别人的谈资。而且这些人都是赵益冲的朋友,他俩大学时搞得沸沸扬扬的,这些人自然也知道。他们围在栗少言身边,心中的八卦之火烧得连栗少言本尊都看明白了:他们都想知道出现在前男友婚宴上的栗少言是干什么来了。栗少言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他们的揣测。 吹牛谈笑间,赵益冲来了。他的头发吹得老高,脸比上大学的时候胖了一圈,但五官的帅气还在,一身蓝色格纹的西装罩上健壮身体,胳膊上挽着个知性美人。 “你看,都是我的老同学,一帮大老爷。”赵益冲对着身边的人说。“哎,兄弟们,来提前见一下我聪明漂亮的老婆,席颜,是骨科医生……我来给你挨个介绍下。” 看到栗少言的时候,赵益冲面不改色心不跳,把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这是我对门宿舍的朋友,专门从桃江过来的。以前是我们警校的校草,帅吧?” 栗少言和席颜点头一笑,就算见过了。 席颜转了一圈,应承地喝了两口饮料就礼貌地离开了,把赵益冲留下招待他们。 此时的包房摆好了三个大圆桌,佳肴陈酿都摆好,大家边说边吃边喝,不亦乐乎。赵益冲也收了刚才媳妇在时的一本正经,和大家闹在一起。 栗少言的心全在安行身上,点开微信看到他发了一张骑车的照片,位置显示在附近的公园。 安行:共享单车太好了,太适合我这种只会骑车的人了。 栗少言:吃饭了没?我们喝酒了。 安行:我吃了炒米线,好吃。排队的人超级多,我等了好久。明天带你来。 栗少言点开图片,盯着一碗炒米线,咧着嘴笑。 又一张图片,是房间里电视机,构图奇丑无比,甚至能看到柜子上杂乱的东西。栗少言发自肺腑地吐槽:安行啊安行,真是除了自己长得好之外,一点都没有美感。不过还好他没有美感,要不然把自己捯饬地光鲜亮丽,我岂不是早没了机会? 栗少言:回宾馆了? 安行:嗯,洗个澡。你要是喝多了,我去接你。 栗少言:我酒量好,你酒量怎么样? 安行:八两起步。 哼,吹牛。栗少言笑了,觉得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如安行有趣,忽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就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刚想关门,门就被推开,赵益冲跟了出来。 “言……” “就刚才给你媳妇介绍的那个叫法,栗少言,更顺耳。”栗少言打断了这个情意绵绵的称呼。 “你以前不是最爱听我这么叫么?”赵益冲和栗少言并肩靠墙站着。 是啊,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栗少言极爱听赵益冲这么喊自己,调笑时、动情时、意乱时……可时过境迁,彼时专属的称谓并没有把现在的自己拉回过去。 “听说你去交警队了?” “嗯。挺适合我。从睁眼忙到闭眼,每天和老百姓打交道有意思,比跟领导们在一起好。”栗少言回答。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挺想你的。”赵益冲伸手想拉栗少言的胳膊,栗少言却把手机换了个手,把这个动作错过了。 ☆、49、谢谢你给了他一个机会 赵益冲抿抿嘴,“当时没跟你说是我的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到现在都是我唯一的前男友。”赵益冲盯着栗少言,百感交集。 “所以你现在跟我说是几个意思?”栗少言说,“我们早已分手了。从你当时开始相亲的时候,从你没知会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手了。行动已经有了,不差那句话。” 说完,栗少言就要走,赵益冲却拉住了他,“言……你是我唯一的前男友。” “怎么?你要给我做个牌子,让我每天举着吗?”栗少言甩手,赵益冲却堵住了他的去路,一双手搂住栗少言的腰,身体紧贴了过来。当年在警校时,栗少言比赵益冲长得壮实,如今赵益冲倒比栗少言的赘肉多了。 “今晚,最后一次。我想和你……最后一次,给我个机会。”赵益冲凑到栗少言面前。 栗少言抬胳膊挡住,用力推他,赵益冲也使上了劲,栗少言只好抓住对方手腕,用上了擒拿术,赵益冲只觉得剧痛,才后撤了一步。 “你不愿和我说分手,是想给打炮的时候留个由头吗?赵益冲,咱俩真心实意地处过,都是成年人了,给彼此留点体面吧。”栗少言晃了晃手机,“你要结婚了,媳妇漂亮。我也有人了,就在楼上等我呢。” 栗少言走到对面的酒吧,问酒保要了杯苏打水,刚才演了那么一出,把想聊天的心都弄没了。本想一走了之,又觉得一房间人不去告个别太没有同学情面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为了面子好看,还是回去一趟吧。 可再推门,栗少言隐隐觉得里面的气氛不对了,好几个并不熟悉的人几乎从自己进门起就盯着自己。他刚落座,就觉得苏承拽自己袖子。 “赵益冲好像要搞事!他刚才和几个死党……”苏承话音未落,那帮人就举着酒杯来找栗少言。 “来来啦,咱哥几个刚才好像没单独敬你,当年你和赵益冲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请我喝过酒。今天得还上啊!” 喝酒就喝酒呗,栗少言也不怕。可是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洒啊,一口杯白酒还没碰上杯,两大杯就全部洒到了栗少言身上。衬衣瞬间酒香四溢。 “哎呦,喝了几杯手就抖了。快快快,找个地方换一下衣服。”那人说着推着栗少言就往外走。 赵益冲站在门口,“哎呦,隔壁有休息的房间,我那里有衣服,走走走。” 他是在试探,试探自己刚才说的“人在上面”是不是真的,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一刀两断了。 “不用!”栗少言撑着桌子站住,“我朋友在。”他掏出手机给安行打电话,“我衣服湿了,帮我拿一件。嗯……在二楼酒吧对面的包间,好,到了给我打电话。” “先脱了呗,粘在身上怪难受的。”赵益冲目不转睛地盯着栗少言。 “不用,年纪大了,受点风容易感冒。”栗少言推脱。 一分钟不到,手机响起,栗少言边接电话边往出走。 安行拿着一件卫衣等在门口。栗少言红着眼睛,带着一身酒气,解开纽扣,换衣服。 “你喝酒这么上脸?”栗少言喝的明明是白酒,身上却像染了红酒。“醉没?”安行帮他穿上衣服,又整理了下衣领。 “还能撑会。”栗少言实话实说,只是不知道这一出戏之后,赵益冲还要演什么给自己看。 栗少言瞬间的犹豫被安行捕捉到,“他为难你了?” “实在撑不住,我在。”安行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滚烫。 包间门被推开,洒了酒的人探出头来,“哎呦,这是你朋友?进来喝点呗?” “他……”栗少言刚想拦住,包房里又出来几个人,簇拥着安行走了进去。 安行立马看到了站在圆桌前聚光灯下的男人,他对人美丑没什么判断,但是能看出这人对自己有十二分的敌意,猜也猜得出这是赵益冲。 一帮人嚷嚷着要给安行找杯子倒酒,安行却大大方方跟在栗少言身边,“我用少言的酒杯就行。” 栗少言递过酒杯的时候,悄声说:“不能喝就别硬撑。” 