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当替身的后妈不是好白月光》作者:天下灯火 文案: 作家温冬在没有灵感之际,突然在某个夜晚穿到了自己大火的杀人小说里,亲眼目睹了杀人魔把人砍成碎碎,紧接着就被杀人魔拖着大斧子追杀。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就看到本书大反派勾着温柔的笑,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抓到你了。” 凉意直直往温冬天灵盖冲,比当时被杀人魔扛着大斧子追杀还让她起鸡皮疙瘩。 ?!他认识自己? 但她笔下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 …… 被困的第一年,李映川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她;被困的第五年,李映川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他的命就是她的;被困的第二十年,李映川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他一定会……将那人剥皮抽筋之后再杀了她。 温冬来的那年刚好是第二十年。 美貌不择手段后妈型写手(温冬)&表面温柔内在疯批法医大反派(李映川) 疯批反派意图谋杀后妈作者,却没想到娇娇弱弱的她居然也是个疯批。 温冬不屑:“呵,敢跟老娘比疯,别忘了你都是老娘创造出来的。” 如果被我折磨得遍体鳞伤,你还会选择向我伸出手吗? 黑色心脏开出了朵石头铸成的玫瑰,不知是玫瑰盘踞了心脏,还是心脏驯服了玫瑰。 内容标签: 强强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冬,李映川 ┃ 配角:唐璐,赵立安 ┃ 其它:悬疑,两个世界,异界冒险,救赎 一句话简介:疯批对上疯批 立意:总会有人带着光走进你的世界。 原创网第53章锁文 碎尸 朦朦胧胧间,耳边传来大雨的哗啦声,有沁凉的水珠往她脸上扑,遥遥传来几声狗叫。 下雨了啊,温冬反手抹了把脸迷迷糊糊地想着。 ……可她不是在室内吗?哪来的水? 温冬猛地清醒。 一睁眼就有雨珠溅进了眼中,温冬抹黑想撑着坐起来,手往后一放陷进了泥水洼中,指尖黏腻的沙砾感有些恶心。 温冬攀着湿漉滑腻的墙壁缓缓站起,在快速眨眼后视线恢复了清晰,看清自己所处之处愣了下。 四周大雨滂沱,漆黑一片,看起来像条小巷,她所处在小巷窄檐下。 温冬有些茫然,她不是在房间码字吗? 这是哪? 是梦吗? 可斜雨打在脸上的冰凉触感也太真实了吧? 她扶在墙上手微微用力,有东西陷入指尖,一块软塌塌的东西被她扣了下来,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手指碾了碾,看起来是青苔。 像真的一样…… 有轻柔的安眠曲穿过雨幕,男人低沉的哼声,像是父亲带着笑意在温柔地哄宝贝女儿睡觉。 静谧的雨夜,温柔的哼歌,本该是温馨的场景,前提是她不是满身狼狈地站在雨里。 反正也无处可去,温冬就寻着低沉的歌声走去。 走出那片小小荫庇,没走几步大雨就浇了满头。 这么大的雨,要不是正好躺在那片荫庇下,她怕是一到这就被淋醒了。 走在漆黑的小巷中,耳边除了大雨就是歌声,什么别的声音都没有,这让温冬联想到了前几天和朋友包午夜场看的鬼片。 自己该不会受那部鬼片的影响做噩梦了吧? 虽然看完鬼片的朋友彻底是只废狗了,连着几天疑神疑鬼,干什么都非要拉着她一起,就算家中灯火通明,晚上上厕所也一定要推醒她,让她陪她。 可她当时觉着还好啊,就……平平无奇小鬼片,不是那么吓人。 不至于都过了几天了,还会让她做噩梦吧? 这么想着,温柔低沉的歌声此刻在这寂寂雨夜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想着如果是噩梦的话,她是不是要小心一点才好? 温冬脚步放得极轻,但方向没改变,还是去寻那道歌声。 正好最近卡文卡得头秃,看看能不能在梦里找到些什么灵感。 她能感觉出来她离那人很近了,除了越来越清晰的歌声,她还听见了一些别的声响。 终于,越过一个拐角,她看见了那人。 黑色连帽风衣,中等身材,手上拿着斧子背对着她正在砍什么,能听见有清脆的东西断裂,偶尔还能听见斧头划在地上刺耳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这人脚下有影子,身旁还安静地蹲了条狗。 不是鬼。 温冬松了口气,但她没有贸然出声,而是借着拐角的遮挡偷偷探头去看,可地上的东西被那人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黑衣人手中的斧子再次扬起,此时天际闪过一道极亮的闪电,有短暂的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小巷子,紧随其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像是雷公雷母直接把锤子锤到了她心脏上。 温冬看见了斧子上的血迹和肉渣。 在过于震惊爆出响亮的粗口之前,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缩回墙角。 草……草了! 她还以为这次会梦到鬼怪之类的,没想到梦到的是个杀人变态。 赶紧撤赶紧撤,她可不想被大卸八块,即使是在梦里也一样。 温冬身侧的手聚力去碰大腿外侧,但很轻易就碰到了。 这……不对啊。 如果是梦,她的四肢间会有黏滞的阻力,很难真正触在一起。 但相应的,只要她用尽全力去达到这个目标,在手和大腿相触的瞬间,她就能感知到现实手与大腿相触的感觉,再继续用力,她很快就能完全回到现实。 这是她小时候噩梦做多了摸索出来的必醒技巧。 ……可现在不管用了。 温冬不信邪,又试了一遍。 还是没用。 可能是温冬过于着急,没控制好力度,蓄力的手重重拍在腿侧,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声清脆的“啪”。 温冬僵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她觉得这声非常响,像有个泼妇往她脸上甩巴掌那么响。 她神经高度紧绷,呼吸微屏贴在墙角听着周围的动静。 雨依旧很大,可除了哗啦的雨声和她犹如鼓擂的心跳声,再没别的声响。 没有狗叫,没有男人诡异的哼歌声,也没有骨头碎裂,斧头划地的骇人声响,像是一切都被摁下了暂停键,除了势不可挡磅礴的大雨。 人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未知让温冬更恐惧,她像张纸一样紧贴在墙边,缓缓地,探出了头。 眼前的场景让她倒吸了口凉气。 那人彻底转过身来了,正盯着她这个方向,嘴角咧出诡异的弧度,嘴巴张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这场景简直不亚于自己突然变成了鬼片主角。 凉气从脚底直直往脑顶冲,让温冬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她拔腿就跑,哪还有心思看他在说什么。 男人对她说的是,乖女孩,我看到你了哟。 见猎物逃跑,男人嘴角耷拉成阴郁弧度。 不听话的坏女孩可是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的。 温冬拼了命地往外跑,拖鞋匆忙间掉了一只,她干脆把另一只也踢掉了。 有男人轻缓的哼声和铁制斧头在水泥地上拖动的声音紧随其后,他不慌不忙,像是手握□□的猎人饶有兴趣看着陷阱中的猎物垂死挣扎。 冰冷的大雨砸得温冬睁不开眼,急促吸进的空气化作刀子,刮得喉间胸腔爆炸地痛,四肢像面条一样酸软无力,浑身发着冷汗,但她不敢停,赤脚踩着索命声响疯狂往前往前,脚下鲜血淋漓。 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一在这死了她就真死了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憋屈了那么多年,事业才刚有起色,她可要好好活着。 温冬根本不知道她所在的地方是哪,完全凭着巨大的求生意识在黑不溜秋七岔八岔的巷子中横冲直撞。 手脚脱力之际,温冬隐约听见自己粗重呼吸之外的人声交谈,听起来好像人很多。 缺氧混沌的脑子来不及思考那究竟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镰刀,她欣喜若狂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几乎用上了所有现在仅存的力气。 毕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处境了。 很快,在温冬全力奔跑下,她看见了光。 巷子外面昏黄的光。 巷子对面是盏理发店专有的,旋转着的螺旋彩灯。 耳边吃酒划拳,碗筷碰撞的声音更加清晰。 终于要逃出生天了。 出口就在眼前,温冬心神微松,没注意脚下。 快速奔跑间突然踩到颗大石子,身体过于疲惫而难以迅速反应,猛地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面,紧接着是手肘,这一摔摔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咚”地一声和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人吸引了夜宵摊吃客的注意,他们奇怪地看向地上形容狼狈的女人。 春寒料峭,那女人只松松垮垮地穿了条真丝吊带,这一摔跤,露出大片皮肤,在这雨夜中白得刺眼。 氛围有瞬间的安静。 摔倒在地的那瞬倒没感觉有多痛,可过了一两秒,火辣辣的痛意在被地面摩擦过的地方肆意蔓延,愈演愈烈,麻痛变成了针扎钻心的痛,直把温冬疼得龇牙咧嘴,失去了表情管理。 再加上浑身的酸痛无力,她一时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温冬趴在地上无意识地抖着,不知是因为恐惧,寒冷,亦或是气力耗尽。 有黑影渐渐覆过来,挡去打在身上的雨,一双黑色运动鞋停在温冬眼前,有温暖的外套带着烟草味盖在她身上,切断夜宵摊男人黏在她雪色肌肤上不怀好意的视线。 “小姐请问你还好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低沉到让人心安的烟嗓。 是……得救了吗?温冬抬头看他。 利落短发,男人左眉骨处有道疤,险险擦过眼角,像是刀伤,能想象那把刀捅过来的凶险,剑眉鹰眸,五官立体,是很硬朗的长相,他此时蹲着,但目测身材高大且健壮。 目光清明沉稳,直挺挺的腰板让人下意识忽略他脸上那道可怖的疤,觉得他是个正直可靠的人。 姑娘听见他的话试探地抬起头,露出张小巧精致的脸,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侧,妩媚的眸盛着水色,像是轻轻一晃那汪水就会像打在伞上的大雨一般成珠落下,苍白的唇紧抿。 见她神色怔愣,像是惊吓过度,赵立安朝她伸出手,柔和了脸色,声音沉缓带着安抚,“这位小姐,你还能站起来吗?” 不远处几个撸串的大老爷们朝自家队长挤眉弄眼,赵立安没理会他们。 啧啧啧,果然是美色祸人啊美色祸人,他们赵队除了对唐警官露出过这种表情,对谁不是冷着一张脸。 温冬看了眼朝她伸过来的大掌,没作声。 她手抵在地上,颤抖着尝试撑起身体,酸软疼痛的四肢让她才撑起一点,就又突然失力。 还好赵立安及时托住了温冬的手臂,避免她再次摔在冷硬的水泥地。 手中触感纤细软腻,像是他稍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折断,细细肩带滑下,露出更多光景,赵立安想收回手,可他一收回手这姑娘又会摔回地上。 赵立安只好目不斜视隔着外套握住她另一边肩膀,把她扶了起来,顺便站在她身前帮挡住了探究的视线。 温冬察觉到了他的照顾,心稍稍安了些。 这人一身正气,看起来像个好人。 “谢谢你……可以帮我报警吗?”温冬还没从寒意中缓过来,牙齿打颤,声音都带着丝抖。 赵立安扫了眼她身后漆黑的巷子,“怎么了?”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男人的外套很大,衣摆垂到臀下,完全裹住了她,温冬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吞咽一下,压低的声线带着暴雨都润不了干涸的哑。 “……巷子里,杀了人,那人拿着大斧子。” 赵立安神情微凝。 那群嬉皮笑脸的大老爷们听见这话表情也立马严肃了起来。 果然被他们蹲到了。 穿到自己没完结的杀人小说里了 男人声音沉肃,“你看见那人拿着斧子杀人?” 温冬点头,“他发现了我,当时他还想杀我。” 说到这温冬表情没什么变化。 赵立安扫了眼她紧攥着衣领细微颤抖的手指,马上反头对那些大老爷们下达命令,“猴子,留在这保护这位小姐,其他人和我一起进去。” 摊子上的大老爷们立刻齐刷刷站得笔直,只有一个男人脸色微僵。 赵队迅速领着人消失在黑暗的小巷,被唤作猴子的瘦男人搔着头小声抱怨了句,“怎么又是我留下,我也想去抓杀人魔的……” 他们有条不紊地安排,可见并不惊讶,温冬打量着眼前的瘦男人,试探问道,“你们是……警察?” 被个大美女一问,猴子顾不上些许沮丧,立即双臂一夹,挺直了腰板,铿锵有力地回答,“对!小姐你放心,我们赵队一定会抓到那个杀人魔的。” 赵队,猴子,警察,杀人魔…… 这些词,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啊? 闻着外套上传来的醇厚烟草味,眼前闪过男人硬朗眉眼上那道狰狞的疤,温冬犹疑着轻声问,“你们赵队……全名是赵立安吗?” 声音虚得就跟踩在云上一样。 猴子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惊奇于这个大美女居然认识他们队长。 “姑娘你和我们赵队认识?” 难怪刚才赵队对这姑娘态度不一般。 温冬听了只想苦笑。 呵。 呵呵。 呵呵呵。 她儿子,能不认识吗? 其实早在当时快出巷口时狠狠摔的一跤中她就隐隐知道她应该不是在做梦。 坠落,撞击,是梦的话早该醒过来了。 她知道这应该是什么别的世界。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是她的世界。 她笔下诞生的世界。 《悬溺》是温冬写的悬疑小说,因刺激的作案破案过程而大受欢迎,专注于剧情,感情线并不多,正因为如此,小说受众有男有女,甚至于喜好刺激的男粉更多一些,这是小透明温冬的崛起之作,还没完结,就已经被签了各种改编合约。 短时间内名气大増,这让温冬高兴之余也压力倍增,文章构思都不像以往那么流畅,正当温冬闭门苦思新单元杀人魔的时候,她被拖到了小说世界。 被拖到自己的小说世界,她一点都没有作为“神”的兴奋感,现在她脑子被几个大大的字疯狂刷屏。 完蛋了啊……她完蛋了…… 她创造的世界什么狗德性她能不知道吗? 要是别的书还好,可《悬溺》这本书本来应该是她的封笔报世之作,文风极其放飞暗黑,自己怎么爽怎么写,结果这书居然一炮而红了。 不得不说这就是命,前几部书她兢兢业业,但想红死都红不了,她都要封笔了,写来发泄怨气的暗黑世界居然特别受欢迎。 这本书最开始的结局是主角团全军覆灭,正不胜邪,虽然她后面把结局改了,但文风和大纲是没太大变化的。 这可是绝对的高危世界啊,男女主都在死亡边缘疯狂蹦跶,更别说是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来者了。 最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所碰到的拿着大斧头碎尸的杀人魔,属于在构思的新单元,根本还没来得及写。 这意味着她直接穿到还没写的单元了,不知道剧情,唯一的优势也不剩什么。 温冬精神恍惚,思考间屏蔽了周围的一切,连自己怎么被带回警局的都不知道。 “姑娘……姑娘?”有只纤细有力的手递了块毛巾过来,在她眼下晃。 温冬缓慢地眨了下眼,顺着那只手抬头,迟钝得像没电的机器人。 这姑娘脸色苍白茫然,粘在一起的发梢不住地往下滴水,窝在宽大男士外套里细微抖动的她显得瘦小又可怜,像极了小区里浑身湿透的流浪猫。 她这幅脆弱模样让连身为女人的唐璐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她声音温柔,带着安抚,“擦擦吧。” 见这姑娘只是愣愣看着她,没动,唐璐只好展开毛巾盖在她头顶,轻柔地帮她擦拭头发。 唐璐并没有着急忙慌地询问案发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沉默着细致地帮温冬将头发擦干,然后往她冰凉的手中塞了杯热水。 她是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做任何事似乎都不慌不忙,身上一丝不苟的警服让她有种温柔却坚定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感到心安。 这么温柔的人,应该就是她的女鹅吧呜呜呜…… 温冬眨去眼中的茫然愣色,看了眼手中淡然无味的清水,不好意思似地抿了抿唇角,“请问……可以给我杯咖啡吗?” 唐璐微愣,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明明刚刚还是一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现在像是被注入活力一般眼眸灵动。 唐璐起身笑笑,“当然可以,我去帮你倒。” 在唐璐转身之际,温冬立马加了句,“麻烦不加奶也不加糖,谢谢。” 她写文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有灵感就什么时候写,随心所欲,经常有大半夜睡得好好的就爬起来。 昼夜颠倒写文写久了就染上点坏毛病,每次开工之前非要搞杯咖啡。不单单是仪式感的问题,咖啡能让她的头脑快速清醒,越苦效果就越好。 在这个世界,脑袋还是清醒点比较好。 温冬顺着唐璐离开时的视线看向自己正对的那面玻璃,很宽很大,以她的视角看过去,透明玻璃背后空空如也。 但她知道,男主必然站在那后面通过监视器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以及一举一动,说不定嘴里还叼着根烟。 男主的设定,烟瘾不算大,可就是遇到棘手的案子时会非常想抽烟。 审问目击证人这种场景,她写过,知道他们的流程。 她只漫不经心扫了眼就移开了目光,看向审讯室的别处,像是刚刚只是好奇为什么那面玻璃那么大。 玻璃背后叼着根烟的赵立安有种和她对上眼的错觉,他皱着眉深吸了口烟。 见温冬好奇打量着审讯室,猴子忍不住笑着吐槽,“这姑娘也太没心没肺了吧,刚刚还一副惊吓过度,谁叫也不吱声的样子,结果回神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咖啡,还不加奶不加糖,小姑娘要求挺多。” 同一个房间的警察也笑了,这姑娘看着年纪蛮小的,禁不住吓,所以现在站在她面前询问的是平易近人的唐璐,而不是赵队,要是一个彪形大汉,审问者就要换一换了。 唐璐回来时,看见温冬只是垂头看向自己细长的手指,很白,上面有很多擦伤,像是上好的瓷器不小心摔在地上裂开细碎的缝,让人心生叹惋。 她将咖啡递给温冬,在她的对面坐下。 她打开录音笔,展开记录本,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中理性轻缓,“你叫什么?” 就着略有些烫手的纸杯抿了口黑乎乎的咖啡,苦涩的暖意直冲天灵盖,让温冬细细的眉毛微皱。 什么都没加果然很苦,但混乱的思绪被压着一点点捋顺。 在这个世界,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没有身份,这是她目前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而且她现在还在警局,但凡他们出于谨慎多问几句,她就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麻烦就大了。 她没怎么犹豫,“温冬。” 毕竟几乎没有人会在自己的真实姓名上犹豫。 “多大了?” “25。” 唐璐有些讶异,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和自己居然一般大,她玩笑般,“你看起来像是只有20岁。” 温冬笑着看她,“你看起来也很年轻。” 她女鹅,毋庸置疑是最好的。 她真诚的表情让唐璐微愣,温柔笑开。 见气氛还算好,她继续问了下去,“好,温小姐,你说巷子里有人想杀你,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温冬闷了一大口咖啡,沉默着组织了一下语言。 唐璐以为她在害怕,温和的目光给予她支持,“没事,慢慢来。” 苦涩蔓延,味蕾喉间无处不在的苦味让温冬泛起了生理泪水。 “当时……我在巷子里听见有男人在唱歌,还听见了很凶的狗叫,觉得奇怪,寻着歌声过去,结果就看见有个男人拿着斧头在砍什么东西,狗就趴在他脚下,我刚准备离开,就发觉他在砍的是个人……” 和在死者旁被砍死的狗相符。 喉头发苦,温冬隐隐作呕,只好停顿缓了会儿。 淦,这警察局的咖啡是什么牌子的?喝起来可比她家的上头多了。 但在唐璐他们眼中就是她泪眼朦胧,压抑哽咽到停顿。 唐璐安抚着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别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声音被她压得又哑又低,“我想逃……可他察觉到了我不小心弄出来的动静,拖着斧头一直追杀我,我一直跑……一直跑,还好遇见了把我带回警察局的警官们。” 唐璐手上笔不停,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在温冬叙述停止后,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看见了那个男人的样子吗?” 温冬佯装思索了会,在唐璐让她慢慢想之前开口了。 “看见了。” 她记性一向很好,闪电下那张挂着诡异笑意的脸仿佛现在就在眼前。 “清清楚楚。” 唐璐眼中闪过喜色,“你能描述一下他的相貌吗?” 那人已经作案数次,专挑年轻貌美的女人动手,手法残忍熟练,行踪隐蔽,他们迟迟没什么重大突破。 赵队带人去小巷子是为了验证在之前抛尸地点找到的规律,不过今天没截到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打草惊蛇。 如果真像这姑娘说的一样,看见了他的面貌,那会为他们省下不少时间,能早点抓住他,就意味着能从他手下多救下几个人。 听着她们之间的交谈,玻璃墙后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已经准备好了速写本,他是犯罪侧写师。 但没想到下一秒就有人意图和他争饭碗。 “本章完” 女人声音轻柔,一点都不歇斯底里,可话语中的坚定不容忽视。 “我可以帮你们画出他的样子,但我要你们队长亲自保护我,直到这件事完全结束。” 虽然这个单元还没开始写,她不知道具体剧情发展,但伏笔是早就埋好的,各个杀人魔的出场顺序,人设,以及小说大纲是她早就写好的。 扛斧子的碎尸杀人魔性格使然,只要盯上了猎物就会像鬣狗一样死死咬住,绝不会轻易放过。 毫无疑问,她肯定已经被杀人魔盯上了,尤其她还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猎物。 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体质,再单独碰上杀人魔那必定是个死,想活命就只能寻求庇护。 两个选择,要不待在女主身边,要不待在男主身边。 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想想就知道,一旦遇到什么危险,人高马大的男主一定比女主耐造啊。 对不住了女鹅,耽误会儿你和赵立安的二人世界呜呜呜。 温冬话一出,在场的几位想法各异。 “我说这姑娘该不会对我们赵队有意思吧?她刚逃出来的时候就问过我赵队是不是叫赵立安,看起来跟赵队认识似的。”猴子嚷嚷着,一副看好戏的狭促模样。 被突然抢饭碗的侧写师闲着没事也搭了嘴,“嘿,难说啊,毕竟赵队人高马大,人长得还帅。” 虽然赵队和唐璐没正式说过,可在坐的哪个不默认他们俩是一对。 可他们啊,就是坏,等着看戏呢。 唐璐毫不费力就听清了耳机中他们的交谈声,手中的笔微顿。 “你认识我们队长?” 温冬摆手连忙撇清关系,“不认识,就只是听说过他而已。” 她温柔女鹅该好好和赵立安在一起才是。 唐璐往背后玻璃墙扫了眼,站在玻璃墙前的赵立安眯着眼掐灭了烟,低沉沙哑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入耳机,“问她在哪听说过我。” 他又不是什么明星。 唐璐看着神色无辜的温冬,“你是在哪听说过我们队长的?” 她就知道会问。 温冬状似回忆了一会儿。 “前年侦破的儿童拐卖案里有我小侄子,听我表嫂说过一嘴破案如神的赵队长,当时一听他们喊他赵队,就想着会不会是赵立安队长,没想到还真是,这案子交给赵队长我就放心多了。” 赵立安自从那次儿童拐卖案之后,就转为专门负责凶杀案了,不久后唐璐也转到他同一个部门。 唐璐重复了一遍耳机中赵队的问题,“你小侄子叫什么?” “周旭。” 赵立安确实记得那些孩子里有一个叫周旭的,那孩子挺机灵的。 对答如流,表情也没什么大问题。 “答应她。” 这姑娘,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好。 唐璐答应了她的要求,把纸和笔给她。 温冬短短两分钟就勾勒出了那人的脸,白纸上中年男人带着诡异的笑。 “他穿着黑色连帽风衣,手里拿着把大概50厘米的斧头,中等身材,身高170到175左右。” 身材身高和侧写师推测的一样。 接过画像的唐璐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省心的目击者,罪犯长相她画出来了,她想问的她也直接全说了。 犯罪侧写师盯着温冬好一会儿,笔尖在素白纸上点了点,“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姑娘过于……游刃有余了?” 房中人集体陷入沉默。 是了,这姑娘除了来的时候傻愣愣表现出了被吓坏的模样,越到后面可谓是越冷静,尤其是让赵队亲自保护她的那段,而且她对犯罪嫌疑人的描述异常简练,类似于侧写师的描述。 “查一下她的身份信息,顺便看看周旭有没有她这么个亲戚。” 众人听见赵队这么说,就知道今天的审讯要先告一段落了。 唐璐瞥了眼腕表,“时间已经很晚了,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要不温小姐今天就先待在警局?我和赵队都会在警局的。” “好。”温冬乖顺点头。 她巴不得。 虽然知道他们是想先留住自己,再好好查探她话语的真实性。距被扒出是个黑户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她并没有在小说里写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 但这些问题在生命面前那是问题吗?那根本不是问题,在杀人魔被抓之前她一直待在警局也没什么,安全还管饭。 或许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唐璐把她带出冷硬压抑风格的审讯室,说让她稍等一会,她马上就带她去休息室。 唐璐折回审讯室方向,知道她估计要和赵立安他们商讨好一会,温冬就在空荡走廊上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看见对面窗户映出自己的狼狈模样,头发半干不湿,脸白纸似的,活像借着大雨上岸的女鬼。 她低头,手掌,膝盖都被擦伤了,皮肉翻卷,渗着血水,被雪白肤色一衬,惨得跟凶案现场一样,就更别提在充满沙粒的水泥地上疯狂踩踏的脚底了。 之前忙着用脑子,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到浑身伤口的这瞬,所有的痛感不适蜂涌而来,身体和心理是互通的,身体上的疼痛让温冬情绪低落,孤独委屈潮水般齐齐涌上心头。 温冬无奈地叹了口气,踢掉脚上不知哪来的宽大男拖,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臂间自我消化情绪。 看人电视小说里,穿越必定有个契机,要不就是被雷劈,要不就是被车撞,可她也没遭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家码字睡着也能穿越,不知道她是不是倒了八辈子霉,偏偏还是个凶杀案多得和天气预报一样正常的世界。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自己的世界…… 正当温冬胡思乱想时,有规律的脚步声从右边传来,从远至近,皮鞋踏地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要在她身边停下的意思。 突然,近在咫尺的声音被截断,那人像是在她对面停住了。 空荡的走廊又恢复了安静,只剩沙沙雨声。 莫名地,圈着自己的温冬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死死盯着,像恶极了的凶兽一错不错地盯着踏进包围圈的猎物。 这可是警察局,杀人魔再怎么大胆总不可能追到这来吧? 透过缝隙能看到噌亮的皮鞋和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温冬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率先开了口,声线清朗温和,像是路边看到女士崴了脚,极其绅士的一问。 她顶着寒毛直竖的后颈,刚抬起点头就看见男人修长手指递过来的黑色手帕,黑白对比显得他手指骨节分明,格外赏心悦目。 温冬愣了瞬。 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随身携带手帕啊,她小说里也就李…… 温冬倏地仰头,纤细的脖颈绷直,像是突然被扼住脖子的天鹅。 看见男人相貌的一瞬,温冬脑子立马蹦出四个大字。 斯文隽永。 这是小说中她用来形容大反派的词,这四个字仿佛是为眼前带着眼镜,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而生的。 《悬溺》也就大反派李映川会随身携带手帕,还是黑色手帕。 完犊子,她怎么会把这个危险人物给忘在脑后了?! 女孩仰着张小脸看他,脸色苍白,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像只警惕的猫,躬着身子,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果然是她,一点都没变。 男人视线在她年轻光滑的脸庞上逡巡几秒,嘴边温和的笑意扩大几分,镜片下的眼色却像漩涡一样越发深沉。 “找到你了。” 这句意味深长叹谓般的话语刚落,他身后立即出现了悬空的几个字--本章完。 温冬直觉他第一个字的吐字有些奇怪,可这时她的视线中缓缓浮现出的几个字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件小事。 “本章完”这几个字虽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最好还是一个人待着。 温冬慌慌张张想溜下长凳,却被男人高大的身体堵了个正着。 温和的男人此时竟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你想去哪?” 有种质问的意味。 温冬捂住肚子,小脸可怜巴巴皱作一团,“上厕所。” 在温冬光脚踩在地上之前,脚踝被李映川握住了,她赶紧压住下滑裙边。 被他突如其来握住脚,温冬有些恼怒,“你在干什么?” 她这件真丝裙是睡裙,但凡他再扯着她的脚踝提上那么一点,她裙底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李映川扫过她满腿满手的鲜红擦痕,眼神微暗,蹲下身来帮她把乱踢在一边的拖鞋给她穿上了,动作轻得不像话,怕碰碎她一般。 像是不在意她的语气,他说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温和,“地上会有碎石子,待会儿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修长手指不着痕迹地抚过凸起踝骨上鲜艳的玫瑰纹身。 空中那三个字催促一般开始闪烁了。 “不用不用,麻烦让让。” 温冬挣脱他的手就往厕所狂奔,塑料男拖被她蹬得啪啪作响,跟有鬼在后面撵她一样。 李映川差点被她推得一趔趄,他站起身来,望着她匆忙的背影,直至她拐进女厕,彻底没了踪影。 他扯扯微皱的衣服,转身离开之际反头扫了眼右后下方——刚刚温冬频频看向的地方。 空空如也。 在温冬急急忙忙关上厕所门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环境像突然卡顿的电视,频闪几下环境大变。 抓到你了 素净的飘窗,柔软的大床,还在绿色码字页面的电脑…… 她回来了! 真实的世界,她的家…… 温冬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的手机就响了。 金编辑。 不是和他报备了今天不更新吗?这么晚了找她还有什么事? 身心俱疲的温冬此时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埋头睡觉。 “喂金编辑,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是和她截然不同的高涨情绪,“没事没事,温大作家不愧是温大作家,没什么灵感还能坚持创作,写出这么精彩的剧情,新人物会是新的主要人物吗?正派还是反派?旧大纲好像没有她诶……” 过于庞大的信息量让本就完全松懈下来的温冬满头雾水,“什么……新人物?” “就您刚刚更新《悬溺》最新章出现的新人物啊,温冬,还和您同名呢。” 跟温作家同名的角色,直觉戏份会很多。 温冬笔名温暖的尸体,作为她的编辑,金编辑自然知道她的真名。 温冬抓到了重点,“……你说我刚刚更新了《悬溺》?新人物还跟我同名?” 她更新了个屁,刚刚才从那个鬼世界逃出来。 “对啊,章节名叫……我看看,抓到你了,啧啧,一看就特别刺激,特别吸引人……” 温冬根本没心情听金编辑的彩虹屁,挂断手机立马在电脑上查找自己的小说,果然有个名为“抓到你了”的最新章。 有种见鬼的荒谬感。 被盗号了吗?是谁的恶作剧吗? 温冬深吸口气点了进去,一目十行,越看心底就越发毛,手微微颤抖。 这些根本就是她在异世界的经历。 被追杀,遇见男主,进警局,谈条件,再是碰上大反派。 究竟是谁在后面操控这一切? 鼠标拉到章节最后,温冬瞳孔猛地一缩,寒毛直竖,握住鼠标的手渗出黏腻的冷汗。 透过电脑屏幕冰冷的文字她似乎看见了李映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原来当时李映川说的不是“找到你了。” 而是--“抓到你了。” ??! 这是什么情况?! 李映川怎么会认识她?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还跟她有仇?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更别说去招惹他了。 别慌,别慌…… 她已经回来了,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她会不会再被扯进那个鬼世界,还有弄清楚这见鬼的自动更新的诡异小说是怎么回事。 温冬一瘸一拐去厨房抖着手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在没加糖的情况下不大的杯子倒了两粒咖啡胶囊。 微烫苦涩的口感压着温冬平静了些。 会不会再次被扯进去不得而知,但她凡事习惯于做最坏的打算。 假定她再次回到小说世界,要面对的问题就多了,比如虎视眈眈的杀人魔,身份,她的凭空消失,再比如大反派这个定时炸弹。 温冬脑子一抽一抽地痛,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舒坦,但她没空理会,又灌了一大口苦到难以下咽的黑咖啡。 现在才10点半,她在真实世界最后一次看时间好像是快10点15。 温冬回忆着她在小说世界看过的时间,刚逃出小巷的那个理发店中的巨大电子钟,唐璐的腕表,一个是十点左右,一个是凌晨两点多。 也就是说,她在小说世界待了四个多小时,而现实世界才过了十几分钟,小说世界时间流速远比真实世界快得多。 温冬在小说网站输入自己的账号和密码,结果登进去之后是一片空白。 她立刻拨通了刚刚那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 “温作家,怎么了?” “金编辑,我的账号登进去之后怎么是一片空白?” 鼠标烦躁地在空白处哒哒哒连续不住地点着,仿佛这样就能刷新出页面。 金编辑不以为意,“害,可能是网站抽了,咱网站不是经常抽么,反正你今天也更新了,等技术部同事明天上班估计就修复了。” 温冬看着一片空白的页面,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登不了账号,就意味着她不能修改《悬溺》。 一个标点符号都动不了。 温冬把自己的初稿翻了出来。 既然不能直接修改,那她就只能钻空子了。 如果不能大刀阔斧地解决一切问题,或许还有个简陋的法子可以一试。 安上身份。 按照之前在小说世界的想法,她仔细地看了遍大纲和人设,找到了一个人,指尖在她名字上点了点。 警局里,被审问之前,她脑子里快速过了遍《悬溺》里已经出现的人物和将要出现的人物,发现只有这个人的身份能够容纳下她。 并不是因为姓名长相,而是因为——她也没有身份。 她是警方安插在大型犯罪集团中的卧底,真实身份被掩埋,以假身份穿梭在集团中收集信息。 她所要做的就是顶替她的真实身份。 只要她安上了这个身份,很多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怕自己漏掉什么细节,她把自己已经更新的小说看了遍,拿本子记下重点。 放下笔已经是凌晨了,温冬洗完澡草草处理了下伤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很累,却异常地清醒。 繁冗的念头掠过,像是有人撕了本书,在她脑海中撒着细碎的纸片,而她能看清那些或反或正小纸屑上所有的文字,脑子被迫处理庞大的信息,疲惫却清醒。 她尝试放空思绪,可问题一个接一个从窗外深暗寂静的夜飞入脑海。 比如她为什么会进入自己的小说?怎么进去的?大反派李映川为什么会认识她?她又是怎么回来的?自己更新的最新章又是怎么回事? …… 悬溺世界。 李映川在走廊拐角碰见了唐璐。 “映川?赵队正等你呢,快去吧。” 沉静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医药箱上,“你受伤了?” 唐璐笑笑,“没,给一姑娘处理伤口,她是这个案子的目击证人。” 李映川垂眸推了下眼镜,“外面坐着的那个?” “对,你看见她了?” “我来吧,我专业一些。”李映川不容置疑接过唐璐手中的医药箱,把尸检报告塞给她。 他突然展现出来的强硬让唐璐有些陌生,虽然他脸上还是带着浅淡笑意的温柔神情。 愣神间,李映川早就提着医药箱往回走了。 映川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 看着不曾回头的挺拔身影,唐璐只好拿着手中的尸检报告又折回。 在方才的长椅边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女人身影,李映川清浅的眉蹙了蹙,朝女厕走去。 一开始还是沉稳的步伐,可寂寂无声的环境让长腿越迈越快,像是在追逐什么重要的东西。 脚步在女厕门口顿住,温润的嗓音伴随着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小姐,你没事吧?” 等了几息,没有任何回应。 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以安静为燃料烧起了把大火,让李映川内心燥郁渐涨,然而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像是快要到夏季的春风,裹着蠢蠢欲动的燥。 “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如果再不出声的话我就要进去了?” ……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转了转门把手,打不开。 李映川眯着眼睛后退了几步,而后快步上前,一脚踹过去。 巨大咚地一声,带起门窗细微的震动,审讯室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猴子玩笑了句,“该不会是杀人魔杀疯了杀到我们警局了吧?” 想到温冬还在外面,赵立安把尸检报告拍在猴子胸膛上,“我出去看看。” 唐璐连忙跟上去,“我也去。” 二人刚走出审讯室,又是一声哐巨响,他们快步朝发声地跑去。 大手抽枪上膛一气呵成,“她现在是一个人吗?” “映川可能和她在一起。” 想起刚刚的尸检报告是由唐璐送来的,赵立安眉间隆起,“他认识温小姐?” “不太清楚。” “那他去找温小姐干嘛?” 唐璐顿了瞬,也透出点不解,“他说帮她包扎伤口。” 这么多年朋友了,他还不了解李映川,看着温柔斯文,一副不会拒绝任何人要求的模样,实际上比他还难相处。 起码他的不苟言笑是摆在明面上的,而他带着冷锋的刺是藏在温柔外壳下的。 他好心帮人包扎? 他不信。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女厕,透过明显被暴力踢开的门,他们看见了低垂着头的李映川。 在厕所冷白灯光的映照下,被头发遮挡住眉眼的李映川居然显得有些阴沉。 赵立安扫了眼中间厕所隔间倒在马桶上的门,门上裂了个大口子,可见踹的人当时有多大力。 “人呢?” 李映川没看走到身边的赵立安,只是盯着被他破开的空空如也的隔间,眼镜下的眸子黑得深沉,向来平静温和的眉间夹杂着烦躁,“不见了。” 赵立安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从未见过他如此堪称失控的表现。 熟练地将枪退膛,“警局有监控。” 意思是别担心,她跑不了。 “我知道。”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满腔怒火。 又是这样,这次她又准备离开多久? 要怎么她才不会离开?打断她的腿用链子锁着吗?或许……做成标本也不错。 一见钟情 “映川……映川?” 有柔和的女声打断了他各种阴暗的想法。 李映川看向身旁唤他名字之人,淡淡道:“怎么了?” 偶然瞥见李映川眼底残余的森然,唐璐微惊,话语梗在喉间,差点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但待她想要细看之时际,除了镜片上泛的冷光,那双被人赞叹过清泉般的浅色琉璃眼温和如初,仿佛之前的阴暗残戾只是她的臆想。 自己肯定是最近熬夜熬出幻觉了,映川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令人浑身发寒的表情。 她勉强笑笑掩盖尴尬,“……想什么那么入神?刚刚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赵队让我们去看监控。” 李映川颔首,“走吧。”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唐璐看不到的那侧握到骨节发白的手,扶正眼镜,步伐不缓不急,俨然又是那个斯文到一丝不苟的法医了。 赵立安在监控室调出走廊几个监控器近二十分钟的记录。 他们能看见女人和唐璐分开后,一个人像小动物一样蜷缩在走廊的长椅上,脆弱尽显,完全不像在审讯室那般冷静。 猴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之前都是硬撑啊,这姑娘还挺能演。” 他们这些拿放大镜研究她语言神态的人都觉得她是真冷静。 看到李法医主动和她搭话,拦着那姑娘的路,监控室里的人就已经够惊讶的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李法医居然还攥住人家姑娘的脚腕,单膝跪地为她穿鞋。 卧了个大槽?! 监控室在座有人倒吸了口凉气。 谁不知道李法医啊,身高腿长,相貌长得那叫一个好,白皙的肤色在他们这群黑皮中尤其打眼。 关键人家学历高,能力强,性格还温和斯文,对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警局里的不少妹子追求过他,可他硬是以有女朋友拒绝了个遍。 可这么久了,他们从来就没见过他口中所谓的女朋友。 还记得有个妹子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被明确拒绝后变本加厉地给李法医送东西。 之前李法医都顾着小姑娘脸皮薄,但估计实在是被缠得不耐烦了,一点脸面都不给那小姑娘留,当着大伙的面把她塞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不说,还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姑娘碰过的手指,说是脏。 他们这才知道温和斯文的法医有严重洁癖。 那姑娘脸都白了,捂着脸跑走,之后再也没来过。 自这场闹剧后,公开追求李法医的姑娘急剧减少,倒不是不馋,但有几个姑娘忍受得了被当面说脏。 这李法医是个狼灭,手起刀落,他自己那茂盛的桃花枝就被他砍得差不多了。 所以有着严重洁癖的李法医主动蹲下,膝盖抵在肮脏的地面,握住女人被血污覆盖的脚,耐心为她穿上鞋,这件事就尤为显得惊悚。 看着镜头中单膝跪地的李映川,赵立安也有些诧异,偏头问他:“映川你和这位温小姐认识?” 他也是才知道自家兄弟还有这么近乎……虔诚的一面。 李映川专注盯着倍速播放的录像,淡声道:“不认识。” 监控室众人表情奇怪。 不认识你捞人家小姑娘腿给人穿鞋?人家身上穿的还是裙子呢,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还没等赵立安再问些什么,李映川又说了,“不过我对她一见钟情。” 监控室有几秒沉寂,似乎是被他貌似随口一说的话惊住了。 李法医不是有女朋友吗?这是在开玩笑?几人面面相觑。 而身为李映川的朋友,赵立安和唐璐当然知道他对外说的女朋友是凭空捏造的,但他们所讶异的是李映川所说的一见钟情。 他那种理性的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对别人一见钟情的样子。 在弟兄们目光怂恿下,猴子看着表情淡然的李映川小心翼翼地道:“可李法医不是说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李映川看着录像中的女人温和笑了笑,“快有了。” 意思就是以前那个被拉出来挡刀的女朋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李映川没在意他们脸上变幻的表情,看着女人飞快跑进厕所后,他向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录像。 但之后根本没有人从厕所出来。 不是从门走的,难道是从厕所离开的?厕所就只有一个仅供透气的小窗。 李映川让技术人员把警局外面摄像头拍摄到的录像调出来。 李映川扫了眼几个并行的窗口,“正对厕所的那个摄像头记录呢?” 技术人员突然记起来似的,“哦,那个摄像头晚上打雷的时候线路烧坏了,本来是等明天让人来修的。” 李映川拧着眉头没再说话了。 果然,在其他录像中根本没她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他又失去了她的行踪。 根据温冬完善的罪犯侧写,赵立安他们马上就锁定了一个人——曹远志,一个屠夫。 叮……叮叮…… 铁制凸起拨过一个个簧片的清脆声响,汇聚成一首悠扬缓慢的安眠曲,让听者觉得置身于白云间,有种安宁的飘浮感。 透明玻璃罩中身材纤细的芭蕾女孩脚尖点地,另一只腿在后方伸起,双臂优雅展开,是芭蕾中基本动作中的伸展。 穿着白色芭蕾服的女孩肢体舒展,随着悠扬缓慢的安眠曲一圈又一圈地舞动,裙摆水波一样配合着她优美的舞姿,简直像个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 从八音盒略有些褪色的红褐色漆面来看,不难判断它应该有些年头了,不过光滑没什么划痕的模样,能看出主人的珍视。 阳光照在旋转奏乐的八音盒上,童趣又温馨,温冬下意识伸手去摸,却看见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八音盒。 温冬怔愣,这……是梦? 可手指有些发凉,指尖还残留着光滑的触感,像是刚刚的某一时刻,她真切地摸到了八音盒的漆面。 正当温冬试图想再触碰八音盒,下一秒眼前就一黑,猛然失去了意识。 当温冬再度回复意识时,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了……某个地方。 她能感觉到自己艰难的呼吸,每一口氧气似乎都是她争夺来的,眼前也隐约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东西”。 可她感受不到她的躯体,手,脚,躯干,她试图去调用它们,可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它们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她像是被困住了。 她的灵魂被困在了一副毫无反应的躯壳。 眼前的模糊一点点清晰起来,她看清了眼前那模糊的一大团。 一个起舞旋转的等人比人偶,女孩,非常精致,仿真皮肤是病态的苍白。 不过那双大却空洞的眼睛显得有些诡异,尤其是当它一动不动盯着你时。 那双眼此刻正盯着温冬。 凉意窜进脑海,温冬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发觉就连稍稍动动眼珠都非常艰难。 什么鬼,她这是碰上鬼压床了吗? 挣扎着想调动身体知觉的温冬恍惚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 ‘救救我……’ 谁?! ‘救救我……好疼……’ ‘救救我……无论是谁……请救救我……’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充满绝望的哀求。 经过温冬的努力,眼珠似乎终于能稍稍移动一点了,她想看看房间中还有没有别人。 眼珠一点一点偏移着,像是缓慢卡顿的电影镜头,不知过了多久,温冬看见了一面大镜子,就在她的斜前方不远处。 房间不算大,她借助镜子差不多就能将整个房间看个大概。 可以看到除了两个一站一坐精致的人偶之外,房间中好像没有人。 ……没有人?那刚刚是谁在求助? 那她呢? 像之前那样没有实体吗? 温冬细细地观察着镜子,发觉她的视角有些像是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逼真人偶。 和之前那个摆出起舞姿势的人偶一样大且空洞的眼睛斜视着镜子。 看着看着,温冬突然察觉了一个令人悚然的发现。 她暂时待在的这副躯体不是人偶,而是人!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而变成这样的人。 透过镜子能看见“舞女”雪白如纸的脸上缓缓划下一滴泪,在她面无表情宛若死人的脸庞上显得诡异又绝望。 脑子中的声音越来越凄婉,温冬一时分辨不出这求救是来自“舞女”,还是来自处于相同境况的她所在的这个躯壳。 没过多久,旋转的八音盒戛然而止,房间骤然安静,就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寂静到像是没有活人。 就连温冬这种喜欢安静独处的人,都觉得这封闭房间中死一样的寂静像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间的量度变为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冬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起来。 如果是梦,死也就死了,可关键是经过上次那场玄学之后,温冬不能确定这是在梦中还是小说中,小说中死了说不定就真死了。 不过这真实的触感和变态的情节,倒有点像是小说,虽然脸不是自己的。 毕竟她写《悬溺》的时候没少在网上扒拉变态案件,其中就有把漂亮正青春的少女做成人偶的,不过她没写。 哦,当时好像是觉得不够血腥,就暂时没写。 经过之前被追杀的经历,温冬这次很快就压着自己镇定了下来,深吸浅吐,每一次吸气都吸到最底,一下一下,什么都不想,只专注于呼吸。 她一直都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咔哒”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终于开始更这本了 (^▽^) 感谢“梦陌影”小可爱营养液×3 真实的梦 温冬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下来的心顿时慌了瞬。 有人来了,是凶手吗? 温冬放轻呼吸,赶紧缓慢艰难地回转偏斜明显的眼珠。 长长的“吱呀”,铁门开了又合。 皮鞋砸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规律地回荡在小房间中。 “嗯?怎么关了?”青年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他径直朝八音盒走去,拿起八音盒扭动开关。 “咯……咯……咯……”不知道是不是八音盒年岁太久老化了,转动开关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骨头错位,令人牙酸。 可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却像是听到什么美妙音乐,惬意地勾了勾唇角。 还没完全转过眼的温冬才发觉那照在八音盒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阳光,只是昏暗的灯光而已。 毕竟这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阳光怎么照得进来?至于之前恍然生出的童趣和温馨之觉就更是个笑话了。 悠扬清脆的音乐响起,男人脚步轻盈地踩着节奏走过来,他似乎看见了“舞女”脸上的泪痕。 “怎么哭了?”温柔的询问,像是对女朋友一样的耐心。 男人轻手轻脚地拭去“舞女”脸上的泪,略有些歉意道:“是裙子不好看吗?还是妆容不满意?你知道的,我一向粗手粗脚,不过我下次会注意的。” “好了别再哭了哟,变丑了我可就不要你了。”男人的话语中透着难以忽视的认真。 安静的房间中,男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温柔地摸了摸她盘起的秀发,宠溺地夸了声,“真乖。” 看见手上勾下的一小摞头发,男人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 “安抚”完“舞女”,男人又在坐在椅子上的女孩面前蹲下。 男人的脸正对着温冬,可温冬只能看见他一团马赛克的脸。 虽然不怎么能看清五官,但温冬隐约能感觉到男人先是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很满意似的,伸出手一寸寸地抚过“她”的脸庞。 明明没什么感觉,温冬却觉得冰冷黏腻,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缠绕爬过。 男人轻柔的语调似安抚似引诱,“你现在一定很羡慕能翩翩起舞的晶晶吧?别担心,你马上就能像晶晶一样……不,你马上就能成为晶晶了。” 男人起身,将维持“舞女”优美舞姿的铁钩一一取下,“舞女”像是一点点漏气的人形气球,挂钩全部取下后,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男人似乎嫌她挡路,如同对待垃圾一般随脚把她踢到一边,碰都不屑碰她,全然没了刚开始的珍视。 而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椅子上的女孩抱上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地方。 男人一边将女孩纤细的四肢细致地摆好,一边嘴里轻声安抚道:“别怕,不会痛的,马上就好了哟。” 温冬感觉脑后一凉,如同在悬崖边一脚踏空的坠落感,最后的印象就是头顶的那台亮到刺眼的灯和男人和着八音盒音乐像歌谣一样的话。 “抬头,挺胸,沉肩,……” 像是溺水者挣扎着破出水面,满头冷汗的温冬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目光涣散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虽然神智还没怎么清醒,但习惯使然,借着床头灯捞过床头柜上的纸和笔就开始唰唰唰地将梦中的一切记录下来。 作为一个写手,源源不断的灵感还是蛮重要的,可灵感可贵在稍纵即逝,所以一般有灵感她就会立即记下来,没有纸笔就用手机备忘录。 像梦这种东西,一般被她定义为“天赐的灵感”,可这玩意儿醒了没几分钟就忘得差不多了,她就养成了梦一醒就从床头摸纸笔的习惯,记一些关键词。 记得差不多放下笔,温冬才有空环视周围环境。 熟悉的布景,是她家。 打开手机发现才五点出头。 那口把她硬拽起来的气松了下去,坐在床上的温冬放任自己往后倒,她在柔软的床铺弹了两下。 刚刚那个应该是梦吧?她似乎是以别人的视角去经历的,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本章完”。 还以为她会梦到之前被杀人魔雨中追杀的那幕,没想到却梦到了别的。 那这个梦又代表着什么? 警示吗?还是只是她心情大起大落的产物? 看那人熟练的手法,看起来像是惯犯,人偶杀手这个素材也是《悬溺》中的一个备用单元,虽然是备备备用了。 温冬扫了眼本子上的关键词,记得差不多后合上本子就准备继续睡了。 闭着眼躺了没一会儿,温冬伸手调暗了床头灯。 闭眼又没一会儿,还是觉得太亮,就索性将床头灯调到最暗。 不出意外地,温冬醒了之后就再没能睡着。 尽管她已经把床头灯调到最暗了,可她总是觉得头顶有盏亮到刺眼的灯,而她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任人摆布。 但把灯完全关了的话又觉得太暗。 一起床温冬的太阳穴就一抽一抽地痛,也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感冒了。 冷水洗了把脸,温冬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毫无血色的脸,涣散的目光,浓重的黑眼圈,干裂起皮的唇。 得,睡了一晚上,更像鬼了。 随便煮了碗面,吃完在写文网站登上自己的账号。 果然,依旧是一片空白。 不出意外的话,这段时间暂时是修不好了。 难得空闲,温冬一时倒不知道干些什么,思索片刻,她走到客厅搜了部老电影看。 反正也更不了新了,就当做放假了呗,经历过这两天的刺激,正好她也需要放松放松。 老电影就是老电影,步调缓慢,却异常有质感,窝在沙发中的温冬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可过于舒适的环境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看着看着,她就不自觉地合上了眼。 戴上橡胶手套踏入房间的李映川看清床上的情形沉稳的脚步骤然顿住。 床上被血色环绕的女人只松松垮垮地穿了条真丝吊带,黑色卷发遮住了脸,侧躺蜷起的背脊纤细单薄,露出的蝴蝶骨伶仃,暴露在冷瑟空气中苍白到带着死气的肌肤伤痕累累。 看着有些熟悉的身影就那么生气全无地躺在不远处,首先涌上李映川心头的是恐慌,成倍增长的恐慌,而后再是震怒,滔天的暴戾。 眼瞧着前面的李法医突然停住了之后就没再动过了,如同在门口扎了根似的,他的助手罗以方有些奇怪道:“李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等了会儿,见李法医没应,他又试探着喊了声:“李老师?” 男人面无表情偏过头来看他,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血丝,像是密不透风裹住某种汹涌拱动的情绪而在眼中勒出的密密麻麻的血痕,他望向他的目光比看尸体的还凉。 罗以方一时竟被他眼中翻涌着的莫名暗色给骇住了,他有些结巴着问道:“是怎……怎么了吗?” 盯着他的李映川移开了摄人视线,朝狼藉的床边一步步走去,只留下句,“别过来。” 冰冷的语气似命令似警告,如同圈出领地的兽类。 罗以方愣了一下,“……好,好的。” 李老师这是突然怎么了?自从踏进这个房间就不太对劲。 在他的印象中,李法医向来都是沉静从容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平静温煦的神情,似乎再怎么艰难的情况都难不住他,这种骇人的表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李法医脸上。 这让他突然记起了他刚被调来李法医身边时碰上的那个案子,一个高智商犯罪天才,喜欢将受害者身上的肉像片鱼一样片下来,直至片到只剩骨架,肉骨完全分离。 被抓捕时他显得非常平静,从容到让他都以为可能是抓错了人,直到他听到他怀孕的妻子因为过度惊吓而早产进了医院,危在旦夕。 他偶尔深夜梦回依旧会想起那时,软肋被胁后,男人面具陡然被撕破浮现的癫狂。 他在恐慌,如同失去了生命支柱。 罗以方若有所思看着床上被虐杀的女性,有些担忧。 这位姑娘该不会是李法医的朋友吧?做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碰见熟人。 李映川一步步踏碎从窗户投进的惨白阳光,在满是血迹的床边停下,被橡胶手套裹住的修长的手抬起,几不可见地在尸体脸上方停了瞬,而后小心地将遮在脸上的黑色卷发拨开。 女人清秀的脸渐渐呈现在眼前。 高高悬空的心猛然下落,李映川攥紧了冰凉的指尖,试图抑制微微颤抖的手。 还好…… 还好不是她。 她就算死,也应该死在自己手上。 人声渐渐朦胧着远离,嘈杂又清晰着靠近。 “诶……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啊?” 有人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来抓什么杀人犯。” “杀人犯?!就和我们住一个小区?这也太吓人了吧?” “嗐,谁说不是呢,还好我们平常没得罪过他。” …… 什么杀人犯?她看的不是部历史片吗? 温冬意识渐渐回笼,想撑着沙发坐起来,却被冰凉一片的坚硬触感惊得立马睁开了半阖的眼。 看清眼前的情形,温冬低骂了声。 得死 又是陌生的环境,此时她该庆幸的是她没有直接躺地上,而是还有个摇椅躺,手上还拿着她特意准备的风衣。 现实世界是盛夏,而小说世界是初春,上次大雨天只穿着条吊带睡裙,可没把她冻死。 这时有个杵着拐杖的老婆婆缓步走了过来,眯着眼打量她奇怪道:“诶……姑娘你谁啊?怎么坐我椅子上了?” 温冬歉意朝她笑笑,“不好意思啊婆婆,我这就走。” 穿上风衣,温冬观察了下四周,发觉大部分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想到醒来之前隐约听见的什么警察杀人犯,她也跟上他们,自然地混入人流。 是赵立安他们吗?就抓到碎尸杀人魔了? 没走多远,就看见被警戒线围住的居民楼,外面围了圈人探头探脑地望着入口,像是在等着什么。 温冬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也等着,靠着大树干,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良久,穿着白大褂,身材颀长的男人出现在低矮的楼道口,他之后一个被白布盖着的人被抬出来,从担架露出的微卷长发和纤细的身材能推断出是位女性。 碎尸杀人魔偏爱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又死了一个人。 她刚刚站这也不是白站的,听这些人说之前有一部分人先离开了,要不就是抓到人回警局了,要不就是被他逃了,追去了。 不过看只有李映川从那栋楼出来,没赵立安和唐璐的身影,她偏向于后一种情况。 李映川进了车,而温冬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在转身离开之际,脑海中不知怎么地浮现方才李映川下楼时的神情。 眼皮下搭,神情冰冷,在树荫遮盖下甚至显得有些阴翳。 那个刚死去的女孩是他什么重要的人吗?脸色差得就连平时的伪装都不顾了。 不过小说中除了女主于他而言稍微特殊些,没有人再被他放在心上过吧? 由于李映川这个大反派之前居然表现出认识她并似乎和她有过节的模样,温冬暗暗记下了他的反常。 毕竟李映川的危险系数可不是那些打前锋的杀人魔能比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翘了翘只穿着双凉拖被冻红的脚,现在去换双鞋子才是正经事,这晏城的春天还真是冷,要是没带风衣来她说不定要冷成条狗。 走出小区打了辆车去文铭雅苑--女卧底名下众多落脚地之一,离这有段距离,但离警局算近。 她之所以能知道大概距离,是因为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为了方便,她直接搬的现实世界的地图,相当于晏城是她所处城市的一个缩影,只是地名不一样而已。 得益于昨晚的临时抱佛脚,女卧底现在所有的信息全都牢牢刻在她脑子中,房产,钱财,密码,只要是她写过了的。 上楼拿了现金给完司机师傅,温冬这才有空打量不出意外她长久的落脚处。 门后有内门锁,地方不大,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囤有不少食物,衣柜暗格中有枪,手机,手机卡,还有好几打现金。 不愧是卧底的落脚点,正合温冬心意。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又被拉到小说世界,可这个落脚点够她待好一段时间的了,不愁吃住,所以温冬远没有像上次直接被传送到凶杀现场那么慌乱。 李映川送尸检报告来的时候,赵立安他们正在查看从碎尸杀人魔曹远志的落脚处,到他逃跑沿路的录像。 李映川余光瞥见自己从楼里走出来的场景,画面是加速的,随意一扫,就看见他前脚走,一个女人后脚就离开了。 慵懒蓬松的黑色卷发,腰带一系就掐出盈盈细腰,脚上汲着双绿色大嘴鸭拖鞋,看起来和那些穿着睡衣来看热闹的大爷大妈没什么区别。 她后退着退出人群,转身之际,刚好走出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 这个背影…… 李映川半搭着的散漫眸子微凛,飞快地在其他几个录像播放框中寻找女人的身影。 没过一会儿,在小区门口看见了女人。 女人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让李映川将她巴掌大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她。 李映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录像中的女人。 是巧合吗? 自上次莫名消失之后,她又这么及时到了凶案现场。 看她这幅随性匆忙的打扮,她就住在这附近? 不知道该是说她无畏还是无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杀人魔的楼下看热闹,要是先发现的不是他而是杀人魔,下次他就真该为她收尸了,而不是像今天一样虚惊一场。 见李映川一直看着杀人魔落脚处附近的录像,赵立安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 “映川,怎么了?” 李映川记下她上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淡声道:“没事。” 赵立安低头翻看还热乎的尸检报告,问他:“这次有什么新发现吗?” 他们已经尽可能快地找到曹远志新的落脚点,没想到短短两天他又杀了个受害者,抓他就差临门一脚,可最后还是被他给逃了,不知道是该说他机警还是幸运。 李映川看着赵立安一页页扫过记录详尽的纸张,缓声道:“和之前相差无几手法的虐杀,不过根据受害者身上的细密划痕和多处软组织挫伤可以看出这次虐待相较之前严重了许多。” 如果说死是结果的话,那么虐待这一极具个人感情趋向的过程就能反应出一些问题了。 “为什么呢?”唐璐问出了这个大家心中都有的疑惑。 不过这个疑问在翻阅尸检报告中那些现场照片时赵立安隐约得到了答复。 他锐利的鹰眸微眯,试图将眼前的图片和印象中的身影做对比,他记性向来好,更何况那女人让人印象鲜明。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受害者有些像……温冬?” 虽然后面证实那位向他们求助,但又突然消失的女人在她自己的身份上几乎没一句真话,但赵立安还是暂时以这一称呼代指她。 中长黑卷发,吊带裙,纤细的身材,要是不看脸的话…… 猴子心下那隐隐约约的思绪一下被人说出来了,他立马赞同道:“嘿,还别说,是挺像的。” 唐璐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位受害者很有可能是温冬的替代者?” 赵立安继续快速地浏览,“有可能。” 唐璐有些担忧,“这意味着温冬现在不但算是突破点,而且现在她现在的处境还特别危险。可自从她从警局消失后,就再没人见过她了。” 她对那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却聪明坚韧的女人还挺有好感的。 她消失后,他们不是没派人去找,只是她留下的一切身份信息都是假的,无论是人脸比对还是指纹在身份信息库中都没有匹配到她的信息。 如同幽灵般出现,忽又消失。如果不是警局的摄像头的的确确拍到她了,她也许会以为她是雨夜衍生出的灵。 赵立安翻过一页页薄却沉重的纸,里面记载了一个鲜活生命的凄惨逝去。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立体地刻画了施暴者的残忍,女人身上累累伤痕如同磕了药的画家在一片光怪陆离下狂躁又肆意的笔触。 替身尚且如此,要是找到了正主,手段想必更是触目惊心。 赵立安沉声道:“加大对那个女人的搜寻力度。” 安静的李映川垂眸看着赵立安手中尸检报告上浑身没一寸好肉的女人,悄无声息敛去眼中冷光。 那畜生敢觊觎她,得死。 温冬还以为应该会像上次一样,待个差不多几个小时,就又会被传送回去,可整整过了一个星期,她还是在小说世界。 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温冬也就不是太着急,窝在落脚点将囤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之后,她才在灰色卫衣外套了件大衣,口罩眼镜装备齐全出了门。 或许是为了行动方便,落脚点的衣服大多是中性风,宽宽松松没什么尺码可言,温冬穿着还挺合适。 一下楼就是一股蛮横的冷风入肺,带走了这么些天窝在屋子里的浊气,温冬低下头戴上卫衣帽子,拢了拢大衣。 其实真正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平时最多下楼倒个垃圾。 一是她本来就宅,二是怕徒惹事端。 路过门口的保安室,有人和她打招呼,“温小姐,出门啊?” 温冬抬头侧脸,看见了张咧着笑憨厚的脸,穿着黑色保安服,大高个,看起来就让人安心。 这青年看起来才二十多岁,脸上就有了笑纹,可见平时爱笑,不过看起来也很亲切就是了。 她来的这一个星期下楼的次数屈指可数,碰见的人也寥寥无几,这保安似乎是这么多天唯一和她搭过话的。 可能是看她是新面孔,当时他问怎么称呼,她说姓温,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 而且由于那个碎尸杀人魔还在逃,为了防止自己就那么倒霉碰见他,每次出门她都会戴帽子和口罩,就算是下楼倒个垃圾也不例外,一面之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温冬摘下墨镜,对他礼貌地笑笑,“嗯。” 口罩挡着,温冬只是眼睛笑似地眯了眯,下半张脸丝毫没动。 见温冬包得严实,保安感慨了句,“虽说现在算是开春了,但最近还是挺冷的,温小姐多穿点。” 温冬眯着眼道了谢,戴上眼镜就离开了。 全副武装的模样在寒风凛冽的街上算不上太显眼,毕竟刀子一样的风刮得脸生疼,街上不乏戴口罩帽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人。 不熟悉路况,温冬只能在街上拉人询问。 她先是去手机店买了部千百来块的智能手机。 落脚点是有手机没错,可那是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得亏电视还能看,不然这么长的时间,温冬都要无聊死了。 原以为应该很快就能回去,可这都一个星期了丝毫动静没有,能上网的手机自然得安排上。 买完手机后温冬在地图上搜了最近的商场,去扫荡所需物品。 走在路上,温冬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过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窥 路上的人在穿透力极强的寒风中纷纷加快脚步,逃难似的埋头赶路,没有人过于关注她。 是她的错觉吗? 刚刚那种被什么盯上的感觉。 温冬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但每每经过玻璃等可反光的墙面,她都会借着它的反光观察后面有没有跟着什么奇怪的人。 直到买完东西回到小区,温冬都没发觉有奇怪的身影,可她不但没松口气,心上却像是压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在现实世界温冬或许不会有这种堪称疑神疑鬼的举动,可这是由她一手构建的世界,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会草木皆兵。 在这几乎杀人魔遍布的晏城,她这只能算得上是戒备。 青年保安远远见纤细的身影拎了两个大购物袋,立马站起来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衣服,在保安室等了一会儿,等人走近才自然地走出去,扯出个憨厚的笑,“温小姐回来了,这么多东西需要帮忙提上去吗?” 温冬正低头想着事,突然凑过来说话的人让她微惊。 她抬头,又是那个热情的保安,咧着憨厚的笑,露出的八颗牙洁白。 可不知是不是她刚才在想杀人魔的事,在开春没有丝毫温度的阳光下,他咧出的牙闪着森冷的光,像是丛林中蛰伏着的兽类对毫无所知靠近的猎物露出锋利恶意的獠牙。 一般越不起眼就越有可能是杀人魔,在这个扭曲的世界她只相信自己和主角。 “没事,我自己能行,多谢了。” 墨镜遮住了温冬眼中的神色,保安只能从墨镜和口罩之间露出的皮肤纹理,判断她是笑着的。 保安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温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又没帮到您什么。” “有心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温小姐慢走。” 纤细背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保安才收回目光又坐回保安室。 回到落脚点关上内门锁,两个大大的购物袋往玄关一放,温冬换上拖鞋就揉着被勒了两条深深红痕的手朝客厅走去,随意往沙发上一倒,毫无形象的葛优瘫,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老旧发灰的天花板。 她已经是个废物了,就出去买个东西,腰酸背痛的。 回想起走在路上突然头皮发麻,后颈汗毛都竖起来的生理反应,那是犹如身处没有尽头危险丛生的罪恶森林,被某种阴暗凶狠的怪物锁定的悚然感。 虽然她并没有发觉任何奇怪的身影,可她知道那人不是她臆想,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她。 温冬眼前又晃过了过分热情的青年保安。 “啧。” 温冬舌尖轻巧往牙齿上一碰,发出烦心的气声。 两指一勾,摘下墨镜和口罩随手扔茶几上,踢踏着棉拖路过玄关翻出新买的咖啡--她一直喝的牌子。 没想到这牌子在小说世界也有,只可惜这简约的落脚处没有咖啡机,她买了条状速溶咖啡。 在厨房接了热水冲开,浓郁的咖啡豆的香味顺着水汽氤氲开来,缠缠绕绕扑在脸上,温冬在这片温暖醇厚,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区域渐渐放松。 轻抿了口咖啡,舌尖顶在上颚,碾磨着品味舌尖丝绸般顺滑浓稠的质感,巧克力的味道充斥着屏息的口腔,给人一种喝了口巧克力浆的甜蜜错觉。 咽下后温冬吸了口气,温暖的巧克力气息依旧存在于口腔,可舌尖醇厚的触感炸成苦涩,如同铺天盖地的浪潮直直蔓延到喉头,水加得刚刚好,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喝咖啡的温冬爽了。 自从家里买了台咖啡机,她就没有手冲过速溶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手艺居然没有退步。 捧着微微烫手的杯子又踢踏出去,边走边喝两口,想到那些个破事儿,温冬顿时又觉着手里这咖啡,又不是那么好喝了。 碎尸杀人魔还在逃,这又多了个盯梢人和热情保安……温冬倒有点想念警察局那苦到让人上头的咖啡了。 黑夜寂寂,无尽的黑暗几乎吞噬了所有光亮与声响,窒息悄无声息地逼近沉睡中毫无察觉的猎物。 电子锁输密码的滴滴声让浅眠的温冬心下一紧,立马从床上惊醒。 “滴……滴滴……滴……” 纵使隔着一层门,那高频率的按键声依旧清晰地刺进温冬耳中。 这是她家大门电子锁发出的声音…… 外面是谁? 别说在这个世界了,在真实世界都没有和她关系好到大半夜到她家摁密码的。 该不会是那个卧底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否认了。 她之前以为不用待多久就能回去,也就没费那个心思改密码,况且大门还有门内锁,如果是卧底,不该不知道自己落脚处的密码。 “滴滴滴滴……”按键声越来越快,似乎是外面的人试得有些烦躁了。 温冬的心在急促的按键声中越跳越快,她盯着房门给自己做了会儿心里建设,然后深吸口气从床上翻起,快步走到厨房拿了把刀,警惕地站在大门后。 她冲着门口试探地问了句:“谁啊?” 声音特意加大,是壮胆也是喝斥。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按钮,催魂般的按键声戛然而止,一时间空气凝滞,静得吓人。 温冬在一片寂静中死死盯着几步外的大门,全身紧绷。 良久,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门外不请自来的人被她方才那声呵退。 温冬紧了紧手中的刀柄,赤脚一点点靠近紧锁大门,缓缓凑近猫眼。 有只眼睛堵住了猫眼,眼珠贪婪乱转,试图透过那个小孔窥见门内的场景,似乎有触角从阴暗的眸中探出,湿漉黏腻地舔上猫眼。 和他充满恶意的目光对上,心脏像是突然什么捏住,窒息般停了拍,之后便是失控地疯狂跳动,恶寒从蜷缩的双脚直直窜上头盖骨,顶得温冬头皮发麻。 看清的瞬间温冬瞳孔骤缩,眼睫像是断翼的蝶猛然一颤,慌乱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低声骂了句脏话。 虽然她爱好刺激,可倒也没必要这么刺激吧? 黏腻的触角仿佛从门缝中闻到了腥,门外的不速之客裂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 “滴滴滴滴……”密码锁按键声又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急促又疯狂。 那种催命似的急促感让人生出种外面人立马就要破门而入的错觉,可盯着门内锁的温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是知道有关密码的事吗?怎么一直都在尝试密码,而不是直接撞门…… “滴滴滴。” 温冬正想着,密码锁就突然被打开了。 卧槽??! 虽然还有个内门锁,可温冬还是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小步,手中的刀攥得更紧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每次输入密码的时候都会特别注意身后有没有人。 ……难道是根据摁扭上的指纹? 扭了一下门把,可门丝毫未动,那人开始失去耐性,扭动门把的同时疯狂撞击。 温冬有些奇怪,他这么大动静,对门的住户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下意识划开手机想报警,可看到那个“公安报警服务”提示,温冬犹豫了。 先不说警察能不能在那人闯进来之前赶来,如果报警了,她的身份…… 铁制锁与门接口处的螺丝在猛烈撞击下已经有了松动迹象,温冬拿着刀后退,往阳台走去。 她不能就这么站在这坐以待毙。 猩红的烟头将寂寂黑夜烫了个洞,烟雾融入夜色,随意搭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手抖了抖灰烬,凑到薄唇前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鼻息间烟雾缭绕,模糊了神情,坐在车里的男人像前几个夜晚一样,仰头望向被夜色同化的居民楼。 他又一次从万家灯火等到了万籁俱寂。 百无聊赖间男人又吸了口烟,突然,烟头遥遥指向的窗亮了起来,如同被闪烁着的烟头点燃了。 他的目光聚焦在那扇驱散了些许夜色,散发暖黄明亮光芒的窗,阳台玻璃门被拉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出。 男人深邃眼眸微眯,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坐直,随手抓过副驾驶上的望远镜。 那人手上拎着把刀,先是攀在栏杆上往楼下瞄了眼,又往后看了几眼,像是后面有待人而噬的恶鬼,正准备另寻生路。 五楼,还是年久失修的居民楼,一个纤弱的女人想攀爬下来,无疑是在送死。 而“纤弱”的女人在想,才五楼,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险山她都攀过。 见那人不知死活地跃跃欲试,男人下颚紧绷,车门被打开,吸了一半的烟落在水泥地溅起几粒火星,却被随之而来一尘不染的皮鞋压下,碾碎,向来不慌不忙的脚步大步向前,衣角在寒风中猎猎翻飞。 听见紧促皮鞋扣地的声音,门前的人停下了激烈的动作,警惕地反过头来。 看见不远处只有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的男人没逃。 他阴翳地盯着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手一甩,亮出了利刃。 被大反派救了 以最快速度跑上五楼,刚站定的李映川看着眼前的情形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双手投降似地平摊着与脑袋齐平,人畜无害地温笑着。 他缓声道:“先生,请冷静一些,我来之前是报了警的,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就算解决了我,也应该没什么时间对里面那位小姐做些什么了,说不定还会被警察抓捕,吃力不讨好的事先生应该不会做吧?” 分析得头头是道,语气诚恳,就如同是真心置身处地为他着想,甚至为了表示友好他还往后退了步。 看着眼前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的男人,蒙脸人阴沉地盯着他,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小刀攥地更紧了。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以为毫发无损就能逼迫他离开,然后来场英雄救美? 他最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了。 见蒙面人固执地朝他冲过来,李映川无害笑意微敛,他轻松躲过锋利的小刀,一拳朝蒙面人兜头打去。 重重一击下蒙面人趔趄地撞在墙壁上,他很快反应过来,小刀在他手中划出残影,逼退想要靠近的男人,早有防备的李映川游刃有余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他不但没恼他的突然偷袭,还再次劝说道:“先生时间不多了,你确定还要再同我做无谓的纠缠吗?” 方才不过交手几招蒙面人就明白这看起来文弱的男人实际上并不简单,再纠缠下去他也讨不了什么好。 蒙面人没思索太久,试探似的,他先是握着匕首缓缓后退。 确定男人没有要追他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他和未能打开的房门一眼就快速跑开,如同下水道突然见了阳光疯狂逃窜的老鼠。 李映川本可以抓住他的,但他不想浪费时间。 蒙面人一跑开,李映川就大步走到斑驳的门前,压下戾气,长指微曲,三声正经的扣门声。 “温冬,开门。” 温冬试了试阳台栏杆的结实程度,轻盈地跨过栏杆站在边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催魂似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她屏息听着,可不知是她离得太远,还是房门的隔音效果太好,导致她只能听见风声和不知道多远处高铁列车行进的声音。 温冬没动,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突然,规律的敲门声夹着清朗的男声传来,似乎和之前那个人并不是同一个。 他喊她温冬。 他知道里面的是她,也知道她叫温冬。 莫名地,她想起了那个古怪的大反派。 熟悉的寒意席卷全身,她更想逃了。 正当温冬蓄力之际,门外人似乎是耐心耗尽,屋门“咚”一下就被踢开了。 震得整栋楼都要塌了巨大的声响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在嗡嗡耳鸣中,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黑暗踏入光亮,清俊面容强势闯入她眼帘,有种莫名的震撼。 只能说不愧是大反派么,刚刚那人撞了那么久都没撞开,这人一脚就把内门锁给生生踢断了。 门正对着阳台,簌簌过堂风吹起窗帘和阳台边沿女人单薄的白色睡衣,勾勒出纤细的身材,被吹起的宽大睡衣如同自女人背后生出的脆弱羽翼,似乎下一秒她就会飞向无垠夜幕,然后凄惨坠落。 这一岌岌可危的场面不知道攥紧了谁的心。 李映川面无表情快步朝女人走去,气势迫人,乍一看还有些恐怖。 温冬倒是想往后退,但她就只有脚尖踮在阳台边沿,脚后完全悬空,再退那估计得完全退出这个世界了。 温冬正想着,余光瞥见男人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亮起,视线下意识扫过去。 男人的右后下方赫然悬着“本章完”这几个不大不小的字。 温冬几乎要喜极而泣了都。 终于出现了。 历经一个星期之后,她终于可以回去了。 但还没等温冬思索怎么能在李映川面前不至于太恐怖地消失,那几个字不稳定地急速闪烁几下,就如烟般消散在空中,如同被生生掐灭的灯烛。 大开的屋门,踹断的门锁,刮过脸侧飞扬窗帘凛冽的寒风,温冬眼眸微动,仍抱有希望地等了几秒。 …… 她怎么会还在这个世界? 温冬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男人有些怔愣。 ……难道她留在这个世界和李映川有关?上次出现回去的契机也是和他见面之后。 李映川一把揽住愣神中女人的细腰,将她打横抱从栏杆外面抱到客厅的沙发上,那一捞一放的轻松模样,如同在他怀中的不过是个没什么重量的洋娃娃。 见沙发上的女人表情怔然,像是被吓到了,李映川低眸敛去不该有的情绪,带着歉意轻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一进门就看见她那么身形伶仃地挂在半空,一时没绷住,还是难以自制地失控了。 陷入沉思的温冬眼眸微动,看着已经和她拉开安全距离,戴上温和假面的男人,掩下了眼中的若有所思。 她像是从恐惧中回过神了,面对站在沙发高大男人的压迫,有些瑟缩地往沙发角落缩,“刚……刚那个人呢?” 李映川的目光在她光裸的足上轻轻一划,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语调却缓之又缓,生怕吓到谁似的。 “跑了,现在没事了。” 她的脚生的很好,白皙骨感,是会让人心生怜意的纤细线条,可此时现在蜷缩着的脚被冻得通红,其上亘满了伤痕。 让李映川回忆起了现在还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份尸检报告。 男人的话和他温和沉稳的态度让温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怯生生看了他两眼,犹疑着问道:“你是……警察吗?在警察局的时候我们似乎见过。” 声音小到连站在旁边的李映川勉强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像是着实被之前的突变吓坏了。 李映川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方才还温和包容的浅色眸子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锐利的光,他问道:“你不认识我?” 这话问的,他就诞生于自己笔下,温冬当然认识他,可不正常的是他怎么会认识她?要知道三维和二维信息可是单向的。 温冬愣了一下后缓缓摇头,茫然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李映川寸寸审视过女人妍丽精致的眉眼,从她恰到好处疑惑的神情倒看不出什么。 他轻道了声,“也是。” 男人呢喃般的话,落在仍带着风雪寒意的空气中,似叹似讽。 也是?也是什么? 尚没待温冬思索出个所以然,他看着她又开口了,自我介绍似的,“我是李映川,晏城支队的……法医。” “法医”前有短暂的停顿,像是饵,但鱼儿却没咬钩。 温冬似懂非懂地点头,仰视着男人的眼中满是感激,宛如眼前的人是她的救世主般,“还好今晚有法医先生在,不然我可能就难逃一劫了。” 李映川不置可否,假装没有看见她准备从五楼爬下的举动。 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蠢,看那蒙面人势在必得的样子,留在屋子中确实不比爬下去安全多少。 有风刮过女人的发,蓬松凌乱的黑发衬得她巴掌大的脸更小了,加上她脸上茫然无依的神情显得她孱弱可怜。 视线从她煞白的小脸落到毫无血色的唇,李映川自然地脱下了自己的大衣,递给已经在角落缩成一小团的温冬,剩下的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清瘦却有型的成年男性身材。 温冬微愣,眼中盈盈的情感都要溢出来似的,笑着道了声谢后从骨节分明的手中接过衣服,也没提醒这是她家,她想拿衣服随时都能拿。 还别说,不管大反派里面黑成什么样,这表面还是挺绅士的。 披上尚有余温的大衣,是清新柠檬的味道,倒和她昨天刚买的洗衣液味道有点像,夹杂着淡淡消毒水和干燥的烟草味。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反派他是不抽烟的吧? 李映川转身避开了温冬亮晶晶的眸子。 别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看着男人去关门的背影,温冬清凌的眼中哪还有什么惊惶无措和浓烈的感激,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都这么晚了,法医先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呀?” 李映川关门的手微顿。 总不能说他这几天夜里都蹲在她家楼下吧。 他温和嗓音自然道:“刚好路过。” 温冬毫无察觉似的,带着笑意道:“是么?那可真是太巧了。” 屋内有片刻的沉寂。 温冬似是没有察觉到,微仰头的她眼中被点上了光,言语间满是崇拜,“法医先生踹门而入的瞬间,我还以为看见了神明呢,救我于水火。” 阳台的玻璃门也被拉上,封闭的室内渐渐回暖。 李映川对上了女人似乎闪着仰慕光亮的眼,平静眸光微顿,发凉的指尖微微攥紧。 要是别的男人被她这样当救世主一样看着,心里难免生出些自满的情绪,而李映川却视而不见,语调温而淡,“家里有医药箱吗?” 不是他过于关注她蜷缩着的脚,而是红白对比太明显,实在碍眼。 温冬视线在男人身上转了圈,“有的,在茶几下面的柜子里,法医先生受伤了吗?” 像是担忧,这么问着的时候她光着脚就想爬下沙发,赶紧去帮他拿医药箱。 但下一秒,她的脚就踩在了一只温热的大掌上。 喜提隐藏的狗血替身剧本 连温冬被惊了下。 这几乎是发生在霎那间的事。 她踏下沙发的脚就要踩在地上,男人宽大的手掌就托住了她的脚底,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脚背,那轻柔的模样像是托住了只易碎贵重的古董花瓶。 男人的手可能不怎么热,但由于她的脚实在太冰,导致男人握上来的那瞬温冬甚至感受到了烫意。 她已经冻得麻木的脚底似乎被热意融化,渐渐有了知觉,被热意熨帖舒畅之后便有细密的疼痛从脚底攀咬而上,她这才察觉到脚底之前的伤口裂开了。 她之前是直接赤脚在地上行走,脚底沾了不少灰,皲裂的伤口还渗出了鲜红的血液,不用想此刻那托着她的白皙优美到能当艺术品的手上定是一片狼藉。 温冬瞄了眼正弯下腰男人的表情,看着他微蹙的眉,叹了句果然。 这傻孩子,有洁癖就别这么敬业嘛,她都替他难受。 见被冻红的小巧脚趾微动,不安得似要逃离,李映川轻搭的手指微微收缩,是足够能将小足圈在手心,又不会致使疼痛的程度。 缩不回来脚的温冬有些尴尬道:“法医先生?” 李映川将她的脚轻轻放在了沙发上,连带着温冬面向他的身体都转了九十度。 他的嗓音如同开春的风,柔和下暗夹丝丝冷意,“我没受伤,受伤的是你,下次记得别这么莽撞。” 这是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沙发离茶几不远,于李映川而言就是转身,弯腰,伸手的距离。 李映川看着茶几下的两个柜子问道:“右边吗?” 温冬连忙应道:“嗯,对。” 还以为他要医药箱是自己受伤了想用,没想到他是要主动帮她包扎伤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病,好像第一次见面他也说要帮她包扎伤口。 李映川先是打开医药箱垂眸扫了眼大致有什么东西,而后挑出几个瓶瓶罐罐在她跟前蹲下,看着她沾满灰尘的脚底眸光微顿,提前打了预防针,“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她的伤口需要先清创。 温冬没多想,乖巧应道:“好。” 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之间徘徊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双氧水上,李映川先是洗净了自己的双手,而后才去冲洗温冬鲜血淋漓的脚底。 “嘶……” 像被泼了硫酸一样的剧烈疼痛让温冬的脚下意识颤抖着缩了一下,差点就没绷住脸上柔弱信任小白花的伪装。 淦,这狗男人拿的是双氧水?! 明明清创用生理盐水也行,这厮是欺负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呢? 她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被人捧在手心,只需要撒撒娇就能得偿所愿的小公主。从小到大摸爬滚打,经历的多了基本的医理知识她还是知道的,上次的伤口就是她自己处理的。 李映川像是毫不知情,还轻声问她:“很疼吗?” 这狗男人…… 温冬疼的都想问候问候他家人了,但表面上还是羞怯一笑,小声道:“有一点。” 可看她水光乱晃的眸哪像是“有一点”。 李映川也没戳破她的故作坚强,压下嘴角的细微弧度,只当作不知道般继续冲洗。 疼就好,疼才会长记性。 温冬紧咬牙关,屏着呼吸等折磨结束,怕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崩得一塌糊涂,她还故作隐忍地低下了头。 为了防止温冬因为疼痛而乱动,李映川一只手制住了她的脚踝。 仔细清洗着血肉模糊伤口的李映川隐约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室内最多有些小沙砾,脚上的血主要来源于之前伤口的迸裂,他眯着眼仔细观察着那些擦痕。 他能认出这还是之前在警局时的伤口。她身上的伤是不是痊愈得太慢了? 有了之前巨冲无比的双氧水,后面再用生理盐水冲洗和涂碘伏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原本李映川是可以坐在沙发上处理她的伤口的,但也不知是不是那样不怎么方便,高大的男人就那么蹲在她跟前。 修长有力的手握着她的脚,小心地帮她处理伤口,那微抿着唇,认真垂眸的模样看上去居然有种荒谬的虔诚感。 温冬就那么看着,注意力被分散,火辣辣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绷带如同羽毛般触及她的脚底,男人手指穿梭,方才还一片狼藉的双脚没一会儿就被包扎妥当了。 不过再轻柔的动作都掩盖不了这狗男人的小心眼,她不就只是把他手弄脏了么,还是他自己凑过来的,至于这么折腾她?温冬暗中撇了撇唇。 “好了,这几天注意尽量别碰水。”李映川收拾好之后将医药箱放回了原处。 仗着男人背对着她,温冬轻吐出口郁气,眯起眼睛微扯唇角,“好的,真的太感谢法医先生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了。” 室内安静了瞬,就好像男人真的在思索该索取什么报酬,然后听合上柜子的男人淡淡道:“你是谁?” 温和如常的语气,其中暗含的意味却让温冬心下一突。 心里想着终于来了,但温冬表面上却像是没听懂他突如其来的直球,问了句:“什么?” 李映川转身,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眼睛自上而下地盯着目露感激的女人,“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的话,那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啊这,当然是假的啊傻孩子,她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温冬疑惑地歪了歪头,旋即有些好笑道:“法医先生你可真幽默,你不是知道吗?我是温冬啊,刚刚你还叫我名字来着。” 李映川垂下了眸。 果然,小骗子。只是说说而已。 李映川也没心情继续和她绕圈子,“你留在警局的身份是假的,姓名,身份证号,电话……一切都是假的,我自然不知道你是谁。” 温冬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冷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啊,可能是当时受到的惊吓太大,做笔录的时候记错了吧。” 这女人说谎都不打草稿,如果是惊吓过度,填错一两个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全都是错的……她是当他是傻子吗? 李映川只是看着她,不像是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他没有揪着她的谎话不放,他只是问道:“既然只是记错了,那为什么要逃?” 他垂眸看着她,那双色泽浅淡的琉璃眼如同面清澈的镜子,能映出世间所有的污浊。 温冬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就弯唇笑了,不同于之前茶里茶气的柔笑,而是放肆真实的笑。 都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明明是没什么道德感的大反派,却长着这么双眼,她还真是恶趣味啊。 不过这双琉璃眼倒是没辜负她为他取的名字,映川,倒映出人世间所有的罪恶之河。 她放开一笑,那股可怜又无辜小白花的气质立刻消失殆尽,干净又纯澈的眼中有什么沉淀,好看的瑞凤眼眼尾上扬,随性又勾人。 一直盯着李映川的温冬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怔然和怀念。 怀念? 温冬嘴角的笑顿时变得有些玩味。 有趣了,他在怀念什么? 难道这小说中隐藏的狗血替身剧本被她拿到了? 可她不记得有过这个设定啊,按道理来说,女主不是李映川的初恋吗?求而不得的那种。 而她无论是在性格还是相貌上,和自家女鹅都是南辕北辙,再怎么瞎也不至于把她当作女主的替身。 啧……难道是世界意识自己补全的隐藏剧情?毕竟文字能呈现出来的故事有限。 正思索着的温冬见眼前的男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还留有笑意的眼眸微动,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个危险的想法。 大衣从她削薄肩头滑落,温冬婷婷袅袅地站起,如同条蜕皮的美人蛇,雪白伶仃的足就要踏下沙发,但被李映川制住了。 高大男人上前一步搂住了她的腰,她的腰太细,一手便可以轻松掌握。 男人皱着好看的眉,低沉的声音居然带着点威胁,“脚不想要了?” 人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她脚上的伤还没好,她就忘了。这人总是不长记性。 但他总是这么及时。 “当然想。” 被掐住腰的温冬顺势低头凑近就站在沙发旁的温和男人,字句轻柔,如同引诱,“法医先生想知道我是谁啊?” 近看男人的眼睛更好看了,形状是恰到好处的狭长,圆一分失了天然的斯文禁欲,窄一毫则显得过于锐利,失了无害的温润,灯光自上打下,斜过眉骨在眼下打下片阴影,显得他眉目更加深邃。 他的眼珠整体呈清透的琥珀色,瞳孔略深,虹膜是被稀释的浅,里面的纹路如同星河流转散落的点点星子布落。 她如同被蛊惑似的,伸出了手。 一点点地逼近。 眼瞧着就要碰到男人的眼眸,手腕才被只微凉的大掌攥住了,指尖微痒,像是已经碰到了他柔软睫毛,又像是只是触到了他眼睫扇动的风,寒意渗进皮肉,唤醒了似是鬼迷心窍的温冬。 李映川看着突然变得不正经的温冬,平缓眉头微蹙,平日里温和的他此时只是微抿着唇角竟也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在他沉默的盯视下,温冬也不怵,她缓慢地朝他眨了眨眼。 啧,明明是温暖的色调,但因为过于澄澈而显得无情。 多情更似无情,说的就是他了。 不过纸片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至于把她迷得五迷三道。 暗渊计划 更何况她还不了解她笔下的大反派是个什么鬼脾性,说好听了是隽永温和,道德观念弱,多情更似无情。 说难听点就是妥妥没有心的斯文败类,隐藏型反社会人格,唯一的那么点特殊还全部给了女主。 他就算看起来再迷人,那也是裹着糖浆的致命毒药,或许有人就吃这一套,甘之如饴,但不巧的是她可惜命了。 虽然奇怪于为什么他表现得一副认识她的模样,但她更好奇的是李映川对她的容忍底线在哪。 按照刚才出现的异常,她能不能回去似乎取决于李映川这个变数。既然她想搞清楚进出小说的契机在哪,就必然要接近他。 就算不喜温冬浮于表面的轻浮,向来不让别人近身的李法医扣在女人细腰上的大掌却始终未松分毫。 他微微仰头看她,被昏灯缀亮的淡棕眸中似有星屑飘扬。 “想,你会告诉我吗?”温润的声线被微微压低,颗粒磁性的声音让温冬耳根有些发痒。 一句“你会告诉我吗?”硬是被他说出“你会告诉我的吧。”的引诱意味。 这男人……对她使用美男计? 温冬笑了。 她母胎solo二十五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啊……”温冬配合着他眼眸流转,尾音拉得长长,向他凑得更近了,近到两人的吐息交换,她的手暧昧抵上男人看上去单薄却十分结实的胸膛,如同柔婉的蛇攀上迎风直立大树,密切摩挲圈圈缠绕。 但在李映川眼眸渐沉之际,她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往沙发里退了步,再正经不过的表情找不到一丝之前的柔媚。 “想的话就把赵立安叫过来。” 骤然被推开的李映川盯着表情说变就变的女人,轻握被冷风灌满的手心,眸色更沉了。 为什么? 想了想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她又加上了句,“哦……对了,还有唐璐。” 如果她和赵立安说了她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她必然规避不了和赵立安走得太近,按照他机密高于一切的性子,必定会对唐璐守口如瓶,怕到时候女鹅和男主因为她生出间隙就不好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唐璐给拉入伙。 听她又加了一个人,李映川微微垂下了眸子,遮住了眼中晦暗神色,“就我一个人不行吗?” 为什么要叫别人过来? 微抿着唇,眉目低敛的李映川的冷漠意味在周身温润气质上划开了个小口,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突然冷下脸让人格外不安。 温冬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法医先生,你不是在以警局的立场调查我的身份吗?那知道的自然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 温冬不是没察觉到他的变化,她只是不明白。 大反派这是在生哪门子气?该不会是气她把女主也牵扯进来了吧? 不是警局的立场,也不是调查。 可站在私人立场上他似乎也没资格。 李映川看了她半晌,看得站着的温冬脚下的伤口又开始一抽抽地麻痛,他才很轻地扯了下嘴角,道了声:“好。” 完美面具又挂上了他的脸,似乎之前的冷漠只是她的错觉。 但李映川刚刚就朝她那么一笑,温冬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 麻了,这阴晴不定的狗男人。 不过还好没感觉到杀意。 她视线落在地上的瓷砖上,拖鞋因为之前的惊慌落在了卧室,为了防止再出现之前那么尴尬的情况,她提前说了声,“我要回房换件衣服,拖鞋在卧室,我可以踮起脚尖。” 李映川扫了眼她被包得只露出脚趾的双脚,“我去帮你拿吧。” 抱都抱过了,温冬也没再和他假惺惺地客气。 “那多谢了。” 李映川走进卧室,先是环视一周,而后才拎起床边随意踢散的灰色棉拖。 简约的卧室东西不多,像是没住多久。 男人没一会儿就绅士地将棉拖放在了她脚下。 温冬踩着棉拖踮着脚尖回房换了套衣服,虽然是在家,但接下来她要讲的事穿着睡衣未免过于松弛。 毕竟她待会儿要面对的是这本小说中最主要的三个角色了,两个警察,一个天才,要想骗过他们,是场硬战。 直到大门被敲响之前,温冬都一直呆在卧室没有再出去过。 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尽量不露出破绽。 其实刚来到这个世界,她并未被再次牵扯进命案,也没有碰到赵立安他们,卧底的落脚点所需的东西应有尽有,她完全可以苟到再次回到现实,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苟则苟的咸鱼想法,之前向主角“表明身份”的计划暂时搁浅。 但她被李映川发现了。 她才不会傻到相信,李映川能及时跑上来救她只是他口中的什么“刚好路过”,他家离这十万八千里。 或许是刚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案发现场的摄像头拍到了。 她来的这一个星期,就昨天出门了一次,还包的严严实实的,这都能被有心之人盯上,被大反派发现,不冤。 在这个世界过了几天堪称养老般的日子,抱着只要低调她就能安生,让主角团自己折腾的侥幸想法,在今天凌晨全然被打破。 果然在这个高危世界,不主动出手就等同于等死,为了小命,她再不愿也要按照原有计划跳这个身份,搭上主角团这条大船。 半个小时没到,屋门被敲响,沙发上的李映川却置若罔闻,他只是盯着关上了就再没开的房门,专注得如同看守圈在尾巴中宝物的巨龙。 为了防止她像上次一样突然消失,李映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敲一次门,确定她还在。 除了敲门,他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坐在沙发上盯着房门,那专注的模样像是能透过房门真切地看见什么似的。 门敲响没多久,温冬就从房中出来了。 李映川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的气场变了,并不是衣着赋予她的,而是眼神,不同于之前的无辜脆弱或是漫不经心的轻浮,她敛着眉目,有种近乎冷漠的沉静,城墙高竖,无坚不摧的模样。 又是另一面的她。 李映川面色不变,但规律的心脏节拍倏然乱了瞬。 温冬目光在稳坐着的李映川和依旧紧闭着的屋门上转了圈,屋门再次被敲响。 正当温冬想要自己去开门之际,李映川先她一步从沙发上站起,打开了屋门。 温冬有些无奈。 别看有些人外表长得高高大大,斯文英俊,但内心却幼稚得连小屁孩都不如。 她要是不作势去开,这人也就准备把赵立安和唐璐关在外面吹冷风? 赵立安长腿刚踏进房中就单刀直入地问道:“什么事?” 沉哑的嗓音带着室外未醒夜色的凉。 是有多紧急的事值得李映川凌晨打电话,让他带着唐璐过来和他面谈。 跟在他身后的唐璐反手合上屋门。 李映川没说话,只是偏头看向站在沙发旁的温冬,赵立安他们也跟着看过去。 是那个说要和他们交易,但留下虚假身份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 赵立安皱了皱眉,“是你?” 他们这几天一直都没能找到的人就这么突然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看向李映川,“你知道多少?” 李映川也只是回了个模糊的答案,“没多少。” 还没等赵立安再说些什么,温冬就轻飘飘地抛出两个字。 “暗渊。” 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客厅中的人都听见。 李映川和唐璐倒没什么反应,但听清这两个字的赵立安却瞳孔抑制不住地骤然紧缩了瞬,那短短两字如同细长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有什么从细小的缝隙溜出,他脑海中闪过很多混乱的记忆碎片。 但在道上都有名的赵大队长可不是徒有虚名,他很快就稳住了神情,不冷不热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赵立安表情如常,他那几不可见晃神就连熟悉他的唐璐都未曾发觉。 若不是温冬知晓剧情,她估计也得被他的镇定自若给蒙骗过去。 想想也是,要是连她一个未经训练的老百姓都能察觉到赵立安的异样,那那些人精随口一诈不就把赵立安发誓要烂在肚子里的机密都套了个干净,那现在晏城还有个什么屁的声名远扬的赵大队长。 温冬干脆把话摊开了说,“暗渊,扎根于犯罪组织的卧底计划,想必赵队长应该有所耳闻吧,毕竟是你的老师于建民牵头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只要提到赵立安已逝的老师,他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早在赵立安幼时,他父母就在一次任务中双双牺牲,作为他父母的朋友,于建民不忍小小的赵立安孤身一人,就将其带在身边。 老光棍的他一个人将赵立安一点点拉扯大,得知赵立安有当警察的意愿,就亲手将他引入门,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直到他也和赵立安父母一样终于牺牲的命运。于建民于赵立安而言亦友亦师亦父,意义重大。 果然,一听温冬提及老师,赵立安还算平静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暗渊计划,老师的确曾和他说过,只不过是在临死之前。 试探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即将遇害,老师才将他调到刑侦支队,意图让他继续接手这个任务。 那是老师突然将自己转到刑侦支队不久之后,和他说完这个计划,他跟和老师一起跟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师就突然出事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意外车祸,但他直觉不止那么简单,这两年间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那件事。 暗渊计划属于高级机密,除了他和另外几个高层,那就只有卧底和犯罪集团中参与除去老师的人知道了。 而老师死后他就和那几个卧底完全失去了联系,如果不是被杀害,那很大可能上是变节了。 他大步朝温冬走去,目光吓人的锐利,左眉骨上那道狰狞的疤像把剔骨的刀,意图将眼前的女人一丝一毫地剖解开,“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手熟练地搭在了腰侧硬物,那是对待罪犯的常用姿势,像是她要是不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就会立马将她击毙。 疑似害死他老师的变节卧底出现在眼皮子底下,虽然料到了赵立安的反应,可真当他这么个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过的成年男人,带着夹杂着血腥味的凛冽杀意大步逼近她,温冬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男人靠得极近,压在温冬身上的影子似乎有千斤重。 她强压着下意识想后退的脚,顶住压力迫使自己坦然无畏地直视赵立安,扯着嘴角投降似地在齐肩处摊开双手,平淡的语气如同在劝谏一个一时冲动的好友,“诶,别激动啊。” 要稳住,千万不能对峙的时候在他面前表现出害怕,这才是第一步。 看着向来沉稳的赵立安堪称失控的表现,李映川紧跟了过来,修长的手看似轻飘地搭在了他因为用力而青筋迸起的手上。唐璐见事态不对也紧跟着过去。 虽然在他并不认为赵立安会不管不顾地在这开枪,但他眸中似要喷薄而出的危险神色让他有些不放心。 身材纤瘦却腰背笔直的女人像迎风不屈的青竹,但站在气势汹汹的赵立安面前像是要被硬生生折断。 他将女人挡在身后,温声试图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赵队,冷静一点,你吓到她了。” 男人颀长的身材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如同座屹立的大山为她挡去所有凛冽风雪,温冬压力骤减,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近在咫尺,看上去就让人安心的宽阔后背,有着严重洁癖的他身上赫然穿着她刚刚穿过的外套。 明明他们才是同一阵营的,而他此时却因为她而和他们对立。 如果是唐璐阻止赵立安冲动的举动,她还能理解,毕竟女主的人设如此,但率先出手的居然是生性冷漠的李映川。 要知道大反派的人设虽然也沾了绅士这一条,但那是假的。 他这挡在她身前的举动已经明显地超过了那伪装绅士的范围…… 温冬虽然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她可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是那种让大反派一看就能爱上的万人迷,毕竟优秀又“温和”的大反派身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但他不还是只对清秀的女主特殊。 他对她那不同寻常的关心和维护,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东西都对他影响极大。 不过这正合了她意。 赵立安虽然武力值爆表,但他毕竟是有官配的人,她老是缠着他也不是个事。 她记得李映川虽然看起来斯文清瘦,但身手好像和赵立安不相上下吧? 温冬眸中快速闪过丝微光。 在桎梏下难以动弹的赵立安目光凌厉地扫向挡在眼前的男人,微扯的嘴角透着些嘲讽,“李映川,别人的死活什么时候管你的事了?” 相熟的人总是不用过脑子就知道戳对方哪里最痛。 这话就连唐璐听了眉心都稍稍隆起。 一旁缓过神来的温冬讶异地挑了挑眉。 草,赵立安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剥李映川的皮啊。 身为他挚友的李映川这还只是被迁怒,由此可见赵立安老师的事对他影响有多大,她要是不把这个卧底身份给他清清楚楚地跳明白了,估计吃牢饭都是好的。 李映川总是蒙着层温润光泽的眼眸彻底冷了下来,如同严冬深夜檐上挂的透着沁骨寒意的冰凌。 冰冷的目光不但没让赵立安冷静多少,反倒是如同火上浇油般,让烧得赵立安胸口发胀发闷的火猛然上窜。 他盯着面无表情的李映川犹嫌不够地讽刺道:“怎么,总算不装了?” 他一直都很厌恶李映川这种似乎永远置身事外,几乎漠然的冷静。 他带着温和的面具,冷漠地看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不管发生什么,他总是不为所动,像是这世间没有人能引他心绪起伏。 像个高傲又孤寂的幽灵飘浮在世间,俯瞰着人类多余又无用的挣扎。 很早之前察觉到他对唐璐的特殊,他压抑住自己,没对唐璐表现出的感情做出回应,想着或许唐璐能改变他这种毫无牵挂,随时都准备离开的危险状态。 但到后面,他隐约察觉到李映川对唐璐的那么点不同似乎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透过她在看谁。 见向来温和的李映川脸色难看,唐璐赶紧插入两个硝烟味浓重的男人之间,“赵队!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映川说的没错,你确实需要冷静一点。” 赵立安面色难看地扫了眼唐璐,薄唇抿得死紧,但果然没再说话了。 温冬不由得感慨对上男主还是女鹅有用,果然把唐璐也一起叫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见终于有了插话的缝隙,温冬连忙从李映川身后踏出,看着赵立安道:“地龙,我的代号。” 现在要再不跳身份,等着子弹穿过眉心再跳? 代号,再想到她之前说的什么暗渊计划…… 唐璐惊讶反头看向温冬,“你是卧底?” 不是唐璐看不起温冬,而是温冬身材纤细,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实在不像能担此重任的人。 温冬在唐璐略带怀疑的目光中点头肯定,“对。” 为了让她和李映川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温冬简明扼要解释道:“五年前老于察觉晏城出现的凶杀案并不是偶然随机的,而是和某个集团有关联,他领头策划了暗渊计划,亲手挑人卧底进入该集团,我是其中之一。” 唐璐神情恍惚地说了声,“难怪……”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映川只是安静垂眸听着。 卧底……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另外一个谎话。 方才强势的赵立安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他隐约猜到她可能是卧底,但他现在最想问的就只有一个问题。 他鹰隼般锐利的眸钉在温冬身上,哑声问道:“为什么两年前于局出事之后就彻底联系不到你们了?” 两年前于局出事,紧接着卧底全部失去联系,导致暗渊计划全面崩盘,要不是上面还念着于局这一生对国家贡献重大,于局可能连死都死不安稳。 似乎被他眼中压抑着的浓重情绪感染了,温冬眸中也浮现些许悲戚。 她沉默了片刻,而后才沉重道:“因为我们之间有人变节了。” 没有惊讶,赵立安心下反倒生出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盯着温冬的眸光更利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了安全起见,卧底只单线和联络员联系,如果你是未变节的卧底,按理来说你不应该知道其他几人的身份。” 这话就差点直指她是叛徒了。 赵立安其实是硬朗正派的长相,平日里锐利沉稳的眸和高大健壮的身材都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对于普通人他就像把悬在晏城的镇城宝剑,一如他在雨夜救下自己。 至于现在对她这种疑似叛徒的可疑分子,宝剑出鞘,利刃直直地对着她的喉咙,带着杀意的压迫感蜂拥而来。 温冬捏了捏冷得发麻的指尖,声音干涩道:“是老于出事之前让我小心,说是似乎有人变节,我当时还玩笑道如果真有卧底变节,最该小心的不该是他这个顶头上司吗,当时他笑着说就算他没了也会有别人来顶上。” 听着她这么描述,赵立安眼前似乎出现了笑着说没事的于局,一如往常爽朗开怀。这倒像是他会说的话。 温冬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失败了。 她停了下来,缓了会儿情绪,一片沉重的静中没人催她。 赵立安悄无声息垂下了眸。 再次出声时,她声音更哑了,似是被喉间的什么横冲直撞得破碎,“老于遇害后,集团中就开始了严查,这间接映证了老于之前的猜想。被查出有问题的人都被集团悄悄处理掉了,那段时间集团中风声鹤唳,卧底死的死,而我是深埋的那批。” 那她现在突然光明正大出现在他们面前,还主动暴露身份是何意? 赵立安问道:“那你怎么突然由暗转明了?” 温冬耸了耸肩,“因为我被发现了,在他们准备处决我的时候,我逃了出来,本来是想隐姓埋名苟个几年,等风头过去再说。” 既然战场上有逃兵,那逃跑的卧底也自然存在,但这里面无论哪一种都是遭人唾弃的存在。 唐璐皱着眉头道:“但你现在站在了我们面前。” “是啊,正当我想不顾一切抽身逃离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死于一场“意外车祸”的老于。” 温冬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最后还是觉得不怎么甘心,就想着发挥一下我这个弃子的余热。” 她用的是“弃子”这两个字。 赵立安眸光微闪。 他在包庇她 弃子。 她说的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当时于局出事后,卧底一点消息都没有,当上层宣告强制停止暗渊计划的那瞬开始,他们确实是弃子了。 被仇恨蒙蔽的他只知道卧底的反水让于局蒙上污点,但却未曾考虑到有可能剩下的卧底的孤立无援。 被抛弃的他们本可以顺其自然地退出卧底行动,等到时机合适,再隐姓埋名,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 但他们没有。 他们依旧匍匐在昏暗无光的地方坚持着,这样的他们纵然满身泥泞也本该得到尊重和荣光,而他们得到的却只有满身骂名。 “弃子”这一带着浓重嘲讽的词如同重重的当头一耳光,扇得赵立安脸上火辣辣的痛。 也许疼痛是互通的,他这才感觉到了像山岳般压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掌,被夹在坚硬枪支和有力大掌之间的手传来不容忽视的钝痛,但这却让赵立安心生庆幸。 还好李映川拦住了他,他确实过于冲动了。 于局遇害后,有关他的事几乎成了他的执念和逆鳞,但作为一个称职的警察本不该如此情绪化。 赵立安一开始如同出鞘利剑般笔直的脊背被沉郁的愧疚压弯些许,他无力松开了腰间的手,看着温冬嗓音艰涩道:“对不起。” 不知道他是在为他的冲动还是在为他们对卧底的放弃。 听了他们的交谈,大抵猜到过程的唐璐看向温冬的目光也变了。 这么说温冬是被组织抛弃的卧底,但她不但仍旧坚持信念蛰伏在犯罪集团,还在自身难保之际来帮他们,冒着被他们被当作叛徒的风险。 温冬的坚持信念义无反顾的形象一下就在唐璐心中立起来了。 设身处地,如果温冬真是那些拼死拼活后被组织说放弃就放弃的卧底,她只会对这嗤之以鼻。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什么心怀坚定信仰,能为别人牺牲的人就是了。 温冬扫了眼李映川也跟着放下的手,身侧白皙手指通红,有些地方甚至还青了,可见当时他压下赵立安拔枪的手用了多大力气。 法医和医生差不多,职业生涯都在那双手上了,赵立安咋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呢。 身为大反派“后妈”的温冬也难得地有些不爽了。 她笑了笑,语气淡淡道,“没事,反正叛徒这个帽子在头上也戴两年了,习惯了就还觉着挺暖和的。” 语气平淡却暗藏锋芒。 自嘲的玩笑话像把刀子直插赵立安心口,他抿紧了唇,眼中的愧色更浓了。 低着眸静静听着的李映川倒没发现温冬在帮他找场子,扫了眼侧方悄悄踮起的脚和已经有些发抖的小腿,原本充当背景板的他开口道:“先坐下再说吧,温小姐脚上还有伤。” 温冬偏头看了眼突然出声的男人。 亏这人之前还说想知道她的身份,可她说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多上心,一副你说你的,我不信的神游天外的样子,没想到他还会注意到她僵硬的腿。 唐璐还记着她身上的伤,自然地去搀扶她,她关切地问道:“还是那日的伤吗?怎么还没痊愈?” 陌生的气息靠过来,温冬身体微僵,克制住了躲避的欲望,任唐璐慢慢扶着她走向沙发。 压下听到“还没痊愈”几个字心中的一咯噔,温冬轻描淡写道:“本来是好得差不多了,但今晚有人找上了我,准备逃的时候裂开了,不过多亏李法医及时出现救了我。” 说着她笑着看了眼走在身侧的李映川。 还好她来这的时候才是两天之后,再碰见他们又已是一个星期,要不然她脚上伤口体现出的时间差可就明显了。 不过他们这都过了两天了,真实世界才过了一个晚上,这时间换算好像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啊。 初步估计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比例并不是固定的,猜测应该是根据剧情点来的,对于不太重要的剧情,时间可能会加速,毕竟一本小说中也不是细枝末节什么都会写,没有剧情点的时间段就会被一笔带过。 毕竟她也是出现了新的受害人才又被拉进来的,所谓的剧情点。 和她视线对上的李映川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在心虚什么? 李映川突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没有再次裂开却依旧愈合缓慢的擦伤,这是有什么秘密吗? 温冬万万没想到躲过了唐璐的眼睛,竟然却落入了默不作声的李映川眼中。 温冬现在之所以没怎么对李映川设防,是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对她所讲的东西毫不感兴趣。 虽然他脸上表情依旧是完美得如同假面的温和,但了解他的温冬知道他现在指不定神游到天地的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却还是装作在认真听的样子。 这简直像极了她高中数学课上明明在发呆,却依旧看着在认真听课的同桌。 不过李映川装得更像而已,眸色那么认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虽然李映川确实对她的“自爆身份”不感兴趣,但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她身上,眸中所谓的认真神色就是这么来的。 唐璐扶着温冬在长条沙发上落座,而赵立安和李映川将两边的单人沙发格自占了一个。 坐下后温冬轻微地活动了一下麻痛的脚,刚刚是麻居多,现在血液流通,知觉更为明显,又胀又痛。 之前她不是不想坐,而是对峙啥的,站起来腰背挺得笔直也能更有底气嘛不是。 他说她怎么会和李映川在一起,不过……李映川的家离这不近,如果说是偶遇不平才出手相助什么的,未免过于牵强。 而且谁会大半夜不回家,觉都不睡,在离家很远的小区晃荡? 不过赵立安只是瞥了眼李映川后,转而问温冬:“是集团中的人吗?” 知道他以为那人是集□□来杀她灭口的,温冬故意回答得模糊。 “应该是,昨天出门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我。” 李映川垂眸推了推眼镜。 赵立安若有所思,他突然看向对面的李映川,问道:“映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温冬的?” 李映川平静回视,道:“昨天在街上的时候偶然看见的温小姐。” 表情温和,目光坦诚,像是事实本是如此。 但温冬眼皮子一抬就知道他在说谎。 她了解他,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 她似笑非笑地斜他一眼,“李法医眼神可真好,我都快包成个木乃伊了您都能认出来。” 李映川温和地朝她笑笑,“温小姐过奖了,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 这人,也不听听她这是在夸他么? 温冬只是眉梢微挑,没再说话了。 对于他这番“诚恳”的回答,赵立安也没信。 光看表情的话他是没看出什么端倪,但如果他眼中的血丝和眼下乌青能不那么明显的话,他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他说这几天李映川看着怎么没什么精神,白天上班,晚上就在人楼下蹲着,铁人也架不住他这么造。 看他眼中的疲色,还指不定在人家楼下蹲了几天。 早就找到了人,但硬是瞒着他们,是怕他们会对她怎么样还是怎么着? 怕她有危险还晚上在人家楼下蹲着,他认识李映川这么多年,这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行为完全不像是他的性子。 赵立安突然想起那日温冬突然消失后,李映川的失态,以及他所说的一见钟情。 这小子,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赵立安对上了唐璐的目光,她眼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有种恐怖片中突然冒爱情的粉泡泡的诡异感,爱情这种东西和李映川都不能说的是不搭,简直算得上格格不入了。 赵立安清了清嗓子,“咳……也就是说昨天跟着温冬的人是你?” 李映川承认道:“嗯。” 赵立安看着他,眉梢微抬,没了? 李映川回望,还有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就没了? 赵立安差点就要被李映川的平淡到甚至有些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气笑了,天天跟在人屁股后面当痴汉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出息。 昨天一直跟着自己的是李映川? 很好,破案了。 但那种被紧紧锁定的森然感…… 温冬看向眉目舒展温润的李映川,他正好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是春风拂面般的柔和感。 温冬只是微扯嘴角以作回应。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防备着些这人,她可不想被人当作盘中肉,被一刀刀切碎,吞下。 室内有短暂的安静,唐璐怕李映川简短的回答会让温冬认为他一直在尾随她,她笑着道:“既然昨天就发现了温冬,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呢,有我们在,说不定可以帮温冬避免这一祸患。” 李映川没有辩解,只是低声说了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知道唐璐是在让他解释解释,但之前他说他是偶然看见她的,她也不像是信了的样子。既然不信,解释就没有了必要。 没想到他解释都不解释,直接认错,唐璐微愣,只好道:“……下次记得就好。 本来看他对温冬挺上心的,不想让他给温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结果他不上道。平时多聪明一个人。 赵立安也没有紧抓不放,就当回李映川之前的及时拦住他。 心细如发的大反派也会考虑不周? 温冬看着如同镜花水月浮在他眼中的歉意,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是在包庇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有了动力的我深夜来波更新 还有最近要准备考试可能会有点忙,等放假应该就能恢复日更了叭(???????) 执法者与天眼 他很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她,而之所以不通知赵立安他们,应该是考虑到了她那刻意隐瞒的身份。 难怪之前她让他把赵立安他们叫过来,他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好不容易帮她瞒着,想私了,而她想公化。 就算他瞒得了他们一时,他还能瞒得了他们一世吗? ……好吧,对于大反派而言可能会成功。 但这就意味着她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得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笼中鸟般祈求着他的施舍。她虽然能苟就苟,但也不想过上这种任人宰割的生活。 赵立安将话题拉回正轨,“那天曹远志——也就是追杀你的那个男人,也是集团的人吗?” 温冬这次没有模糊其辞,毕竟假中混真才是高明的谎言。 “是那倒是,不过他并不是集□□来追捕我的。”说到这温冬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是我本来想助你们一臂之力,推测到他应该会在那个巷子抛尸,想去验证一下,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闻言赵立安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在唐璐对比下显得尤为松弛的坐姿,问道:“你并不是警察出身吧?” 疑问的字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赵立安知道于局埋入的卧底中有个非职业的女人。 他当时还道非职业人员虽然身上没什么痕迹,不容易被发现,但杂念太多,心态差,很容易就反水,这步是招险棋。 但于局当时只是笑着说自己看人很准,他还是太年轻。 现在看来于局说的似乎都是对的。 “怎么看出来的?”温冬撇了撇嘴,“难道就是因为我不小心被发现了?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啊。” 察觉到了温冬的不服气,赵立安反思了下自己刚才的话,在那种情境下好像是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 他沉默了瞬,而后避重就轻道:“你身上没什么痕迹。” 像是在夸她。 “你身上没什么痕迹……”温冬若有所思地重复了遍,“老于把我招进来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 于局…… 赵立安眼眸微垂。 他是于局一手带出来的,很多前辈都说过他和于局相像这种话。 看着赵立安有些沉郁的表情,温冬以轻松的语气道:“其实在遇见老于之前我就是个在街上晃荡的小混混,还是头发五颜六色的那种。” 几人的目光落在温冬微卷的黑发上,乌黑茂密的发衬得她的脸小巧又莹白,清纯乖巧,很适合她,很难想象她满头颜色的模样。 看着几人脸上的表情,温冬笑了,“很难想象?” 赵立安没说话。 在他的默认下,温冬仔细打量着他,直到赵立安都被她看得心发慌,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她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以前是见过你的,那也是我和老于第一次见面,这么多年过去,你其实变化还挺大的,以前就一小屁孩嘛。” 她之前和赵立安见过?李映川的目光立即移到了温冬身上。 是谎话吧?应该和之前的话一样是谎话吧? 赵立安没在意她话语中的调侃。要说话就说话,刚刚那么看着他,其他两人都要把他盯穿了,尤其是李映川那小子。 “我怎么对你没有印象?”赵立安记忆力很好,只要是见过的人,都会有印象。 温冬挑眉,“我又没说你见过我。” 赵立安不说话了。 温冬没继续逗他,而是目露怀念道:“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雨,老于正好有空去接你,但他没伞吗?你们俩冒着雨冲上了车,你当时还玩笑道,老于脑子倒是要比先头发先白,然后就被赏了个爆栗。” 她这么一说,如同吹去了太过遥远以致被尘封的回忆上的厚厚一层灰,压在回忆上的灰尘四散,鲜明的画面显露在赵立安的眼前。 他嗓音沉沉,“记得。” 听见赵立安的肯定后,李映川原本还算平静的眸色霎时如同被什么掀起万丈波涛,眼中的晦暗沉郁暴走翻涌,明显到压都压不下的那种。 一人的叙述可能是假的,可两个人都有的记忆怎么作假? 她真的见过赵立安…… 那她知道他和赵立安同班吗?如果知道的话…… 在温冬若有所觉,视线扫过来之际,李映川低头用中指和大拇指推了下角度刚好的眼镜。 那是个能够遮住大半张脸的动作,尤其是他手长,温冬无意中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他抿得平直的唇线。 温冬知道大反派有这么一个小习惯,推眼镜的时候习惯用拇指和中指。 没发现什么异样的温冬,目光很快就移开了,蜻蜓点水般掠过。 平静湖面泛起圈圈涟漪,一片岁月静好光景,但其下却是深沉的暗涌在酝酿。 但凡温冬落在李映川身上的目光再仔细一些,她就能察觉到李映川按在眼镜上微微颤抖的手。 放在平时,慢条斯理推眼镜的功夫,手一放下,李映川脸上就看不出什么了,但这次他低眸整理眼镜的时间肉眼可见的长。而温冬的“回忆”还在继续。 “其实老于那次带了伞。他从巷子里救下了我这个不良少女后,把伞给我了,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跟了他一路。” “之后他偶尔会来看我,他总是会教我很多。再后面,他问我愿不愿意当卧底,他说我很有天赋。”温冬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天赋……” 伪装。 看着她的赵立安脑海里自然地蹦出这两个字。 身上没有丝毫被雕琢的痕迹,却又善于伪装,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当卧底。 只是既然她身手不太好,在本来就有集团在追杀的情况下,还惹上了另外一个罪犯,按道理来说躲避追杀警局不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吗? 赵立安问她:“你那天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终于来了,温冬心想。 对于在警局突然消失这件事,温冬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应该庆幸她那时是在几乎没人看守的情况下,要是被拘留了,在摄像头下突然消失,那她可真就无话可说了。 温冬理所应当道:“当然是为了逃命啊。” 唐璐不解道:“可在警局不应该才是最安全的吗?” 闻言温冬只是笑笑。 她意味不明的笑让赵立安和唐璐两人心中都有些发寒。 温冬话锋一转,“赵队长不问问我现在集团中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吗?” 赵立安看着她,心下沉重不减反增,“什么样的?” 温冬有条不紊地将在自己脑中过了很多遍的话叙述出来:“犯罪集团的领头叫K,以其为首的那些人自称“智者”。这集团关系网极其庞大,可说简单倒也简单。大致分为两个部门,执法者和天眼。执法者负责杀戮,而天眼则负责寻找新执法者,并为执法者提供合乎他们心意的羔羊。你所说的曹远志之所以能在被追捕的同时还能那么快杀害下一个受害者,少不了天眼的功劳。” 执法者和天眼……那她在其中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赵立安问道:“那你之前是在天眼中?” “如果是在执法者中又怎么了?”温冬看破了他的神情,毫不客气地讥诮道:“怕我满手鲜血污了你们肩上的警徽?” 见气氛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唐璐赶紧开口打圆场,“温冬,赵队不是这个意思。” 可温冬并不想就这么含混过去。 亲儿子正直沉稳没得说,就是从小就在容不得一丝徇私枉法的环境长大,对违法行为难免心生抗拒,要是这次不明明白白说清了,赵立安心下难免会有个结。 她毫不退让地盯着他们,道:“你们要明白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一样的,要是较真起来,你们手上的鲜血可比我多的多。” 温冬把一个属于卧底的锐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想再说什么的唐璐一时哑然。 她是对的。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她可能连集团都不会进,人生也应该是平淡安稳,又何必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他们纵然满身泥泞也本该得到尊重和荣光,是他狭隘了。 赵立安在她清亮眼眸中低下头,诚恳地说了声抱歉,而后他抬起眼直视温冬带着灼人亮度的不屈双眸,他说:“我明白。” 看他神色,明白他是听进去了。温冬撇撇嘴,算是重拿轻放,“明白就好。虽说按我的身手也当不了执法者。” 唐璐问道:“执法者也是有门槛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杀戮也需要门槛? 温冬点头道:“嗯,执法者这种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一般是由天眼选出。当然,如果有人能做出让K满意的投名状,也会被纳入组织。” “如果对人员没有要求,这么个犯罪集团早在诞生之初就会被发现剿灭了,哪还能藏这么多年。” 唐璐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也是。 赵立安想到了她之前提到的集团头领,这一切的起源都来自那人,“有关K你都知道些什么?” 温冬耸了耸肩,“你这可就问倒我了。K的所有指令都是在天眼上发布的,没有人见过他们。” 甚至是卧了那么多年的女卧底都一直认为K只是一个人。 赵立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用词,“他们?K不止一个人?” 天生的罪犯 这打破了他们以往的认知,不过却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之前收集的有关K的信息都格外地杂,他之前还以为是K抛出的障眼法。 温冬点了点头,道:“对,K只是个代号,他们藏在暗处发号施令,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在哪,甚至具体是几个人。” 这个没有人知道嗯……也包括她这个作者。 当初构思时没想那么细,只想着犯罪集团中的大Boss一定要够厉害,什么政商黑三界都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的,不然哪够主角团打的。 这结点小说算是已经写到中后期了,本来是想在构思新单元的时候细化一下K的身份,但也不知道哪出了问题,她居然被直接拉进这个世界了。 现在问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本就迷雾重重的事态这下变得更为复杂棘手了。 赵立安突然间烟瘾犯了,他抽出了根烟,夹在指尖在温冬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介意我抽根烟吗?” 既然他问了,温冬也就直说了,“我不太喜欢烟味。” “抱歉。”赵立安没点。却也没收起来,只是放在鼻下闻。 温冬摇了摇头,“对了,你们刚不是问我为什么都到警局了,还要傻乎乎的往外逃吗?” 她回到了之前刻意躲避的话题。 在几人的注视下,温冬意味深长道:“因为于我而言,警局比外面更危险,外面起码还能躲一下,呆在警局可就真是瓮中之鳖了。” 之前问她的时候她给他们的只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而后将话题引到集团身上,现在又主动说回了这个问题,联系她之前说的话,唐璐瞳孔微缩,有了个让她心下发寒的猜测。 她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警局中有内鬼?” 温冬看向没说话的赵立安,“赵队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的样子,你早就发现了?” 默然不语的赵立安从喉间发出沉闷的一声,“嗯。” 他深吸了口气,有烟草味窜进鼻腔,将胸腔中蠢蠢欲动急着冒头的情绪往下压。 “于局遇害之前曾和我提过一嘴,后来于局出事,调查,追责立马接踵而来,像是提前就有所预谋似的,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切都被摁了加速键,像是有人想故意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于局的死盖棺定论。” “能将于局的死就这么轻松掩埋,那人的职位必然不低。”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K不止一个人,那人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K。” 温冬扫了眼赵立安手上被他捏瘪的烟屁股,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而且光杆司令什么也干不了,说明内鬼可不止他一个。” 唐璐的手安抚似地轻轻搭上赵立安青筋暴露的手背,“既然执行者是由天眼选定,那天眼中应该有那些人的名单吧?” “当然。”温冬肯定了她的说法。 见唐璐的眼神变得期冀,温冬提醒道:“不过别高兴的太早,这玩意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沦落到被人追杀就是为着这事。我是在天眼上偷名单的时候被发现了,U盘中拷到了一部分,但被集团中的人抢走了。” 这U盘可不是她随口胡诌的,而是真有这么一东西。 人本质上就是个趋利有欲望的物种,是以不论在什么组织中都少不了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这U盘是天眼高层从天眼中拷下的一些数据,一些执行者和羔羊的信息,她准备将其卖给别人,但后面被女卧底给偷了。 这玩意儿在后期还是个重要道具,本该是主角团深陷舆论风波时,由女卧底交给他们的。不过有她这个人挂在,他们应该会少走不少弯路。 “我知道那人是谁,也有把握她没有将其销毁,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有名单就好办多了。 唐璐问道:“时间不多了?他们近期是有什么计划吗?” 温冬眉梢微扬,“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们做的这一切,只是单纯为了更方便地杀人吧?” “他们搭了这么多年的戏台,很快就要正式开幕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冬目光深远,高深莫测,可内心想的却是以后彻底回到现实世界,可以往娱乐圈发展发展,照她这演技,好歹能混个影后当当。 赵立安自从进了这个房间就没松过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怎么说?” “你知道他们的宗旨是什么吗?” 温冬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划过时,几不可见地在李映川脸上停顿了瞬。 对于她所说的一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是早已知晓。 按照剧情,天眼早就锁定了他,但那些人好像并未冒昧地和他交涉,因为K在观望。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执法者,当然不值得K的关注,但李映川是他们想纳入的另一个K。 虽然他不比于其他K,或有钱或有权或有势,但经天眼推算出,他很适合当罪犯。 或者说,他是天生的罪犯,老天爷把磨好的刀子缝在他手里的那种。 一个犯罪集团中,需要这么一个犯罪天才作为那些犯罪狂热者的标杆,或者说是信仰。 凝聚力越大,破坏力越大。 虽然犯罪单元还在构思,但赵立安几人大致的结局她在大纲中早就定下了。 李映川的结局是她最早构思的一个,甚至是早于男女主。 如果是按照她之前对他的设定,接到K的邀约时,他并没有答应,倒不是他正义感有多强,和主角团感情有多深,而是他不屑于同他们为伍。 后来K为了逼迫李映川加入,好像是绑架了唐璐,逼他杀了个人,被赵立安亲眼目睹,从此几人离心,手染鲜血的李映川被踢出主角团。 不过就算之后李映川黑化,游离在灰色地段,那双白皙颀长的手上血债累累,他也还是没有加入K。 他之所以一直被她称为大反派,是因为后面在主角团的努力下,犯罪集团被剿灭,K全部落网,而他仍就逍遥法外,因为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什么?” 赵立安低沉的声音拉回了略有些出神的温冬。 她低眸道:“解放我们。” “可笑吧?一个无恶不作的犯罪集团说要解放我们。他们认为世界本就该是无序的,他们自称为“智者”,说是要让世界回归无序,简而言之就是彻底搅乱整个世界。” “如果只是简单的犯罪,最多只能让人感到恐慌,并不足以达到这个目标。” “但当有一天,人们突然发现,他们所痛恨着的杀人凶手,杀的人都是有罪之人,你猜猜介时会发生什么?” 光听温冬这么描述,唐璐就隐约觉着有股森冷的寒气从脊椎骨窜进后脑勺,让她一时恶寒不已。 她听懂了他们在唱什么戏,“正邪颠倒,发展到后面,只要有人被杀,他们只会习以为常,觉得那人本就该死。” 当杀戮变成一种人人默认的正义,她难以想象那时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占据有利舆论,进而光明正大地为所欲为。” 温冬看着清秀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怒意的唐璐,有些感慨。女鹅性子温,很难和别人红脸,果然只有这种挑衅法律底线的行为才能让她露出这种愤懑的表情。 赵立安捏着烟的手展开,大掌反手包住搭在自己手背纤细的手,任由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烟掉在地板上。 被包裹住的安心和温暖让唐璐平静了不少。 这么大的事,赵立安并不觉得一份执行者名单就能将其解决。 “你所说的那个U盘就能戳破他们的谎言吗?里面应该不止执行者名单吧?” 赵立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一问就是重点。 温冬解释道:“准确来说里面包含部分的执行者信息和羔羊信息,详细到让人毛骨悚然的那种,如果他们知道那些所谓的“智者”,私底下都只是把他们当随时可以宰杀的牲畜般对待,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被那些罪犯给迷惑了吧?” 他们探讨着计划,直到第一缕曙光透过阳台落地窗,客厅里的他们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过了一夜。 有关获取U盘的计划说的差不多了,可以暂时先落一阶段,现在的事也还要解决。 赵立安捏了捏发胀的眉心,询问温冬:“对于凌晨的那人,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怀疑对象?温冬微一垂眸,脑海中就出现了那个格外热情的保安。 “这个小区有个年轻的保安有些可疑。” “怎么说?” 温冬说出自己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明明我们只见过一次,那次我还带着帽子和口罩,昨天出去的时候他不但认出我了,还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说是要帮我提东西。” 李映川轻笑道:“说不定只是温小姐过于迷人。” 赵立安瞥了眼他。 这人总是在有关温冬的事情上显得格外关注。 之前安静得就跟具尸体一样,只有问他他才会说自己的想法,而只要温冬一出声,这小子就跟诈尸一样。 啧,出息。 而温冬也不谦虚,他的调笑权当赞美,她睨着他,旖旎眼尾不挑自扬,“都忘了李法医也只是在警局见了我一次,昨天我包得严严实实的还能被您在大街上一眼认出,照您这么说的话,李法医岂不是也被我迷住了?” 整得谁还不会阴阳怪气似的。 替身剧本活命密码? 无视赵立安投来的带着鄙视嫌弃意味的目光,李映川盯着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依旧是平淡到理直气壮的语气,“当然。” 对上他眼睛的温冬微愣,而后笑得娇柔又羞怯,“那真是多谢李法医的垂爱了。” 这男人,说个假话也这么认真? 赵立安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了。 他手握成拳在嘴边咳嗽了声,打断了他们俩之间“郎情妾意”的对视,“咳……除了那晚之外,你之前碰见过曹远志吗?” 温冬摇头,“没有,那是我第一次碰见他,怎么了吗?” 赵立安沉默了瞬,道:“他前几天杀害的女人有些像你。” 温冬怔然。 那什么曹志远会盯上她,她早就料到了,但他才两天就杀了个和她长得像的女人,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就连杀人犯都搞起替身这一套了? 想到刚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李映川和那盖着白布的女人一起离开居民楼,脸上那冰冷难看的表情,有什么突然串在了一起。 李映川感觉到了温冬的目光,略带疑问地回望。 温冬看着他唇角轻勾,不躲不避。 唐璐见温冬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试图让她明白她现在的处境,“现初步怀疑他自那次失手后就一直在寻找你,而他现在还未落网,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温冬摊了摊手,“现在在找我的人多了去,多他一个也不多。”颇有种虱子多了不怕咬的意思。 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让唐璐有些无奈。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然你搬……来我的住处吧?”赵立安顿了下,原本他是想说让温冬搬去和唐璐一起住一段时间,但想到温冬后面可能跟着的那些老鼠,怕将唐璐也给搭进去,他就转了话音。 他话音刚落,唐璐和李映川的目光就直直落在了他身上。 两人的目光差点就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禽兽!”这种标签实质化拍他脑门上了。 绕是赵立安这种沉稳的性子也感觉到了尴尬。 正当他抿了抿了唇想解释,就见唐璐开口了。 “赵队,还是让温冬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更方便一点。”她盯着赵立安,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音量,攥着他的手也收紧了不少。 唐璐不是不知道赵立安此举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温冬,但孤男寡女的,温冬还长得异常貌美,他们不久前才确立关系,饶是她再大方也不至于大方到这个地步。 在女朋友的死亡盯视下,熬了一整夜赵立安都只是有些发胀的脑袋,现在突然有些隐隐作痛了。他虽然寡言,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解风情的直男,他知道女朋友在担心什么。 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唐璐没有安全感排斥变数也是应该的。 但又不能放着温冬不管…… 在赵立安陷入两难之际,李映川目光在几人间打了个转,突然温笑着开口道:“其实我家也有空房间,赵队这么盛情邀请也不怕小璐不舒服。” 明明是温润磁性的嗓音,温冬却好像听见了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声。 “哥哥这么做也不怕姐姐心里不舒服。” 看着赵立安和唐璐两人看向李映川的眼中浮现出某种类似感激的神色,温冬有些想笑。 啧,没想到这大反派茶艺还不错。 不过她正好也等着他这句话。 赵立安没听出来李映川话语中的弯弯道道,听见李映川出声他反倒松了口气。 虽然李映川表现出一副对温冬很感兴趣的模样,但他知道他喜欢独处,而且还有比较严重的洁癖,是以尽管知道以他的身手护住温冬绰绰有余,也有那么一瞬间动过让温冬暂时和他住一起的心思,却没把握他会答应。 要是提出让温冬暂住李映川家,却被当面拒绝了,未免有将她当烫手山芋一样到处扔来扔去的感觉,这样不太好。 不过现在由李映川自己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正好解了他的困局。 这件事还是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他看向温冬,问道:“温冬你怎么想?” 怎么想啊?当然是…… “那就要麻烦李法医一段时间了。”温冬笑着道。 她想活,但并不意味着她要去当个大写的三。 虽然为了躲避杀人魔的追杀,住进李映川家,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的那意思,但他那双握着手术刀剖开血肉的双手现在似乎被无形的镣铐锁住了,他应该暂时不会杀她。 况且她回现实世界的契机貌似在他身上,离得近才更好观察。 李映川心怀叵测,而她居心不良,正好。 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利用起来丝毫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见温冬应得爽快,李映川眸光微顿。 虽然不知为何,但他能感觉到她对赵立安的态度远比对他的要真诚亲近,还以为被赵立安推出来她至少会犹豫一会儿。 李映川笑容温煦如春风,“我的荣幸。” 见他们两人和谐地达成了共识,赵立安扫了眼腕表,“现在才六点出头,大家也熬了一夜了,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待会儿让猴子老张他们过来取证。” 温冬掩嘴打了个哈欠,浮上来的水色缓解了干涩的眼,带着些困意道:“好,那我就先回房躺一会,你们自便,有事叫我。” “去吧。”怕她脚上有伤使不上劲,唐璐还站起来拉了她一把。 其实温冬属于那种越熬越精神的体质,她现在并不困,借口回房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喘口气。 和主角团待在一起实在是太费脑子了,才这么短短几个小时,简直比她连码二十四小时的字要心累多了,再呆下去她脑子都要彻底短路了。 关上房门,温冬揉了揉发僵的脸,外套都没脱就呈大字倒在床上,脸颊蹭了蹭柔软的被子,然后扯着被角一滚,三两下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瘫软的蚕。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被写进现实世界的小说里,如果这本书是部漫画,温冬估摸着现在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的她,头上可能会飘着头上带圈的白色灵魂,累到灵魂出窍.jpg。 门外她是温·镇定从容复仇者女卧底·冬,门内她就是温·葛优躺咸鱼·冬。 温冬闭上眼躺了会儿,能偶尔听见外面几人压低的交谈声。 过了段时间,有开门声,而后是更多的人声。 应该是赵立安叫的人到了。 温冬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鼻尖微动。 是食物的温暖香气。 松弛下来的温冬感觉到了饥饿。 人都到齐了,应该也没多久好躺,不如洗漱一下去蹭个饭? 温冬一出房门就看见了戴着白手套在客厅取证的李映川,他几乎是立马发现了她。 他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温声问道:“饿了吗?” 晏城地处南方,春天总是有下不完的雨,看不到尽头的阴。 今日是却是难得的晴,本就不烈的阳光被阳台磨砂玻璃门一滤,柔和细碎的光落在男人斯文俊朗的眉目间,浅色眸子带着比阳光更为柔软的色彩看着她,让温冬一时间有些晃神。 在他的注视下,温冬眼睫微颤,目光有瞬间的游离,含糊应道:“……嗯,有点。” 温冬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不吃美男计,而是之前的诱惑不够,刚刚差点就想移开视线了。 她怕是熬夜熬出幻觉了,刚刚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丝类似……宠溺的神色? 简直是疯了。 温润的男声还在继续,“厨房有温着的饺子和豆浆,抱歉没经过你允许就擅自使用了厨房。” 如果没了后面那句,这氛围简直就像是在对晚起的女朋友在说话。 有一说一,她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倒霉孩子该不会是想攻略她吧?大清早地就肆无忌惮地散发魅力。 不过他既然想和她玩这种暧昧游戏,她当然会配合,谁叫他现在是她依仗的大腿呢。 温冬眉眼弯弯地回道:“李法医太客气了,之前我说的“你们自便”就是允许你们使用我屋子里一切东西的意思,多谢李法医还能记着我了。” 李映川目光落在她挂着笑意的妍丽眉眼,“温小姐不客气。” 有了温冬的故意配合,两人间看上去很是和谐,温暖的光影落在相对而立的他们身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眼神柔和注视着身前女人的李映川看起来专注又深情,如同琥珀一样剔透的浅色眸子只满满映出一人的身影,很少有女人能在他情愫浓重的眸海中幸存。 而正被他注视着的温冬也笑意盈盈地回望他,但她心中想的却是看来这狗血的替身剧本她得好好拿好了,这可是她现阶段的活命密码。 吃完热腾腾的早餐,本来不怎么困的温冬有点发饭晕,趿着拖鞋正准备去厨房搞杯咖啡提神醒脑,想到什么反身问道:“李法医,你要来杯咖啡吗?” 李映川微愣,“好,麻烦了。” 温冬摆了摆手,“嗐,没事。” 可彻底转过身来温冬还带着笑意的表情就变了。 啧,还真是麻烦了…… 严重崩人设了都 温冬端着咖啡再出来的时候客厅的人已经换了。 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180往上,但看上去很是年轻,像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简单的毛衣加牛仔外套就是青春的味道。 主角团中的人啊…… 温冬试图将他和角色对上号。 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收拾东西的年轻男人抬起了头,轻易地寻到了视线的主人。 一个端着咖啡的女人。 蓬松的黑卷发随意地披散着,水汽氤氲也遮不住那张小巧脸蛋的精致,穿在别人身上灰扑扑不起眼的中性衣服倒是衬得她有种不谙世事的清纯。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宋蔼在内心补充道。 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女人看得有些久,宋蔼耳根有些发烧,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他肤色白,脸一红就格外明显。 温冬盯着小青年漫上两颊的红,眼睛眯了眯,这容易害羞脸红的性格…… 啊,想起来了。 宋蔼。 年仅二十一,不但早已以优异的成绩从警校毕业,还已经有了两年的工作经验,办案能力很不错,被称为赵立安的接班人。 他是去年被调到赵立安身边的,想来上边也是存着想再培养出来一个赵立安的心思。 宋蔼这人心性算不错,要是别的天之骄子每时每刻都会被拿来和一个年岁相差不多的人比较,努力获得的一切荣誉都被轻飘飘地冠上一个,“啊,这不是谁谁谁的接班人嘛,优秀是应该的”,难免会对那人产生愤懑的情绪。 但宋蔼不但没有,还一直都抱着谦虚的态度在赵立安身边学习。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不是之前的事,他或许能和赵立安一样,在晏城警界创立一个名为“宋蔼”的标榜。 不过之前赵立安不是要让猴子和老张过来吗?怎么把宋蔼也叫来了? 温冬啜了口微烫的咖啡,咽下喉间苦涩好奇似地问道:“你也是赵队手下的警官吗?你看上去好年轻啊。” 见女人主动和自己搭话,宋蔼下意识想搔搔后脑勺缓解缓解紧张,手举上来才发觉自己手上还带着橡胶手套。 悬在空中的手顿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的脸更红了,具有少年感的声音轻到有些发飘,“……是的,我是宋蔼,您是温小姐吧?” 虽然没见过这位小姐,但之前听赵队他们提过。 看着肢体僵硬的小青年,温冬对他露出了个堪称和蔼的笑,“叫我温冬就行。” 宋蔼察觉到了她眼中对他毫不掩饰的善意,微愣后低低应了声,“好。” 悄悄把无处可放的手放下的时候,他还掩耳盗铃似地没敢看她。 这小孩儿,可真乖。虽然温冬自己也就25。 不自觉地,温冬眼中的笑意真实不少。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正好和猴子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李映川,目光从温冬脸上明显的笑意划到她对面宋蔼如喝醉酒般烧红的双颊,嘴角弧度加大,眸色却渐沉,有种莫名的危险感。 虽然前段时间他被外派,但回来后有侯哥那个万事通外加大嘴巴,没过多久他就被迫补课似地将错过的八卦通通听了遍。 尤其是李法医对人一见钟情的事,侯哥都不知道在他面前感慨过多少遍了,他也就记住了那个女主人公叫温冬。 顶着李映川捉奸似的目光的宋蔼头皮都有点发麻了,他有些尴尬道:“李法医,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 宋蔼甚至都有些调戏了长辈女朋友的社死感了,虽说李映川实际上也没大他多少,但他平时比较敬重他。 见不得大反派欺负人一小孩儿,温冬递出手中的咖啡,笑着道:“一两句闲话罢了。刚还想找你呢,你的咖啡,我手都举酸了。” 这人,没看人小孩儿窘迫到都快要原地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了嘛。 宋蔼知道温冬是在帮他解围,正想提醒她李法医不喝咖啡,李映川身后的猴子先他一步。 猴子笑嘻嘻说道:“温小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李法医不喝咖啡的,不如把这杯给我吧?” 诶,温冬还真知道。 别看某人在用手术刀割开皮肉,鲜血四溅的时候,淡定得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暗地里却怕苦。 所以在她询问的时候,他只愣了瞬就自然地说好,她这才说麻烦了。 她和李映川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没少暗戳戳地试探他,但越试探就越发现他对她简直是纵容过头了,严重崩人设了都。 要不是她非常肯定她以前没有发生过穿书事件,连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和他真的有一腿了。 对她这么个替身都这么好,那对正主还不得上天了? 啧,不过有一说一,偏执深情人设还挺带感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开本以这种人设为男主的小说。 李映川一下就攥住了猴子探出想要接过咖啡的手,迎着温冬询问的目光,他不慌不忙道:“现在喝了。” 平淡从容的语气像是在说之前不想喝水,但现在想喝了那么轻松。 温冬善解人意道:“真的吗?其实李法医不喝的话也不用勉强的,可以让猴子解决……没记错的话这位警官应该是叫猴子吧?” “是,是的。”猴子夸赞道,“温小姐记性真好。” 随着李映川的手劲越来越大,猴子终于忍不住出声讨饶,“痛痛痛……李法医轻点,手要断了。” 卧槽,只是杯咖啡,李法医不至于对他下死手吧? “抱歉。” 说是那么说,但李映川脸上哪有抱歉的意思。 轻飘飘的一声道歉后,李映川松开了猴子的手,去接温冬手中的咖啡。 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指,那是足以让人心生眷恋的柔软温热,他攥紧了手中同样带着热意却触手坚硬的杯壁。 温冬贴心提醒道:“我家没有糖,不过有牛奶,你要来点吗?” 闻言李映川低眸看了眼她手中已经喝了一半的咖啡,白瓷杯中是浓郁的黑,粗略一看舌尖似乎就尝到了化不开的苦涩,“你加了什么?” 温冬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自己的,“什么都没加,我喜欢咖啡原本的味道。” 李映川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咖啡,“那我也不用。” “如果不加东西这咖啡可能有点……苦。” 温冬本来想再给他递个梯子,可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映川喝了一口,他那么毫不犹豫的动作,给温冬一种就算她递过去的是杯毒药,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的错觉。 直直苦到舌根的涩感让李映川眉头微皱,不过很快又平复,“还好。”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以为这么说就能骗过味觉吗? 他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让温冬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但好歹没拆穿他,甚至还配合着点了点头。 “还好就行,有机会再给您泡。” 李映川面色几不可见地僵了瞬,却还是回道:“好。” 看来让大反派皱眉大可不必用到毒药,一杯原汁原味的咖啡足矣。 揉着手腕的猴子朝一旁的宋蔼挤眉弄眼,仿佛在说,瞧,爱情的酸臭味。 宋蔼被侯哥夸张搞怪的表情逗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 李法医虽然温和,但对身边的女人都是淡淡的,绅士礼貌居多,他确实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法医这么……堪称纵容地对待一个女人。 温冬环视了下四周,从房间出来她就没再见到过赵立安和唐璐。 “对了,赵队和唐璐他们呢?” 李映川手上的咖啡放得极低,回道:“他们去保安室调监控了,顺带和嫌疑人聊聊。” * 看着保安室昏昏欲睡的大爷,赵立安两人走过去,他们都站保安室门口了大爷都没发现。 这么松散,难怪会出事。 唐璐轻声喊了句,“大爷。” “诶……”烤火烤得都快睡着了的大爷被叫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偏头看向站在保安室门口的一对男女,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唐璐自然地搂住了身旁男人的手臂,满脸笑容道:“咱们是来这租房子的,我们想问问这片治安好不好啊?” 被搂住的赵立安脸上也带出丝笑。 两人看上去就像对寻常的恩爱小夫妻。 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叫醒的大爷懒散道:“一般吧。” 唐璐扫了眼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保安室,“这保安室就您一人值班啊?” 有冷风从门口吹进,大爷把手又往热水袋中塞了塞,“是啊,不过我们这还有个小伙子,待会儿会来换班。” 唐璐压低了音量,试探道:“那这……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吧?” 方才还眼皮子一下下往下搭的大爷似乎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沉默了会儿,而后才道:“如果手上还有点闲钱的话,去租个好点的地段吧。” 唐璐惊讶道:“啊……难道这里真的发生过命案啊?” 似乎是哪个词戳到了大爷的神经,大爷不耐烦地摆摆手,“小姑娘家家的,别乱说,去去去,别打扰我休息。” 见打探不出什么了,唐璐直接拿出了警察证,“您好,警察,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一件入室抢劫案。” 探访 窝在椅子里的大爷眯着眼将证件上的女警和眼前的女人对比,一看还真是警察,他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热水袋,慌忙站了起来,全然没了之前悠闲懒散的模样。 “不不是我干的,我昨晚一直在保安室,摄像头可以作证的。” 他老头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 见保安大爷惶惶然,唐璐收起证件安抚道:“大爷您别急,没说是您干的,咱们就是例行过来看看情况,我们想查看一下这小区的监控可以吗?” “当然可以。”保安大爷配合地走上前把监控调出来后就让开了位置。 赵立安在翻找昨晚的录像,唐璐目光落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大爷身上,柔声和他搭话,“大爷您贵姓?” 说话间手伸进口袋摁了下。 纸和笔她身上不是没有,但为了避免让老人家更加紧张,她只是暗中摁下了录音笔。 大爷道:“我叫王于建。” 唐璐继续询问他之前的事,“王大爷,刚刚您劝我们最好去租别的地方,是因为这个小区以前就发生过入室抢劫案吗?” “不是入室抢劫……”王大爷停顿了下,看了看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依旧压迫感十足的赵立安,又看了看她,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说。 “本来只是隔壁小区出了事,后面因为居民的强烈要求,我们又加了个保安轮班,可没想到前段时间我们小区还是出事了。” 唐璐凝眉追问道:“不是入室抢劫?那是什么?” 王大爷叹了口气,“听说隔壁小区那姑娘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身上都是那种不堪入目的痕迹,但屋子里的贵重东西都还在。” 入室□□? 唐璐慢慢引导,“那这个小区不久前也发生了这种事吗?” 可能是说到自己看守的小区,王大爷脸上的感慨更深了,“是的,她哥哥来看她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立马报了警,虽然那姑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毕竟被那牲口囚禁那么多天……” 王大爷正叹息着,余光却瞥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保安室外的青年,“诶小余你怎么就来了?” 他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才七点半,八点半才是他们的换班时间。 想到温冬说觉得奇怪的保安,赵立安暂时停下了手中动作,和唐璐一起看向外面的男人。 穿着黑色保安服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180左右,体型符合李映川对昨晚那个蒙面人的描述。 长相憨厚的青年笑着搓了搓被冻红的手,不慌不忙地顶着两人若有所思的打量走进保安室。 “王叔。”他先是喊了声王大爷,而后才不好意思地说,“我早来点您不就能早点回去休息嘛。” 王大爷愣了下,压下眼中突然涌现的热意。 人老了眼窝子就是浅,不过要是他家那个不知事的混小子对自己有他一半好,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嗐,你这实心眼的孩子,下次记得别来这么早……”虽是责怪话语,但语调却是软的。 他看着青年通红的双手,把座椅上的热水袋塞给他,“大早上的冷,拿去暖暖手。” 青年接过,笑得灿烂,“诶,谢谢王叔。” 光看他和王大爷的相处,这人看上去倒像是个热心肠的好青年。 虽然根据温冬的描述,已然猜出这人是谁,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唐璐还是假装不知地问道:“王大爷,这是……” 王大爷拍了下脑袋,带着歉意道:“嗐,瞧我,光顾着说话了,两位警官,这是任余,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另一个保安。” 任余似乎是才注意到两人,只是下意识地扫了他们一眼,担忧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大爷身上,“警官?王叔你出什么事了?” 赵立安锐利的鹰眸在任余身上逡巡,突然意识到隐约的违和感是哪来的了。 他对突然出现在保安室的他们似乎没有常人该有的好奇,从出现到现在他似乎就只短暂地扫了他们一眼,像是在尽量避免和他们有目光上的交汇。 见他担忧的神情,王大爷内心微暖,解释道:“不是我,是我们小区发生了起入室抢劫。” 任余眼睛微微瞪大,似乎很是讶异的模样,“怎么会?是昨晚吗?” “这……”他们也没说,王大爷看向唐璐。 唐璐在他们的目光下微点了下头,“嗯,既然林保安也在的话,你们可以回忆一下这几天上班时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进出小区吗?” 王大爷道:“应该没有,进出的大多都是熟面孔。” 任余没立即回答,而是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而后问道:“奇怪的住户算吗?” 像是在认真地配合他们办案。 赵立安盯着他:“请具体描述一下。” 任余的手往热水袋中缩,水声晃晃,慢慢道来:“大概一个星期前吧,有个女住户搬了进来,之前从来都没见过她,她住进来之后也很少下楼,就算下楼也会带着口罩,就她刚来的时候看见过她的脸,还蛮奇怪的一个人。” 这说的不就是温冬嘛?他这算是祸水东引? 赵立安两人目光交汇了瞬。 唐璐装作记下,“……好,我们知道了,昨晚是王大爷值班,方便说一下你昨天下班后的行程吗?” 任余凝眉思索,“昨天啊……昨天我就和平日一样,下班之后就走去公交站,坐公交回家了。” “哪个公交站?” 任余指了个方向,“就离这最近的一个,出了保安室左转直走,遇到路口右转,再一直往前就能看见了。” “那您昨晚12点之后在哪?”据温冬描述,那人敲门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多。 任余表情坦然道:“我睡得比较早,那时我入睡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您家还有别人吗?” 任余摇头,“没有,我家就我一人。” “您家在哪?” “昌晏小区4栋401。” “好。” 唐璐目光移到王大爷身上,“那王大爷呢,昨晚您守夜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异样? 王大爷讪笑搔了搔头,“……应该没有。” 其实方才唐璐询问的时候,王大爷脑海中飞快闪过个模糊的身影,但立刻就被他给否认了。 那应该是梦,那么晚人小余早回家了,怎么可能会在小区门口晃荡。他这个老头子还是别乱说话给人小余徒惹麻烦。 唐璐见王大爷含糊其辞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晚上守夜的时候睡着了,也就没怎么在意。 毕竟在他们来的时候,大爷就昏昏欲睡,连他们站在门口了都没看见。 * 取证完后,猴子和宋蔼说是要去探访周围住户,反正坐在屋里也没什么事,温冬也跟着他们去了,同样随行的还有李映川。 本来他作为法医是不必跟着去的。 小区中有很多栋房子,而一栋房子中的每层就只有两家住户。 温冬所住的五楼,抛除温冬本身,就只有对门一家。昨晚那么大的响声,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情况就非常地诡异。 几人走到501,宋蔼指骨规律扣门。 等了会儿,没人应。 又是规律的三声。 就在宋蔼举起手要敲第三个三声之际,有微弱的女声隔门传出,“谁?” 宋蔼朗声道:“您好,我们是警察,女士可以先开一下门吗?” 门内女人先是沉默了会儿,而后才轻声道:“可以给我看一下你们的警察证吗?” 几人对视了眼。女人的戒备心很强。 为了降低女人的戒心,宋蔼爽快答应:“当然可以。” 说着宋蔼从怀里拿出警察证,打开之后怕她看不清还尽量贴近猫眼。 好一会儿,女人似乎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几人听见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女人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女人长相清秀,但脸上满是青紫伤痕横亘,尤其是女人脸色苍白,更是显得她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明明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但她无神涣散的双眼中却充斥着令人心惊的麻木。 女人感觉到了几人停留在脸上的视线,不自然低头扒了扒披散的发,想要遮住脸上的伤。 “女士,您这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帮忙吗?” 她脸上的青紫再结合她的神态,宋蔼一眼就猜出了她满脸的伤是怎么来的,他眉头不自觉皱起,但声音却是放缓放轻,生怕惊飞敏感的鸟雀一般。 听见男人算得上是关心的话语,女人低垂的眸中闪过丝嘲讽。 没有人会帮她,也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她缓缓摇头,轻声问道:“几位警官是有什么事吗?” 见宋蔼拧着眉还想说些什么,猴子不着痕迹地把他往旁边挤了点,笑着道:“我们有件案子需要您的帮忙,可以去您家坐坐吗?” 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刚来警局的小菜鸟呢,满腔热血冲了头了,办案就办案,管人家的家事作什么? 堵在门口的女人没动,只是警惕地盯着他们。 看出了女人对男性的警惕,温冬从高大的宋蔼身后探出张脸,“或者您来我家也成。” 温冬一米六七,在女性中其实不算矮。 可她前面站着一米八多的宋蔼,后面又是一米八多的李映川,两人又是成年男性的高大身量,被夹在他们俩之间的温冬显得纤弱又娇小,看起来非常无害,尤其是她脸上还洋溢着让人舒适的笑容。 她指了指对面的502,满脸笑容,“我就住您对面。” 宋蔼背脊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招他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近在咫尺,感觉到身后女人离自己似乎很近,生怕自己一动温冬柔软的脸就要贴在他背上了。 有清淡的香气钻入鼻腔,宋蔼不知为何耳根又有些发烫了。 同样察觉到了两人过于亲近的距离的李映川眉头微皱,后退了步让出位置,轻轻将温冬往他的方向拉了把。 拉完之后他没有立即放手,而是扶住她的手肘,给她提供支撑力,除了手碰到了温冬的手肘,其他地方都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绅士到温冬也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未躲开。 听温冬说她就住在对面,女人先是从上到下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趿着棉拖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脚上。 温冬没有错过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愧疚,她笑得更柔软无害了。 看来她对昨晚的事并不是毫无所觉啊。 偏头垂眸的李映川有力手指无意识紧了紧,手肘上的钝痛惹得笑得正欢的温冬都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莫名。 招你惹你了?掐我作什么? 要是李映川能听见她的心声,他会说,招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笑得那么灿烂,可不就是在招他吗? 想碰她。 想一寸寸抚过她笑靥妍丽的脸,看看是不是会比玫瑰花瓣更加滑嫩柔软,会不会像那些花瓣一样微微一用力,就氤氲出腻人的香气…… 内心叫嚣着,可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李映川清浅眸子敛得更低,下颚克制紧绷,扶在她手肘处的手也变为了之前不轻不重的力道。 他被欲念操纵,蠢蠢欲动的双手似乎被无形的镣铐锁住了。 低敛到几乎半阖的眼眸中,倾泻出星星点点的情绪让原本漫不经心的温冬微惊。 就如同站在寂然空旷,只剩凛冽寒风的深渊边沿,不经意间探头往下望的那么一眼,就被浓郁到没有尽头的黑暗震撼到屏息。 脚下原本足够安全的距离似乎变得岌岌可危,耳边呼啸的风也想着将自己往深渊的方向推。 温冬心下微沉,想着大反派好好的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正当她想要细看之际,一直抵着门,呈现防御警惕状态的女人松开了门,侧着身子对他们道:“进来吧。” 由于女人是盯着温冬说的这句话,前面的猴子和宋蔼没好意思在她的盯视下推开门走进去,只好尴尬地反头看她。 看见正在“深情”对视的两人,猴子眼中的尴尬瞬间变为了戏谑。 啧,难怪李法医这次也会跟着过来,原来是为着温冬啊。他早该想到的,要是像之前,李法医才懒得管他们探访取证这种事呢。 察觉到众人视线的温冬只好匆忙移开目光,往前轻推了把朝她挤眉弄眼的猴子,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你们怎么还堵在门口?人家邀我们进去坐呢,走走走。” 猴子本名侯顺,本来就是因为人瘦,还和猴子长得有那么点像,才被取了“猴子”这个绰号,他这么五官乱飞,显得他尤其猥琐。 李映川往上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猴子脸上。 不知怎么的,猴子在他淡淡甚至还带着些许温和意味的目光下突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脸就像是被渐渐凝固的水泥扒住了一样僵硬起来,猴子干笑了几声就讪讪地拉着宋蔼反过了头,不敢再调笑温冬。 这李法医看起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盯着人看的时候还有点吓人,这让他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劲儿,和做错了事之后,赵队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瞪着他有得一拼。 几人推开门,跟在消瘦的女人身后。 穿过走廊,走进屋内可以看见屋子里摆设不多,但胜在干净整洁。 女人没理会跟在背后的他们,只是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前走,到客厅的时候她只留下了句,“请在这等一下。” 她头都没回地打开房门,从衣柜深处抱出来一个小男孩。 男孩小小的脸蛋上也有伤痕,但远没有女人那么严重。 窝在她怀中的小男孩用稚嫩细细的嗓音小声问道:“妈妈,没事了吗?” 像是危险退去,从母亲口袋中慢慢探出头的小袋鼠。 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眸无意间瞥到客厅中的几个陌生人时,如同看到怪兽般,刚放下心来的小男孩被吓得一抖,慌忙把脸缩进了女人的颈窝。 大抵猜到儿子为何突然又缩进自己怀中,女人抚了抚他单薄的背,轻柔安抚道:“没事了,他们是警察。” 男孩“哦”了声,他不但没有像寻常小孩一样,听见是警察而放下心来,反而是一种用些抗拒的态度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听见这种不加掩饰的嫌弃,猴子有些心塞。他们以前碰见的小孩哪个不是一口一个警察叔叔的? 而宋蔼却是若有所思。 女人回道:“来找妈妈帮个忙。” 依旧埋在女人颈窝的男孩声音闷闷,“妈妈能别帮他们吗?反正他们也不帮我们。” 都说童言无忌,这句话信息量可就大了。 温冬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宋蔼,几乎是用气声问道:“你们之前见过他们?” 虽然宋蔼被她突如其来略带亲昵的动作弄得愣了下,但很快同样用气声回她:“没有。” 既然从未有过交集,那男孩口中的“他们”就不会是确切的指宋蔼他们,想到男孩听到他们是警察时的抗拒……难道是他们之前向警察求助过,却并未得到帮助? 温冬偏头扫了眼宋蔼,他面色凝重,想来应该是和她有一样的猜想。 只要别和那件事沾边,宋蔼就是个顶好的警察。 他和猴子在门口的暗中交流她不是没看到,宋蔼他想帮助女人,但猴子只想得到女人口供,并不想多生事端。 倒不是说谁对谁错,说不定猴子也有一腔热血的年少警途,只不过是在多年的磨耗中不复当初,变得圆滑世故。 而母子两人之前可能就是碰见了这种仅执职内之务,不想多生事端的“老油条”,求助无望才会对原本充满光亮的警察一词心生排斥。 宋蔼他是个矛盾的人,因为执念而沾染污浊,但心中却仍怀有赤忱。 女人没对他的话肯定或否认,她只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将他放在地上,“去玩吧。” “好吧。”男孩很听妈妈的话,只是瞪了他们一眼就“噔噔噔”地跑走了。 猴子莫名地搔了搔头,嘿,他们这是被个小屁孩给讨厌了? 目送孩子离开,女人回到了客厅。扫了眼温冬缠满绷带微微踮起的脚,她才对他们不冷不淡地说了句,“坐吧。”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要不是看在温冬脚伤的份儿上,女人连坐都不想让他们坐。 气氛又有些尴尬了,温冬却权当没感觉到女人对他们的冷淡,笑着应了声,“好嘞。” 在明明不想理会他们的情况下,却还能担心她一个陌生人脚伤的女人心能坏到哪去? 温冬右手宋蔼,左手李映川,拉着他们在长条沙发上坐下。 本来是看向女人的温冬,看着右手边同样偏头看向女人的宋蔼有些无奈。 他面色平静是没什么毛病,但耳根红个什么劲儿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对他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天地为鉴她刚也只是拽了他那么点衣角! 之前“容易害羞脸红”对温冬而言可能只是一个人设标签,但现在她终于切身体会到是有多容易了。 怎么面对那位女士的时候,耳朵一次都没红?难道是办案组件加成? 但她比较好奇的是,万一他以后有了女朋友,那亲吻的时候他岂不是要像烧开的热水壶一样,头上吨吨冒烟了? 救命……脑子里有画面了。 隐约感觉到身旁女人的视线,宋蔼放松的唇线微抿,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像张哥说的一样,他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耳朵红像什么样?虽然他比别人情绪容易上脸,但明明平时也没有这么容易的。 可这种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的生理反应又哪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一如止不住的连续打嗝,他越是压抑,越是着急,这下红的就不止耳根了,连整只耳朵都是红的。 眼瞧着这把火就要烧上他的脸了,温冬意识到宋蔼应该是察觉她在悄悄看他了,她憋着笑赶紧移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看向同样坐下的女人。 女人很瘦,别说四肢了,就连脸上都因为没挂多少肉而显得有些凹陷,但奇怪的是坐下来时肚子微微隆起了一块。 要是宋蔼盯着人家女人看莫名就红了脸,那尴尬的场景,这小孩儿还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那她的罪过可不是一般的大。 存在感很强的目光移开之后,宋蔼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 猴子见他们都坐下了,感慨了下温冬心真大之后,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女人扫了眼他们几人,扯了扯腰间宽松的衣服,开门见山道:“什么事?说吧。” 原本猴子的询问风格也是轻松随和的,但感觉到了母子两人对他们的不喜,正了正脸色就想公事公办问些什么,但却被温冬用眼神制止了。 还……挺可爱的 猴子不明所以,目带询问地看向她。 温冬示意她来问。 若是温冬只是寻常女人,猴子只会觉得她在胡闹,不一定会理会她。 但来的时候赵队说这姑娘马上就会是他们队的编外顾问,让他和小宋好好照顾人家。 他看了眼宋蔼。 宋蔼朝他轻轻点头。 他们都还是靠着温冬进来的,可能是由于被家暴的原因,女人的戒备心非常之强,而且她对身为警察的他们还有些排斥,说不定让同为女性的温冬来询问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队会让温小姐空降他们的顾问,肯定有他的考量。 见宋蔼赞同了,猴子也就任温冬去了。 看见他们俩之间交流的温冬门儿清,与其说宋蔼是相信她,倒不如说是相信赵立安。 温冬并没有直接询问和案情有关的事,她只是笑着以一种闲聊的语气问道:“姐,方便问一下怎么称呼您吗?” 她那声脱口而出,极其自然的“姐”让女人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她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她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女人能如此熟稔地对她? “我姓林。” 女人连名都没告诉她。 她问:“双木林吗?” 女人应道:“嗯。” 温冬夸赞道:“这是个好姓,好写又好听,我妈妈也姓林。” 温冬叭叭叭的一顿操作惊呆了猴子,这又是套近乎又是彩虹屁的……她怕不是有网上说的社交牛逼症吧? 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之前在屋子里的时候她就那么文静地捧着咖啡在阳台晒太阳,他还以为她不怎么爱说话呢。 就连宋蔼都有些讶异于她这自然的“说话艺术”,他压下想下意识反头看她的冲动。 他现在出于礼貌在看着女人,如果要反头看身边的温冬的话,头几乎要转个一百八十度。 太明显了。 实际上温冬确实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让她学会了如何快速获取别人好感。 女人没接话,只是看见她眼中提及母亲时的怀念柔软略微垂下了眼眸,攥在衣摆布满伤痕的粗糙手指略微紧了紧。 温冬像是没察觉到似的,继续热切地问道:“您多大了啊?我25,总是这么姐、姐地这么叫您,万一您还比我小那就尴尬了不是?” 女人只是说:“我比你大。” 温冬略为夸张地松了口气,“还好没叫错。对了林姐,昨儿半夜您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女人盯着被自己攥皱的衣角,好半晌才道:“……有。” 温冬再问:“那您有起身看看发生了什么吗?” 垂着头的女人没再说话了。 但在场的人心中大概有数了。 正当气氛陷入凝结之际,坐在地上玩小火车的男孩突然出声,“当然了,昨晚咚咚咚的,我们还以为是爸爸回来了。” 温冬偏头看着小男孩,学着他的腔调问道:“爸爸回来的时候都是咚咚咚的吗?”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男孩缩了缩脖子,只埋头推自己的小火车,没再理她。 犹豫的空档儿子就已经帮她回答了,女人突然抬头看向温冬,坦白似地,“昨晚我都看到了。” 原以为会在温冬眸中看见惊愕甚至怨恨,但在她眸中除了笑意和包容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黑亮的眸子就像是刚从深海捞上来的圆润纯粹的黑珍珠一样水润漂亮。 温冬不但没质问昨晚她为什么明明看到了一切却什么都没做,反倒主动宽解她,“没事儿,还好你们没开门,您这还有个小孩儿呢,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为什么? 她再清楚不过别人对于她的遭遇冷漠地袖手旁观时是什么感受,她非但不责怪她,反而还主动为她辩解? 无视女人都快写在脸上的疑惑,温冬自言自语,玩笑似地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昨晚那么大动静,这楼上楼下的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他们睡得太熟,还是这栋楼的隔音效果太好。” 林女士不采取任何措施是因为不想多惹事端,那楼上楼下那些住户呢?大半夜地被人硬生生吵醒,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脾气真就那么好? 女人干裂起皮的唇瓣动了动,这次没有再度沉默亦或是挤牙膏似地回答温冬的问题。 她声音有些干涩的哑意,道:“他们不敢。” 温冬察觉到了她的冰融,没再点到为止,而是进一步追问道:“不敢?为什么?他们下都没下来看看是什么?” 女人的语气平静到麻木,“平平的爸爸经常会像昨晚一样敲门,喝醉了踹门也是有的,他们不想惹上事。” 她对家暴她的男人不称呼名字,只是称为孩子的爸爸。 所以对于昨晚那种动静,他们都习惯地认为是平平的爸爸? 难怪蒙面人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撞门,原来是吃准了根本不会有人会出来看上一眼。 这样的话,蒙面人是那个长相憨厚的青年保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能对邻里邻居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的,很可能就是小区内的人。 虽然温冬对女人的遭遇有些感慨,但她脸上并未浮现出高高在上对女人的怜悯,也没再没话找话似地问些“他这样对你很久了吗?”“你怎么不找人帮忙啊?”这种愚蠢的问题。 从连邻居都对他们习以为常,再到宋蔼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时她脸上浮现的嘲讽,显而易见,家暴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她也不是没向人求助过,只是求助未果而已。 她像是没发现女人平静话语中包含的残忍,继续问道:“林姐您能描述一下您昨晚具体看到了什么吗?” 还以为她会和侯哥有什么不同,但她表现出来的热忱只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宋蔼低眸敛去眼中淡淡的失望。 女人倒没表现出什么,她都习惯了。 她回道:“被惊醒后,我透过猫眼看见了有个男人在敲对面的门。” “男人?您看见他的脸了?” 女人摇头,“没,他一直背对着我,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很像是男人。” “昨晚在走廊上您就看到了他一个人?”