安行笑了,拿过一瓶酒,咕咚咕咚倒了一满杯,举起来,笑着说:“我是栗少言的朋友,各位是他的同学,我先敬大家。”说完一饮而尽。之后又满了一杯,“本来应该和大家见一面的,结果借别人的花献给大家名不正言不顺的,算来算去都是自己的错。我再罚一杯。” 这两口杯下肚,起码半斤了。栗少言有点慌,起哄架秧子的人不知道安行酒量的深浅,也有点不敢轻易和安行喝酒了。 安行又满了一杯,走到赵益冲面前,“你是新郎官吧。恭喜了。将来有机会来桃江,我和少言盛情款待。”主动碰杯,低声对赵益冲说,“今天谢谢你了,给了他这么一个风光体面的介绍新男友的机会。”说完,又干了。 安行顾不上看赵益冲忽白忽红的脸色,又要倒酒,却被栗少言拦下,“你不要命了!这么喝?” “这些都不够我热身的。”安行微微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安行自顾自地满上,对着在座的人又一举杯,好多人都被他这么的喝酒法弄蒙了,脑海里除了吐糟为什么有要喝酒外,早就忘记这人本来是被叫进来,想要羞辱一下的。 “最后敬各位一杯,欢迎大家来桃江。今天的主角是赵处,我就不喧宾夺主了。我在对面酒吧里,想找我喝酒的去那里。”安行脖子一扬,酒杯底掉。 他把杯子递到栗少言手里,“我先出去等你。”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手稳,水没洒。 “你真没事吧?”栗少言现在也不敢相信刚才口口声声说“八两起步”的安行真的没有吹牛。 安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有风度地和刚才拉着自己要喝酒的人们告别,然后大步走出包间,不过并没有关门,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款款坐到吧台。摆明了就是告诉众人,想要灌醉我,你们还差的远呢。 安行刚出去,苏承为首的一群人就凑过来八卦,“你朋友酒量这么好?干什么的啊?” “也没什么,就是老师,大学老师。”安行也凡尔赛了一把。 当晚,赵益冲借口早早离去。众人也闹够了,回到了赵益冲安排好的房间里。安行真的就在酒吧等着栗少言散局。已经凌晨一点了,可两个人都没睡觉的心思,就在会馆院里转了转,夜风带着潮湿的味道把酒意吹淡了不少。下弦月笑意盈盈地挂在空中,照着长廊上消遣的人。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栗少言看着和没事人一样的安行对这个事耿耿于怀。他没喝安行那么猛,到现在还有点迷糊呢。 “酒量要用到刀刃上啊,哪能随便显摆。” “刀刃是什么?” “给我家男人撑门面。”安行笑语旋即正色,看着栗少言,带着几分温柔几分好奇几分心疼地问:“他是不是还惦记你呢?” “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栗少言没说赵益冲那些恶心人的话,“这次能见他其实挺好。没见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心里有个位置,平时不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无聊的时候也会幻想和他会怎样。来之前,我都不怎么踏实。可一见面后,心里的那个东西忽然就空了。就像曾经试开了一辆新车,觉得各种好,然而没有买。心里就会一直惦记。当你真的有机会每天开的时候,就发现这车也就那么回事,甚至还有不少毛病,也就不惦记了。”栗少言头有点沉,像一只大猫靠在安行肩膀,“还是自家的自行车好,不限号、不费油、还环保、就车速慢点。” “这是吐槽我车速不行啊还是车技不行?”安行看着有点犯困的栗少言,搂上他的肩膀,“走,回房间让栗警官测评一下。 喝酒助兴,喝太多酒则助眠,两人回到房间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了个昏天暗地。宾馆的窗帘不透光,两人睡醒了都不敢相信已经下午三点了。 栗少言推了推躺在身边的安行,“咱俩收拾收拾,该回家了。” “今天周六,明天再走吧。”安行眼睛也不睁,“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还没代谢掉吧。周日回去就行。” 听安行这么说,栗少言也躺回被子里,抱着他的软腰赖起了床。 两人在会馆附近找了点吃的,又买了些当地的特产,给小可选了一串小手链做礼物,美美睡了一夜后,返程回桃江。安行药效过后,依旧压制了一阵头晕恶心,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和栗少言聊起了天。 回到家中,安行检查这两天安小可的作业,栗少言整理回来的行李。安小可嚷嚷着说这两天没好好饭吃,非要吃栗少言做的烤鱼。 安行和栗少言家中的空气没呼吸两口,就被安小可撵到菜市场了。在认识栗少言之前,安行买东西一律都在超市,图了个省事。可栗少言很喜欢逛菜市场,他享受货比三家、和商贩往来的乐趣。 ☆、50、是针对自己还是安行 栗少言和安行停在一家鱼摊前,安行看着水箱里游来游去的鱼问,“小可喜欢吃的鱼是啥来着?” “你喜欢哪种?我买你喜欢的,谁管那个臭丫头。”栗少言故作正经地说。 安行笑了,“我喜欢刺少的。” “黑鱼有么?”栗少言去喊老板。 “没了。罗非刺也少。” “那拿两条罗非吧,要鱼籽多的。” “这条行么?”老板捞起一条,撑开鱼的嘴,“鱼籽满满的。再给你捞一条。” “行!”栗少言也不等老板收拾鱼,又往别的摊位走。 过了一会,安行拎着处理好的鱼跟了上来,看见栗少言又买了豆腐、豆皮、豆干、豆芽。 “这么多豆制品!”安行说。 “有人爱吃,可不就得多买点。”原来安小可说安行爱吃豆制品,栗少言没觉得。后来出去吃饭发现,只要自己不点菜,安行点菜必点这些,看来是真爱吃。“这家是东北人开的,豆子都是东北运来的,味道特别好。每天只卖一点,来得迟就没了。” 安行从栗少言手中接过东西,乐呵呵地跟在他后面当搬运工。 “吃烤鱼配点莲藕、青笋吧。还想吃什么菜呀?”栗少言在菜摊上转着。 安行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栗少言笑着给了他个白眼,“安老师,为人师表呢。怎么感觉您老人家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以前那个人前碰个小手都要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人看自己的安老师去哪里了啊?” “跟着你学坏了呗。”安行还真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介意这个事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你说错了,这可学不来。”栗少言也和安行咬耳朵,“只能说我□□的好。”说完长腿一迈,甩开安行好几步,免得被他抓住。 “欺负我手里拎着东西,等回家的。”安行笑着追了上去。 周一清早,六一小学门口,送孩子的人和电动车一批又一批。安小可坐在电动车后座上一边摘头盔一边感叹,“有爹有妈的日子就是好!” “什么?”戴着头盔的栗少言没听清楚。 “我说,小言叔做的饭最好吃了!”安小可夸奖了一句,“我这两天超级想念电动车。奶奶送我都得走到路边再打车,我早上都睡不醒。” 