温冬想知道她昨晚看到哪了。 “嗯,我只看了一会儿。”后面就没再看了。 或许是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思,只要没亲眼看到她遇害,她就能安慰自己与整件事无关。 她终究是变成了她一直厌恶着的懦弱卑劣之人。 温冬从不以好人自居,本来是想和猴子一样当作没看到的。 但女人身上浓重的自厌与绝望显示她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可稚子无辜…… 瞥了眼在角落一边推着玩具,一边发出“嘟嘟嘟”声音,自娱自乐得正欢的小男孩,犹豫了会儿,温冬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宋蔼,可以给我纸和笔吗?” 怕宋蔼耳根又给她来出火烧云,她这下连个衣角都没敢碰宋蔼的。 出门的时候,她看见宋蔼往口袋塞纸笔了,应该是用来记录口供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再次激起女人过度的戒备,进门之后他并未拿出。 “……好。”宋蔼也没问她要纸和笔干嘛,直接就从口袋中掏出纸笔给她。 温冬接过沾染了他体温的物品,在小本子上快速写下一串数字,而后撕下那页,留在了空荡荡的茶几上。 因为她知道要是递给女人,女人很有可能不会收。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纸条上。 宋蔼也是。 温冬撑着沙发想站起来,很快察觉到她的意图的李映川站起来扶了她一把。 其他两人见状也跟着站起。 温冬笑着感谢道:“林姐,今天多谢您的配合了,我们就不再继续打扰您了。” 离开前温冬看了眼她一直无意识护在腹前的手。 “纸条上是我的联系方式,姐您有事没事都可以打我电话,我身手可好了。”说着她还做了个壮男挤肱二头肌的动作,虽然被衣服遮得啥也看不出来。 淋过雨的人总是会想为别人撑伞。 她将选择权放在了她手上。 看着她的宋蔼嘴角不自觉地微扬。 温小姐,还……挺可爱的。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女人身体微缩,护住了腹部。 为了让温冬的话显得更加可靠,宋蔼特意落后一步,只是为了和女人说一句:“如果您有需要,我也会尽量和温小姐一起赶过来的。” 关门声惊醒了恍惚间的女人。 客厅中只剩下了她和儿子,以及空荡茶几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茶几上本来是有茶具的,不过都被摔了,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她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锋利碎片嵌入身体的冰冷和疼痛。 女人盯着那张单薄的纸良久。 最后她在儿子玩耍的“嘟嘟嘟”声慢慢站起,走过去将其一点点揉捏成团,像是在将心中那些妄想通通碾碎。 柔软的纸在她手中变得有棱角,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的手太冷,她竟觉得纸是温热的。刮手纸团在冰冷的手心停留好一会儿,才被扔进了垃圾篓。 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对她的不幸遭遇伸出援手,但一旦察觉到会惹麻烦之后,就立马变为袖手旁观了。 大多数人都会对处境困难者散发善意,但前提是那善意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她,别再妄想了。 出了门猴子才突然意识到她们是在说什么,他有些不明白,“诶温小姐,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啊?” 护食 温冬反手把黑皮本子和笔递还给宋蔼,“看出来的呗。” 女人极瘦,小腹却稍稍隆起,本就不正常,更何况为了写小说她有段时间特意观察过孕妇,她们都会下意识护住腹部。 “为啥我就没能看出来?”说着猴子像是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不过林女士都怀孕了还要被丈夫家暴,真是可怜,邻里邻居的也不帮一下。” 闻言温冬就只是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他们说不定也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思呢?想着他们不管,总会有人管的。 明明已经选择隔岸观火,却依旧带着怜悯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刺耳。 宋蔼看着猴子的背影,问道:“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帮她呢?” 纵然他已经尽量缓和语气了,却难免因为情绪带出几分质问。 猴子被宋蔼这话一哽,脸上虽然有些火辣辣的,但他还是反头以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害,小宋啊小宋,要不然怎么说你还年轻呢,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小警察。” 宋蔼并没有因为自己资历轻就退让,他正色道:“侯哥,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我们不管,他们就不会觉得连我们都不管,他们就更心安理得地不管了呢?” 顶着宋蔼认真严肃的目光,猴子头上几乎都要冒汗了,不由得感慨这小年轻,精力就是旺盛,路见不平就想拔刀。 “小宋啊,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我们先去楼上探访探访吧?”话正说着,猴子一溜烟就往前蹿,生怕宋蔼追上来又和他探讨管不管的事,那苟的气质更配他的绰号了。 被抛在后面的宋蔼有些无奈,“侯哥……” 又被他这样胡搅蛮缠糊弄过去了。 温冬反头看了眼有些沮丧的宋蔼,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多想无益,我们也走吧。” 她纤细的手就像是有什么魔力,宋蔼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在她轻轻一拍下悄然散去,他点头应道:“嗯。” 他等了一会儿,温冬却还是反头看他,并没有要往前走的意思。 顺着她的视线宋蔼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吗?” 他脸上粘了东西? 温冬带着笑意摇了摇头就转身离开了。 正当两个男人费解之际,就听见了她渐行渐远的嘀咕声。 “原来并不是一碰就会脸红啊。” 她轻声吐槽的话如同颜料喷瓶,让两个男人瞬间都换了个脸色。 宋蔼是发烧的红,而李映川则是发沉的黑。 他们也去楼上楼下问了,得知住户们对于昨晚的巨大动静都有所耳闻,无一人上楼查看是因为501的男主人。 他经常酗酒家暴,动静很大,楼上楼下也不是没人管过,但只要有人敢管,男人就会大半夜去踢他们的门,还在他们门口泼油漆,被关进拘留所也制止不了男人报复的行为。 长此以往,也就没人再多管闲事了,毕竟就连警察都管不了。 重新回到502的时候,就连猴子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了。 几人一进屋就看见了在客厅沙发上,正等着他们的赵立安和唐璐。 赵立安说了句,“回来了。” 猴子,宋蔼有种考试结束要交卷的错觉,他们异口同声:“赵队……” “有什么收获吗?”赵立安原本看向的是猴子和宋蔼。 被抽到“检查作业”的猴子宋蔼两人经过刚才的事又下意识看向了“可靠的”温冬。 赵立安和唐璐的目光也就自然地移到准备置身事外的温冬身上。 等着听他们报告的温冬:“……?”黑人问号脸。 她不李姐。 都看着她作什么?你们不才是专业的吗? 唐璐见她有些茫然,轻声提醒她,“温冬?” 这下确定了,“倒霉鬼”原来是她自己。 虽然非常“感谢”猴子和宋蔼对她的过分信任,但温冬还是在脑中快速整理了之前的对话,而后清了清嗓子,道:“通过探访我们主要搞清了两件事。” “一是昨儿凌晨那么大动静却无一人有所反应,是因为501男主人经常酗酒家暴,会做出类似的撞门踹门举动,所以已然习惯的住户们对于昨晚的动静虽然不满,却也习以为常,蒙面人可能正是知晓这点。 “二则是通过上条判断,昨晚的蒙面人很有可能是这个小区的人,这才会对小区中的事情如此了解。” 赵立安点了点头。 听着温冬有条不紊地叙述,猴子觉着让她来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猴子问道:“赵队你们呢?” 赵立安道:“我们重点查看了小区昨天的录像,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不过这小区老旧,摄像头覆盖得不够彻底,不排除熟悉设备的人可以全程避开摄像头。” “昨晚正好是另外一个保安值夜班,老人家比较松懈,所以供词参考价值有限。” 赵立安看向温冬,“至于你之前说可疑的那个保安,今早我们看见他了,确实有些奇怪,但他对词流畅,真实性的话,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查了,暂时还没看见什么明显破绽。” 温冬把他刚刚那一大段话做了个总结,“所以一切还是得先等那边的消息了?” 赵立安点头,“是这样。” * 突然闲了下来,昨晚没解的烟瘾又蹿上来了。赵立安正准备去阳台抽根烟,结果碰上了直直站在栏杆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李映川。 他从皮衣中掏出根烟,夹着在指尖晃了晃,“来根吗?” 眺望远方的李映川垂眸瞥了眼,拒绝道:“不了。” 赵立安收回手,低眸将烟叼入自己唇间,掏出打火机“啪嗒”,火蛇舔上烟头的瞬间,李映川往旁边风口移了些。 赵立安享受地深吸了口,手肘随便倚在锈到脱皮的栏杆上,一抬眸就透过四溢烟雾看见了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李映川,顿时有些无奈。 “……你身上烟味也挺浓的,没必要把我当病毒一样防着吧?”说话间赵立安唇间叼着的烟上下晃悠,为他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不羁。 他知道李映川不怎么抽烟,原本他是不会问他抽不抽的,这会儿也就是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才突发奇想问了嘴。 李映川没再动了,只是说了句,“她不喜欢。” 知道她不喜欢,但他并没有阻止赵立安抽烟。 叼着烟的赵立安微愣,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口中的“ta”是指谁。 他掀起眼皮,嘴角勾起弧度,“既然知道她不喜欢,怎么不阻止一下我啊?” 她喜欢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歹朋友这么多年,对上李映川眼睛的瞬间赵立安就把他的意思看得八九不离十了,嘴角戏谑的弧度微僵。 这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这臭小子,和人家的事还没一撇呢,护食都护成这样了?表面看起来多高大体面一男人,居然就跟头狼崽子一样。 “我有女朋友。”赵立安唇边的烟晃出了闲适弧度。 意思是他又不和他抢,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既然说到这个了,李映川看向赵立安,“别说你没发现她对你的亲近。” 这句话说的,赵立安差点没咬住烟屁股,烟灰洋洋洒洒飞扬在空中,“诶诶诶你别乱说,她对唐璐他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只是除了我。”李映川替他说了未尽之言。 赵立安没说话了。 他瞥了眼李映川垂在身侧的手,那是与面上云淡风轻截然不同的骨节发白的紧握。 大家都说他内敛,但其实真正内敛的是李映川。 他就如同个黑盒,对于外界刺激生出的情绪不管好坏只进不出,人们能看见的就只是映出温和表面的黑盒外壳。 谁也不知道盒子什么时候会满,将所有人炸个猝不及防。 他一直担忧着李映川的状态,可李映川将自己包装得过于完美,严实到他都无从下手。 而温冬出现的短短这么几天,他在李映川身上看见的情绪起伏,比他这么些年看到的总和还要多。 温冬像是手握打开盒子的钥匙。 这本来对李映川而言是件好事。 但连他都能隐约看出来温冬对李映川的防备。 原本他们现在并不算熟,温冬对他们怀有防备是正常的事。 但怪就怪在,温冬对他和唐璐很亲昵,如同故友般,甚至于对猴子和宋蔼他们也是,唯独就对看起来最好相处的李映川满怀警惕。 虽然表面上对李映川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他害怕的是万一唯一能开锁的温冬一不小心刺激过了头,将黑盒中的东西一次性都放出来…… 赵立安望着远方天与城市鳞次栉比建筑的交界,手指夹烟默不作声地吸了好几口,灼热的烟灰落在了手背都没发觉。 良久他才问了句,“……你对她认真的?” 李映川没有说认真与否,而是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了。” 只不过是没人相信。 他确实说过,在一开始的时候。 回想起李映川之前的说辞,赵立安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一见钟情?” 可恶!被他装到了 “嗯。” 赵立安夹着烟猛吸了口烟,这下是真笑了,“这要放别人身上我可能还会相信,但放你身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他要把头发一剃,袈裟一穿,去寺庙里装和尚都没人辨别出来他是假的。 一见钟情这种事怎么看都和他不搭,难道真的是这么多年都没个女朋友,突然着急了? 他调侃道:“兄弟,老房子着火都没你这么快的。” “不快。” 李映川远眺的眼中似乎映出了遥远的过往,他说:“我等她很久了。” 赵立安没多想,只是以为他是在说他单身的这将近三十年都是在等温冬。 这痴样。 赵立安笑了声,烟从鼻腔漫出。 只能说没人永远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他这兄弟,都不知道以他那莫须有的女朋友义正言辞拒绝了多少女孩子的表白,可碰到温冬以后,都无师自通变情圣了。 赵立安眯着眼吸了口烟,提醒道:“那姑娘挺敏锐的,慢慢来,别吓着人家。” 她之所以防备李映川大抵是察觉到了他温和外表下的一些东西。 李映川被他突如其来老父亲般语重心长的语气逗得轻笑一声,“赵队您还教我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朋友上个月才追到手的吧?” 赵立安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把他,“嘿,埋汰谁呢,不听算了,到时候人跑了别找我喝闷酒啊。” 李映川轻笑着拂去掉在衣袖上的黑色铁锈碎屑,“我会注意的。” 都等这么多年了,总归不会把人吓跑了。 “也不知道你这洁癖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也不怕人姑娘受不了……”赵立安抱怨似地说着,但突然又想起他第一次见面就能单膝跪在地上给那姑娘看伤口,他就说不下去了。 于是他自然过渡到下个话题,“还有啊,别温冬在的时候,那双招子都要掉人家身上了,你倒是也帮我们分析分析案子啊,多在人姑娘面前展现展现,说不定人家就被你吸引住了,皮相不行,就靠内涵嘛。” 虽说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因着他这斯文俊朗的皮相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知道了。”李映川若有所思地应着,像是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两个身量差不多高大的男人就这么在阳光下并肩而立,气氛是难得的融洽。 赵立安刚抽完烟,就有通电话打了过来。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电话结束后,他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客厅。 赵立安扫了眼或坐或站的几人,开口道:“刚老于打电话过来了。” 唐璐问道:“有查到什么问题吗?” 赵立安摇了摇头,“调取了任余昨天回家途中沿路的监控,他确实是下班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一直到今早七点左右才在他小区门口的摄像头看到他离开的身影,和他的笔录内容基本相符。” 想到之前赵队说这个小区过于老旧而摄像头覆盖不足,宋蔼问道:“他住的小区摄像头多吗?” 赵立安道:“都是老式小区,和这个小区差不多,沿路交通监控排查起来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窝在沙发中的温冬看着手中咖啡上氤氲的水汽,问道:“七点?这么早是因为要换班吗?” 唐璐说:“换班时间是在八点半,他这么早来是因为想让王大爷,也就是那个年纪比较大的保安早点回家休息,据说他这么做也不是一两天了。” 温冬摩挲着杯壁勾了勾唇,“是么?听起来这个任余还真像是个再好不过的青年了,我比较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为人着想的热心青年。” 赵立安道:“任余的家庭情况并不算好,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之后他和双胞胎弟弟相依为命。” 温冬挑了挑眉,“双胞胎?那岂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多少罪犯想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这样不在场证据都不需要怎么费心了。” 但赵立安抛出了新的线索,“任余的双胞胎弟弟任多两年前就被人杀害了。” 单任余一个人的名字没觉着有什么,两兄弟放一起就很容易看出点什么了。 双胞胎一个叫任余,一个叫任多,他们父母到底是有多不期待他们俩的出生。 温冬嘴角弧度有些玩味。 李映川的目光从旁边人落到赵立安身上,他问道:“验尸了吗?” 赵立安微微迟疑:“当时只在晏河岸边发现了只断手,其它部位被怀疑被水冲走了。断手的DNA确实是任多的。” 温冬不紧不慢啜了口咖啡,大胆提出设想:“只是只断手啊,万一这什么任多是属壁虎的呢?断手瞒天过海什么的……” 之前和老于通话的时候,赵立安也不是没怀疑过,“但现场的血量将近达到了2000毫升,即使是对于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在断手的情况下,这已经是致死量了。” 这时李映川突然问道:“他们是同卵双胞胎还是异卵双胞胎?” 赵立安看向他,“……这就不知道了,有区别吗?” 李映川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同卵双胞胎不仅长得十分相似,就连DNA是一样的。” 猴子十分讶异:“啊……就连DNA都是一样的,那我们要怎么区分他们?” 李映川:“靠指纹,他们指纹不一样。” 赵立安领会到了李映川的意思,拧着眉道:“断手指纹也是属于林多的,你是说……现场的血有可能不只是林多一个人的?” 温冬是写手,向来天马行空惯了,听到抛尸现场就只找到了只断手,下意识就猜测那人有没有可能并没死,没想到李映川迅速为她提供了理论基础。 啧,她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大反派过硬的专业素养。 感觉到了温冬的注视,李映川微微颔首,喉结微滚,薄唇轻启,声音温和而有磁性,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有可能。” 可恶!被他装到了。 不过认真营业的男人帅是真帅。 平日温和的目光专注理性,冰冷的金丝眼镜,长度刚好盖住喉结的高领毛衣,给他添了几分含蓄拒人的禁欲感,但说话时偶尔滑动冒头的喉结泄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性感又给了被拒绝的人丝丝妄念。 斯哈斯哈,男蛊王吧他怕不是。 这瞬间温冬突然就有些领会到了为什么作为大反派的李映川追求者会比男主的还要多,涉及到他专业领域的李映川可太有魅力了,简直要发光了都。 有一说一,相较于男主沉稳硬朗下暗藏锋芒,带着侵略感的长相,她还是更喜欢大反派这种温润到像块玉的斯文禁欲。 明明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浅色的琉璃眼又暗含拒人的疏离,是在引诱和禁欲之间反复横跳的矛盾感,直勾得人心痒痒。 不过当温冬觉得她可以的时候,想想李映川的人设,她顿时又变得不可以了。 相比于男人,还是小命比较重要呜呜呜。 李映川眼眸微垂,没想到赵立安的法子居然有点用。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盯着他。 周身环绕着的苦涩咖啡香似乎也没那么冲鼻了,甚至带上了些许馥郁暖意。 猴子搔了搔头,有些不解道:“但如果是兄弟两人共同制造了这个骗局的话,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花费这么大心思瞒天过海,总得有个缘由。 温冬淡淡道:“为了更方便杀人。” 猴子看着面色平淡的温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是对她话中蕴含的信息所感到恶寒,还是对说这句话时,面色平静的温冬。 唐璐也对温冬的说法有些不适,皱着眉道:“如果砍掉自己弟弟的手,让他成为“死人”,付出这么大代价,居然是想更方便杀人的话,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李映川同样面色平静地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赵立安看着李映川,“也就是说昨晚那个蒙面人有可能是任多?” 李映川如实回答:“不清楚。昨晚因为担忧温小姐,我并未与他过多交缠,他带着黑手套,看不出他是否缺了只手。” 他反问:“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只断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赵立安思忖一瞬,道:“左手。” 李映川:“昨晚蒙面人握刀的手是右手。” 赵立安眉头微拧,“虽然任余看上去也是惯用右手,但大多数人都是习惯用右手,这说明不了什么。” 他在客厅来回踱了几步,“看来我们还是得去任余家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任多的踪迹。” “是。”被他目光扫到的猴子宋蔼异口同声,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温冬突然出声要求道:“赵队,能给我留个人吗?” 赵立安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他看了眼她旁边的李映川,道:“李映川身手比我还好,有他保护你不用担心。” 赵立安为了衬托李映川都不惜贬低自己了。 虽然前一句是昧着良心的话,但他脸上还是一片容易让人心生信赖的沉稳。 温冬倒是有些讶异。 这赵立安咋也开始崩人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赶上了,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大吉大利啦! 大反派起了杀心 文中赵立安和李映川对练过几次,都是平局。 李映川出于谦虚人设,是会对外说赵立安身手比他好,能打平手不过是赵立安让着他。 赵立安从不说这种客套话的,虽然他不觉得李映川差在哪,但他也不承认李映川身手比他好。 要他承认他一刑警队队长,身手还没一法医好,想想就丢人。 李映川显然也是有些惊讶,他抬眼望向赵立安,看见他眼中“兄弟够义气吧?”的讨夸神情时唇角微微上扬。 “我当然是相信李法医的。”温冬先是表达了自己对李映川的信任,而后才解释道:“但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要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暂时先不能去李法医家了。” 李映川看着她从善如流道:“我也可以搬到这儿来。” 不想去他家也没关系,他搬也行。 听见李映川没犹豫分毫的话语,赵立安嫌弃地斜了眼他,问都不问原因就直接说要搬出来和人姑娘一起住,这目的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客厅里原本收拾东西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变吃瓜群众。 啧,他们什么时候见李法医这么迁就过一个女人啊?以前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儿。 不过想到他以往拒绝别人表白时的干净利落,只能说是天道好轮回了。 见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说要搬出来和她一起住,温冬委实愣了一下。 大反派他那些洁癖啊啥的,是凭空消失了吗?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说搬出来住就搬出来住? 温冬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同样是真正要说的话之前先来段彩虹屁。 “李法医你人简直太好了,不过不用迁就我的,这段时间我可能需要在外界看来我是独居状态,您还要上班的吧。” 大反派你清醒一点啊!她拿的只是卑微的替身剧本,没必要委屈自己的。 赵立安算是听明白了,凝眉问温冬:“你是想引任余两兄弟再次作案?” 李映川平缓的眉间出现褶皱,立马否决:“不行,这太危险了。” “不危险,我这不是让赵队给我拨个人嘛,说不定在他再次作案之前,他就被你们抓捕归案了呢。” 温冬尽量说得轻松,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不太可能。 那两人是惯犯,前几次他们都能全身而退,说明他们手脚很干净,短期内将他们抓捕归案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想必温冬也明白,这才提出了这个捷径。 不过如果能抓个人赃俱获,那基本上就定罪了…… 听见温冬的提议,宋蔼收拾工具的手渐渐停下,没思考多久就在一片安静中出声主动请缨。 “赵队,我可以留下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温小姐的。” 宋蔼能感觉到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李法医的目光就直直刺在了他身上,如芒在背,他甚至都察觉到了寒森的杀意。 早在他刚被调来晏城的时候,就隐约知道李法医其实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无害,后来发现一些事之后,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下意识对危险作出应激反应的身体起了大片鸡皮疙瘩,他能感觉到现在李法医是真的想杀了他,并不是夸张。 宋蔼望着如同被侵犯领地的孤狼般的李法医,脑海中突然想到了妈妈还在时和他提到过的安全距离。 动物是非常在意自身领域的,狼是其中的佼佼者。 和它们相处时存在个安全距离,在这个距离外相安无事,只要踏入了这个距离,它们先是会警惕地盯着入侵者。 如果入侵者继续靠近,它们就会低吼着发出警告,一旦入侵者越过了它们心中的界限值,它们就会开始不管不顾地撕咬猎杀。 在李法医真·死亡盯视下,宋蔼喉结艰涩地滚动。 …… 忘了李法医对温小姐不一般了。 宋蔼看向李法医的眼睛微微睁大,试图让阴沉着脸的李法医感受到他眼中都要呼之欲出的“忠诚”。 我不是我没有李法医你别乱想。 偏偏这时温冬还加了把火。 她对宋蔼说:“我相信你。” 一边是温小姐全然信任的目光,一边是李法医比手术刀还要锋利,几乎要在他脸上勒出口子的视线。 宋蔼一时间表情有些复杂。 纵然宋蔼小天使的主动在她的意料之中,温冬还是表现出一副非常惊喜的模样。 她转脸看向赵立安,请求道:“赵队你就把宋蔼留给我吧。” 赵立安先是眼神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向了她旁边。 温冬扫了圈几人,有些莫名其妙,话说……他们都看向李映川作什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温冬探究的视线,不知道看着谁目光阴沉的李映川转眸看向她。 虽然李映川在看见她的那瞬已经很快转变了神情,但有瞬间被无差别攻击的温冬,那不争气的鸡皮疙瘩迅速立起了大片。 !!! 卧槽发生了什么,这大反派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温冬迅速往下扫了眼他放在膝上的左手,他动作刚停。 完犊子,不是像,他就是想杀人了。 大反派盘算着怎么悄无声息除掉一个人的时候,左手拇指会无意识来回摩挲食指第一指节。 在李映川的盯视下,温冬朝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眉眼弯弯,单纯的模样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但实际上她脑中在疯狂思索对策。 他想杀谁? 她吗? 还是宋蔼? 是因为她之前的话吗? 她也没说什么……吧?不就是说暂时不去他家住了,想让赵立安留个人保护她嘛,她还说了他不少好话呢,怎么还是生气了? 难道是出于对替身的占有欲? 虽然不爱,但是有着和白月光相像的皮囊,就必须要保持心身纯洁啥的? 这可咋整?总不能说让他放心,替身她是专业的,有职业道德吧? 才信誓旦旦说完要帮兄弟追人的赵立安这时候也不好怎么说,于是就在温冬询问的目光下将皮球踢给了脸色极沉的李映川。 “映川你觉得温冬这想法怎么样?” 他倒是觉着不错,小宋虽然年轻,但身手不错,办事也可靠。 像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赵立安可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的。 李映川掀起眼皮看了眼他,赵立安不自然地垂下眸以拳抵唇低咳一声。 啧,这人啊,还是得少做亏心事,这一气虚,感觉腰板都挺得没以前那么直了。 李映川何尝不知道赵立安也觉得可行,这会儿他才会装模作样地问他,不然他早自己拒绝了。 在满室怪异的氛围中,温冬略带感慨地说出了虎狼之词:“不能早点和李法医相互熟悉真的是太遗憾了,只能怪李法医您过于优秀,是警队中不可或缺的人才,不然还真想独占李法医您呢。” 既然平常法子行不通,不如试试以毒攻毒? 从大家怪异的目光都落她身上了,能看出这话“毒”劲还挺大。 李映川直视她带着痴迷倾慕的眼睛,心中翻涌着的恶念似乎得到了养料,愈发壮大。 更想杀他了怎么办…… 他平直唇线扯开了抹弧度,似笑非笑地反问:“是么?” 温冬脸不红心不跳,笃定道:“当然了。” 李映川笑得更温和了,像是很满意她的“表白”,但半敛眸中的神色却越来越危险。 满嘴谎言的骗子。 怕自己再问下去会失控,李映川转眸看向赵立安,语气极淡道:“我也觉得温小姐的想法不错。” 所以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吗? 全票通过,宋蔼就按照计划留在了温冬的住处。 下楼的时候唐璐问李映川,“映川你是怎么来的?要和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吗?” 昨晚赵立安是接唐璐一起来的,他们的车就在小区门口。 李映川摇摇头,“我开了车,待会儿去拿一下,你们先回警局吧。” 唐璐:“好,路上小心。” 李映川在走到昨晚停车的位置时,看见了地上只抽了一半被踩扁的烟,停住了脚步。 他低眸看着地上烟的残骸,盯了良久。 他并没有立即上车,而是转身先走到了离车不远的垃圾桶旁,他大掌一握,掏出了烟盒打火机,手没有犹豫伸到了垃圾桶上方,准备松手之际却停顿了会儿。 硬质烟盒都被渐渐收紧的大掌捏瘪,最终李映川还是收回了手。 他从皱巴巴的烟盒中抽出根烟塞进紧抿唇间,用打火机点燃。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外风大,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打着。 烟被点着之后,打火机就被李映川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李映川单手插进衣兜,下颚微扬,长指夹着烟搭在薄唇上,时不时抖抖烟灰,浅色眸子漫不经心地半搭着,他就连抽烟都透着些说不出的斯文韵味。 明明落在他颀长身上是和之前同温冬待在一起时相差无几的温暖光影,他没了温和深情的眉眼间却是连烈日都驱散不了分毫的阴冷。 过于澄澈的浅棕色的眼睛此时没了任何情绪之后,竟有些像森冷兽瞳。 吞云吐雾间,一根烟很快就烧到了烟屁股。 这时李映川抽出了第二根七折八扭的烟,抵在了之前那只还没完全熄灭的烟上。 有灼热烟灰散落他手背,他没在意,用力吸了口新烟,火星成功蔓延。 他就那么站在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桶旁,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继续吞云吐雾着。 第二根抽完之后,李映川又不慌不忙地抽出了第三根,周而复始,直到被他捏得不成样的烟盒中再也抽不出一支烟。 在垃圾桶边沿碾灭最后一根烟,李映川才收回望向居民楼的视线,转身离开。 ……不能把人吓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宋蔼说的:“赵队,我可以留下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温小姐的。” 而在李法医听来就是“赵队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和温冬同吃同住,每时每刻都和她黏在一起,贴身保护她的嘻嘻。” 在发疯边缘疯狂蹦跶的李法医:“杀!” 娇气 李映川刚步入会议厅,不少人都和他打了招呼,可见他人气之旺。 毕竟温和谦逊的大帅哥谁不喜欢呢。 “李法医……” “李法医……” 李映川步伐缓缓,朝和他打招呼的几人微微颔首。 翻看资料的赵立安头都没抬,“来了,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李映川只是敷衍回了他声,“嗯。” 刚走入会议厅的李映川人还有段距离,赵立安就闻到了烟味。 他皱着眉问:“谁在会议室偷摸着抽烟了?” 会议厅中“唰唰”的翻页声陡然一静,大家都看向旁边人。 猴子环视了圈,大家翻阅资料的在翻阅资料,查看监控的在查看监控,“没……没人抽烟吧赵队。” 于万章笑着附和了句:“是啊,这么多重要资料,咱哪敢啊?” 还没等赵立安环顾四周,烟味就越来越浓了。 看着已然走近的李映川,赵立安总算知道那烟味怎么来的了。 他上下打量了李映川一番,打趣道:“……去香烟厂救火了还是怎么着?身上的烟味都要把你腌入味儿了。” 而且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烟味浓重到连他一个老烟枪都觉着呛得慌,有严重洁癖的李映川居然没什么反应。 要放平常,这好说歹说不得洗个澡换身衣服什么的? 李映川推了推眼镜,平日里温润醇厚的嗓音干涩:“嗯,刚抽了根烟。” 方才李映川那声短促的“嗯。”赵立安还没听出什么不对,这会儿听见他声音中那种桌腿磨地的涩然感,眉间隆起,“你怕不是抽了根爆竹,光是抽了一根你嗓子能哑成这个鬼样子?” 起码得有大半包。 李映川没说话了。 这会儿赵立安被资料塞满的脑袋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沉声道:“你和我出来一下。” 察觉到会议厅中的人时不时偷瞄他们的眼神,赵立安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出去。 他将李映川拉到一个隐蔽的拐角。 “迟了这么久就是偷偷抽烟去了?之前我抽烟的时候不还嫌弃的不得了,说是她不喜欢吗?” 赵立安看见他很轻地笑了下,极淡的笑却带着浓重的嘲讽。 “她在乎吗?她又不会发现。” 就连目光都吝啬于在他身上停留的人,怎么会发觉他的变化呢? 他撤回之前的想法,她并不是一点都没变。 明明以前她最在乎他的,可现在的她不但看上去不认识他了,还作了个补集。 她在意所有人,却唯独将他排除在外。 凭什么?他绝对不允许! 原本赵立安提及温冬就是想劝劝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的李映川,但经他这么一提,他看上去更不正常了。 看来源头就是温冬了。 能解决问题的人就是问题所在,这道题可难倒了感情经验并不丰富的赵立安。 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是为着温冬没去你家住的事?” 李映川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没说话。 被扣上“叛徒”“帮凶”这些帽子的赵立安有些头痛了,他试图开解他,“他们住在一起不过是暂时的,等这桩案子结束,她不还是会搬进你家嘛。他们也都是为了案子。” 他着实没想到这么件小事会惹得李映川这么大反应。 对于他的开解,李映川只是扯了扯唇,“温冬可能是,但宋蔼你确定他只是为了案子?” 这说的什么话?温冬长相虽然不错,但也不至于会到让每个男人都一见钟情的地步。 人宋蔼今儿才第一次见温冬,他队里总不至于在同一个女人上,在一见钟情这个坑上栽进去两个大萝卜头吧? 赵立安有些无奈,“映川,我知道在你心中温冬很好,但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会对温冬心生想法的,比如我,再比如宋蔼。” 李映川瞥了眼语重心长的赵立安,淡淡道:“是啊,但宋蔼可不像赵队您一样有女朋友。” 赵立安被自己之前的话哽了下。 “我倒是想把宋蔼换成位女警,但队里身手好的一时抽调不出来啊。” 眼皮下搭的李映川没什么情绪地反问,“是么?” 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好说歹说在李映川跟前就跟放屁似的,响了声没什么作用不说,还招人烦。 他完全听不进人话的偏执模样让赵立安感觉有些棘手。 怕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赵立安语气只好带了几分警告:“李映川你冷静一点,别发疯。” 看着李映川淡淡敛着的眉眼,赵立安后面又加了句:“别做出让温冬厌恶你的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发疯?”李映川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地,轻笑道:“我还连个头都没开始呢赵队。” “放心,我暂时不会干什么。但如果这桩事结束后,又蹦出个这么所谓的案子,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他的手在赵立安的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就率先离开了。 看着逐渐远去背影,赵立安神色冷凝。 这小子出息了,威胁他? * 又是直到凌晨才风尘仆仆回到家,李映川灯都没开,就靠着外面路灯投进来的微弱的光坐在沙发上。 两指一勾,还带着外面夜色深重寒意的眼镜就落到了同样没什么温度的掌心,他倦怠地闭上眼,捏了捏酸胀的鼻梁。 赵立安他们过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曹志远也不是有原因的,在每次他快要逮到那人之际,那人仿佛能预知到他的到来般,次次都能刚好躲过。 想必是那个所谓的集团在暗中帮他。 夜深人静中,李映川微微放松了些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的脊背,倚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反手遮住了眼。 任余那儿有赵立安他们蹲着,宋蔼也杀不得。 这个曹志远,不能活。 在手腕上机械表一声声转动声中,李映川缓缓睁开了眼。 既然曹志远是凭借集团的帮助才能一次次在他手中逃脱,如果集团抛弃他了呢? 脑中有了想法,李映川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书房。 长指快速在键盘上跳跃,李映川在电脑中输入一长串代码,在摁下回车键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了温冬的脸。 不过这也只让他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瞬。 摁下回车键后,电脑突然黑屏。 大概过了两三秒的样子,电脑屏幕中间显现出一个复杂的多边形,似图腾,随后是简易的对话框。 书房中同样没开灯,一片黑暗中,幽蓝的光打在面无表情的李映川脸上,衬得他如同鬼魅般阴冷。 那边像是一直都在等他的消息一般,在他进入对话框没多久,对方就发来了个:「李?」 盯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光标,李映川很快就打下了一行字。 「我要曹远志的下落,你的邀请我可以重新考虑。」 「你想将他绳之以法?还是杀他?」 「与你无关,地址。」 对方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给他答复。 「好。」 很快,对方发来一个确切的地址。 李映川记下之后才扫了眼地址后缀着的那句话。 「期待你的加入,李。」 天底下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东西都已被暗中标价。 可能是心中的暴戾过于迫切地想找个发泄口,也有可能是他知道,只是不在乎。 李映川的家门开了又合,家中黑暗静谧一片,像是从未有人回来过。 * 男人动作极轻地从窗户翻进房间。 进来之后他没动,而是站在窗边盯着床上女人看了会儿。 确认她是在沉睡之中,他才慢慢靠近,为了以防万一,他拿出个装着液体的小瓶子凑在她鼻下,等她吸入的分量差不多了他才收回手。 男人弯着腰,被他搓得快脱皮的手缓缓凑近温冬沉睡中安然的脸,纵使知晓她不会中途醒来,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得像是会惊飞敏锐的鸟雀般。 冰冷得如同尸体般的指尖触碰到柔软脸颊的瞬间,李映川像画上去死水一潭的眉目骤然活络舒展,他轻轻吐出口气,像是极度舒适的叹谓。 真温暖啊…… 突如其来的粗糙寒冷,让有所感觉的温冬皱起了眉眼。 只是指尖的触碰已经难以满足在寒风中待了太久的李映川,从指尖到指腹,再慢慢到整个掌心,贪婪地覆盖。 温冬的整张脸几乎都被他的手包裹在内,湿热的鼻息轻轻扑在李映川掌心,像极了小时候捡到从树上掉下的鸟雀幼崽。 躺在手心那温热小小的一团,连叫声都不怎么能发出来,幼小孱弱到让他想要一再收紧手掌,想听它发出细小稚嫩的哀鸣,想感受到它内脏的温度。 可是她的话,他舍不得。 她真的太娇小了。 小时候只是觉得她瘦,但现在,于他而言,她哪都是小小的。 他能完全将她包进怀中。 想到能严严实实地将温冬环在怀中,别人都无法窥探,李映川突然又觉得这样好像还不错。 到底怕把温冬憋坏了,李映川的手没放多久就拿了下来,这时候温冬不止眉眼皱成一团,就连小巧的鼻子都皱了起来,像是对他方才“恶行”的极度不满。 李映川几不可闻地轻笑了声。 这才过了多久,就有这么难受? 他压着嗓子用气声说了句:“娇气。” 说是这么说,但李映川还是耐心地用手抚平她眉间的折痕。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温冬不是替身,而是白月光本光哦。 感谢“卜序”营养液x1,“故澈”营养液x20,爱你们鸭!你们简直就是我深夜更新的动力惹呜呜呜。 完犊子,在大反派面前消失了 许是他的指尖在抚摸她脸庞之际,已经熨染上了她的温度,在他一下赛一下温柔的抚摸下,温冬眉目如同被柔软春风吹得绽开的花,渐渐舒展开来。 见手下窝在柔软被窝中的人恢复成了之前的安然憨态,李映川轻抿着的薄唇微勾,拇指轻蹭了下她脆弱的眼皮。 还是睡着的她比较乖。 不知道盯了多久温冬睡颜的李映川缓缓站起身来,原是想帮她整理一下大半都垂在床沿的被子,但无意间扫到她露在被子外面脚踝上的玫瑰纹身。 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已经圈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稳稳当当,宛如镣铐般。 归根溯源,他能找到姐姐,还是因为这个纹身。 当初在警局的时候,她坐在长椅上低头圈着自己,他其实根本没认出她来。 原本是想径直走过她的,却无意间瞥见了她脚踝上的这个纹身。 他第一反应其实是否认的,不敢置信。 她怎么可能是姐姐。 但他还是没能舍得错过任何一次找到姐姐的机会。 从一开始满怀希望地寻找,到后来的日渐绝望,尽管如此,他还是发了疯地期待着和她的重逢。 他戴好温和面具在她面前停下了。 当她抬起头,露出那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时,他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果然不是姐姐。 这确实是姐姐的脸,切确地说,这是二十年前姐姐的模样。 但怎么可能会有人过了二十年,容貌却丝毫没有发生改变? 是那些人派来接近他的吗? 他本来是想同意他们的邀请的,成为第七个K什么的,听说他们手中的天眼无所不知,他想利用他们的信息网找到姐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死死盯着那个仰头望向他的脆弱女人,妄图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但看得越久,越仔细,就越觉得她的神情越熟悉。 况且她左脚脚踝的纹身,简直和姐姐的一模一样,就连纹身底下遮盖的长长疤痕都一样。 凸起,纹路是他看过很多遍的样子。 即便是有着对姐姐最深刻印象的他,也没有可能复刻出这么一个从内到外,几乎和姐姐一模一样的人。 她看起来并不认识他,但却奇异地很怕他,像是他递给她的不是柔软的手帕,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刺向她的尖刀。 但无论如何,抓到她了。 正当他在想怎么才能让她也尝尝他这么些年的煎熬之际,她又突然不见了。 一如二十年前。 恐慌之外是想要杀人的极度愤怒,他下定决心不会再对她心软了。 她不是喜欢跑吗? 等他抓到她,他会亲手将她的脚骨一点点敲断,锁在家,让她哪也去不了。 如果她再试图逃跑,那就干脆制成标本好了,虽然不会动不会笑,但起码还在他身边。 无论如何,她必须得陪在他身边,她说过的。 他是这么想,他也以为自己一定会这么做。 但在两天后的一个案子中,他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也不知道是他内心过于害怕出现那个画面,还是那女人实在太像了。 他当时真的以为躺在床上伤痕累累毫无生机的是温冬。 明明在这漫长的寻找岁月中,自己不是没生出过想找到她后,亲手杀掉她的心思。 但真正看到她浑身是血躺在那儿时,他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片。 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进任何话,胸腔空荡得厉害,心脏的位置像是完全被怪物剜空,豁大一个洞,带着冰碴的风呼呼往里灌。 纵使整个身体僵直得几乎要和死去的女人相差无几,他还是拦住了所有人。 不允许…… 不允许任何人碰她。 他用力攥紧神经质抖动的手,死死盯着床上的尸体,咬着牙关压着没什么知觉的腿,佯装平静地走向她--他最终的审判。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那么害怕,那么懦弱。 抖着手拨开她脸上头发的瞬间,被剜走的心脏被重新摁回空荡冰冷的胸腔,看似毫发无损。 但他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冷血心脏平添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那是后怕。 自那时他就知道,他对她,永远下不了杀手。 瓶子里的魔鬼被温冬无意间放出,已经在等待中饱受绝望折磨的魔鬼,原本想像他曾经发过的誓那样,将她剥皮抽筋之后再杀了她,但要真正实施之际却没能下得了手。 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给她机会主动选择留在他身边。 李映川敛下深邃眉目,低头虔诚地在她纹身覆盖下的疤痕上留下轻轻一吻。 在寂静房中响起的低低的气声似呢喃似祈求,“请一定要遵守诺言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不要再逼他了。 如果此时温冬醒着,她会看到拱着腰背靠近她的男人身后有三个字在疯狂明灭。 在“本章完”迅速暗下去,再没亮起来之际,温冬的身体不稳定地闪了下。 眼前的脚踝有瞬间变得透明,这让李映川心下一跳,下意识收紧了圈住她脚踝的手。 可待他凝眉定睛一看,玫瑰依旧在白皙纤细的脚踝上开得艳丽,温热滑嫩的触感依旧被他牢牢掌握在手心。 李映川还以为是自己最近过于劳累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自从这离开的那天起,他每天晚上都几乎不着家,在外面寻找曹志远的踪迹。 不过从今天晚上开始,那件事就结束了。 解决完那件事,他仔仔细细将自己清洗干净之后才匆匆忙忙赶来见她。 他每天都发了疯地想见她。 可他怕自己来得越频繁,就会越想杀掉和她同居的宋蔼。 正当李映川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想缓缓,手心却骤然一空。 * 熟悉的手机铃声从遥远的角落传来,温冬试图从混沌昏沉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一般人对于闹钟和手机铃声的声音都比较敏感,听到这些声音会有如同被别人突然喊到名字的一惊感。 被浑浑噩噩困在现实与虚拟的交界,温冬下意识用了以前的老办法--用手拼命地去够大腿。 在尽力克服手与大腿间黏滞阻力的同时,温冬隐约感觉到了有汗从她的额间流下。 为什么会这么热? 在一点点的移动中,温冬感知到现实手与大腿相触的感觉,再继续用力,她猛然睁开了眼。 昏暗的客厅,早已停播的电视的光打在沙发上的温冬脸上。 即使醒了的她脸上依旧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茫惘怔然的,她迫切地试图想起什么,但越是着急,罢工的脑子启动得越是缓慢。 这种焦灼却又茫然让温冬重温了把被高中支配的感觉。 读高中那会儿,午休的时候在急促闹钟的响声中醒了,但又想着赖一会儿。 躺着躺着吧又睡着了,但潜意识想着要上课,没过一会儿又猛然惊醒,迫切地抓过闹钟,想看几点了。 看是看见了,但那指针位置的含义根本不进脑子,她只好先匆匆忙忙爬起,管他三七二十一冲出门。 穿着长袖一身黏腻的温冬掀开了搭在肚子上的空调被,坐起身来拍了拍仿佛生锈般的脑瓜子。 撑着沉重的头盯着眼下米白布质沙发,温冬渐渐转动的脑子认出了这不是落脚处那个灰扑扑的沙发。 温冬呆滞的目光微动,这……不是她家沙发吗? 为了验证猜想,她猛地偏头看向别处。 幽幽散发着光芒的电视,茶几上吃了一半的零食,奶渍已经凝固了的玻璃杯…… 真的是她家。 卧槽她总算回来了! 突然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的温冬第一反应确实是兴奋。 但随之而来的担忧很快就盖过了那么点激动。 要是在和李映川他们会面之前,她或许会高兴于她又能再苟会儿了。 但关键现在在小说世界她并不是一个人,宋蔼也在那个落脚点,她不能说消失就消失。 马上就回去还好。 要是时间久了,宋蔼察觉到她突然消失不见,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赵立安,她回去之前又得掏空脑子想个像样的理由了。 啧,这捉摸不定的来来去去还真是会给她出难题的。 温冬烦躁地将黏在脖子上的头发拨开,束起头发随手一盘。 她打开了手机,很多条信息,刚才打电话的是金编辑。 她回拨了电话,“喂,金编辑?”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诶,温作家,后台修好了?” 听他这话,怕不是《悬溺》又自动更新了,温冬含糊问道:“怎么了吗?” 金编辑夸赞道:“您这效率也太高了吧,后台一修好就爆更,您平时都是晚上更新的,这才五点出头。” 温冬心不在焉地应道:“嗯,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边先是安静了会儿,而后才道:“没事,我只是想和您说一声,新加入的角色似乎反响挺好的,希望您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保持平常更新就好。” “好,多谢您了。” 金编辑声音带着笑意,“没事儿。” 和金编辑通话的温冬突然想起了件事,“对了金编辑……” 金编辑问:“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深夜更新的一天。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会特别忙,实在是肝不动,等我一个星期后回来爆更(疯狂立flag),爱你们么么 这下……大发了 “我这几天灵感都若有若无的,要是哪天突然没更新了还烦请您帮我挂个假条。” 她没什么朋友,金编辑算是平日里和她联系最多的。 从每次回到现实世界都会有金编辑的未接电话看来,提前和金编辑打好招呼是很有必要的。 万一哪次不是当天去当天就回,到时候被不知情的金编辑闹大,她就连回到现实世界还要编借口处理烂摊子。 还以为她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闻言金编辑不是很在意道:“嗐,要是哪天要请假了随时和我说就好了。” 温冬给他打预防针,“我怕我忘了,要是到时候联系不到我,您也别着急,那是我可能闭关找灵感去了。” 虽然温作家因为没灵感请假之前也有过,但联系不到人是从来没有过的,难道真的是更新这本书的压力太大了? 金编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行。” 温冬道了谢,“那就麻烦您了,再见。” 打完电话的温冬也顾不上浑身黏腻了,她调低了空调温度,撸起袖子就去卧室搬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小说网站,《悬溺》就在首页推荐,她直接点进去。 最新更新章是差不多两个小时前发布的,也就是意味着她两个小时前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温冬盯着章节发布时间眉头微凝。 她一向浅眠,在危机四伏的小说世界就更是了,怎么可能会睡得那么死? 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温冬点开了最新章。 一章就两万多字,温冬终于知道她更新了,为什么金编辑还要特意打个电话给她了。 她前两天才刚和人说可能要请几天假,没什么灵感,这两天就疯狂爆更,也不存存稿,如此反复,人家还对她那么那么客气,真是人家脾气好了。 情节并不是从她进去的时间段开始,而是接着她上次离开的时间。 要按平日里温冬土匪扫荡般的看小说法,两万多字,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完。 但这两万字温冬硬是压着自己一字一句慢慢看完的,边看手里还拿纸笔记着些什么。 她这才知道,她突然消失之后,李映川有多生气,他那时本来下定决心一旦找到她,就会打断她的腿将她囚禁,再不行就把她做成标本。 屏幕前的温冬:“……?” 她也就是个混口饭吃的替身,替身!有必要这么入戏? 正当温冬骂骂咧咧之际,又突然想到当时她回去刚遇见李映川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对她做些什么,还救了她,试图包庇她。 这是为什么? 继续往下看,原来是李映川将那个无辜受害的女人错认成她之后,彻底改变了主意,他当时只想尽快找到她。 跟着踪迹找到她之后,他并未有所动作,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就在她楼下坐上一夜,几乎整夜不睡,一直默默保护她。 救下她之后,那场对峙中,她说了那么多话,他没一句信的。 得,白费口舌了属于是。 再后面,他对她的所有试探都抱着一种纵容的态度,只要是她给的,来者不拒。 看到他和赵立安在阳台谈话的那场,本来温冬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尤其是他站在楼下,望着她家阳台,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最后怕吓跑她,摁捺下涌动的杀意反身离去。 文中李映川的人设是平常温和理智,但真正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的……吧(?) 但划到下面,看见他因为想杀曹远志而去主动联系之前对他发出过邀请的K,说是会重新考虑时,温冬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李映川再怎么发疯也不至于会加入K他们吧,不是不屑与他们为伍吗? 她盯着一句话看了良久。 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温冬瞳孔微缩,心下有些震撼。不知道是为着他这句话深蕴的孤注一掷的情感,还是因为李映川人设的彻底崩塌。 这下……大发了。 她万万没想到大反派还是个隐形的恋爱脑,为了个女人就连人设都不要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就又被接下来的一大段惊了下。 「 李映川找到电脑显示上的地址,脚步悄无声息,在死寂沉重的夜色下打量了番眼前的矮旧的建筑。 不大,一门一窗。 估计他一进去就会被曹远志发现,但相对的,他也能很快找到他。 他逃不掉的。 夜深露寒的凌晨,就连草丛中的小动物都不知躲到哪安枕去了,沾了些灰的皮鞋踩弯了门前冒头的小草,带着橡胶手套修长的手轻轻搭上锈迹斑斑的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伪装里面无人的假象,门没锁,尽管李映川手上没用什么力气,年久失修铁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刺耳“吱嘎”声划破了寂静浓重的夜,让人不由自主后脑发麻。 门被推开的声音如同破空利刃狠狠刺入蜷缩在柜子中的曹远志耳中,让他立马惊醒,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匕首。 谁? 猛地睁开眼的曹远志先是放轻呼吸,侧耳细细辨认动静。 “吱嘎”声停下之后,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像是连风都停止了。 未知让人心生恐惧。 曹远志慢慢凑近柜门缝,透过缝隙他只看见了从半开门外淌在地上惨白的月光。 什么也没有。 正当他想看向别处时,“哒”,一条长腿将光踩在脚下,强势闯入他的视线。 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眼镜,风衣,皮鞋,这种男人深更半夜独身一人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让曹远志心生不安。 果然,只见那男人慢条斯理地扫了圈不算大的仓库,出声道:“曹远志,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 男人声音平常大小,可在这空寂的谷仓清晰得似乎就在他耳边。 黑暗中的曹远志瞳孔猛缩。 这怎么可能? 集团并没有提醒他改变落脚点。没有人可以避过集团的耳目…… 浓重夜色如同张巨大幕布,严严实实盖住了所有声响。 黑压住响成了长久的寂。 李映川轻轻抚落袖口粘上的细小铁锈,背光的深沉眼眸轻抬,他望着虚空,平淡而温雅的语气仿佛是在邀昔日好友出来叙旧。 “怎么,还要等我来请吗?” 见男人果真在仓库慢步梭巡起来,曹远志攥紧了刀,眼神变得凶恶。 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 他难道还能怕了他这么个小白脸不成? 曹远志耐心蛰伏着,准备看准时机好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一个狠狠的教训,但男人巡视完远处之后,并未像他想的那样,立即靠近。 目光转动的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大步走过去。 再起身时,他手上已然握了根长长的棍状物。 远处的他径直朝着自己所在的柜子走来,那不带一丝犹豫的模样如同越过木门,亲眼看见了蜷缩在角落中的他。 曹远志死死盯着他,每声心跳赶在自成韵律的脚步声前面,手中的刀紧到似乎和他身体融为一体。 很快,男人持棍站定,和柜子隔了段距离,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他又重复了最开始说的那句话,“出来吧。” 知晓自己早已暴露的曹远志问道:“你是谁?” 被困在衣柜中的声音又闷又含混。 薄唇勾起的弧度锋利得宛如死神收割性命的镰刀,“来收你命的人。” 曹远志一听这话就知没什么转圜余地,冷嗤一声,“好大的口气。” “砰”地声,一道身影破柜而出,冷光一闪。 李映川快速后退拉开距离的同时,反手就是一棍,握着刀冲向他的曹远志脸被重重打偏。 脸上的痛连带着脑子都嗡嗡作响,曹远志这下火气是真的起来了,往旁边啐了口带血就又立马挥着刀朝李映川不断逼近。 躲过他接连而来的扫棍,始终不能近身的曹远志越来越急躁。 用巧劲接住迎面而来的又一棍,曹远志斜身提腿就要踢上李映川的胸膛,却被李映川矮身躲过,他的手滑过他的脚踝,却又落了下去,像是想接下他的攻击又没接住。 曹远志紧接着又想再来个反身踢,可刚刚踢空的那只腿刚落地,就突然无力地失去控制。 他整个人“咚”一下重重跪在了水泥地上,膝盖几乎都要被震碎的剧烈疼痛感让曹远志眼前黑了瞬。 趁双膝跪地,痛到躬身匍匐的曹远志还未反应过来,李映川提脚又踩上了他拱起的另一只完好的脚。 一声脆响,男人像是被油爆的虾,猛地挣扎起来。 达到目的的李映川就立刻抽身后退,冷眼看着拖着无力双腿爬着远离他的曹远志。 春寒料峭的天,趴在地上的曹远志满头的汗,他面目扭曲粗喘着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映川本是没准备和他废话的,但他需要搞清楚一些事。 虽然对于温冬之前和赵立安他们说的那些话他是全然不信的,但事关她的安全,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得搞清楚他面对的是一个人,还是她口中正在搜寻她的一群人。 他居高临下地晲着曹远志,“还记得半个月前在巷子里追杀的那个女人吗?” 是为了那个女人来的? 他这么一提,曹远志就知道了他口中的女人是谁,他立马辩解道:“我没对她做什么。” 李映川鼻息稍重,似嗤似笑,“是没来得及吧?我知道你直到现在还在找她。” 曹远志警惕地望着他,以黑暗为掩的目光微闪,但语词恳切:“我都快自身难保了,我哪有心思去找一个我才见过一面的女人啊,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李映川没理会他的狡辩,“说吧,为什么盯上了她?” “我真没有……” 曹远志还想辩解的话在看见李映川缓缓抬起手,露出了修长指间沾血的手术刀时噎回了肚子里。 曹远志右脚脚筋就是被这把刀割断的。 “你猜它下个目标是哪?” 李映川目光在他僵住的身体上慢慢滑过,修长指间漫不经心转动的手术刀折射出摄人的寒光,声音又沉又温,“手筋,眼睛,还是……咽喉?” 男人轻缓的温言是连深夜都难以企及的寒。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惹,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20,抓住就是一个猛亲,么么么! 杀了李映川 寒意席卷,汗湿的衣服贴在后背,让曹远志有种数九寒冬泡在冰冷湖中的沁骨感,他手指都无意识扣进了石板缝。 他艰涩地咽了咽唾沫,看着持刀而立的男人小心翼翼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真他妈的见鬼,以前就只有他让别人害怕的份儿,没想到现如今他会怕个小白脸怕成这个怂包样儿。 这小白脸最好别让他逮住机会,不然…… 曹远志微低下眼,表示屈服顺从的同时,又自然地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毒辣狠意。 俯视着他的李映川眼皮轻搭,语气淡淡道:“是么?” 以为窥得一线生机的曹远志疯狂点头附和,“是是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看着趴在地上如同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的曹远志,李映川确定道:“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别人让你来追杀她的?” 见他缓声再问了遍,曹远志还以为他是有所松动,压着兴奋回道:“不是,当然不是了,我又不是电视里演的那些职业杀手,我真的就只是一时兴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就说这小白脸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像是杀人的料。 但还没等曹远志开心多久,带着凛冽寒意的夜风就吹来了男人的叹谓。 “可惜了……” 话音刚落,寂静的谷仓又响起了不急不缓的催命脚步声,宛如谁生命的倒计时。 我不信。 你就不该对她生出任何令人作呕的想法,即使是一丁点,都值得我杀你千万次。 在李映川硬生生将他的两只手也挑断后,只能像条蛆一样摊在地上任人摆布的曹远志干脆破罐破摔,嗓子一扯,就将钻心的疼痛化作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悉数吐出。 “也就只有你这种小白脸才会对那种破烂货死心塌地。” “大半夜穿吊带在外边儿乱晃的能有什么好女人?” “那个贱人能被我看上是她的荣幸。” 曹远志的脏话如同沾满墨汁的笔,每吐出一句,就往李映川浅眸中画上一笔,以致他眸比寂寂夜色更晦暗。 而曹远志仍旧在不知死活地继续挑衅,“对了,那天救她的不是你吧?她才第一次见那人,就披着他的外套恨不得钻进人家怀里,这才没多久,就又勾搭上你了?还真是够骚的哈哈哈……啊!” 吵。 李映川拧着眉,这次刀的落点是他不安分的舌头。 看着曹远志嘴里涌出的鲜血,李映川眉眼微敛,加快了手中动作。 本来是没想一开始就让他出这么多血,但谁让他嘴里不干不净的。 他没带药,希望他别太快死了。 这处是个废弃的小谷仓,非常偏僻,让垂死挣扎着的曹远志闭嘴的功夫都省了。 寒冷锋利的刀尖抵在皮肤上,利落熟练地一下又一下,像是剥鱼鳞一样,削出片片皮肉,就连大小都相差无几。 被绑住的曹远志一开始嘴里还能发出痛苦的嚎叫,但随着地上落的皮肤碎块越来越多,他喉间就只能艰难地发出嘶哑含混的“嗬嗬”声,也没力气再动了,如同离水过久,将死的鱼。 李映川扫了眼腕表,才过了十几分钟。 或许方才他不该那么早就割了他舌头,不然说不定他还能多撑会儿。 真是便宜他了。 这么想着,刀尖离开几乎没一块好肉的胸腹,径直往下滑,在他下腹手起刀落。 男人睁大眼睛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没了气息。 李映川将双目瞪得都快要爆出来的曹远志装进早就准备好的裹尸袋,不慌不忙地处理好现场。 处理好一切回到家的李映川在盥洗台前细致地在干净白皙的手指涂上消毒液,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自己的双手,如同手上有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脏污。 直到把双手搓得通红他才轻抬眼皮,看向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 想去见她。 要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 闭眼想缓缓干涩眼睛的李映川察觉到圈住的手中突然一空,他在黑暗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 温冬脑中的想法从一开始的,他居然真的因为她杀了曹远志,到果然不愧是大反派,手段这么丧病。 再到这狗东西居然敢给她下药? 难怪刚醒的时候脑子转都转不动,原来是被这狗东西给叼走了。 但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卧槽完犊子”刷屏了。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这次消失就在李映川的眼皮子底下。 消失的时候,那狗男人手里还握着她的脚踝。 纵然通过之前的事,她就明白她在他面前马甲什么的根本穿不上,穿不上也就穿不上吧,但也不至于连她的保命秋衣都给她扒了吧? 这下…… 她是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李映川这个再近不过的“目击者”了。 温冬本就松松一盘的头发被她揉得跟鸡窝一样。 回去得太晚会被宋蔼他们察觉,回去得太早又得直面李映川…… 这进退两难的局面光是想想就让温冬头皮发麻。 不过接下来,让温冬更加头皮发麻的事出现了。 「他为你杀人了。」 密密麻麻的小说页面突然浮现几个字,和每次回到现实世界都会浮现的「本章完」如出一辙诡异的黑。 温冬微惊,下意识盯着电脑上的摄像头问道:“你是谁?” 电脑被黑了?温冬随手晃了晃手中鼠标,光标不知所踪。 黑色字体破碎散开,而后又凝聚成新的一句话。 「让你进去是让你阻止他加入犯罪集团的,而不是催化他成为第七个K!」 看着有责怪之意的这段字温冬眉头紧皱,“你是什么人?是你把我拉进小说世界的?” 可纯黑文字散了又聚,完全不理会她在说什么。 「如果他成为犯罪集团第七个K,你将永远被留在小说世界。」 这东西是听不懂人话? 温冬眼睛微眯,“你这是在威胁我?” 盯着没再变化的黑字,温冬指尖在“永远被留在小说世界”几个字上滑过,浓重的黑衬得她的手指白皙纤弱,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其实永远留在小说里于我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吧?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哪过不是过呢?” “更何况在小说世界,还有个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李映川,他要是成了第七个K,我不愁吃不愁穿的,算是提前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想想还挺不错的,这可比在所谓的现实世界舒坦多了。” 「你不会。」 见那人如此笃定,温冬笑意更深。 在没开灯,暮色悄然而落的的客厅,温冬映在幽然屏幕上的神情竟和李映川温笑着的神情有瞬间重合。 “哦?这么了解我,是你也拿到我的人设了?” “话说李映川的人设似乎崩的也差不多了吧?” 能将她拉进小说世界,这种事哪是人能做到的。 在这不知名的东西出现在她的世界试图和她交流的时候,她就隐约有了个猜想。 小说世界是假,可她所处的世界也不一定是真。 毕竟这东西都能干涉她的世界了。 那小说世界究竟是她创造出来的,还是只是她所处世界的一个小分支,而她只是在世界的指引下的一个代笔? 或许她也只不过是别人笔下的一个角色。 细思极恐。 许是大胆的“人设”一词有些惊住了对方,“你不会。”这几字破碎之后,没再凝聚成新的话语。 确实,早在选定温冬的时候,祂就了解了她的生平。 原以为祂突然出现,她会对祂生出点敬畏之心,但她胆子太大,也太聪明了。 对于祂说的话,不但丝毫不慌,还将祂的话化为可利用的信息。 她这超乎常人的理智,让祂想起了同样棘手的李映川。 温冬食指在电脑边沿轻扣几下,“想让我帮你,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良久,直至夜幕压下天际最后一丝光亮,电脑屏幕依旧毫无变化,如同方才你来我往的对话只是温冬的臆想。 正当温冬闭了闭发酸的眼睛,准备起身去开灯之际,电脑屏幕上又凝聚出新的话。 「吾是《悬溺》世界的法则。」 这是祂的妥协。 李映川的人设因为温冬都不知道崩到哪去了,他能崩,说不定温冬也能崩,祂不能赌。 早有猜想的温冬没有太多惊讶,她抓住了重点,“既然你是小说世界的法则,为什么还能干涉现实世界?” 散开的黑色碎片微微停顿,而后才凝聚成新的话语。 「吾之所以将你拉进《悬溺》世界,是想让你阻止大反派李映川毁灭世界。」 避而不答? 温冬盯着屏幕上的字,“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法则难得地有些憋屈,「不能说。」 “哦。”温冬善解人意地顺着祂的话语,问了句:“为什么是我?” 「不是吾选择了你,而是他选定了你。」 想到李映川一直以来对她的特殊,还有第一次见面他说的那句“抓到你了”,温冬若有所思地问道:“李映川一直在找的人是我?” 「对。」 温冬把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仔细重温了遍,没有身影和李映川相符,“但我并不记得我见过他。” 「时间线出现了点问题,简而言之就是你救过他。」 所以说,李映川的白月光还真是她? “那他为什么突然想毁灭世界了?”李映川虽然疯是蛮疯的,但应该对这种劳心劳力又中二的事不感兴趣吧? 「他寻你二十年未果,于是想借助犯罪集团的势力找到你。如果他加入犯罪集团,世界毁灭的可能性很大。」 也就是说并不一定是他想,而是经推算之后的一种趋势。 “有什么确切的判定标准吗?有关李映川不会再毁灭世界这种事。” 既然是要完成任务,总得有判定成功的标准吧。 但谁料法则直接给她来了句,「人心是多变的。」 “所以说是没有啰?” 屏幕上的字没再变了,像是默认。 盯了那几个字半晌,温冬笑了,“我倒是有个百分百确定的法子。” 「什么?」 温冬向来随意慵懒的眸子有了些许变化,“杀了李映川。” -------------------- 作者有话要说: 法则:“好好完成任务你就可以回来了。” 温冬:“不就是阻止大反派灭世嘛,简单,杀了他就好了。” 李映川:“……?” 法则:“汝听人言否?” 女主现在还没开窍,不过不久以后感情就会变双向了。 冷漠的偏爱 人心之所以多变是因为它是活的,但如果它是死的呢? “杀了李映川。” 她实在没耐性和他们玩什么拯救世界的游戏,直接解决麻烦的源头,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 杀掉大反派李映川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于她而言应该很快就能得手。 李映川虽然不信她说的话,但对她却没有任何防备的。 她这句语调淡淡的话震得电脑屏幕都不稳定地闪了两下。 法则不明白。 明明是生活在和平年代,遵纪守法,甚至称得上是随和文静的温冬,为什么能将杀人说的像是宰猪杀狗一样轻松,是祂在看她生平的时候漏看了什么吗? 杀人居然是她的首选。 她话音刚落,黑字就快速聚散,很容易能看出法则的急切,「不行!」 「绝对不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黑字散开后,温冬目光正视的方向换了行字。 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是李映川为了帮她除掉曹远志而主动联系K之后的内心独白。 而温冬眼眸只在那句话上微一顿,继而问道:“为什么不行?” 真是冷漠。 「杀了他世界缺少主要人物支撑,有崩塌的风险。」 看着这行字温冬失笑,道:“他又不是主角,不至于少了他世界就运转不了了吧?” 他算是主要人物,但只是反派,少了他世界就会崩塌什么的不是主角才有的特殊吗? 法则又何尝不无语,要是能消除李映川祂早就自己动手了,还会拉她进来搅局?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塑造他的时候为什么要将他塑造得足以和主角抗衡。」 她是个很复杂的人。 明明塑造角色的时候,对李映川这个角色的偏爱甚至超过男女主角,但说起杀了他的时候又显得那么毫不犹豫。 为什么? 温冬脑中映出李映川无处不符合她审美的形象…… 当然是她喜欢啊。 好吧,是她的错。 温冬笑了笑,眼中有什么危险的神色消弭无迹,“好了,开玩笑,李映川可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呢?” 法则:…… 看你被否认后还那么认真地问为什么不行,这像开玩笑? 祂要是晚阻止一会儿,你怕不是连刀都□□了。 温冬略过了那个话题,退而求其次地问道:“没有判定成功的标志,那总有判定失败的标志吧?是李映川成为第七个K,还是小说世界被毁灭?” 「后者。」 温冬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我在小说世界死了,也意味着我在现实世界死了吗?” 「对。」 法则的回答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鼠标“啪”往桌子上一放。 “这不就意味着,我不但要拼死拼活地无偿帮你完成那什么听起来就没有尽头的任务,还有很大可能会搭上我的小命。这种条款,听上去简直比周扒皮还要周扒皮,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想完成任务了。” 那刚刚为了任务想要杀掉李映川的是谁? 法则清楚她想索要筹码,祂有些无奈,「你想要什么?」 温冬一扫方才的颓丧,双目熠熠地道:“帮我。” 「吾能做的有限。」 看出这算是婉拒了。 温冬右手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敲着,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其实有点好奇,如果小说世界被毁灭了,那那个世界的法则还会存在吗?” 上句话语溃散,从凝聚的更加黑沉的字体很容易看出法则的不悦。 「你这是在威胁吾?」 法则也不是白当的,从字体上传过来的威压让温冬心脏猛然一跳,胸闷气短。 她扯开唇笑着道:“怎么会呢?我愿将其称之为--善意的提醒,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电脑屏幕上久久没有出现新话语,像是在思考。 半晌,法则才又聚拢了黑字。 「三次。」 这是祂最后一次妥协。 「吾只能帮你三次。」 作为一界法则的祂也并不能为所欲为,在祂之上还有管理万千世界的大天道。 他们之间的交易一旦被大天道察觉,他们都得被抹除。 鼠标如同定音槌般那么往桌上一拍,温冬爽快道:“成交。” 她只是想为她的小命多加层保障罢了,三次应该足够了。 条件谈完就该谈谈正事了。 “对了,我进出世界的契机是不是和李映川有关?” 这没有规律的进出世界给她带来的麻烦还挺多的。 「当他生出灭世的念头,你就会被拉进小说世界,而每当他心绪起伏过大,你就会被弹回现实世界」 进在李映川,出也在李映川。 “也就是说……你不能控制我的进出?” 法则想反驳,但奈何温冬的猜测是对的。 「是吾打开了开端,但之后的控制权都在李映川手中。」 温冬轻笑了声,“你这法则当得可真是够憋屈的。” 谁说不是呢? 不但有严厉执法的上,还有不受控制棘手的下,搁谁头上都得焦头烂额。 「吾不能再停留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李映川就差亲眼看见温冬消失了,等他反应过来,生出灭世的念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温冬随意地点了点头,“记住你答应了帮我三次。” 「祝你早日成功。」 “借你吉言。” 黑字彻底散开之际,温冬随意滑了了下鼠标,页面被拉到了最底下的评论区。 娃哈哈:“最近太太是灵感爆发吗?这也太高产了吧,一整个爱住!” 星冻的很:“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剧情走向有那么亿点点奇怪吗?” 取昵称真是个世纪难题:“处处高能爱了爱了。” 李法医的亲妈:“单身了三十年的李刀刀终于有感情线了,本妈粉还以为这狗男人要一直单身到结局呢,狠狠欣慰。” 熬夜大赛种子选手:“作者可真是有心了,‘本章完’这个小标记是不是近两章才出现的?配上小说中的,还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账号已注销:“一开始我以为我看的是悬疑小说,后来以为看的是爱情,现在才知道我太肤浅了,这本书实质上是奇幻。” …… 温冬粗略地挑着看了一些评论,情况倒是和金编辑说的差不多,她这个“新角色”反响还算不错。 这跌宕起伏的情节倒是吸引读者,可这些刺激的剧情都是真切发生在她身上的。 看着稳步增长的数据,温冬叹了口气。 要放这件事发生之前,数据能好成这样,她少不得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几顿大餐。 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回去该怎么跟大反派狡辩……啊不解释啊? 说她是从天上下来历劫的仙女儿? …… 光是想想就觉得要蚌埠住了,可太特么扯淡了。 温冬想起了之前法则说二十年前她救过李映川,她再一次翻出了大纲和李映川的人设。 二十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唯一比较重要的剧情点就是在街头流浪的李映川遇见了他的那个变态养父。 至于被救什么的完全没有出现,他那个变态养父还是在他考上大学之后,自己解决掉的。 他前三十年的人生中几乎完全找不到她这个工具人的痕迹。 难道…… 温冬看着人设前短短的一句“从孤儿院逃出后,遇见了变态养父……” 她该不会是出现在孤儿院那段时间吧? * 不见了…… 阴翳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凌乱床铺,李映川缓缓收紧发凉的手指,前几秒还留有温存的眉眼带着煞气压得极低,血丝密布的眼在寂然厚重的夜色中迸发出令人心惊的暴戾。 怎么可能? 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已经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现象了。 上次在警局她也是这么做到消失无踪的吗? 她究竟是什么? 鬼?怪?还是妖? 她还会回来的吧?她是察觉到他对她下了药吗? 她还会回来吗? 全然不受控的感觉让李映川内心空虚又焦躁,他原以为能够将她牢牢握在手中,可下一秒她就消失无踪,似乎是在嘲讽着他的自大。 空荡的房间,有条不紊闹钟走针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压着李映川的呼吸。 渐渐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又像是骤失赖以生存的氧气难以喘息。 明明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暗处,可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周围在变黑,走针间隔在拉长。 不知尽头的煎熬。 就在李映川一遍又一遍用目光巡睃不大的卧室,每次的从头开始都期盼着下一秒温冬就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可每次都以失望而告终。 他以为这二十年来失望得太多,他已经不会再失望了。 可事实证明,只要心还有所求,失望是永无止境的。 就在暴戾,焦灼凝聚成的恶鬼要在失望如同荆棘般变本加厉的勒缠下破开人皮,叫啸而出之际,神色阴沉的李映川听见了有人轻声唤他。 “李……法医?” 李映川几乎是立刻抬头看向了发声处。 饥肠辘辘的恶犬 束缚恶鬼的锁链出现了。 光就那么照进了他抬头看向那人的眼中,这一次的期冀总算没有落空。 温冬头发乱糟糟地盘着,身上还穿着睡衣,就站在他身侧,表情似乎有些不安。 法则倒是猜的没错,她果然没过多久就又被拉进来了。 不过想到法则所说的契机,他这是又产生灭世念头了? 骤然从光亮处被拽至黑暗,温冬瞳孔适应性地微微紧缩,她能感觉到蹲在脚边的李映川正死死盯着她,深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出某种诡异的亮度。 如同饿到濒死的野兽看见猎物,迫切地想要扑杀撕咬,饮血吃肉。 饥肠辘辘的恶犬,但他像是被无形锁链牵制住了。 眼睛渐渐适应,自上而下看进此时在黑暗中不加遮掩的李映川的眼睛。 清澈到能映出世间万相的浅色棕眸此刻隐于将醒夜色之下,里面爬满了感情丝线,密密麻麻到让人心惊。 疯涌的焦灼渴求掺杂着摇摇欲坠的克制隐忍。 明明有着高大的身躯,冷漠神情,利落下颚,却献祭般朝她露出脆弱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 冷漠强大却因为她而脆弱。 这种危险的矛盾感,让温冬心跳有些加速。 但却并不是因为害怕。 在李映川一错不错的盯视下,温冬压下身上的鸡皮疙瘩,咽了咽唾沫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仰头盯着她的男人垂下了头,目光落在她的腿上。 李映川盯着她的腿,缓缓伸出攥得再紧依旧是冰冷的手。 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蹲在地上,像个小孩儿一样小心翼翼地去牵她的裤脚,绕是温冬这颗无情铁心看了,心情也难免有点复杂。 也许是他的手太冷,触碰到棉质裤脚都觉得是温的。 是真的,不是他的臆想。 意识到这点的李映川猛地站起身来,那种突如其来飙升的压迫感让温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但很快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过大的冲劲让双腿已经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李映川连连后退,被扯进怀中的温冬也被他带着一起踉跄。 眼瞧着两人就要摔倒,李映川非但没松手,反倒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严严实实地嵌进怀中。 颇有一种纵使身后是无垠深渊,他也要拉着她共沉沦的决绝感。 可惜后面是一片硬地。 两人摔倒在地发出极大的响声。 那扎扎实实骨头磕地的声响,窝在李映川怀中的温冬光听就觉着痛。 在李映川这个人形软垫的包裹下,她是一点没摔着,就是落地的时候鼻子没有防备地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 从下颚滑入后颈由温转凉的液体比疼痛更加尖锐,李映川低头,手指去寻她的脸。 干燥冰冷的指尖摸到了一片水迹,望着泪眼朦胧的温冬,他冰冷的眉眼微动,轻叹了口气,“哭什么?” 明明突然消失的是她,他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温冬眨了两下眼,正想说她没哭,只是撞到鼻子的生理反应而已,房门就被敲响了。 宋蔼带着喘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小姐,您没事吧?” 他是被方才那巨大的动静惊醒的,脑袋都还没怎么清醒就立刻从床上爬起,直奔这屋。 要不是考虑到男女有别,这会儿门都已经被他打开了。 那么大的声响,就知道会把宋蔼吵醒。 温冬迅速抬眸看向门,有滴泪从眼中滑落,烫得李映川捧着她脸的指尖蜷缩了下。 要是宋蔼进来看见他们俩这种姿势,还不知道得怎么误会。 温冬连忙稳了稳声线,扬声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下床了。” 只能看着门板的宋蔼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又问了遍:“温小姐,您真的没事?需要我进去看看吗?” 温冬的语调尽可能松弛,“没事没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听她的声音不像是有什么,难道真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床了? 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宋蔼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如果他现在强行进去她应该会很尴尬吧? 他应道:“好。” 天边已经开始微微亮,低头的李映川能看见得更多了。 她趴在他身上,眼眶湿润微红,目光警惕地盯着房门,鼻头通红满脸泪痕,看起来像只躲在草丛狼狈又可怜的兔子。 但她打发宋蔼的话语游刃有余,柔弱只是表象。 狡猾的兔子。 他的手下意识抚上她湿润脆弱的眼尾。 粗糙冰冷的触感让温冬眼睫一颤,又是滴泪滚延而下,缀在小巧的下巴。 修长手指勾去悬挂的泪珠,像阵轻风吹过清晨沾满露水的玫瑰。 “别哭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他压着声音又问了句:“摔到哪了?” 听见宋蔼差不多回了房,温冬这才看向身下面无表情的男人。 应该是为着她凭空消失的事,他嗓音是低沉温和的,表情却是冰冷的。 她吸了吸鼻子,同样声音小小道:“没,就是刚刚鼻子被碰到了,生理反应而已。” 听见解释之后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着他高挺鼻梁上那被摔得有些歪斜的眼镜,温冬的强迫症不合时宜地犯了,被圈住的手臂往外抽了抽。 而李映川还以为她是要挣脱出他的怀抱,冷沉着脸,双臂箍得更紧了。 他就像棵空心大树,试图用温冬填满他空荡腐朽的树干。 被紧紧箍住的温冬甚至都感觉到了痛意,看着他如同惊弓之鸟的动作,她多少猜到了点他的想法。 这孩子估计是还没从她之前突然的消失中缓过来。 她解释性地问道:“你眼镜歪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扶一下?” 她不是想逃。 李映川垂眸看了她半晌,看到温冬嘴角友好的笑容都快僵了,他才缓缓放松了点力道。 察觉到了他的松动,温冬慢慢抽出了手,学着他的手势帮他扶正眼镜。 中指拇指扶正眼镜的时候,温冬的掌心不小心蹭过李映川的鼻尖,他能清楚地闻到独属她的温暖馥郁的香气。 眼镜被戴好后,李映川身上混乱的危险感削减不少。 顶着他的目光,温冬先下手为强,试图掌握话语主动权。 “对了,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只能说眼镜是个好东西。 在她的质问下,李映川不慌不忙,轻启薄唇,“想见你,就来了。” 温冬:“……” 击败她的不仅是李映川的直球,还有他与话语严重不符的语气。 咱就是说能不能别把“想见你”三个字硬是说出“想杀你”的感觉? 这给温冬整不会了。 李映川:“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温冬:“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尴尬的静谧后,两人的声音重合。 又是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李映川开口,“我想问的太多,但我想听你说。” 他始终是希望她能对他坦诚,而不是去听那些为了应付他的质问而扯的谎。 温冬犹豫了会儿,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如果……我说我不是人你信吗?” 不管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李映川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那是和温冬重逢之前。 他没有否认,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是什么?” 温冬仿佛得到了肯定,神情放松了些,“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魄,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完成任务,复活自己。” 任务? 李映川听到这个略显离谱的说法,他第一反应既不是质疑,也不是好奇她的任务是什么。 而是盯着她问道:“完成任务之后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就算不看李映川的眼神,听见“离开”这个词的温冬心下也是一激灵。 她刚消失那么一会儿,他就产生灭世念头把她给招回来了。 要是她说完成任务就能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这大反派还不得分分钟把她任务给搞黄了? “不会,我会在这个世界得到一具健康的身体。” “重新投胎吗?” “应该是让我直接凝聚成实体,就像现在这样。”温冬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 温暖柔软。 比他更像活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个世界?” 温冬歪了歪头,迟疑道:“大概二十年前?我在这世界游荡太久了,记不太清了。” 二十年前…… 李映川敛下眸,这才想起问她的任务。 “你的任务是什么?” 温冬看着他,“帮助赵立安他们铲除犯罪集团。” 李映川不置可否,问题又回到了她身上,“刚才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明明任务是重点,但在他口中却像是顺口一提。 他更多的问题是关于她本身。 温冬道:“我毕竟还没有实体嘛,完成任务的时间拖得越久,我可能会消失得更加频繁,不过除了会更容易被别人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你真实的名字是什么?”他神色肃然到像是在问什么极其重要的问题。 温冬微愣,“你不是知道吗?温冬啊。” 李映川的目光寸寸划过她熟悉的眉眼,低声说了句:“好。” 好什么? 李映川将她的手全然包进手心,眸中的阴郁森寒尽数沉入眼底。 他说:“我会帮你。” “但不要骗我。” 他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孤注一掷地向温冬推出他所有的筹码。 上钩了。 眨眼低眸间温冬眼中掠过丝微光。 她杜撰的一切,可不仅仅是为了“解释”她的凭空消失。 这狗男人可太会了 她从一开始就抱着将李映川拉到自己阵营的心思。 那个只说了一半的任务就是将她和犯罪集团摆在对立面,拉着李映川一起。 据法则说,她任务失败的评判标准是小说世界被毁灭。 小说世界被毁灭,可没有说一定要被李映川毁灭才算失败。 如此说来,犯罪集团于她而言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而温冬的想法,是让任务的两个最大威胁因素站在对立面。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大反派这种人形武器,去犯罪集团是一大助力,来她这扳倒犯罪集团也是亦然。 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瞬然间,温冬再抬眸,眼中已是不解与防备。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之前也是,明明李法医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李映川。” 阴郁疯狂早已尽数沉入深海,此时李映川压低的嗓音比窗沿漏下的几缕晨光更加温润。 他看起来和平日里温和模样相差无几,但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什么?”温冬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叫我李法医,我有名字。” “……好吧。”在他的注视下温冬重复了遍他的名字,“李映川。”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他的名字。 他嗓音低低,“嗯。” 明明不是什么正式的唤他,他却认真地回应了她。 他专注地看着温冬,道:“你永远不必防备我的。” “温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以前难以叫出口的称呼现在叫来如此熟练,许是这些年来在心中默念了太多遍。 虽然但是,听见他喊出的那声“温姐姐”,温冬还是有瞬间的瞳孔地震。 他喊她那句的语气,她的姓形容得格外贴切。 她突然领会到之前感觉到的那细微的不同是什么了。 阳光洋洋洒洒铺满湖面,以往在浮光跃金温暖景象下的是冰,而现如今成了水,三月的温软春水。 他是真的相信了她。 她已经不敢想象,到最后她离开后李映川察觉到自己骗了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大概真的会杀了她。 不过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她任务完成了,她不会再被扯到这个世界了,那之后的,应该就不关她的事了吧? 毕竟到时候就算李映川再怎么想杀她,他也去不了现实世界…… 温冬定了定心神,缓缓摇头道:“这些年来我忘记了很多事,所以……” 李映川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眸中神色有些黯淡,“那你为什么还能记得赵立安?” 她之前说过在高中的时候见过赵立安。 信不信另说,但李映川有记得她说的每句话。 “当时我经常和他一起出入学校,但你从未注意到我。” 如果从她离开算起,到那时,差不多十年,她不记得他了,但那时到现在也已十年有余,她却仍旧记得和她有一面之缘的赵立安。 “温姐姐,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看着他越来越偏执的神情,温冬的表情有些无措,“……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对不起…… 可他二十年来从未停止过的找寻,要的不是她的对不起。 想听到的也不是她的一句轻飘飘的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李映川此刻竟有些想笑。 盯着她愧疚的面容,李映川深深吐出口郁气。 “你只要记得,你救过我,我永远不会害你。” 算了。 就当重新开始吧。 “我救过你?什么时候?” 李映川简略道:“二十年前。” 这二十年说长也短,说短也长,无论如何他都这么撑过来了,找到了她。 “那不就是我刚来的时候?” 温冬望着他,想让他多说一点,但他只是淡淡“嗯。”了声就不再说话了,像是不想多谈。 毕竟听起来二十年前突然消失的人是她,而李映川找她就找了二十年,怕戳到他禁区,导致他又发疯,温冬也就没有多问。 但是吧,他们俩就这么抱在一起躺地上,也不是个事啊。 她从李映川的手掌中探出根手指去触了触他冰冷的手背,“地上不冷吗?要不,我们先起来?” 冷吗? 靠在瓷砖上的后背沁凉,如同躺在冰上,还带着之前直接撞在地上的麻痛感,但这些和环抱住温冬的满足感而言都不足一提。 但见温冬穿得单薄,窗还开着,李映川还是应了声,“好。” 趴在他身上的温冬正等着他松手,但良久,李映川箍在她腰间的手和攥着她右手的手没一只松开。 温冬:“……” 应是应得爽快,你倒是动啊? 自己不动也就算了,还不让她动。 正当温冬想要喊他名字“提醒”一下的时候,李映川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动了。 他搂着她坐起身。 一只依旧手圈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勺,直接靠腰腹力量坐起,快要被折弯的温冬被迫换了姿势,双脚岔开坐在他腿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映川坐起时用力过猛,她仰头看他之际,他正好低头,两人面对面,他的鼻尖都抵上了她的。 两目相望,呼吸交缠。 太近了。 温冬下意识就要往后仰,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谋,腰上箍着和后脑紧扣的大掌让她难以往后退分毫。 之前怎么就没发觉他手力气这么大呢? 令人安心的绅士保护在她心生退意之际突变成禁锢的大网。 被困住的温冬没敢说话,微抿住了唇,她害怕她嘴巴一动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纵使近到连李映川右眼皮上那颗小小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温冬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镇定自若的。 不就是男人嘛,和她同样是一对招子一张嘴巴,近就近点呗,权当照镜子了。 温冬表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因为这像极了狗血偶像剧中的羞耻坐姿还有点想笑。 但慢慢地,温冬就笑不出来了。 这男人真的有点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暧昧气氛使然,有什么悄然在李映川望着她的眸中酝酿,蓄势涌出。 如同大海深处汹涌着欲图掀起海浪的危险暗流。 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看了会儿,李映川的目光不再克制地只停留在她双眸处。 清浅眉眼微敛,视线下移,缓慢顺着鼻骨挺翘弧度滑下,紧接着顺着下滑的还有男人明显的喉结。 隐忍吞咽声响在将醒未醒的夜,是实质化成暧昧水声的欲念。 明明是水声,却无端为小小的房间添了几分燥热。 他带着热度的目光在她唇上并未停留太久,如同被她唇上娇艳欲滴的红灼到了眼。 他掀起眼皮又去寻她的眸,而后像是控制不住似地再次眸光缓慢下落,如此在她唇眸游曳,渴求又克制。 将显未显,□□氛围感直接拉满。 被李映川这么看着,清楚感受到他缠绕视线的温冬,脸像是被根羽毛来回划弄,钻心的痒。 两人交缠逐渐不稳的呼吸声如同吹动火焰蔓延的风声。 李映川抵着温冬的额头,鼻尖亲昵缓慢地蹭着她的鼻尖,视线依旧温存缠绵地在她脸上游离,能第一时间察觉她情绪的同时,还大大降低了目标过于明确的侵略性。 悄无声息间,距离在李映川亲昵无害的动作下逐渐缩短,只要他稍稍低头,抑或是温冬微微仰头,他就能吻上她微翘的唇珠。 一切都顺其自然地朝着李映川的想法发展,直到距离过近导致李映川的金丝眼镜硌到了温冬的脸…… 冷硬的触感一下就惊醒了鬼迷心窍的温冬。 回神意识到这危险的距离,温冬瞳孔猛缩,立马就伸出了无情铁手。 一把捂住了李映川的嘴。 草,这狗男人可太会了。 草率了。 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笔下的老处男。 她刚才一定是大意了才会不小心受到他的蛊惑,毕竟好看的东西,谁都想多看两眼嘛。 没错!肯定是这样。 温冬瞪着眼前的男人疯狂地自我解释。 被突然捂住嘴的李映川有些诧异。 见温冬已然清醒,半敛浅棕眸中引人深陷的迷离欲气镜花水月般碎开,绚丽烟花般的消逝后,眸中又是带着包容的温和,配上金丝眼镜,再正经不过的斯文人。 虽然有些遗憾,但看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震惊之后恨不得毛都要炸起来的温冬,李映川眼中浮起不加掩饰的笑意,冬日暖阳般和煦。 低眸瞥了眼牢牢捂在他唇上的手,李映川眼眸微动,薄唇翕张,像是想说什么。 唇与敏感手心的摩擦,让温冬捂在李映川唇上的手抖了下,手背不自然拱起,试图尽量拉开距离。 “别别……说话。” 他看着她。 为什么? 温热的气息扑在手上,他没发出声音,以至于温冬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他的唇和她手心的一次次细微摩擦中。 那种从手心顺着血管直钻心脏的痒意,不比之前被李映川专注看着的好上多少。 强忍着将手缩回的冲动,温冬竟然感受到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为什么? 这狗男人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温冬理直气壮.jpg: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咱不丢人! 接下来应该就要开始甜惹,虽然女主对男主心存利用,但糖是真的。 白月光哪有替身舒坦 她慌了。 她慌了行了吧!就不能让她先缓缓? 盯着默不作声别开头的温冬耳廓上不易察觉的浅红,李映川先是愣了下。 而后笑了。 不是那种浅笑。 就连温冬捂在他脸上的手都能感受到他胸膛愉悦的震动,闷闷的震得她手更麻了。 他低沉微哑的笑声,往本就“道心”不稳的温冬身上泼了桶油。 原本的温冬慌乱羞赫似火星,缓缓差不多就能很快平静下来,但李映川这么一笑,“哗”的下,温冬耳廓薄红大片大片往脸颊脖颈烧,如火遇油般势不可挡。 我靠这情况不太对劲啊,明明已经有所防备,怎么还更慌了? 自诩有颗无情铁心的温冬难得弄了个大红脸,她恼羞成怒地瞪了眼眉眼弯弯的男人,压着声音没好气道:“别笑了,宋蔼还在隔壁呢。” 笑笑笑,笑屁! 她总算不再置身事了,兵荒马乱的不该只是他一个人。 “好。”李映川低缓的声音中满是顺从纵容。 之后他果然没再发出声音了,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依旧是带着明显笑意的。 从窗户照进的那几缕天光像是都被他那双浅棕眸子给吸走了般,透彻的眼睛带着热忱的亮度。 这狗男人,还敢笑! 温冬莫名不爽,捂在李映川脸上的手用力一撑,就将他的头连带着上半身往后抵开不少。 “放手,我要站起来。” 李映川目光在她带着恼怒的生动眉眼巡了圈,听话地松开了手,甚至手心朝向她举起了双手,摆出一副投降的无害姿势。 他深谙进退有度的度在哪,逼急了反倒适得其反。 温冬就憋着火准备放大招呢,他这么一来,强行打断施法了属于是。 不讲武德! 之前松手怎么就没这么利落?现在知道松开了? 狗男人,故意的是吧? 大招读条失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温冬气更加不顺了。 站起身的时候,看着腰背悬在空中的李映川,温冬的手故意撑在他胸膛上借力。 但到最后,温冬几乎都要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他身上了,他依旧是维持着一个卷腹的动作纹丝不动。 …… 这年头,大反派腰也这么好? 暗自较劲没较过,站起身来的温冬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也跟着站起来的李映川开始下逐客令了。 “看也看够了,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 听见她这话,李映川故意放缓的整理衣服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轻声反驳道:“没看够。” 怎么都看不够。 温冬朝他露出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我说你看够了。”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面对温冬的霸道言论,李映川只觉得可爱,他倒是希望温姐姐能在他面前更随意点。 他无奈地笑了笑,修长手指顶正眼镜,“那好吧,温姐姐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见他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温冬想到自己对他的利用,高涨的气焰一下就虚下去不少。 “……嗯。” 唉…… 她这白月光当的,咋有股子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味儿呢? 咱就是说还是当替身舒坦。 她老老实实当替身待在他身边,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而他帮她完成任务,两个人都是逢场作戏,不拖不欠的,到时候翻牌的时候腰板也硬气点不是。 他搁这儿真刀真枪地跟她谈感情,啧,偶尔想想还有那么点愧疚。 见温冬生动的表情渐渐淡下,也不说话了,李映川朝她跟前走了两步,“温姐姐,怎么了吗?” 温冬收起情绪抬眸看他,“啊……没什么,你以后在别人面前还是叫我温冬吧,毕竟我之前和赵队他们说过我才25。” 虽说李映川长得好看,显年轻,但他一个奔三的男人叫她姐姐还蛮奇怪的,还有就是她懒得和别人解释。 刚才就是在想这个? 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叫她温姐姐。 他不希望别人窥探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独属他们俩人的秘密。 李映川颔首,“那……我走了。” 温冬扯出个笑,随意地朝他摆了摆手。 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反身走向大开的窗。 从哪来自是从哪回。 正当李映川的手撑在窗沿,将要有所动作之际,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以后来的时候别再给我下药了,头晕。” 之前的愉悦骤然被惊散。 她知道了…… 李映川身体微僵,忍住想要反头看她表情的冲动。 杵在窗前良久,他才艰涩地说了声,“……好。” 直到翻身而下他都没敢抬眸看她一眼。 眼瞧着站在浅淡光影中的男人手一撑,衣袂翻飞就没了踪迹,轻巧得如同只夜鸟,踏着夜色来,乘着晨光走。 看似潇洒的动作带着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冬嘴角扯出的假笑化为真实的弧度,妍丽眉眼也悄然弯起。 刚才调戏她的胆儿被狗叼了? 她一句话吓成这样。 其实她本来没想说的。 但谁让他刚刚捉弄她了?还笑得那么大声。 即使她那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也够他胡思乱想一会儿的了。 气突然就顺了。 温冬关上大开的窗户,拉上窗帘,将自己摔进柔软的被窝中,卷起被子就准备埋头睡个回笼觉了。 这一晚上来来回回,赶场似的,还真是累得够呛,她现在头还是晕的。 没睡多久,温冬又醒了,是食物的香味叫醒了她。 温冬倒是想埋头再睡会儿,但实在饿得不行,还是爬起来洗漱了。 在客厅摆着碗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去叫温冬起来吃饭的宋蔼听见开门动静,一偏头就看见了懒懒散散走出房门的温冬。 “温小姐醒了。” “嗯。” 这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都快一个星期了,这小孩儿还是“温小姐”“温小姐”地叫她。 她也纠正好几次了,但打个转回来还是原封不动的“温小姐”,温冬也就懒得再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起来就不好接近,会吃小孩儿还是怎么的。 宋蔼不好意思地朝她露出个笑,“见温小姐还没起来,我就自作主张地煮了点东西,还希望温小姐不嫌弃。” 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青菜鸡蛋面青的青,白的白,颇佳的卖相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怎么会,麻烦你了。” 温冬脱下手腕的发圈将头发随手一盘,拿起筷子就准备干饭了,丝毫没有对宋蔼厨艺的怀疑。 先不说那喷香的味道她在房间里就闻到了,味道肯定差不了,更何况在她这本书里,戏份稍微多点的男角色,都会煮饭。 就比如赵立安李映川。 见温冬夹了筷面塞进嘴里,宋蔼攥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他状似自然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埋头干饭的温冬先是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将东西咽下去之后才真诚地夸了句,“好吃!” 其实不一定需要语言,她干饭满足的模样就是对宋蔼最大的夸赞。 “好吃就好。” 宋蔼微绷的嘴角扬起,也挑起筷面送入嘴中。 今天的面似乎……真的煮得比他以往的要好吃了那么一些。 饿得眼睛都绿了的温冬碗里的面很快就见了底,两口一个胖乎乎的水煮蛋,最后再喝了几口面汤,温冬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的温冬看着桌对面的宋蔼,脑子逐渐活络起来。 话说,宋蔼在她这都住一个星期了吧?那人都没来看看,还真是够能忍的啊。 这么小心,不然,她想办法催化催化? 得赶快将那人解决才行。 要不然她任务完成得到猴年马月,她可不想在小说世界待上个十几二十年。 被温冬的目光盯得发慌,宋蔼误以为她一直看向自己是因为没吃饱,而身为女孩子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他放下筷子,贴心问道:“要再来点吗?” 他再去煮就是了。 沉思间的温冬在他的询问下回过神来,她夸张地揉了揉满满当当的肚子。 “不用,我已经吃撑了,你继续吃。” 他给她盛的面够多了,要不是今天早上饿惨了,她还不一定能全部吃完。 宋蔼笑着应了声,“好。” 皱着鼻子揉肚子的温小姐真的好像只吃饱喝足懒洋洋的猫啊。 他小时候特别想养猫,但他妈嫌脏,没让他养。 宋蔼埋头吃面,不知怎么的,耳尖窜出一截红。 知道她就坐桌上这么看着,人家也挺不自在的,温冬干脆去厨房把碗洗了。 还是等宋蔼吃完再和他商量吧。 在警局工作,宋蔼的吃饭速度早就被训练上来了,几乎是温冬擦干手准备走出厨房,宋蔼就也端着空碗进来了。 见他进来,温冬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了。 看着他站在洗碗池前,挺拔得如同青松般让人安心的背影,温冬开口道:“宋蔼,今晚你可能需要准备准备了。” 给碗挤上洗洁精的宋蔼动作微顿,几乎是立刻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他要来了?” 温冬道:“应该。” 宋蔼不解,“可……你怎么确定他今晚一定会来?” 温冬耸了耸肩,“不确定啊,但我会去“请”他。” “请?”宋蔼抬眸看向玻璃窗,试图通过玻璃的倒影看清温冬此时的神情。 水流将他手中碗筷上的泡沫尽数冲走。 主动引诱 温冬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今晚我想办法将他带到这,如果他以为这就我一个人,大晚上的一时冲动,说不定就动手了。” “而且就算他不动手,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也就是说守株待兔变成了主动引诱…… 宋蔼关掉水龙头,“要通知赵队他们吗?” 赵立安知道了,也就意味着李映川知道了。 她可不想到时候李映川这疯子为了她,在赵立安这么多警察眼皮子底下再把任余给杀了。 被警察发现,他可真就走不了回头路了。 温冬道:“不用,说不定他今晚忍住了呢,有你就够了。” 见低头擦干碗筷的宋蔼没说话,像是在考虑,温冬又补了句:“再说了,赵队他们有他们要忙的事,你留在这的目的不就是到时候帮我抓个人赃俱获吗?” “……好。” 宋蔼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他并没有思考太久。 纵使讲述这个计划温冬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轻松,但宋蔼将擦干的碗放好之后,还是转身望着温冬认真说了句:“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温小姐。” 懒懒散散靠在厨房岛台的温冬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弄得一愣。 男人年轻俊朗的面容已经颇具让人心安的坚毅,此时他看着她,郑重其事地给出承诺,像是再没什么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认真赤忱得让人心头一暖。 不知怎么的,看着正直又有担当的宋蔼,温冬心头涌起了股老母亲般的欣慰。 这小孩儿,简直认真得可爱。 温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我就先谢谢宋蔼宋大警官了。” 本就精致的眉眼笑着舒展,如同突然绽开的花,乍眼又惊艳。 宋蔼怔在温冬笑意中掺着几分灵动狡黠的盈盈双眸中。 明明此时阳光照进眼中,但他却被弯弯新月勾走了魂。 说罢温冬还上前几步踮起脚尖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蔼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温冬惊醒,他瞳孔猛缩,连连后退,直到大腿抵住了洗碗池边沿。 手足无措间,他似乎听见了心脏鼓动的声音。 在温冬诧异的目光下,宋蔼脸上如同炸了煤气罐一样轰地下烧得通红,他磕磕绊绊憋出了句极其官方的话,“没……没事,保护你是我……们的职责。” 温冬毫不怀疑,要是没有洗碗池挡着他,他现在估计离她能有十米远。 她尴尬讪笑了几声,收回了手后退了几步。 忘了这小孩儿是人形含羞草了,遭不住碰。 * 吃完晚饭,温冬好好地打扮了一番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荡出门了。 今天逢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任余值夜班。 果不其然,温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年轻男人正好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 等温冬走近,他像是才看见她,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温小姐,晚上出门啊?” 熟悉的开头。 温冬笑似地朝他眯了眯眼,“嗯。” 她这次就只戴了个口罩,露出那双微微一眯就自带风情的瑞凤眼,卷曲蓬松的黑发随意披散着,衬得她脸小小一张,昏黄路灯下朦胧美人氛围拉满。 意识到自己在温冬那双盛着盈盈笑意的眼睛上停留得有些久,任余状似自然地将停滞的目光往她空荡的身后移。 “就您一个人啊?” 温冬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的视线回了下头,“怎么了吗?” 任余好心提醒道:“最近这片不是很太平,晚上出门最好还是和朋友一起。” 闻言像是想到什么,温冬眉头担忧地蹙起,“可我家就我一个人。我只是出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碰到坏人吧?” 任余笑着点头附和,“也是,应该没那么巧。” “您晚上应该会一直守在这儿的吧?” 任余愣了下,没想到温冬会主动和他搭话,他立马道:“今天我值夜班,会的。” 听见他的回答温冬像是稍稍松了口气,像是有他在就能安心一些。 “那还好。先不说了,我先去买东西,争取早去早回。” “好,您路上小心。” 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任余脸上憨厚的笑容也慢慢褪去。 他盯着袅袅婷婷远去的倩影,贪婪地深吸了口气,慢慢品味似乎还在萦绕在鼻尖的清淡香味。 这还是他今天送出去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路上小心”,他可不希望他的猎物被别的鬣狗盯上。 夜,有人在外奔波,有人在家安逸。 不管屋外寒风如何呼啸着肆虐,屋内昏黄灯火温暖。 客厅的电视开着,女人坐在沙发上织着小孩儿戴的虎头帽,小男孩坐在毛毯上玩着自己的玩具,似乎连时间都为这一温馨画面放缓了步调。 沉静安宁的夜在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后被巨大的敲门声彻底震碎,同样被残忍震碎的还有屋内的慵懒温馨。 “咚咚咚……” 那带着暴躁情绪的敲门声比鼓声还密,直敲得人心烦意乱。 而于正处在屋内的女人和小孩儿而言,无异于让他们头皮发麻的催命声。 他又回来了。 林陶佳平和温柔的眼睛倏然睁大,猛地侧头看向震动的房门的方向。 织帽子的针头失了准头戳在手指上,钝钝的不怎么痛,但林陶佳的心猛地下沉,直直沉到镜花水月被打碎之后沁骨的湖水中,被让人止不住颤栗的窒息感所包裹。 而贾林远一听见声响,心思也立刻不在之前玩得津津有味的玩具上了,如同老鼠见了猫,他几乎是立马就扔下了手中的玩具,跑到妈妈身边。 孩子的靠近唤醒了陷入惊恐厌恶中的林陶佳,反应过来的她一把抱起微微颤抖中的儿子,慌乱间膝盖撞到茶几差点就摔倒在地。 “林陶佳开门……臭□□……” 隔着扇门,男人嘟嘟囔囔的叫骂声如雷贯耳。 她忍着疼痛迅速将儿子抱进卧室,将他塞进衣柜,用衣服挡好,像之前一样反复嘱咐如果不是她来找他,一定不要出来。 那牲口喝醉了酒就六亲不认,看见她就打,连儿子都能下死手,上次要不是她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催命般的急促声响让林陶佳来不及多想,她收好手机刚走出房间,就见贾鹏飞骂骂咧咧用钥匙打开了门。 “妈的臭□□敢不给老子开门……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醉意中带着凶狠意味的眼睛,林陶佳下意识后退了步,但想到身后房间中的儿子,她硬生生停住了另一只脚的退缩。 打牌又输了,本来心情就不怎么爽利的贾鹏飞在门外憋了满肚子火气,看见远远站在卧室门口望着他的林陶佳,肚子里的火气噌噌噌顺着酒意往头上涌,边走边骂。 “林陶佳你行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在家都不给老子开门。” “怎么着,是断手断脚了,还是听到老子回来急着藏奸夫啊?!” 眼瞧着壮硕男人快速逼近,林陶佳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强装镇定道:“你喝醉了,先睡会儿吧。”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地方惹到了贾鹏飞,他抬起蒲扇大的手往林陶佳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地声,声音大到连缩在衣柜中的贾林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细微地抖了下,紧张瞪大的眼中唰地下眼泪就出来了,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听妈妈的话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衣柜很黑,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林陶佳还是一下子就被他打蒙了,耳中嗡嗡作响。 尤嫌不够,贾鹏飞还觉着晦气似地朝被他打偏过脸的女人啐了口,“睡睡睡,睡个屁,妈的肯定就是因为娶回来你这么个扫把星,我打牌才老输。” “真你妈的晦气。” 林陶佳没说话,由着他骂,内心只希望他今晚喝酒喝累了能早点去睡觉。 见她畏缩着弓着背,披着个头发低头不说话,贾鹏飞拈起她的袖子,嫌弃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 他以前也不知道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黄脸婆。 满肚子邪火的贾鹏飞现在是看哪哪不爽,他推了把死人一样的没有反应的林陶佳,“和你说话呢,哑巴了?!” 林陶佳咽下口中血腥味,很配合地轻声应了声:“……没。” 贾鹏飞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她的手,像对待流浪狗般,又踢了踢她的双腿。 “这双手双脚不都还在么?”贾鹏飞又一巴掌重重拍了下林陶佳的头,“脑子这也还在脖子上,怎么就不知道给老子开门了?” “对不起。”林陶佳低声下气地道歉。 贾鹏飞没理会她的道歉,狐疑地看着一直杵在儿子卧室门口的林陶佳,“看你着急忙慌从贾林远卧室出来,之前干嘛呢?” 贾鹏飞想推开她往卧室走,但他的手被人拽住了,一下子没推动。 一直低头默默忍受的林陶佳此刻抬起了脸,略带哀求地说道:“林远已经睡了,就别吵醒他了吧。” 拦着他不让进,他还偏要进。 “老子看儿子天经地义,我今儿还非得进了,放手。” 林陶佳没动。 “臭□□不放是吧?”说着贾鹏飞又兜头扇了她两巴掌。 见她还是紧紧拽着他,贾鹏飞粗暴地去掰她的手指,那毫不留情的力道,像是要硬生生把她纤细的手骨折断。 手指因剧烈疼痛而抓不住男人,此刻的林陶佳再也掩不住眼中浓烈的恨意。 注意到林陶佳眼神的贾鹏飞彻底被她激怒了,“妈的赔钱货你竟然敢瞪老子?” 贾鹏飞冲她高高扬起了手…… 咬饵 转角处,温冬放下手中装得满满当当的两个大购物袋,拿出镜子照了照,又细微地整理了下衣服才看似艰难地拎着东西走了出去。 本来她是计划着晚些回来的,毕竟等待而衍生出的期待和焦灼会催化某人的情绪,让她这个“猎物”在他眼中更加可口一些。 但闲逛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通电话,她就随便捡了两大袋东西火速打车赶回来了。 计划有些变了。 高跟鞋不算高,但跟细,温冬摇摇晃晃拎着两个大袋子,眼瞧着走进了保安室的视线范围内,小细跟一歪,随着一声惊呼,温冬就姿态柔弱地摔倒在地。 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温冬可是一点没对自己留手,脚是扎扎实实的崴,摔也是重重地摔。 摔倒在地的温冬状似低头吃痛地看着自己被磨破的手掌根时,余光瞥见了双皮鞋几乎是马上就从保安室中踏了出来。 须臾,头顶上方就传来了男人带着关心的询问,“温小姐您没事吧?” 调整好表情,温冬缓缓仰头看向他,纤眉微蹙,眸含水光,眉目间一片楚楚可怜之态,可嫣红的唇却是倔强地微抿着。 她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应该只是擦破了点皮。” 温冬脆弱却强装坚强的神情如同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饵,勾起了任余内心深处某些阴暗的欲望。站着的他,影子将倒在地上女人的纤细身影完全笼罩。 任余蹲下之际,黑色影子就像是捕获到猎物慢慢收紧的手掌。 看着温冬脚上的高跟鞋和倒在地上的两个大购物袋,任余似是有些无奈,“您要买这么多东西,怎么还穿了双高更鞋啊,多不安全。” “我想着很久都没穿裙子了,就穿了双高跟鞋作配,本来我一开始也没准备买这么多东西来着。” 说着说着,温冬有些不好意思了,“就……逛着逛着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买这么多了。” 任余瞥了眼她正在揉的脚踝,“介意我帮您看一下脚吗?” 温冬下意识就是推拒,“不用了吧,应该没什么大事……嘶……” 温冬正说着,本来是准备试着站起来的,但她一用力刚刚崴的那只脚就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还好任余及时扶了下她,不然她这下又得摔在地上。 搀扶着她的任余问道:“很痛吗?我稍微帮您看看吧,要是伤到骨头得立马去医院。” “我只是扭到脚,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但说是这么说,出于害怕温冬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就麻烦您帮我瞧瞧了。” 因为之前的不屈尝试,温冬现在已经变成了蹲着的姿势,一只脚穿着高跟鞋,受伤的那只脚虚虚点地,她能维持平衡,很大原因依仗于任余搀扶她的那只手上。 要帮她检查,这样的姿势肯定是不行的,但也不能让穿着裙子的温冬坐回地上。 任余犹豫了会儿才提议道:“要不我先……抱您去保安室?这样不太方便。” 看出温冬就要开口拒绝,他解释道:“穿着高跟鞋单脚蹦也容易受伤,要是另一只脚也崴到了就不好了。” 成功被他说服的温冬只好道:“……好。” 任余力气很大,得到她的应允,他手托在她腿弯,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看起来很轻松,手很规矩,眼睛也很安分。 将她放在保安室的椅子上后,任余又手脚麻利地将她散落一地的两大包东西拎了进来。 看着任余忙碌的身影,温冬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激,“今天可真是多谢您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任余笑得爽朗,“没事,应该的。” “您帮了我,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我叫任余。” 温冬点了点头,重复了遍他的名字,“会游的鱼吗?” 任余纠正道:“多余的余。” 温冬似是被他的解释搞愣了下,而后她笑了,“哪有人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字的?不该找点有美好寓意的词,比如余音绕梁年年有余什么的嘛。” 放好东西的任余听见她的话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不是他自己这么解释,而是他名字的含义本就如此,多余。 在温冬脚边蹲下,正准备帮她简单检查一下的任余看着温冬脚上的丝袜,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为难道:“温小姐您这丝袜……” 温冬也低头看了眼。 确实,这保暖丝袜把她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有剪刀吗?剪掉就好了。” 任余摇摇头,“剪刀傍晚被刘大妈借走了,介意我撕开吗?”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撕吧。”温冬并不是很在意。 “嘶啦……”肉色丝袜在男人古铜色的手中很轻松就被扯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温冬雪白瘦削的足。 一个星期前裂开的伤口结了痂,没裂开的已经脱痂露出了粉红肉色,伤口被她白皙线条优美的足一衬,竟然显出种诡异的美感,她脚踝上蜿蜒的鲜艳玫瑰似是在引人堕落。 明明映入眼中是如同白瓷般泛着温润光泽的雪色,任余眸色却逐渐转深,放在红肿脚踝上的手力道不由得加重。 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让温冬倒吸了口凉气。 被暴力扯开的丝袜,白皙皮肤上鲜艳的纹身和伤痕,女人的痛呼,甚至是自己和她之间格外明显的肤色差,所有这些带着隐晦暗示的,让任余原本就被温冬勾得有些意动的心,更加蠢蠢欲动了。 他握着纤细玫瑰枝叶,攥着她伶仃脚骨,像是全然掌控了她。 这种想法让任余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某种黏腻的,见不得光的情绪在他眼中酝酿。 “任余先生?” 见任余低着眸,目光直直落在她脚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冬忍着痛喊了他声。 她感觉这死变态再点用力,她的脚就真的要废了。 回过神来的任余眨了下眼,迅速掩去眼中泄出的点点阴暗,他淡定地问了句:“疼吗?” 温冬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语气带着点指责:“疼,您刚刚太用力了。” “检查可能会有点痛,您稍稍忍忍。”说着任余扭了扭她的脚踝,手指熟练地在她脚踝周围按压,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一副心无旁骛的认真模样,像是之前紧紧攥住她脚踝的动作也只是检查而已。 温冬表面一副全然相信的模样。 妈的死变态,上辈子怕不是个塑料袋,真特么能装。 一番检查过后,任余道:“只是扭到了筋,没伤到骨头,回家拿冰块敷敷,再涂上红花油揉搓一会儿,过几天就会好了。” 温冬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状似好奇地问道:“任余先生是怎么懂这些的?” 任余放下她脚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下,“我父亲曾经是医生。” 他并不是很想提到已经死了很久的他。 “这样啊……”温冬没有继续深挖,像只是随口一提。 她试着扭了扭自己的脚,还是一动就痛,“额……任余先生,您有多余的拖鞋吗?看样子我还是得蹦着回去。” 得多拒绝几次,划清界限,这才不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不过这道理任余显然也懂,显得过于殷勤,势必会引起她的怀疑。 这次他倒没有说要抱她上楼了,“有是有,但只有我穿过的……不过您放心,绝对是干净的。” 温冬摆了摆手,“没事,有就行,我不挑。” 在女人纤细小巧的脚踩进宽大灰色拖鞋之际,任余垂着的眼中晦涩之色更深了。 见温冬单脚蹦着试探地去提购物袋,任余适合时出声道:“需要我帮您把东西拎上去吗?您一只脚也怪不方便的。” 一只脚本来就不好保持平衡,更何况还要拎非常重的东西,一个就够呛的了,这还有两个。 温冬看了眼桌上两个大袋子,又看了眼表情诚恳的任余,思量一会儿后道:“也行,那就麻烦您了,您帮我这么大忙,下回有机会我请您吃饭。” “温小姐客气了,应该的。”接过东西的任余低头笑,牙齿森白。 报酬到时候他自会去取。 拎着两大袋东西的任余和单脚蹦的温冬一起来到她所住的楼栋下,许是见温冬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有些喘气了,任余问清楚楼层后,先将东西拎了上去,再下来搀扶温冬。 离温冬所住楼层越近,男人粗鲁的叫骂声就听得越清晰。 温冬被男人聒噪的大嗓门吵得有些心烦,“拆房子呢?怎么这么大动静?” 说着温冬像是想到了什么,“怕不又是隔壁那户,啧,那男的真不是个好玩意儿。” 搀着她的任余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咱们也不太好插手。” 温冬顺着他的话道:“也是,不过……对门那姐姐还怀孕了,只希望他还有点人性就嘴上骂骂。” 但听这动静可不像只是嘴上骂骂。 终于蹦到了五楼,温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了对面那户大开屋门,男人对女□□脚相加,地上的女人像只快要被烫熟的虾米一样,死死蜷缩着。 “我靠这畜生!” 听身旁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人骂了句脏话,任余顿时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箭双雕 果然下一秒。 看不过眼的温冬大声呵斥:“喂!对面那男的快住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听见有人准备多管闲事,贾鹏飞停下施暴的动作,转身看过去。 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男一女。 贾鹏飞像往常一样脸色不善地警告道:“少他妈的多管闲事啊,她是我老婆,我今天就算把她打死了,也没你一分钱事儿,快滚,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看着满脸写着不好惹的男人,一旁的任余扯了扯温冬,“温小姐……” 他可不想没事找事,他送温冬上来又不是真的出于好心,地上的女人怎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温冬偏头看向他,正当任余以为她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之后,却听见了她的安抚。 “没事,别怕。” 并不害怕的任余:“……” “安抚”完欲言又止的任余,温冬拿起手机就快速摁下几个数字,完了还挑衅地在满脸不耐的贾鹏飞面前晃了晃。 “诶,今儿这警我还真就报了,看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她不赶紧和他一起离开也就算了,怎么还挑衅上了? 瞥了眼脸色肉眼可见更加难看的贾鹏飞,任余都想不管这劳什子破事,甩手就走了。 但想到快要到手的猎物,任余还是忍了下来。 警察来了,他指不定又要进去待上几天,虽然管吃管住,但哪有外边儿舒坦。 这两年横行霸道惯了的贾鹏飞出口就是谩骂威胁,“臭女表子,赶紧把电话挂了,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 嘿这打老婆孩子的牲口还敢威胁她。 稍稍回忆了下以前刷到过的,即将失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妈吵架。 悟到奥义的温冬一只手稳稳扶住旁边的任余,吸足气后,另一只手对着贾鹏飞指指点点,一边大声嚷嚷。 “你个就知道打老婆的老畜生,你要是敢打我,我不告到你这个怂货坐牢坐到死,老娘就跟你姓!” 虽说脚崴了不能跺脚进一步表达她的激愤之情,但气势不能输啊。 耳边中气十足让毫无准备的任余双耳嗡嗡的嚷骂,着实是惊住了他。 他眼神怪异地偏头看了眼侧颜完美的女人。 如果光听刚才那段临近破音的话,说她40岁往上他都信。 温冬人设的崩塌,让任余心中对她的兴趣稍稍削减了些。 “妈的臭女表子……”温冬的话和挑衅的动作彻底激怒了贾鹏飞,他扔下地上的林陶佳就气势汹汹地大步朝温冬走去。 见贾鹏飞像条被惹怒的狗一样快速朝她逼近,温冬嘟囔了句,“我靠这老怂货该不会真的想对我动手吧?”她边说着还边往任余身后躲了躲。 在温冬毫不客气的动作下,任余被迫挡在温冬的身前。 被迫直面贾鹏飞怒气的任余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调解道:“贾大哥,温小姐开玩笑的,她没报警,您看都这么久了,电话都没接通。嫂子怀孕了,温小姐只是想让您对嫂子好一点。” 听了他的话,满脸怒容的贾鹏飞脸色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隐隐带上了点绿意。 他质问道:“我老婆怀孕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任余一愣,“温……”小姐说的。 但话才刚蹦出个头,失去理智的贾鹏飞就挥着拳头冲了上来,“好啊,奸夫□□,连小畜生都搞出来了,看我今天不杀了你们!” 任余侧身躲过,他连忙解释道:“贾大哥,你误会了,怀孕的事是刚刚温小姐告诉我的。” 见对他左一拳右一脚的贾鹏飞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任余赶紧拉上温冬为他作证。 “温小姐你说句话啊。” 温冬就像是被他们突如其来的打斗吓傻了,她反应缓慢道:“啊……是,是我说的,你们别打了。” 但喝醉酒的人哪听得了解释,尤其是贾鹏飞,他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他不但没停手,反倒骂骂咧咧地一拳接着一拳地往任余身上打。 任余被他左一下右一下也打出了脾气,虽然他躲了,真正打到身体上的不多,但带着怒气的攻击足够痛。 慢慢他也不再一味地闪躲避让,而是开始主动攻击。 余光瞥见离他们俩远远的温冬,任余内心暗骂晦气。 那女人是个惹祸精,这男的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蠢货,两人撞到一起就算了,偏偏撞起的火还烧他身上了。 这么倒霉的事都被他给碰上了,他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就打在了一起,而拱火的罪魁祸首温冬见贾鹏飞冲了上来,早就事先往后蹦了好几步,免得战况波及到自己。 虽然时不时“担忧”地叫上两句“你们别打了”,但实际上温冬恨不得他们打得再激烈一点,最好打个你死我活的,还能为她省点力气。 贾鹏飞表面看着壮硕,但到底这几年被烟酒挖空了身子,对上女人是绰绰有余,但对上同是青年男人的任余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见贾鹏飞还没过多久就显露颓势,温冬看似带着担忧的眼中闪过几丝嘲讽。 刚才那么大口气,她还以为他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只会在女人面前逞威风的脓包。 虽然看不上贾鹏飞,但战局这么快结束也不是温冬所想看到的。 她偏头看了眼被任余随手放在走廊边沿的购物袋,侧身挡住赵立安他们临走前装的摄像头,悄无声息从口袋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硬物。 趁两人打得正酣,看准时机,温冬一个用力将其砸在离他们近的购物袋边沿。 “铛”的一声,硬物砸在地上,还带倒了购物袋,东西撒了一地。 全身心在打斗中的两人本来都没发现这一声响,是温冬的惊呼吸引了他们。 “刀!任余先生小心,有刀掉在了地上。” 闻言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声响处。 他们间的打斗更加激烈了,醉得不轻的贾鹏飞怒意上头就想夺刀杀人,任余虽然生气但并未失去理智,他只想阻止贾鹏飞拿到那把刀。 但终究还是不管不顾的贾鹏飞抢先有所顾忌的任余一步。 缠斗间他猛地撞开任余,奋力往地上一扑,抢到了刀。 这么一来局势出现了反转。 原本处于优势的任余,看着贾鹏飞手上的水果刀后退了几步,投降似地举起了双手。 他言词恳切地想要终结这场快要失控的打斗:“贾大哥,我们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如果您不想让我们管,我们可以现在就离开。” “你个奸夫,之前不是打我打得挺舒服的吗?现在想要离开了,做梦!”手握水果刀的贾鹏飞,得意的脸上满是狰狞,握着刀就冲连连后退的任余冲过去。 敢绿老子,死!都给老子去死! 走廊就那么大,任余几乎是躲无可躲,为了不折在贾鹏飞的手上,任余只好以攻代守。 短暂的僵持过后,两人又变回之前的纠缠状态,但原本的肉搏此刻变成了殊死搏斗。 也不知是不是那把匕首赋予贾鹏飞的信心起了作用,他的实力一下暴涨,步步紧逼,把任余逼得狼狈躲闪。 以身为饵,在被划伤手臂的同时,任余抓住了贾鹏飞握住匕首的那只手。 两人开始了抢夺匕首的极限拉扯。 两人都在调整手中匕首的方向,任余是横着想将匕首从他手中抢出来,而贾鹏飞是将匕首竖着,刀尖直直对着任余脑袋。 这场激烈的拉锯战,犹如一场拔河比赛,不过他们发力的方向不再是对着自己。 忽然间,贾鹏飞不知被什么绊倒,他死死扯住任余手,以至于拉着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任余也一起往后坠。 重重地“咚”的下,有什么东西糊了任余一脸,他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当任余擦去眼皮上的温热,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血腥。 刀不知什么时候刺穿了贾鹏飞的喉管,而匕首的刀把,此刻正握在他的手中。 他杀人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此刻,手中的匕首,现在身上已经凉透的鲜血,以及这满是打斗痕迹的走廊,都是明晃晃的证据。 最关键的是……还有目击证人。 地上的贾鹏飞全然不复之前的嚣张,他紧紧攥着任余握在匕首上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喉咙间艰难发出“嗬嗬嗬”嘶哑的声音,像是在向他求救。 而任余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将他求生的手硬生生给掰开了。 妈的蠢货,自己想死,就滚远点死,非得死在他手上脏了他的手。 但在下一秒反头面对温冬时,他脸上的神情,完全变了模样。 对生命的漠视瞬间变成了浓烈的愧疚和恐慌。 “温小姐,我……我好像杀人了……我我我杀人了。” 乍一听死人了,温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惊慌,但她还是缓声安抚着任余:“任余先生你别慌,他死了吗?” 任余反头看了眼,满是鲜血的双手抖个不停,“我……我不知道,他摔倒的时候把我也扯下去了,匕首不知怎么的扎进了他的脖子,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应该先打120还是110?” 他说的是我们该怎么办,暗示温冬他们是一起的,他和贾鹏飞打起来是因为她,他现在不小心把人杀了,自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话是听是听明白了,但温冬内心并未生出任余想象中的愧疚心虚感。 她也遥遥地看了一眼,跟他说的一样,匕首扎进了贾鹏飞的脖子,鲜红的血淌了大片,人现在死没死不知道,但活肯定是活不成了。 啊,你死我活分出来了,在她的意料之中。 见此,温冬口袋里的手立即摁下了手机快捷键。 图穷匕见 温冬的手在暗中操作,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地轻缓安慰着看起来不知所措的任余。 “任余先生,您先别慌,您并不是故意的……” 任余摇头否定了她空洞的安抚,他看了眼自己满手黏腻的血,继而又看向温冬。 “可是我杀人了,我会坐牢吧?” 他看向她的目光恐慌又依赖,像是相信她能为他想出个可行的办法。 为了避免在宋蔼出现之前就激怒任余,权宜之计,任余想听什么,温冬就说给他听什么。 她认真为他辩解道:“是他先动的手,而且你错手杀了他完全是意外,并不是你的错,你要相信警察会调查清楚的。 ” 任余看着她,迟疑地确定似地问了句:“是吗?” 正当温冬说了好几句“不是你的错”拖延时间时,她身后502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纵然在门内就听见了很大的动静,但打开房门看见走廊惨状的宋蔼还是被惊了下。 扫见地上脖子上插了把刀,看上去已经死了男人,以及站在他身边满手鲜血的任余,宋蔼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淡定的温冬。 身处杀人现场的她云淡风轻得简直就像是位看客,地上失去生气的男人和任余不过是唱戏的戏子。 虽然内心清楚赵队从不用无用之人,但宋蔼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空降编外顾问并非善类。 早在听见男人粗暴的敲门和辱骂时,宋蔼就立即给温冬打了个电话,和她说明了情况,问她计划能不能改天再执行,他想去帮帮对门那对母子。 可温冬听了只是冷静地说这件事由她来处理,让他和原计划一样,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好好在她房间中的柜子中藏好,除非接到她打的电话。 可…… 眼前的这种方式是宋蔼未曾想到的。 看见打开屋门走出来的青年,任余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不是说她家就她一个人吗? 他也立马看向了温冬。 只见方才还满脸担忧缓声宽慰他的温冬,此刻也正看着他,只是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像极了戏耍老鼠的猫。 一时间任余心下寒沉,如坠冰窟。 图穷匕见,之前温冬异常的挑衅现在有了解释。 事到如今,任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想到终日打雁,竟被雁啄。 跑。 这是想明白了的任余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杀了贾鹏飞之后,任余原本是想诱导温冬在警察来之后帮他作证,说他是因为正当防卫而错手杀了贾鹏飞,说不定不用判刑或者刑量很少。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这本来就是温冬设的局,她又怎会在警察面前帮他说话? 若是像方才一般只有她一人,他还能杀人灭口,但此刻她身边还有个青年男人…… 脸上的恐慌无措在压抑的怒火下全然消散,任余面无表情道:“这是你们一起设的局,你发现了我。” 温冬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您在说些什么啊任余先生?” 对门夫妻可没和他们串通。 嘴上和温冬说着话,但余光却暗中瞥好楼梯的位置,没有任何预兆地,任余全力跑向楼梯口。 温冬疾声道:“宋蔼抓住他,他想跑!” 任余一动,温冬和宋蔼两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宋蔼立刻就追了上去,在任余将要跨出楼梯口的刹那,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硬生生将他扯了回来。 余光瞥见依旧蜷缩在地上的女人,温冬想蹦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但想要到达对门,就必须要经过缠斗中的两人,怕给宋蔼添麻烦,她就暂时没动,先拨通了急救电话。 因为疼痛而将自己缩作一团的林陶佳隐约听见温冬冷静镇定地和医护人员交涉。 她缓缓探出头来,目光越过走廊上死不瞑目的男人,径直看向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温冬。 她竟然从一个比她小,此刻还因腿伤而扶着墙的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安全感。 任余一手抓住紧紧勒住脖颈的衣领,第一只手臂用力往后甩,想要挣脱宋蔼的束缚。 宋蔼快速仰身躲过,拉着任余后衣领的手也因此扯得更厉害了,在任余踉跄着往后退时,宋蔼长腿抵上了他的后背。 这样一扯一抵间,任余的脖子成了维持平衡的杠杆。 纵使身体被扯向两个极端,任余还是不死心地拼命挣扎着,但很快,他就像只被紧紧扯住锁链的狗,被窒息压得跪倒在地。 在任余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之际,宋蔼踩在任余背上的脚突然加大力气。 跪在地上的任余被他踩倒在地,宋蔼从衣袋中迅速掏出镣铐将任余的手反锁在身后,趁着任余大口呼吸还没缓过来之时,他顺带从任余脖子上扯下领带,把他的脚也绑在了一起。 滑不溜秋会游的鱼瞬间变成了动弹不得的咸鱼。 见任余被抓住了,温冬赶紧先单脚蹦着去对门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女人。 她先是大概看了圈。 发现林陶佳除了嘴角有点血迹,其他地方没出血,这让温冬悬着的心稍稍放松。 由于腿脚不太方便,温冬直接跪坐在地上,准备将林陶佳扶起来,她轻声询问道:“林姐,您没事吧?” 林陶佳护住肚子的手紧紧攥着衣服,她皱着眉道:“……肚子有点痛。” 其他地方再痛她都不在乎,但腹部只要出现一丁点不舒服,她都会非常担忧。 听她说肚子痛,温冬本来想去扶她的手顿时就不敢乱碰了。 为了不让林陶佳胡思乱想过于恐慌,她安抚道:“别担心,救护车应该很快就来了。” 林陶佳听见了她打的电话。 “谢谢你……小姐。”道着谢的林陶佳顿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温冬听出了她太不自然的停顿,她自我介绍道:“温冬,我是温冬,温暖的温,冬天的冬。” “我的错,那天居然都忘了介绍一下自己了。” 温冬的主动认错让林陶佳心中的歉意更浓了,她摇头道:“不是,是我的问题。那天……对不起。” 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叫什么这种问题,她只想让他们赶紧离开。 其实那张她留下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她本来都已经扔了的,但不知怎么地,晚上要下楼丢垃圾的时候,她魔怔了般还是把纸条捡了起来。 当时颤抖着手打电话的时候,林陶佳并不是相信对面人会立马接通,并且说她会马上赶过来帮她,她只是……只是太绝望,也太恐慌了。 急促暴力的敲门声和粗鲁的叫骂根本没留什么时间让她思考,她太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如同一脚踩空,即将坠入深渊的人,求生的本能让她在虚空中挥舞着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一桠树枝,一条藤蔓,甚至是一根干枯稻草也好。 但温冬不但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还没等她说出求助之语,她就说她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让她别太害怕,先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 她那颗漂浮不定惊恐的心似乎找到小块落点。 她履行了她的承诺,她一打电话,她真的就赶过来帮她了。 而在那日的施暴中,她却选择了当旁观者。 这让林陶佳自厌感更深了。 先不说温冬并不在意那天的事,那天的事要换作她,她说不定也会袖手旁观,而且林陶佳此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太适合生出太多负面情绪。 为了减轻林陶佳的愧疚,温冬示意她看向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只能趴在地上的任余,“我都说了没事的林姐,您看,那天的狗东西这不就被咱们抓住了。” 林陶佳扫了眼地上的人,“他是那天的男人?” 她认识他,小区保安,平日里看起来很热心的一个人。 温冬余光瞥见守在门口的宋蔼,“嗯。林姐地上凉,不然让宋蔼抱您去沙发上坐会儿?” 林陶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没事。” 出于林陶佳对男人的隐隐排斥,温冬也没勉强,只是从沙发上抽出三个枕头让她垫着,“那好,您先在这坐会儿,我问那人点事。” 温冬蹦出501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宋蔼扶了她一把。 看着地上手脚都被困住,仍旧不死心扭得像条蛆的任余,一点点蹦近的温冬调侃道:“跑什么啊任余先生,不是想让我在警察面前替你说说好话吗?您怎么还在警察面前逃跑了呢?这可就让我有点不好办了呀。” 任余一缓过来就知道他大概要完了。 毕竟一伸手就掏出镣铐铐人的,应该是警察。 他还以为他们设局将他抓住是想交给警察,却没想到警察也参与了这局。 听了温冬的话任余反倒看向了宋蔼,他意味不明地问道:“你真是警察?” 他没错过这个青年出来看见尸体时的惊诧,以及他立马看向温冬的动作。 不出意外的话,借他的手杀掉贾鹏飞这环,温冬应该是没和这青年商量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来一章,这几天奔波于各种酒席,只能说是狠狠心累了。 感谢“故澈”小天使营养液x10 么么么 女主崴脚,男主下章就会来当人形拐杖惹。 是温小姐…… 既然他们让他不好过,水还是越浑越好。 趴在地上只能艰难仰头看人的任余似乎一下就站上了道德制高点,他嘲讽道:“原来警察也会为了抓人而伪造证据,甚至不惜以无辜者的生命作为代价啊。” 顺着任余的视线,温冬也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宋蔼。 此时的他微敛着眸,沉默不语。 温冬回来之前实际上接到了两个电话,宋蔼的在前,林陶佳的在后。 计划借任余的手除掉贾鹏飞这件事,她确实没和宋蔼说过,怕他不同意倒是其次。 他不知道这部分多出的计划,不择手段的就只是她,也不会让他多添心理负担。 温冬单脚蹦了两步,站在宋蔼身前俯视着试图将水搅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 “任余先生您可真是能说会道,颠倒黑白,合着您杀人都是我和宋警官硬抓着你的手把他给杀了呗。至于您杀的人无不无辜,可不是您一张嘴说了算。” 宋蔼沉寂下落的目光停在了她发顶。 任余颈侧青筋都暴起了,“要不是你故意挑衅,我和贾鹏飞怎么会打起来?” 温冬撇了撇嘴,“我只是想帮林小姐一把,怎么就成故意挑衅了?是因为您不想惹麻烦才这么说的吧?” “再说了,明明任余先生帮我的时候还非常热情呢,怎么对真正身陷囹圄的林小姐反倒袖手旁观了?” “别装了……” 在温冬那讨不到好处的任余目光落回宋蔼身上,又准备在从始至终沉默,像极了心虚的宋蔼身上寻找突破口。 “宋警官也是这样被这巧舌如簧的女人哄骗着,一起来陷害我的吗?” 宋蔼这次没再沉默,他抬眸,看着垂死挣扎的任余认真说了句:“她没有哄骗我。” 她只是选择性地向他隐瞒了部分计划。 他不会赞同的那部分。 任余还以为听了自己的反问,他内心会更加挣扎,但宋蔼这一本正经的反驳哽住了他。 这女人还真是有手段,能把个警察迷成这样了。 “……温小姐到底给宋警官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宋警官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我灌的什么迷魂药啊?”温冬纤长的食指点了点眉心,像是在认真思索。 “啊……”像是记起什么了般,素白指尖顺着鼻梁挺翘弧度,色气地滑过花瓣唇,黑眸一低一抬,迷离又暧昧,嘴角轻佻的弧度带着钩子。 “宋警官哪有您清楚啊,咱们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您还不是深更半夜地来敲我家门,您说是吧任余先生?” 暗藏锋芒的钩足以破肚钩肠。 任余眼神阴翳地盯着她,“你果然知道。” 温冬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没过多久,穿着便服的赵立安他们比救护车来的更早。 李映川是最先看到走廊中的惨状的人,看见尸体和鲜血的那瞬,他眼皮一跳,第一时间寻找那人的身影。 她就在尸体不远处。 李映川的视线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了番温冬,没看见有伤口,但她此时却被宋蔼搀扶着。 随之而来的赵立安看见地上的尸体剑眉微拧。 不久前温冬给他打电话,说是任余落网了,就是现在局势有些复杂,让他尽快赶过来。 居然又死了个人,而且死的还是个青年男性,并不是杀人犯的喜好,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走过去,向两人询问情况,身旁的人又比他快上一步,他大步朝温冬走去。 这家伙……早在他第一个冲上来他就该想到的。 以前哪来这么积极。 丝毫不在意别人目光,步步生风的李映川稳稳托住她被宋蔼扶住的那只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宋蔼挤得松开手往后退了步。 被撞得胸膛都有点发疼的宋蔼不明所以地看向李映川,但他微低着头,只顾着和温冬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法医似乎变得更加……明目张胆了。 见温冬没表现出丝毫排斥,摁下胸膛中一闪即逝的不舒服,宋蔼识趣地走到一旁为李映川让出位置。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温冬摇头,“没,只是扭到脚了。” 定时炸弹来得可真快。 闻言李映川视线下移,掠过她身上的白裙,在她被扯开的丝袜上停留几秒,最后停在她脚上那双大了一号,明显是男人的拖鞋。 “谁干的?”虽是这么问,李映川的却是看向了地上的任余,寒彻的眸杀意凝聚。 温冬眼疾手快薅住了他的衣角。 如同不驯野马突然被拽住了缰绳,李映川掩下冰冷杀意,转眸看向温冬。 “不是谁,我自己不小心扭到了。”她望着李映川,尽力睁大眼睛,试图让他看清她眼中都快溢出来的真诚。 都好不容易把这家伙送到牢门口了,她可不想李映川出来给他一刀,到时候进去的指不定是谁。 盯着她睁得圆溜溜的眸子看了会儿,余光瞥见朝这走来的赵立安,李映川没再多问,只是将温冬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提醒了声,“扶稳了。” 他缓缓蹲下身去检查温冬虚虚点在地上的脚。 啧,本来就是她自己扭的嘛,他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这人,让她别骗他,可她好不容易的真话他又不信。 带着凉意的指尖落在红肿发烫的脚踝,温冬下意识缩了下脚。 李映川原本微拧的眉皱得更紧了,“疼?” 他方才只是轻轻触了一下,若是这种程度都感觉痛…… 温冬打断了他的坏猜想,“不疼,是你的手有点凉。” 凉凉的还挺舒服的。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的发问掷地有声,抓着李映川肩头的温冬抬头看向发声处,是面色严肃的赵立安。 第二道关卡来了。 “说来话长,赵队,因为对门林小姐身体原因,我叫了救护车……嘶……” 李映川转动脚踝检查的时候扯到了温冬的筋,让没有防备的她倒吸了口气。 李映川又轻轻地转到那个角度,“这样会痛?” “会。” 那应该只是扭到了筋,不严重。 见李映川若有所思不再出声,温冬看向赵立安继续之前的话,“估计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现在的场景还是不让更多人看到为好。” 赵立安颔首道:“我知道了。” 确实,就算不被任多知道他哥被逮捕,光他知道这小区里有个人被杀了,再和他哥杳无音讯这事一联系,指不定就跑没影了。 他立马派了两个人去楼下等救护车。 救护车到了,就让他们借了个担架,将林陶佳送进救护车。 现场搜证过后,穿着便装的赵立安他们,借着浓重到能遮盖一切夜色,将尸体和任余带回警局。 两个目击者和犯罪嫌疑人分别坐进了不同的车。 赵立安和任余一车,唐璐和温冬一车,李映川和宋蔼一车。 车开后,赵立安仔细打量了番从他来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任余,他头往胸里埋,维持着一个比较怪异的姿势,似乎是想蜷缩,但被反锁在背后的双手阻止了他这一行为。 像是在赎罪,也像是在逃避现实。 如同第一次错手杀人,还没反应过来。 有点意思。 赵立安:“名字。” 见任余没有反应,赵立安又重复了遍。 好半晌,任余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了般,“……任余。” 如炬的目光锁在任余身上,“这个时间段为什么出现在4栋5楼?” 任余思考了会儿,“今天是我值夜班,但温小姐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崴到了脚,出于好意我将温小姐扶回她家。” “认识死者吗?” “算认识,他家暴的名声在我们小区不算小。” “他叫什么?” “贾鹏飞。” “他是谁杀的?” “我。” 承认得这么痛快? 赵立安食指在膝盖上敲了敲,继续问道:“为什么杀他?” 先前对答如流,还算镇定的任余先是愣了下,哗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带着颤抖的哭腔道:“我没想杀他,我没想杀他的,这只是个意外……” 泪如急雨,像是突然就被击溃了心理防线。 仿佛相信了他的说法,赵立安不缓不急引导道:“别慌,怎么个意外法?仔细说说。” “是温小姐……” 赵立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怎么了?” “是温小姐故意激怒贾鹏飞,让他和我打了起来。为了不死在贾鹏飞的手上,我只能去抢他手中的水果刀,在抢夺的过程中,他突然被什么滑倒,还拉着我一起,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就已经插进贾鹏飞的脖颈了,我是想叫救护车和报警的……” 赵立安看着男人恐慌中夹杂着愤怒的脸,说了句事实,“但你没有。” 他平和的语气像只是在阐述。 但他这句话让任余身子越躬低,一下又下用头重重地撞击着前座椅背,“我……那时我脑子很乱……现在也是……” 见他这副痛苦的表现,赵立安贴心地换了个话题,顺着他刚刚讲的话。 “按你所说,温冬是怎么故意激怒贾鹏飞和你打起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新年祝福,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康,快乐,暴富啦啦啦 谎言编织 “我扶着她上楼之后,她辱骂挑衅贾鹏飞,贾鹏飞警告她之后,她反而变本加厉了。” “辱骂挑衅?无缘无故吗?” 任余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那时贾鹏飞正在家暴他妻子。” 赵立安没有对温冬的行为下什么定义,他继续收集信息,“水果刀哪来的?贾鹏飞从屋里拿出来的吗?” “不是,是从温小姐的购物袋中掉出来的,我没抢过贾鹏飞,刀就到他手中了。” 又与温冬有关。 赵立安沉凝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我有劝过他,但贾鹏飞疯了一样根本听不进去,他一心只想杀了我,我是没有办法才反击的,我只是不想死在他手上。” “我只是正当防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泪流满面的任余说着,头顶着椅背旋转着摩擦,像是要钻出个出口。 目光从他痛苦愧疚的表情移到他背后被铐住的双手,手腕上皮开肉绽,一看就是用力挣扎过。 而且他了解宋蔼,他不会对一个坦荡的人绑得这么严实,在任余被带下来之前,他的双脚都是被紧紧绑住的。 “你试图逃跑过吧?知道绑你的男人是警察吗?” 任余摇头又点头,“是逃跑被抓之后才知道的。温小姐明明说过她家就她一个人,可在我错手杀了贾鹏飞之后,她的住处就马上出来了一个男人,我察觉到被她算计了,第一反应就是跑。” 承认杀人,但却口声声是温冬陷害,他只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不用负刑事责任,这人对法律还是有些了解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任余惊恐地看向赵立安,嘴唇嗫嚅,“……警官先生,您该不会是跟他们一伙的吧?” 没有因为任余的猜想而出现什么心虚,赵立安直视着他的眼睛,犀利目光如同把锋利的刀直插任余内心。 “我只是警察,不和任何人一伙,你要是真的无辜,我自然不会让你含冤。” “那就好……那就好。”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任余没再说什么抹黑温冬宋蔼的话,他佝偻着身子,头依旧顶在椅背,一个看上去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到达警局,唐璐停好车,下车刚要去扶扭伤脚的温冬,余光就瞥见了朝她们走过来的李映川。 果然,还没等她拉开车门,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唐璐我来吧。” 唐璐目光在他和温冬两人之间转了圈,见温冬还朝她笑了下,不像勉强,她也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就准备离开找赵队去了。 “……好,那温冬就交给你了。” 李映川很快就走到了车窗前,他俯身不容置疑道:“我带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好。” 温冬话语刚落,李映川就打开车门,轻松地将她从车中抱了出来,没让她脚沾地。 公主抱,细心地帮她收好裙摆,不过才刚走进警局就被围观了。 唰一下看向他们的众人脸上难掩诧异。 卧槽,不近女色的李法医竟然抱着个女人走了进来?! 李法医身高腿长,衬得被他稳稳抱在怀中,身材纤细的女人像个洋娃娃一样,强烈的对比让画面赏心悦目,但也让在场大部分人足够惊讶的。 这还是那个来一个追求者拒绝一个,来一双拒绝一双,还被他们怀疑是带发修行和尚的李法医吗? 李法医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温冬害羞似地将脸埋进了李映川宽阔结实的胸膛。 据她所知,李映川在警局的迷妹不少,她最后是要离开的,还是尽量少被人惦记。 垂眸看了眼将脸埋在自己怀中的女人,李映川一路上绷直的唇线缓和了些。 同事手肘拱了下江雯青,窃窃私语:“卧槽卧槽李法医低眸看那姑娘的时候,是不是还笑了一下?” 目送着李法医挺拔身影离开,江雯青撇撇嘴,“哪有,你眼花了吧,就算李法医笑了,也不一定是因为那姑娘,平常我们向他打招呼他不也是笑得那么温柔嘛。” 她绝不承认李法医对那姑娘特殊,她来之不易的暗恋不能就这么潦草结束。 虽然但是她也好想被李法医公主抱啊呜呜呜。 她之前本来是想表白的,但自从亲眼目睹了有一姑娘因为缠得太紧被说脏她就萎了,她还是第一次见绅士温和的李法医露出那种近似冷漠的不耐烦。 暗恋依旧还是暗恋的原因,一是她不想看见李法医对她露出这种表情,二则是不想去打扰他。 虽然李法医已经对外说他有女朋友了,但一起工作这么久,连他女朋友的影子都没瞧见,大家都默认这只是他不想被人打扰的借口,一直在努力接近李法医的她以为自己还是有那么点机会的。 但今天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居然能被李法医亲自抱进警局。 细胳膊细腿的,还有那腰,李法医修长的手估计往那一遮就看不见了,一看就弱不禁风的,李法医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而且在那女人将脸埋进李法医胸膛之前,她看见了她的长相,呜呜呜呜呜真的好漂亮啊…… 后来跟上的赵立安见走廊上李映川拿着医药箱在帮温冬处理脚伤,就先将宋蔼叫进了房间询问。 李映川低头拨开被撕开的丝袜,本就没好全的脚上又多了片碍眼的红肿。 “不是让你有事找我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虽然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温缓,但温冬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她故作轻松地嬉笑道:“这不是意外嘛,没来得及叫你。” 李映川淡声道:“是么?” 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不信任他。 李映川像是信了,默不作声地将冰袋放在她脚踝。 “蹲着不累吗?”温冬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过来吧。” 李映川像是没听见她的主动示好,只是盯着她脚踝上的冰袋,像是能盯出朵花。 温冬轻叹了口气。 这男人,牛角尖就有那么好钻? 手搭上他的侧脸,微微施力,让李映川抬头看她。 “不是不信任你。” 迎着李映川的目光,她轻声细语地解释道:“这件事快结束了,我不想你插进来,免得脏了你的手,我还需要你帮我完成任务呢,嗯?” 虽说替身剧本飞了,但毕竟还需要李映川的帮助,该哄还是得哄。 太久没看见过温姐姐无奈又温柔缓声哄他的模样了,以至于李映川目光近乎贪婪地在她脸上流连。 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就吃温姐姐这套,更别提久别重逢的现在了。 他很快就选择了退步,只是不痛不痒地提醒了句,“下次别再这样做了。” “好好好,我又不是受虐狂。”温冬连声应着,见他态度软化趁机将他拉起,摁坐在她旁边。 这家伙脾气来得没规律,但哄倒是挺好哄的。 哄小孩似的,一看她就没有将自己的话太放在心上,李映川暗自思忖着以后要好好看着她才是。 几乎是刚处理好温冬脚伤,唐璐就来叫她了。 目送温冬和唐璐一起进房间后,李映川转身离开去检查今晚那具男尸的状态。 一进去就赵立安和宋蔼就朝她们看了过来。 赵立安给她搬了把椅子,“坐。” 温冬:“谢谢赵队。” 赵立安摇摇头,“温冬,详细说一下事情经过吧。” “好。” 坐下的时候,温冬瞥了眼宋蔼。 宋蔼面色如常,而且会议室的气氛也不算奇怪,想必他没有将她给捅出去。 温冬定了定心神后看着赵立安开始阐述:“寻思着这都一个星期了,那家伙还没再次动手,我就向宋警官提议了个计划,以我为饵,看看他这条鱼会不会上钩,但要实施的时候,我接到了宋警官和林小姐的电话。” 赵立安扫过她不合时宜的穿着。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温冬去买那么多东西,还穿上了平常基本不穿的裙子和高跟鞋。 林陶佳是死者贾鹏飞的妻子。 赵立安问道:“你和林小姐很熟?” 温冬缓缓摇头,“算不上,就上次探访取证的时候见过一面,只是那次瞧她一个孕妇和她五六岁的儿子满身被家暴的伤痕,心生不忍就留了我的电话,还承诺过会帮她。这事儿上回一起去的人都知道。” “她打电话是为了向你求助?” “嗯。那时林小姐恳请我救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于是我准备停止计划,回去帮助被家暴的林小姐,但想到宋警官的身份不太好暴露,我对上一个青年男人又没什么胜算,就假装崴脚将任余引了上去,想借他之力帮助林小姐。” “但上去之后,纵使得知林小姐是孕妇,他也没有想要帮助林小姐的意思,我只好自己上了,我骂了那男人几句,想将他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但不知怎么地,原本要冲着我来的男人看见任余之后,更愤怒了,说他是奸夫,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这和任余说的故意挑衅对上了。 讲到这温冬已经有些无奈了,“我试图劝过,但他们打得火热,根本没人听我的。” “那男人不知怎么地拿到了从购物袋里掉下来的水果刀,然后抢夺水果刀的时候,那男人突然就摔倒在地上,任余再起来的时候,刀已经插进了男人的喉间。” 赵立安盯着温冬抛出了引子,“是任余绊倒他的吗?” 你真的信吗? 温冬一听这话就知道赵立安是在试探她。 他对她起了疑心。 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谁叫她是唯一贯穿这整个事件的人。 她有些为难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如果她当那个指认任余的人,太明显了。 目击者并不止她一个不是吗? “不清楚?” 如果是想借贾鹏飞的死让任余坐牢,不应该顺水推舟指认是任余故意绊倒贾鹏飞,以致其死亡的吗? 温冬回忆道:“当时由于角度问题我没怎么看清,据任余说他是自己滑倒的,他也不知道刀是怎么插进那人的喉咙的,还暗示我要在警察来之后帮他作证,出于谨慎怕他对我和林小姐两个目击者起什么歹心,我就立刻暗中拨通了宋警官的电话。” “宋警官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虚,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不过还好宋警官及时抓住了他。” 像是想起什么搞笑的事,温冬嗤笑了声,“被逮住的他还不安分,非说是我和宋警官合起伙算计他,导致他杀了那个男人。” “任余应该跟赵队您也是这么说的吧?” “嗯。”赵立安凝视着坦然望着自己的温冬,等待着她的解释。 而温冬一点也没有要为自己洗刷嫌疑的愤然和紧张感,甚至还悠然晃了晃吊在椅子上的伤腿,仿佛觉得任余漏洞百出的胡编乱想不值一提。 “退一万步,如果真像他说的一样,是我和宋警官算计他,让他杀了死者,那么就存在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动机呢?” 温冬摊手,“辛辛苦苦设个这么大的套,还冒着要坐牢的风险,就为了让任余那家伙杀人,我和宋警官图什么啊?” 这个问题也是赵立安听了任余的猜测之后,一直都在想的。 温冬看着陷入沉默的赵立安,说出了他会想到的两个方向,摊开,在明面上分析。 “如果说是为了帮林小姐,我们和林小姐也就一面之缘,我们会帮她只是出于不忍心,但为了帮她杀人什么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如果说是为了逮捕任余而让他去犯另一桩罪那这更离谱了,任余对我这么个已经放在砧板上的诱饵出手是必然的事,我和宋警官根本没必要也根本不会这么做,毕竟我们又不是什么□□。” “就算不信我……”温冬偏头看向宋蔼,“您觉着宋警官会让我这么做吗?” 听她在赵队面前提到自己,宋蔼面无表情地回视。 穿着白裙,气质干净的貌美女人在他的目光下没表现出丝毫异样,甚至还轻轻朝他笑了下。 无辜的从容。 他以前对这位温顾问的印象还真是过于片面和浅薄了。 这一石二鸟的好计划怕是在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吧? 但让他真正感到心惊的还不是她短时间内就能形成一个周全的犯罪计划,而是她对人心堪称精确的掌控。 她似乎清楚他不会在赵队面前揭穿她。 当时她去扶林小姐,他本来也想去搭把手,但在门边的时候听见了她小声暗示林小姐,说任余是故意绊倒贾鹏飞,而导致贾鹏飞死亡的。 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在赵队的引导下,她并没有指认任余。 由她来做会非常明显的指认,她安排给了死者妻子,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孕妇。 他,林小姐,任余,贾鹏飞,这场事件中的所有人,就宛如她拿在手中把玩的一个个齿轮。 她将他们一个个按顺序排好,只要在关键时刻轻轻推他们一把,他们就会按照她预想的轨迹转动,轮齿契合。 可以说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所有人共同造成的结果。 这种任人摆弄的糟糕感觉…… 余光瞥见宋蔼身侧微微攥紧的拳头,温冬貌似自然地将目光移回赵立安身上。 她怕再看下去,就把这煤气罐给燎爆了。 毕竟她刚刚义正言辞的话在赵立安和唐璐耳中听起来可能逻辑自恰,但在知道真相的宋蔼面前可就真的是现场处刑了,尤其是她还借了他的好名誉来摆脱嫌疑。 估计宋蔼现在掏枪崩了她这颗诡计多端脑瓜子的心都有。 赵立安探究的目光从淡定从容的温冬划到专心听他们谈话的宋蔼身上,食指在木桌上轻扣了两下。 宋蔼确实不会为了抓住犯人而采取这么偏激的手段。 她的说辞和宋蔼的大抵相同,证词也没有很明确地指向任余,听起来比较客观,而且暂时在她的描述中没找到什么逻辑漏洞。 至于具体的,还得等一等李映川那边的尸检和另一个被送去医院的目击者的证词。 没过多久,赵立安就带着唐璐先离开了,说是去医院探视林陶佳。 最后独留宋蔼和温冬在偌大的会议室。 目送两人离开后,宋蔼撞上了温冬的目光,但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别开了眼睛。 “温顾问,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没等温冬回答,宋蔼抬腿就想离开,但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叫住了。 “能麻烦宋警官带我去找李法医吗?我的脚不是很方便……或者您告诉我具体怎么走也行。” 走廊那件事之后,两人对双方的称呼默契地变成了温顾问、宋警官这样客套的叫法。 侧头低眸看了眼温冬无力悬在椅子上的脚,身侧的手松了又紧。 他才不会蠢到又一次受她摆布…… “我扶你去吧。”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转身扶起坐在椅子上,双眼期待地望着他的温冬。 别用这种极具欺骗性的眼神看着他。 一路上不出温冬所料,气氛果然怪异到了极点。 宋蔼顾着她的脚搀着她没错,但他离她足有一臂长,长手长脚青年男性的臂长横在中间,像是隔了一条宽阔的河。 要不是他们俩间这紧绷的气氛不允许,温冬其实还蛮想笑的。 闹个脾气都这么幼稚别扭,果然还是小孩儿吗? 两人走到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的时候,温冬突然停了下来。 一路上只顾低头看路的宋蔼抬眸看向她。 温冬迎着他带着疑问的目光问道:“宋警官您这是在怪我?” 在身份未暴露前,宋蔼也算得上主角团里的一员大将,她不是很想让他和自己离心,毕竟合作对象对她心存怀疑,于她的任务难免会有些影响,而且她还蛮喜欢这小孩儿的。 这冷不丁的直球打得宋蔼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只是觉得那件事可能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虽然当初主动提出要留在温冬住处保护她,是抱着也许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对门的林女士,履行他的承诺这种小心思的。 但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是他从未想过的。 看出宋蔼对她残忍手段的不满,温冬直视他,反问道:“您真的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宋警官。” 最后那声“宋警官”格外地意味深长。 被温冬用那双似笑非笑,黑到纯粹的眸子死死盯着,一种完全被人看透的寒意顺着脊背攀沿而上。 他似乎能看见倒映在她眼珠上,属于自己的肮脏画面。 宋蔼瞳孔微缩,正当他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温冬倏然移开了目光。 她说:“可是我不信。” “林小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那巨大的敲门声连我都听见了,我当时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那人彻底消失,她会难过吗?” 温冬轻笑道:“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她说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死在那人手中,她没有先一步下手的原因不过是怕年幼的儿子被送进福利院,还背负着家暴男和杀人犯儿子的名号。” “林小姐并非没求助过,但久而久之他们都不想管了。” “听说宋警官是缉毒警察的遗孤,想必清楚吸毒者被判定吸毒成瘾可以对其强制戒毒,复吸的可能性有多大,更何况是没什么人想管气焰嚣张的家暴男,您真的相信他们只是缺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有人生来就是滩烂泥,自己扶不上墙,还恨不得拖周围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宋警官您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 踮脚站在小凳上的男孩强忍着眼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人肿得高高的脸,“妈妈肯定很痛吧?” 为了不让儿子一个人呆在家害怕,她蒙住了他的眼睛,将他一起带来了医院。 林陶佳努力朝他笑了笑,温柔安抚:“没事,妈妈不痛。” 虽然没能亲眼看见,但他能想象爸爸用了多大的力气。 爸爸也踢过他,他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像是被一下子拆开了一样。 贾林远满眼心疼,像妈妈以前哄他般在她脸上轻轻吹了几下,“呼呼呼……痛痛飞走了。” 林陶佳微愣,抬起酸痛的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嗯,痛痛都被吹走了。” 贾林远轻轻抚了抚妈妈的肚子,“妹妹没事吧?” 那是带着天真的珍视。 眼眶微酸的林陶佳将手盖在了小手上,缓缓露出了个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贾林远愣在了妈妈的笑容中。 虽然以前妈妈也经常对他笑,但每次的笑容反而看着让他想哭,但这次的却有种雨天乍晴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妈妈在笑些什么,但贾林远也跟着傻傻笑了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屋温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营养液x10,啾咪啾咪 赌 “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男一女。 唐璐先笑着和林陶佳打了个招呼,“林小姐你好。” “警官。” 林陶佳认出了他们,是之前来处理案件的警察,来这想必是想问她看到了什么。 唐璐关心道:“您身体怎么样了?” 林陶佳:“没什么大碍。” 唐璐询问:“方便现在问您几个问题吗?” “当然,只是……”林陶佳看了眼还和她手握着手的儿子。 在小朋友面前谈论他父亲的死因确实不太好。 唐璐主动道:“我带小朋友出去玩玩吧?让赵队和您聊两句。” “那就麻烦您了。”林陶佳朝她轻轻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儿子。 “妈妈和叔叔有话要说,小远让那位阿姨陪你出去玩会儿好吗?” 贾林远瞄了眼那个笑容满面的温柔阿姨,又看了眼目露鼓励的妈妈,才犹犹豫豫小声说了句:“……好。” “小远真乖。”林陶佳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然后松开了他的手,“去玩吧。” 两人离开,房门再度关紧。 林陶佳看着房间中站得笔直的男人,提议道:“警官您坐下吧。” 站着俯视病床,确实会给她压迫感,赵立安从善如流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道谢之后赵立安就直接步入了主题,“据我们了解,今晚的死者是您丈夫,您又是目击者,所以能请您详细讲述一下事情经过吗?” 林陶佳低眸沉默。 赵立安也没催,耐心等待着。 毕竟今晚的事于她而言确实是个很大的冲击。 良久后,林陶佳才轻声道:“一开始贾鹏飞正在家暴我,中途被温小姐喝止,他就转头冲温小姐去了,喝醉酒的他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听见保安说了句我怀孕了,就硬说那个保安是奸夫,二话不说就和保安打了起来。后来也不知道他们俩哪来的刀,争夺间保安绊倒贾鹏飞,刀就插进了贾鹏飞的脖子。” 前面的话和温冬的证词相差无几,但她的最后一句话让赵立安眼眸微眯,“您说……是那个保安绊倒贾鹏飞的?” 林陶佳尽量直视着他锐利的目光,顶住压力道:“对。” 赵立安盯着她再次确认了遍:“是您亲眼看见的吗?” 但这次林陶佳的回答依旧如同上次般笃定:“是。” 两人对视,气氛莫名开始紧张起来之际,赵立安换了个问题,“杀人之后,保安有和温冬说什么吗?” 林陶佳思索了会儿,“有……好像是说他不是故意的,让温小姐在警察面前为他作证。” 赵立安点点头,“事发前你给温冬打过电话,你想让她帮你?” 林陶佳:“是。” 赵立安:“你和温冬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陶佳:“大概一个星期前,来的还有你几个同事。” 赵立安记得那次,为了搜集有用信息,他让宋蔼和猴子去周围住户那儿探访,温冬和李映川也跟着去了。 “那你们这近一个星期来,交流频繁吗?” 林陶佳摇头,“我们就只见过那一面。” 就只见过一面? “那你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向她求助?你怎么确定她就会帮你?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向熟人求助吗?” 面对赵立安的连环问,林陶佳只是垂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道:“不确定,因为没人会帮我了,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温小姐那天说过会帮我,为了孩子,我想试试。” 没有把握,但为了孩子她愿意一赌。 幸运的是她也赌对了。 看着脸上伤痕累累,眼中却暗含坚韧的女人,赵立安心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了,那我就再不打扰您休息了。” “警官慢走。”面对赵立安离去背影,林陶佳温柔坚韧的表情渐渐淡去。 她并非不清楚在警察面前指认任余意味着什么,但温小姐是在绝境中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她上次袖手旁观了,这次总得为温小姐做点什么。 反正那人也是罪犯,坐牢是应该的,是什么名头并不重要。 * 由于风声未被走露,一开始任多还以为任余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才迟迟没回来。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要是哥真被什么事绊住暂时回不来,也该和他说一声,不该像现在这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联系不上任余,耐着性子静观其变等了两天后,他压着声音装任余熟人给和他一起工作的保安大爷打了个电话,询问任余的去向。 但那大爷说他也不清楚任余去哪了,反而让他如果看见任余,让他赶紧回来,说是老板对于他撂担子不干的举动非常生气,现在已经在物色新的保安了。 虽然任余住处屯的食物还有一些,但任多实在是待不住了,他总得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和手套,口罩捂脸,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后,任多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任多缩着脖子低头往前走,看起来和街上怕冷的行人无异。 走着走着,任多突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他没有莽撞地停下脚步四顾,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随着耳机中的一声令下,街旁有些人不再隐藏,快速朝心生戒备的任多聚拢。 见有人冲他围过来,任多也顾不得什么了,拔腿疯跑。 虽然任多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人扑倒,一把摁在地上铐上了手铐。 想到之前听到任多断的是左手,为了避免他逃脱,宋蔼将他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铐在了一起。 “你们谁啊?凭什么抓我?” 被抓住的任多不死心地想爬起来,宋蔼膝盖顶住他的后腰,把他又摁回了地上,压着声音警告道:“别动警察。” 任多挣扎的身体微僵。 “警察也不能乱抓人啊,我犯什么法了?” 话音刚落,任多就看见一个男人穿过那些人朝他走过来,左眉骨有道疤,看上去很不好惹。 他蹲了下来。 紧接着他眼前一亮,脸上一凉。 那人薅下了他帽子,还扒了他口罩。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任多。” 乍然听见自己名字的任多瞳孔猛缩,被日光晃得眼花的他听见男人说了句“带回局里。”,他就被两人反扣肩膀架了起来。 之所以不直接冲进任余家中搜查,是怕任多并不在里面,到时候人没抓到,反倒打草惊蛇就糟了。 任余突然消失,要是任多在他的住处,那迟早会因为吃食消耗殆尽而出门,要是不在,他很大可能也会因为找任余来这看上两眼。 * 在监控室观察了好一会儿任多的温冬主动请缨道:“赵队,待会儿让我去问吧?” “有过审讯经验吗?” “老于教过,我们也算师出同门?” 本来头都没抬的赵立安听到这句话,停下了翻阅资料的动作。 见赵立安来了点兴趣,温冬再接再厉,“相较于您,我于他而言威胁更小,而且我正好知道点他们俩兄弟之间的龃龉,可以诈一诈他,保证不会搞砸。” 赵立安盯着颇有信心的温冬看了良久,最后还是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她,那上面还有只极小的耳机。 “去吧。” 温冬粗略地翻了下那些资料,塞好耳机,就拎着厚厚一叠纸走进了审讯室。 踏进审讯室,温冬方才还一瘸一拐的腿像是完全好了般,步调正常。 进去之后,温冬没立即说话,而是在任多面前边踱步,边翻看资料。 安静的空间中,没有规律的脚步声和“哗哗哗”的纸张翻页声让人很容易烦躁。 良久。 “名字。” 任多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们不是知道吗?” 对于他的无礼温冬反而笑嘻嘻的,“啊知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叫任多,任余的双胞胎弟弟是吧?” “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抓到你这个已经“死”了两年多的人吗?” 温冬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如同炫耀般道:“是你哥今天亲口告诉我们的。” 任多紧皱着眉盯她,没说话。 “不相信啊?” “其实你哥前两天就被我们请过来作客了。” 扣在桌子上的手铐被他挣得哗哗作响,“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乱抓人?!” 温冬啧了两声,“我们可没有无缘无故,你哥杀人了才被捕的。” 任多本能反驳道:“不可能……” 杀人哥一定会提前告诉他的,他们俩会一起行动。 “是不是很讶异你哥杀人居然没通知你?” 任多瞪着她低骂道:“胡言乱语的疯婆子……”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一个多星期前吧,你哥还来敲过我家门,深夜,蒙着脸,疯狂摁我家密码锁,想必你哥也和你说过我这个猎物。” “不巧的是,我是警察,早就察觉到了你哥的不对劲,我们顺藤摸瓜,发现你哥是惯犯,还意外发现了你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在帮着你哥搞不在场证据。” 任多瞪着瞪着她,突然嗤笑了声,“悬疑小说看多了,做白日梦呢吧?” 看着抖着腿,状态突然松弛下来的任多,温冬轻笑道:“还嘴犟呢?你哥都和我们说了。” 诈 任多眼神轻佻地打量着温冬被白色长裙勾勒出的曲线,“哦?他和你说什么了?” 就这种一看就只能当花瓶的女人,还妄想套他的话。 注意到落在身上的黏腻目光,和任多毫不掩饰的藐视,温冬对他笑得更灿烂了,“好看吗?” “身材不错嘛警官。”任多还对她吹了声口哨。 他不知道的是,在单面镜背后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带着浅浅笑容盯着不知死活的他,左手拇指细微摩挲食指第一指节,已经想好了怎么挖出他那双不安分的狗眼喂他吃下去,再用手术刀割断他的喉管。 “是吗?你哥初恋的身材应该更不错吧?”温冬声音突然低了两度,压低的语调显得隐晦又暧昧,“毕竟你都亲手碰过。” 任多脸上无所谓又带着点恶意下流的笑容有点淡下去了。 温冬捕捉到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 不过……这反应还不够啊。 她从手里那叠资料中抽出了张照片,走近任多,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记得她吗?” “她喜欢穿白裙,像我一样是黑发,不过她的头发又长又直,清纯漂亮,可惜后来跟个富二代跑去国外了,任余这才入了你的伙。” “你们父母在你们十岁的时候死于煤气爆炸……” 任多打断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看都毫无联系的两个事件,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会坐不住。 温冬双指轻巧一动,照片就被扔到了任多脸上。 “我跟你哥说,他的初恋其实没和什么富二代出国,她早就被你奸杀,然后被砌进水泥墙了,至于他自幼父母双亡……也是你搞的鬼。” 任多看了眼照片中穿着白裙笑得温柔的年轻女孩,将照片攥在手心揉成了团。 “……你以为我哥会蠢到相信你编的这些话吗?” “他一开始是不相信来着,但我跟他说我以前在天眼工作。” 天眼……难怪…… 任多沉默了很久。 “你就不怕受到制裁吗?” 他们俩果然也是犯罪集团的。 温冬在他的瞪视下笑了,“制裁?谁的制裁?” 她俯视着他,微挑的眉梢如同柳叶刀般划破柔弱好脾气的假面,神情不屑又嚣张,“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K,还是指正在被制裁的你们?” 任多只是紧攥着那张照片不说话,显然是在忍耐。 还好温冬还有准备。 “啊对了,后来我又说出了你杀父杀母,杀他初恋的一些细节,你哥当时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估计想拿刀砍了你的心都有了。” “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天生的坏种,才十岁就谋杀了自己的父母,为了把你哥拉进你的杀人计划,还把你哥女朋友奸杀之后将她伪造成拜金女,啧啧啧,你哥的人生简直被你毁得一塌糊涂,他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有你这么个拖油瓶弟弟……”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任多终于爆发了,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想对温冬动手。 “你个臭女表子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 温冬没动,走过来之前她是看好距离的,他的手和脚都被镣铐扣在座位上,也只有只断手能朝她虚张声势地挥上两下了。 “保护?如果说你们父母经常虐待你们,但你哥初恋呢,她做错了什么?” 温冬看猴子一样的眼神更是刺激到了任多,他面目狰狞地吼道:“我哥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有外人插足,我们没钱,那女人背叛我哥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温冬嗤笑了声,“那你和你哥合伙杀的那些女人呢?她们和你们都不认识,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她们和你哥初恋长得像吗?” “你该不会也喜欢你哥女朋友吧?” “你奸杀你哥女朋友并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怕你哥收到伤害,而是因为爱而不得吧?” “你哥和初恋两情相悦,将你一个人排除在外,所以你心生妒忌,恶从胆边生……” 一连串的逼问让任多脑子都快炸了,他猛地拍了下桌子,“闭嘴!” 喘着粗气低头平复心绪的任多看见了自己被桌上钉子划得鲜血淋漓的手掌。 盯着滴落在桌上的血迹,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他淡淡反问了句:“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你没有证据吧?要不然就不会在这审问我了。” 温冬表情有些遗憾,“啧,居然被你猜对了。” “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明,你再猜猜要是你哥看见咱们俩之间的对话,他会不会给我们提供证据呢?” 