栗少言把头盔摘下来,听着安小可接着说,“都有人问我,这两天你爸没送你吗?你看,不光我想,别人都想你。” “谁问了?”栗少言看了眼表,今天来的早,校门还没开,也就和小可多聊了聊。 小可想了想,“不是我们班的家长。以前也没见过。” “他原话怎么说的?在哪里碰到的?”栗少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学的时候,奶奶让我多等一会。他过来和我说话‘老人们腿脚不灵便了,再加上修路,该等还是要等的。’我没回答。他又问,‘这两天你爸爸没来接送你啊?’我也没理他,就去找老师了。” “做得对!” “怎么了?小言叔。”安小可察觉到栗少言神情严肃。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学生家长的?” “因为我去找老师了,他骑着电动车就走了。也没有接孩子啊。” 这事不太对。栗少言皱起眉头,听小可的话,这人应该是观察过小可很长时间了,知道谁接送她,知道她上下学的时间。 这人是冲着谁来的呢? “小可,下次再见到那个人偷偷告诉我。”栗少言叮嘱道。 “好!” “还有,要小心。除了我和你爸还有奶奶,有人来接你,都不要和他们走。去小饭桌的路上也要小心,跟紧老师。” “小言叔,我不是幼儿园的孩子。警惕陌生人,无论对方是老人还是孩子。和熟人也要保持警惕。要待在公众场合,发现不对就高喊。”安小可说,“我记得清呢。” “好!乖乖上课,下学叔叔来接你。” 校门打开,安小可挥挥手告别,风一般地跑进校门。栗少言骑着电动车掉头,隐约觉得有目光扫过自己。 是针对自己,安行,还是安小可? 中午,写字楼附近的餐馆热热闹闹,可角落中安行和栗少言却冷清沉默。自从栗少言把早上和小可的对话告诉安行后,安行已经有十分钟一动不动了。 “小可的亲身父母你都了解吗?会不会是他们?” “不可能,小可的母亲是我学妹,一直在国外。” “他父亲呢?” “死了。”安行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厌恶。 “啊?怎么死的?” 安行做了个手枪的手势。 “会不会他的家人……” “除了我、小可的生母没有人知道小可的身世。”安行叹了口气,“这事早应该和你说的。” 安行读研究生二年级的暑假,给一家安保公司作兼职,主要是摄像头布控。他给一家女同酒吧售后维护的时候认识了在桃江大学即将上大四的法律系女生叶凌。两个性取向不同寻常的人成了不错的朋友。 “那年冬天,叶凌突然约我出来。见面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脸色憔悴,整个人都浮肿了。她本来是个非常精干的女孩子。一见我,她就开始哭,说自己怀孕了。你知道桃江有个专门□□女同性恋的变态么?”安行问栗少言。 当时栗少言在警校读书,这个案子当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引发了各种群体的讨论,罪犯连续作案多起,被抓获后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那么做是为了让这些女人感受到男人的好和力量。因为社会影响恶劣,很快就被判处极刑。 “叶凌就是受害者之一。事后她就吃了紧急避孕药,两个月后,等她发现身体不对的时候再去医院,发现孩子发育地很好。她想流产,结果医生说她如果手术会有生命危险。”安行皱着眉头沉重地说,“她只能把孩子生下来。她想让我帮她。” 安行帮叶凌在附近租了房子,给她找自己兼职的公司开了实习证明。叶凌有非常严重的妊娠糖尿病,整个人像气球,脚肿得需要穿大两码的鞋子。衣服也只能穿安行的。 身体的不适还能克服,可怀了一个□□自己人的孩子,看着逐渐走样的身材和样貌,那段被羞辱的过往时刻侵蚀着叶凌的心,她开始抑郁,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安行只好和她搬到了一起,除了定期陪她去产检,还时不时开导她。 “孩子没出生之前,我们就商量好了,直接把她送进福利院。可是当护士把她抱给我的时候,那孩子居然睁开眼睛,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就睡着了。”安行阴沉的脸上带了些许阳光,“那么小,那么软。她是不受父母所爱来到这世上的,可她又有什么错?我想照顾她。我回家和我妈说了,只说有个朋友私生产子,我想抚养孩子。她当时就同意了。她知道我喜欢男人,这辈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小丫头能来我们家,她就当是自己的亲孙女。” “我和叶凌再三保证,不会逼着她照顾孩子,以后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恳求她让我收养小可,叶凌答应了。”安行说,“当时我正好研三,本来要读博士的。因为小可,才开始找工作的。叶凌坐完月子,顺利完成论文答辩后,很快就去了美国,至今没有回来。” “叶凌真的就再没有联系过你?”栗少言追问。 “那段时间她没有经济来源,我就给了她一张银行卡,住院的费用都是我掏的,租房子的钱也是我垫付的。叶凌当时说以后挣钱了还我,可是她给了我小可,我就没再提。大概五年前,那张银行卡突然存了一笔钱,两千块。后来每个月都有转账,我感觉像是她。那些钱我都存着,等将来小可上大学了,给她。” “你没有和小可说过她父母的事吗?” “这个我和叶凌都商量好了,就说她父母全部过世了,父亲不了解,只知道母亲是位大律师,因为身患绝症拼死留下了她。小可很感激她的父母。仅此而已。” “叶凌会不会突然想要把小可要回去啊?她开始打钱,是不是就是想要弥补?” “按照我对叶凌的了解,应该不会。她是一个非常果断的女孩子,做事绝不后悔。”安行说,又迟疑了一下,“事关小可的安危,要不然我还是问一下吧。”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有一个邮箱号,但是不知道还用不用了。我试试吧。” “如果不是针对小可,”栗少言分析,“那就是咱俩的问题。” “说不定还是你多想了呢。”安行说,“可能就是一个家长出于关心孩子的随口之问。”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栗少言每天接送小可的时候又多留意了几次,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心中的疑惑才逐渐打消。星期六,小可所在的语表学校安排了一场晚会,小可是主持人,所以课程调整了。她难得睡一场好觉,醒了之后,也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小可想在家吃火锅,安行便拿着栗少言给的单子去买菜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 ☆、51、她是小可的生母? 栗少言打开门,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拎着两个礼盒,她留着齐耳短发,杏仁眼高鼻梁,双唇丰润,工装裤马丁靴,墨镜挂在胸前的衬衫上,英气十足。 “哎?不是安行家?”女人说。 “谁啊?小言叔。”安小可叼着牙刷跑出来,好奇地看向大门。 