任多回过神来了,“贱人你诈我?!” 看着又要像野狗一样朝她扑过来的任多,温冬向后退了几步,“诶,别这么激动啊,万一你哥相信了我的胡说八道那可就不好了。” 见温冬转身准备离开,任多有些慌乱,“贱人你别走……贱人!” 温冬反头看了眼暴跳如雷的他,“除了这些没营养的话,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比如主动谈谈被你残害的那些人……” 任多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扒皮破肚。 见任多并没有想坦白的意思,温冬这次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你做梦!哥你别相信这女人的话,他们没有证据,我们都是无辜的!” “哥你别信她!” 温冬将声嘶力竭的叫喊关在身后,原本笔直的背脊放松地依靠着门,慢慢转了转酸痛的脚踝。 不得不说,这人看起来没什么耐性,但承受能力意外不错。 突破口还是在任余身上。 温冬单脚蹦着一打开隔壁监控室的门,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李映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扇单向监视玻璃,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动静,他偏头朝她看来。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他扯出了抹温笑,“看来我的医术真是不错,才两天温小姐的脚伤就完全好了。” “李法医的医术自然是好的,但脚伤还需要那么一点点时间。”刚想蹦跶着坐下的温冬在李映川的打量下没动,讪笑着比出个一点点的手势。 “是么?我看刚才温小姐走动时那神气的样子,像是全好了。” 在李映川的目光下她居然会有那么丝心虚。 她在心虚什么? 简直是莫名其妙。 温冬下巴朝隔壁审讯室方向扬了扬,“这不是为了蒙那小子嘛,我总不能一瘸一拐地去审问他吧?” 李映川瞥了眼一旁的赵立安,“审问的事自然有赵队。” 得,这就差没直接说他这个做队长的没有作为了。 听出了李映川话语中的针对,温冬赶紧打岔,“我也想帮帮忙嘛,而且我正好也知道一些东西。” “赵队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赵立安还没说话呢,就见猴子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温顾问刚才审讯的样子简直帅炸了,您是没看见您走后那小子的表情,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唐璐看着她笑道:“我也觉得做得很好。” 最后赵立安才说了句,“还算不错。” “是吧,我就说不会搞砸的。” 李映川走近扶着门框和他们说笑的温冬,指尖拂去她额间冷汗,“疼?” “还好。”也不知道痛是不是互通的,她之前只是脚痛,这下连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盯着她隐约发白的脸色,李映川反头看向赵立安,“赵队,到给温小姐上药的时间了。” 上不上药什么的,不就是想让他放人。 赵立安摆了摆手,“去吧。” 李映川又是一把将温冬抱了起来,而这几天已经被他抱习惯了的温冬下意识就将手搭上了他的后颈。 监控室的众人脸上多少都带了点戏谑,只有宋蔼垂下了眸。 在被李映川抱走之际,温冬不放心地反头,“审问任余的时候,记得好好利用刚刚的那段录像啊师兄。” 这丫头…… 赵立安:“知道了。” 将温冬抱到自己办公室的李映川,还是放不下离开时她对赵立安的称呼。 “你刚刚叫赵队什么?” “啊?”在想事情的温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见她一脸茫然,李映川就直接问了:“为什么叫他师兄?” “我刚和赵队开玩笑呢。” 一个称呼而已,这人该不会想一路了吧? 拿着医药箱的李映川垂眸在她脚边蹲下,“你在他们面前叫我李法医。” 好吧,还真是,这人心眼简直比针眼还小了。 温冬逗他,“你在他们面前不也是叫我温小姐?” 他刚刚是被她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态度给气到了。 帮她换药的李映川抬眸看她,“我可以叫你温姐姐,随时随地。” 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只要你允许。 温冬在他认真的神情下微愣,“这也太肉麻了吧,那你想听我怎么叫你亲爱的?” 李映川喉头微滚,移走落在吐出甜蜜称呼的花瓣唇上的目光。 “叫我名字就好。” 叫得太亲密他会忍不住想吻她。 “李映川?还是说……映川?”称呼一声赛一声婉转。 “嗯。”李映川低声应她。 看着李映川紧绷的下颚,温冬得寸进尺地问道:“嗯什么啊,我是问你更喜欢我叫你什么?” 温润的声线微哑,“……映川。” “映川啊……”温冬拉长语调,刚想继续逗逗他,小腹就传来一阵抽痛,“嘶……” 听见她的痛呼,李映川立刻停下了触碰她脚踝的手,“怎么了?是脚疼吗?” 伴随着小腹凉飕飕的抽痛,温冬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好像……生理期了。” 这难道就是调戏纸片人的报应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营养液x10么么么 狗心险恶 时隔两天,任余又被带进了审讯室。 他一个人待了没一会儿,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最开始审问他的那个警官。 赵立安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资料往桌上一放。 “这两天好好想清楚了吗?” 这两天想得非常清楚,就准备死不承认的任余面露无奈,“赵警官,您就算让我想再久,我那天也是正当防卫啊。” 赵立安点了点桌子上的资料,提醒他,“不仅仅是那天的事,还有一个星期前对文铭雅苑四栋5楼502温小姐的犯罪未遂,一个月前文铭雅苑十栋6楼入室□□,三个月前昌吉小区十四栋11楼的入室杀人等。” “赵警官您在说什么?什么犯罪未遂入室杀人的?这才过了两天,我身上怎么又多了几桩罪名啊?” 赵立安盯着神色茫然又无辜的任余看了会儿,突然换了个话题。 “想看看你弟弟吗?他也被我们请来了。” 任多被抓了? 任余面露疑色,“赵警官您和我开玩笑呢吧,我弟弟前两年被人杀了,尸体至今都没找到。” 赵立安没和他进行无意义的争辩,他滑开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放在任余眼前。 在视频中果真看见自己弟弟的任余一惊,但很快他又看见了第二个熟人。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无论她说什么,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抱着这样的心思,任余满脸平静地看着这个视频。 果然,这女人居然想让任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才导致他被抓。 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残杀? 她还是低估了他们兄弟间的信任。 任多果然没相信她的鬼话。 原本漫不经心的任余在温冬提及那个喜欢穿白裙子的初恋时,十指交合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 看着正好穿着白色连衣裙,纤细美丽得如同朵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怜爱的白莲的温冬,任余眼中对她的厌恶更浓了。 她和那个女人果然很像。 无论是在外貌还是在腐败的内里。 明明看上去是如玉兰般温柔内敛的女人,但最后还是露出了令人作呕的贪婪心脏。 这世上所有美丽的花啊,沃在泥土中的根早就烂透了。 就算这次他不能全身而退,任多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垂着头的任余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跟你哥说,他的初恋其实没和什么富二代出国,她早就被你奸杀,然后被砌进水泥墙了,至于他自幼父母双亡……也是你搞的鬼。” 女人的神情认真,但任余并没把这离谱的话放在心上,他甚至乎还有点想笑。 这是什么鬼话,编也不编合理一点,就这女人这种水平,赵立安居然还能放她出来,真是太小看他们了。 好整以暇地等着任多嘲讽她。 但下秒却看见了他自认为最了解的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慌乱。 任余有了不详的预感,原本如同看电视般不关己事的神情全然变了。 直到听见任多后面几乎算得上是自爆的话,以及在温冬一连串逼问下情绪失控的任多,任余的心彻底沉到了海底。 他抖着手将进度条拉到最开始,重新看了一遍。 * 在李映川办公室眯了会儿,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趴在桌子上的温冬懒得抬头,就没动。 李映川把手中大袋东西放下,走到温冬身旁,弯下腰想要唤醒她。 但想到吹了风的手太冷,要落在她脸上的手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发,声音温柔到像是不忍心吵醒任何人的呢喃,“很难受吗?” “先去简单处理一下吧,待会儿我带你回家,嗯?” 听李映川要送自己回家,温冬就没继续装死了,她额头蹭了蹭枕着的手臂,“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她的动作蹭得李映川还搭在她发上的手发痒,他没忍住,像撸猫一样又轻轻揉了两下。 “放心,在去超市的路上我就已经请好假了。” 他将购物袋拎过来,摊开放在温冬面前,“东西我已经买好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吗?” 目光顺着李映川动作落到那个满满当当的透明购物袋时,温冬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知道你平时习惯哪种,就把畅销的都买了一包。” “你就……这么拎着回来的?” “嗯,怎么了吗?” 透明购物袋中里面花花绿绿的卫生巾一览无余,一个大男人当街拎着这么多卫生巾,回头率必然非常高。 “一路走来你就没发现他们看向你的目光过分热烈?” 李映川淡定道:“以往手上没有这个袋子,同样会有不少人看我,习惯了。” 好一个习惯了。 温冬给他翻了个白眼。 低头扒拉袋子的时候,她发现除了卫生巾之外,他还买了一次性内裤,红糖和暖宝宝。 这家伙,还挺贴心的嘛。 处理好自己,再在小腹位置贴上个暖宝宝,浑身不适都感觉消失了不少。 虽说为了刺激那兄弟俩,她这两天穿的都是白裙,但她还不至于那么拼,裙子外面还是套了个加绒风衣的。 如果要外出,把腰带一系,领子竖得高高的,还是能顶得住的。 但出门前,李映川硬是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温冬刚想把衣服脱下来就被李映川摁住了手。 拼力气她肯定是拼不赢李映川的,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劝道:“我不冷,你去外面只穿衬衫和夹克会感冒的。” “不会,我身体好,你好好穿着就是。” 等温冬再反应过来,大衣扣子都被他扣好了,连带着她的手被封印在了衣服里。 尤嫌不够,李映川还从衣帽架上拿过围巾给她围上。 一下子,她像是被李映川强势地一把拥入怀中,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得密不透风。 大半张脸都被围巾给包住的温冬试图最后挣扎一下,“围巾就不用了吧?我已经快要开始出汗了。” 李映川安抚道:“马上就好了。” 修长的手指穿插进乌发间,动作轻柔地顺出被围巾箍住的头发。 顺好之后李映川还仔细看了会儿,抚平因静电而有些毛躁的头发后,他才揽住了她的肩。 “我们走吧。” 温冬:“……” 原来他说的马上就好了是指帮她整理头发。 这趟出门,温冬能感觉到有更多人看着他们了,这时的她不由得庆幸李映川硬是给她戴了个围巾。 在任余被捕之后,李映川就提出了让她搬去和他一起住。 确实也没了继续住在那个落脚点的理由,她就同意了。 所以李映川带她回的家,是他的家。 进门之后,温冬艰难转头看了眼弯腰换鞋的李映川,再低头看了看自己。 因为围巾的束缚她连自己的鞋尖都看不见了,而且被裹在衣服里的手也动不了…… 她整个人站着,就是一个大写的废物。 此刻的温冬终于领会到了狗心的险恶。 必须要等他来帮什么的…… 不服输的温冬摸索着想解开大衣扣子,但她的手臂被箍着,仅有手指是灵活的。 在温冬埋头苦干的档口,她似乎听见了声轻笑。 眼前有阴影打下,温润磁性的声音窜进她的耳朵,“要帮忙吗?” 笑笑笑,笑屁啊。 温冬充耳不闻,继续埋头苦干。 温冬头艰难地低着,身体因为手指要去摸索衣扣而扭动,像只想挣脱束缚却不得其法的蚕宝宝。 看着她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李映川眼中笑意更浓了。 摸索了一会儿,温冬终于解开了一个扣子,随之而来的活动空间大了那么一点,正当她要一鼓作气的时候,她听见了拍照的咔嚓声。 温冬奇怪地抬起头,就看见了正怼着她脸拍的手机摄像头。 这时又立马响起了两声拍照声,无人说话的屋内清晰可闻。 感情还是连拍啊。 “李法医,您还真是有闲心呢。” 就算不看咬牙切齿的温冬,听她“李法医”和“您”一起搬出来了,李映川就知道该适可而止了。 “好了好了,先进来吧。” 收起手机的他蹲下身,将粉色拖鞋放在她脚边,还帮她拉下了靴子拉链,温冬就只需要抬脚就行。 见她没反应的李映川扯了扯她的衣角,“发什么愣呢?抬脚。” 帮她换鞋这件事他做得也太自然了吧? 反倒是被伺候的温冬有些不太自然,她推辞道:“你先帮我把围巾这些拿下来,我看不见脚下。” 她可以自己来。 “没事,有我,快抬脚。”他又扯了扯温冬的衣角。 原本高高大大一青年,蹲在她脚下扯着她衣角仰脸看她,莫名其妙被她看出种眼巴巴的味道。 ……算了。 温冬听话地抬起脚,在她还没开始感觉到茫然,他就握住她的脚踝找到了拖鞋所在的位置。 穿好拖鞋后进门,李映川才慢悠悠地去帮温冬解开围得严严实实的围巾。 被闷得满脸通红的温冬赶紧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 她一副劫后余生的夸张模样逗笑了李映川,他手指轻刮了两下她红扑扑的脸蛋。 “就有这么热?” 她腿软了 凉凉的手指还挺舒服的。 忍住想往他手中凑的冲动,温冬没好气地瞪了他眼,“包那么严实,我都被你的衣服捂出汗了。” 此时的她卷发凌乱,瞪着他的眼睛水泽盈盈,白皙脸颊是红的,娇俏鼻尖是红的,因为不满而无意识嘟起的嘴唇也是红的,几分薄怒倒是成了勾人心软的娇嗔。 她如同湖泊边际那烧得绚丽热烈的晚霞,接壤于黑夜,遥不可及。 但此时于心生渴望的李映川而言,似乎触手可及。 多年渴求近在咫尺的诱惑太大,以至于虔诚之人心生贪念。 “哪出汗了?我看看。”热烈的霞烧得他喉中干涩,温润嗓音都带上了哑意。 他挺拔的腰背不自觉弯向他的渴求,手指轻柔拨开粘在粉腮旁的发丝,目光一点点从她精致生动的眉眼慢慢下落,带着隐秘焦灼意味。 正在瞪人的温冬:“……?” 好家伙,他也就帮她摘了下围巾,这眼神咋还拉丝了呢? 感觉到气氛开始不对的温冬当机立断一个偏头,整张脸埋进李映川帮她拨开头发手的手心就开始蹭。 “看哪看得出来,现在摸到了吗?”脸上哪有汗温冬就用哪往他手上贴。 洁癖不是挺严重的吗?这他还能下得去手? 被蹭了满手汗的李映川垂眸望着小小一张脸埋在自己手心的温冬,不但没嫌弃满手黏腻,反而顺势托着她的脸笑着附和:“还真是。” 好像在朝他撒娇啊。 这男人,也太腻歪了吧。 温冬偏头躲过他在脸上摩挲的手指,“好了别闹了,快帮我把衣服也脱了。” 闻言李映川目光下落,眼中带上了些惊讶犹疑,“帮你脱衣服?这……不太好吧?” 这明知故问的狗男人! “……李法医,您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外套,我是说你的外套!” 装了你啊。 他朝咬牙切齿的温冬笑了笑,“啊知道,外套嘛,我说的也是外套。” 话落,他修长的手抵在衣扣上,从上至下,慢条斯理地解开一颗又一颗扣子,缓慢而郑重,如同在拆他最爱的礼物。 明明他脱掉的是最外面那层,本就属于他的大衣,但他垂眼认真为她解扣的模样,让温冬莫名产生了点不自在。 有种……拆开这层外壳他就能触及真实的她的危机感。 荒谬,但心慌让温冬下意识做出了动作。 坚硬衣扣从手中溜走,是温冬向后退了几步。 李映川解开的几颗扣子为她的手提供了足够活动的空间。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维持着弯腰姿势的李映川慢慢回握被突然抽空的手心,直起身来垂眸看着埋头解扣的温冬。 解开下方的几颗衣扣,温冬脱下大衣往李映川怀中一塞。 “那我就先去洗个澡了。” 留下句话温冬就赶紧回房收拾衣服去了。 这可不太妙啊,和李映川单独相处时越来越容易莫名其妙地心慌了。 他太认真了。 认真到近乎信徒对神明的虔诚。 她得抓紧完成任务了,趁他们俩之间的羁绊更深之前回到现实世界。 直至温冬略带匆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李映川追随着她的目光才渐渐下落,手肘处是她刚刚脱下的大衣。 目不转睛地盯了会儿。 他缓缓将还有余温的大衣抱入怀中,低头埋进衣领,贪婪地呼吸着沾上她气味的衣服。 喜欢。 他闭上了眼睛,这样就像是终于将心心念念的她一把拥入了怀中,温驯地埋进她的颈窝,呼吸着独属她的清淡却温暖的香气。 好喜欢啊…… 就在李映川抱着衣服的双手不断收紧,头也越埋越深,沉浸在这令人安心着迷的气息中,忘乎所以之际,耳畔传来的开门声打碎了他营造的梦境。 李映川不慌不忙循声望去。 缓缓抬眸看向她的李映川,让抱着睡衣正准备去洗澡的温冬握紧了门把,差点就想把门又给关上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这男人迷离又隐隐带着兴奋的眼神,像是突然嗑药了一样。 李映川看见她时喉头滚动,兴奋的眼睛更亮了,他缓缓朝她露出个笑。 像是进食时突然看见了更为鲜美的猎物,仿佛他嘴角弧度再大那么一点,锋利的獠牙就要从他形状优美的薄唇间露出。 “哈哈……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啊……”温冬没话找话,强装镇定地走向不远处的公共浴室。 李映川家中两卧两浴,主卧带浴室,她住的次卧不带,不过公共浴室离次卧不远。 平时走个几步就到了的浴室在此时却显得格外遥远。 李映川抬手扶了下刚刚在衣服中蹭歪的眼镜,像是恢复了平常那个温和斯文的李法医,“啊……就走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的目光却没移动分毫,仍旧跟随着温冬,直至被门遮挡了视线。 关上浴室门的温冬似乎还能感觉到后背灼热的视线,她立马反锁了门。 反锁的门给了温冬些许安全感,后背抵在门上的她悄悄松了口气。 这狗男人是又受什么刺激了?疯了吧他? 之前不是彬彬有礼装得挺好的吗?难道就是因为刚刚她把衣角从他手中抽出来了? 不过…… 想到她抱着睡衣打开门时看到的画面,背靠门的温冬滑着慢慢蹲了下来。 她脚软了。 高大男人紧紧抱着她刚脱下来的衣服,头深深地埋进衣服中,如同一头栽进了柔软美梦。 而当她惊醒他时,抬头看过来的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迷恋,微敛的眼中是被蹭歪的眼镜都遮不住的欲望,准确来说是焦灼的渴求,仿佛她是远远比美梦更加吸引他的东西。 她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李映川喜欢她,但从今天看来,她似乎远远低估了他对她的感情。 那种近乎病态的狂热,任谁看了也得脚软。 但温冬的脚软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突然涌出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那狗男人用那种饿了几百年,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看着她,她居然还兴奋上了,兴奋个毛啊?! 草……李映川的疯劲儿她多少也沾了点…… 蹲在地上心擂如鼓的温冬为了平复过于亢奋的情绪,环抱住自己,一头扎进了自己怀中的睡衣。 衣服清新的味道涌入鼻腔,温冬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李映川将头深深埋进她穿过的衣服中的画面,鬼使神差地,埋在睡衣中的温冬也深吸了口气。 清新柠檬的味道。 她搬来李映川家也就这两天的事,这件睡衣还没在他家洗过,但李映川家洗衣液也是柠檬味的。 她身上是柠檬味的,他自己的大衣也是柠檬味的,所以……他到底在闻个什么劲儿啊?还埋得那么深…… 怪涩气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闷在衣服中不太透气,温冬感觉有些脸热。 等她上头的亢奋差不多平静下来,脚都蹲麻了。 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李映川表面的温和完全消散,面上全然没了笑意,但眼中明晃晃的痴迷更加灼热了起来。 在听见声响的瞬间,他完全可以整理好表情,并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温冬,维系平静表象,但他没有。 他在试探她,试探她对他的容忍底线。 经过那晚的坦白局之后,他明显能感觉到温姐姐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或许是共同守着同一个秘密,或许是他承诺成为她的盟友,也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那晚临走之前,她让他别再对她下药了,听见这话的瞬间,他确实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的伪装在他最在意的人面前露了破绽,他如同条在众目睽睽下被扒了皮,露出色彩鲜艳斑斓内里的毒蛇。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蜷缩起来,遮挡满身丑陋的自己。 他没敢再抬头,生怕一抬头就撞上她眼中的厌恶。 回去之后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熬了好几天夜的他虽然疲倦,但却毫无睡意,他脑中一直回荡着离开时温姐姐说的那句话。 他又开始后悔了,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抬头看一眼温姐姐脸上的表情,或许…… 不是厌恶呢? 再后来,他看出温姐姐设局一箭双雕,气愤于她对他的不信任和对她自己身体的漠视,她解释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想脏了他的手…… 为什么说让他得知就会脏了他的手?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温姐姐肯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他得知温姐姐抓捕那人的方式是置自己于险境,他确实会先一步出手…… 所以温姐姐知道他并不是他伪装出来的那个温和绅士,和善完美的李法医。 可她没有害怕,也不见厌恶。 温姐姐对他如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维护的态度让小心翼翼扒着虚伪皮囊的他心生奢望。 他们间默认的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平静,他有些不想维持了。 他想知道她到底了解多少他,又能接受多少这个满手鲜血,阴暗扭曲的他。 温冬从浴室出来之后,就见李映川从厨房端出了碗热气腾腾的东西。 关心 “这是生姜红糖水,趁热喝了肚子就不会那么痛了。” 其实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肚子就没那么痛了,而且她讨厌生姜的味道。 见温冬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似乎有些抗拒,李映川温言道:“没什么生姜味的。” 犹豫了会儿,温冬还是走了过去。 “谢谢。” 她伸出手准备去接,但被李映川挡住了。 他将冒着热气的生姜红糖水放在了餐桌上,“现在可能还有点烫,稍微等会应该就能喝了。” 温冬看见了放下碗后,白皙手指上那明显的红痕。 这么烫,他就不能待会儿再端出来? “……好。” 接下来站在餐桌旁的两人相对无言,想当初他们刚认识那会儿都没这么尴尬过。 被头顶专注目光盯着,温冬心跳又莫名开始失衡,视线落在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上的她胡乱找了个话题。 “没想到李法医还会做这个啊?” “嗯。”李映川略微停顿了会儿,“以前温姐姐生理期的时候看起来很难受,我就学着做了这个,知道温姐姐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我还想了个办法让生姜味不那么明显。” 闻言温冬微愣,又是因为她? “不过温姐姐现在应该不记得了。”眉眼低敛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 温冬讪笑了两声,“确实没什么印象……” 将温冬不自然神情收入眼底的李映川用泛红的指尖触了触碗壁,微烫,这个时候喝下去浑身都会暖洋洋的。 他将生姜红糖水递给温冬,“好了,现在应该可以喝了。” 温冬接过,目光却随着他通红的指尖一起下落。 李映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张开手指,“怎么了?” 如艺术品般修长手指上的红痕实在过于碍眼,温冬还是没能忍住,“你的手……” “啊……”李映川像是才注意到了手上的伤,张开的手指聚拢,遮住了红痕,“我没事。” 这人……没有痛觉的吗? 温冬抿了抿唇,提醒道:“下次记得等东西凉下来再去碰。” 和嘱咐懵懂小孩儿的语气一样,二十年前,她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温姐姐从浴室出来后对他隐约的疏离他不是没感觉到,所以他也就没准备再给她过多的刺激。 怕操之过急会起反效果,他本来是想让她缓一缓的,但经过那件事也才过了短短半个小时,她居然还会关心他手上微不足道的红痕。 这真是……如同在给饿极的兽喂血啊。 对于觊觎太久她的他而言这些远远不够,反而让他好不容易压制的贪念迭起丛生。 “温姐姐这是在关心我吗?” 李映川这句带着笑意的话敲得温冬心下微震,她猛地抬眸,下意识想移开黏在他手上的视线,却在抬眼后又直直撞上了李映川因为期待而带着些许光亮的眼眸。 他像根将灯芯就伸到她手边的蜡烛,只要她想,他就会更亮。 温冬咽了咽被氤氲水汽熏得有些干渴的嗓子,端碗的手微紧。 她这是在关心大反派? 应该……算不上吧? 她只是看不过这么双好看的手暴殄天物,换个人她照样可能出声提醒。 别再凑过来了,她没有火。 内心慌乱否认,表面却是理直气壮地抓住时机刷好感。 “……是啊,不行吗?” 看出强撑的理直气壮下的游鱼般的慌乱,李映川低眸时让受到号召般兴奋翻涌着的浓郁情绪沉底,再抬眼看她时浅色眸中只余明晃晃,快要溢出的温柔。 “当然行,我很开心,希望像这样的关心能多一些。” 可不能把小鱼给惊走了。 好家伙,又开始直球了。 从刚刚回来他就不对劲。 温冬没再接话了,再接恐怕空气又要变得黏糊糊了。 她低头尝试性地喝了小口红糖水。 “怎么样?”李映川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温冬冲他肯定地点点头,“还挺好喝的。” 果然生姜味不重,更多的还是属于红糖的甜味。 “那就好。”他还怕时隔二十年手艺会有所生疏,她会不喜欢。 微微烫手的温度让温冬发凉的手贴在碗壁上,就这么捧着碗一点点啜饮。 喝完之后发了一额细密的汗,就连她呼出去的气都是带着水汽的,简直太舒服了。 见她喝完,李映川自然地去接她环在手心的碗,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温姐姐你去睡会儿吧,我帮你把空调打开了。” 微凉的触感让温冬手一抖,碗差点就被她甩地上了。 温冬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这下意识的反应。 虽说她是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但却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更何况因为脚伤,李映川这两天没少抱她,也不见有什么排斥的感觉啊。 难道……是之前李映川的神情给她留下了“阴影”? 见李映川拿住碗之后,她赶紧抽回了手,道了声谢之后就转身回房了。 她略带匆忙的背影让李映川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么急着抽身? 可惜,他网都织好了。 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视频的任余最后说他想见任多,两兄弟对峙后,或许是出于对病态弟弟的痛恨,全然不顾任多歇斯底里的劝阻,任余坦白了他们所有的恶行,事无巨细。 这桩案子差不多结尾了,温冬去不去警局没什么影响,正好她这几天身体不是很方便,和赵立安说了声就在家躺尸了。 虽然李映川也想在家陪着温冬,但他和时间自由的挂名顾问温冬不一样,请了一天假之后就要回去上班了。 次日,李映川准备好早餐,朝紧闭房门的次卧看了会儿后,就套上大衣轻手轻脚地去上班了。 在安逸宁静的环境下睡到自然醒,感觉有点饿了的温冬在床上赖了会儿,然后就爬了起来准备随便搞点东西垫垫肚子。 利索洗漱完,温冬刚想去客厅的冰箱看看有什么可以煮的食材,就瞥见了餐桌上的便利贴。 素白纸上腾跃着属于男性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厨房有煮好的粥,记得吃。”这样极具生活气息的提示语,有种提剑轻撩起红盖头的反差温柔。 温冬趿着拖鞋去了厨房。 打开电饭煲,香味扑面而来,她一闻就知道是皮蛋瘦肉粥。 里面的皮蛋和肉弄得很碎,几乎看不见,和粥混为一体,完全是她的口味。 昨天的晚饭也是,虽然昨晚没什么胃口,但他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这下温冬是真的相信他之前应该和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太了解她了。 她盛了小半碗,尝试性地一口之后立马又是一口。 真的好好吃啊,皮蛋和肉碰撞出了新的香味,完全没有腥味,有一说一,她自己都做不出这么符合她口味的粥。 不过……看李映川这么熟练的样子,她之前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让他一个小屁孩伺候她吧? 思索间,手中的碗见底,温冬又盛了满满一碗。 二十年前,李映川差不多才十岁,要是她真事事奴役他,迎接她的应该是刀子,哪还有现在的温言软语,腻腻歪歪。 根据他现在对她的态度,她在他小时候应该对他还不错吧,要不然他也不会记这么久。 但让她奇怪的是,就算是根据法则所说,是时间线的问题,她初来这个世界时,李映川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认识她现在的相貌,那她救他应该就是这个年纪上下。 但无论哪条时间线,她还是她,她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救下一个陌不相识的小孩儿,还把他带在身边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她怎么看都不是那种大善人啊…… 啧,想不通啊想不通。 吃饱喝足把碗洗了,在客厅转了几圈象征性地消了消食,腰酸背痛的温冬又回床上继续躺尸了。 双胞胎那案子解决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将女高层手里拷有执行者名单的U盘搞到手。 这玩意儿不但能避免主角团深陷舆论泥沼,阻止犯罪集团计划的同时还能起到一定的瓦解他们的作用。 那些所谓执行者加入犯罪集团本来就是为了获取一定的帮助,试想如果U盘中的东西被公之于众,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随之而来的牢狱之灾,还有家人朋友异样的目光。 得知自己信息有被泄露的风险,还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拥护从不露面,将自己信息瞒得死死的K? 温冬拿手机搜了下最近结案的几桩案子,大众的评论都还算正向,但不知怎么地,她隐约觉得那场颠覆人们三观的舆论风暴就快要来临了。 女高层的身份她之前就告诉了赵立安,他们应该在暗中调查她吧…… 准备去吃午饭的李映川给温冬打了个电话,但拨通电话后被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李映川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在午饭的档口,她会在给谁打电话呢? 她在这个世界熟人不多吧? 正想着,走动间就在走廊看见了打电话的赵立安,他看见他后,用手势示意让他等他一起。 李映川没再往前了,就在不远不近处等着。 没过一会儿,赵立安就放下了手机。 察觉到赵立安朝他走过来,李映川收起了刚刚一直在盯着的手机。 他随口问了句,“谁的电话?” 那件事他也知道,赵立安就没有瞒他,“温冬。” 像是突然被摁下了什么开关,李映川立刻偏头看他,“她怎么了?” 母爱变质 本来心情就有些凝重的赵立安被他的眼神给气笑了。 “收起你那质问的眼神,她现在就在你家,能有什么事?” “反倒是你……” 赵立安在李映川的左胸膛捶了下,玩笑道:“有时候我真怀疑温冬是不是给你下什么蛊了,只要一碰到和她有关的事,那些女孩所说的温雅从容哪还能瞧见分毫,真该让她们好好看看你小子这副戾气满身的模样,说不定还能帮你折断一堆烂桃花。” 李映川不客气地挥开了他的手,“别废话,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瞧给这人酸的。 赵立安转了转被他拍得有些痛的手,“她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说了下有关持有U盘的那个女人的事。” “知道了,你先去吃饭吧,我待会儿就来。”李映川拿出了手机。 “这都是午休时间了,还能有什么事?一起去呗。” “我打个电话。”说着李映川滑开了手机。 赵立安不是八卦的人,他本来没想看的,但李映川的手机就放在他面前,眼皮子底下,稍稍一转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眼看过去满满的违和感。 他居然换手机壁纸了。 他和李映川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到现在,一直都在一起,无论手机换了多少部,他的手机壁纸永远是朵手绘玫瑰。 用了这么十多年的壁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换了? 赵立安下意识问了句:“你手机壁纸怎么换了?” 李映川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喜欢。” 他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一直都是用同一张照片当手机壁纸,是不是这张画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得到的也是这么一句话。 即使他现在手机壁纸上的女孩包得跟个粽子一样,脸也被围巾遮了大半,只露出双清亮的眼睛,赵立安也知道她是谁。 倒不是他对她有多熟悉,而是按李映川这家伙鬼迷心窍的程度,即使手机壁纸是根头发丝他也能知道必然是温冬的。 李映川在他眼前拨通了温冬的电话。 赵立安这会儿知道为什么手机屏幕就恰好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戏摆得真好,可惜只有他一个观众。 得,他这个多余的人该走了,不然该更讨人厌了。 李映川对温冬的护食腻歪程度都让他怀疑自己对唐璐是不是有些过分冷淡了,他们俩甚至都还不是情侣。 这会儿唐璐应该还在食堂,他有几天没和她在一起吃饭了,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走了。”赵立安朝将电话举到耳边的李映川做了口型,捶了下他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 温冬挂了赵立安的电话没多久,喝了杯水回来看着通话记录,正思索要不要给李映川回个电话,李映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继续躺尸的温冬接通了电话,“喂?” “温姐姐吃午饭了吗?” 男人轻缓磁性的声音顺着电流窜进耳腔,激起一片细微的麻。 她是手控,但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她也有往声控发展的趋势。 不妙啊。 温冬揉了揉耳朵,无声地在床上翻了个圈。 要是早知道她会穿进书中,她就不会任性地将所有偏好全都倾注在李映川身上。 母爱变质,她这不是找死嘛…… 没听见回应的李映川偏头看了眼手中的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温姐姐?” 男人微微上扬的语调如同娃娃机的抓夹,让没骨头一样瘫在床上的温冬忽地坐了起来。 “咳……还没,早餐吃得有些晚,现在还不饿。” 这声音……真尼玛救命。 “早餐还合胃口吗?” “很好吃。”想到不久前吃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温冬坦诚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那就好。” 李映川似乎心情不错,轻笑的气息无视距离限制,飘飘悠悠地吹拂过她的耳畔。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温冬将手机拉离,打开扬声器,放得远远的,警惕地盯着,像是手机中随时可能钻出个吃人怪物。 可从手机钻出的似乎只有温润醇厚的男声。 “温姐姐中午有想吃的吗?我帮你点。” “没事,我没什么胃口,反正早上的粥还剩不少,待会儿饿了我喝粥就行了。” “那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今天会准时下班吗?” “嗯,最近并不是很忙。” “对了……”温冬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现在的时间午休才开始不久吧?你就吃完了午餐?” “还没,本来午休一开始我是想给温姐姐打电话的,但没打通。”男人的声音低沉下来,似乎有些委屈。 温冬解释道:“啊……刚刚我在和赵队打电话,是有关U盘的事,这事你也知道。” 当时和赵立安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在场,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感兴趣。 李映川附和着,“嗯知道。” 站在窗前的李映川看着不远处树梢上停驻的飞鸟,嘴角悄无声息弯成柔软弧度。 虽然赵立安刚刚已经跟他说了,但他喜欢温姐姐和赵立安划清界限的样子。 浅粉被单在温冬手中皱又展,“好了,现在也不早了,你快去吃饭吧。” 也不知道李映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给她准备的拖鞋,浴巾,床单被套都是少女粉。 不过虽然一开始有点别扭,但看习惯了也就还好。 李映川应着,“好。” 盘腿而坐的温冬支颚看着手机,等着对方挂断。 几秒过去了…… 手机屏幕显示通话中。 十几秒过去了…… 手机依旧显示通话中。 搁这和她极限拉扯呢? “映川?”温冬打破了不舍织成的安静。 对方低低应道:“嗯?” 温冬支颚的手一移,遮住了半张脸。 “你倒是挂电话啊。” 好家伙,这低沉磁性的声音震得她心都开始发麻了。 “温姐姐你先挂吧。” 你挂我挂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她得赶紧溜是真的。 温冬:“……那好吧,那我就先挂了。” “好。”字刚落地,“嘟”地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人声消逝之后的寂静如潮,带着怅然若失涌向电话这头的李映川。 他退回到手机壁纸,拇指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脸。 这才过了一个上午,他就开始想她了。 原以为给她打个电话起码能缓解,但真正听见她的声音之后,他又想请假了。 他想立刻看到她。 看着窗外展翅渐飞渐远的鸟,李映川收起手机,吐出口带着焦躁的郁气,转身离开了。 这几天暂时没什么案子出现,所以李映川下班也比较早,晚饭也是他做,躺尸躺得实在是不好意思的温冬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个洗碗的活儿。 洗完碗后,就能看到李映川帮她准备的水果,他们俩在客厅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差不多就会各自回房,不过一般是温冬先离开,李映川才会回房。 温冬本来想趁着这几天李映川上班,他们俩没什么交集的时候,对李映川疏离一点。 她是客气疏离了,但……李映川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似的,对她的态度像往常般自然熟稔。 可就是他的举动太过熟稔了,导致他们现在的相处状态简直就跟老夫老妻了一样。 平淡却温馨的生活太具有麻痹性,如果换个人,这完全就是温冬想要的生活。 他去上班,她在家码字,等他晚上下班之后,吃顿温馨的晚餐,呆在一起看会儿电视,就算是不看电视,坐在一起各干各的也行。 极其合乎心意的外貌,让她觉得他病态的占有欲似乎也可以接受。 只可惜,他是李映川。 她笔下的人物。 他们从来不属于一个世界。 * 拎着东西的温冬翻了下口袋,没找到钥匙,拿手机看了下时间,估摸着这会儿李映川应该回来了。 她手指微曲就想敲门,但她看见手指突然虚实闪现了两下。 只有李映川心绪浮动过大的时候她才会被送回现实世界。 李映川他现在怎么了?遇到危险了吗? 温冬环顾四周,正想观察空中有没有“本章完”几个字出现,下一秒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温冬下意识抬眸,她看见了红着眼,满眼无措的李映川。 他在家? 这是……怎么了?怎么露出这种流浪狗一样可怜的表情?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李映川手一揽,猛地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粗重,箍在腰间的手力气大得像是想将她揉进骨血,强势的动作,但她却能感觉到他竟然在细微地抖。 “怎……怎么了吗?”温冬轻声询问,悬空的手缓缓落在他细微颤抖的脊背,安抚地轻拍。 声音被急促杂乱的气息割裂,哑得不像话,“回来没看见你,我以为你……离开了。” 男人一个劲儿地往她颈窝钻,像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动物幼崽,生怕被人抛弃。 看着这样的李映川,不知怎么的,温冬那颗自诩石头做的心像是被尖锥刺了下。 她另一只手搭上了他宽厚的背,如同他用尽全力抱住她一样去拥抱他,用实际行动试图让他感受到属于她的存在,她的温度。 一只手温柔安抚,一只手竭力回应。 如同赤脚立于冰天雪地下,两人死死相拥着取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呀嘿嘿 哄 也许是温冬用尽全力的回抱,两人间再无一丝缝隙,甚至带着些痛意的紧密相拥让李映川有了触碰到想要挽留的人的实质感,他稍稍平静了些,不再抖得像个病人一样。 感觉到了李映川细微的变化,温冬的轻言细语都能称得上温柔了。 “怎么可能呢,你没看看衣柜什么的吗?我东西都还在这,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了。” “以前也是这样,什么东西都没带,孤身一人就离开了。” 明明是反驳的话语,李映川的声音却很轻,宛如片从天而降的雪花,带着让人容易忽视的细微寒意。 那些摆在家里属于她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走,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看着那些东西,他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出去买个东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可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突然离开?那当时她可能是回现实世界了吧? 她什么都没留下,这人还这么枯等了二十年,真是执着啊…… 温冬低眸看了眼弯腰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虽然他不再抖了,但温冬能感觉到他在颈侧沉重的呼吸,深吸缓吐,像是她身上有什么像氧气般呼吸必备的东西。 “虽然……我不太记得了,但那个时候有可能不是我想离开,而是魂魄不稳定导致的突然消失吧?” 在温冬悄无声息离开后,李映川也曾为她编造过很多苦衷。 但就算现在温冬和他同居,就在他眼前,他仍旧觉得不安,害怕一不小心她又会从指缝溜走,就像永远抓不住的风一样。 见李映川不说话,温冬又和他分析了现在的情况,“而且,我复活任务还没完成,不会轻易离开的,我只是出去买了个东西。” 温冬刚想把自己刚才在超市买的东西给李映川看,但发觉自己双手都在李映川身上,购物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地上去了。 温冬拍在他背上的手稍稍重了些,以作为结尾,“好了,别怕。我们先进去吧,你就只穿了毛衣,别着凉了。” 李映川没回答,也没动,依旧死死圈住她,沉默的执拗。 类似于想买玩具的熊孩子在超市抱住家长要离开的腿的难缠,但却没有他们大哭大闹撒泼的烦躁感。 他不安的执拗反倒很容易让人心软。 温冬有些无奈,本来都停下了的手又在他背上拍上了。 这熊孩子可真难哄啊。 偏头间温冬扫到玄关钥匙盘中她的钥匙串,脑中灵光一闪。 “要不然这样吧,我的钥匙扣是骰子,我把它拿下来放玄关上。” “1朝上呢就代表我在家,2朝上代表我出门了,3朝上代表我因为魂魄不稳定会暂时消失一段时间,这样你一回家就能知道我的状态了,嗯?” 虽然用这种方式有些幼稚,但魔法还是得用魔法打败。 果然提议吸引了李映川的注意,将头埋在她颈间的他声音有些发闷,“没有离开含义的吗?” 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他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 温冬眸光微动,移开了停留在李映川身上的视线,看向虚空,声音笃定,“我不会离开。” “6吧,6设为离开含义。”热气窜进颈间勾起痒意。 他低声道:“温姐姐,我没有多少个20年去等待了。” 他话语中蕴含的疲意和祈求让温冬短暂地沉默了会儿。 她玩笑似地说道:“说什么呢,如果真有一天我摆出了6,那就别再傻等了,我不值得。” 本就箍得温冬有些喘不过气的双臂收得更紧了。 “你不是说不会离开的吗?” 这家伙,是想勒死她吗? “这不是跟着你的假设嘛。” 温冬随意地揉了揉像大狗狗一样窝在自己颈侧的头,规整的头发被她弄得蓬松凌乱。 “好了好了快起来,都是可以把我压得喘不过气的成年男人了,别老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温冬活这么多年,都没像这么哄过人,小屁孩都没能让她这么耐心过。 想抓住的人就在自己怀中,交谈间李映川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定定盯着洁白的后颈,喉头滚动。 像散发着香气的海绵蛋糕,想咬。 下颚紧绷,李映川深吸了口气,虽然还是没忍住往那凑了下,但嘴唇只是克制地轻碰了下,如同羽毛划过。 颈侧有细微的痒意,没等温冬深思是什么触感,身上一轻,李映川听话地松开了她。 “我们先进去吧。”李映川捡起掉在地上的购物袋,手虚搭在温冬腰后,推着她往屋内走。 刚刚应该是被头发蹭了下吧。 * 在家躺尸的几天温冬都密切关注着网上的舆论走向。 这日,在看见有个人爆料说他叔叔在公园散步的时候看见了一具女尸,被做成人偶模样,华丽裙摆上写满了她的罪行。 原本声讨杀人犯的风向在有心人的刻意引领下渐渐偏向了别的方向,他们在讨论是不是因为这些人本身有罪才会被如此残忍的对待。 察觉不妙,温冬立马给赵立安打了电话,过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赵队……” 赵立安大概猜到她此时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应该是抱着想闹大的目的,人偶尸体就明晃晃地放在人流量多的公园的秋千上,当他们接到报案时,已经有人将人偶尸体的照片传到了网上。 “你看到了。” “嗯,他们开始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赵立安扫了眼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的现场,这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他问道:“你现在是在李映川家吗?” “对。” “我们待会儿过来找你。” “好。” * 电梯到达楼层,李映川的手插进大衣口袋,指尖碰到冰凉的钥匙时停顿了瞬。 带着几人走到家门前,李映川拿出空无一物的手,屈指,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温冬粗略一看,来的人有李映川,赵立安,唐璐,目光在被李映川挡去大半张脸的宋蔼身上停留了瞬。 宋蔼在她的目光下垂下了眼。 赵立安把宋蔼也叫来了,看来他还挺信任他的。 温冬将门大开,“进来吧。” 门口地上只有双灰色的,属于李映川的棉拖,虽然地上铺的是木板,但要是直接踩在上面也挺冷的。 温冬打开玄关柜,没见有多余的拖鞋。 她偏头问李映川,“映川,还有多余的拖鞋吗?” 映川? 察觉到自己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在温冬身上的宋蔼本来有意识地克制着,但听见这个称呼的他几乎是立刻又看向了她。 她的表情极其自然,那个亲密的称呼似乎是脱口而出的。 才几天他们就变得这么亲密了吗? 明明前几天还是李法医…… 虽然唐姐也是这么称呼李法医的,但这两个字从温冬口中吐出却莫名刺耳。 换好拖鞋的李映川已经走到了温冬的身边,他扶着她的肩头伸手去拿玄关柜中的鞋套,顺势挡住了宋蔼的视线。 “没有了,这有鞋套,让他们套一下鞋套吧。” 他们的姿势像是李映川从背后将温冬拥入怀中。 李映川拿出鞋套分发给他们。 套好鞋套的唐璐无意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说悄悄话的两人。 高大的男人偏头认真听身旁纤瘦女人说话,再加上刚刚温冬给他们开门,她对映川亲昵的称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对小夫妻呢。 他们俩关系似乎好了很多。 平日里李映川都是自己开门的,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温冬还以为赵立安没带李映川过来。 “今天没带钥匙吗?” “嗯,走得急,忘了。” 温冬瞥了眼玄关上的钥匙盘,只有她的钥匙躺在里面。 “但钥匙盘中没有你的钥匙啊。” 李映川也自然地看了眼钥匙盘,“可能是落在办公室了吧。” 几人穿好之后,将客厅的桌子收拾了出来,赵立安从公文包中抽出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并将一叠照片发给他们穿传阅。 温冬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虽然能看出有一定年纪了,但却很有韵味。 赵立安介绍道:“周岚青,40岁,明面上是越鱼传媒的总裁,手上盘有不少娱乐场所,最常去的是她自己手下的一个酒吧。” “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时间太短,我们尚未调查到她将U盘放在了什么地方。” 东西都不知道在哪,谈何从她手中夺走。 U盘在哪这个问题温冬之前就想过,揣摩了周岚青的人设,她觉得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周岚青随身带着。 温冬向他们提出这个想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觉得她可能随身携带着U盘。” 赵立安抬眸看向温冬,“有根据吗?” “额……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尾音上扬,疑问的语调,像是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不太信服。 赵立安看了她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感受到他的无语,温冬笑着摆了摆手,“嗐,赵队别叹气啊,开玩笑的。” “你应该查到了周岚青在越鱼传媒的办公室有个保险柜吧?”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李映川在资料中分别抽出了几张纸放在了她眼前。 男色织网 李映川指尖在桌上的那几张纸上点了几下,“她手下的产业不少,房产也有十多处,在每个地方都有保险柜,简直跟只到处挖洞的狡猾兔子一样,要想在短时间内在那么多保险柜中精确找出装有U盘的那个,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啊这样……” 温冬拿起桌上的纸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的,周岚青的窝确实够多的,但…… “如果赵队再知道这只善于挖坑的狡兔从不往坑里放东西的话,就不会觉得坑多无处寻了。” 她陈述的语气让唐璐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当然是因为她手持周岚青的人设啊。 虽然人设在李映川这个不定因子身上已经变成仅供参考了,但在配角身上应该还是管用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天眼中也不意外,之前碰巧听别人说过一嘴。” 有事不决,推上天眼。 天眼这个部门在她这已经是老背锅侠了。 赵立安眉头微拧,“既然她从不往保险柜里放东西,那那么多保险柜就只是烟雾弹?” “对啊,迷惑盯上她的猎人呗。” 赵立安紧接着又问:“那你怎么能确定U盘就在她身上?” 温冬诚实地摇头,“不太确定,但她这人连保险箱都不相信,很有可能就把U盘随身揣着,而且……我们可以试试。” 赵立安看向她,“你有主意了?” 温冬摸着下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番身材高大,五官硬朗凌厉的赵立安。 良久,她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赵队……长得挺帅的。” 这句话和温冬在赵立安身上久久停留的目光像是拉响了什么警报,客厅中的人心下蓦然一紧,都试图在温冬脸上看出点什么。 尽量忽视李映川不善的目光,赵立安道:“说说你的计划。” 嬉皮笑脸的温冬看出了他眼中的警告,概括起来就六个字。 正经点,说人话。 温冬对着他笑得更灿烂了,赵立安严肃的脸渐黑。 啊……时不时逗逗男主其实也挺有趣的。 在赵立安越来越具有压迫感的目光下,温冬正了正神色,“不知道赵队有没有查到周岚青私生活挺混乱的。” “嗯,她手下产业中的很多人都和她有过关系。”说着说着赵立安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她不是好男色嘛,尤其喜欢有女朋友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作为突破口。”说这话时温冬目光就没离开过赵立安。 被灼热目光洗礼的赵立安大抵猜到了她的意思,他眉头锁得更紧了点。 “你是说让我去接近她?” 温冬打了个响指,夸赞道:“聪明。” 赵立安怀疑道:“她会喜欢我这种类型吗?” 就算是脸上没疤之前都听过不少人说他长得凶,更何况是有疤之后。 温冬的彩虹屁像是不要钱一样输出,“当然了,像赵队这么有男人味的帅哥,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赵队可不要小瞧自己的魅力。” 话落,感受到李映川目光的温冬嘴角夸张的笑意僵了僵。 这男人…… “可贸然接近只会引起怀疑。”赵立安想听更具体的计划。 想到刚刚翻了那些资料,温冬道:“她不是有个经常去的酒吧吗?嗯……赵队你会什么乐器吗?到时候往酒吧台上一坐,不就自然地让她注意到你的脸了嘛。” 但赵立安却摇了摇头。 温冬笑容僵住了。 不会吧,她没有帮男主点亮乐器天赋吗? 温冬不死心地问道:“什么都不会吗?会弹一点也行。”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赵立安还是摇头。 “我从小对那些就没兴趣,就没去学。” 温冬扶额。 也是,忘了男主小时候就只对枪械感兴趣了。 “那……” 无法胜任的赵立安将这把火烧到了别的地方,“李映川和小宋都会。” 好一招祸水东引。 温冬先是看向身旁的李映川,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春风般和煦,盛满温柔的专注浅眸,恰到好处勾着的薄唇,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确实是长得好,温冬别开了眼。 但这男人就是镶金雕花的煤气罐,动作重点就容易炸了,让他去接近周岚青什么的,有点危险。 她又看向宋蔼。 他也正看着她,表情平静,眼神也没有闪躲,看不出来排斥。 他和棱角分明,极具攻击性的赵立安,长相立体却看起来温润斯文的李映川是不同的类型。 他身上洋溢着十足的少年感。 像是校园拐角偶然碰见,令人产生懵懂青涩感情的学长。 毋庸置疑是帅的,但是吧,相较于赵立安和李映川而言,似乎少了点感觉…… 温冬的目光从年轻小伙移到两个老男人身上,视线来回横跳才知道那种细微的差别是什么。 是一种先声夺人的性感。 可能还是太年轻了,他少了种成熟男人身上经过岁月沉淀的欲感。 那种一看就会让人产生世俗欲望的性感。 啧…… 虽说在她印象中,周岚青好像是杂食来着,但一眼能抓住眼球的男人还是更容易成功吧? 温冬委婉道:“映川和宋蔼的长相自然也是受欢迎的,但……他们没有女朋友啊。” 赵立安看着他们俩思索了会儿,“并不一定要是真的男女朋友关系吧?” “是倒是,但真的男女朋友做起亲密动作来可能会更自然一点吧。” 这下轮到赵立安盯她了。 温冬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额……赵队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充当他们俩的女朋友吧?” 赵立安义正词严道:“为了避免更多人知道,唐璐和你是最好的选择。” 温冬没问那为啥你光盯我,不是还有个选择来着嘛。 谁还没点私心呢,更何况这俩还是她手下的cp,磕到糖的温冬虽然不知道自己点的火怎么烧自己头上来了,但她表示能理解。 见温冬没说话了,唐璐误以为她不愿意,“赵队还是我来吧,我也更有经验一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见面就对温冬心生亲切,她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独自承受了那么多,这让唐璐总是想对她好一点。 呜呜呜女鹅真是善解人意,不愧是她这个老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这让温冬被人安排的那么点不乐意都消失了。 “我来我来,唐姐你和赵队不是一对嘛,我怕到时候映川和宋蔼放不开。”温冬朝唐璐眨了眨眼。 唐璐在温冬调侃目光下有些害羞地偏开了头,却在下一秒对上了赵立安的眼睛。 本来在温冬俏皮玩笑下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和赵立安目光相接之后,像是有火星烫上了两颊,眼睛无处安放的唐璐垂下了眸。 李映川的眼睛在温冬和宋蔼身上打了个转,他很快出声道:“另一个人选,我来吧。” 宋蔼也紧接着出声了,“李法医不是有洁癖吗?我可以协助温小姐的。” 虽然有预感李映川可能会因为她而主动提出,但温冬还是希望他想清楚,宋蔼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她问他:“你知道“接近”周岚青意味着什么吗?” 李映川看着她,也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要在周岚青眼皮子底下和宋蔼装情侣会发生什么? 他温笑着,“当然知道。” “你能忍受她碰你?” 李映川扶了下眼镜,“嗯。” 相较于这个,他更不能忍受宋蔼碰她。 温冬目光在看着她的李映川宋蔼两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赵立安身上,想看他怎么说。 虽然清楚李映川洁癖严重,但他更清楚这家伙碰到有关温冬的事的有多执拗,他只是问了句,“你想好了?” “嗯。”李映川看着他缓缓颔首。 看出了他眼中的认真,赵立安一锤定音,“那就你和温冬配合吧。” “赵队……” 宋蔼还想说什么,就被赵立安打断了,“小宋,有别的地方更需要你。” 赵立安有点头痛了,他也是才发现。 这小子,喜欢谁不好,非得和那疯子抢人。 没察觉李映川正紧紧盯着他吗? 他要是真让他和温冬假装男女朋友,李映川那家伙指不定会做出点什么。 见赵队一副决心已定的模样,宋蔼只好低声应道:“……是。” 温冬扯了下李映川的衣袖,示意他回头她。 定定看着别处的李映川感觉到手边传来的力道,先是垂了下眸,再偏头朝身旁看去,温和的眸子像是在问她怎么了? 温冬没说话,只是朝他笑笑。 这男人老是用那种吓人的眼神盯着宋蔼那小孩儿干嘛? * 二楼包厢中的女人摇晃着手中的红酒,低眸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楼下五光十色灯光下,肆意舞动着身躯,醉生梦死的众人。 有几天没来了,还是老样子。 女人百无聊赖地抿了口酒,门被敲响。 得到示意的保镖打开了门,是酒吧经理,他身后跟着一串年轻男人。 酒吧经理领着年轻男人们走进包厢,他先是朝女人恭敬地鞠躬,而后才带着讨好的语气道:“周总,这是最近来的新人,您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不易,川川叹气。 热吻 周岚青偏头扫了眼,都是长得不错,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是她的喜好。 最近她带在身边的都是这种类型,难免有点审美疲惫了。 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赏心悦目是赏心悦目,但于她而言却没什么吸引力。 见周总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酒吧经理额角汗都要流下来了。 明明前几次他带这种类型的男人过来,周总都挺感兴趣的啊,难道是最近突然厌倦了? 看来下次挑人的时候还是得多选几种类型。 见酒吧经理腰越弯越低,周岚青随手指了个看起来相对成熟一点的青年,“就他留下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人陪着也还行。 周岚青发话,酒吧经理才松了口气。 “好好,小万啊……”酒吧经理推了把穿着大衣的高挑男人,“去,好好陪陪周总。” “是。”青年在一群年轻男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下乖巧应着。 周岚青选好了人,酒吧经理立马识趣地带着剩余的男人退了出去。 酒吧经理离开后,年轻男人似乎有些无措。 周岚青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坐这吧。”周岚青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别傻站着了,我又不会吃人。” 年轻男人温顺应道:“……是。” 见在她身旁坐下的年轻男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周岚青笑了下,“抱着我。” 年轻男人张开双臂,听话地将周岚青抱入怀中。 清爽的味道,温暖的触感。 周岚青满意地呼出口气。 年轻男人的身体总是蓬勃炙热的,这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她沉迷于年轻男孩子的原因。 当周岚青再次看向一楼时,台上的驻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人。 那人抱着把吉他,坐在台上,长腿随意放着。 比例绝佳的身材随便一坐就是难以言喻的吸人眼球,长相立体表情却是温和的,有利剑入鞘之感。 周岚青所处包间的地理位置是最好的,她能清楚地看见在琴弦上跳跃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包厢隔音效果太好,周岚青听不见他在弹什么,但从他飞快动作的指尖能判断音乐节奏的激烈。 她让人打开了窗。 喧闹的声音如洪水般泻进包厢,她听见了他弹奏的声音。 吉他似乎被他玩成了敲击乐,在斑斓光线下,明明手下弹出的激烈的音乐,修长手指都快出残影了,但却依旧透出股游刃随意的味道。 舞池中变换着的光像是被他拨乱,气氛变得热烈暧昧,用那双手拨动看者弦的男人却是表情淡淡。 男人弹琴时手型很好看,扫弦像花开一样舒展的手,和用掌根敲击吉他面板时绷直的指尖,莫名透出股色气意味。 漫不经心的性感,很容易勾起旁人的征服欲。 周岚青眯了眯眼。 这么灵活,如果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身上跳跃的话……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曲子结束得意外的快,男人将吉他交给了另一个人就下台了。 看来只是主动上台的人,并不是酒吧请来的。 目光锁在男人身上的周岚青看见在台上无论弹奏的旋律有多激烈,都只是表情淡淡的男人突然笑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一个同样笑得灿烂的女孩。 他朝她迎了过去,似乎是迫不及待。 他用那双性感完美的手抱住了女孩。 啊……是女朋友吗?长得可真漂亮…… 周岚青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 李映川将温冬揽在怀中,隔开人群,在某个包厢正对的卡座坐下。 看着主动坐在他怀中的温冬,李映川嘴角笑意更加明显了。 他们俩这么窝在卡座腻了段时间,温冬眼睛都要被五颜六色烘托气氛的光给晃花了,依旧没能等到什么动静。 不应该啊…… 她偏头,盯着搂着她的李映川。 他今天从上到下的衣服配饰都是她选的,弹琴时的表情和手型也是她调整过的。 这么勾人的猎物,弹琴那会儿她看着都心热,周岚青居然能忍住不出手? 温冬盯着他的目光过于明显,李映川察觉到了她眼中的郁闷。 他的手暧昧地抚上她的脸,压低声线几近耳语:“想让她更快看上我吗?” 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啥问题。 “你有办法?” 见温冬看向他的眼睛微亮,李映川笑了下,“你离我太远了,近点。” 这还远? 为了表现得亲密,他们俩脸对着脸,距离最多不超过一指。 但……都这么久了,那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表现得还不够亲密? 那女人什么癖好啊这是…… 心里骂骂咧咧,实际行动上温冬却是毫不犹豫地将距离缩短了一半。 他就知道。 李映川勾唇盯着她,“再近点。” 妥协有一就会有二。 像是被李映川吸引了般,温冬再次贴近他,直到两人鼻尖相碰。 他一步步地引导着她步入属于他的领域。 “摘掉我的眼镜。” 他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为什么要摘眼镜?温冬奇怪地看着李映川。 他只是耐心地盯着她,没解释。 搞什么名堂啊? 没想多久,温冬的手就搭上他的眼镜,为了将眼镜顺利拿下来,她往后仰了点,拉开了些距离。 几乎是眼镜一被摘下,温冬就被后脑上的手给摁回去了。 他们甚至比刚才更近了,李映川微偏着头,错开她的鼻梁,唇差那么一点就贴上了她的。 这狗男人想趁机占她便宜? 迎着她警惕目光的李映川轻笑,“想吸引她就别动。” 气息流动,温冬的唇上像是有一群蚂蚁在爬。 察觉到她的松动,李映川拉起温冬抵在他胸膛暗中施力抗拒的手,勾上他朝她弯下的脖颈,紧接着头一低,他吻上了她。 好软。 李映川喉间的气息猛然重了瞬,像是得偿所愿后舒适的叹谓,又像是快要抑制不住的更深重的渴求。 他在她微缩的瞳孔中看见了满身欲望的他。 他可真是卑劣啊。 被紧闭的唇拒之门外的李映川只能在温冬唇上啄吻厮磨,最多也只能含含紧绷的唇珠。 “配合我。”低哑嗓音吐出命令的语句,却是祈求的语气。 温冬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焦躁的男人。 就知道这狗男人会夹带私货,不过…… “求我啊。”她明明是抬眸看他,却像是在俯视。 “求我”的发音像是温冬主动吻了下他。 红着眼的李映川眼中浓郁的情绪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涌出。 “求你。”李映川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祈求投降的话语。 要是是别人对他说出这种话,他指不定会用手术刀割断他的喉管。 但偏偏这人是温姐姐,还是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 男人亲昵地用鼻子蹭着温冬,如同只等待爱抚的大型狗狗,低又沉的嗓音哑得不像话,“温姐姐求你,回应我。” 这男人,连撒娇都搬出来了,是有多迫切…… 温冬原本滑落李映川肩膀的手,如同柔软多情的藤蔓,主动攀上了李映川的脖颈,纤细的手指在他紧绷后颈带着安抚意味上下顺了几个来回,她舔了下他的唇峰,“好好表现啊……” 剩余的话都被某个迫不及待的男人吞进了肚子。 这横冲直撞的劲儿,像是恨不得把她带骨头一口吞了,怕是真的憋狠了。 由于两人都没什么经验,一开始免不了磕碰,但所幸两人的悟性都不错,慢慢渐入佳境。 两人那激烈的吻法,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明明两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什么都没露,但男人插入女人黑色卷发的修长大手上贲起的青筋,扣在女人细腰间那肌肉流畅的手臂,女人天鹅般扬起的颈,柔弱无骨攀在男人脖颈的雪色纤臂,都带着莫名的色气。 尤其是两人互不相让的你追我赶,让在他们变换角度时能隐约看见交缠唇舌的人喉间干渴。 他们接吻之所以能那么有张力,少不了两人间的配合。 李映川是真情流露,在宣泄他对温冬垂涎已久的渴求。 而温冬一是想配合李映川,看看能不能吸引那个女人,二则是不服输,想和疯了一样的李映川争一下主动权。 当然,毫无疑问地,温冬没争赢。 她的动作于李映川而言相当于正反馈,她争得越厉害,李映川就越兴奋越疯。 而在包间清楚地看着楼下男女接吻的周岚青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她啜饮了口红酒。 看上去温润得都已经有些冷淡的男人,原来接起吻来这么热烈啊…… 似乎是楼下有人的大声叫嚷打扰到了男人,他抬起了眸,带着欲望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狠意。 这强烈的情绪让周岚青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在床上应该会很凶狠吧…… 女人翘起二郎腿,口干舌燥的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去查一下他。” * 李映川像是永远不知疲倦般,一直在向她索取,攻势激烈到温冬都快喘不过气了,她彻底消了要和他一争的心思。 这男人向来疯,早该知道她争不过的。 她无力地拍了拍他宽厚的背,示意他停下来,但过于沉浸的李映川没有丝毫反应。 这得寸进尺的狗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差点就吻到女鹅的川川这次记得了接吻前要摘眼镜,要不然会变得不幸。 咱就是说李法医这人能处,有任务他是真上啊(斜眼笑) 还有就是开新文惹,大家感兴趣可以来个预收鸭。 《丧尸说我嗷嗷香》简介: 末世来临后,我有了个异能,肉香,芭比q了,别人的异能是保命的,而她的是催命的。 命运不但把她变成了块滋滋冒油的烤肉,还单独给她撒了很多孜然。 末世一个月后,苟住的江容遇见了一行救援队伍,设备齐全,人员精干,她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直到…… 被军队主要护送的年轻俊朗的教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头微滚,薄唇吐出来的声音又低又沉,“你身上好香啊。” “?!!”江容欢快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旁人都在暧昧地笑着,没想到向来寡言高冷的教授也会说出这种话,只有江容大冷天汗都要滴下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丧尸才会觉得她香,肉香…… 和常人无异的丧尸……这下真的芭比q了…… 真正的猎人 搭在李映川后颈的手向上,插入他发间,手指收紧,想将他扯开,但他像是没有痛觉般不为所动。 简直就像只咬住大骨棒就不松嘴的狗崽子。 无奈,温冬只好狠狠咬了口死死缠着她的舌头。 李映川低低闷哼了声。 下一秒,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李映川终于节奏渐缓,渐渐停了下来。 最后在温冬被吮吸到红肿的唇珠上啄了下,李映川才粗喘着拉开了距离。 可看着被他吻得呼吸急促,眼尾泛红的温冬,在她眼中盈着的水光泛起惊人的风情下,他情不自禁又朝她低下了头。 一直在警惕地看着他的温冬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异样,她眼睛笑似地微眯,被捂住的嘴吐出的却是压低的警告。 “喂,别太过分了啊。” 李映川动作微顿,似乎是被说服了。 这男人还算听得懂人话…… 正想着,下一秒乖巧盯着她不动的李映川下巴微扬,湿热的吻落在了她手掌没包裹住的娇俏鼻尖。 温冬瞪着凑下来的李映川,恨不得给他餍足的脸上来上一大耳巴子。 温冬和李映川在酒吧又待了蛮长一段时间,却还是没等到什么动静,无奈,他们准备回去再做打算了。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的温冬反头一看,发现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李映川不见了。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被冲散了,但在门口等了会儿却还没看见李映川的身影。 温冬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周岚青动手了? 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的温冬马上给赵立安发了消息。 和温冬走了还没几步的李映川就感觉到突然多起来了的人流,他刚想去牵温冬的手,避免被冲散,就被某个尖锐的东西顶住了后腰。 有故意压低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不想死就别动。” 李映川听话地没做多余的动作,“你是谁?” 是那女人派来的人吗? 那人没理会他,胁迫着他走出人群,紧接着有人从角落走出,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被绑住双手的李映川在被推搡着往前时默默在心中以步丈量距离。 上楼,经过四个拐角,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他被摁坐在了椅子上。 一片寂静中,他听见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是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从一进门就能感受到的目光更加热烈了,温软的指尖点在眉心,滑过黑布,沿着鼻脊暧昧往下。 李映川偏过脸,躲开了她的手指。 他有些慌乱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周岚青捻了捻落空的手指,回味着刚才的触感,她轻言细语地说明来意:“我是来帮你的,我可以赞助你母亲的医药费。” 重病在床的母亲是伪造的,温冬说猎物得有把柄,才会让猎人更放心。 虽然眼睛被蒙住了,李映川的头还是朝女人的方向偏了下,像是在“看”她。 他警惕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了,那双最勾人的眼睛被蒙住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凶狠的眼神,周岚青舔了下唇瓣。 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的眼睛看向她了。 她道:“看见你在楼下弹琴,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随手查了一下。” 显然她轻佻的态度激怒了男人。 “有病吧?我不需要你的“赞助”,赶紧放我离开!” “是么?”周岚青玩味地看着愤怒的男人。 “听说你母亲的病还是可以痊愈的,如果有足够的钱的话。” 男人嗤笑了声,“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几秒后,李映川眼前一亮,是眼睛上的黑布被扯开了。 他眯了眯眼,仰头看向妆容精致的女人。 是她,周岚青。 像是想看清什么,周岚青又凑近了不少,“你的眼睛生得可真好看啊,是浅棕色的吗?” 李映川别开头躲过周岚青想触碰他眼睛的手。 “滚!” 被吼了的周岚青不怒反笑,“嗬哟还真凶呢。” 不过她喜欢。 “认识这个吗?”周岚青将手上的手机在李映川眼前晃了晃,摁下了开机键。 那是进来时保镖给她的,属于李映川的手机。 “那是我的手机,你在干什么?快还给我!”李映川挣扎着,椅子都摇晃了下。 “我得向你证明我的可信度啊。” 用他的手机证明她的可信度? 李映川看向周岚青的眼神跟看疯子差不多。 开机后,周岚青摁亮屏幕,她的目光在未接来电上停留了瞬,备注是温温。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笑起来灿若春花的女孩。 这么亲昵,应该是女朋友吧? 她将屏幕凑到李映川眼前。 “看见了吗?” 虽然没有解锁,但能看见短信的入账通知。 10万。 注意到男人在那条短信之上停留的视线,周岚青从他眼前抽走了手机。 她是喜欢有女朋友的男人,但并不意味着她希望那个女朋友在这个时候搅局。 李映川抿着唇沉默了良久,像是在心中进行着天人交战。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周岚青的手抚上他的脸,暧昧地游离着,“你知道的,不是吗?” 这次李映川没有立即躲开。 察觉到男人态度的松动,周岚青追加道:“如果今晚让我满意的话,可以考虑建立长期关系,就算不太满意,事后你也会得到另外的10万。” “怎么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映川又不说话了,低着头,被捆在椅背上的手青筋隆起。 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她那双令人恶心的爪子给剁了。 最后,“挣扎”之下他还是妥协了,“……做的时候只能有我们俩。” 果然答应了。 周岚青笑道:“那当然了,我又没有怪癖。” 虽说在保镖面前做也不是没有过,但为了不吓到他,周岚青挥退了保镖。 “现在就只剩我们俩了。” 她摸了摸他好看的眉眼,“你叫什么?” 李映川表情冷淡,“你不是什么都查到了吗?” 周岚青食指轻点了下他的额头,嗔怪似的,“这不是想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嘛,你这人可真是没情趣啊。” 李映川转了转被紧紧绑在椅子上的双手,“放开我吧,快点结束。” 周岚青只是笑了下,她从桌上端了杯酒过来。 “别着急啊,先喝杯酒吧,里面有能让你快乐的东西。” 李映川扫了眼色泽鲜艳的红酒,而后看着她拒绝道:“我不嗑药。” 周岚青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心上,诱哄道:“别担心,只是一点助兴的东西,对身体没有害处的。” 见李映川紧抿着唇别开了脸,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周岚青善解人意道:“啊……忘了,你的手动不了,我来喂你吧。” 周岚青掐住了他的下颚,酒杯抵在他唇间,许是李映川不是很配合,酒液从他唇间溢出,蜿蜒过微扬脖颈,染湿白色衬衫。 周岚青的眼神变得黏腻。 被红酒染湿的他更可口了啊。 药效很快,没过几分钟李映川的呼吸就已经有些粗重了。 为了享受最后甜美的果实,周岚青还是没松开李映川的束缚。 为了缓解急迫,她一点点舔去男人脖颈上的酒渍。 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让周岚青觉得她也有点醉了。 她还从未有过这种难耐的感觉。 眼瞧着男人的下颚越绷越紧,周岚青满意地笑了。 忍不住了吧? 坐在李映川腿上的周岚青解开了他的束缚,引导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衣扣,她靠近他低声耳语。 “别忍了,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 李映川盯着她,嗓音喑哑,“真的吗?” 周岚青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他危险的双眸中了。 她笑得妩媚,手指在他脸上暧昧游离,“当然,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 来吧,用最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她,在她身上尽情地宣泄积聚的欲望。 在这里面可以看见一楼舞池,却听不见声音,由此可见这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不错。 眉眼隐忍低垂的李映川薄唇勾出个笑,修长手指往上,以一种暧昧的力度缓慢摩挲着她的颈侧。 他另一只手也缓缓抬了起来,抚上了她的下颚。 周岚青舒适地叹谓着,偏头正想去蹭他的手,却察觉温热的触感变成了尖锐的冰凉,暧昧摩挲的手指也猛然收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确实忍得很辛苦。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周岚青先是愣了下。 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 “小李啊,这东西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要是不愿意就该早说的,现在这算什么事啊?” 为了不想将她像攥住脖子的鸡一样放掉所有的血,李映川只想赶紧结束。 他单刀直入问道:“U盘在哪?” 原来是为了U盘来的。 但她手中有U盘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她才把那些东西拷出来没多久,他也是天眼中的人吗? 脑中思绪万千,周岚青却表情无异,她疑惑道:“什么U盘啊?” 冰冷刀尖爬上她白皙光滑的脸,“听说你在这张脸上花了上千万,我知道刀尖深入到什么程度,连整容都修复不了,想试试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鸭 疯子 还挺了解她…… 周岚青眼中闪过丝狠意,脸上表情依旧算得上冷静,“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李映川无谓地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要逃?” 明明看上去斯文的男人,却带着股亡命之徒的疯劲。 在李映川的盯视下,周岚青紧抿着唇。 “看样子你暂时是没有想向我吐露的意思了。” 掐住周岚青脖子的李映川轻松地将她绑在了椅子上,还随手用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李映川扫视了下周围,她的提包就在桌面上。 他拉开周岚青的包,向下倒转,包中所有东西都散落在桌子上。 在一堆化妆品中他看见了一小罐药。 瓶罐上是空白的。 他在她的目光下晃了晃那瓶药,“你刚刚给我灌的药是这个吗?” 周岚青眸光微闪,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以为不做任何反应就能解决问题了?” 李映川在桌上酒杯中倒满酒,打开药罐,将所有的药粒都倒进了酒中。 “唔唔……唔!” 见李映川端着那杯加了料的满满的红酒朝她走过来,周岚青才有些慌了。 李映川拿开了她口中的东西。 “那么多药是会死人的!我就给你吃了一片,你也能感觉到药效有多强。”一能说话的周岚青立马开口,生怕他真的把那么多药灌进她口中。 李映川扣在酒杯上的指尖发白,他在克制因药效而无意识发抖的手。 是挺强的,身上血液滚烫的感觉让他烦躁得真想杀人啊。 “你不是说没有害处,只是助兴的药嘛?应该不会死人,最多难受一点。” 看出了李映川的不在意,周岚青脸上的运筹帷幄已经有些龟裂了。 “可那是在剂量被控制的情况下,要是这么大量我肯定会……” “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了你的。” 李映川居高临下狠狠掐住了周岚青的两腮,他不顾周岚青的挣扎将满满一杯酒灌进了她口中。 这时候在李映川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粗暴的灌法让没来得及从口中进去的酒液涌向了鼻子。 完全不能呼吸。 就在周岚青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呛死之际,酒杯见了底,他松开了她。 周岚青躬腰咳得撕心裂肺,试图将被灌进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满手黏腻的酒液让李映川烦躁地拧紧了眉,他手中的手术刀抵上了她的下颚。 “抬头来,如果吐出来了就要再舔进去。” 男人的粗鲁让周岚青爆发了,她哑声吼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破U盘!” 还真是固执啊,真是够了。 李映川看着她的眼睛彻底阴沉下来。 脖子上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触感,浑身的黏腻,因为药效而产生的无力焦躁……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耐心濒临极限。 他一把抓住了周岚青的头发,力道狠得像是想将她的头皮硬生生扯下来。 “如果你依旧这么固执,我会划烂你的脸,挑断你的四肢,用这玩意儿……”刀尖宛如露出毒牙的蛇游离到了周岚青的眼眶边沿,她已经能感觉到锋利的压迫感了。 像是他再用点力,她的眼睛就会像烂熟的桃一样爆汁。 “在你身上每一处留下永远去不掉的痕迹,清楚吗?” “……是谁派你来的?我给你双倍……不对十倍的钱。”真真切切感受到杀气的周岚青试图策反李映川。 李映川冷漠地俯视着她,“我不缺钱。你最好别说出U盘的下落,留着它还能卖了,就是不知道那些钱能不能让你破烂的身体光亮如初了。” 周岚青能清楚地感觉到脸上的刀又刺进了几分。 “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会杀了你,你的母亲,小女朋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语中的狠意够足,但周岚青梗着脖子,连眼珠子都不敢动,生怕刀尖不小心一划她就瞎了的模样也挺狼狈的。 像是只被捉住脖子的鸡,大声叫唤着,却又无能为力。 真是有够愚蠢的。 “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她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引你上钩罢了。” “况且,你说要是K知道了你盗取天眼信息,你还有那个空找我麻烦吗? “换句话说,那个时候你还活着吗?” 周岚青瞳孔骤缩,“你没有证据。” 李映川半阖眼中满是对她的轻蔑,像是她是什么没有脑子的人。 “证据?K会找到的不是吗?” “你以为撑过了我这一关,就能相安无事吗?K会知道的,他会一直盯着你,到时候你不但身体烂了,U盘还出不了手,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还是不说吗?” 周岚青低头咬着唇,药效已经上来了。 没听见回应,李映川深吸了口气,“那我就……开始了?” 为了防止周岚青发出太大的痛呼,李映川又用东西将她的嘴堵住了。 刀尖立着抵在周岚青脸上,手指一点点施加力道,锋利的刃轻松地带出血线。 刀就像是长着钢铁锯齿的虫啃噬着她精心养护的脸,带着森寒的痛意,一点点地往皮肉中钻。 让周岚青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是她在他眼中看见了类似兴奋的神色。 仿佛折磨她是种令人享受的事。 简直是疯子! “唔唔唔!”周岚青发出了呜咽试图引起注意。 李映川停下了动作,“怎么,改变主意了?” “……如果,我将U盘交给你,你还会告诉K吗?”虽然是问句,但很容易就听出了周岚青的妥协。 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而且刚刚那些威胁她的话,这个疯子怕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和这个疯子硬拼她绝对得不了好。 李映川淡淡道:“当然不会,我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周岚青沉默了会儿才道:“……在粉底夹层中。” “确定吗?” 看着李映川盯着她的目光似乎还有些遗憾,像是没玩够,头皮发麻的周岚青赶紧道:“你可以现在去看看。” 李映川收回了沾血的刀,随手将布条又塞进她口中后,去到桌边。 正当李映川低头寻找的时候,眼前模糊了瞬,药效越来越严重了。 该死,真想杀了她…… 他掐住手心维持清明,很快就在一堆东西中找到了方盘粉饼,严丝合缝的盒子在李映川的暴力拆卸下显出了夹层。 里面确实有个U盘。 李映川反头瞥了眼双颊通红的周岚青,“这最好是真的,不然你会体会到什么叫从内到外都烂透。” 李映川拿回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对方问:“你在哪?” 李映川扯出了周岚青口中的布,“这是哪?” 周岚青喘息着,“208包厢。” 李映川对着手机道:“我在208包厢,U盘到手了,记得带电脑过来。” 赵立安有些不放心,“你没事吧?” “暂时没有,抓紧时间。”言简意赅说完后,李映川挂断了电话。 李映川抓过桌上蓝壳手机,看着周岚青问道:“手机密码。” 周岚青喘得越来越厉害了,活像是在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你要做什么?” 周岚青的作态让李映川移开了视线,生怕多停留一秒都会污了眼睛。 “打电话让外面那些保镖都散了。” 这时的周岚青还残留了那么点理智,“……我怎么你能确定嗯……你同伙来了之后不会对我动手?” 伴随着娇喘的声音让李映川恨不得把耳朵也捂上,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如果真要对你动手,我需要等我的同伙过来吗?” “解开我的手,我帮你打开。” “密码,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在李映川警告的盯视下,周岚青只能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报出了密码。 “怎么联系他们?” “嗯……给备注为保镖1的号码打电话。” 李映川在通讯录中翻到了这个号码,在拨通之前,他手中的刀又抵上了周岚青的脸。 他低声警告道:“让他们撤走,别耍花样,否则在他们闯进来之前,你的脸上会多出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接到电话的保镖虽然对雇主的命令有些奇怪,但还是遵从指示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没有碰见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赵立安很快就到了208包厢门口。 按照之前约定的节奏,赵立安敲响了房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赵立安快速进入包厢,看见关上门的李映川背抵着门呼吸粗重,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神情严肃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了?受伤了?” 李映川摇头,扣在门把手借力的手上青筋暴起,语气平淡,“被灌了点□□,她呢?” 没名没姓的,但赵立安就是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还能有谁? 这疯子,都什么时候了,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人。 赵立安有些无语,“她和唐璐在一起,比起你这副鬼样子好多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虽然猜到周岚青应该只是让人抓他过来,但还是确切听到温姐姐没事的消息比较放心。 李映川从口袋中拿出了个东西递给他,“检查一下这个U盘吧。” 赵立安接过,在走向桌子的时候扫了眼被捆在椅子上,蒙住眼塞住嘴却不停扭动着身体发出呻.吟的周岚青。 那□□她自己也喝了?看起来喝得还挺多啊。 从背包中拿出电脑,打开,插入U盘。 抗拒 弹窗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赵立安看向李映川,“需要密码。” 缓了会儿的李映川深吸了口气,稳住脚步走过去拿下周岚青口中的布,原本模糊的呻.吟声更清晰了。 低敛眼中闪过嫌恶,李映川用刀面拍了拍想往他手上凑周岚青的脸,“密码是什么?” 冰凉的刀面让被周岚青感觉到了些许舒适,已经被烧得神志不清的她完全忽略了危险,不停地往李映川的方向蹭,“帮我……帮我我就告诉你……” 成功地又被恶心到了的李映川将刀刃立起一个角度,乱蹭的周岚青脸上很快就被划出了道不算短的口子,尖锐的疼痛让周岚青模糊的意识回归了不少。 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寒入骨髓的冰冷,目光如刀般扎在她脸上,“我警告过你的吧?我的耐心有限。” “早点结束你就能早点叫人进来解决。” 想用刀尖刺穿她吐出恶心话语的舌。 在李映川逐渐加重的力道下,备受折磨的周岚青很快就报出了一串数字。 为了不听见令人作呕的呻.吟声,几乎是听见密码的下一刻,李映川就又将她的嘴给堵住了,堵得更严实了。 若不是怕她死了,他都想把布条塞进她的喉咙口,这样就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吧。 赵立安输入周岚青所说的数字,摁下回车键。 文件顺利地被打开了。 他点进去粗粗扫了遍,而后朝李映川点了点头。 是真的。 听见他们要离开的声响,周岚青慌了。 那么大的药量,如果就这么被绑一晚上,她不死也得残。 她身体扭动得更厉害了,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挣扎着,试图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唔……唔!” 他说过不会杀她的。 见周岚青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李映川大抵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出声道:“二十分钟后你的保镖会进来。” 李映川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身。 他怕再看一眼这女人,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她。 收拾好东西的赵立安注意到了从他进来就极少走动的李映川额头上豆大的汗,和他紧绷僵硬的身体。 赵立安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压下发飘的嗓音,李映川道:“……没事,走吧。” 见李映川站得笔直,赵立安还以为药效不算严重。 但如果此刻赵立安展开李映川攥到骨节发白的手指,就能看见他满是鲜血的手心。 刚走出包厢没多久,一直强撑的身体似乎负荷到了极点,眼前已然有些模糊的李映川脚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 还是赵立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再走几步就是楼梯了,要是他在楼梯上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赵立安见依旧抿唇硬撑的李映川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撑不住就说撑不住,跟我逞哪门子的强。” 他扫了眼他隆起的部位,这么明显…… “去医院吧?也不知道她给你吃了什么药。” 李映川缓慢摇头拒绝,“……应该只是助兴的,去医院的话很快就会被她查出来,先回去。” 赵立安低着头搀扶着李映川走出酒吧,绕了段路开车回了李映川家。 敲响门之后,开门的是温冬。 她一开门就看见了狼狈不堪,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赵立安身上的李映川。 霎时脑中一空。 草不会吧…… 李映川怎么一副被摧残过的样子? 温冬眼中除了有担忧,不可置信,还夹杂着些别的。 这不应该啊,李映川可是大反派,怎么会在周岚青手上吃亏? 她赶紧将门大开,给他们让路,“他这是怎么了?” 赵立安将李映川扶进屋,“周岚青给他灌了点药。” 灌药? 周岚青是眼瞎吗? 李映川那跟饿死鬼一样的状态像是不行到需要借助药物的样子? 看着李映川蹒跚的脚步,温冬眉头皱起,“看起来这么严重,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赵立安解释道:“现在去医院很有可能会被周岚青查到李映川的身份,到时候被抢走U盘的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见李映川无力的模样,温冬下意识想去搭把手,“那就让他这个样子……吗?” 指尖快要碰到李映川手臂的时候,低垂着头,刚刚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人突然手一挥。 “啪”地声,温冬的手被重重拍开了,同时被打断的还有她的话。 不仅是温冬,就连旁观的唐璐和赵立安都愣了下。 这家伙,一见面就问他的温冬现在就在他面前,他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烧糊涂了,以为要碰他的是周岚青? 赵立安手肘拱了拱身旁的李映川,在他耳边提示道:“她是温冬。” 你心心念念的温冬。 可惜赵立安的好意提醒似乎没进李映川的脑子,他头都没抬,只是压低嗓音催促:“带我去浴室。” 赵立安瞥了眼手停在空中,看起来有些尴尬的温冬。 这家伙,明天清醒了就等着哭吧。 见温冬表情有些怔愣,唐璐出声安慰道:“映川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被药搞糊涂了,不认人。” 微僵的手指蜷了蜷,温冬点头,“嗯,知道。赵队,他不是要去浴室吗?带他去吧。” “好。” 闻言赵立安搀扶着李映川去了他房中的浴室。 望着李映川蹒跚的背影,温冬摸了摸被拍红的,带着麻意的手背。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的触碰表示抗拒。 劲儿还挺大…… 是在怪她吗? 没过多久赵立安出来了,他把李映川扶进浴缸就被赶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见温冬依旧站在玄关处方才的位置,低头看着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赵立安的目光,温冬抬眸,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 “他怎么样了?” 想起李映川几乎将所有力气都压在他身上的状态,赵立安道:“状态不算好,他在浴缸放了冷水,就让我出来了。” 这种天,泡冷水不会生病吗? 但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嗯。” “站在门口作什么,过来坐吧。”赵立安招呼着她,走向客厅沙发。 见赵立安脱下背上的包,温冬才记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她看着他的背包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就是这个。”赵立安指了指电脑旁插着的U盘。 他拿着电脑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继续浏览之前因环境关系只能匆匆一瞥的文件。 唐璐在赵立安身旁落座,而温冬站在他们身后。 赵立安点着鼠标快速翻阅。 文件里有不少人的信息,但只有两种人。 执法者和羔羊。 里面的东西让赵立安和唐璐越看越心惊。 不仅仅是不少执法者令人惊诧的真实身份。 还有就是,上面的信息实在是太详细了。 姓名年龄所属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性格喜好,过往经历,人际关系网…… 电脑屏幕上掠过的每个字,数,都如同一块块微小拼图,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个立体的人。 这让他们不由得想到他们在天眼的数据库中,也是这么由这么一句句冰冷的话语组成的吗? 这太令人惊悚了,自己的隐私被人窥探,收集,好被当作猎物摆在所谓执法者的面前,任他们挑选。 把人当作牲畜般屠杀。 令人发指的荒谬。 他们背后的温冬也看着。 不过她看的更多的还是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光标滑到尾,室内就连鼠标点击的“咔哒”声都没了。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沉默着,似乎是还没从那些冲击力极大的信息中缓过来。 温冬出声打破了沉凝的气氛,“什么时候将U盘中的内容公布出去?” 从打开文件眉头就紧紧锁着的赵立安思索了会,道:“再等等吧,等这把火烧旺。” 他随手划拉了下鼠标,“总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意。” 得让U盘发挥最大的效用才行啊。 火烧得越烈,U盘中的信息被公布时,民众被愚弄的愤怒才会更加强烈。 温冬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字,“是要全公布吗?” 现在屏幕上是一个羔羊的信息,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不大的照片上是她还带着青涩的浅笑。 那些人还真是残忍。 花一样的,有着光明未来的少女,他们却给她打上了羔羊标签。 唐璐看向赵立安,“只挑一些执法者的信息公布出去吧。” 羔羊都是受害者,信息肯定不能公布,执法者中有些人的身份太敏感,公布了会引起社会动荡。 这些显然赵立安也想到了,他看着她点头“嗯”了声。 赵立安和唐璐继续神色凝重地研究着U盘里的文件,明明这也是温冬想尽办法想要得到的,但此时的她却兴致缺缺。 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支颚透过大开落地窗望向阳台。 夜幕无星,远处的万家灯火在这凌晨的夜也已然陷入沉睡。 夜黑到纯粹,没有任何点缀让人感觉很空,在温冬此时的视角,阳台围栏如同监狱的栏杆,□□着她的身体和视线。 厌恶被关起来的感觉。 突然想起李映川除了刚进家门时匆匆扫了她一眼,就没再看过她了。 让她莫名有些在意。 明明以前只要他们身处同一个空间,他的目光总会停留在她身上,或明或暗。 仿佛于他而言,她是棵可以栖息的树。 在客厅中悬挂在墙上的壁钟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中,神色散漫放空,坐得好好的温冬看似随意扫了眼它,然后不是很在乎地又望向了远方。 无力低垂的头颅,紧绷的下颚,脖颈暴起的青筋,僵硬的身体…… 啊……为什么会这么令人在意? 别再想了。 但没过多久,神色平淡的她“噌”地下站了起来,像是沙发座上长出了针。 正讨论着的赵立安和唐璐都有些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了。 他们齐齐看向猛然站起,眼睛直直望向远方的温冬。 这是……突然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予九九”营养液x7诶嘿 鬼使神差 是他们说的话有哪不对吗? 唐璐仰头看她,“……怎么了吗?” 视野随着动作突然开阔。 啊……原来只要她站起来,方才牢栏般的围杆就会变成风景的一部分。 “李映川……没事吧?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 原来是在担忧映川啊。 难怪从映川回来之后她就有点神思不属。 唐璐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从他们回来到现在,还没到一个小时。 她有些尴尬地猜测:“额……可能是药效强,他需要点时间?” 温冬眺望寂静远处的目光落向没有丝毫动静紧闭的房门,“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立安顺着她隐含担忧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他道:“应该不会,那药周岚青自己也吃了。” 紧盯房门的温冬微微垂下了眸,手指攥紧,试图压下莫名的心慌。 是啊,既然周岚青自己也吃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这也是赵立安没坚持送李映川去医院的原因。 可他不知道那药是李映川灌进去的。 原以为这样说温冬会安心一点,但很快,赵立安看见温冬动了。 唐璐见温冬似乎是朝李映川房间方向走去,她下意识道:“温冬你去哪?” “去看看。” 温冬头都没回,米色大衣衣角翻飞,如同迫切的蝶。 映川中了那种药,里面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形呢,温冬就这么进去,万一…… “诶温冬……”唐璐试图喊住她。 而一旁的赵立安扯住了想要起身的她的手,淡定道:“让她去。” 而唐璐显得有些担忧,“万一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到时候好不容易关系有所改善的两人,又要尴尬一段时间了。 赵立安瞥了眼已经消失在门后的温冬。 这么迫切的模样…… 要是李映川那家伙知道了,估计会开心疯了。 “都是成年人了,她应该知道进去可能会面临什么。” 见唐璐依旧不放心地看向房门方向,赵立安捧住她的双颊,将她的头转过来面向他,玩笑道:“好了,人小情侣的事,我们就别掺和了。” 唐璐微微睁大了眼睛,“小情侣?他们俩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虽说映川早就和他们说过他对温冬一见钟情什么的,但这进度稍微有那么点快啊。 赵立安见她可爱的反应,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理所当然道:“不久后。” 看温冬那从他们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像是对李映川一点想法都没有。 之前见温冬对李映川不但没有那种心思,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对李映川隐约戒备,他还为此担心过。 那家伙表面上一副温润清朗的绅士模样,但真正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其实挺冷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在乎。 他以前就知道李映川处事会有些偏激,但偏执的模样还是破天荒。 这十多年间他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东西这么在乎过,更别说是人了。 虽说他看不惯李映川对温冬已经到了种极其危险程度的痴迷,但他还是希望李映川能够被回应。 他孤身一人太久了。 他希望在他圈出来的小世界中,有人能陪着他。 “……这样的解释像话吗?” 见唐璐有些无语的模样,略感欣慰的赵立安心下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一脸惊讶,“你不知道吗?” 唐璐不确定道:“……知道什么?” 赵立安慢悠悠道:“看来我没和你说过啊……” 故意的吧他? 唐璐将脸上几乎要将她整张脸都盖住的大掌拿下来,催促道:“好了,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 赵立安笑了,“难道我之前没和你说过我算命很准的吗?” 这男人,越说越不着边际了。 唐璐的手不轻不重地垂了下他,“咱们不苟言笑的赵队是打哪学来的油腔滑调?” 赵立安的手钻进半握拳的柔韧手中,指尖摸索着滑进指缝,宽大的手牢牢将纤长的手握进手中,十指相扣。 “不苟言笑从来都是对别人。” 唐璐愣住了。 知道是一回事,被他直接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他很少对她说这样的话。 这人是突然怎么了?以前跟个闷葫芦似的,最近对她似乎主动了不少。 她不知道的是,闷葫芦最近被他的好兄弟锯开了个口子。 李映川对温冬的热忱,总让旁观的他疑心是不是对唐璐过于冷淡了。 赵立安捏了捏她的手,“怎么突然傻了?” 男人带着笑意的专注目光像是什么大功率的加热装置,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男人低沉话语的唐璐察觉到双颊发热趋势的瞬间,赶紧别过了脸,装作在认真看电脑屏幕的模样。 像是只挖坑只藏头不顾尾的兔子,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耳根就明晃晃地摆在赵立安眼下。 “阿璐你的耳朵和脸为什么那么红啊?是哪突然不舒服吗?” 听见赵立安闷笑的唐璐本就滚烫的脸还有继续烧的趋势,“你真是……闭嘴。” “好好好……”赵立安笑应着,冷硬眉目在她颊上烈火般的红晕下融化,眼角眉梢挂着溺人的柔和。 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温冬大步走进了李映川的房间,看着房中简约灰调的摆设,像是有盆冷水兜头浇下,让温冬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不是……李映川中了药,她进来作什么?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很快后悔的温冬就想反身往外走,可就在一片寂静中,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往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眼。 她侧耳听了会儿动静,但没能听见任何声音,就连水声也没有。 这正常吗?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去问问? 问问他怎么样就立马出去,毕竟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她,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吧? 父母早亡,为了生存她利用过不少人,温冬忘了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容易产生愧疚之意的人。 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像是身后有什么推了她一把,她陷在泥潭中的脚步动了。 她走近,轻轻扣响浴室的门,“映川……你还好吗?” 这次温冬的耳朵都贴在了门板上,还是没能听见任何声音。 “映川?”盯着门的温冬又试探地喊了声。 等待,依旧是无人回应。 顿时温冬心下一咯噔,最后提了个醒,“李映川……我进来了?” 在一如既往让人心生不安的沉寂中,温冬的手搭上了门把手,下压,缓缓推开了门。 男人无力躺在浴缸中,整个人被水淹没,惨白的脸色和没有丝毫动静的他宛如浮尸。 眼前的景象让温冬瞳孔骤缩,她连忙跑过去将李映川从水中捞起,刺骨的水漫上手臂,似乎想将她一同拖入水下。 用尽全力将李映川抱坐起来的温冬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 温冬攥紧了细微颤抖的手指。 要是刚才她安慰着自己李映川身为大反派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就心安理得地在外面等着,亦或者再在外面多犹豫一段时间,李映川是不是就这么憋屈地……死了? 从那人入狱之后她就没这么慌过了。 冰冷的水让温冬强行压抑的手不自觉抖得更厉害了,她打开了热水开关。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这么久的,身体素质再怎么好,这种天泡冷水,时间久点人也得没。 为了不让无力的李映川又溜进水中,温冬紧紧抱住他,试图将她身上的温度传递给浑身冰凉的他。 她原是想让赵立安进来帮忙将李映川捞起来的,但扫了眼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李映川,她就暂停了这个心思。 早早就将赵立安赶了出去,想必是不想让人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吧。 热度唤醒皮下钻行噬咬的蚂蚁的同时,也唤醒了李映川。 他皱着眉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水汽像是蒙上了他的眼,朦朦胧胧间,他似乎见了温冬担忧的脸。 出现幻觉了吗?这药难道还有致幻作用? 他闭眼复又睁。 眼前却还是那张他心心念念的脸。 那人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嗓音轻柔,“醒了?很难受吗?” 能熄火般的凉意让李映川将脸埋进她的手心无意识蹭着。 ……为什么就连这令人心生眷恋的气息也如此逼真。 温冬低眸看着整张脸埋在她手心蹭的男人,配合着他张开手。 她想起了爸妈还在时养的那条小狗,她向它伸出手时,它也经常将脸埋进她的手心撒娇似地嗅着,蹭着…… 从手心传来湿热的触感唤醒了陷入回忆的温冬。 她家小狗是会舔她的手,但李映川…… 男人此时低着头,专注地吻着她的手心,直到滑腻舌尖缠上无名指指缝,痒意不受控制地顺着经脉往心脏窜,温冬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般,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满手湿润,不知道是水还是别的,这让温冬的手张也不是握也不是。 “李映川你清醒一些。” 像是坐着的人快要陷入梦境时,头往下一坠,骤然惊醒。 李映川眯着眼试图辨别清楚眼前人,“……温姐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予九九"营养液 X20啦啦啦 饮鸩止渴 他眯着眼瞧她,脸上病态的痴迷有所收敛。 看起来像是清醒了不少。 温冬清了清发痒的嗓子,“嗯……感觉怎么了?需要我帮什么吗?” 刚说完话温冬就懊恼到想把自己这张跑火车的嘴给缝上了。 问刚刚还神志不清,口水糊了她满手的中药的人需要她帮什么忙…… 瞧她这作死的模样……到底为什么要加后面那句话啊草?! 能感受到被温软包裹的李映川身体微僵。 竟然是真的……不是幻觉…… 比脑子还早一步意识到的身体,原就在渐渐复苏的热度像是被兜头泼了桶油,以摧枯拉朽之势翻涌着,比之前更甚。 李映川隐忍地咬紧牙关,从温冬怀中挣出。 再继续被她的气息包裹,他怕是要疯了。 他别过脸,曲起腿挡住精神奕奕硬到发疼的某个明显隆起。 在闻不到温冬气息的空间缓了会儿,他才道:“我没事……温姐姐你先出去吧。” 原本温润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从喉咙间挤出来的似的。 李映川别过头,肩颈绷成一个性感的线条,温冬这才注意到了他通红的脖颈。 他肤色白,快要渗出血的颜色在他脖颈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仔细一看,发觉脸上靠近下颚处的皮肤也是红的,还有此时紧握着的手。 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这些印记的吧? 也就是说这些不是周岚青,而是他自己弄的? “你的脖子怎么会红成这样……”温冬伸出手想去碰他,但却被挡住了。 又一次拒绝了她的触碰。 温冬手指蜷缩,缓缓收回了手,盯着他留给她的侧脸,“抱歉,是讨厌我的触碰吗?如果是的话我以后会尽量少碰你的。” “不是的!”温冬疏离的话语让李映川心中一刺。 生怕她误会,刚刚还别过头固执地不看她的李映川立刻转过头来看向温冬,解释似地道:“脏……别碰。” 觉得脏才把自己脖子搓得快破皮了吗? 他洁癖挺严重的,却因为她接下了这桩差事。 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是触上了他通红的脖颈,轻柔摩挲着。 “周岚青碰过这?” 回忆起那黏腻的触感,李映川掩下眼中杀意,紧抿着唇低低应了声,“……嗯。” 温冬的手一寸寸地抚过他的脖颈,轻缓认真的动作像是正在擦拭一块蒙尘的血玉。 似乎这样就能去除女人留下的痕迹。 微凉柔软的触感减轻了脖颈上灼热刺痛,李映川成功地被这带着珍视意味的动作所安抚。 察觉到李映川表情好了不少,温冬问他:“还碰过哪?” 李映川看着她,紧抿的苍白薄唇轻启,“脸……” 温冬柔软的手像是一阵能吹走所有肮脏污垢的风,按照李映川的心意吹到他想吹到的地方。 好温柔啊……温姐姐知道此时她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 想将整张脸都埋进温柔乡,但又舍不得将目光从现在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温姐姐脸上挪开,李映川只能克制地蹭了蹭她的手,眼神却贪婪渴求。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真的好想抱她啊。 湿热的鼻息几乎要将温冬的手心烫出个洞,但温冬没有躲避。 拇指抚了抚紧贴在手心滚烫的脸,耐心问道:“还有呢?” “手……”李映川仰头,用那双湿润的浅色眸子依赖地看向她,吐字间唇瓣张合,不经意擦过温冬的手心。 柔软的触感让温冬的手神经质地抖了下,她看向侧脸倚在手心的男人,他双眼朦胧迷离,一动不动等着她动作的模样都能算得上是乖巧了。 应该是她多心了吧? “哪只手?” 李映川犹豫了会儿,将虚握着的右手放进了温冬朝他伸出的手中。 其实两只手都被那恶心的女人碰过了,但如果将两只手都递出去的话……温姐姐就没有空闲的手抚摸他的脸了。 将手递到她手中的模样真的好像她让她家小狗伸出手和她握手的样子,乖巧到让人心软。 温冬的手指一点点钻入他虚握着的手中,当划过他凹凸不平的手心时,她能感觉到男人细微地瑟缩了下。 温冬将他的手掌翻过来,展开。 看见白皙的手心血迹斑驳,满是月牙般的指甲盖的痕迹,温冬眉头微蹙。 这么短的指甲,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手心刺成这个样子? “你……”怪我吗? 迟迟听不见下半句的李映川问道:“怎么了温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李映川的注视下,温冬就在嘴边的话换了。 “疼吗?” 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本来想说不疼的李映川在温冬的目光下改了说辞。 “……疼,不过温姐姐摸摸就不疼了。” 像刚刚那样摸摸他吧。 摸只会更疼吧,刚刚她碰上他的手心的时候,他还不是疼得抖了下。 只见温姐姐用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会儿,低下了头。 脑袋被烈火烧得一片混沌,李映川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冬要突然低头。 摸摸他的手需要低头吗?可之前摸他的脖子和脸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呢…… 如同一树被惊飞,四处乱窜的雀似的混乱思绪被手心的柔软触感终结。 那是不同于手指的,更为柔软的触感。 像是片花瓣落在了他的掌心。 是温姐姐的唇落在了他伤痕累累的手心。 不但丝毫不痛,还带着令人舒适的痒意。 李映川眯起眼,试图看清一点,再看清一点…… 当他反应过来,手指回弯试图握住坠落在掌心的玫瑰,却只能触碰到她滑走的痕迹,甚至没能留下一瓣,一叶。 生怕碰坏玫瑰边角的他根本没敢用什么力气,自然什么也留不住,除非玫瑰心甘情愿在他掌心停留。 坐在浴缸边沿的温冬低头看他,“还有吗?” “……她亲了我的脖子。” 温冬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脖子不是刚刚摸过了吗?” 李映川没说话了,抿着唇巴巴地盯着她,看上去很委屈。 这男人还真是擅长得寸进尺啊。 温冬默不作声盯了他半晌。 就在李映川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听见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罢了,是她欠他的。 清澈浅眸中赤忱的期待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温冬心中莫名的别扭。 犹豫了瞬,温热的吻还是落在了李映川通红紧绷的下颚。 玫瑰又落在了他身上,李映川低低叹谓了声,主动扬起头,毫无保留地朝温冬露出了脆弱的脖颈。 以唇为笔,临摹完线条流畅的下颚后,温冬托住他脸的手滑到后脑勺,啄吻从下巴开始往下蔓延。 本该避开敏感的喉结的,但频繁上下滑动的性感喉结像是在急躁地等待那个迟迟未落下的吻。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没经过什么思考,温冬的唇落在了那颗凸起来的喉结上。 柔与硬的碰撞引起颤栗,让李映川喉间闷闷地发出隐忍的粗喘。 他快要被她融化了。 光是这么简单的相碰,李映川的整片后背都在隐隐发麻。 察觉到男人危险的变化,温冬连忙移开了唇。 ……鬼迷心窍了草。 为了赶紧结束这浓重的暧昧气氛,温冬的唇落在了别处。 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她的唇每落一处,男人的喘息就更沉一分,像是她的唇上沾了什么烈性毒药,每一吻后毒性愈强。 李映川就快被她给毒死了。 “现在不脏了。”最后几个蜻蜓点水般潦草的吻之后,温冬就想抽身了。 在她起身之际,察觉到热度抽离的李映川握住了她的手腕,炙热的禁锢。 从温姐姐那传来的热度虽然令人越发焦灼,但他依旧不想放开她。 饮鸩止渴。 他抓住了他的玫瑰的一片叶子。 嗓音低哑,“别走……” 目光下落,李映川抖得不像话的手是她轻松就能挣开的,但真正禁锢住她的却不是这只外强中干抖个不停的手。 那因过度的热量而红了的眼眶,因挣扎而含着水色的浅棕眸,就那么看着她,执拗地,祈求着望着她。 明明是看上去一击即碎的脆弱水镜,眼中浓重的情感织成丝线,将那层透明屏障缠得密不透风。 每当被困于屏障内的温冬想要突破,那些看起来强硬邪恶的丝线就会缠上她试图破屏而出的手,可怜兮兮地蹭着。 如果她强行破除,他似乎就会受伤。 这个念头阻止了温冬的所有动作。 “……怎么了?不是已经不脏了吗?”不敢相信于自己对李映川过分的纵容,温冬是想冷着脸的,但话一出口,语调却是柔软的。 捕捉到温冬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李映川微愣。 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这时候对温冬的反应更是敏感。 他察觉到了温姐姐的心软退让。 这是他想要,却没意料到的。 李映川眸色愈发深沉。 温姐姐知道在这个时候纵容着他继续留在浴室会发生什么吗? 如果知道的话…… 李映川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温冬,他攥住她纤细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慢慢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握了一会儿之后,他牵引着她的手向下。 向下,直到温冬的指尖没入温热的水下,一切都是带着试探的缓慢。 他给了温姐姐足够的时间反应与反悔。 可她只是垂眸静静看着他逐渐放肆的动作,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 不挣扎吗? 温姐姐你可知道这样会让他更加没有分寸的啊…… 李映川喉头滚动,抖着手将她的手覆在了灼热的隆起。 这是他饮鸩止渴得到的报应。 [锁] 老脸丢尽 温冬盯着他看了良久,不但没从李映川脸上看出什么猫腻,反倒是被他平稳的呼吸声勾起了瞌睡虫。 除却心理因素上的不爽外,有一说一,被他抱着意外地很充实,很温暖。 反正暂时也出不去,不如……先睡一觉? 秉持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温冬没纠结太久就顺利开摆了。 迈出第一步什么的,也不急这几个小时……明早醒来再说吧。 挣不开的温冬在宽阔的胸膛中快速找了个相较而言比较舒服的姿势,闭上了干涩倦怠的眼睛。 在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胸口,平稳的呼吸声响起之际,李映川睁开了满是血丝的眼。 他本来是睡着了的,但温姐姐试图挣开他的动作惊醒了他。 在温冬发顶轻轻留下一吻后,李映川疲倦地阖上了眼,怀中抱着的人带来的充实安定感让他很快就又睡着了。 * 天光刺入眼帘,温冬皱紧了眉,下意识寻找荫避之处。 感觉到怀中人有些烦躁地往他胸前拱,纵然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李映川搭在她背上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调整了下姿势,将她的脸更深地摁进他的胸膛。 刺眼的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好闻的味道和久违地让人心安的感觉。 像是春天的风将她吹上了蓝天上悬挂的云被,轻飘飘地,却被柔软温暖所包裹。 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就算是昨晚忘了关窗帘,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 在如此令人安心的环境下,睡意攀沿而上的温冬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如同悬崖边沿一脚踩空的急坠感让温冬抖了下,猛然惊醒。 温冬突然间的一抖也让李映川一惊,不甚清明的思绪以最快的速度被强行拽回现实。 他的大掌抚了抚怀中人顺滑的乌发,低低的温柔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沙哑,“别怕,是做噩梦了吗?” 温冬:“……” 见埋在怀中的温冬没出声,像是被吓得狠了,李映川眉头微皱,手指试图去摸她的脸,声音越发低柔,“被吓到了?温姐姐看看我,嗯?” 手下干燥的脸庞让李映川稍稍放心了些,看着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的温冬,李映川手指托住她的下颚,缓缓将她深埋的脸抬起。 没有什么抗拒的举动,温冬的脸展现在了他眼前。 她的表情确实很奇怪,但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怔愣。 温姐姐刚刚到底梦到了什么? “温姐姐?”他轻声喊着她,低头额头与她相抵,修长手指安抚似地抚上她的脸,一点点摩挲着。 “梦都是假的,别怕,有我在。” 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温冬的表情却变得更奇怪了。 她其实不是被梦惊醒的,而是被他。 睡得那么舒适,她还以为是在现实世界的家中呢,但又突然察觉到身旁躺着个男人,脑袋还不太清醒的情况下,就有点被吓到了。 男人的鼻尖就在她的鼻尖上轻蹭,黏糊劲儿让温冬想起了昨晚在她手下的他,带着热度的性感喘.息似乎又回荡在耳畔。 在脸上的火又有重燃的苗头之际,她往后躲了躲,“知……知道了,放开我吧,该起床了。” “饿了吗?”他看着她问着,嘴角和平常一样浅浅勾着,但从他亮晶晶的眼睛中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 那敞亮的表情,让李映川的脸真正意义上地显出了玉质的温润,为他本就出色的相貌更添了几分惊人的光彩。 而睡了几个钟头手还是酸到使不上力的温冬只觉得他的表情欠揍。 “……有点。” 前胸贴后背了都,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体力活干得太久了。 李映川拂去她唇畔的发丝,“想吃什么?” “都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适应了李映川的存在,他自然的动作于她而言如风吹过脸庞一样正常,没激起温冬的一丝反应。 李映川笑着应道:“好。” 话音刚落,温冬就察觉到了李映川凑近的动作。 都鼻尖碰鼻尖了,这狗男人还想做什么? 察觉到他目光落在哪的温冬赶紧抬手捂住了嘴,声音闷闷地从指尖传出,“李映川!” 温姐姐每次警告都会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昨晚也是,而且还喊了很多声。 他不是没听见,于此相反,他当时听得非常清晰。 但温姐姐不知道的是,在那种情况下,她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只会让他更加失控。 蚀骨的快.感顺着回忆攀沿而上……李映川喉头微动。 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色彩,李映川有些惊讶于她的动作似的,低低笑了声。 “温姐姐该不会以为我要……吻你吧?” 不……不是吗? 在她警惕夹杂着恼怒的目光下,李映川笑着微微仰头,温热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一触即分,似乎只是一个单纯地额头吻。 他磁性的嗓音如同哄小孩般带着夸赞,“温姐姐还真是了解我,只不过……位置要是在往上那么一点就捂对了。” 温冬缓慢地眨了眨眼,捂嘴的手掩耳盗铃地遮住了脸。 草!这张老脸没了。 红通通的耳尖让李映川眼中笑意更浓了,宛如阳光洒在河面上的波光粼粼,“不用再捂了,起来洗漱吧。” 温冬的另一只手在李映川结实的胸膛上拍了好几下,赶鸭子似地催促道:“快走快走……你走了我再起来。” 目光在温冬身上温存流连了会儿,见时间不早了的李映川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那我就先起来了。” 温冬胡乱应着,“嗯嗯,快走快走。” 如果温冬没因为老脸丢尽把眼睛也给捂住了,她就能看见李映川此时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地像是大雨后的湖泊。 柔软清澈的湖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听见李映川离开的动静,没过多久温冬也走出了房门。 不出所料赵立安他们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想到为什么会如此的温冬扶额。 当时她说只是进来看看,结果他们走了她都没走出房门,他们应该能猜到些什么吧…… 真是救命,这张老脸算是彻彻底底丢尽了,就因为李映川那个狗男人。 心里骂骂咧咧的温冬在走进盥洗室,在看清句子中的自己那瞬,爆了句粗口。 草…… 说他是狗男人他还真喘上了,她这满脖子的吻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晚干了多激烈的事呢。 “嘶……”站在镜子前的温冬抚了抚颈侧的小块淤青倒吸了口凉气,紧接着而来的是低骂声。 都青了,这怕不是昨晚她让他别乱动时,他还叼着的那块。 狗东西,她是肉吗?叼住了就不放嘴…… 洗漱完温冬心中还憋着火,但这时李映川正好从厨房端出了碗牛肉鸡蛋面,连筷子都帮她拿好了。 他将面置于餐桌上,温声解释道:“做得不多,要不然待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 温冬没说话。 她坐下刚拿起筷子,就见李映川往房内走去,刚刚还闭得像河蚌似的嘴像是进了让人难以忍受的沙。 “喂……你不吃吗?” 李映川现在是真有些讶异了。 方才逗了她,还以为她会别扭一会儿,没想到还会问他吃不吃。 “我先去洗漱一下,马上就来,别等我了。” …… 谁等他了? 温冬泄愤似地戳了戳碗中圆鼓鼓的蛋。 不过是怕他早早死了,留着他还有用呢。 不想看见他脸上过分灿烂的笑,温冬埋下头专心干饭。 等李映川再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没了温冬的身影,他扫了眼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别扭的啊。 吃完面后李映川走进书房,刚打开电脑,就见屏幕一闪,黑屏之后图腾闪现,对话框不容忽视地横亘在他眼前。 「李,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 第一条是他向K寻求帮助不久之后收到的,他没回。 而后一条的时间是今天。 当时他之所以会借助K的力量,一是他着急找到那个泥鳅般的畜生,二是当时温姐姐对他的排斥与无视让他产生了加不加入K都无所谓的想法。 但现在,他有了不能加入的理由。 不过就这么无视他们的话,那些鬣狗一样的渣滓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当李映川陷入沉思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李映川手指在键盘上摁了下,对话框消失,电脑页面恢复了正常,脸上的阴沉也随着不详的黑框藏进更深处。 嗓音如同打磨过的玉石般温润,“请进。” 温冬进来时见李映川坐在书桌后,他看见她时还笑了笑,“怎么了吗温姐姐?” 温冬表情淡淡,“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正好要去趟超市。” 她就是进来和他说一下她要出去一趟,免得他又像上次一样无措。 “我和你一起去吧。”说着李映川就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站了起来。 虽然猜到了,但温冬还是问了句,“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男人怎么能被人说不行。 温冬的目光硬是被李映川看出了点质疑的味道。 他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推了个空才记起眼镜在昨晚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的温笑带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身体很好的,温姐姐你昨天……不是试过了吗?” 温冬手指蜷了蜷。 草手心似乎又开始发烫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也不知道这章过审了,上章能不能过(泪目) 离开?绑架? “……别说这么令人误会的话。” 她也就是动了手而已,手!没必要说得他们好像什么都做了好吧! 想鲨一只狗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见眼前人目光开始逐渐不善,李映川见好就收,走到她的身旁哄似地道:“好了,我们出门吧,这都十一点了,再晚点鱼该卖光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鱼吗?” 鱼? 她那就是随口一说的,他这怎么也记得…… 李映川见温冬只是看着他,微凉食指抚了抚她的脸,“回神了,发什么愣呢?” 就在李映川的手指准备她的脸上安家,温冬偏过头往后退了步。 “……走走走,我先去换个衣服。” 多个免费劳动力何乐而不为,反正现在她手也没什么力气。 回房间的温冬从衣柜中随手拿了件卫衣,套头穿上后照了下全身镜才发觉了不对劲。 这满脖子的暧昧印记…… 温冬骂骂咧咧换了件高领毛衣穿上了。 出来的时候,温冬能明显感觉到李映川的目光在她被盖住的脖子上停留了会儿。 ……在他眼中似乎看出了那么点可惜? 他在可惜些什么鬼? 温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走了。” 李映川笑了下,好脾气地应着,“好。” 那些雪地红梅般的印记很美,可惜被遮住了…… 生活超市离李映川的住处不远,差不多十分钟的脚程。 俊男美女的搭配从来都不缺少观众,李映川他们刚进超市就收获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目光。 “早知道就戴个口罩再出门了。”忘记了大反派受欢迎的程度了。 听见她小声的嘀咕,李映川扫了眼周围,对上路人莫名热切的目光,他轻轻皱了下眉。 他习惯了,也不太在乎这些目光,所以觉得没什么,但温姐姐会觉得困扰。 他身体微侧,高大的身躯为她挡去了不少视线。 推了个购物车的温冬看了突然杵在前方的李映川一眼,“不是说要去买鱼吗?” “鱼在那边。”李映川指向左侧,而后接过她手里的空购物车,“我来吧,不是手酸吗?” 从起床开始,他见她揉了很多次手腕了。 昨晚是他太不知克制了,温姐姐的纵容几乎让他全然失控…… 温冬心安理得地放手,任由免费劳动力拿走手中的购物车。 他们来得晚,水箱中还剩最后一尾不算大的鱼。 见温冬站得离鱼有点近,李映川顺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对一旁的中年男人道:“老板,这尾鱼我们要了,可以帮我们处理一下吗?” “好嘞,是只帮你们处理一下内脏还是弄成一块块的?” 李映川道:“处理一下内脏就好了。”温姐姐喜欢吃完鱼。 中年男人爽快应下。 中年男人用网去捞水中的鱼,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快要被捞出水面的鱼进行着最后的挣扎,有力的鱼尾快速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 温冬看见自己刚刚站的位置一地的水渍,要是李映川没把她拉过来,她估计得满身鱼腥味。 中年男人动作熟练,很快就将鱼处理好了。 接过被装好的鱼,李映川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温冬正看着水箱中的生气十足的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中年男人笑着道:“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姑娘想吃虾吗?我们这的虾不仅肉质鲜美,个头还大,买点回去尝尝吧。” 温冬撇撇嘴。 现在的人,为了卖东西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她和李映川是哪门子夫妻,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 李映川低头问她,“想吃吗?” 瞧这男人脸上不值钱的笑,人一句夫妻就把他收买了? 温冬摇头,“不吃不吃,我们走吧。” 李映川又问了遍,“真的不要吗?现在不吃也可以放冰箱囤着以后再吃。” 他记得温姐姐也挺喜欢吃虾的。 温冬装模作样四处张望着,“我想吃牛肉,牛肉在哪来着?咱们现在去买吧。” 在温冬的推搡下,李映川离开了海鲜区域。 …… 在赵立安只是装模做样的“压制”下,“被杀者有罪论”在网上愈演愈烈。 在民众几乎都要相信杀人魔实则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正义之士,都有人游行示威让警局停止对人偶杀人犯的追捕时,赵立安将从U盘中挑出来的几个执法者的信息公布在了网上,并注明了出处。 信息刚公开的时候,不少人都不相信,他们认为这些只是被捏造出的,好用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但后来听闻被公布的那几人已经被捕了,并且按照U盘中的记录找到了他们确切的杀人证据,他们杀害的那些人中,几乎都是无辜之人。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被愚弄了。 被监控着他们,将刀悬在他们头上的人玩弄于股掌。 民众因愤怒而产生的极大逆反以及信息泄露而让执法者们敢怒不敢言,U盘事件如同把锋利的匕首,直插犯罪集团的心脏。 那天晚上没能迈出去的第一步,温冬这段时间都在努力弥补。 自从她鬼迷心窍帮了他后,她试着及时止损,但疏离从来都是她单方面的,那男人似乎有了什么凭仗,一个劲儿地往她身边凑,甚至比之前更黏她了。 每当她要向远处迈出一步,李映川就会像个撒泼的熊孩子一样死死抱住她的大腿,让她难以行动。 在U盘里的内容被公布后就更是了,只要他在,她下楼倒个垃圾他都要跟去,恨不得把她揣进兜里。 能察觉到他隐约在不安着什么。 * 今天下班格外晚,轻手轻脚合上屋门,公文包都还没放下的李映川就直奔着次卧的方向去了。 他缓缓打开紧闭的房门,原本是想像往常般,看一眼温冬就去洗漱休息的。 但当他打开房门看见的只是整齐的床铺。 “啪”,李映川立刻打开了房中的灯,房中的景象看得更清晰了。 干净整洁得像是被打扫过,没有那人的身影。 空荡的房间如同根利针透过李映川疲惫的双眼,直直刺入因夜深而有些混沌的脑海。 公文包不知什么时候被李映川扔在了地上,他仔细找过这屋子里每一处能藏人的地方。 每次掀开遮挡时都盼望着她就躲在里面,但每处都没有她。 希望,失望,再满怀希望到满心失望,如此循环,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天。 上次她离开也是在非常平常的一天,他只是上完学回来,在想给她买蛋糕的店门口停留了会儿,回家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但不同于上次什么东西都没带,这次她的东西都没了,包括衣柜中的衣服…… 是不想给他留一分一毫的念想吗?上次她也说如果她再次一声不吭地离开就别再等她了,原来是为了这时做铺垫吗?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李映川干涩的眼睛就有些发酸。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于她而言不值一提吗?还是说都是逢场作戏? 靠在墙上的李映川手撑在膝盖上深吸了口气,试图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一点。 就算…… 就算温姐姐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那任务呢? 她的任务不是还没完成吗?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对,任务没完成她应该不会离开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李映川跑去玄关,拿起了钥匙盘中的骰子钥匙扣,是1朝上。 是代表她在家的意思,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但实际上温姐姐却不在家。 过分整洁,像是被人同意打扫过的房间,空空的衣柜……这些看起来似乎合理的场景浮现在李映川脑海中。 过分恐惧的他忽略了另外一种情况。 或许……温姐姐不是主动离开,而是被人绑走的,这才没能来得及改变骰子上的数字。 那些人特意营造出温姐姐离开的假象来蒙蔽他,好为他们争取时间。 要是被他知道是谁,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李映川立刻从衣袋中摸出手机,刚想拨通赵立安的电话,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一接通就听见了赵立安的粗.喘声,他的语调急促,“李映川唐璐不见了……” 李映川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温冬也不见了。” 是谁会同时抓走她们两人? 如果说唐璐身为执法警察,不排除遭到报复的可能,但温冬出现的时间短,就是个小透明,谁会闲的没事连她一起抓走? 和她们俩都有过结的人…… 意识到什么,两人异口同声,“是他们。” 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手机那头传来的浓重杀意,赵立安匆忙的脚步声停了瞬,“李映川你别乱来。” 女朋友被抓还要安抚兄弟什么的真是…… “我知道温冬被抓你很着急,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心情,你现在来警局,我们从长计议……” “喂?喂……李映川?!喂……” 看着显示结束通话的页面,赵立安烦躁地撸了把头发。 啧……就知道那疯小子会这样,一碰到温冬的事就跟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 你不舍得? 从长计议?他以前也是什么事都要先计划好,从长计议的性子,可这玩意儿唯独在温姐姐身上不适用。 挂了电话的李映川立刻大步走向书房,打开电脑快速输入长串代码摁下回车键。 黑屏之后出现图腾,之后是简易的对话框,对话框的最后两句话还是之前K问他是不是考虑好了。 键盘上李映川运指如飞,「她们人呢?」 良久,就在电脑都快要被李映川盯出个洞,对方漫不经心地回复了。 「啊,你就发现了……」 李映川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只是收点报酬罢了。」 「李应该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果然是因为上次曹志远的事。 黑色的电脑屏幕映出李映川面无表情的脸,「报酬应该向我收,她们并没有欠你什么。」 「她们是没欠什么,但谁让你看起来比较在意她们俩呢。」 「其实本来只想抓那个女警的,但最近你似乎有了新欢。」 原来是因为他,K才会盯上温姐姐的…… 他想保护温姐姐,但他却给她带来了危险。 李映川的下颚紧绷,「怎么样才会放了她们?」 「选一个吧。」 「我从不多要报酬,我可以放了一个,这个人由李来选择而不是我,公平吧。」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字里行间大发慈悲的语气。 「放了她们俩。」 「李你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可以加入你们。」打这句话的时候李映川手指短暂地顿了瞬,而后变成了义无反顾。 虽然温姐姐嘱咐过他,让他不要加入K,但现在温姐姐落入了他们手中…… 但对面似乎看透了他的缓兵之计,「李的加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可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们呢?」 「像上次一样,利用完我们就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抛在脑后,还尽心尽力地帮赵立安扳倒我们。」 「这次是真的!」 对方没和他争辩真假,「这月28号0点,她们会在金桥写字楼等你,记得提前想好你的选择。」 那地方是片烂尾楼。 正当李映川脑中划过个念头,像是能窥探他的想法似地,很快,后面又蹦出了一句话。 「友情提示:一个人来,别想着寻求什么人的帮助,不然报酬就要翻倍了。」 「人坠楼的速度可远远比上楼快。」 看着最后一句话,李映川手背上青筋暴起,短短的指甲陷入了肉里。 后面不管他如何交涉,对面都不再回他了。 该死! 情绪失控的李映川重重踢了脚书桌,规整的头发被他抓乱,脸上表情扭曲。 都是他的错,他就不该和那群人做交易。 都是因为他温姐姐才会被抓。 温姐姐不能出任何事,绝对不能! 李映川掏出手机,在手机屏幕上的女人停留了瞬后看向了日期。 今天27号,现在是凌晨两点。 也就是说还有差不多22个小时。 他本不该这么晚才下班的,估计是K为了抓走温姐姐而搞的鬼。 他抖着手推了下眼镜,盯着手机屏幕上只露出双清亮眼睛的女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要告诉赵立安吗? 如果他们遵守承诺,真的让他二选一,唐璐会死。 如果他们不遵守承诺亦或是他告诉赵立安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她们俩都会死…… * 温冬清醒时,发觉眼前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情况? 躺着缓了好一会儿的温冬才想起了她被一群蒙面人强行绑走的事。 他们给她吸了什么东西,她就晕了过去,一直睡到现在。 躺在地上的温冬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她能隐约看清此时她正处于一间连窗都没有的空荡房间,左上角,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个大概一寸的通风口,微弱的光从那透过。 温冬摸索着扶墙准备站起来,纵然她的动作已经够慢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是眼前一黑,差点又摔地上了。 那些人是给她吸了多大的药量…… 温冬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稍微平复了会儿就眯着眼打量着这个被浓重黑暗笼罩着的房间。 这是哪?那些绑架她的人又是谁? 温冬一点点缓慢摸索着,终于从大片的水泥墙中摸到了冰冷的金属。 是门吧? 继续摸索着的温冬发觉这块金属不算大。 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个洞的盖,小就算了,表面还特别光滑,一个着力点都没有。 先不说这堵墙外有没有人守着,光是想从这黑不溜秋的屋子里逃出去就够呛。 也不知道是之前吸入药的副作用,还是那些人又给她灌了什么别的药,这还没走上几步,温冬就气喘吁吁,满头虚汗。 手脚脱力的温冬后背抵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脱力到眼前已经有些发晕的温冬似乎看见了张无措又慌张的脸。 李映川…… 要是回家发现她不见了,又得发疯吧…… 上次她只是去超市买个东西他都能慌成那样,这次她是真的突然消失了,毫无征兆,就连上次为了哄他而提出来的小把戏都没来得及弄。 放在玄关没来得及更改的骰子正面朝上的是1,代表她在家的意思。 他会想到她是遭遇不测了吗?还是会觉得她满嘴谎言,什么信息都不留下就离开了? 他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应该会觉得她又像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抛下他了吧? …… 脑中纷乱的,全部关于另一个人的思绪让温冬愣了瞬,她用因无力而颤抖的手反手遮住了眼睛。 从窄小通风口透进的零星几缕光她竟觉得有些刺眼。 这不对啊…… 为什么她第一反应想的是李映川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信任她?被人下药绑到这么一个鬼地方,不应该先担心担心自己吗? 鬼迷心窍了吗?她是疯了吧?! 心乱如麻间,相隔不知多远的李映川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温冬察觉到她的手不稳定地闪了几下。 她淡定地看着频闪得像是快要崩溃的游戏界面的身体,等着恢复正常。 他发现了啊…… 就不知道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是因为察觉她被人绑走,还是因为……她“抛弃”了他。 果然,没过多久,温冬虚化闪烁的身体稳定了下来。 发生这种事,应该是像上次一样,震怒之后立刻就产生了毁灭的欲望,导致本该被弹回现实世界的她又被留了下来。 温冬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混沌抽痛的脑子缓过来点后,看着通风口的温冬在心中呼唤道:“法则?” 这还是她在小说世界中第一次寻求法则的帮助,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没办法了。 没让温冬等太久,法则很快就回应了她,「你被K抓了。」 一出现,半空中就是这几个直接了当的字。 果然是K。 温冬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她之前就有所猜测。 敢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李映川家绑人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了。 她只是不明白。 “他们为什么抓我?” 这种不应该是男女主亦或是大反派才有的待遇吗?她就只是个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半空中的纯黑字体变换,「唐璐也被抓了。」 女主也被抓了? 女主被K绑架的剧情点在脑中闪过,温冬突然间有点领悟到了K的意图。 该不会是为了李映川吧? 但是不对啊……怎么就到了那个情节?按理来说不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吗? 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而导致的蝴蝶效应? 这个剧情点是对李映川影响最大的剧情点之一,不利的影响。 她和唐璐被绑过来八成是为了威胁李映川。 她问法则,“有办法帮我和唐璐逃出去吗?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之前说是会帮她三次。 黑色字体好半晌没动,像是法则在沉默。 温冬眯了眯眼,嘴角勾着,隐于黑暗中的表情有些危险,“怎么,管理着这个世界的法则该不会是想毁约了吧?” 见被人怀疑诚信,刚刚还一潭死水似的法则立马有了反应,「吾一言九鼎,怎可能毁约。」 温冬附和着,“是嘛我也这么认为,所以……?” 法则说出了难处,「主要情节吾不能插手。」 不是祂不帮,而是祂不能帮。 原来祂之前说的能做的有限是这么个意思啊,当时她还以为祂是在拒绝她呢。 不能插手…… 温冬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能为我做些什么?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剧情点要是按照K的计划走下去,李映川必然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吧?” 她不想李映川走上既定的结局。 不同于她的焦灼,法则看起来很是平静,「如今K抓了你试图威胁李映川,基本上就断绝了李映川主动加入犯罪集团的可能,后面你只要你看着他就好了。」 看懂了祂意思的温冬心下微沉,嗤笑了声,“所以说,你认为这反倒是件好事了?” 「难道不是吗?对于我们的任务而言。」 见温冬脸上的嘲讽久久不散,像祂就是个傻子,法则提醒道:「你不舍得?别忘了是他将你拽进这个世界的,而你到这个世界也不是来谈恋爱的。」 这话说得像是无论是李映川还是她,就如同祂手中任意摆布,随时可弃的棋子,祂毫不关心他们经历什么,只在意结果。 火噌一下就窜上了温冬的天灵盖,她毫不客气地质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或者唐璐在你认为对任务有利的剧情点死了呢?” 死亡光环 法则不慌不忙,「原来的剧情点是K抓住女主,以此威胁李映川在男女主的目睹下杀一个不相干的人。」 意思是他们应该不会杀身为人质的她们。 “是么?”温冬脸上的讥讽更明显了,“那如果是照你这么说,K他们抓一个唐璐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把我也抓来呢?” “不要太相信剧情,这个原本在后面的剧情点不是也没有征兆地提前了吗?” ……她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剧情什么的,本来就因为大反派这个不定因素改变了不少,再加上温冬这个外来者…… 而且就像她说的一样,这个绑架剧情确实提前了不少。 …… 空中的黑色字体像是卡壳了般,似散似聚。 如果K真的让李映川杀掉其中一个人质,毫无悬念,李映川必然会杀掉女主。 没了主要人物支撑,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崩塌,而作为负责者的祂必会受到重罚…… 良久,黑色字体在空中慢慢凝聚成形,「你有什么办法吗?」 分析完利害知道着急了? 温冬笑了声,“怎么,不是让我放任吗?” 法则坦然认错,「刚刚是吾思虑不周。」 温冬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祂那哪是思虑不周,出发点不同,想到的方面自然不同。 盯着半空中的字,温冬耸了耸肩,“被困小黑屋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叫你出来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帮上忙,结果你什么也不能做。” 字体变换,「吾可以让你的身体变得好受一点。」 温冬挑了挑眉,“算在那三次帮助之内吗?” 虽说这三次帮助鸡肋,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呢。 字体没有停顿,「不算。」 温冬坦然地接受了祂的示好,“那就做吧。” 这累赘的身体她是一秒都忍受不了了,脑子清醒才能打起精神思考怎么破局。 见温冬很快就接受了祂的提议,法则放心了点,毕竟他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了,有太大的隔阂不利于任务的完成。 很快,温冬就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身上,看不见却暖洋洋的。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这股能量一点点钻近身体,让身体由内至外变得轻盈起来。 对于法则之前的反应温冬不是不生气,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有好处她就先拿着。 在一片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那小小的由亮转暗的透气口来判断。 没有任何声音,死寂的黑暗对被绑架者无疑是极大的折磨,钝刀子一样磨着肉。 但于喜欢这种环境的温冬而言却没什么影响,甚至还能让她的心更好地静下来。 在窄小的透气口那再也投不进一丝光线时,温冬听见了方形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光从那照进,刺破浓稠黑暗,也刺进温冬眼中。 温冬眯了眯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她能看见有两个蒙脸大汉陆续钻了进来。 为了避免他们再给她吸什么药,温冬装作依旧没力气般躺在地上,她听见其中比较壮的男人问道:“要给她补一下药吗?” 另外一个男人道:“还是别了,那药后劲儿大,就连我们也要一天才能缓过来,这还没超过24小时呢,K说了暂时不能让这女人出事。” 壮硕男人态度有些不屑,“都把人抓来了……为什么还这么护着?” “别净想那些没用的,赶紧把人带出去,K等着呢。” 温冬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K等着? 那些拼了命藏头藏尾的人会因为这么件事而出现在众人面前吗? “知道了。”壮硕男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地上的温冬提了起来,对另外一个男人道:“走吧。” 被两人薅出来的温冬无力地耷拉着头,她余光瞥见了同样被两个男人从小黑屋拖出来的唐璐。 不像她有法则的帮助,唐璐的状态看上去非常不好。 她悄无声息地扫了眼周围。 就算她学过一些防身招数,但她一个人对上四个配枪的壮男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看来就算是恢复了体力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他们分别将她和唐璐塞上了不同的两辆车,绑住她的手脚后蒙上了她的眼睛。 很久之后,车停了下来,男人把她拽下了车。 眼睛被蒙上了,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她能感觉到周围很安静,没有汽车行驶或者鸣笛的声音,只偶尔几声鸟鸣。 这么偏僻的地方,杀人越货变得轻而易举。 男人没有将她眼睛上的黑布拿掉,他推搡着她往前走,只有脚下有坑或是突起他才会出声提醒。 路很不平,像是有很多小石子。 走了大概二十多步,就听见男人道:“楼梯。” 温冬抬起了腿,脚顺利落到实处。 每段楼梯大概13阶,根据转角的次数,温冬能判断出她现在应该站在了第七楼。 这么高,就算是不动刀动枪,把人往楼下一推,摔也得摔死。 走了段距离,温冬被摁坐下来,手脚被绑在了椅子上。 温冬隐约能感觉到某种打量的视线,如同商人在评估物品价值的那般。 许是看没看出什么,那人粗糙的手摸上了温冬的脸。 完全不同于李映川手指温暖干燥的触感。 后脊都被恶心得起鸡皮疙瘩的温冬下意识偏过脸躲闪。 她眉头紧皱,“谁?” 见她躲避,男人的手不容拒绝地掐住了她的下颚,如同条蟒蛇缠上了身体,“李映川最近迷上的新欢还真是格外诱人呢,皮娇肉嫩的。” 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起这种话来格外油腻。 温冬:“……” 那遮眼黑布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天没吃没喝的,他能看到的嘴上估计都起皮了,他是怎么看出她“格外诱人”的? 但这种离谱的话竟然被他说得挺认真的,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被抓的任余也是莫名其妙就对她产生了浓重畸形的迷恋,这种吸恶体质…… 被脸上那流连的手指摩挲得鸡皮疙瘩起一身的温冬连忙在心中呼唤法则。 “法则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加了什么奇怪的光环?” 「没有。」 先不说祂没有这个权限,实在是光环于任务而言没什么必要。 即使没有光环李映川不还是疯了一样迷恋她。 纵使眼睛被蒙上了,温冬还是“看见”了这两个字。 可能法则和她更偏向于意识交流?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的字就只有她能“看见”。 “那为什么小说世界中的杀人魔都会对我产生兴趣?” 「那是因为你是这本小说的作者,相当于创世者,他们都想得到你。」 创世者……听起来是牛逼哄哄的,可说白了就是行走的唐僧肉,妖魔鬼怪都想来啃一口的意思吧? “哪种得到?” 「于他们而言死亡才是永恒。」 换句话说就是都想杀了她呗? 别人穿书有的万人迷光环她是有了,不过在这样高危的杀人世界,万人迷光环等同于死亡光环。 见人久久没有反应,中年男人扯下了黑布,对上了温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空洞眼神,中年男人微愣之后蓦地笑开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入无人般出神,这女人还真是有趣。 中年男人凑近,着迷似地在她耳畔深吸了口气,“你可比小女警可爱多了,难怪李映川会为了你妥协着要加入我们,如果你是我的,我可能也会为了你做一些疯狂的事吧……” 温冬自动忽略了他的废话,“李映川说要加入你们?” “是啊,本来之前就大概说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虽然李先生违背了承诺,但我们也不是什么土匪,他既然不想,我们也就不强求了。”男人用看物品般的眼神俯视着她,说的却是极为绅士的话。 温冬却一点也不他给面子,她嗤笑道:“那你们还将我和唐璐绑来?” 中年男人晃了晃食指,“小姑娘你误会了,我们将你绑来并不是因为那件事。” 温冬看向他。 中年男人放开掐住她脸的手,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西装,衣冠楚楚,“之前李映川先生找我们帮了个忙,说是会考虑我们的邀请,如果李先生现在是我们中的一员,那个小忙就当互帮互助了,不值一提。” “不过……既然现在李先生决定拒绝我们的邀请了,对于那个忙我们自然得收点小报酬了,我们非亲非故的,有来就得有往,你说是吧温小姐?” 李映川找K帮过忙?什么忙? 虽然感觉到奇怪,但温冬并没有问出口。 无论什么忙,李映川会找上K而不是赵立安,就说明是见不得光的事。 虽然没听见动静,但唐璐很可能也在这。 李映川阴暗的一面还是别被唐璐知道为好。 中年男人看了眼不作声了的温冬,又扫了眼不远处同样被绑在椅子上垂着头的女人。 看来是两情相悦啊,这么为他瞒着。 中年男人的声量刻意加大了不少,“温小姐难道不好奇他找我帮了什么忙吗?” “不好奇。”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温冬的嘴立马又闭上了。 中年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回答,自说自话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忙,就是前段时间找我要了曹远志的地址。” 中年男人余光瞥见不远处垂着头的女人动了动。 他继续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自从那晚我将曹远志的藏身之处告知李映川先生之后,曹远志那家伙就彻底没了音讯,温小姐不觉得奇怪吗?好好的一个人突然人间蒸发,就像是被人在某个隐秘的角落偷偷杀了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想看原53的姐妹就去专栏(划重点)康康叭 生死二选一 “不觉得。” 温冬对李映川暗含维护的冷淡态度逗笑了中年男人。 “温小姐似乎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自称为智者的大型犯罪集团嘛,你就是K吗?”温冬故意用的“你”,要是知道他们清楚K不止一个,他们搞死她和唐璐的心估计更强烈了。 中年男人眼中似乎闪过几丝光亮,他问她:“我像吗?” 当然不像了死变态。 温冬懵懂道:“不知道啊,我猜的。” 她又将问题抛了回去,“那你是吗?” 中年男人目光定在某处沉默了会儿。 温冬狐疑地盯着他。 中年男人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换了个话题。 “温小姐有加入我们的想法吗?和李映川先生一起。” 李映川那么在意这个女人,要是将她攥在手中,让李映川心甘情愿加入他们应该会简单很多吧…… 温冬盯着像只是邀请他们去舞会游玩的男人看了会儿,她没直接拒绝,她只是问他:“有什么意义呢?费尽心思将原本有序的世界弄得一团糟。” 像是有些讶异于她会说这些,中年男人不假思索就说出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世界诞生之初本就是乱序无章的,我们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温冬被他有些中二的话逗笑了,而且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得非常大声。 没什么精神的唐璐都被她的大笑惊了下。 ……这么激怒绑匪真的没关系的吗? 这让中年男人觉得刚刚自己似乎说了什么非常蠢的话,他压下往上涌的怒火,和她一起笑了下,“这很好笑吗?” 笑得几乎停不下来的温冬清咳了两声,“很好笑啊,你不觉得吗?” “既是乱序无章,那你们这个顺应天命而创立的组织不就是个悖论嘛,有组织怎么能叫乱序无章呢?” 中年男人面目肃然,像是什么被赋予神圣的人,“我们的创立正是为了解放你们。” 温冬耸了耸肩,“好吧,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你们是为了解放我们而存在,那解放了我们,你们就会解散了是吗?” 中年男人没作声。 “不会,对吧?”温冬轻轻勾了下唇,淡笑中是说不尽的嘲讽,“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们不过是妄图将这世界从大众手中偷走的一群盗贼。” “盗贼”两字彻底激怒了中年男人,他粗暴地掐住了温冬的下颚,“你确定你们的世界还是你们的吗?” 他俯视着她,像是神俯视蝼蚁般,“你们的所见,所闻,甚至是所想,都处于被人控制的状态,所谓的安稳不过是手握权力者为你们织就的梦境,好让你们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囚牢。” “而被你们所谩骂的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在从他们手中解放你们!” 温冬没有在他带着狠意的目光下屈服,“但他们切切实实地保护了我们。” “就如同父母亲一样,你总不能说父母亲对孩子的保护是囚牢吧?” “少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你们不过是一些生活不如意的可怜虫,看不惯别人舒心快乐就承认,非要给自己丑恶的罪行戴个高帽?” 声音不大,但淡淡的语气如同对他们的审判。 啊……这女人还真是轻松地能挑起他的怒火啊,都被绑成这样坐在他面前了,还能这么嚣张。 简直就和李映川那自视清高的臭小子一模一样。 中年男人阴郁地俯视着大放厥词的温冬,掐住温冬下颚的手越来越重,但手下刚刚还巧舌如簧反驳他的女人此时却一声不吭。 看起来娇花一样的女人,没想到性子还挺烈啊。 更吸引他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绷直的不屈脖颈。 那么芦苇般纤细,似乎轻轻一拧就能拧断呢…… 正当中年男人的目光越来越晦暗之际,突然,兜中的手机震了下。 被惊醒的中年男人立刻放开了温冬,他低头拿出手机瞥了眼消息。 “啊……就来了。” 方才还额角爆出青筋的可怖男人变脸似地,突然朝她笑了下,“衷心希望李先生选的是温小姐,这样以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多交流交流。” 温冬扯了扯唇角。 交流? 他的眼神可不是这么友好的意思呢。 他以为立刻低下头就能将懊恼悄无声息地埋入黑暗吗? 不出所料,他果然不是那些家伙。 之前就算她那样嚣张地激怒他,他仍旧像是有什么顾忌般,而且有时候明明是在和她说话,目光却会莫名飘向别的地方。 27号23点50分,李映川驱车到达了金桥写字楼群。 坐在车中眺望隐藏在黑暗的破旧楼栋,李映川给一个手机号发了消息。 “我到了,她们在哪?” 没有回应。 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跳到00:00,对话框才跳出了条消息。 13栋7楼。 李映川低身打开车底暗格,拿出了里面的枪,看了眼满满的弹夹。 熟练装好□□,在打开车门脚踏出去的那瞬,李映川却顿住了。 那人警告过他不能带武器,万一他们因此对温姐姐做什么…… 犹豫了会儿,李映川还是将枪放回了暗格,只身一人踏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按照发过来的地址,李映川一上楼就看了温冬和唐璐。 两人被绑在椅子上,椅子前腿仰着,后腿堪堪在阳台边沿,后仰悬空的椅子被从上方坠下的不算粗的绳子拉着,只要绳子一断,就会连人带凳翻下楼。 别说这是7楼,就算是2楼,就这么头朝下坠落,也很容易丧命。 温姐姐…… 李映川瞳孔微缩,他大步走着,但后面立即有枪抵住他的后脑,止住了他迫不及待想奔向温冬的脚步。 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口,“李映川先生,你来了。” 李映川从一开始就落在温冬身上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放了她们。” 这么着急,是因为旧爱还是新欢呢? “别着急啊。”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去搜李映川的身。 搜完身的人朝中年男人轻轻摇头。 什么都没带。 像是鼓励似地,中年男人拍了拍掌。 “很好,李先生似乎很好地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么似乎到了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他竖起了两根手指,“想好选谁和你一起离开了吗?” “……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她们俩,你可以提条件,我会答应你的。”李映川表情算得上是平静,但身侧紧握到青筋暴起的大掌暴露了他不平的心绪。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竖起的两个手指变为了一根,“二选一,我们之前说好的。” 他带笑的眼睛在李映川和被悬在阳台边沿的两人间打了个转,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如果李先生实在难以做出抉择,将选择权交由我们也是可以的,我乐意为李先生代劳。” 眉眼下压的李映川死死盯着他,原本温润的眉眼无端显出几分戾气,“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吗?” 森然的目光让中年男人有种在荒郊被大型野兽盯上的错觉。 和那女人如出一辙的傲慢嚣张啊。 是该说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吗?总是在危险的环境难以搞清状况,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威胁他,要不是……下了死命令,他们就得下去做对亡命鸳鸯了。 中年男人放下了手,脸上挂着笑,“李先生瞧你说的,一码事归一码事,等这件事了结了,咱们可以再谈谈别的事嘛。” 这是势必要从他身上啃下块肉了…… 协商未果,李映川看向了不远处悬在空中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温冬。 宛如被捆住翅膀的蝴蝶。 必死无疑的吧?如果从7楼摔下去…… 见李映川望向他身后,久久沉默,中年男人笑了,比刚才纸一样轻松就能撕破的笑真实了不少。 他果然很喜欢看见挣扎的表情,现在看来这桩差事倒不算太差。 在几乎凝滞的黑暗中,他慢悠悠地催促道:“李先生?” 扫了眼同样被捆住的唐璐,李映川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地吐出了两个字。 “……温冬。” 对不起…… 黑暗处被迫看着的人猛然挣扎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大力让压着他的人都快控制不住他了。 不出所料,李映川吐出了她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温冬眼前就出现了大片鲜红的警告感叹号。 「请阻止女主死亡!重复一遍,请阻止女主死亡!否则世界崩塌,你将永远困于时间乱流之间。」 温冬在脑中问道:“男主呢?” 男主总是救女主于危难之际,女主这都快没了,他怎么还不出现? 「他被绑着,正在角落看着你们。」 ?!! 温冬心态有些崩了,“你逗我呢?男主怎么也被抓了?” 「像威胁李映川一样,K也以唐璐为引让赵立安单独赴约,他一到指定地点就被绑了。」 ……这还真的是一对难兄难弟。 “你是说赵立安现在正被迫看着我们?” 「对。」 温冬想起了她定好的结局,K为了断李映川的退路,借着唐璐逼迫李映川杀了个人,还故意让赵立安看到了…… 听那人意思是李映川只能在她和唐璐间选一个带走,那剩下的应该难逃一死。 想到这的温冬突然有些猜到K下一步会让李映川做什么了。 让他亲手杀了唐璐。 一切都是假的 毕竟只选择她和为了选择她而杀了唐璐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唐璐是警察,还是赵立安的女朋友,要是李映川真杀了她,就算世界不会崩塌,李映川也无路可退了。 眼前急促闪烁着的鲜红似血的警告,身体的悬空感,以及明知道是死局却被时间推着一直往前的剧情,温冬冰凉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中年男人听见了从角落传出的声音,一副突然记起什么的模样,“啊……差点就忘了,还有位尊敬的观众还没请上来。” 他示意似地拍了两下掌,“带上来吧,别亏待了我们的贵客。” 李映川也看了过去。 挣扎中的赵立安被两名壮汉拽了上来。 两人对上了目光。 难怪……他说昨晚拼命劝他要从长计议的人怎么今天一天都没了音讯。 这么多人……那些人为了他还真是费了翻心思,排了这么场大戏。 “刚刚许是李先生的声音太小了,我没太听清,能麻烦李先生再重复一遍吗?”话是对李映川说的,而中年男人的眼睛却是看向被堵住嘴的赵立安。 即使再清楚不过前方是个陷阱,他也得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因为陷阱中有他以生命起誓要保护的人。 李映川偏头错过了赵立安的目光,下颚紧绷地复述了遍他的决定,“我选择带走温冬。” 中年男人扫了眼疯狂挣扎的赵立安和略显冷漠的李映川,笑道:“想好了?” 李映川低眸应着,“嗯。” “那就好。”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的语气让李映川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秒,中年男人从腰间抽出把刀,扔在了他脚下。 冰冷的金属光芒将遮掩罪恶的黑暗划出了道小口子,落地声音清脆。 当李映川目光落在锋利的匕首上时,守卫的蒙面人齐齐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 中年男人像是教导后辈似地拍了拍李映川的肩,“如果真的想好了就只留下你选择的人,两根绳子中只能留下一根。” “唔!唔唔……”试图挣脱压制的赵立安被人在膝后重重踹了一脚,“咚”地声单膝砸在了满是小石子的水泥地。 一片混乱中温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映川别听他的,李映川……” 他不是没看见被迫跪在地上好友哀求的目光,也不是没听见温姐姐的大声的话语,可是…… 他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让他亲眼看着温姐姐去死吧? 额角青筋因隐忍迸起,身侧紧攥的手用力到颤抖。 中年男人漫不经心扫了眼因温冬大声吼叫而晃动着的绳子,“温馨提醒一下,李先生你最好早些做决定,不然……你也看见了,绳子并不算牢固。” 绳子是绑在了楼上,温冬一晃动,紧绷的绳子就会与阳台顶凸起的边角摩擦。 而此时的李映川也发现了,连平静的表面都维持不住了,他连忙大声提醒:“温冬别再动了,绳子会断的!” 摇摇欲坠的感觉让温冬也有些慌。 她没想动,光凭一根绳子吊住的椅子实在是太难维持平衡了,她就说了句话就晃个不停。 见绳子依旧晃着,宛如催命绳一样勒在李映川脖颈,让他渐渐喘不过气。 他不再犹豫,折下笔直腰背,在对着他的数个枪口下捡起了地上的刀。 说点自私的话,最开始K说只能选一个人的时候,他虽然语言上否认他的做法,可内心面对这个选择的时候早就作出了抉择。 如果唐璐死了他会愧疚,可如果温姐姐死了,他也活不了。 中年男人脸上笑意更深了,“这样才对嘛,只是让你割断绳子,又不是让你将刀捅进她们的身体,我们还是很人道的。” 被绑在椅子上的温冬是随着椅子一起往后仰的,之前她什么也看不到,就只能僵着个脖子盯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听他们说话。 但现在她能看到了。 在赵立安闷闷的嘶吼声中,她余光瞥见了持刀走过来的李映川。 想办法维持平衡的温冬顾不上了,“李映川!你疯了?!” 眼瞧着绳子晃得越来越厉害,心中发慌的李映川想要伸出手抱住近在咫尺却摇摇欲坠的温冬。 但下一秒,就有枪口对准了温冬。 李映川的手僵住了,没敢再往前。 中年男人警告道:“别试图碰她们,直到你做出了真正的选择。” 走进之后李映川才看清了温冬的脸。 她的脸……为什么她下颚会有手指印记? 他们对她动手了?! 李映川抬眸钉在中年男人身上,“不是说好在我做出选择之前不会对她们动手的吗?!” 暴戾的眼神像是想将所有人都撕碎。 就一点红印子就气成这样,如果他的新欢被他“好好”对待过,李映川会怎么样? 会疯吗? 突然间好期待啊,毕竟他也挺喜欢他的新欢的…… 中年男人舔了舔唇,“要是我真的动手了,她们就不会全手全脚地在你眼前了。” 这种恶心的表情…… 李映川眯了眯眼,低眸,疯狂的杀意隐于无尽黑暗。 他一定会杀了他,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绳子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李映川的手却只能虚虚放在悬空椅后。 他眼睫不安地颤着,低声恳求着温冬,“温姐……冬,别动,别再说话了……求你。” 绳子越晃动,磨损得越快,他就得越快做出选择。 在温冬尽力维持平衡之际,她瞥见了李映川手中的刀尖渐渐对准了唐璐,她连忙压着声音道:“唐璐死了的话我也会离开消失的!你冷静一点!” 虽然是这么劝李映川,但温冬自己心里都是慌的一批。 她疯狂呼唤法则,“法则快想想办法啊,再不做点什么女主就真的要被李映川杀了!” 法则现在也非常地无力,「吾的存在不能被察觉,而且吾也不能随意插手主要剧情。」 这是大天道定下的规矩。 温冬可不是想在这种紧急关头听祂又重复一遍之前的话。 “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的,那你到底能帮我什么?” 现在的局势已然是死局了。 如果李映川选了她,死的是唐璐,她将被永远困在崩塌的世界,如果李映川选了唐璐,死的就是她了。 这种两头堵的情形,要是她有能突然消失的超能力就好了…… 突然消失? 看着眼前渐渐消散的纯黑字体,温冬眸光微动。 在她们之间已经转身面向唐璐的李映川听见她的话果然停下了动作,他立马回头看向她。 他拧着眉问:“你在说什么?她死了你为什么会消失?” 温冬抿着唇看向虚空,在心中问法则:“如果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告诉他们这是小说世界,而他们都只是小说中的人物……会怎么样?” 「那要看他们信不信了。」 “如果信了呢?” 「如果他们都信了你的话,为了防止角色产生自我意识,将会触发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这段剧情将会被删减。」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他们都会不记得?” 听出了温冬的意图,法则沉默了会儿。 「理论上是这样,但世界的主要支撑者都在这,如果他们都信了,会触发不可预知的危险。」 温冬现在是纯粹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比世界崩塌更坏的情况吗?” 得先解决现在这要命的情况,才有资格去谈什么后遗症吧?解决不了现在的死局,哪还来的以后。 法则没作声了,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见她目光盯着别处,久久不出声,李映川显出了些焦躁,“温冬,说话啊,这话是吓我的吧?” 和法则交涉好的温冬轻轻地偏头,对上了李映川布满血丝的双眼。 ……疲色这么明显,从昨晚发现她消失到现在怕是连眼睛都没眯一下吧? 都已经措好辞的话,突然间有些难以说出口。 在李映川隐含期待的目光下,温冬深吸了口气,“李映川,假的。” 李映川以为她是在说刚刚那句话是假的,他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果然是说出来吓他的吧。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后面的话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被李映川压回了了心底。 意识到李映川误会了什么,温冬这次说得更明白了,“一切都是假的,我骗了你。” 才放下了点心的李映川愣了下,“……什么?” “复活任务是假的,甚至于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 看着李映川茫然无措的眼神,话语像令人厌恶的鱼刺一样卡在了喉间。 温冬别开了头,继续道:“我会突然消失根本不是之前和你说的什么魂魄不稳定,而是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是本小说,我是意外穿进来的现实世界的人。” “而且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卧底,那些所谓的情报只不过是因为我看过这本小说知道剧情罢了,那所谓的任务不过是因为你那天发现了我的秘密,加上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温冬的胡言乱语让一旁看戏的中年男人笑得不行,声音比之前温冬的大笑还要夸张。 “你们现在……是在玩什么情侣之间的小游戏吗?兴致可真好……”刀都悬在头上了,还有心情在这慢悠悠地谈天说爱。 你永远见不到我了 就连唐璐和赵立安都以为她是在拖延时间。 这老男人在学她呢,还真记仇。 “你……” 像是好笑到难以停下,中年男人清咳了几声,“咳……怎么了温小姐?” 靠在椅背上的温冬盯着头顶磨损的绳,“不是K吧。” 中年男人挑了挑眉,脸上的漫不经心稍稍收了点。 “怎么说?之前不是还说我像吗?” 死变态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可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6个家伙惜命得很,是绝对不会轻易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的,所以你应该只是个替身。” 反正穿书者的马甲她都准备脱了,索性就嚣张了起来。 “喂,躲进你耳蜗的,那些像老鼠一样的家伙们应该能听见我的话吧?” 中年男人的目光游离了瞬。 不正常的停顿,像是在听谁说话。 他紧盯着温冬问道:“你是怎么知道K不止一个人的?” 温冬强调了一遍,“小说里有写啊,说了我是穿书穿进来的。” 把他当傻子吗? 他可不是李映川那鬼迷心窍的家伙。 中年男人嘴角弧度讽刺,“你以为你的这些疯话我们会信吗?” “不信疯话啊,K里面……应该有个姓孙的吧,啊……还有个姓钱的,还要我再想想吗?说不定能记起更多他们的身份哟。” 绳索随着温冬的话摇晃着,她悬在阳台边沿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但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如同摇晃着的是可以高高扬起又能安全落下的秋千,而不是随时都可能断裂而导致她坠亡的纤细绳索。 骗他们的,再想她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了,因为小说根本还没写到他们的身份,至于姓,是按照她的写作习惯猜的。 她比较懒,小说中有名字人物的姓都是按百家姓来取的,赵钱孙李这样下来,赵有了,李也有了,这段在异世界的时间中没碰见过姓钱和姓孙的,她就浅猜了一下。 她慢悠悠的话如同天际劈开黑暗的闪电,雷声延迟地在中年男人耳中响起,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他目光瞬间变得狠厉,吼道:“闭嘴!” K的身份是他不应该知道的,万一再多听到一点,他们不会留他。 也不仅是他,在场的怕是都活不了。 慌了啊,看样子是猜对了。 温冬唇角勾了勾,“怎么,不是说我说的都是没人信的疯话吗?你慌什么啊?” 察觉到中年男人的脸色全然变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映川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温冬,“温冬……别再说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骗没骗他的事可以出去以后再说。 而且他觉得现在的温姐姐很奇怪,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明明就算是真的骗他,也不该在他选择救下她的时候自爆。 看着中年男人阴沉的表情,李映川压着怒意的脑海中闪过了点什么。 她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可是为什么? 明明在这种情况下激怒他们对被悬在楼层边沿的她没有任何好处…… 听见他有些沙哑的声音,温冬没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都说是在骗他了,怎么现在还想着先救她出去? 这是什么傻子…… 他是除了已逝的父母外,唯一一个拼了命偏袒她的人。 可是她不想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也不想他为了她走向众叛亲离的道路。 心脏有些发酸,但温冬嘴角的弧度却更大了,“你为什么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啊?是不相信我骗了你,利用你,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世界是假的?” 红唇弯起的弧度如同锋利的镰刀般插进李映川眼中。 看着眼前似乎解除了什么枷锁,变得无所顾忌的温冬,李映川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 他厉声道:“温冬!别再说了!” 温冬瞟了眼右后下方。 空空如也。 温冬低眸敛下眼中的丝丝焦躁。 怎么还不出现? “本章完”快出现啊!虽然触发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之后,李映川有关这段剧情的记忆会被清除,但现在他一副快哭的表情让她罪恶感爆棚了。 开始痛了,她失踪多年的良心开始痛了。 但瞥了眼偏头看着她,目露担忧的唐璐,温冬还是选择抛除多余的犹豫,狠下了心。 她非但没停嘴,反倒在李映川的盯视下步步紧逼,“其实我每次离开前世界都会有所提示的,在右后下方会出现“本章完”这几个字,你不是察觉到了吗?” 李映川沉沉的眸光微动,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最开始和在阳台那次,虽然意识到那几个字只有她能看见,但李映川像是察觉到什么的目光还是看得她头皮发麻。 让人能感到压迫感的敏锐,却在面对她时总是装糊涂。 “警局那次,阳台那次,你不是都发现了吗?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我现在也在看向右后下方呢,你看到了吧?” 温冬确实在看向右后下方,但那依旧空空如也。 有种考试即将结束,她却一题都没动,要交白卷的恐慌感。 这是什么情况?她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他不震惊不难过吗? 看他紧绷的咬肌和握住刀的手上暴突的青筋,怕不是在强忍一刀取她狗头的冲动。 但怎么“本章完”这几个字还不出现? 温冬快速回顾了下之前出现的契机。 难道……是因为她没说离开? 想到之前以为她离开了的李映川,脸上那骇人的神情……温冬艰涩地咽了咽唾沫。 “我就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 怕话不够重,温冬后面还加了句,“你永远见不到我了。” 纵然知道她可能是在故意激怒他,但李映川还是真的生气了。 气得要疯了。 “离开?永远?”他轻轻重复着她绝情的话。 真是可笑。 明明一点也不在乎他,却还真是了解他的命门啊…… 温姐姐的异样他从来都没察觉到吗?怎么可能呢? 他只是不愿去多想而已。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陪她玩游戏,强迫着自己不去问,不去想,不过是不想让她觉得负担而离开。 但事实证明,他就算甘愿当个傻子,她也还是说要离开他。 为什么突然不愿继续和他演下去了?是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盯着她的眼睛红得不像话,入魔似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宛如珍稀宝物上的裂痕。 温冬被他脸上的表情怔住了。 脆弱却夹带着疯狂,像是被强行摔碎的潘多拉魔盒,有阴暗的东西从裂痕中钻出。 他死死盯着她,像是下一秒她就会从眼前消失,神情是难以言喻的执拗,“……你说过不会离开的。” 明明看上去那么难过,为什么那该死的“本章完”还不出现? 盯着右后下方的温冬冷漠道:“都说了是骗你的。” 男人声音低哑,“看着我……” 温冬眼睫颤了下,但视线却没动分毫,仍旧盯着一个方向。 快出来啊…… 李映川挡在了她眼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看着我温冬!” 纵使是这样,掐着她的下颚强迫她抬眼只能看他,但她冷漠空洞的目光像是他不存在似的。 她是看着他,眼中却没有他。 可笑的是在碰到她下颚上的红痕,感受到她瑟缩的那瞬,他竟然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手中的力道。 这么残忍的她竟然也会感到疼吗? 像是被最爱的人推上了万丈悬崖上的一线钢索,他低头绝望地看着脚底细细钢索下的万丈深渊。 他想要抓住些什么,他想要活下来。 掐住她下颚的手指骤然收紧,手心温热的皮肉的实质感似乎让李映川抓住了根稻草。 他试图否认她的话,“满口谎言,这些话也是骗我吧?” “你装模做样盯着那地方多久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出现“本章完”就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你现在应该就不在这了……” 他果然起疑心了。 温冬淡定道:“是会消失,但我又没说会立刻消失。如果我是在骗你,那我撒这些谎总得有个目的吧?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说这些疯话……” 李映川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或许是你天性就喜欢撒谎,没有什么理由。” 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看过的冷漠。 不知道是因为李映川犀利的话,还是他冷漠的表情,温冬难得哽了下。 她垂了下睫,整理了下心情,而后又抬眸看向他。 露出如同白莲花一样无辜又受伤的表情,她诚恳道:“不是这样的,相处了这么久,宠物也养出感情了,我是真的想在离开前和你道个别……” 感情? 她竟然还敢提这些…… 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李映川低吼道:“闭嘴!” 再说这种话,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一把掐死她。 看戏的中年男人见李映川几乎要把人抱进怀中了,他大声喝道:“松开!”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枪口都齐刷刷地指向了阳台边沿相拥的两人。 但无一人在意。 这是下定决心要做对亡命鸳鸯了吗? 中年男人发出了最后的通告,“如果我数到三李先生再不松开的话,就别怪我们不遵守约定了。” 温冬最后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右后下方。 不会吧……难道真的要逼她用最后一招了吗? 世界定格 李映川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掐着她的脸低声警告道:“我说了别再闹了,你不想死的吧?” 中年男人的声音很快响起, “一……” 温冬看着隐忍的他勉强地笑了笑,“当然。” “二……” 在感受到脸上的手渐渐抽离之际,温冬突然问道:“还记得那个骰子,和我说的话了吗?” “三……” 压着中年男人的最后一声警告,李映川放开了她。 他没什么表情,“不记得了,反正都是假的。” 他以为她说的是不会离开的那句。 李映川眼中闪过浓重的倦怠。 不是警告她别再闹了吗,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温冬愣了下,意识到他误解了。 但她没再作声,只是轻轻笑了笑。 对不起了。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想用这种办法的。 别太难过,会忘记的。 “李先生离远一点。” 盯着温冬嘴角淡淡弧度的李映川没动。 为什么? 为什么会更不安了? 被全然忽视的中年男人抢过了手下手中的枪,对准了温冬。 他出声警告道:“李先生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映川顺从地后退了段距离。 