女人看着小可,眼睛中带了一丝惊喜,“这是小可?” 安小可点点头。 “哎呦,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爸的好朋友,叶凌。这是阿姨给你买的礼物。” 叶凌?栗少言愣了下,她是小可的生母?细看下,小可的眼睛和她像。她正在和小可说话,举止得当,表情也很正常,脸上带着微笑,只是握着小可的手有点微微颤抖出卖了她的身份。 “你是?”叶凌问栗少言。 “他是我小言叔,我爸的人。”小可对这个突然出现又对自己十分殷勤的女人带着敌意,这人莫不是想要来当自己后妈的吧?赶快给她介绍清楚。 “栗少言!”叶凌爽快地笑着,“我师哥真厉害,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把鲜肉小帅哥拐到手。他不在家吗?” “他去买菜了。”栗少言把叶凌让进家。 小可洗漱完跑去写作业,栗少言则带着叶凌在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参观着。 叶凌手机响了,她对着手机叽里呱啦地说着鸟语,对方似乎是她的爱人。栗少言现在特别希望安行马上出现,刚准备偷偷给他打个电话,就听见门响了。 栗少言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安行大声说,“小可,我把你晚上要用的礼服租回来了。哎,家里有客人?” “叶凌。”栗少言接过安行买回来的菜,惊喜道:“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 “她?我没想到她会来啊。我就发了一封邮件过去,她问我的地址。我以为是要邮寄什么东西呢。”安行边换鞋边说。 叶凌打完了电话,笑嘻嘻地从书房出来,“是在嫌弃我不告而来吗?师兄。”叶凌上前就给安行一个拥抱,拥抱时长让栗少言有点不太高兴。 “你怎么就来了?”栗少言悄声问,“见着小可了?” 叶凌点点头,擦了下眼角的泪水,“真是个好孩子,师兄,你太了不起了。” “在家吃饭吧!小可下午去彩排,咱们到时候再细聊。”安行说。 栗少言在厨房忙东忙西,安行和叶凌有说有笑,很快菜洗好了,火锅烧开了,大家就围在一起开始吃饭。久居海外的叶凌刚回国就享受到这么一顿大餐,恨不得连火锅底料也吃了。 当得知叶凌是从美国回来的,小可好奇地问这问那,叶凌始终保持着耐心,她就像一个热心的阿姨对孩子保持关心,却没有母爱。 栗少言自告奋勇去送小可去剧场,把时间留给了安行和叶凌。安小可显然对这个突然到访阿姨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送走了栗少言和小可,安行问叶凌,“小可的事说清楚就行,辛苦你还跑一趟。” “我是为你邮件上的另一件事来的。”叶凌从保重取出厚厚一叠文件。 “你拟好了?”安行惊喜地问。 “你想好了?”叶凌问,“这可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我会郑重考虑的。谢谢你!” 栗少言开车把小可送到剧场。 “小言叔,晚会七点开始,你和我爸能来吗?”小可问。 “我肯定去,你爸得看看叶阿姨吧。” “那你一定来啊,小言叔还没有看过我主持的吧?”小可得意地说,“让你提前感受下未来央视主持人的范儿。” “好!”栗少言把小可交到辅导老师手上后,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附近的广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小可被跟踪的事,应该不会是安行,他一老师,都不怎么和学生直接接触,每年都把自己的先进让给需要评职称的同事,一无求无欲的人,不应该会得罪人。那就是因为自己。 他把自己从工作以来经手的每件事情都捋了捋,特警队时执行的安保任务比较多,真正与人发生直接冲突的就是那次展览会上,犯人已经被抓了,应该还没放出来。到了特警队每天处理交通事故,给不少人下了责任认定书,但是都心悦诚服,没有遇到过很偏执的人。别的事,也就是和苏承提供了下电动车倒卖的线索,报复也找不到自己身上。要非要找几个看自己不顺眼的人,除了特警队的杨队之外,也就是赵益冲了。这两人都不会是盯着孩子的人。 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栗少言回到家的时候,叶凌已经走了。 “她走了?” “嗯。我和她说了小可的事后,她不放心,就给回来了,顺便去看看她父母。她和我保证,没有人知道安小可的身世。钱也是她打的。她在美国结婚了,她爱人通过人工授精生了个男孩子。她说看到小可的第一眼,觉得小可就是我的骨肉,和我越来越像了。你也这么觉得?”安行问。 栗少言笑了,“将来小可估计还得像点我,毕竟她得一直吃我给她做的饭。” “中午吃火锅吃多了,咱俩走到剧场吧,顺便消消食。”安行建议。 “好,看看咱家姑娘的风采去。” 学院路的道路施工改造已接近尾声,被刨开的路面已经陆续修好,虽然照明、绿植都工程还没有完工,已经有不少人从被人破坏的围栏处进出了。 走的人多了,围栏也没有人补,住在附近的人也都走上了还没有彻底修通的学院路。六一小学路段走的人最多,安小可嚷嚷着也要走近路,可栗少言不允许。 “这路段没有摄像头,人们乱走,很危险的,宁可绕远也不能怎么走。”栗少言揪着想要钻栏杆的安小可的衣领不轻不重的训着。 “别的同学都这么走,为什么我……”安小可狡辩。 “谁让你是安行的闺女。” 栗少言推着电动车,拍拍后座,“叔叔送你,比过马路快,还安全。” “放学你还接我吗?”小可问,“我早上听你和爸爸说你晚上值夜班呢。” “我接,送你去奶奶家。”栗少言回答。 “我爸呢?又陪你值班去?”小可现在真有点嫌弃这两人的腻味。 “你爸晚上单位有事呢,这两天他回家那么晚,你知道的吧。”桃江市最近在组织网络安全攻防演练,桃江大学是其中重要的单位之一,安行的大数据中心是重中之重。他已经连着好几天半夜一两点才进家门了,人都瘦了一圈。 “反正也快放假了。”安小可撇撇嘴,“我就要上六年级了。后年我就是初中生了,到时候就不用你们接送了。” “你得能考进去桃大附中培优班才行。”栗少言一拧油门,电动车风驰电掣地往前走。 安小可扶着车座,暗戳戳地嘀咕,两个爹,嘴一样碎。 栗少言躺在值班室床上,听着黑夜中“嗡嗡”地叫声,他突然抬手,声音消失。这才六月份,蚊子就已经在值班室猖獗了。也没办法,桃花坪交警二大队的办公楼是在一处废旧的水渠旁,冬天还不觉得,夏天一到,淤泥的臭味引来奇多蚊子。 栗少言跑到隔壁值班室敲门,问小梁有没有蚊香。小梁也没有,栗少言只得无奈回来,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招蚊子咬。 回到办公室,栗少言打开灯,沿着墙根找蚊子的下落。电话突然响了,“学院路桃江大学路段发生了一起事故,一辆机动车撞了路边的古槐,有人受伤,已经叫了急救车。”已经被蚊子扰了清梦,栗少言只好和小梁一起出警。 出事故的路段在学院路,那里还没有正式通车,白天全部行人电动车,晚上连个灯都没有,真不知道在那里开车的人脑子是不是坏了。栗少言和小梁出警,警车也开不过去,只好各骑了一辆摩托。 路上没有灯,夜里的风把人都吹精神了。两人把摩托车停在最近的路边,打着手电往里走。等着铺地的砖,等着移栽的苗木都堆在路边,两人脚下都被绊了好几下。 “这地方怎么开车进来的?”小梁深一脚浅一脚地说。 “谁知道呢?”栗少言抬头看,不远处就是那棵大槐树。 “栗少,你说真要把古槐撞严重了怎么办?”小梁问。 “收园林局的通知呗,古槐可贵了呢。千百万?谁知道呢。” 桃江市有不少古槐,学院路上也有一棵,据说已逾千年,道路拓宽时害怕挪死,也就没有动。没想到躲过了修路,却没有躲过车。 凌晨的桃江大学静谧,只有远处的办公大楼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也不知道安行回去了没?栗少言抬手拍了张夜景,给安行发了过去。 一辆摩托车倒在路边,古槐下隐约有个人影。栗少言和小梁走过去,一个戴着头盔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栗少言蹲下,借着手电的光看过去,地上没有血迹,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身体,好像也没大碍。该不会是伤到脖子和头了吧?他轻轻拍了拍男人,大声喊:“哎,能听见我说话吗?” ☆、52、少言出事了 男人的腿动了动,又动了动胳膊,把头盔摘了下来,还甩了甩头发,坐在地上说:“哎呦我天,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 “你这是怎么了?”小梁问。 “我骑着摩托走,没发现这有一棵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咣当,就撞上去了,晕了半天,还好你们来了。”男人唏嘘不已。 小梁看他没事,扶他起来到路边登记。栗少言走到摩托车前查看,倒地的一侧有几道划痕,他又去看古槐树。手电照过去,连层破了的树皮都没看见。 栗少言觉得不太对,要是撞晕过去,不可能树上一点痕迹没有。“你当时时速多少?” “什么?”男人喊。 栗少言面朝古槐退回摩托车倒地的地方,又仔细查看磨损的痕迹,痕迹的走向从车头到车尾。 栗少言皱着眉头朝男人走去,“你再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出事的?” 说话间,栗少言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启动声,大车灯一晃,栗少言的眼睛被突然的强光照到闭上双眼。 “栗少!” 一辆车从黑幕中飞驰而出,朝着栗少言撞了过来,来不及躲闪,栗少言就被顶飞落在车头。汽车突然猛转弯,栗少言被甩了出去,车迅速向南,转瞬消失。 “栗哥!”小梁边打120边向栗少言扑过去。 安行站在参与网络攻防的人身后,手指向屏幕的一排代码,窗外一阵刺耳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这帮飙车族大晚上玩什么刺激,都好几天了也不消停。”有人说。 安行突然有窒息的感觉,心就像卡在喉咙里,喘不上来气,也咽不下去。他眼前一黑,猛地扶住桌子。 “主任,是不是连着熬夜太累了?” 安行摇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去找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颤巍巍地打开微信,一下就看到了栗少言发来的图片,那张夜色中桃江大学。 他在附近! 外面传来“120”的声音,红蓝交替闪烁的灯光穿过黑夜落在安行的镜片上。安行卡在喉咙的心脏落入胸腔,不断捶打,像要冲出胸口,朝着外面跑去。手机里传来无人应答的信号声,手机的主人却一直不接。 安行冲向校门口,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响,“不是少言,不是少言,不是少言……”他远远看见救护人员抬起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栗少言!”修路期间,桃江大学的门被锁了,安行只能隔着大门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 安行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大口喘着气,“你好。” “请问,是安行吗?” “对。” “我是桃花坪区交警二大队的高敏……” “是少言出事了?在桃江大学这边?” 对面迟疑了下,“你知道了?” “他在哪个医院?我这就过去。”接到电话,安行反而没有那么慌了。 “在桃江市第二人民医院。”高敏说。 “他……我马上过去。”安行说。 安行给学校打了个电话,骑车往医院赶。手术室门前站满了人,他认出了几个栗少言的同事,刘巍看见安行过来,一脸沉重地走来。 “安老师……” “少言怎么样了?”安行问。 “还在抢救。肇事逃逸的车辆正在排查,高队说了,一定把那孙子找到!” 安行点点头,护士端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栗少言的衣服、手机、执法记录仪等随身携带的东西。“栗少言家属呢?” 安行快步走了过去,“我是。” “把东西拿好。” “谢谢,他怎么样?” “肝脏破裂,幸好送来的及时。人还在昏迷,多会能醒来不好说。” 安行看着被血染红的警服和压得变形的手机逐渐模糊。 “这个我要拿回队里。”高敏走过来,拿起执法记录仪,“敢撞交警,是活够了吗?” “您是高队长吧,”安行听出了他的声音,“谢谢您给我打电话。” “我真不想因为这个事给你打电话。以前我一直是这小子的紧急联系人,那天他跟我说,我下岗了,换了你了。我那时候是高高兴兴地把你电话号码填上的。没想到……我们一定查清楚原因。” “我……我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安行抬头。 “他在特警队的事你知道吧?” 安行点点头。 “那时候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他父母,结果出了事,谁都不来。后来到了交警队,他的联系人就是空的。我不同意,就写成我了。上个月这小子高高兴兴来找我……” 我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安行心中默念几次,只觉得这话重似千金,压在胸口上,不沉重却安稳。他把落满眼泪的眼镜摘下,想和高队说些什么,一张口只能哭出声来。 高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保证找到肇事者。” “高队!”安行抹了把眼睛,把眼镜戴上,哽咽地说,“不是肇事者,应该是凶手。” “什么意思?” “我怀疑少言被人盯上了。”安行把有人跟踪小可的事情和高敏说了,“我这两天因为工作原因天天在桃江大学上夜班,这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能在那个路段听到车的声音。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飙车族。如果他们真的就是针对他,肯定会提前踩点。我想问一下,他今天是为什么去了那里。” “调度中心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一起交通事故。他就是在处理现场的时候被车撞了的。