之前离得近,李映川的视线焦点全然集中在了温冬的脸上,拉开段距离后,他突然察觉到了温冬被绑在椅侧的手比出的奇怪手势。 像是个6。 6? “……如果真有一天我摆出了6,那就别傻等了,我不值得。” 脑中立刻浮现的,他说早就忘了的话,让李映川猛然抬眸看向温冬。 此时的她笑着,没了之前刻意激怒他的张扬和争锋相对。 明明是很温柔的笑,像是小时候见她的第一面那样,但却让他的世界刮起了大风。 本就赤脚立于钢索上摇摇欲坠的他感觉到了更大的不安和危险。 对上李映川恐慌眼神的温冬在心中默念,“动手吧。” 这是她让法则帮她的第一个忙。 “啪嗒”,绳子断裂的声音。 没了拉扯的斜椅后翻,女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后坠。 李映川目眦欲裂,“温姐姐!” 温冬身旁的唐璐瞳孔猛缩,顾不上维持平衡连忙偏头看过去。 温冬……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中年男人也是一惊,见李映川不要命了般朝坠楼的女人奔去,他赶紧让人抓住他。 那人坠落之后,李映川眼前猛然一黑,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向她,可身后伸出了数只手将他扯住,他毫无章法地挥动着手中的匕首想要挣开束缚。 温姐姐……温姐姐…… 赤红着眼睛,如同发狂的兽般疯了般想要摆脱身上的枷锁,不少人都因为他这不要命的打法受了不轻的伤。 在他的匕首狠辣地插进一个蒙面男的脖颈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朝李映川小腿上开了一枪。 这疯子算个什么东西啊,都落在他们手上了竟然还敢杀他们这边的人。 郑哥只是说过不要杀了他,没说不能朝他开枪吧? 开枪的那人看了眼中年男人的脸色,很是平静,像是默许,他松了口气。 见李映川吃痛地单膝跪地,蒙面人们一拥而上将李映川摁在了地上。 脸在坚硬的小石块上摩擦,被硬扯回来的李映川脑中一直回放着温冬坠楼时的口型。 回放了无数次,几乎停止运作的脑子才分辨出那几个字是什么。 她说,再见。 再见? 呵……再见? 他想笑,却发觉脸如同被冰封般僵硬,嘴角甚至挤不出一个弧度。 其实温冬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李映川极度惊慌的表情在眼前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坠空失重感让温冬心脏狂跳。 不过,她很快就看见了那三个字。 “本章完。” 以前如同催命符一样的三个字,现在在这种真正催命的情况下看起来是多么亲切啊。 在被弹出世界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李映川声嘶力竭的呼叫。 这招有效是有效,但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一声巨响炸弹般震碎屏障般的黑暗,楼层之上只剩李映川困兽般的嘶吼。 都提醒他要快些做决定了。 可惜,还挺有趣的姑娘就这么死了。 俯视着李映川麻木痛苦神情的中年男人淡淡抬起眼,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他是除他之外唯二露出真正面目的。 被绑成那样头往下摔下去,必死无疑了应该,但还是确认一下更安心。 男人走到温冬坠楼的地方,站在边沿往外探了下头。 底下很黑,视线受阻,男人打开了随身带着的手电筒。 聚集光束投射而下,照在舞台上的魔术剧般,光束中心只余绳线和椅子残骸。 最重要的主人公,不见了。 怎么可能? 都被绑成那样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人居然不见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晃动着手电筒扫视着周围。 见派过去的人在边沿逗留,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中年男人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不……不见了。” 见男人的脸上浮现出疑神疑鬼的慌乱,中年男人有些不耐,“你在胡说什么?” 男人试图描述得更清楚一些,“郑哥,摔下去的那女的不见了,地上就只有椅子……” “……” 被强行压在地上的李映川枯潭般死寂的眼睛微动。 不见了…… 中年男人大步走过去,抢过男人手中的手电筒,往下扫视。 但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有椅子残骸,没有人,连滴血都没能看见。 就连常年刀尖舔血的男人也有些动摇了,“郑……郑哥,那女人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她刚刚就一直说什么消失,回现实世界之类的话……” 夜风往空旷的楼层上那么一吹,宛如鼻息吹拂在误入兽口的他们身上。 想到温冬说这个世界是本小说之类的话,众人后颈汗毛直立,心脏像是突然被只大掌紧攥,狂跳不已,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们也不想相信这种鬼话,但人是他们亲手绑在椅子上的,也是他们亲眼看着她坠楼的,但他们认为必死无疑的人就那么消失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就那么消失了呢? 中年男人嗤笑了声,“亏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那种鬼话你也信?” 他反身走到李映川面前蹲下,一把掐住他的脖颈,逼迫他仰起头,“还真是好手段啊,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能把人弄走。” 被怼着脸照的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睛的李映川突然笑了,“还真的……消失不见了啊……” 一切都是假的,居然只有离开的话是真的。 轻飘的语气让众人心下生寒。 跟他故弄玄虚? 中年男人随手扔掉了手电筒,向手下伸出了手。 接过枪的他将枪口抵上了李映川的下颚,“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和我耍花样了吧?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目睹了温冬凭空消失的唐璐从愣神中猛地反应过来。 紧张对峙中只能听见李映川的低笑,疯魔了般,一点都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人心都是偏的,即使李映川刚刚为了选择温冬而想杀了她,她能理解。 就像如果被迫做出选择的是她,在赵立安和李映川之中,她自问也不能完全不带私人感情。 她一样也会选择赵立安。 更何况温冬刚才一直在护着她,如今她离开了,她自然不能看着李映川死。 她突然出声为李映川辩解,“不关李映川的事,是温冬自己消失的,我刚刚亲眼看见的。” “就那么在半空中突然消失了。” 唐璐一出声,本来有五分信的赵立安信了八分。 刹那间,天地间骤然一静,如同被谁摁下了暂停键。 过长的静谧让李映川抬起了眸。 将枪抵在他下颚的中年男人眼珠停滞,嘴巴微张,像想说些什么。 有种被定格的怪异。 过于安静了。 李映川目光落在了阳台顶的那截断绳上。 一个被风吹起的状态,本该来回摇晃,但此时却一动不动。 就连风都停了。 某种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 纵然知晓,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李映川怔怔地看向那截断绳,一动不动,似乎要和这个被定格的世界融为一体。 良久,久到干涩却强撑着不眨的眼中分泌出泪水,李映川才恍然低头,将脸埋在因不要命的挣扎而被尖锐小石子划得伤痕累累的手心。 他抹了把脸。 深吸了口气之后他挣开了桎梏在他身上僵硬的手,站了起来。 在他的动作下,之前还如同枷锁般的黑衣人像是玩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李映川夺过中年男人手上的枪,睨了眼他阴狠的表情后,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手中的枪像他抵着他一样,抵在他的下颚,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温热的血溅上了苍白冰冷的脸,李映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说过一定会杀了他的。 又是几声枪声,一击必中。 子弹没了之后,李映川从死了的蒙面人手中又夺了把枪。 枪声停了之后,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唐璐和赵立安脑门上没有枪孔了。 站在尸堆中的李映川空茫茫的眼扫了圈周围。 空无一人般的死寂。 所以呢……会一直这样吗? 他一步步走向温冬坠楼的阳台边沿。 他俯视着楼下,黑暗的掩盖下,只能看得见四分五裂椅子的轮廓。 连空气都停滞了的,让人心生孤寂的极致的安静。 李映川低眸,久久盯着脚下黑暗一片,在没有一丝声音的空荡世界中,他似乎听见了黑暗的低语。 它让他再往前一点,投入它的怀抱。 好累啊…… 李映川缓慢地眨了眨疲倦的眼。 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一样 “咚……” 失重的身体落到了实处,还随着柔软的床铺弹了两下。 素净的窗帘被燥热的风扬起,聒噪的蝉鸣随着蒸腾的热气一同涌入房间,过于耀眼的阳光晃花了适应了黑暗的眼。 她回来了…… 可失重的心似乎还在那个世界从高处坠落。 回到现实世界的温冬什么都顾不上,她一开口就是问:“法则那边情形怎么样了? “我消失之后他们相信世界是假的了吗?” “触发世界自我保护机制了吗?” “记忆清除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断线了的珠子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地面,却无人将它们捡起。 温冬双眼定定盯着天花板。 很白。 黑字呢? 为什么会没有回应?以前不是她一呼唤祂,祂很快就会出现的吗? “法则?法则如果能听得到的话麻烦回一下我。” “法则……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 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扰人的蝉声自顾自地嘹亮。 如果不是手腕和脚腕上刺痛的红痕,温冬几乎都要以为异世界之行只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联系不上法则让温冬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慌。 是因为小说世界出什么事了吗? 她让祂帮的忙被发现了吗? 那不算粗的绳子在她的晃晃荡荡下本就磨损了不少,突然断了应该算得上自然,而且祂既然同意了就说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该不会是……世界崩塌了吧? 但如果崩塌了,按法则的说法,她应该回不到现实世界的…… 温冬反手盖在眼上,遮住了那亮到刺眼的阳光。 纵然已经从那种危急的局面中暂时脱身,但脑袋还是不正常地兴奋着,脑子很乱,纷杂的猜想比窗外的蝉声还要密。 长衣长袖还有外套,躺在床上的温冬很快就热出了身汗。 粘腻闷热的感觉让本就心神不宁的温冬更加烦躁了,她腾地下坐起身来。 明明回到了心心念念想回到的现实世界,但不知怎么的,现在却突然变得哪里都不符合心意。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那竭尽全力的模样像是想将所有的不安与混乱全都吐出体外。 还真是傻了,就这么等着…… 她既然能回到现实世界,那就意味着事态还没那么坏。 现在联系不上法则,那就等能联系得上了再说。 莫名其妙担心那么多作什么?她以前可不是这杞人忧天的性子。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先去洗个澡吧,然后再吃点东西回血,饿一天了,加上又经过了那么费脑的事,手脚都有点发软了。 点好外卖之后温冬从衣柜中捡了套短袖就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兜头淋下,冲刷着浑身的疲惫和粘腻,令人享受的舒适。 但忽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地,温冬眼前突然出现了男人不可置信的绝望眼神。 那是她看见李映川的最后一眼。 脑海被针戳中一样的刺痛,惊得温冬立刻睁开了眼睛,却被兜头的水流击得又闭上了。 进水的眼睛又痛又涩。 李映川…… 这是她从回来就一直在刻意回避的问题。 实在是……不太敢想。 她离开时李映川脸上的表情。 一想心脏就发酸。 她为了能够突然消失而说的那些绝情恶毒的话,还有她坠楼的画面…… 她心知肚明是假的,可李映川不知道。 不难想象将她视为执念的李映川在她说一切都是在骗他,再亲眼看见她坠楼会有多崩溃。 现在只希望那什么世界保护机制能靠谱一点,把记忆清除得干净彻底一点。 应该清除了记忆就好了吧? 不记得,也就不会痛苦了。 要不然再次见面,被她口无遮拦刺激的李映川还不得拿刀像破西瓜一样,把她诡计多端的小脑袋瓜给切了。 温冬仰头抹了把脸,光是想到有那种可能,被热水冲刷着的的后颈就开始发凉了。 * 两个刚下晚自习的高中生挽着手在站台等公交。 短发女生本来是想看眼时间,但同时看见了老年机屏幕上的提醒,困倦的脸上带上了点激动。 “话说明天是不是就是《悬溺》的签售会了?正好明天是周六,我可以从家偷偷溜出来……” 背浅蓝色书包的长发女生有些惊讶,“诶陶悦你还不知道签售会取消了?” “取消了?!” “差点忘记了,前段时间你手机被吴阿姨拿走了。” 陶悦撇撇嘴,甩着老年机的翻盖,“静怡你可别提这件伤心事了,当时《悬溺》爆更,我开心得不得了,可才点进去,就被我妈给抓了个正着,我真是老倒霉鬼了……为什么签售会突然取消了啊?” 林静怡拿着手机翻出了通告,“其实也不算是取消吧,听说是作者温暖的尸体最近身体不适,说是要推迟什么的。” 陶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啊……我本来还挺期待的,听说温暖的尸体是个大美女,长得可好看了。” 林静怡纤颈扬起,“庸俗,不像我,完全是出于对《悬溺》纯粹的热爱。” 臭屁王林静怡! 陶悦鼓起了腮帮子,“什么啊,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不也是因为大反派李映川才这么喜欢这本小说的嘛。” 听见某个字眼的瞬惊感,眼前模糊成一团的色彩,耳中嘈杂含混的声响,被修复了般逐渐清晰,男人被麻木覆盖的眼睛微动。 林静怡毫不客气地将她鼓鼓的腮帮子捏瘪,“对角色的热爱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对书的热爱了嘛,总比你垂涎作者美色要好得多。” “这不是开玩笑嘛……”陶悦拱了拱身旁的人,“话说静怡你那么喜欢李映川,最近作者给他加了感情线怎么没见你有什么不满啊?” 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小巷中的男人目光瞬间锁定了被长长公交牌挡得只剩脚的两个女孩。 林静怡耸耸肩,“不满什么?有了感情线李刀刀戏份肉眼可见地增多了,而且穿冬cp还挺好磕的,就是最近似乎有下刀子的苗头了,只希望最后是HE……” 正说着话的林静怡被突然从巷子中窜出来的高大男人吓了一大跳。 她拉着陶悦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公交站台,公交马上就要来了。” 陶悦将林静怡挡在了身后,“就是,别想着做什么!” 她警惕地瞪着男人,指了指身后,“看见没,那有个摄像头,已经把你的正脸拍进去了。” 在紧张的气氛中,男人抱歉地轻笑,双手投降状往后退了好几步,“抱歉,突然出现吓到你们了吗?” 一点也没有被人威胁的愤怒或慌乱,他温声解释道:“刚才听见你们提到了《悬溺》中的角色,就情不自禁想出来和你们交谈几句,吓到你们了真是抱歉。” 男人很是狼狈,但脸上的伤口也遮不住他俊朗的相貌,他绅士的态度让两个小女生心中戒备减少了些。 “您也喜欢《悬溺》这本书吗?”林静怡扫了眼男人怪异的装扮,“不过……您这是在拍戏吗?” 大热天的,男人长衣长裤不算,外面还套了件大衣,虽然他身高腿长,好看是好看,但在今晚这种她们穿裙子都是一后背汗的闷热晚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且他衣服上有不少磨破的地方,还有类似血迹的红色,脸上和手上布满像伤口一样的痕迹。 男人一开始有些惊讶,而后莞尔一笑,像是被猜中了一样,“客串,没来得及卸妆,本来打算回家卸的,很吓人吗?” 说着男人偏过了脸,将没受伤的那半张脸面对着她们。 “这样啊……其实也还好。”并非林静怡过于轻信别人,而是男人看上去很松弛,完全没有撒谎或者是被脸上手上的伤口困扰的样子,也一直和她们维持着最开始的距离。 这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在哪见过呢? 长得这么帅,如果她真的见过不应该会忘记啊…… 察觉到了两个女生的松懈,男人提议道:“介意我把手先放下来吗?这样交谈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 林静怡连忙点头,“当然可以了。” 男人甩了甩发酸的手,闲聊似地道:“对了,《悬溺》是不是快要完结了啊,大反派李映川的戏份似乎越来越多了。” 陶悦肯定道:“我们也这么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李映川和新出的女角色温冬的感情线都要比是男女主的赵立安和唐璐多了。” 他是大反派,赵立安和唐璐是男女主啊…… 男人笑了下,“是说了……本来是想着明天看看能写出这么吸引人的小说的人长什么样,结果温作家身体不适,真是可惜了啊……” 他看上去很遗憾。 林静怡出声安慰道:“不过还好只是推迟,咱们迟早会有机会的,听说温作家和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呢,朔城。” “是么?那就好……”男人环顾了下四周,“请问这最近有网吧吗?” 陶悦指了指男人身后,“前面右转就是了。” “多谢了。”男人反头看了眼。 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那我就先走了,很高兴遇见你们,路上小心。” 两人被他这极具魅力的笑弄得小脸通红,“没……没事。” 目送着绅士的男人走远,林静怡突然叹了口气。 陶悦不解,“好好地叹什么气啊?” 林静怡可惜道:“这么一个大帅哥居然只是跑龙套的,最近《悬溺》好像有影视化的风声,要是这个大哥哥来演我们家李刀刀就好了。” “斯文隽永,简直就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一样,要是戴上副金丝眼镜就更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啾咪 梦见李映川自杀 满身狼藉的李映川进网吧的时候也遭到了网吧老板异样目光的扫视,像之前一样,他温温和和地用演戏忘卸妆糊弄过去了。 用打劫了几个小混混的钱包了几个小时的电脑,坐在乌烟瘴气的网吧看完了《悬溺》的所有连载。 是真的。 他像是站在上帝的视角,瞰览了他自己和身为男女主的赵立安唐璐的前半生。 比他那糟糕可笑的人生更可笑的是,他不过是小说中的一个虚拟人物,只是作为考验男女主的关卡存在的。 从温冬突然出现在小说世界,和他有了瓜葛时,他那不多不少的戏份才突然猛增。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温冬会突然出现在那个世界?为什么又会时不时突然回到现实世界?是无规律的吗? 温冬离开前为什么要激怒他?离开后世界为什么又会停转,与她有关吗? 她究竟在他糟糕的人生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世界停转后,他盯着她消失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他的身旁像是空间坍塌了般,一个不同于周围环境的大洞悬空着。 里面飞快地闪现过很多场景,空荡荡的教堂,人流如织的学校,甚至是半空中正朝他飞过来的白鸟。 一切都很清晰,像是这些场景就在眼前一样。 李映川静静看着,如同看电影般。 直到白鸟尖啸了声穿过大洞,直直朝他撞来,李映川才侧身躲过。 擦着他脸飞过的白鸟箭一般射向远处,这唯二的活物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这黑暗死寂的世界。 鸟能飞过来……也就是说洞中的空间是三维的? 在白鸟嘹亮的鸣叫中,李映川的目光从它身上回落到那口大洞。 不规则的边沿,两个截然不同场景的镶嵌,像是这个如同海报的世界被人撕了个大口子。 对面的世界,会是温姐姐所说的真实世界吗? 李映川一步步走了过去,朝那口不停闪烁的大洞缓缓伸出了手。 在他的指尖穿过洞口时,透明的洞口突然波动起来,像是触碰到了层屏障一样。 他不断施力与指尖阻力抗衡,透明屏障绷到极致,像戳破保鲜膜般,他的手指穿过了屏障。 冰凉指尖触摸到了热风,是与这个阴冷世界截然不同的燥热。 但很快,他看见穿过的指尖突然变得透明。 李映川手指下意识蜷缩,那边的指尖频闪几下又有了实体,如同突然故障了的游戏人物般。 可从那个世界飞来的鸟既没有受到阻碍,也没有虚化的迹象。 而试图闯进那个世界的他指尖却忽隐忽现。 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是虚拟人物。 李映川抬眸看着对面流转的画面,再扫了眼身处的这片黑暗死寂世界。 纵然对面的世界未知,纵然危险,但他不想在没有她的世界停留。 没有再犹豫,李映川将手中枪别到腰后,抬脚踏过诡异的大洞。 扬起的衣角为停滞的世界带起了风,而后又消失不见。 …… 李映川沉郁的目光落在了文名下的“温暖的尸体”几个字上。 这一切又与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他会经历那些事,都是因为她写了这些情节吗? 如同人偶一样操控着他。 李映川钉在那几个字上的目光变得危险,布满血丝的浅棕眸如同没有感情的兽瞳,里面满是残忍杀意。 虽然不知道她的住处,但之后不是有什么签售会吗? 她逃不掉的。 到时候他会让她如同她的笔名一样,变成名副其实的尸体。 左手拇指摩挲着食指第一指节的李映川扫了眼电脑右下方,发现包的电脑要到时间了。 接下来该去哪呢? 脑中闪过些什么,李映川随手在电脑上打了串地址。 就在附近的定位让他眯了眯眼。 这是最开始温冬作为曹远志杀人目击者时,写的笔录上的家庭住址。 温冬在警局突然消失后那段时间,他反复翻看了笔录,记得很清楚。 当时在地图上查不到这个地址时,赵立安还以为是她乱编的。 原来不是地址的问题,而是时空的问题。 不久后李映川就到了地址所描述的地方,他在楼下站着,望着那一窗窗暖黄的灯光,他突然间很想抽烟。 他这是……在干嘛呢? 先不说那个满口谎话的人为了糊弄他们而编出的供词会不会就那么破天荒地为真,就算她真的在这,又能怎么样呢? 这满楼的光,依旧没一盏是为他亮的。 被像垃圾一样扔掉,还下意识就想往她身边靠的他简直就像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样。 李映川脚步不再动了,如同盏坏掉的路灯,黑压压地在树边杵着。 随便包扎了一下,已经痛到麻木的中枪的小腿此刻存在感猛然增强,像是黑暗为刀狠狠刺进伤口中翻搅。 李映川额上细密的汗成珠落下。 没过多久,他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金编辑,麻烦你了。” 李映川身体微僵,下意识顺着沙哑却温和的女声望去,他看见了那个从楼上下来身穿红色连衣裙的纤瘦女人。 是她,活着的她。 家庭住址居然是真的。 是觉得他们根本来不了她的世界,所以无需撒谎吗? 李映川定定盯着那人,像是眨眼时间稍微长一点那人就又会消失。 她对面的中年男人和蔼笑着,“应该的,温作家你别送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悬溺》签售会的事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吧,影视化的事我也会好好帮你把关的。” 温作家? 《悬溺》? 原本眼中只看得见温冬的李映川目光扫了过去。 路灯下的两人气氛很好,而形似路灯却照不亮自己的李映川如坠冰窟。 温暖的尸体……就是她? …… 李映川死死盯着楼下说笑的两人。 那他所有的苦难与不幸,都是她施加在他身上的? 他曾以为她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束光。 他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他的救赎,可义无反顾跳进的却是泥潭。 原来她才是他糟糕人生的开始,制造痛苦的罪魁祸首…… 哈…… 李映川捂住了脸低笑,断断续续的沙哑笑声似讥似讽,透着说不出的苍凉。 他这可笑的一生啊。 还在发烧中的温冬咳嗽了两声,“好,那就先谢谢金编辑了。” 签售会是很久之前就定下的,就算没发烧她也会让金编辑取消。 发生了那种事,而且到现在也联系不上法则,实在是没有心思搞这些。 昨天从小说世界回来,晚上就做了个李映川自杀的梦,立马把她吓醒了。 醒了之后冷汗阵阵,再也没睡着,早上昏昏沉沉的她拿温度计一量才发高烧了。 虽说被个噩梦吓得生病什么的,实在丢脸,但她还没做过那么真实的梦。 灰暗失去光泽的浅棕色眸子,麻木到绝望的表情,连他薄唇上的死皮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头也不回地淌入河中,将枪抵在太阳穴,手指毫不犹豫地那么一扣,四溅的鲜血烫了拼命想要阻止他的她满脸。 清晰入微的视觉和嗅觉像是她就在那亲眼目睹着他自杀般。 真是荒谬的梦。 先不说按李映川杂草般坚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杀? 而且当时梦中那熟悉的河岸,就是她家附近的溯河,李映川是小说中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到现实世界中来? 应该只是最近发生的事让她心绪起伏过大了,才导致她将小说世界的人物和现实世界的场景结合在了一起,无法得知小说世界发展的焦虑不安让她做了这样的噩梦。 见温冬表情有些飘忽,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快回去吧。” 回过神的温冬朝他笑了下,“嗯,金编辑路上小心。” 在纤瘦的红色身影就要消失在楼道口,男人扎根似的脚动了。 心事重重的温冬站在门前正准备输入密码,就听见了另一台电梯的动静,出于习惯,她反过头去,想等人走远再开门。 但她才看到了个人影,就被那人从身后扣住后颈重重压在了门上,下巴被膈得生疼。 谁? 温冬抬手就想反击,但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手折到了身后。 男女力气的差距几乎让温冬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大掌将她压在门上,如同拎着小鸡仔的脖子,将其摁在案板上一样。 贴得太近,以至于她能闻到男人身上的尘土和血腥味。 其中那股混杂到几乎闻不出来的青柠味让她莫名有瞬想起了李映川。 这两天她还真是想那个世界的事想到走火入魔了。 先是做梦梦到李映川自杀,现在就连一个歹徒她都能想到李映川身上。 她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李映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世界? 被完全制住的温冬强压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 男人没说话。 但温冬能察觉到他盯在后脑勺的目光,定定地,像根电钻一样要破开她的头盖骨,钻到她的脑子里似的,让人头皮发麻。 他在看她,但看的却不是她的身材。 不为色,那就应该是为了钱? 在温冬的猜测中,男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开门。” 虽然男人声音嘶哑,但给温冬的感觉更像某人了。 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慌,温冬的心脏荒谬地加快了速度。 是不是不会再回到我的世界了? “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您想要钱的话,我现在就能用手机转给你。” 按照男人对她的完全压制,去了封闭的环境对她更不利。 男人粗糙的大掌绕过后颈掐住了她的脖子,缓缓收紧,“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么热的天,男人的手还是冰冷的。 压迫感让温冬本就不舒服的嗓子发痒,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咳咳……开,我开,咳别激动啊。” 温冬抽了抽被折到身后的手,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不少。 她火辣辣的嗓子更痛了,“咳咳咳……你……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输密码?” 男人松开了她的一只手。 0229. 扫了眼输入的数字,男人冷漠浅眸微动。 “嘀……”输入密码之后的屋门弹开,男人掐着温冬的脖子进屋,顺手将屋门带上。 “咚。”被甩上的屋门在震动,被掐着脖子掼在门上的温冬脑子也在跟着震。 头撞到门导致眼前发花的温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虚影重叠,渐渐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了张自从回现实世界就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的脸。 怎么可能是他? 温冬不敢置信地快速眨了眨眼,可眼前依旧是李映川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她迟疑地喊了声:“李映川?”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你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出现在这?” 竟然真的是李映川? 温冬紧紧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小说角色是怎么到现实世界中的?那个世界果然是出什么故障了吧? 关键他不但来了现实世界,还正好到了她家,溯河附近…… 看见李映川的第一眼,温冬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了那个荒谬却逼真的梦。 不会吧…… 一个梦而已,她又不是什么预言家,做什么梦就会发生什么。 应该只是凑巧吧? 温冬的第六感像是被撞坏了般,在脑中疯狂地拉响声音尖锐的警报,以至于她眼中有几分不安和惶然泄露。 落在此刻李映川眼中却像是在害怕他的意思。 见李映川右半张脸上满是伤痕,温冬想要掰开掐在脖子上大掌的手下意识想抚上他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没有这些伤痕的。 李映川偏脸躲过了她的触碰,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压在她的头顶。 是演戏演的太久了吗?现在就情不自禁地演上了? 明明刚刚还怕他来着,现在就一副担忧心疼的表情,真当他是傻子吗? 温冬手指在半空停滞,在对她表现出抗拒的李映川脸上窥见了点怨恨。 微愣后,温冬在脑中疯狂呼唤法则。 看李映川的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被成功清除记忆的样子。 但任温冬如何呼唤,法则依旧像往常般毫无回应。 想到她为了回到现实世界那不遗余力的作死…… 芭比q了,她狗头怕是要保不住了。 温冬为了转移注意力,问道:“那个世界怎么了?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半敛着眸的李映川似乎是嫌她聒噪,手劲加重,淡淡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想要呕吐的窒息感,温冬的脸已经有些被憋红了。 冷漠无情,这才是她笔下李映川的真正面目吧。 在异世界那么久,今天居然还是第一次见…… 李映川俯视着她,“从现在开始,我问,你才能回答。” “如果再有一句谎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清楚了吗?” 嘶哑的嗓音刀一样插进温冬耳中,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双被红血丝覆盖的眸子中的真切杀意。 温冬断断续续地回道:“……清……清楚了。” 男人起皮的薄唇微张,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悬溺》的作者?” 第一个就是送命题。 他究竟来这个世界多久了?不但知道了她家地址,还知道了他所在书的书名,以及她是这本书的作者…… 难怪他看起来这么恨她,恨不得立刻把她给掐死。 沉默良久的温冬让此刻本就毫无耐心的李映川更为烦躁,“说话。” “……我是。” 话音刚落,温冬能感觉到空气更加稀薄了。 还真是啊。 “所以说,我们所有的经历都只是因为你写的小说?” 只是一个被人操控着的虚拟人物,知道这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李映川这么高傲的人。 她望着他说出了很早之前就想对他说的话,“对不起,我之前没想到我笔下的人物咳……有朝一日会变成活生生的人……” 李映川在她的道歉下表情反而越来越阴沉。 对不起? 她真的感觉对不起吗?只是口上说说而已吧。 “少装模作样了,你都亲身进入了小说世界,但小说之后的走向不还是一样的凶险。” “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险境我能理解,毕竟于你而言我们只是一堆任你操纵无感无觉的虚拟人,但为什么你连自己都不放过?名声和钱于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命都可以不要。” 李映川说着这段话,眉眼压得极低,似乎更愤怒了。 明明都快被她气疯了,却还有心情关心她要不要命。 这人可真是…… 温冬细微地动了动鼻子,试图将突如其来的酸涩压下。 她可不是小说里那种被误会就被误会,支支吾吾硬是不解释,然后等着被人虐的人。 她为自己辩解道:“不是的,只有前面是我写的,在我被拉进小说世界之后,我就完全失去对小说的控制权了。” “什么意思?”虽是问句,但李映川表情淡淡,像是看戏般等着她瞎编。 温冬心下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李映川,实在是她对他扯的谎大大小小的,数都数不清了。 估计她现在在李映川心中的可信度已经负到底了。 温·谎话大王·冬解释尽力道:“简单来说,在温冬这个角色出现在小说中之前,是小说先于发生,也是就是我写什么,小说世界就会发生什么。” “但在我穿过去之后,情况变得不一样了,是发生先于小说,小说世界发生的事,被用文字还原到这个世界。” “后面的事并不是出于我之手,我从未想过让你死。” 之所以不说“你们”,是温冬突然想到了最开始定的大纲是男女主都折在了K的手中,后面因为小说意外火了,怕被人骂才改了结局。 但无论如何她写文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让李映川死亡。 能洗白的还是先洗白一下吧。 明明此刻正强势地掐着她的脖子,可李映川晦暗的眸中溢出的哀伤让她这个旁观者都快要窒息了。 怪让人心疼的。 尽管温冬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诚恳,但李映川并不像信了的样子,“知道我们在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而且能够在两个世界穿梭的,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是没有人。”温冬先是肯定了他的说法,“但为什么不可能是其他的东西呢?比如世界法则?” “世界法则?” “你在看后段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不对劲吗?那是上帝视角,同样身处世界的我是怎么将不在身边发生的事都了解得那么透彻的?” 他就是发现了,当时才完全没将温冬和温暖的尸体两人联系起来。 见李映川沉默,温冬引导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进的小说世界?” “说。” 温冬盯着他,“因为你。” 李映川毫无波动的眼睛看了她很久,他突然笑了,“因为我?” 嘴角勾着,阴郁的眼中却没一丝笑意。 “一开始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是觉得这么说我就不会杀你吗?” “我说过你再说一句谎话我就会杀了你的吧?” 大掌收紧,窒息感更重了。 火辣的嗓子发痒却又咳不出来,仰着头的温冬艰难憋出声音。 “咳……没说谎,当时我也是莫名其妙……被拉进小说世界中了,后来通过你们世界的法则才知道咳咳……我之所以会被拉进小说世界……都是因为你的执念。” 这是什么话? “你是说世界是感受到我的执念,才将你送来我身边的?” “……是的。” 李映川嘴角弧度锐利如刀,“可就算是小说世界,有执念的人千千万,为什么法则偏偏会满足我的执念?” “因为你是大反派啊,他们都不是。” 温冬的话……像是他作为大反派得到特殊待遇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 “你应该知道了你在《悬溺》中是大反派,赵立安唐璐他们是男女主了吧?” 李映川没说话。 “其实本来就算是大反派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温冬此时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 “听法则说是因为我把你设置得过于强大了,让你足以和男女主媲美,偏偏你还因为执念产生了加入犯罪组织灭世的想法,才导致了我被拉进小说世界。” 法则将她拉进小说世界,就只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 怎么看都不可信。 她离开小说世界之前,是不是说过她需要他的帮忙才编纂的任务? 李映川问道:“将你拉进来,它给了你任务吧?” “嗯……让我阻止你毁灭世界。” “完成了任务你会怎么样?” 温冬避重就轻道:“我就不会死了。” 李映川低头猛地凑近,能够割裂一切的锐利目光直直刺进温冬看似平静的眸中。 “我是问,完成了任务,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回到我的世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捏 你是说……爱我吗? 温冬抬眸回望他。 让本就呼吸困难的她感到更窒息的是他晦暗到透不进一丝光的眼眸。 像极了梦中那双缓缓合上,带着冰冷的绝望死亡气息的,灰败的眼。 她终究还是没能在他眼中那些极度压抑破碎的情绪下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垂下了眸,没敢再看他。 马甲全被扒下的时刻终于到了,真是想躲也躲不过。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实话实话说,她没想再骗李映川了。 但……这一环扣一环的事态让温冬属实心累。 这复杂的事态简直就如同被点燃的爆竹一样,那么一长串,可只要一点燃引信,爆竹就一个接一个地噼里啪啦一股脑炸开。 火花四溅,一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她还没解决一个爆竹造成的破坏,下个爆竹紧接着又炸开了。 补东墙又塌西墙,整个一团糟的感觉。 之前在小说世界不能说的事太多,所以她瞒着他的事也非常之多,但…… 按照她以往对李映川的了解,在所有她骗他的事情中,这件事应该是他最难以忍受的吧…… 她明知道李映川有多在意她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她为了完成任务还借此让他成为自己的帮手。 哄骗想要留下她的人帮她离开,这可真是……又残忍又渣。但明明以前觉得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到底是哪变了呢? 她对李映川的感情吗? 见温冬低眸久久不语,心中已有答案的李映川低吼道:“看着我。” 大掌上移,李映川重重掐住温冬的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现在还在想着如何骗过我吗?” 温冬看向他,内心不忍。 她沉默不是在想如何骗他,而是在想如何开口。 因为真相一吐出来很有可能就像把刀子狠狠扎进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 “没有,我没想骗你,完成任务之后……我就能从小说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了。” 明明在温冬的态度中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李映川非要她看着他,亲口说出答案。 他想要让自己看清眼前的人,彻底死心。 李映川撕破她的委婉,追问道:“不会再回来了吗?” 温冬从来没这么煎熬过,明明知道前面是片刀山,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势要得出个答案。 关键那片能扎得人鲜血淋漓的刀山还是她以前设的。 她想阻止,却无法阻止他。 “……嗯。” 从温冬口中得到肯定答案的李映川,内心本就支离破碎的防线彻底崩盘。 被欺骗了的他试图让自己再次相信她,可得到的是什么? 依旧是背叛。 李映川压得更近了,鼻尖相碰,手术刀一样锐利冰冷的目光像是想将她的脑子剖开,好看清她脑中的那些弯弯道道。 男声嘶哑,“你知道我爱你吧?” 温冬没想到在这种寻仇氛围下,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她先是一愣,而后纤长睫毛疯狂抖动,如同扑扇着翼慌乱逃窜的蝶。 看来是知道啊。 李映川平直的薄唇扯出个嘲讽的弧度,“或许和你这种人不该谈感情,换句话而言,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留下你吧?” 温冬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让我亲手送走你?” 为什么她能对他这么残忍?明明二十年前的温姐姐对他很好的…… “你是本来就这么残忍的吗?还是说只是对我这个虚拟人物这么残忍?” 称不上声嘶力竭,因为嗓子发哑,声音甚至有些轻,但就在李映川这么一声声质问中,温冬喉间被酸涩哽住,差点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 温冬此时脑子已经被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一团糊了,混乱的东西太多,就和一片空白无异,以至于她憋了半晌,就只能说得出这句话。 “对不起?”李映川语调怪异地重复了遍。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李映川从鼻腔中发出了声类似笑的气声,“你觉得我现在想听的是这种话?” 明明李映川的手已经移到了她的下颚,可温冬仍旧感觉到了缺氧般的窒息。 他嘴角勾着,眼眶却红了,“你说二十年前就到过我的世界也是假的吗?” 终于有一个她能否认的了。 温冬连忙道:“不是的,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法则说我当时确实救过你。” 李映川质疑的目光在温冬年轻光滑的脸上寸寸滑过,“如果二十年前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会不记得?为什么你的相貌一点都没有变?” “法则说是时间线……” 话还没说完,李映川的手就又掐在了她脖子上,用力到青筋暴起,扼住了温冬想要解释的话。 “骗人……你又在骗我!” 她才不会是温姐姐…… 温冬被李映川突如其来的爆发掐得额上青筋直跳,强烈的压迫感让整颗头胀得都快炸开了。 还没一会儿,温冬就如同条被硬生生提溜上岸的鱼,憋得脸要滴出血一样红。 李映川的手越用力,指尖下有力的脉搏存在感就越强,他的手就抖得就越厉害。 感觉到手中挣扎力度渐小,李映川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般,立刻将手中奄奄一息的女人甩到了地上。 他终究还是没能像掐死幼鸟般掐死她。 左手握住了仍旧抖个不停的右手。 为什么? 满嘴谎言,自私自利的她将他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他居然还会怕她死? 如同被她驯服的狗一样,他真是太可笑了…… 被扔在地上的温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声嘶力竭地咳嗽着。 过了很久,盯着地板的李映川抹了把脸。 他低眸静静看着咳得难以自抑的温冬。 如果说之前的李映川是突然爆发,恨不得烧毁所有的岩浆,现在突然平静下来的他像是被完全冰封。 眼中的光仿佛全部湮灭,就连本该熊熊燃烧的怒火都没了。 他甚至耐心地等她缓过来。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语调缓和,沙哑的声音似乎和平常一样温和。 但李映川看向她的眼神…… 是她亲手将那一汪温软春水凝成了冰,磨成了剑,最后插进了她自诩石头做成的心脏。 她后悔了。 “咳咳咳……真的对不起咳……” 本就沙哑的嗓子被掐过之后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温冬还是强行挤出声音再一次向他道了歉。 “说完了。” 李映川慢条斯理地从腰后掏出了把□□。 枪?! 看清他手中物件的温冬瞳孔微缩,坐在地板上的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现在知道怕了?” 李映川低眸,声音徐缓,像是在和女朋友玩笑般隐含温柔,但骨节分明的手却是毫不含糊地将枪上膛。 温冬咽了咽口水。 看着身体紧绷的温冬,李映川修长的手指慢慢拂过冰冷坚硬的枪身。 “之前那么游刃有余地将我玩弄于鼓掌间,是笃定我对你下不了手吗?” 在李映川的盯视下,温冬双手作投降状,缓缓站了起来,“李映川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李映川手一扬,手中的枪就稳稳地瞄准了温冬的心脏。 他说:“我从未有哪刻像现在这般冷静了。” 跳出小说世界的枷锁,放弃有你的疯魔般的执念。 浑身轻得像是要飘起来。 太危险了,李映川现在的状态。 表现得像是完全放下了般轻松,但实际上现在的他看上去却像只被狂风刮断线的风筝,无所牵挂,像是随时都能消失。 他现在的眼神让温冬很不安,那个荒谬的梦有了要实现的预兆。 她决不能让那个梦成真。 她缓声道:“骗了你我无可争辩,但我对你也并非毫无感情。” 李映川眸光微动,“你是说……爱我吗?” 见李映川有点反应,温冬并没有一脱口就是爱,她认真思索了会儿后道:“我喜欢你。” 每吐出一个字,温冬干涩的嗓子就像有刀片在剐蹭,但她依旧将这句话说得很清晰。 声音粗噶算不上动听,但字字诚恳。 李映川深深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 她骗了他那么多,但或许有一句话她没说错。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说谎。 纵使他的目光就没离过她,她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坦然又真挚,看起来那些郑重的话就像是真的一样。 但她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呢? 她还真当他会像以前一样轻信她的话吗? 故意说他想听的话,只是想从他手中活下来吧? 她一向这么不择手段。 握枪的手指尖发白,像是想硬生生将枪捏碎。 “温姐姐你还真是残忍啊……” 嘶哑却温柔的低喃如同情人在耳畔的厮磨。 但接下来“砰”地一声巨响,撕破了李映川配合的假面,也彻底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平衡。 一切都像是开了慢镜头。 看见男人的指尖微动,温冬迟钝地低头。 红色衣裙上洇出朵花,是子弹穿透了她的身体。 后知后觉的剧痛让温冬眼前发黑,她往后踉跄了几步,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狗男人……还真开枪啊…… 杀人者自杀 她第一次表白,就被一枪射中了心脏。 真的是心酸又好笑。 她这可算是被拒绝后扎扎实实地心碎了,精神物理双层的那种,碎得稀烂。 挫败委屈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人鼻尖发酸,但唯独没有怨怼。 她只是觉得人还是不要作孽太多,这不,她的报应就找上门了。 毕竟她说什么李映川都觉得是谎话全都是她自己一手作出来的。 她要是能对自己坦诚点,不一味否认,任由事态发展,他们俩也不至于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算是猜对了一半,再次见面李映川确实会杀了她,只不过是用枪。 有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从捂着胸口的指间涌出,像是摸到了她从破碎身体漏出的,急剧减少的生命力。 之前急需的氧气现在于温冬而言无异于毒药,每吸一口都是扯肺牵心的痛。 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画面,虽然身体痛到难以呼吸,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一直按照父母的遗愿,好好活着,现在才发现一个人强撑了这么久,原来她也已经很累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有早点坦诚地面对她对李映川的感情。 倒地的温冬看向放下枪的李映川。 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大概看得出他正在俯视着她。 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李映川渐行渐远不曾停顿的背影,温冬的眼皮越来越重,嘴角却勾出了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样就好。 别为她难过,她不值得。 没了她,要好好活下去,别让那个噩梦成真。 还有最后一点…… 在意识消弭之际,温冬想着。 早知道没有机会了,刚刚就应该说爱的。 原本想着她对李映川的感情应该还没到爱这种地步的,想着不再对他说谎就说了喜欢。 但没想到她最后一句话居然还是骗他了。 不是喜欢,是爱啊。 她爱他。 温冬无力地合上了眼,眼角有泪划过。 …… 装作毫不在意转身离开的李映川没关门,直接坐电梯下楼,脚步越走越快。 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沾了血腥变得重如千斤的枪,他将枪别在了身后,漫无目的地在黑暗的海中游荡。 脑中空空如也,身体像是失控的破损机器,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往前,仿佛这样就能将什么抛在脑后,消散于闷热的空气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映川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一个踉跄,他重重摔倒在地,好半晌都没能起来。 躺在地上的他双目空洞地喘息着,彻底罢工的身体上传来的尖锐疼痛让李映川想要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晰起来。 眼前出现了女人身上洇开的花,血色漫了他的眼。 子弹穿过身体肯定很痛吧? 李映川蜷缩着,手掐进了草草包扎的小腿上的枪伤中,鲜血涌出。 后悔以前救他了吧…… 他最终还是伤害了他誓死要保护的人。 他是团烂泥,而温冬就像是剔透漂亮的玻璃瓶,她救了他,给了他名字,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为了能被装进玻璃瓶里,他甘愿守着她的规矩,适应她的形状。 可到头来才发现让他渴求的漂亮玻璃瓶也不过是海市蜃楼。 他想要告别过去,挣脱身上束缚着他的线。 现在线是被他斩断了,浑身轻得也像是要飘起来一样,但心却是空荡荡的,像是被剜走了中心,只剩下了个纸糊的空壳,活死人般。 天地之大,他却心无落点,身无归处。 空中无月无星,像是有人用块黑布盖住了所有的光,浓重夜色如网,不允许任何一头鱼挣出它的束缚。 脑中一片空茫的李映川在一片虫鸣中听见了水声。 他手臂撑地,试图站起来,但无力的手臂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他重重摔回地面,小石子又在他的下颚添了几道伤口。 李映川似无所觉,他定定盯着那片波动着的河。 直到感觉力量积蓄得差不多了,他深吸了口气,又动了。 这次他拼尽力气,终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踉跄着踏过石子路,步入温热的河水中。 河水细微地荡着,摇晃着李映川极度虚浮的脚步。 好温暖啊,像是谁抱住了他,想要得到更多。 在河水快没过腰间时,李映川停下了脚步,他大口地喘着,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就算不动,连站着也很艰难,眼前不管什么颜色都和夜的黑混在了一起。 撑着越坠越重的眼皮,李映川眼前似乎出现了个温柔的笑脸,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拥入怀中,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一声又一声地和他说着“别怕,有我在。” 可为什么他找不到她了呢…… 浅棕色眸子是失去光泽的灰暗,脸上是麻木空茫到绝望的表情,就那么艰难地原地静静站了会儿,眺望着远方,谁也不知道他直愣愣地在看些什么。 脱力的手艰难地将枪举起,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李映川没有再抵抗往下坠的眼皮,闭眼,手指扣上扳机。 寻找光的路似乎长到永远没有尽头般。 可他真的累了,再也走不动了。 就随便河水将他带向何处吧,起码它会温柔地拥抱他。 “砰……” 巨响惊飞满林鸟雀,密不透风的黑暗却依旧。 * 逐渐恢复意识的温冬第一反应是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衣服柔软的布料,既没有湿濡的血迹也没有钻心的痛感。 枪伤消失了? 温冬连忙低头一看。 依旧是她那天穿的红裙,原本被子弹穿过的地方现在完好如初,就像是之前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正当温冬思索着,眼前出现了久违的黑字。 「李映川现在有危险,请立刻救下李映川。」 温冬眯了眯眼,“法则?” 「是吾。」 温冬忍住了就要脱口而出满腔的问题,她扫了眼黑压压的周围。 “你说李映川……” 她目光在不远处写着的“圣心孤儿院”的大门停顿了会儿,声音哑了瞬才继续问道:“有危险?他现在在哪?” 「在4楼,院长办公室。」 不知道听见哪个词,温冬眼睫又是一颤。 “这个孤儿院不是早拆了吗?怎么突然又存在了?” 虽是这么问,但温冬还是绕过紧闭的大门,看准一处墙壁,几步助力一跃就攀上了墙头。 虽说裙子有点碍手碍脚,但还好翻墙技术没有生疏。 「你现在是在小说世界,时间线回到了二十年前。」 小说世界竟然也有圣心孤儿院,而且就构造而言看上去和现实世界的一模一样。 温冬从墙头滑下,快速朝大楼跑去。 二十年前……那现在岂不是她没写的那段剧情? 难道她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救下的李映川吗? 温冬边跑着边问法则,“你说李映川现在有危险,是什么样的危险?” 也好让她提前有个准备。 「李映川因反抗孤儿院院长的猥.亵而被殴打,若不及时制止他可能会死。」 听见这话的温冬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差了,怒火直直往头顶窜。 脚下生风,像是油门踩到底的车。 她质问道:“什么叫可能会死?他不是大反派吗?主要剧情都还没开始他就死了像话吗?” 「你会救他。」 所以他不会死。 祂的言外之意温冬听是听懂了,但始终没搞明白祂这个逻辑。 什么叫他一定不会死是因为她会救他? 她又不是小说中的人物,将大反派的性命寄托在她身上这也太奇怪了吧? 目睹跑得满头大汗的温冬,一直犹豫不决的法则还是给了她选择。 「其实现在的你有两种选择。」 注意力集中在陷入危险的李映川身上的温冬随口问道:“怎么说?” 黑字变换,「一是继续你现在正在走的这条路;二是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如果你现在选择不救李映川,你以后就不再会被拉进小说世界了。」 「李映川死抑或是活,他和你都将再无牵连。」 闻言温冬只是愣了下,但脚步丝毫没有减缓,她问道:“如果李映川死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祂竟然会和她说这些,明明按照祂之前的态度,她现在救下李映川应该才是对祂有利的。 当然会有。 温冬离开小说世界后,包括男女主在内的大多数人都相信了他们所处的世界是虚构的,世界停滞,那时世界之力本该清除角色记忆,重启剧情的。 但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本该和世界一起陷入沉睡的李映川居然是清醒着的,还穿过了剧情重启时空间不稳定而产生的时空洞,到了温冬所在的世界。 祂看见了一切,也听见了她对祂的声声呼唤。 但那时的祂被大天道强制召回了,回应不了她。 李映川一穿过时空洞,大天道就察觉到了,祂立刻将祂召回询问情况。 得知祂为了隐瞒自己的过失而和人类做交易,还导致角色穿越到别的界面,大天道大怒,将祂囚于空间牢狱。 李映川自杀后,小说世界彻底崩盘。 为了修复世界,大天道纵观全局终于在时间线上找到了一个启点。 可以带我离开吗? 将剧情线回溯到二十年前之后,大天道将祂放了出来,命令祂将功补过,修复崩塌的世界。 祂原本可以像以前一样威胁她,让她救下李映川,但在漫长的时空牢狱中祂想清楚了一些事。 原本就是祂的世界出现问题,请她来帮忙祂非但什么都做不了,还让她差点就被李映川给杀了。 这个启点能将两条时间线接成一个闭环,现在的幼年李映川被她救下之后,剧情成功重启,她可能会再经历一遍这些糟糕的事。 骗着她,让她去开启这个循环的开端,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 穿过时空洞的李映川自杀了,要是连这个启点的李映川也死了,失去其中一个支柱的这个世界将彻底停摆,重罚祂是逃不了了。 但在对温冬说出她其实还有第二种更好的选择时,祂就已经做好了被惩处的准备。 毕竟之前为了彻底完成任务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她轻易地就向祂提出了“杀了李映川”这一想法。 如今有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她就能从这个世界全身而退的选项,她绝对不会放过的吧,毕竟她的性格如此。 更何况李映川还差点杀了她,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 「没有影响。」 骗人的吧。 此时的温冬没心思和祂争辩这些,顺手捞过了墙角的一根铁棍。 她道:“可是对我有影响啊,我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李映川,更不想李映川经历这些事。” 见大楼的门已经落锁,温冬仰头看向4楼,迅速锁定院长办公室的方位。 「为什么?」 站在办公室窗户正下方的温冬撕下部分裙摆将铁棍绑在了背上,“什么为什么?” 「他差点就杀了你。」 “我这不是还没死嘛,那颗子弹就当是我对他撒了那么多谎的报酬吧。” 对于惜命的温冬说起这种话来态度随意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死活,法则难以理解。 「你不是很想回你的世界吗?」 “是很想,但我现在更想去救李映川。” 她不想再一次抛弃他了。 黑字没有再接连变换了。 变化巨大的温冬让法则产生了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的错觉。 之前祂被大天道强制召回,虽然不能和外界联系,但祂的视听是没有被封的,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祂是都看到了的,但现在貌似完全脱节的祂是什么情况? 确认背上铁棍绑牢的温冬熟练地攀上了外墙上的管道,纵然裙摆多多少少有点阻碍,但她攀爬动作仍旧算得上是迅速敏捷。 在那段几乎被尘封的遥远记忆中,她经常这么干。 那时的她如同只惊慌失措逃窜的小老鼠,宁愿在危险的外墙上面对悬空感,和脚底下随时都要将她吞噬的黑暗,也不愿面对那人恶心的嘴脸。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后来就算逃离了圣心孤儿院,她仍旧对攀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着。 纵然危险,却能让她有片刻的逃离感。 在温冬矫健的动作下,4楼很快就到了,有男人刻意压低的辱骂声模糊地从紧闭的窗户中泄出。 温冬试探地从窗沿地探出双眼睛,却发现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难以窥见屋内情形。 她轻缓地推了推窗户,窗户很轻松地被她推开了条缝。 温冬松了口气。 还好细节也和现实世界中的圣心孤儿院一样。 她知道院长办公室的这扇窗户锁是坏的,坏了很久都没人修。 窗户一开,男人的辱骂声听得更清晰了,但温冬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始至终就只听见了中年男人的声音,没听见被打孩子的呜咽声。 她心下猛然一沉。 虽然法则没提醒,人就肯定还活着,但连声音都发不出了,情况也好不了哪去…… 温冬恨不得现在手上能有把大斧头,冲进去她就把那畜生头给砍了。 纵然心急如焚,温冬还是压着自己的动作,轻之又轻。 虽然那畜生远远比不上青年男人,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他的力气于她而言还是很大。 先不说她正面对上他有没有胜算,现在李映川还在他手上,她不想李映川出什么意外。 撩开窗帘一角,能看见办公室里没人。 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亮着灯,声音也是从那传出来的。 确定院长位置之后,温冬手脚利索地翻进房间,悄悄解下了背在后背的铁棍。 小男孩拼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护住头,在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的踢打下,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痛呼逸出。 他知道痛苦的呜咽只会让院长更加兴奋。 小男孩埋头默声隐忍着,浑身痛到发抖的他眼中有阴暗神色浮现。 这种事,这种被人宰割的生活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等他长大吗?可他现在就想杀了这个用恶心目光盯着他的男人…… 小男孩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了黑暗的海底,使人疼痛的海水渐渐渗入骨髓。 以痛苦为食的藤蔓得到滋养,在他清澈如川的眼底蜿蜒扩张。 “咚……” 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落在身上的踢打没有征兆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像是有人重重摔倒在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男孩还是谨慎地没有将头露出来。 很快,他听见了古怪的声音。 像是铁棍砸在肉上的闷响,一下比一下重。 可屋内不是只有他和院长两个人吗?棍子也不是落在他身上…… 还是没忍住好奇,小男孩悄悄从手臂中探出了只眼睛。 一抬眼,他看见了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接连不断的闷响正是她挥着铁棍砸在地上中年男人身上发出的声音。 中年男人都一动不动了,她手上的动作却几乎没停过,面无表情,眼神像是要杀人般。 而对他施暴的男人此时像堆垃圾一样被踩在女人脚下,生死不知。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女人挥着铁棍的手一顿。 而看着这副场景出神的小男孩不小心对上了女人的眼睛,他眼睫微颤。 不该看这么久的,被她发现了,她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女人不但没有想象中被人偷窥的不悦,她看了眼地上的院长,又看了眼他,似乎有些……尴尬? 被小孩那双圆溜溜的清澈眸子盯着的温冬表情微僵。 完犊子…… 太生气了,刚刚满脑子都是把这老畜生捶成肉饼的想法,忘了李映川还在这了,她刚刚那狰狞的表情和凶残的动作该不会吓到他了吧? 默默收起了手中已经沾血的铁棍的温冬紧急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 眉眼舒展的一笑让温冬脸上的阴沉散了个尽,她温柔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特别不舒服?” 相貌好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产生好感,尤其是温冬为了和他说话跪坐在了地上,并未贸然接近,而是隔了段让他感觉到心安的距离。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浅色眸子盯着她,像是在观察她。 不同于长大后狭长深邃,不戴眼镜修饰就很容易给人压迫感的眼睛,此时的李映川眼型偏圆,浅棕瞳孔如同对被浸在水中的纯粹宝石一样,软萌又无害的幼崽模样看得温冬心软。 她还注意到了在灯光下李映川脸上反光的水渍。 明明小小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成功地揪痛了温冬的心。 这么小的孩子,究竟得经受多少才能对老畜牲的殴打这么习以为常…… 正是因为温冬了解,她才更觉痛心。 这就是她为身为大反派的李映川设置坎坷命运的开始吗? 将她的苦难加到他的身上。 温冬的手下意识伸出去想擦去他脸颊上的泪,但瞥见他防备的目光,手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她轻言细语地征求他的意见,“肯定很疼吧?姐姐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小男孩被低头询问他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所吸引了,他仔细地盯着她,像是在解什么难以理解的题。 她脸上的表情…… 很像是他在孤儿院之外偶尔看见的,小孩不小心摔倒后,父母脸上的表情,但她脸上的神情似乎要比他们复杂很多。 可他并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对他露出那种表情? 思索了会儿,小男孩看着眼前温柔的女人轻声问道:“可以带我离开吗?” 他既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他的第一句话是问她能不能带他离开…… 像是想要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抓住点什么,不管是稻草或者别的,什么都好。 在他身上温冬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那时,院长还不敢对他们实质性地做些什么,但就算这样,她还是连他的触碰都觉得恶心。 她不配合,所以她经常挨打,一开始会觉得很痛,难以忍受,迫切地希望有谁能来救救她。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他能救下她,她一定会倾尽所有报答他。 所以……现在的他也是处在这个阶段吗? 她救下他之后,他才会记了她整整二十年。 那当时得知她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在骗他,甚至就连不会离开也是骗他的,他该是有多绝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么么么! 码了一晚上,差点字数归零的我心脏停跳,还好把稿找回来了,泪目 像是救下了她自己 不但一手著成李映川的悲惨命运,还为了自己欺骗了视她为精神支柱的他,为他本就坎坷的命运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这么一遭,她根本不清楚她究竟对李映川做了什么,就这样的她竟然还有脸对李映川说喜欢。 她真是个过于残忍的人,一如李映川最后对她的评价。 过于繁杂的思绪让温冬愣了下,以为她在思索怎么拒绝的小男孩将头埋回了手臂。 果然,没有人会想要带走一个累赘。 温冬被小男孩的动作唤回神思,见他像是误会了,她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不乐意,只是你刚刚的话让我突然记起了……我弟弟,所以才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的答案是当然可以。” “让我带你离开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嗯?” 温冬的每句话如同发自肺腑般诚恳又温柔,闭合的蚌在她的柔言蜜语下张开了个小口。 男孩试探性探出的那双浅棕色眸子盯着眼前向他伸出手的女人看了许久,像打量着突然走近想要抚摸它的陌生人的小兽。 良久后,小男孩终于动了。 他将手搭上了女人向他伸出的手中。 他看出了女人对他没有恶意。 他也并非就这么相信了陌不相识的奇怪女人说的一定会对他好这种话。 他只是想让她带他逃出这个囚笼。 得到他的回应似乎是什么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女人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她轻轻回握他满是青紫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他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人。 从未感受过的珍视让小男孩感觉到奇怪又别扭,手背上的淤青痛中带上了点被羽毛拂过的痒。 “我们该走了,还站得起来吗?”温冬朝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又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一个想要抱他的姿势。 小男孩瞥了眼她向他伸出的第二只手,点了点头,收回放在她手心的手,自己两只小手撑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温冬自然地收回了手,“对了,你都要跟我走了,不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我叫温冬,温暖的温,冬天的冬。”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低眸看着她,抿着嘴没说话。 随着小男孩的站起,已经变成了跪坐在地上的温冬仰视他了。 那圆溜溜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她,无辜又可怜。 温冬朝小男孩笑了下,重新牵过他的手,“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牵着小男孩走了几步,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温冬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蹲下正视小男孩,“你在这等等,我先去找个东西。” 小男孩点头。 她是沿着水管爬上来的,可她总不能带个没有经验的小孩再从外墙爬下去。 她记得院长的办公室是有大门的备用钥匙的。 果然在办公室长桌的抽屉中,温冬翻到了串钥匙。 不过她并没有就此罢手,她倒空公文包,将院长的办公室和休息间翻了个底朝天,觉得有用的就往包里扔。 她身上就这么身红裙,裙摆还被她扯稀碎,她要李映川跟她混,又不是带他去吃苦的。 目睹着温冬大肆搜刮的动作,小男孩感觉违和感更强了。 她为什么会对院长的办公室这么熟悉?就像她以前来过很多次一样,但他在圣心孤儿院从来没见过她。 将东西搜刮得差不多的温冬将满满当当的公文包拉链一拉,环顾四周,想确认应该没给那老畜牲留下什么,就看见了跟在她身后,静静等着她的小孩。 像条小尾巴一样,看着怪乖的。 温冬弯下腰揉了揉他的头,“姐姐好了,我们走吧。” 在路过地上的中年男人时,温冬捂住了身旁小孩的眼睛,一脚踩在男人的下三路。 她这脚丝毫没有留力,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男人都颤抖了下。 老畜牲那坨东西早就该烂了。 牵着李映川小小的手走出孤儿院,温冬回头看了眼隐于黑暗中的建筑,突然间像是被什么点醒。 实在是太像了。 不仅仅是连细节都被复刻下来的圣心孤儿院,就连那个老畜牲的脸都一模一样。 同样的场景,人物,只不过是经历折磨的人由她变为了李映川。 李映川的幼时和她的幼时几乎重合,这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她救下了他。 就像是救下了她自己。 * 温冬两人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她带着李映川在个不起眼的小旅馆落脚。 来到窄小的单人间,她先让李映川去浴室洗澡。 因为心中记挂着房间里的小孩儿,她去外面快速买了两套衣服,顺便向老板借了医药箱就立马回房了。 回来的温冬刚打开房门就被直愣愣站在门口的小孩吓了一跳。 小孩儿头发软塌塌的,发梢还滴着水,浅棕眼眸在暖黄灯光下也是湿漉漉的,像只被大雨浇湿的流浪狗崽。 就这么守在门口,是怕她会抛下他吗? 明明走之前为了不让他害怕,她还特意和他说了她只是出去买东西,马上就回来。 温冬先是朝他露出了个惊讶中带着夸赞的笑容,“这么快就洗好了啊,真棒。” 她弯腰将手里的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他,“这是新买的衣服,去换吧。” 他现在还穿着他之前的衣服。 “我目测的尺寸,所以可能不太合适,以后再带你去买新衣服。” 小男孩看了眼她的笑脸,默不作声地接过了衣服。 他出来之后看了,那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还在,钱和存折也在里面,知道她应该不会离开。 但不知怎么地他还是站在了门口。 小男孩很快就换好衣服走出了浴室,捣鼓医药箱的温冬抬头,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他太瘦了,她买的衣服似乎大了点。 温冬弯腰拨了拨小孩湿漉漉的头发,“头发没干就睡觉会生病的,走吧,姐姐帮你吹头发。” 小男孩顺从地跟上她的脚步,任由她摆弄着他的头发。 头发在温冬的指尖和热风中变得蓬松。 放下吹风机的温冬看着小孩缓慢眨动的眼睛轻声问了句:“是不是困了?” 小孩摇头。 温冬还以为他在逞强,她揉了揉他手感超好的头发,安抚道:“上完药就能睡了,再坚持一会会儿吧。” 小男孩只是看着她抽离的手,没说话。 不困了,在她的指尖离开他的头发之后。 上药时发现小孩衣服底下的伤远远要比看起来的多得多,温冬顿时就觉得她对那老畜牲还是过于仁慈了。 咬着痒得慌的后槽牙,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之又轻。 在涂药涂到后面,看着瘦到嶙峋,肩胛骨突出,连脊椎骨骨节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后背,那上面大片大片的淤青红肿简直触目惊心,烙铁一样烫进温冬眼中,让她眼眶发酸发胀。 再一次觉得她还真是作孽,自己想都不愿再想一次的经历,非要让别人体验。 正奇怪涂药的手怎么停了,小男孩就感觉到背上一烫,让猝不及防的他轻微抖了下。 滚烫的液体顺着背脊下滑,转温,再转凉。 小男孩出神的眼眸缓慢转动。 像是……眼泪? 哭了吗? 小男孩犹豫了会儿,正准备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压低发哑的女声。 “小孩儿别回头……听话。” 声音哑了,果然是哭了。 小男孩眼中有不解。 她怎么突然就哭了? 后知后觉的温冬赶紧反手去擦眼泪。 太丢脸了,竟然就这么哭了,自从离开孤儿院她就没怎么哭过了。 还好小屁孩模样的李映川足够听话,没回头,不然被他看见,她真就丢脸丢到家了。 深吸了口气平复,温冬往手上倒上药,在小孩背上揉开,“肯定很疼吧?” 辨别她语气的小男孩突然意识到什么。 哭……是因为他吗?因为他身上的伤痕? 他轻声回道:“不痛。” 骗人。 他以为她没看见涂药时他紧绷的腮帮子吗? 在那段艰难的经历中,满身是伤,孤身一人都没哭的温冬,此时眼前又是一片朦胧。 久旱的眼睛现在就如同突然涨大水了般不听使唤,温冬仰头往上看,快速眨着眼,试图将不争气的眼泪逼回眼眶。 真是年纪越大眼窝子就越浅了。 眼前恢复清晰的温冬将药水揉开的同时,还在手下的淤青上呼呼了几下。 隐约记得小时候她一旦摔倒了,妈妈总是说呼呼两下痛痛就飞走了,反正那时候的她还是觉得挺有用的(?) 她说:“在我面前你可以说疼的。” 小男孩没有回应,只是垂下了眸。 之前那种怪异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痒又出现了…… 帮小孩儿涂完药之后,房间就熄灯了。 虽说是休息,但脑子里装的事太多,温冬一整夜都没睡着。 小孩倒是在床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不过第二天起来看他疲惫的神态,也大概能猜到他应该也没怎么睡。 毕竟心再大的孩子,经历了昨晚的事,又在陌生的环境中,身边还陪着她这么个陌生人,很难做到呼呼大睡。 一大早,换上新衣服的温冬背上昨晚买的登山包又出去了一趟。 这次出门她召唤出法则,用掉了仅剩的两个愿望。 别怕,有我在 一是告知她昨晚在老畜牲办公室找到的存折的密码。 二是在银行取钱的时候帮忙模糊监控中她的面目。 虽然在办公室搜刮的现金还剩不少,但还是得未雨绸缪,等那老畜牲恢复了意识,他肯定会挂失存折。 在这个世界没钱寸步难行,更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 要不是昨天走出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个人大量取钱过于危险,她昨晚就想将钱取出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取完钱的温冬立刻去买了最近发车的火车,带着小孩离开了这个城市。 原本只是看哪趟最早发车才选的哪趟,却没想到随便选的城市竟然意外的美。 一座开满鲜花的南方小镇,有绚丽温暖的落日和缀满星子的夜幕。 到那之后,温冬租了个住处,算是和李映川暂时安定了下来。 这晚终于闲下来,瘫倒在床上的温冬才向法则提出了她刚被拉到这个世界就想问的问题。 “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又为什么突然把我拉到小说的二十年前?” 她满肚子的问题,要不是一开始只想着将李映川救出来,这两天又因为一些琐碎的事忙得团团转,她早就和法则谈谈了。 黑色字体出现得很快,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问什么,「小说世界崩塌了,现在这个时间是启点。」 “竟然崩塌了?难怪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你了。” 温冬还以为祂说的世界崩塌是因为李映川跑到现实世界中了。 “李映川究竟是怎么到现实世界中来的?”盯着天花板的温冬犹豫道:“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不是。是小说世界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故障,才导致李映川穿过了时空洞。」 温冬沉重的心有了那么点欣慰。 终于有一件事不是因为她了,自从进入了小说世界,发生的每一件糟糕事几乎都和她有或多或少的联系,让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倒霉的闯祸精。 温冬接着问:“完成现在的剧情就能重启小说世界吗?” 「原则上,是的。」 “完成这个时间点剧情的标准是什么?” 「救下李映川。」 看着这行字的温冬眯了眯眼,“李映川得罪你了?” 之前被绑架,让祂帮个忙,祂都说这不行那不行的,说是上头的大天道不允许。 现在世界彻底崩塌了,如果祂不能将小说世界重启的话,她不信祂口中的大天道会坐视不管。 而且看祂把她拉进来那紧急的样子,肯定不是让她来小说世界观光的,那祂又为什么要和她说后面那些话? 和之前一样规规矩矩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地,「没有。」 “那之前我准备去救李映川的时候,你好像不是很希望我那么做?” 「不是不希望,吾只是想让你看到更多的选择,确切地说,能有更多选择。」 盯了黑字良久,在一如往常的陈述话语中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温冬低眸突然笑了,“法则,你似乎有点变了啊。” 法则对此没作回应。 祂的想法是有了那么点变化。 “变得更有人情味了,还知道关心我。” 还以为祂只是从上至下俯视着他们这些挣扎的人。 刚才带着些调侃的温冬神情认真了不少,“谢谢了,不过……我的选择只会有一个。” 法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也没过多久,一个人的想法变化会这么大,但祂尊重她的选择。 温冬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话说救下李映川我完成了,也就是说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吗?” 李映川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她离开之后,他孤身一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虽然知道他作为大反派肯定是能活到二十年后的,但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现在还没到离开的时间。」 “那什么时候才是离开的时间?” 「吾也不太清楚,到了时间世界自然会将你弹出。」 温冬刚准备放下的心停了下。 …… 或许她知道之后的李映川为什么会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能陪着李映川一段时间就是好事。 “真是不给人一点准备……我这次是魂穿吗?” 明明被枪打中了胸口,但现在伤口完全消失了。 小说法则应该不能对她现实世界的身体做些什么吧? 「是的,你的伤太重了,只能抽离你的灵魂。」 法则的改变让温冬难得起了和祂玩笑的心思,“都拉我进来做任务了,就不能顺便帮我修复一下身体吗,亏我们还是老搭档了,真是小气。” 黑字的变幻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有些无措。 「抱歉,吾没有权限。」 温冬笑着摆了摆手,“别那么正经嘛,开个玩笑而已,刚刚还说你终于有了那么点人情味儿呢。” 玩笑?那祂现在是不是该笑? 「哈哈。」 看着悬在空中板板正正略显诡异的两个拟声词,温冬噗嗤一下笑开了。 没想到这法则还挺好玩的,压抑的心情都好了那么一点。 * 一开始的几天,和她一起来到新城市的李映川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过分的沉默。 她问他十句,他也难得回她一句。 看起来像个乖巧精致的玩偶,将所有的情绪封于假面之内,冷眼旁观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有同样经历的温冬清楚这段时期对他有多艰难,她愿意给他时间。 她明白现在她能做的只有默默陪在他身边,等着他心中溃烂的伤口慢慢愈合。 看出他实际上并不相信她,她装作不经意地将所有钱的藏处都告诉了他。 并不是想要借此取得他的信任,而是想着如果他真的想要独自一人离开,也一定带上钱。 不一定要将他拘于身边。 她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按照他自己心中所想的方式。 某天夜里,温冬突然被小孩的呼救声惊醒。 声音不算大,只是她的睡眠向来浅才被吵醒了。 是李映川的声音,从隔壁房传来的。 她租的房子不算大,但也是两室一厅。 温冬立刻下床,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就当她要打开李映川房门时,发现房门被反锁了。 臭小子,就这么防备她?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温冬还是生出了那么一丁点挫败。 还好她房间中有把备用钥匙。 连忙找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借着走廊的光她看见了床上蜷缩着的一小团,含混的呓语就没停过,只能勉强听清有“走开”“滚”之类的字眼。 怕是被梦魇住了。 温冬连灯都没得及打开,连忙走到李映川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脸,想将他唤醒。 “李……小孩儿,小孩儿醒醒,小孩儿……” 情急之下差点脱口就是“李映川”了。 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都快一个星期了,但他至今还没告诉她他的名字,所以“现在不应该知道”的她平常都只是叫他小孩儿。 但无论她怎么叫,李映川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而且碰了他之后才发现他瘦小的身体抖得厉害,额上也满是冷汗。 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温冬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小时候做噩梦的时候爸爸妈妈是怎么做的来着? 学着记忆中爸妈的姿势,温冬小心翼翼地将小孩拥入怀中,一下下轻柔地拍着他单薄颤抖的脊背,声音放得又缓又柔,“没事的,梦都是假的,别怕。”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啊……” 带着香气的温暖怀抱,如同阳光下的花海。 深陷黑暗梦境的小男孩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伸出手就抓住了最近的东西。 纤细却柔软温暖。 抓住了。 握在温冬手腕的小手用力到颤抖,攥得她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她吃痛地蹙了蹙眉,但她不但没挣开,反倒为了方便他抓着,顺着他的力道往他怀中移了移。 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别怕,有我在。”和一下下轻柔顺过背脊的安抚中,激烈挣扎的李映川逐渐平静下来。 他下意识往热源处钻了钻,很快他就感觉到身体被包裹得更紧了。 好温暖…… 小孩像惧寒的幼崽在温冬怀中埋得更深了。 渐渐平静下来的李映川让温冬松了口气。 还好有用。 怕小孩再做噩梦,她维持着这个紧紧抱着他的姿势陪了他很久。 直到拍背的手酸到颤抖,温冬才准备将小孩放回床上。 可小孩的背刚碰到床铺,他平缓的小眉头就又紧紧皱了起来,手腕上死死攥着的小手更用力了,像是生怕手中的东西会从手心溜走。 手劲这么大,原来小时候就跟头小狼崽子一样了啊,叼住了肉就死也不松口。 温冬低眸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按他这种用力程度,她一挣脱他的手,他必然会醒。 小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想要她陪着……她就陪着吧。 温冬单手艰难地捡起被踢到地上的薄被,盖在他们身上,她抱着小孩躺在床上。 又重新被她抱着的小孩紧蹙的小眉毛慢慢舒展开来,让看着他的温冬心中升起了些类似老母亲的欣慰。 平时木木的脸现在带着安逸的乖巧,看起来真的是可爱到她心都要化了。 要是小屁孩平常也能像现在这样依赖她就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卜序”小可爱营养液x10啾咪! 她看着他,在思念谁? 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孩,温冬眼前不由自主就浮现了这几天小孩的那张臭脸,抿着唇报复性地捏了捏熟睡小孩的脸,但还是没舍得下重手。 手感不错,□□弹弹,这几天没白给他换着花样煮鱼汤鸡汤排骨汤啊各种肉汤。 小屁孩虽然闷葫芦一样不怎么说话,但还是有一点值得夸赞的。 不挑食,她煮什么他就吃什么,好养得很。 虽然和几天前比看着是长了点肉,但和隔壁婆婆家那个孙子还是差得有点多。 那小孩儿虽然胖胖圆圆的,但圆嘟嘟的脸白里透着粉,气色可好了。 明天再买只老母鸡给小孩补补吧。 这么想着,温冬抱着小孩缓缓闭上了眼,折腾了这么半夜,她也累了。 一片黑暗中,床上的一大一小彼此紧抱着对方,互为支柱般相拥而眠。 小男孩只记得后半夜做了个躺在花海晒太阳的梦,而前半夜的梦像是被炙热的太阳融化了,已经模糊到难以看清。 身体很温暖。 甚至已经能称得上闷热了,像是有什么紧紧裹住了他。 让人胸口发闷的束缚感却让小男孩诡异地感觉到了那么点安心,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他这是在哪? 防备心极强的小男孩没有就这么沉溺在让他感觉舒适的环境中,他紧闭的眼睫不停轻颤着,试图从混沌昏沉中挣扎出来。 在黑暗边界沉浮良久,他终于将眼睛撑起了条缝。 朦胧间他看见了张算得上熟悉的脸,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她怀中,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挣开她的怀抱。 但她抱得很紧,无力的手难以挣脱。 浅眠的温冬被怀中动静惊醒,还有点懵的她看见怀中被她抱得扎扎实实的小孩也是一惊。 他怎么跑她怀里了? 看着小孩警惕地盯着她的眼睛,懵懂的温冬很快就缓了过来。 小孩之所以会在她怀中,是因为昨晚他做噩梦了,见他死死攥着她的手,她没忍心挣开就干脆抱着他一起睡了。 睡着的时候可怜巴巴扯着她不让她走,现在醒了就用那种如临大敌的眼神盯着她,恨不得一蹦三米远,立马和她拉开距离。 这小屁孩……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乖一点。 温冬随意地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本就蓬松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小孩儿别这么看着我,是昨晚你做噩梦,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才过来陪你的。” 小孩扫了眼房门。 昨晚? 上半夜做的梦已经忘了,只记得给他的感觉很糟糕。 难怪到下半夜会感觉到温暖,原来是她在紧紧抱着他。 注意到小孩双颊红扑扑的,还以为他是太热了,温冬松开了拥抱。 温冬要将手抽离,这时候小孩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攥住了人家的手,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有个很明显的手指印记。 头顶鸡窝的小孩难得露出了呆愣的神情,呆萌可爱。 温冬笑着帮他撩开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指尖擦过,却触及到了不正常的灼热。 温冬微愣。 为了确认,她整只手都覆在了小孩额头。 额上湿漉漉的汗水,手心滚烫的触感惊飞了温冬还残余的那么点睡意。 怎么会这么烫…… 单纯的发烧吗?是因为昨晚踢被子冷到了吗? 温冬立马问道:“小孩儿你现在有哪不舒服吗?” 小孩声音有点沙哑,如实说道:“头有点晕,冷……” 明明醒之前还觉得热得喘不过气,现在就感觉到了冷。 “还有吗?” 小孩摇头。 “换身衣服,姐姐待会儿带你去诊所看看。” 小孩顺从点头。 小孩格外乖巧的模样让温冬夸赞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乖。” 温冬换好衣服之后,拿了钱包就去隔壁婆婆那借了自行车。 小镇是类似乡下的地方,什么都好,就是诊所不算近,骑自行车都得差不多十分钟。 温冬推着自行车回来就看见了换好衣服站在门口的小孩,肉眼可见蔫哒哒的。 怕坐自行车的时候冷,她又进房去拿了个外套给他披上。 估计是太早了的缘故,诊所没什么人,他们一去就能看上病。 说是单纯的发烧,可能是着凉了,医生给他们开了点药回去。 回家吃了药的小孩眼皮沉重,被温冬塞回床上的他意识很快就被扯进了粘稠的泥潭,陷入昏沉的黑梦。 小孩是被食物的香味叫醒的。 饥饿迫使他睁开了眼睛,全然清醒的他正好看见了悄悄打开房门探进个头来的温冬。 对上他眼睛的她笑了下,朝他走过来,“醒了,头还晕吗?” 他回道:“还有一点。” 虽然脑袋还有点昏沉,但这觉睡得却意外地好,就连阴魂不散的疼痛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次在睡梦中听清了她昨晚在他耳边不停说着的话了。 “别怕,有我在。” 他不懂为什么这短短五个字会对他的梦境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温冬的手搭上他的额,不烫手了,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 “烧应该快退了,饿了吧?” 小孩盯着她,点头。 他这么仰头看着她,看起来有点像鸟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鸟啊…… 小孩奇怪地看着突然笑出声的温冬,不解。 他是说了个笑话吗?可他刚刚也没说话啊? 怕小孩以为自己是在嘲笑他,她清咳两声解释道了下,“咳刚刚突然想到了点好笑的事……既然饿了咱就去吃饭吧,早饭也没吃,现在都中午了。” 小孩下床,跟在温冬身后。 他听她的话洗完手,她就已经将粥盛好了。 “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流食,怕你觉得没什么味道,我就在粥里加了点皮蛋和肉糜,闻着是不是还挺香的?” 她将粥放在他桌上时,手腕上更明显了的红肿就在他眼下。 那是他抓的。 他抬眼看她,阳光下映入眼帘的是她没有一丝阴霾的笑颜。 小孩不明白。 为什么? 她不是已经发现了他反锁了门吗?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地对他? 明明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她,却被他这么对待,她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冬总觉得小孩脸上这几天好不容易养出的那么点肉,在这场大病中又给霍霍没了。 见小孩只是呆呆看着,没动筷,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不想吃吗?” 小孩缓缓摇头。 “好了别发呆了,小孩儿你看你脸都饿瘦了,快多吃点。”说着温冬往他碗里夹了满满一筷菜。 小孩的目光从满满当当的碗里落到温冬笑眯眯的脸上,他说:“我姓李。” 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抛弃了,被人捡到时脖子上就只有一块刻着“李”字的金属铭牌。 然而这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也在他四岁的时候被孤儿院中的一个大孩子抢走了。 期待地看着小孩动筷的温冬听到他这冷不丁的话愣了下。 小孩这是终于要告诉她他的名字了吗? 温冬笑得更柔和了,“只有姓吗?” 小孩低头吃着她帮他夹的菜,声音淡淡,“名字是他取的,恶心。” 难怪之前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不吭声,原来是不想要老畜牲给他取的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明确地表现出他的喜恶。 看来这些天也不是毫无进度嘛。 温冬纵容道:“那你自己有想叫的名字吗?我可以喊你任何你想叫的名字。” 小孩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抿着唇想了会儿,才蹦出句:“没有。” “没有啊……我叫你小孩儿是没什么关系,但在外面没有名字总归不太方便。” 温冬征求他的意见,“不然我暂时帮你取一个?以后要是不喜欢了咱们随时改。” 小孩盯着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她看了良久,而后垂下了眼。 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草……小屁孩怎么突然变得怎么乖了?简直就是戳心窝子的可爱啊! 温冬不确定地再问了遍,“那我就取了?” 小孩看向她,等待着结果。 本来真的只想随便取个名字的温冬看着小孩那双色泽浅淡,能够映出世间所有污浊的琉璃眼,突然觉得随便的名字下不了嘴。 要不然还是…… “映川?” 温冬试探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叫李映川怎么样?” 哪两个字? 在小孩问出来之前,温冬就主动为他解释了。 “倒映的映,山川河流的川。” 解释完后温冬仔细观察着小孩表情,见他脸色无异,温冬就知道老畜牲给他取的名字不是这个。 她生怕撞了之后会惹小孩不高兴,但原来最开始的李映川不叫李映川啊……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啊,清澈纯粹到像是能映出这世界上所有的山川河流一样。”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这两个字最适合他。 