肇事车辆逃逸了。” “那麻烦您把昨天晚上的事故一并查清楚,估计和他的事又很大的牵连。” “行!那这两天就辛苦你照顾他了。车祸的事,我来处理,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手术很成功,只是栗少言还在昏迷,白天交警队的同事们陪着,晚上安行来陪。刘巍也经常过来,可是案情的进展却不是很顺利。 “高队重新勘察了现场和执法记录仪,得到不少线索。栗哥他们出的那场事故是伪造的。当时栗哥应该也发现了,摩托车擦痕和撞上树的不符合。那小子也招了,说有个人花钱让自己这么干的。就让他出个事故,把值班的交警骗出来。他也不知道有后面这一出。两人的联系方式也再查,对方挺狡猾,不太好找。” “肇事的车查到了吗?”安行问。 刘巍叹气,“附近道路改造,摄像头都没有安装好。周围的商家也都关门了。但是查出来车是从哪个口进出的了。学院路南一巷口,那里的栏杆被人为撬开了,但是白天是合上的,听路过的人说还有锁。那天晚上之后就没有人再锁了。高队在查南一巷口和久安路附近的摄像头,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车呢?执法记录仪应该拍到撞少言的车了吧。” “拍是拍到了,但对方开的大灯,画面不清楚,记录仪上的视频正在找技术部门的人修复。栗哥的手机磕在了对方的车头,蹭掉了黑色的漆。黑车没跑了。我们和修车行和4S点都联系呢,但凡有人修车,有点问题的,都会通知一声的。”刘巍看了看躺在病床的栗少言,“今天怎么样?”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这都昏迷3天了。”刘巍叹气,“我栗哥人这么好,谁会要害他呢?特警队那边也知道了,都主动提供线索呢。” “少言当时被抓的那个人呢?”安行记得这算是和栗少言有直接关系的人了。 “死了,在监狱里病死的。倒是排除了个嫌疑。栗哥在特警队的时候,执行任务抓过不少人的,小偷扒手都有,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少言曾经举报过一个电动车贩卖团伙。”安行说。 “嗯?这个我们不知道。”刘巍看了看手表,“安老师,我得先走了,下午巡逻。这是条重要消息,我会和高队说的。” 安行送走了刘巍,又坐到栗少言的身边。输液的手有些肿了,他摆着热毛巾热敷。“少言,探病时间马上就到了。我就在病房外等你,记得喊我。” 安行把刘巍送来的水果洗干净,送到了护士站。自己撕开一桶泡面,放了点榨菜进去。他手机响了,是安小可打来的。 “爸爸,我这周末考完试去医院陪你和小言叔吧。” “傻姑娘,你来陪什么?爸爸也只是在外面等着。你在家吧,最近复习紧张么?有什么问题给爸爸打电话。没办法陪你,对不起呀。”安行说。 “没事,只要小言叔没事就行。爸,你吃饭了吗?” “吃了,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安行看着还没泡开的面说,“期末考试考好了想要什么奖励?” “我就想让你和小言叔陪着我去旅游。小言叔,他……他会不会就醒不来了啊……”小可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傻丫头,不会的。”安行安慰,“医生说他身体各项指标都挺好的,他醒不来,是身体机制保护他呢,该醒就醒了。别担心啊。” 好不容易哄好了安小可,安行打开面,拌了拌。 ☆、53、安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说食堂的饭好吃,你吃着了么?”高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对面,手里还拿着两个餐盒。 “高队,您忙就不用每天过来,我在呢。”安行说。 “我好久没吃泡面了,咱俩换换,”高敏不由分说地把泡面端走,把两个餐盒放在安行面前。 半盒米饭半盒青菜,还有一盒鸡丁。“我没让放辣椒,容易上火。”高敏说。 “谢谢高队了。”安行吃了一口,已然吃不出饭的好坏,但还是夸了一口好吃。 “根据轮胎、车型,锁定了黑色宝来,但是没车牌,看不清人的脸。”高敏说,“车头右前方有个坑。这两天大家看视频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搜出来。南一巷是个车流量大的交通口,再加上修路,比平时要多20%,工作量很大。” “谢谢高队。” “哎,都是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高敏吃了两口方便面,就放到了一边,“队里和桃江大学共同研发的那个识别系统还没成功,要是成了就好了。” “什么系统?”安行问。 “去年夏天的时候,队里和桃江大学合作了一个科研项目,可以根据车辆特征从录像中识别车辆,我见过一次试用版,把车辆的图像放进去,它就能在系统中把不断搜索,能把大致符合图像的车辆筛选出来,显示最近一次它出现在那个路段。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和桃江大学计算机学院吗?” “好像是吧。” 安行不说话,手里调出了计算机学院院长的联系方式。 “张院,我是小安。我想和您打听一下咱们院和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合作研发的那个项目……遇到瓶颈了?我明天能去看看吗?谢谢张院。” 栗少言只觉得自己睡了美美的一觉,再睁眼的时候,看到了许多陌生的脸。我是失忆了么?记得最后一件事是自己勘察现场,一辆车冲着自己开了过来,被撞到飞起。终于人群中多了一张熟悉的脸。 “高队……”栗少言张开干裂的嘴唇,“摩托车事故有问题……” “我们正在处理,你好好养伤。”高敏握了握栗少言的手。 栗少言眼睛在围着自己嘘寒问暖的人群中检索,看了一圈,有些失望,问:“我昏迷了几天了?” “十天!吓死我们了。”高敏说,“等会再做个全面检查,咱就从这ICU里搬出来了。” “这两天都是你们陪着我了吧,谢谢了。”栗少言轻声说。 “你是想问你家家属吧?”高敏笑着说,“每天晚上都是六点半接班,他陪着一整晚,小伙都累瘦了。人家表现不错啊。” 栗少言扯着嘴角笑了笑,“能麻烦您个事不?” “你说!” 栗少言搬进了普通病房,两张床的单间,大家送的东西一起搬了过来。安行进了病房把电脑放在一边,栗少言还在睡觉,他看了看液体,又看了看少言,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安行整理好东西,打了热水,给栗少言擦洗了身体,又把大家送的水果洗好了送给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过两天就吃不上安老师送的水果了。”小护士笑着说,“栗警官恢复的挺好呢。” 安行笑了,“是辛苦你们了。”恢复的好,可人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醒来以后有没有后遗症?这都难说。 安行路过水房洗了把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他把灯关了,自己搬了个椅子就着门厅里的灯掏出电脑,顺手掏出一罐牛奶,开始工作。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干什么呢?”安行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改个程序。”安行嘴上回答,手里活儿一下没停。 敲键盘,敲键盘,敲键盘,键盘声忽然停下,安行回头,瞪大双眼,扶着眼镜看着侧躺的栗少言,那双桃花眼看着自己。 “你醒了!”安行放下电脑,快步冲过去,伸手要摸栗少言的脸,栗少言却躲了躲。 “你是谁啊?”栗少言问。 “我是安行呀。” “你来干什么?” “我来照顾你呀。” 栗少言歪着头看安行,一句话不说。 安行想了想,接着说,“有人让我好好照顾你,说要把你喂得胖乎乎的,”他俯下身子,对着栗少言轻声耳语,“这样子,压上去才软。” 栗少言另外一只手推了安行一把,“是我喂你吧,方便面都煮不好的人还投喂我。” 安行呵呵笑了,“不装失忆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栗少言想坐起来,安行把床往上摇了摇,又给他垫了一个枕头。 “你的眼睛,你看我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很温柔。”安行吻了吻他的眼皮。 栗少言推了一把他,胡茬把自己都扎疼了,“你多久没刮胡子了?”栗少言抬手摸安行的脸,“你怎么也瘦了呢?看黑眼圈重的,跟化了烟熏妆一样。” “多会醒来的?”安行抓住他的手,坐在他床边笑问。 “上午。”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安行抱怨。 “我醒来的时候你都不在,生气。我就想装失忆吓唬吓唬你。结果你,哼,”栗少言撇嘴,“进门就开始忙,好不容易歇下来你就开始打电脑,都不理我。” “我……”安行看了一眼电脑,转头看向栗少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能摸到心跳吗?” 栗少言点点头。 “我也终于活过来了。”安行吻他的手,“我那天看到你发的照片,就往校门口跑,看着你上了救护车,脑子都是蒙的。这十天,我就是行尸走肉。医生说你没事,可你就是不醒,每天晚上拉着你的手睡,就盼着你能动一动,结果你还吓唬我……”安行声音越来越低。 一滴泪落到栗少言手上,凉凉的。 “我这不是好了嘛。医生说我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栗少言温柔的说,“等你回家,我要让你好好哭。” “不能出院。”安行正色,“嫌疑人还没抓住,你回家了不安全。” “真是针对我的?”栗少言眼眸一沉。 “我说不好,你明天问问高队他们吧。”安行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栗少言,轻声说:“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很快。”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在安行的臂弯中,栗少言很快沉沉睡去,安行见他睡安稳了,这才下床,继续写代码。 清早,栗少言被南瓜粥的香甜叫醒,床头一碗粥还冒着热气,他想坐起,胸口剧痛,放弃了这个想法。“安行?” “哎,在呢。”安行拿着勺子从病房外走进来,“醒啦?刷牙,准备吃饭。”说着拿起牙刷要帮栗少言刷牙。 “你干什么?我还没老的不能动呢。”栗少言用力抬胳膊,牵扯到胸口的伤处,疼的撕心裂肺。 “你肋骨断了,需要静养。抬手这些动作还是少做。”安行小心翼翼地给他刷牙,“张嘴。”没想到当年照顾安小可学的东西,都用到栗少言身上了。 “我这两天单位的事情特别忙,你好好养着,我晚上回来陪你。大夫说你可以吃点饭了,我让我妈做好,抽空给你送过来。对了,见到我妈的时候,别嫌她哭着烦。她担心好几天了,听你醒过来了,差点就跪地上拜菩萨了。” “好。”栗少言围着安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围嘴,像个大号的宝宝,一口一口吃着安行喂来的粥。 “小可也想来看你。” “别让她来了,快考试了。” “来一趟吧,看到你,她就踏实了。” “好。” “一会护工就来了,叫大杨,人很好,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没想到你们学校这么忙。”栗少言知道要不是安行脱不开身,他才不会把这些事都安排给别人。 安行笑着没答话,安心喂他吃饭。 交警支队的会议室,长桌一侧坐满了人。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高敏忙跟着支队长站起来。 支队长说:“张院长,您还亲自来呀。” “这是重点项目,好不容易有点突破,我来听听大家的反馈。”张院长拍拍旁边的人,“这是课题组的严教授、贾教授,你都见过。这位给你隆重介绍下……” “安老师?”高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安行,愣了下。 “高队认识啊,这是我们大数据中心的副主任安行,这次能有进展,多亏了安主任啊。”张院长说,“主程序都是安主任亲自修改的。” “张院夸张了啊,其实程序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我只不过调整了几处而已。”连日的加班让安行憔悴了不少,说话都没了力气,“我们内部测试了几次效果都还不错,这次来实战,看看有什么问题。” 高敏点头,把一张图片传到电脑上。“这个是前几天的一个逃逸的案子,图片经过我们的处理,发现左侧车灯上方有一处痕迹,看不出是凹陷还是贴了东西。我们看了好几天录像了,一无所获。希望新技术能给我们提供点线索。” 安行连上了交警队存储视频的服务器,把程序打开,开始检索。 “我们只给了南一巷口三个路口的视频,半年的,要是还没有我们再扩大范围。”高敏说。 “这个会耗点时,”安行说,“我在后台盯着程序,你们先聊。” 支队长把张院长叫到自己办公室聊工作去了,高敏和安行还留在会议室。 ☆、54、大结局 “安老师,没想到这项目是你主抓的啊?” “不是,少言出事后,我申请加入的。”安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不离屏幕。 “真厉害,以前一直说有难点,还说最近突破了。原来都是安老师的功劳啊。” 安行摇摇头,“还不知道成不成呢。” 两个小时后,安行把后台提取的数据交给高敏,“车牌号、车主信息、驾驶人图片,图片对比都在这里。总共有14辆疑似。” 高敏看着数据,嘴都合不拢,给安行比了个大拇指,“我这就让兄弟们去查。”高敏刚走出去,就返了回来,“这里有驾驶人的照片,你不是说嫌疑人有可能跟踪过你们,看看有没有熟悉的?” 安行一页页翻过去,在某一页停下,这不是成霆吗?4月中旬曾开车进入南一巷口,却没有再见车开出来。 “你认识?”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应该不是他。”安行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安老师……这案子……”高敏拦住。 “放心,我有分寸。”安行拨打了成霆的号码,摁成免提,按下录音键。 电话响了几声,接起,“安哥,怎么想起我来了?”成霆上扬的语调依然。 “我有事找你,你有黑色的宝来吗?” “有啊,上大学时,我爸送给我的,不过好几年没开了。” “好几年?” “是啊……哎……不对,前一阵限号,我有急事开过一次。”成霆说,“我车怎么了?” “我在学校有个科研项目,正好匹配到你的车了,想和你核实下,看看数据准确不。现在那车在哪里?”安行问。 “我开进我家的写字楼了。那写字楼有我的私人车库,不过我把钥匙给了写字楼的保卫处部长了。让他没事替我开开,别馈电了。” 南一巷里只有一家写字楼,恒远大楼,是成霆家的产业。 “谢谢,我知道了。有时间一起打台球切磋。”安行挂掉电话。 高敏已经安排任务了,所有嫌疑车辆都去排查,成霆的车以及被托付的保安部长他要亲自会会。 “安老师!谢谢你!”高敏双手紧握住安行的手,安行刚想回答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你两口子,能不能不折磨我们交警队啊。”刘巍看着醒转过来的安行松了口气。“我们医务室的人说了,你不吃饭也不休息是不行的!” 安行笑了,虚弱地说:“别和他说。” “你是为了栗哥的案子吗?”刘巍给他倒了一杯糖水,“我听高队说了,那系统就是你弄的。” “帮上忙了么?”安行问。 刘巍点点头,“抓到那混蛋,指日可待。” 栗少言出院这天乌泱泱来了好多人,安行去办理出院手续,高敏高兴地在房间里转圈。 “可算是抓住那孙子了,你回家安心养病。给你批了三个月假,休息好了再回来。”高敏说。 “我真没想到撞我的人居然是在特警队抓进去的那人的弟弟。这兄弟俩上辈子和我有孽缘么?” “他哥哥得癌症死在里面,他觉得是你害的。”刘巍说,“那小子挺下本的,就过年走基层那节目,他在电视上看见你了,然后就在咱队片区当过送快递的,送外卖的,抓他的时候,那小子把你的值班表都列出来了。后来学院路修路,就琢磨趁机搞点鬼。恒远大楼招保安,他就去了。本来想偷辆车,没想到成霆的车钥匙居然在保安部。他打着给成霆热车的旗号,就这么把车搞到手了。” “跟踪安行闺女的也是他,本来那两天想动手,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自己露了马脚,所以等你一回来就找帮凶动手了。”高敏接着说,“安老师,真是个神人。要不是他的那个系统,咱们要找可太难了。通宵那么多天,都累晕在支队的会议室里了。” 栗少言眉头一皱,“他累晕了?” 高敏和刘巍两人对视,刘巍挤眉弄眼,高敏收到信号:“他……没和你说?” “说什么呢?”安行办好出院手续走进来,“回家再说。” “对对对,回家说。”高敏立马起身,把锅甩给安行,“你俩慢慢说。你能不能走路?要不然给你找个轮椅?”说着和刘巍出门找轮椅去了。 “他俩怎么了?”安行一头雾水。 栗少言歪着头,“想让安老师给我说说,桃江大学的老师为什么会晕倒在交警支队的会议室。” 安行一愣,哪个大嘴巴给我说出去的。 安行扶着栗少言回到家中,安行妈妈做好了饭。栗少言还不能弯腰,安小可就帮他换好了鞋。 “小言呀,我听他们说坏人都抓住了,你也出院了。妈妈给你们做大餐,好好庆祝一下。” 安小可把他扶到座位上,摆好了碗筷。 看着这一切,栗少言想起了上次自己住院回家的孤独模样,心中荡起暖意,眼眶湿润了起来。 这,是他的家。 三个月的病假,栗少言除了养好自己的伤,还养刁了安小可和安行的胃口,两个人让这个伤病员做饭做的理直气壮。他自己除了太阳好的时候去小区里散散步,基本没出过家门。 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栗少言还挺期待的,但安行有点担心,“你这刚回去又要出现场,身体能吃得消么?” “单位要培训两周,政治培训。高队争取来的名额。” “怎么开始求上进了?”安行笑问。 “不上进怎么行?自家男人是大学老师,还养着一直小吞金兽,不上进怎么挣钱,不挣钱怎么养家?” 安行笑了,“今天陪我出去转转呗。有点事。”安行拿起一个公文包,和栗少言说。 “是有什么事?”栗少言问。 “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路晃晃悠悠走到了一处高门大院。栗少言抬头看见上面写着桃花坪区公证处,他讶异地看向安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意定监护协议书》。 “这是什么?” “这是我让叶凌帮我拟定的,里面有财产分配、养老问题什么的。我让她根据咱们国家的婚姻法里夫妻双方权利和义务拟定的。既然我是你的特别联系人,我也要给你一份承诺。”安行把协议书递给栗少言,“你愿意当我的意定监护人吗?” 栗少言看着厚厚的文件,“你这是要和我领证啊。” “这么说也行。” “那你不厚道啊。”栗少言翻了翻文件,“没和我说清楚就把我拐过来。是要强买强卖吗?” “啊!不是的。”安行慌了神,“你这次住院把我吓坏了,我想帮你签字、办手续都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单位马上要分房子了,现在这套房子我想留给小可,学校这套是我们的。我想保证你……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是我太莽撞了,没有提前和你说。”安行要抢文件,却被栗少言抓住了手。 “堂堂人民警察,我懂法。”栗少言笑着说,“想让我当你的意定监护人?” 安行点头。 “那你文件可没带够。”栗少言说,“这里只有一份啊。” “一份就够了。”安行回答。 “那意思是我的意定监护人,以后让别人签呗?”栗少言把胳膊搭在安行的肩膀上,“安老师,我这三个月休假没顾上教育你,怎么感觉翅膀硬了呢?光想着让我照顾你,你就不想着照顾我?”栗少言把文件摔给安行,“今天是咱俩结婚的正日子,我放你一马。还不去再复印一份,我的意定监护人,安行。” 一年后。 桃大附中门口,排队进校门的车在马路上排成一条长龙。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拎着大包小裹往校园走。一辆SUV停在路边,安小可从后座上下来,打开后车盖。安行也下了车,又搬行李,又拿箱子的。 “爸,你越来越厉害了啊。不吃药坐车居然也没犯病,全家自驾游指日可待啊。” “那是只能坐我的车。”栗少言熄了火,把车锁好,接过安小可递过来的背包,“上次让他打车,一只脚刚踏进车,整个人就开始晕。我也只好当你爹的专职司机了。” “还不是你宠的?”安小可撇嘴。 “你俩有完没完。小可,都是初中生了,怎么还和小学生一样。”安行在放下行李包,回头对着爷俩无奈地说。 “你怎么不说我言爸。”小可噘嘴,快步超过安行,回头做了个鬼脸。 “你也是,当我司机不乐意啊?”安行想来想去,想出这么一句。 “乐意,可乐意呢。这辈子都给你开车,你就是我的信号灯,让停就停,让走就走。”栗少言快走了两步,追上安行,把他背上的书包拿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这小丫头争气,可算考上好学校,这住校了,终于不用再辅导作业了。” “咱俩庆祝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 “先喂饱我再说。” 秋风渐起,吹得人有些凉,两个人彼此朝对方靠了过去,轻轻一碰,就像黏在了一起的糖,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