所以说李映川的名字原来是她取的,双重意义上都是。 是因为他的眼睛而取的这个名字吗? 李、映、川。 小孩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出乎意料地顺口。 这次他不只是点了下头,还出声应道:“好。” 这代表着他认同了她为他取的名字。 “映川。” “嗯?” 温冬本来就是试着叫了句,没想到平常都不怎么会理她的小孩居然看着她认真地应了。 某瞬间小孩圆溜溜的浅眸和某个男人温润的眼眸重合了。 霎时间思念如潮涨。 不明白眼前人为什么说着话突然又发起了呆,直到小孩看见了温冬眼中浓重的思念。 她看着他,在思念谁? 小孩原本放松的唇紧抿。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就来个二更叭。 因为你是你 刚还被温冬被称赞清澈如山涧溪流的浅眸逐渐阴沉了下来。 她看着他在想谁?她弟弟吗? 小孩盯着温冬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微哑的童声扯回了温冬飘荡的思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她乍一听这话,有些理所当然的字眼就要脱口而出。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是李映川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小孩儿又问了,“是因为我像你弟弟吗?” 一想到她会对别人露出更温柔耐心的表情,心里就不舒服,很不舒服。 温冬一时间有些懵,她哪来的弟弟? 突然想起之前她似乎在他面前随口扯了个“弟弟”…… 看着又变得面无表情的小脸,所以……这小屁孩是不高兴了? 怕她对他好是因为别人的缘故? 温冬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会?那臭小子还没我们映川千分之一可爱。” “而且你就是你,不像任何人,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们映川本来就讨人喜欢啊。” 她是怎么把哄人的话说得这么认真的? 他才不讨人喜欢。 一开始来到这个小镇上还有不少小孩想要和他玩,但发现他从不理人之后,渐渐就没人想和他玩了。 那些想逗他的大人也是,偶尔还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说他跟哑巴一样,孤僻阴郁。 就只有眼前的人依旧对他很好,不管白眼狼一样的他对她有多冷漠。 以前对她和对其他人差不多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对他失望也好,离开也罢,他都不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了。 已经感受到温暖的他再也不想回到看不到尽头的阴寒中了。 温冬帮他顺了下睡得翘起的呆毛,“好了,小孩子别老想那些弯弯道道的,快吃饭吧,不然待会儿都凉了。” 小孩看了她一眼,像是接受了她哄小孩般的话,拿起勺筷继续吃饭。 “真乖。”温冬笑着夸他,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将小孩碗中吃出来的凹面都填满了。 小孩不但没有抗拒,还大口吃着,看起来吃得很香,给了温冬极大的满足感。 她脸上的笑里透着满意,“这样才对嘛,我们映川啊可要多吃点,这样以后就不容易生病了,以后还会长得高高的……” 闻言小孩又喝了一大口粥。 他想要快点长大。 抓住她。 * 温冬正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乘凉,拿手机翻着这个时段网上流行的小说。 也不知道她能在这个世界呆多久,虽说从老畜牲那夺来的钱还剩不少,但也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 她前段时间将李映川送去学校了,开销就更大了,她不仅要考虑现在的生计,还要为她离开后李映川的着落考虑,所以她准备重拾老本行了。 摸清楚现在什么样类型的文受欢迎,差不多就能动笔了。 只不过……那小孩不好好看书,眼睛在看哪呢? 本来还比较专注的她,硬是被他一动不动的目光给盯出了神。 她身上是有什么值得他盯了那么久?温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是她的左脚踝。 是在看她脚踝上的纹身吗? 果然还是小孩儿啊,一个纹身都能让他新奇成这个样子。 温冬晃了晃腿,出声逗他,“花好看吗?” 李映川目光随着她白皙纤长的腿转动,他轻声问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那开得正艳的玫瑰纹身下,是大片狰狞的疤痕。 他的问题让温冬微愣。 原来是在看伤疤啊,她还以为小孩子会对好看的东西更感兴趣一点呢,温冬脸上戏谑的笑淡了些。 “还记得之前被姐姐打倒的那个坏人吗?姐姐小时候也碰见过这种坏人,脚上的疤痕就是当时为了打倒坏人付出的代价。”一笔带过艰难的曾经,语调轻松。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温冬再提及那件事时已经能比较平静了。 到后面习惯殴打了都没等到来救她的人,她就不再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 那时的她明白了没有人会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所以她选择了靠自己。 她用玻璃割伤自己的脚,设了个计,让老畜牲身败名裂,进了监狱。 那时的她恨不得将那恶心的老畜牲剥皮抽筋,之所以没有亲手解决那人,一是她还太小,对上中年男人失手风险太大,二则是不想因为那种垃圾让自己留下终生污点。 脚踝上的疤痕丑不丑她倒不在意,之所以去纹身遮住,也是因为她不允许那种渣滓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一丁点痕迹。 横亘在脚踝上的艳丽花朵从来不是什么闲情逸致,而是从泥潭中绽出的,危险的花。 所以当时才会带他离开吗?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而不是因为她所谓的弟弟。 因为亲身趟过泥潭,所以清楚所有安慰的语言都过于苍白。 他只是盯着她的脚腕上狰狞的伤疤夸赞道:“花很好看。” 和她很像。 他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了。 明明长得娇美得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却将院长踩在脚下,那双素白纤细的手握着铁棍狠辣地往院长的身上抡。 非常违和,却带着震撼人心的美感,以至于被吸引的他看她看得愣神,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当时的他很懊恼,想将头重新埋回手臂,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但不知怎么地,他的目光还是在她漂亮的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再之后他就察觉到没有移开的必要了。 她似乎不会伤害他。 她的眼睛很黑很亮,那双清凌凌的眼中像是冰封了两簇熊熊燃烧着的火。 可看见了他的那瞬,她愣了下,似乎有瞬间的慌乱,很快,狠辣杀意骤然消散,冰冷眸子一下就柔软了下来。 那带着刺的美丽,宛如荒芜土地上开出的最热烈的那朵玫瑰,收起了自己锋利,主动凑近他的手边。 早就被吸引的他不受控制地朝她伸出了手…… 脚踝被小孩专注的目光盯得隐约发热,温冬不自在地动了动。 现在的小孩身上已经能看见点二十年后李映川的影子了。 温冬笑着打趣,“咱们映川嘴甜了不少嘛,看来最近的甜品没白吃啊。” 李映川抬眸看着笑嘻嘻的她,板着脸纠正,“我不喜欢吃甜品。” 厌苦嗜甜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遮掩的? 难道是被前段时间隔壁小胖的男子汉论给洗脑了? 说什么,甜甜的小蛋糕只有女孩子才喜欢吃,真正的男子汉不怕吃苦……这怕不是隔壁婆婆为了哄他吃苦瓜这种蔬菜说出的话。 温冬顺着他道:“好好好,是我喜欢……对了,听说甜食小店最近又推出了款新品,等你写完作业咱们就去买点尝尝。” 李映川默默拿起了笔。 小屁孩表情酷酷的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但动作就比较实诚了。 看着口嫌体正直的小孩,温冬满脸笑意。 她能感觉到,小孩自从发了场高烧后,就在慢慢改变,往好的方向改变。 淋了场春雨般长出新的枝桠般。 让她突然想起了上大学时教学楼空地上种的一棵树。 在一圈深绿的竹丛中占据中心位,被春日雨水一浇,原本成功和竹丛融为一体的墨绿的树,树梢很快就冒出了浅黄嫩叶,温暖天光一照,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一群围着树梢飞舞的黄蝶。 是让人一扫过去,眼睛就会为之停留的抓眼程度。 沉闷死气中的蓬勃鲜亮。 小孩儿嘛,就该活力满满,老木着个脸像个小老头一样算什么事啊。 * 温冬正像往常一样在小院子的葡萄架下等着李映川放学,摇椅慢悠悠晃着,正拿着手机码字的温冬余光瞥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 她不经意间抬眼。 “本章完。” 右下方三个熟悉的纯黑字体像是法官判词,惊得温冬唰地下坐了起来。 温冬眼睛闭又睁,那三个字依旧悬在空中。 快两年了。 提了将近两年的心终于在这敲棺定论的一刻沉到谷底。 刚和李映川来到这个小镇的那段时间,太多事还没帮他安排好,她很焦虑,几乎每天都在担心会突然被弹回现实世界。 但后来,见李映川渐渐变得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她慢慢就没那么担心了。 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生活节奏缓慢安逸的小镇时,这三个字终究还是出现了。 温冬的心情有点复杂,想见二十年后的李映川,又不舍现在的李映川。 她将手机中早就准备好的文档打开,以便一打开她的手机就能看见。 这个文档是她早就开始准备的,很多话打出来又被删掉了,反反复复增删,最后就只留下了一些生活必需,钱的去处,以及不算长的一句话。 想和他说的话太多,不放心的叮嘱也很多,但她怕她的过度担忧会变成一个框,又圈住李映川,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将李映川的人生还给他。 只是很可惜。 昨晚隔壁婆婆送来的鱼没能做给他吃,新开的公园没能带他去,没能多给他买几身衣服,今天是期末考试,过几天的家长会没办法去参加了…… 葡萄藤在风中悠闲晃着,带着安逸气息,黑字越闪却越快,温冬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太多可惜的事了,但最可惜的是没能见到李映川最后一面。 如果早知道的话,今天就不赖床了,还能在李映川去上学之前再多看看他。 大风骤起,无人摇椅被晃得吱嘎作响。 …… 穿梭 早早考完试的李映川心中突然就开始惴惴不安,不明所以的他下意识想要快点回家。 在店门口修改招牌的中年女人无意中看见了路边的李映川,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经常和他姐姐经常来她店里买甜品,看着很有爱的一对姐弟。 她出声叫住了他,“诶小孩儿,今天我们家又出了新品,要进来看看吗?” 她指了指身后她刚改好的招牌,“是巧克力味道的,你姐姐应该会很喜欢。” 听她提到温姐姐,本来想径直走过的李映川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思考太久,他就走进了甜品店。 咖啡巧克力味道的,温姐姐应该会很喜欢吧?提着新品走在回家路上的李映川想着。 温姐姐惊喜的笑颜已经浮现在了李映川眼前,让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走到家门口的李映川突然放慢了脚步,将手中的蛋糕藏到了身后,才踏进了小院子。 温姐姐平常都会在小院子里等他放学。 原以为能立马给温姐姐惊喜的李映川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小院子,有一瞬的失落。 他朝屋里喊了声,“温姐姐?我回来了。” 等了会儿,却没人回应。 “温姐姐?”李映川将蛋糕放在石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旁,往屋内走去的。 在屋内转了圈没见人影的李映川又走了出来。 不在家吗? 他扫了圈小院子,看见了葡萄架下空荡荡只剩手机的摇椅,有些奇怪。 温姐姐就算是在家也会手机不离手,更别说要外出了。 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连手机都顾不上带? 李映川走过去,将手机拿在了手中,握了会儿似乎还有余温的手机后,输入了密码。 0229. 他们俩的生日。 解锁手机后最先刺如眼帘的是一行字,“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没了我也要好好生活,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 见床上人睫毛不停颤着,似乎有睁眼的征兆,床边办公的金编辑立马摁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已经恢复意识,眼都还没睁开的温冬首先感觉到的是疼痛。 像被货车压过般,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胸口,每次呼吸都会牵扯出尖锐的痛意。 这个破身体……果然还是在小说世界比较舒坦。 “温作家?” 缓了会儿的温冬听见动静慢慢睁开了眼。 视线由朦胧过渡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金编辑带着点喜意的脸。 “温作家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金编辑……咳……” 一出声就发现了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温冬本来想清清嗓子,可轻轻一咳就牵起了钻心的疼痛,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看着温冬痛苦的表情,金编辑连忙放下了手中平板想要去碰她,可又无从下手,“温作家你没事吧?医生应该很快就来了……” “没事……金编辑你怎么在这?” 温冬紧拧着眉试图平缓呼吸,等那股最痛的劲过去。 脸上满是担忧的金编辑道:“前天晚上你们小区保安给我打的电话,说是你被送进医院了。” 保安? 可能是从访客记录里翻到了金编辑的电话。 她问道:“那是谁救了我?” “就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保安,说是有人和他说五栋705发生了入室抢劫,让他赶紧去看看,结果他一去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你。” “医生说是枪伤,擦着肋骨过去的,差点就打中了大动脉,还好送来得及时……” 说着这些惊险的事,金编辑脸上的愧疚越来越明显了,“怎么现在还会发生这种恐怖的事,要是那晚我不让你下楼送我,或者我晚一点走,你是不是就不会……” “金编辑。”温冬打断了他不停的自责。 温冬因为伤的缘故声音不大,但听见她喊他,金编辑几乎是立刻就停下了絮絮叨叨。 西装革履,明明看起来是很成熟的中年男人,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可怜,“嗯?” 温冬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受伤和你无关,请不要因为这种事自责。” 怎么会无关呢……金编辑没再说话了,只是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他不该让伤患反过来安慰他的。 温冬才不会天真地以为大难不死是因为她幸运。 李映川的枪法不逊于男主赵立安,而且他还是法医出身,清楚地知道子弹穿过哪会让她必死无疑。 要是他真的想让她死,一瞄一个准,哪还会让她有躺医院的机会。 去让保安叫救护车的恐怕也是他。 不过是他不想让她死罢了。 她骗了他那么多事,明明他看起来气疯了,可最终他还是没杀她…… 艰难平缓着呼吸的温冬盯了会儿雪白的天花板,才在脑海中问法则:“李映川怎么样了?还在这个世界吗?还是回小说世界了?” 之所以之前没问,不是不在乎,而是没敢问。 不知为何,法则听见她的问题竟然犹豫了。 见法则久久没有回应,温冬心中预感不太好。 她催促道:“法则?” 黑字浮现,「他自杀了。」 盯着如同判决的纯黑字句,温冬难以相信。 “你说什么?李映川自杀了?!” 自温冬醒来后,格外注意她状态的金编辑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 她盯着天花板的瞳孔猛缩,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表情痛苦的她像是突然被谁扼住了脖子,呼吸困难,额角青筋凸起,还插着针的手死死攥住自己领口,导致血液倒流。 温冬这副模样急得金编辑连忙又摁了好几下床头呼叫铃,“温作家你没事吧?温作家……” 好在医生很快就出现了。 金编辑连忙给医生让出位置。 他急切道:“医生……医生救救她,她好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医生在他的呼救中疾步走来,快速且有条不紊地检查着温冬的身体状况。 见温冬濒死,黑字快速变幻,「温冬呼吸!」 这还是法则第一次这么急切,感叹号都用上了。 撞入眼内的黑字唤醒了怔愣的温冬,如梦初醒的她在窒息中大口吸了口气,扩张的胸腔牵起撕心裂肺的痛,习惯疼痛的温冬眼中决堤了般,水泽轻易漫过通红眼眶。 不可能,李映川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满脸冰凉的泪,梦中被溅的鲜血此刻却如沸腾岩浆般灼烧着她的脸。 “……该不会是在溯河,开枪自杀的吧?” 虽然奇怪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但法则还是回答:「是。」 那个她认为荒谬的梦竟然成了真,他终究还是被她逼到了这种地步。 自以为是的她究竟又有多了解他? 自虐般,温冬每次吸气都吸到最深,在剜心的疼痛下,伤口止不住地有鲜血涌出。 早已模糊的眼前有白衣人影攒动,试图帮她止血,而温冬毫不在乎。 她一直以为开启任务的是李映川,将会由她结束。 可实际上开始这段羁绊的是她,亲手结束的是他。 李映川……对自己还真是狠心啊…… 法则不明白,为什么她表情是笑着的,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哭了。」 温冬微愣,“谁哭了,我明明是觉得好笑……” 可颤抖指尖一碰上脸,就沾上了湿意。 长大后,除了为了谋求某些东西,她从不哭。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这世界上没有关心她的人,更没有她关心的人。 现在满脸的泪水不知是因为左胸接近心脏的疼痛,还是因为某人的死讯。 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滑过冰凉指尖,洇湿枕头。 “所以小说世界崩塌是因为李映川自杀了?” 迫切想确定什么的她记起了刚被拉回小说二十年前,她和法则的交谈。 「是。」 “你说的那个启点,成功了就能重启小说世界,李映川肯定也能复活的吧?” 「是。」 “我完成了启点剧情吧?” 「是。」 “重启小说世界的时候还会把我拉进去吧?” 「会。」 都是肯定的答案,但却没有给温冬分毫安全感。 “什么时候小说世界才会重启?” 温冬在问这句话时,盯着天花板的她飞快地眨了眨被水泽淹没而模糊的眼。 …… 自温冬回来已经大半个月了,她几乎每天都会问法则小说世界什么时候重启,但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不清楚。」 温冬靠在床头,怔怔望向窗外。 亮到刺眼的阳光,扑扇着翅膀滑翔的飞鸟,行走在路上的人们,一切都是动态,而仅一窗之隔的病房内时空像是被凝固,死气沉沉,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强行拼接在一起。 突然,温冬呆滞的目光微动,落在高高扬起的白色窗帘。 白色窗帘猎猎作响,像是大风骤起。 可为了避免伤口感染,病房中开了空调,窗户紧紧关着,哪来的风? 还没等温冬想明白,余光就瞥见窗外有什么正飞速朝她的方向飞射而来。 是只白鸟,箭一样尖啸着朝她射来,很快就到了窗前。 被它不管不顾的癫狂状态惊得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胸口传来的尖锐疼痛让出神的温冬彻底清醒了过来。 窗关着,她躲什么…… 纤细手指攥着胸前的衣服,小口小口喘着气平缓呼吸。 意料到结果,刚想撇开视线的温冬发现嘹亮的鸟啸声突然不见了。 她抬眼一看,窗前已没了白鸟了踪迹。 翻飞窗帘像是失去支柱,布浪停歇。 灿烂阳光投下,试图温暖双目闭合女人苍白冰冷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故澈”小可爱营养液x10 最近有点忙,会尽量抽空更新哒。 回溯 悬溺世界。 黑暗死寂的世界倏然动了起来,云海翻涌,尸堆复生,如同被谁摁下了倒放键。 时间倒拨,唐璐腕间停滞的茶棕腕表疯狂倒转,指针不知转了多少圈,终于停下。 在凝滞的时空中,“嗒”,反方向转动的腕表顺时针走了一格。 “嗒”,再下一格,唐璐的目光落在了腕表上,在她定睛在腕表指针的时候,思绪有瞬间放空。 很快就从空茫中回过神来的唐璐眨了眨眼睛。 怎么有种过了很久的错觉…… 盯着腕表愣了瞬的唐璐抬眸,她对对面女人道:“时间已经很晚了,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要不温小姐今天就先待在警局?……我和赵队都会在警局的。” 说这句话唐璐几不可闻地停顿了下,因为说着说着,她突然生出了以前也说过这句话的错觉。 在同样的环境,面对同样的女人,说着同样的话。 但唐璐对于这种玄妙的感觉没有多想,只将这种既视感归结为海马效应。 “嗞……”耳中被尖锐的耳鸣声所充斥,脑中一片空茫,眼前女人张合的嘴巴让温冬空洞的眼睛微动。 没得到回应的唐璐探究地看向对面女人,目光触及到她空茫到显得怪异的表情之后微愣。 她脸上的表情…… 之前提出要和他们做交易的时候,脸上是强撑的平静,眼神看上去很是机敏。 但现在的她,不但脸上没了表情,眼中也没了内容,看起来比刚出生的小孩还像张白纸。 像是突然被什么勾走了魂魄。 抛却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比喻,唐璐喊了声对面女人,“温小姐……” 女人的眼睛是看向她的,但只是空茫地看着,不作反应,像是根本没听懂她说了什么。 唐璐眉头微凝又喊了她声,“温小姐?你没事吧?” “嗞……嗞……” 有声音穿过蜂鸣着的耳朵,温冬呆滞无神的目光先是在面露担忧的唐璐脸上停了瞬。 而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偏头扫了圈周围环境。 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让唐璐微惊。 “怎么了吗?温小姐。” 坐在对面还唤她温小姐的唐璐,警局审讯室…… 这不是她刚进小说世界发生的事吗? 小说世界终于重启了! 盼了这么久的温冬望着当前的场景,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李映川……李映川应该也在的吧? 见温冬突然由呆愣转为焦灼,唐璐缓声又问了遍:“怎么了吗?” 咬紧牙关咽下那个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温冬转过头。 “……没什么。” 话出口才惊觉声音如同锯桌腿般涩哑。 温冬抿了口手边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眉头微皱后,又喝了一大口。 一小口就已经让人舌根发苦,在温冬让咖啡见底之后,苦涩的味道更是直冲天灵盖。 味蕾喉间无处不在的苦味让温冬隐隐作呕,眼中都泛起了生理泪水,但她却很开心。 不能强烈地感受到什么,她怕这次的世界重启又只是她的一个梦。 毕竟她已经做了好几个像这样的梦了,却总是在某个关键时刻醒来。 她想见他。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请问结束了吗?” 温冬目光落在了唐璐身上,请求道:“我有点累了,可以出去坐会儿吗? ” 她得赶紧出去,快到他们相遇的时间了。 “当然。” 唐璐压下对她怪异神情的奇怪,把她带出冷硬压抑风格的审讯室,说让她稍等一会,她马上就带她去休息室。 见唐璐像之前一样折回审讯室方向,温冬顺着记忆,在空荡走廊上找到之前随便坐的长椅。 她稍稍偏头,就看见了对面窗户映出自己的狼狈模样,头发半干不湿,脸白纸似的,活像借着大雨上岸的女鬼。 她低头,手覆上左胸膛。 伴随了她大半个月的伤,没了。 但手掌,膝盖都被擦伤了,皮肉翻卷,渗着血水,被雪白肤色一衬,惨得跟凶案现场一样,就更别提在充满沙粒的水泥地上疯狂踩踏的脚底了。 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拖进来的应该是她的灵魂。 连细节都一样,不能修改她的身体状态,却能修改她的灵魂吗…… 温冬踢掉脚上不知哪来的宽大男拖,双手抱膝,偏头看向对面窗户。 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等他来。 很久,或是一瞬,有规律的脚步声从右边传来,看似盯着窗户发呆的温冬耳尖微动,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 他来了。 眼眶发酸,对面玻璃窗上的雨水映入眼中,在温冬眼中蜿蜒。 从远至近,皮鞋踏地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要在她身边停下的意思。 心脏跳动频率逐渐和耳边的步伐声重合。 突然,近在咫尺的声音被截断,那人在她对面停住了,高大的身材将窗户挡了大半。 温冬心脏随之漏了拍。 她察觉到了男人死死盯着她的目光,凶兽般的目光,像是想将她的脸盯出个洞。 温冬极力压着复杂心绪,目光从雨水蜿蜒的窗户落到男人身上。 与此时坐在长椅上温冬视线齐平的是男人的腰。 指甲陷入掌心,疼痛才能为此刻的她带来零星安心。 像第一次遇见他一样,白大衣里是灰色西装,很好地显出他修长的身材。 目光缓缓上移,本就超出正常频率的心脏擂鼓般越跳越重,在看见男人那张斯文隽永的脸之际,胸腔的鼓噪喧嚣到达最高点。 得知李映川死讯后,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还是医生看不下去了,给她开了安眠药。 在靠药物维持的睡梦中,她经常会梦到她被拉回了小说世界,但总是在快要看见李映川脸的时候突然惊醒。 可这次她看见了他。 连她的梦都不愿进的他。 全然失控的心脏重得如同野马不羁的蹄子直直踹在胸口,疼痛的感觉让温冬隐约又感受到了被子弹穿过的伤口。 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都是由他给予的,心脏的疼痛感。 空荡的走廊又恢复了安静,要不是雨下得大,说不定温冬的鼓噪的心绪会溜进男人耳中。 男人垂眸俯视着仰着张小脸看向他的女人。 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狼狈非常,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盯着他,看着却不太像警惕。 男人视线在她年轻光滑的脸庞上逡巡几秒,嘴边温和的笑意扩大几分,镜片下的眼色却像漩涡一样越发深沉。 “找到你了。” 这句意味深长叹谓般的话语刚落,他身后立即出现了悬空的几个字--本章完。 目光紧紧黏在男人俊美脸庞的温冬几乎是立刻被这几个黑字惊醒。 她连忙从长椅上站起,看着男人道:“是我。” 温冬瞥了眼黑字,试图安抚男人,“映川你先冷静一点,我知道现在的你很惊讶,但如果你心绪起伏过大,我又得消失了,现在你应该不想我离开吧?” 她可不想刚被拉进来又被踢出去。 不管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她,他现在应该不想她离开。 这说的是什么话? 垂眸看着她的李映川平缓的眉微拧。 不知道是因为她话中哪个字眼,空中那三个字很快就开始闪烁了。 这意味着李映川心绪起伏更大了。 他并不相信她。 情急之下温冬握住了李映川垂在身侧的手,焦急恳求:“映川,请相信我,我现在真的非常需要你冷静下来。” 李映川目光下移,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 她的手很冰,却很好地平复了他心中的某种躁动的火。 纵然眼前女人的话听起来毫无逻辑,李映川还是下意识平复着因为重逢而翻涌着的情绪。 毕竟过了二十年,她的脸却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这也不是可以简单地能用逻辑解释的。 看她眼球,皮肤的状态,就像是直接从二十年前穿越过来的一样。 目光紧锁在女人脸上的李映川察觉到她频频飘向身后的视线。 他反头扫了眼右后下方——她视线的落点。 空空如也。 很古怪的感觉。 像是以前他也这么反头看过那,却如同现在这般一无所获。 “你在看什么?” 黑字如烟般消散,稍稍松了口气的温冬就听见李映川的问题,她只犹豫一瞬就说了真话。 “预示我会离开的东西消失了,还好你相信了我。” 以前李映川总是说她嘴里没一句真话,重来一次,她不想再用谎言织成的大网禁锢住李映川。 “可在我看来,那什么都没有。” 温冬解释道:“那些东西只有我能看见,这事说来话长……” 李映川盯着似乎在组织语言的她看了良久,薄唇微动,“……温姐姐?” 久违的呼唤。 温冬怔了瞬,才下意识弯唇应道:“诶……” 低垂的目光落到女人弯弯的明艳眉眼。 就连他叫她时的反应都一模一样,不仅是表情,连脸上干净的纹路也一样。 虽然不科学,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人真的是离开了他二十年的那个女人。 李映川漫不经心勾起的唇角下落了不少,浅棕眸色转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悄无声息凝聚暗涌的深海。 刚刚因为催魂似的“本章完”,温冬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李映川。 现在看着眼前的温和青年,斯文的五官和某个面无表情的小孩重合,让温冬心间骤生酸涩。 “我们家映川啊……就长这么大了……”温冬努力想维系扬起的嘴角,可眼中水汽却飞快积聚。 眼前一片朦胧,温冬快速眨着眼,固执地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脸,水汽聚集扑簌簌地往下掉,简直要比窗外要淹没世界的雨下得还凶。 一切隐忍压抑都在这么轻轻一声“温姐姐”下分崩离析。 女人啪嗒啪嗒往下掉,豆大的眼泪让李映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再给你二十年,够吗? 和她生活的那两年,不管遇到什么事,她脸上的表情总是平静淡然的,有种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的坚定。 他还从未看见过像颗大树一样为他遮日避雨的她露出这种,脆弱崩溃的表情。 看起来简直要比躲在屋檐下,却依旧被大雨浇得湿漉漉,蓬松漂亮的毛全都贴在身上,露出瘦弱嶙峋的脊骨的流浪猫还要可怜。 从不对看起来就脏乱的狼狈小猫伸出怜悯之手的李映川犹豫过后,还是抬起了握紧又松的手。 修长手指虚虚捧住她湿漉冰凉的小脸,拇指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 “怎么哭了?”轻缓话语中似乎带着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哭得这么伤心…… 那双浅棕眸中诡谲的神色被她暴雨般的眼泪一冲刷,肉眼可见消散不少,反倒带上了几分无奈。 从男人低沉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哄意的温冬眼泪流得更凶了,但依旧没发出声音,抿着因为难受而瘪着的嘴,黑润的眼睛眨啊眨,可怜又好笑。 低着头的李映川一下下耐心地擦去她脸上似乎涌不尽的泪,包容的模样让哭得稀里哗啦的温冬有些脸热。 她一偏头,就将脸埋在了男人宽大温暖的手心。 李映川摊开手托着她巴掌大的脸,无声纵容着她像鸵鸟一样的动作。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刮脸的粗粝触感,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 源源不断从男人手心传递过来的力量让温冬心理防线重建,平静不少的她轻声回答李映川方才的问题。 “就是……看到你太高兴了。” 因为脸埋在手心,声音闷闷的。 大雨停歇,之所以还没把脸抬起来,是因为温冬还需要给自己做会儿心理建设。 被拉进来之前没想到会这么丢人。 她居然被李映川轻轻的一声“温姐姐”给整破防了,眼泪决堤了一样往下涌。 此时的李映川会怎么想她? 应该会觉得她越活越回去了吧,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李映川盯着埋在自己手心女人的乌黑发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是么?高兴成这样?” “那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仍是不轻不重的温言,却让人很难忽略其中的质问意味。 温冬顾不上别扭了,抬头正视他,“这事说来话长……” 又是说来话长。 李映川抽出被她虚握着满是泪水的手,打断她的话,“那就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再给你二十年,够吗?” 反正等她一个解释都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听出李映川已经有些生气了,温冬连忙道:“我说,没有不说,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和你解释。” 垂眸扫了眼她又牵上来的手,李映川盯着她睁得大大的,试图让他感受到她的真诚的黑润眼眸看了会儿。 他淡淡反问:“如果你真的想对我说实话,将事实陈述出来就好了,真的需要想这么久吗?” “当然了,总得想想从哪说起吧,我好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要是说得乱七八杂那岂不是太掉份儿了。” 她这不合时宜的胜负欲。 “事情从哪开始,就从哪开始说。” 温冬挑了挑眉,故意问道:“那我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你也不在意?” “我说了,再给你二十年。” 看不惯男人过于冷静的态度,她挑衅道:“如果我说不够呢?” 闻言,李映川停顿了会儿,看向她的眼眸似乎又沉了些,“那你想要多久?” 磁性的声音带着股慢条斯理的劲儿,像是她说多久他都会纵容着答应。 温冬指尖挤进了男人的指缝间,牢牢地握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她仰头望他,“从这刻开始,你的所有时间,舍得给吗?” 他一垂眼,就能看见黑润眼珠上明晃晃映着的,属于自己的身影。 乍一眼看过去,很容易以为她满心满眼的他。 从手那传来的力道,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对他的需求,和对他回应的渴望。 这次的李映川没有像之前一样游刃有余地回答,他只是凝眉盯着她,像是在探究她这番话的含义。 男人棘手的模样仿佛她的存在就是道难解的题。 温冬松开她单方面紧握的手,随意地摆了摆手,“好了,不开玩笑了。” 看来钓男朋友还是得一步步来。 温软抽离,风一吹,湿漉的手心几乎瞬间就冰凉一片。 李映川垂眸看向突然空虚下来的右手,缓缓握紧。 温冬环视了圈完全开放的周围,“可以换个地方再开始说吗?起码不要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唐警官之前说是要带我去休息室来着。” 听她提到唐璐,李映川才意识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么晚还在警局,带着一身狼狈…… 他问道:“你和碎尸案有关?” “我是目击者。” 李映川的目光在她肩上属于赵立安的黑色外套停留了会,继而下落,扫过她伤痕累累的手,膝盖,脚背。 刚刚对于她的出现过于震惊,以至于忽略了一些东西。 见李映川的手突然落在她肩上,温冬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信任也没有任何的抗拒动作。 察觉到她觉得奇怪却依旧动都不动任他动作,李映川的神情缓和不少。 肩头外套被拨开,刚感觉到点寒意,带着男人身上特有清爽气息的西装外套就裹了上来。 李映川把黑色外套随手往长椅上一扔,帮她扯紧了外套,“外套湿了,换我的吧。” 确实很温暖。 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温冬点了点头,“谢谢。” 敛回停留在女人灿烂笑颜上的视线,“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室。” 见李映川长腿一迈就准备走了,温冬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急急忙忙还没走出两步,就撞上了男人坚硬的后背。 被撞的鼻尖酸涩,水色又在眼中漫了一层。 心里还憋着气的李映川本来是不准备管的,想让她吃点苦头。 但转头往前走的时候听见女人杂乱的脚步和小声的吸气,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反头。 盯了会儿低垂着头捂着鼻子缓冲的温冬,他一把将她抱起。 在温冬手忙脚乱搂住他后颈的时候,轻松抱起她的李映川第一个想法就是——太轻了。 他不由得放轻了手中的力道。 一手就能握住的腰,硌手的膝盖,像是他只要再用力那么一点,就会将她折断在自己怀中。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只要有温姐姐在,发生什么事都没关系,明明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纤细脆弱,需要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的。 以前那个树一样可靠坚强的姐姐形象渐渐褪色,现在女人鲜艳的颜色将其重新填充。 手尽量避开她的伤口,在怀中女人一错不错的目光下,李映川淡声问:“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男人低沉温润的嗓音就响在耳边,被唤回神的温冬装作自然地耸了下肩,“我不是目击者嘛,被发现之后就被追杀了。” 表面淡定的温冬实则内心狂喜。 冷漠得油盐不进的李映川居然抱她了,嘻,靠着他胸膛的那侧手臂都要被震麻了。 小心拢着裙摆的李映川低眸看着几乎都是血的纤细小腿,眼中掠过浓重杀意。 要不是她足够幸运,他是不是真的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想到怀中的人差点就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被人残忍杀害,李映川就快要控制不住心中横生暴涨的戾气。 但任李映川怎么隐藏,也不敌温冬对他的了解。 仰头看着男人紧绷的下颚,和他额角隐约突起的青筋,温冬心中叹了口气。 本来只是搭在他脖颈上的指尖揉了揉他僵硬的后颈,试图安抚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怪兽。 “好了别露出这种吓人的表情,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嘛。” 李映川低敛着眸,没理她。 “嘿……”见他死倔完全听不进话的模样,温冬一把掐住了他面无表情的脸,命令道:“李映川,看着我。” 大概是这么多年仍旧难以摆脱被她叫全名的恐惧感,李映川下意识看向了她。 两人僵持了会儿,温冬叹了口气。 “都长大了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呢,看你这副想杀人的样子,别告诉我你真谋划着干违法的事?” 李映川没作声。 果然。 温冬苦口婆心劝道:“赵立安抓到他自然会将他绳之以法,你别干傻事听见没?” 他总是过于担忧她,她不希望上一轮的悲剧重演。 “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温冬扯了扯他的脸,“少转移话题,我问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李映川抿了抿唇,“知道了。” “你最好是。” 得到确切回答的温冬松开了手,帮他揉了揉被她扯得发红的脸。 刚帮温冬打开休息室的门,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李映川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谁打过来的。 出来之前他打过电话给赵立安,问他在哪,准备将尸检报告给他。 可到现在尸检报告都还在他手上。 李映川将怀中人轻轻放在休息室床上,目光落在她伤痕累累纤细双腿上,“我还有点事,待会儿回来。” 正好回来的时候可以拿一下医药箱。 坐在床沿的温冬俏皮地晃着两只小细腿,“好吧,就这么放心啊?不怕我走了?” 李映川掀起眼皮瞧她,“你会走吗?” 这臭小子好拽啊,草,被完全拿捏了。 温冬撇了撇嘴,“当然不会了。你在这,我还能去哪?”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为什么之前走得那么毫不犹豫? 温冬的手在定定看着她的李映川眼前晃了下,“发什么愣呢?虽然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但看我也不差这一时吧?回来让你看个够。” “温姐姐。” “嗯?” 李映川打量似地在她脸上扫了圈,“休息室有镜子。” 温冬佯怒地瞪着他,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不是说有事吗?快走快走。” * 李映川刚进审讯室,就见电脑上调出的监控是他和温冬在走廊的画面,心中顿生不详预感。 果然,见他进来,赵立安第一时间不是向他要尸检报告,而是拧着眉问:“温冬呢?” 所以一切都是为了离开? 李映川若无其事地将尸检报告递给紧盯着他的赵立安,“我带她去休息室了,怎么了吗?” 赵立安接过,面色沉肃,“她向我们提供的个人信息都是假的,现在很有可能跑了。调出休息室附近的监控。”后一句是对技术人员说的。 得到指令的技术人员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很快就调出了休息室附近的几个监控。 从监控看来,女人从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继续盯着监控,有变动随时通知我。”赵立安扫了眼唐璐,将手中尸检报告往桌上一扔,大步往外走去。 意会的唐璐小跑着跟上。 李映川瞥了眼空荡荡的监控,也马上追了出去。 跟着拿着枪的两人奔跑的李映川心情复杂。 既希望她还在。 又希望她不在。 她在,意味着她没有骗他,但会被赵立安他们抓捕拷问;她不在,意味着她暂时安全,而她之前的那些话只是在哄骗利用他。 房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咚”地声,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温冬淡定地抬眼看了过去。 在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下,温冬不慌不忙地朝他们几人笑了笑,像是对于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啊。” 该来的总会来,或早或晚。 赵立安带着探究的锐利目光钉在她身上,“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暗渊计划。” 女人漫不经心话语中某个字眼拨动了赵立安脑中的敏感神经,他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紧绷,有向下压的趋势。 …… 虽然被发现的时间比上次早了不少,但温冬还是像之前一样给自己套上了卧底的身份。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赵立安面前胡编乱造了,熟门熟路加上温冬本就难辨真假的语言,更加让人信服了。 新的一轮,经过惨痛教训的温冬是准备金盆洗手,不再谎话连篇了,但不说谎这种底线仅针对李映川。 至于其他人,该骗还是得骗。 休息室中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凝重,除了眸色越来越阴沉的李映川。 所以,她说的想给他的解释,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怪会想那么久。 要不是他足够了解她,他还真就像赵立安他们一样信了她连篇的鬼话。 房门被推开时看见她那瞬生出的丁点窃喜,早在她冠冕堂皇的话语中消逝。 是他过于天真了,就算她选择留下来也并不意味着什么。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然你搬……来我的住处吧?” 听见这句话,李映川本来盯着温冬阴沉沉的目光霎时落到了赵立安身上。 话音刚落,就迎来了兄弟和女朋友视线的双重夹击,饶是赵立安这种沉稳性子也感觉到了尴尬。 唐璐他能理解,但李映川看着他阴森森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活像他抢了他老婆一样…… 正当他抿了抿唇想解释,就见温冬开口了。 “不知道李法医家有没有空房间?” 赵立安看向目光极其不善的李映川,问道:“你们俩认识?” 之前他就想问了,在监控里这个死洁癖不但帮温冬擦了眼泪,还把他的外套扔了,给温冬披上了他的外套。 “小时候认识的。” 要是忽略李映川看向自己夹着刺的目光,光听他淡淡的语气,还以为他再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 看样子,不仅仅是认识啊,那为什么不回答人家? 赵立安视线在气氛古怪的两人间转了圈,准备再给李映川递个梯子。 “我记得你租的房子是有两个卧室的,现在另一个应该是空着的吧?” “嗯。” 赵立安再接再厉,商量似的口吻,“既然你们看起来有交情,那就先麻烦你保护她一段时间了,等抓住了那人再说?” 追杀她的那人还在逃…… 李映川瞥了眼仰着头眼巴巴望着他的女人,良久后才道了声,“知道了。” 差点以为他会拒绝的赵立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臭小子,终于不是鬼不沾了。 在李映川要跟着赵立安他们出去时,被人扯住了衣袖。 李映川低头。 三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衣袖,他不需要用多大力就能甩开。 但他没动,脚像在地上扎根了似的。 身后女人柔软语调中隐含委屈,“不是说好了吗?我还有一堆说来话长的事要和你慢慢说呢,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走了。” 见正“难舍难分”的两人,唐璐识趣地帮他们关上了门,拖走了反头想要看李映川有没有跟上来的赵立安。 “刚刚不是已经说完了吗?是有够长的。” 听出了温言中暗藏的尖刺,温冬意识到了为什么不久前还对她态度有所软化的李映川突然就变了个样。 原来是因为她在赵立安他们面前为了套上身份而编造的那段话。 “那些话只是说给他们听的。我们家映川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误以为我说要和你解释的话,就是刚才那些吧?” 见李映川依旧是板直着身子背对着她,没什么反应,温冬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脚疼。”声音被她压得细细的,显得可怜兮兮。 “放手。” “映川……”声音拉长,又轻又甜,手还黏黏乎乎地晃着他的衣袖。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李映川无奈解释道:“我去拿医药箱。” 嘿嘿,果然。 听话松开被攥得皱巴巴衣袖的温冬嘴里还不忘声音细细小小地念叨,“那我等你,记得早点回来噢。” “知道了。” 高大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温冬搓了搓被自己夹子音腻出来的鸡皮疙瘩。 大概习惯就好了(?) 男人又很快出现,骨节分明的手拎着医药箱。 看见就站在门口的她,李映川怔愣瞬间之后面色微冷。 “去床上坐着,不是说脚疼吗?” “我想早点看见你。” 即使站在门口也只能早上那么几秒钟。 温冬动了动脚,给要进来的李映川让开位置。 进入房间的李映川见温冬扶着门框迟迟不动,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温冬讪笑道:“脚……脚有点没力气了,让我缓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李映川把手中的医药箱往床上一放,大步朝温冬走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被公主抱的温冬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了男人的后颈,以此稳住失衡的身体。 身体是成功稳住了,心跳却依旧处于失衡当中。 太近了,他该不会能听到她狂乱的心跳声吧? 为了遮掩什么,温冬状似自然地夸了句,“不错嘛,力气还挺大。” 李映川将她放在床沿,拿过医药箱蹲下,准备为她处理脚伤。 “不是说要解释吗?开始吧。” “我慢慢说,你也慢慢听,尽量控制一下情绪不要起伏太大,你也不想看我表演一个原地消失吧……嘶……” 酒精冲洗过鲜血淋漓的脚底,如同泼了滚油般的剧烈疼痛从脚底直达脑海,纵使温冬有所准备,还是被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攥住了瑟缩着想往后的纤细脚腕,手中触感虽然纤瘦,但却温热真实。 “真的会消失吗?如果我情绪起伏太大的话?” “你想试试吗?” 温冬明白这种事不亲眼看见很难令人信服。 李映川清理伤口碎石的动作微顿,“如果消失了还会再回来吗?” 温冬注意到了他问的是会不会,而不是能不能。 “当然会了,当你灭世的念头强到一种程度,我就会再次被拉进这个世界。” 李映川眼眸微眯,“拉到这个世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还以为她会说她是鬼怪这一类的非人物种。 “对,我来自别的世界。你肯定察觉到了现在的我看起来和二十年前的我没什么不同吧?” “因为这个世界过了二十年,但在我的那个世界就只过了不到二十天。” 他确确实实度过的二十年,在她身上却只过了不到二十天。 难怪她的相貌没有丝毫变化,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如二十年前的熟稔亲昵。 李映川没说话了,只有手中处理伤口的动作没停。 温冬则静静在一旁等着他思考,直到他提出下个问题。 人比较容易相信经过自己思考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大概是为了遇见你?” “为什么你出世界和进世界的契机都与我有关?” “大概是因为我的目标人物是你?” “目标人物?” “哦,你们世界的法则说是想让我阻止你毁灭世界,是不是特别中二的一个任务?” 李映川沉默了会儿,沉声问道:“那二十年前也只是任务吗?” 他妄图抓住的温暖就只是个笑话? 从温冬的角度就只能看见他紧抿着的薄唇,不用看她大抵也能猜到此时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揉了揉他规整的头发,“你们世界的法则可没有发布让我养孩子的任务。” 李映川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多出那么点安心,他偏头躲过她的手,继续问道:“二十年前为什么离开?” “时间到了,作为外来人物,我不能过度地干涉你的人生。” “完成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温冬犹豫了瞬,还是实话实说,“回到我的世界。” “所以……”李映川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她,“你做这些只是为了离开?” 男人会撒娇,女人魂会飘 温冬提醒疯狂钻牛角尖的男人,“如果是为了离开,我就应该把进出世界的契机藏得严严实实的。” 像上一轮一样。 “你应该明白契不契机的全都在于你,我把这些东西告诉你,就相当于将主权完全交给了你。” “你不想见我可以将我踢出你的世界,想要我留下来,我就会留下来。” “告诉我,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李映川不答反问,“你想回去吗?” “实话实说,我更想陪在你身边。” 死死盯着温冬的李映川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最终一无所获的他垂下了眸,固执地将女人脸上的真挚排除在外。 巧言令色。 “我们非亲非故,你应该会更想陪在你真正的亲人身边。” 之所以说那句话的时候会犹豫,就是知道这听不进人话的狗男人会这么想啊。 温冬被他就差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的执拗给气笑了,“映川啊,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什么?” “我早就没有亲人了。” 之前是她钻了牛角尖。 就算她的世界早已没了值得她牵挂的东西,她也依旧拼了命的想回去,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但真不真实什么的,真的重要吗? 温冬冰冷的手覆上了李映川的脸,温暖顺着指尖血脉流进身体。 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有他在,于她而言就是真实的。 她轻轻抬起了李映川的脸,柔声道:“映川啊,看着我。” 温柔如同带着暖意的春风吹化了偏执凝成的刺状坚冰。 垂眸封闭的李映川眼睫颤动,顺着她的话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女人黑眸中是明晃晃的,让他再难忽视的认真。 “你现在是我唯一在乎的人,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懂了吗?” 他寻找了整整二十年的那朵玫瑰,遵守诺言回来了,收起所有刺将自己又一次送进了他的手心,并许下了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承诺。 他是想相信的,却又不敢相信。 他梦寐以求多年的东西就这么被送到了手里,轻松到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被不安覆盖的欣喜煎熬着他的内心。 李映川没说话,就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想顺着神经进入她的脑海,看清她真正的想法。 温冬没动,任他反复确认,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不知两人在对视中沉默了有多久,视线落在男人深邃眉眼的温冬突然就发觉了男人右眼皮上的那一点小痣。 很黑,却也极小,像是造物者在创造他时,沉思间手中墨笔不小心在他眼皮上甩下丁点黑墨。 那颗痣长的地方极为刁钻,在男人深刻眼皮褶皱处,就只有他眨眼才能偶尔显露,加之还有眼镜的遮挡。 难怪之前没能注意到。 看着看着,温冬蜷缩了下像被小团蚂蚁啃噬着的指尖。 好想摸。 就在温冬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借口摸摸他的眼睛,李映川梗着的脖颈终于软化了,连带着他笔直的腰背都弯下。 他偏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微凉的触感缓解了点干涩的喉间。 “我信你,别骗我。” 像是嗅到属于主人味道,摇着尾巴跑过去,在主人脚下露出柔软肚皮的撒娇家犬。 温冬的心软得不像话,“没骗你。” 她动了动被他握在手中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脚,“包扎好了就快起来吧,膝盖不痛?” 男人腿长,为了迁就她,单膝跪地帮她处理的伤口。 李映川没动,仍旧单膝跪地弯着腰背蹭着她的手心,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大狗狗,黏黏乎乎地表达着欣喜。 温冬没忍住心痒,另一只手狠狠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是属于男性的粗硬发质,但触感却意外地好。 那句话反过来其实也很有道理。 男人会撒娇,女人魂也会飘。 纵容着李映川蹭了会儿,见他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温冬扯了扯他的手臂,哭笑不得,“好了好了,长得这么高大,怎么还是像狗狗一样会撒娇。” 耳尖有些发红的李映川顺着女人拽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温姐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明明他和小时候那个孤僻古怪的小孩长得一点也不像。 “很好认啊。” 她一朝李映川伸出手,站起身来的他很快就又弯下腰。 温冬指尖抚上他凑过来的脸,细细描绘他俊朗眉眼,“你的眉眼,和小时候的你几乎一模一样。” 温姐姐能一眼就认出自己说不开心没有一点开心那肯定是假的,但在她温柔的目光下他又莫名生出了种憋屈的感觉。 “温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什么眼神?” 李映川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描绘出让他心生憋屈的眼神,“就……慈祥的眼神,尤其是顶着这张年轻的脸,太奇怪了。” 啊……慈祥。 温冬眨了眨眼睛。 时间太短了,一时还难以改过来,就像之前得慢慢适应斯文败类李映川突然变成了个闷葫芦熊孩子一样。 “温姐姐你的实际年龄现在应该比我小吧?” 温冬挑了挑眉,“怎么,比你小怎么了?小孩儿。” 李映川轻笑,“没什么,挺奇妙的。” 比他小也挺好的。 这样他就能多照顾她一点了。 * 一下班,李映川开车载温冬去买了些必需品,就带她回家了。 虽然在温冬的世界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天,而在李映川的世界中,是扎扎实实地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两人一开始同居的时候,李映川还有些不习惯。 但在和二十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改变,温姐姐自然态度的感染下,他很快也找回了两人之前相处的那种舒服的状态。 看着又一起下班,气氛和谐的两人,孙莉手肘拱了拱同样望着两人离开方向的江雯青。 她小声八卦道:“诶你说李法医是不是那啥了?” 望着两人相携渐远的身影,江雯青有些心不在焉,“哪啥?” 孙莉有些难以置信,“别跟我说连你这个迷妹都没发现,就李法医和那个空降的温顾问啊。” 光是听见他俩名字并在一起提,江雯青就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他们怎么了?” “还怎么了,就……看起来像是恋爱了呗。” 江雯青一口否认,“不可能。” “嘿,俊男靓女的,怎么就不可能了?” “看他们刚刚那么相敬如宾,怎么看也不像是谈恋爱了的样子。” “你判定相敬如宾的标准该不会就是没牵手吧?” 江雯青一时语塞。 孙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她的脑瓜子,试图把她自欺欺人的榆木脑袋给拍通。 “你是眼瞎吗?真傻还是装傻?李法医看那温顾问的眼睛温柔的都快要滴出水了,这都能被你叫做相敬如宾?” “人真情侣赵队和唐姐之间的气氛看起来都没他们那么腻歪。” 纵然内心清楚闺蜜说的不是没道理,江雯青还是捂住耳朵别过了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孙莉有心撮合也难,“你啊……再这么自欺欺人,到时候有你哭的。” 李法医为人绅士,对人温和,但那是能让人感觉到有着明显界限的,而对温顾问的温和是完全超出那个界限的,甚至可以说没有界限。 红灯亮起,车子在人行道前停下。 察觉到了副驾驶的女人环视了下周围。 李映川问道:“怎么了吗?” 确定了方位的温冬回道:“过了这个红绿灯,在前面不远处的蛋糕店停一下吧,我订了蛋糕。” 修长手指摩挲着黑色方向盘,磁性声音慵懒,“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温冬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少装蒜了,我听见你订蛋糕时打的电话了,老实说蛋糕是不是已经在后备箱了?” 李映川笑了下,“既然知道我已经订了,那为什么你还要订?” 温冬不服气地纠正,“是我先订的好吧。” “再说了,你应该订的是咖啡巧克力那类口味的吧?我是喜欢,但你不是更喜欢甜一点的吗?我就订了个水果蛋糕。” 红灯转绿,李映川有条不紊地启动车子,“我们两个人吃不掉的。” “别担心,我订的是小蛋糕。就算到时候真的吃不掉,也可以先放冰箱啊。两个人的生日,总不能就只有我一个人开心吧。” 李映川笑着纵容道:“好。” 他没有告诉她,他现在已经不爱吃了。 她走后,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他会想,如果当初他不进蛋糕店买她喜欢吃的蛋糕,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家? 她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只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尽管后来得知是世界不允许她留下,但再甜的蛋糕也再难吃出小时候的甜味了。 从超市满载而归后,两人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了。 温冬倒是想多炒两道菜,但她手艺实在有限,炒了两盘比较拿手的菜之后就识趣地把厨房主导权交还给了李映川,她帮他打下手。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就要开始切蛋糕了。 见温冬坐在椅子上揉肚子,李映川放下了悬在黑巧蛋糕上的塑料刀,“吃撑了?蛋糕留到明天再吃吧。” 确实吃撑了。 本来是打算留点肚子吃蛋糕的,但谁让李映川这臭小子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蛋糕是可以明天吃,但明天就不是生日了啊。 生日嘛,过的就是个仪式感,而仪式感能让快乐加倍。 “你不知道女生有两个胃的吗?撑的是吃饭的那个胃,装甜食的那个胃还是空的。”狡辩着,温冬默默放下了揉肚子的手。 李映川笑了,“是吗?但我解剖的时候……” 温冬瞪着他,目露威胁,“李映川我现在是在跟你谈生物学吗?” 谈情啊谈情臭木头! 很甜 全名总是能让李映川妥协。 “好了。”李映川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了劲瘦有力的腕骨,“反正还有上次剩下的消食片,是想先吃黑巧的还是水果的?” 明明是带着轻笑的纵容话语,却像根箭一样正中温冬心脏。 …… 是的,在李映川精湛的厨艺下,她总是很容易吃撑,消食片都变成常备品了。 温冬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肚子,凶神恶煞的表情带上了点苦恼,“映川,你实话实说,我是不是胖了不少?” 李映川扫了圈她脸上这段时间被他养出的肉,认真道:“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 他其实有些领会到了小时候温姐姐热衷于给他煲各种汤的心情了。 果然还是脸上有肉看起来气色更好一点。 之前下巴尖尖,四肢纤细,瘦得抱住她时,他总会生出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就会把她折断在怀中的担忧。 温冬狐疑地盯着态度诚恳的他,“真的吗?你摸着良心再回答一遍这个问题。” “是真的,你和以前一样瘦。”骨节分明的手果真覆上了左胸,配上微垂着头的他脸上认真的神情,虔诚得简直就像是个正在对着信仰宣誓的骑士。 “什么啊……”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其实温冬哪能不知道李映川是在哄她,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开心。 李映川拿起了塑料刀,“温姐姐是想先吃黑巧的还是水果的?” 即使是劣质的白色塑料刀,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竟然也显得分外好看。 摸了摸肚子上的软肉,温冬看着两个热量炸弹,犹豫道:“那就先吃黑巧……吧?” 再放纵这么一次,明天她就减肥! 这么安慰着自己,在李映川帮她切蛋糕的时候,她也没光看着,也帮他切了块水果蛋糕。 两人默契地交换手中切好的蛋糕。 一叉子下去,温冬就发出了享受的叹谓,“好好吃,果然还是我们家映川懂我。” 李映川抿去薄唇上的甜腻奶油,温笑着夸赞:“水果蛋糕也很好吃。” “是吧,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正当温冬的目光落在一看就很清新甜蜜的水果蛋糕上,眼下就递过来盛了蛋糕的浅绿蛋糕叉。 温冬顺着修长手指看过去,长相隽永的男人正弯着眉眼凝视着她,浅棕眸中荡着足以将人溺毙的光。 见温冬只是怔然地看着他,李映川笑意微敛,“嫌弃?” 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的温冬连忙抓住了男人想要收回的手,“没。” 虽然之前她确实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她有了这个意思。 她收回骂他是木头的那句话。 温冬缓缓低头,唇凑近他手中蛋糕,抬着的眼睛却是没有一秒离他。 她一点点慢慢地将蛋糕叉上的蛋糕抿进嘴里,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带着水泽的红嫩舌尖轻勾,如同带着诱饵的钩。 在男人渐深的眸光中,温冬压低声音说了句,“很甜。” 带着轻微笑意的另有所指的夸赞,女人声音轻又哑,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言语。 夹杂着蛋糕甜气的酒味在不知什么时候靠得极近的两人间流淌,像张越拉越紧的网,不断地缩短着视线相交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温冬目光顺着男人高挺鼻梁下滑,落到在灯光下泛着水泽的薄唇上,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下后,两人间的暧昧气氛到达顶峰。 似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男人从喉间发出声沉沉的低笑,衣扣之上的喉结上下窜涌出性感弧度。 在温冬感觉恼怒,要往后拉开距离之际,男人有力的手掌不容置疑地扣在了她的后脑,彻底阻了她的后路。 方才还笑容温润的男人此时眸色蓦然转深,让人隐约有种被兽类盯上的危险感。 温冬心下微跳,面对仿佛想将她拆吃入腹的男人,她非但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如同磕了药般血液急速流动,带着兴奋因子窜上头顶。 感觉到男人从眉眼滑到唇上的强烈到如有实质的视线,温冬弯起了唇,洇红眼尾上扬弧度勾人。 “怎么,不敢?” 出口话语婉转绒哑,依旧是悄悄话般的气音,像是非要勾出人心底深压着的,不可言喻的欲.望。 这极具挑衅意味的话,但凡一个稍微有点气性的男人,非得把她亲得腿软不可。 但李映川也只是眉梢微扬,掀起眼皮看她,看不出任何被激情绪,甚至还朝她露出了个温和包容的笑。 温冬有些无奈地打量着他依旧平缓的眉目。 这人,她都这么勾他了,都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是不是男人啊? 该不会是……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吧? 就在温冬觉得应该没戏了之际,猝不及防地,一片阴影朝她压了下来。 温冬下意识想抬头,这倒便宜了压下来的偷袭者,唇上一热。 他骤然低头吻住了她微翘着像是在索吻的唇珠。 还没从胡思乱想中反应过来的温冬呆愣地眨了下眼睛,在上唇被轻柔抿了下之后笑了下。 动作霸道是霸道,可多少有点青涩。 鼻息抚过男人的脸,带起钻心痒意,他难以自控地舔了下似要被他抿化的小巧娇嫩唇珠。 纤长细臂主动勾上男人后颈,男人就自然地顺着她的力道弯下笔直腰背,让温冬不需要踮起脚尖就能轻易吻到他。 像是生怕她跑了,他摁在她后脑勺的手又稳又用力,可唇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温柔。 或者说是试探。 细致地舔吻着她的唇,时不时抿两下她的唇肉。 是时间没到的缘故吗?上一轮这人吻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循序渐进的。 实在是被他狗狗式的舔吻弄得心痒,在男人舌尖再次在她唇缝中试探时,温冬启唇。 在碰上她的舌尖之际,能感觉到李映川愣了下,而后他的舌尖顺缠,逐渐露出真实面目,放肆又急切。 被温冬摁在她细腰上的大掌越收越紧,像是想将她整个塞进自己身体,填满贪心不足的他。 最后温冬还是被李映川抱回卧室的,他像是叼住骨头就不放嘴的大狗,亲得她手脚发软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漱完口之后,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带着甜味的柔软触感,躺在床上的李映川抿了抿薄唇,像是忆起了什么,平缓的眼角眉梢带上显而易见的笑意。 原以为今晚应该会有个比较安宁的睡梦,但陷入沉睡的李映川被扯进了一个纯黑的地方。 像是影片快要开始之前熄灯陷入黑暗的影院,有很多陌生的画面快速在眼前闪过。 纤细白皙脚踝上的玫瑰纹身,被他的大衣裹成蚕宝宝只露出张小脸的女人,紧紧回抱试图安抚他的女人,钥匙扣上的骰子,抢夺地盘似的互不服输的热吻,在女人柔软细腻手下的热喘,他们越来越亲密,像是他臆造的一场梦。 可到后面温馨画面猛然一转,被绑架的女人脸上带着嘲弄笑意,说一切都是在骗他,他哀求女人先让他救出她再说,但很快,女人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在他的眼前坠楼…… 最后,如同从脑海中炸开的枪声惊醒了李映川。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额上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淌,空茫的眼睛在子夜浓稠的黑暗包裹下,沉郁阴暗得如同两窟空荡荡的洞。 从极致的欢愉到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地狱不过极短的几瞬。 * “映……”那个挂在嘴边的呼唤就要脱口而出,却在看见他面前那个看起来显得娇小的女人时戛然而止,清浅笑意僵在脸上。 他们俩站在走廊转角,李映川虽然清瘦,但身量高,没走近前他将面前娇小女人全然遮住了,是以刚刚温冬没看见,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 高大俊朗男人低头,微弯的后颈线清隽温柔,离他距离极近的女人期期艾艾仰头望他,远远看过去两人倒像对极为相配的小情侣。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相貌清纯的女人突然笑靥如花,但让温冬真正在意的却是李映川脸上的笑。 原本想快步奔向他的她脚上突如坠千斤重铁,顿住。 在脚下硬地化为让她没有着落的流沙,拖着她一点点下陷之际,她艰难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再清楚不过李映川真实的笑是怎么样的。 纵然嘴角弧度不大,那双凝视对方的琉璃一样的浅棕眸中是快要溢出的温柔,流光溢彩的光泽如同粘稠的蜂蜜,让趋向他的飞虫深陷,插翅难逃。 现在低头看向那女人的他,就是那种表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温冬就那么雕塑般站在原地,望着交谈甚欢,举止亲密的一对男女。 她不是没察觉到自从前几日生日过后李映川的细微变化。 她还以为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变化,还需要点时间思考。 她这几天也就顺着他的疏离,想着给他足够的空间思考,没有时时刻刻凑过去。 但现在看来他的疏离似乎并不是这个原因。 她的灵魂像是被眼前温馨画面切成了两半,一半冷静,一半复杂。 似若有所觉,温笑着言语的李映川突然偏头朝目光来源处望去。 那处空空如也,只剩无人长椅。 目光稍顿的李映川眼中哪还有什么浓稠如蜜的温柔。 我只是……私心想要你活着 “李法医?” 见眼前男人说着话突然偏头看向某处,江雯青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李法医那里是有什么吗?” 她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回眸准备重新看向李法医的江雯青无意中瞥见男人眼中某种深沉的颜色,心脏猛地一沉,而后失控狂跳。 这次不是像往常一样因为紧张而心跳失衡,而是因为害怕…… 如同失足坠渊,无穷无尽的黑暗顺着她的身体攀沿而上,让她从身到心凉了个彻底。 没等江雯青细想,男人就垂眸收回视线,而后转眸看向了她。 迎着阳光的浅棕眸显得愈发通透,是仿佛可以晃出水的澄澈,看不出哪怕一丝阴霾。 他嗓音清润,“没什么,倒是江小姐,很冷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雯青才后知后觉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发抖。 她尴尬地搓了搓起了大片鸡皮疙瘩的手臂,“啊?不……不冷。” 看着神情隐含担忧的李法医,江雯青在内心疯狂唾骂自己。 她还真是没出息,就知道想点有的没的吓唬自己,也不用脑子想想像李法医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吓人的神情。 在她面露尴尬懊恼之际,带着好闻味道的外套已经披在了她肩上。 如同泡在温水般的暖意打断了江雯青内心的纠结,她微愣,下意识道:“李法医我没事的,不冷。” 李映川的手在她想要动作的肩上轻轻一摁,温声道:“披上吧。” 江雯青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男人唇微抿,防止自己嘴角翘得过于明显。 洁癖严重的李法医居然主动碰她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在李法医心中也还是有那么点特殊的? 能称得上轻柔的宽厚手掌搭在肩上,被男性清爽气息包裹的江雯青悄然红了脸,她轻声道了谢。 “没事。” 李映川低头帮她拢好外套,手指僵硬地沿着衣襟滑下,没再碰到女人分毫。 热气上头的江雯青鼓起勇气仰头看向男人,眸中含羞带怯的情愫已经不是薄薄一层水泽能够遮挡的了。 她揪着仍带着余温的外套轻声道:“李法医……改天我会洗好还给你的。” 李映川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麻烦你了。” “应该是我麻烦李法医了才是。”江雯青脸上布满羞赫的霞。 和江雯青分开,回到办公室的李映川盯着自己干净的手看了良久,缓缓攥紧。 不该只有她特殊的。 * 李映川在办公椅上坐下,拿起笔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办公室中安静到只有笔和纸摩擦的声音。 李映川看起来非常专注,目光紧紧盯着文件,头都不曾抬一下。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穿着一件衬衫的男人额角渐渐渗出汗珠,被发白指尖紧紧握住的黑笔在纸上越来越快地动作着。 在静谧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的“沙沙沙……”,像是带着尖牙的虫,蚕食什么的声音。 越写越快的笔尖,突然间,像是失去控制,“哗”地下,在光滑的纸上重重地划下一笔,力道重得差点戳破纸张。 粗且重的线条在一整面好看的字体中现得格外突兀,像锋利的刀般划破了李映川强撑的平静。 他深吸了口气,将黑色签字笔往桌上一扔,在眼下展开蜷缩着的手指。 很干净,什么污渍也没有。 但那种被蚂蚁啃噬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如同附骨之蛆般阴魂不散。 摊在办公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松了又紧,如此反复,终究有什么突出压抑重围,办公椅猛然被向后推开,而后是带着些凌乱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映川才带着双被搓得通红的双手走了出来,神色阴郁。 不过只是碰了一下江雯青的肩就这么大反应…… * 吃完晚饭之后,温冬像往常般打开了电视,而李映川走进了厨房。 “……有那么好看吗?温姐姐都目不转睛了。” 回过神来的温冬才发现电视中的男女主正抱着互啃,难舍难分。 她在男人莫名的目光下淡定道:“一般。” 李映川眼眸微眯,“哦?温姐姐这种语气像是身经百战了啊。” 温冬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果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孩儿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现在都三十了,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 眼睫低垂,她从果盘捻了个圣女果,似是不经意提道:“对了,今天看见你和一个姑娘在走廊上交谈,看起来气氛挺不错的,怎么样,是有苗头了吗?” 双手插兜站在沙发前的李映川目光从黏黏糊糊的男女主身上移开,落在温冬秀美侧脸,不答反问,“如果是的话,温姐姐会替我高兴吗?” 手指将圣女果顶入唇齿间,轻轻一咬,青草味的酸涩在口腔蔓延。 她忍住没皱眉,不缓不急道:“当然了。” 这是她自小说世界重启后,对李映川撒的第一个谎。 得知李映川自杀的消息后,她将所有的希望倾注在世界重启上。 可终究一切都是她想。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完全忽略了她说想要尊重的李映川,他可能会有的想法。 是她下定决心要补偿李映川,可从没想过重来一次,李映川的选择会不会依旧是她,甚至于会不会需要她所谓的补偿。 她以为上轮的李映川深爱她,重来一轮,他依旧会爱上她。 是她将李映川爱她这件事看得过于想当然了。 俯视着女人有些怔然的神情,他同样给了个肯定的答案,他道:“雯青是个很好的人。” 雯青啊…… 男人温柔的语调让温冬垂下的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下,吐出的话语却是轻松的调侃,“那就好,如果你和人姑娘成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仿佛乐见其成。 他盯着她,却难以看清她低垂脸上的表情。 他问:“怎么了吗?” 温冬快速眨去眼中某些情绪,抬头没好气地横了明知故问的男人一眼,“你们俩成了,我还和你同居算怎么回事,就算你不在乎,人姑娘心里难免膈应,我当然得找个新住处了。” 说着还反手在他腿侧拍了下,随意松弛的态度,带着点长辈的嗔怪。 对上李映川沉沉的眸子,温冬轻松夸张的表情僵了下,刚想收回手,手腕上就传来了灼热了温度。 他牢牢禁锢住了她的手,居高临下俯视着沙发上的她,微勾薄唇含嘲,“和我同居不算一回事,那是要和宋蔼同居才算回事吗?” 她现在肯定如释重负吧。 为什么? 既然早就已经准备像丢掉垃圾一样丢掉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复活他? 顾不上手腕传来的剧痛,温冬瞳孔骤缩,“你……记起来了?什么时候记起来的?生日之后吗?” 他从那天之后就让她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之前还以为是他对于他们俩之间关系转化的不适应。 “重要吗?还是你很遗憾没有多逗一会儿像傻子一样的我?” 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啊……”李映川俯下身,一把掐住她随头摇晃的脸,逼迫她直视他的目光,眼神阴翳,“为什么要复活我?” 她以为这样他会对她感恩戴德吗? 他之前以为前世在河中自杀是绝望,但恢复记忆的瞬间,他才发现还有更深层次的绝望,源于新记忆给他带来的那么点带着妄念的希望。 他要用绝对的理智和清醒压住疯狂的喜欢和思念,才能阻止自己再奋不顾身地跳进名为温冬的火坑。 温冬看着冷漠表层下目露恨意的他,口腔中的腮肉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她垂眸道:“是我亏欠你的。” 他痛恨着她,虽然在意料之中,却还是刺眼到让她不敢再看第二眼,被掐着的是下颚,她却渐渐觉得难以呼吸。 “亏欠?”李映川语调莫名地重复了这个词,笑了,满目嘲讽,“别和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你应该很清楚我是怎么死的吧?你有想过我是否想要回到这个虚假恶心的世界吗?” “要是你真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但凡有那么一分一毫,你也不应该复活我。” 睨着垂眸眼睫不停颤动的女人,李映川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加重了掐在女人下颚的力道,手背青筋鼓胀,他沉声命令:“温冬,看着我!” 将喉间腥甜咽下,温冬抬眸仰视下颚紧绷的男人。 他低睨着她,身体绷得像根濒临极限的弦,脸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他问道:“不会又是因为什么所谓法则发布的任务吧?” 温冬这次没有选择逃避,她直视着他,“你死后,法则确实将我拉入小说世界让我救你……” 李映川眼中讽意更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继续认真解释:“但祂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回到二十年前,从院长手中救下你,激活重启点,将所有的事再经历一遍,二是袖手旁观,如果你没活下来,我就不会再被拉进这个世界了。” “所以是想要我对复活我的你感恩戴德吗?” 李映川离得更近了,他轻蔑不屑的表情,嘲讽痛恨的眼神,无一不清清楚楚地映入温冬眼中,把把利剑似地往她心窝子里戳。 温冬哽了下,强咽下喉间涩意,压着声音坦然道:“不需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复活你并不是被迫去干的事。” “还有,对不起,对于复活时没有考虑到你想法的这件事,我只是……” 他那么决绝的做法,她怎么可能没想到他根本不想复活这件事,她只是…… “私心想要你活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二更,应该快完结了。 他是她的光啊 李映川从上至下盯了神色诚挚的她良久,嗤笑道:“说的真感人。” 要不是手中没空,他都想给她鼓掌了。 “不过,你竟然把这样称为活着吗?” “我只是你笔下的一个虚拟人物,就连提线木偶都有实体。” 这也是温冬心存愧意,却无法改变的一点。 她艰涩道:“起码在这个世界你是真实的。” “真实?”李映川半搭着的眼中轻嘲不屑,“我的想法有可能不再是我的想法,这真的能称为真实吗?” 温冬试图告诉他真相,“还记得二十年前我给你留下的话吗?” 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眼皮往下一磕的功夫李映川就想起那句话了,但他脸上讽意更甚,“骗人。” 温冬耐心解释:“没骗你,重启世界后,某种意义上属于新的剧情了,我也在这,没有人再在别的世界设定你的人生轨迹,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是自由的。” 李映川不为所动地固执道:“骗人。” 正当温冬无奈地想再说些什么,他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受操纵了,那这世的我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温冬扫了眼男人和上轮品味一致的穿着,没有多想。 “可能只是因为你的选择和之前的轨迹重合了而已。” “我自己的选择?”李映川摇头,“不,从始至终都是你的选择。” 温冬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戴着这么副温和面具,法医这个职业,可都是因为你的话啊。” 她的话? 见温冬凝眉思索的模样,李映川垂下眸,“你果然忘了。” 两指微曲,他将鼻梁上的眼镜勾下,随手扔在茶几上。 玻璃和玻璃的碰撞,是碎裂的声音。 获取记忆失败,但温冬看着眼前风雨欲来的男人,还是下意识先道了歉。 “对不起。” 又是这句话。 李映川掀起眼皮睨她,面无表情,眼镜的抽离为他带走了最后一丝虚假的温度,“你说爱笑的人才会更受别人喜爱,你说觉得法医这个职业看起来很帅。” 直到李映川将她的原话搬出来,温冬才从记忆仓库里挖出了那两段藏得极其隐蔽的记忆。 前面那句是当时镇子里的小孩都不怎么跟李映川玩,连自来熟的隔壁小胖都莫名地怕他,她才开玩笑似地说,爱笑的人才会更受别人喜爱。 她想让他多和别的小朋友接触,虽然心知经过那些事做不到无忧无虑,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当时的他若有所思,她还以为他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后面那句是当时她在追部有关法医的剧,也许是见她每天晚上都准时坐在电视前等着播出,他问她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她随口就说因为觉得法医看起来很帅。 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中想的是穿着白大衣的李映川,修长手指套着橡胶手套持手术刀的画面。 确实是帅。 之所以一开始没能想起来,是因为这两句话完全就是随口一说,她完全没想到年幼的李映川会这么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在离开重启点之际,她担心他受苦,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嘱咐,但她忍住了,因为不想重来一次还让自己成为个框去干涉禁锢李映川本该自由的人生。 她想让重新开始的李映川自由地活着,可到头来,她还是成了李映川的枷锁吗? 李映川俯视着她垂着的眼皮,温言中满是自嘲,“是我自己蠢,太将你的话放在心上。” “嗒”地一下,温热的液体滴在手心,直直烫到心尖的灼热感让李映川稳得不行的手抖了下。 泪珠很快顺着他的手心下坠,李映川话语微顿,他低眸看着水渍在灰色沙发上洇开。 李映川顿了下,但那只是很短的一瞬。 他继续道:“原以为听话,迎合你的喜好,你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但事实证明没有丝毫作用。” 凭什么呢? 淅淅沥沥的雨点似乎只是暴雨前奏,像是浓黑压抑云层骤然被捅了个大窟窿,积聚已久的水汽纷纷下落。 李映川掐住温冬湿润下颚的手加重力道,试图压下抑制不住颤抖的手。 他冷漠地盯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的她,“你该不会以为装作这种模样,就能轻松地将以往的事一笔勾销吧?” 凭什么她置身事外,只有他一个人像个蠢货一样痛苦不堪。 没有回应,大雨依旧下着,像是要下到天空倒塌,只偶尔才泄出几声压抑的哽咽。 温冬没想以眼泪改变什么,也清楚地知道眼泪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只是难过。 难以自抑的难过。 无力又自责。 她早就该明白人生是经不起算计的。 她亏欠他的太多了。 明明是最向往自由的人,却画地为牢,困住了她自己。 她一开始以为李映川将她拉进小说世界是因为他有所求,但现在她才猛然醒悟,这场异世界之行或许是她的自救。 记不清多久以前,父母恩爱,她还是个被捧在手心,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 在八岁一个平常的晚上,她幸福的家庭被场车祸毁于一旦。 父母都死于那场车祸中,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葬礼过后,瓜分了财产的亲戚们都露出了不堪的面目,谁都不想接手她这个碍眼的拖油瓶,他们一合计,把她送进了孤儿院。 在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贪婪的豺豹将她推进了火坑。 没有人天生坚强,拥有一身铜皮铁骨百毒不侵,尤其是被娇惯长大的她。 她不止一次生出过自杀的想法。 在医院醒来后看见父母尸体时,孤身一人在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的大房子里时,看着葬礼上灰白照片上朝她微笑着的父母时,亲戚们把她当作臭皮球踢来踢去时,察觉到看似和蔼的院长对她们抱着恶心的心思时,因反抗而被暴打的那看不到尽头的夜晚中…… 有一次她都已经把刀悬在了脖子上,但想到那次车祸昏迷前看见的扑在身前护着她的妈妈,她就难以下手。 如果没有妈妈挡在她身前,死在那场车祸的就会是她。 相当于妈妈用她的命换回了她的。 她如果就那么死了,那妈妈的牺牲将毫无价值。 抱着替妈妈活下去这样的想法,她非常地惜命,不折手段想要活下来。 承载着父母的生命或许在某些时刻是种信念,可承载着父母生命这件事实在是太重了,时间一长,她扛不起了,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是李映川帮她摆脱了这个枷锁。 或许李映川将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她视为他的光,可事实上却是颠倒的,是他照亮了她。 她抓住了她的光,却也困住了他。 于她的光而言,她可能犹如一个禁锢住他的黑盒,病态的占有让他喘不过气。 她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静静地呆在他身边也能给他带来痛苦。 她不该继续呆在他身边的。 客厅中,电视里的男女主正在嬉笑打闹,电视外的两人气氛凝滞,偶尔能听见几声隐忍的哽咽泣音,而李映川就站在她旁边冷漠地看着。 温冬哭了有多久,李映川在一旁就看了有多久,他掐着她下颚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垂在身侧紧握着。 哭够了的温冬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深吸了口气抬眸。 李映川正垂眸盯着她,棕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本可以不耐烦地走开,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她身边站了这么久。 可能是想多看一会她痛苦崩溃的模样吧,总归不是担心。 温冬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出话,她缓了会儿。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干涉了你的人生之后,还自以为是地跟你说着你的人生是自由的。” 不想你入地狱的是我,可拖你入地狱的人也是我。 温冬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男女主的笑颜消失,只剩一片黑暗,她在寂静中站了起来。 她吞咽了下,想要压下喉间刀割般的痛意,出口话语却显得很平静,“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应该就很难再影响你了吧,今晚我会和赵队主动提出搬离这的。” 李映川只是看着她,不置一词。 温冬以为他默认了她的说法,抬腿离开。 直到女人擦肩而过,回房不知道多久,李映川僵直的腿才缓缓迈动。 洗完澡出来,才发现赵立安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想着大抵是问温冬搬离的事,他只是扫了眼手机,就将手机静音倒盖在床头柜。 李映川反手遮眼躺在床上,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他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轻微动静,放空思绪猛然被扯回。 他放下手,看见了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光。 就天亮了。 她要离开了吗? 怔愣的神思还没完全清醒,人就已经站到了房门前。 还是手心冰冷的门把手让他彻底反应过来。 现在不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冷静地想着,指节却用力到发白。 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正套外套的温冬动作有所停顿,和走出房门的李映川对上了视线。 终章 见李映川看向她的眼神似有不善,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了,宋蔼说今天下班后来接我。” 宋蔼……果然是他。 李映川没说话,只是移开了目光,走向厨房。 看着男人背影的温冬内心叹了口气。 果然是怕她想赖在他家。 穿好衣服的温冬没再在屋内停留,穿好鞋就出门了。 这处离警局有段距离,平常是搭李映川的车,所以不需要起这么早,但既然昨天都划清界线了,她还没厚脸皮到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蹭他的车。 关门的声音传进耳中,厨房中的李映川走了出来,看着只剩他的皮鞋的玄关,走向次卧。 房间被收拾得很整齐,他以前给她买的东西,他们一起买的东西都还在,看起来什么都没少,只是床边多了只碍眼的银色行李箱。 李映川布满红血丝的眼眸半阖,疲惫扶额,揉了揉抽痛着的太阳穴。 到了警局的李映川远远就看见了说笑着的宋蔼和温冬。 低头和身前女人交谈着的高大青年,红着的耳根如同春天绽出的,青涩的花一样,是旁人很容易就能看出的心思。 她肯定也察觉到了吧? 看她那么毫无芥蒂的样子,是对他也有意的意思吗? 女人像是察觉到了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清亮眼眸扫了过来,看见是他,漫不经心的目光没怎么停顿就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宋蔼交谈。 仿佛在她眼中,他只是不值一提的陌生人。 李映川深吸了口气试图将梗在喉间的郁气压下。 本该就是这样的。 他这样想着,敛下眉目,抬步离开了。 本该一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的文件,临近中午李映川才给赵立安送去。 李映川在去赵立安办公室的路上,路过某条走廊时脚步停顿。 目光落在窗对面的空荡长椅时,平静的眸光恍惚了瞬,像是看见了白皙伶仃脚踝上开着鲜艳玫瑰的女人埋着头蜷缩成一团,浑身湿漉,可怜得像是被大雨困住找不到家的动物幼崽。 他脚步停滞,怔怔望着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在脑海中转了一上午的人。 她和他视线有瞬间相接,但很快,她就移开了目光。 她朝他走来,却不曾看他。 李映川骤停的脚也动了。 在两人相向而行之下,距离很快缩短,他们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而后渐行渐远,没人回头。 看着走廊尽头明晃晃撒下来灿金般的阳光,李映川觉着好笑,可紧抿的唇却难以勾起一丝弧度。 多么讽刺啊。 他们在这条走廊重逢,却也在这条走廊形同陌路。 李映川下班回到家时,屋子里黑暗死寂,像是空无一人。 鞋都没来得及脱,他大步朝次卧走去,带着泥沙的皮鞋就这么踏脏了光洁的木质地板。 洁癖什么的都被他抛之脑后,现在的他眼中就只有那个立在床边的银色行李箱。 还在。 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李映川松了口气。 她还没回来。 也是,她应该会和宋蔼一起回来。 虽然大家下班时间差不多,但身为警察的宋蔼总是要比他忙一些。 盯着银色行李箱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玄关处传来了响声,他缓慢地转动干涩棕眸。 用钥匙打开门的温冬见屋内一片黑暗,有些奇怪。 还没回来吗? 她明明看见李映川下班之后开车离开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他不想再看见她,准备等她离开之后再回来。 她还是赶紧拎着行李滚蛋吧,也不至于让李映川有家不能回。 这么想着,温冬摸索着打开了灯。 灯一亮,高大人影和野兽一样冰冷的棕色眸子突然撞入眼帘,温冬下意识后退,手搭上门把手,准备随时夺门而出。 意识到那人是谁,温冬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松了些。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开灯? 还有……现在他这副骇人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温冬咽了咽唾沫,借着脱鞋的动作低下头,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但就算低下头也能感觉到那利芒一样刺在身上的视线。 简直就像是被大型野兽盯上了一样。 换好拖鞋,李映川依旧站在她房门前,犹豫了下,温冬还是开口了。 “宋蔼现在就在楼下,我上来拿一下行李箱。” 李映川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所以……不动吗? 温冬以为这样说他应该就会让出位置,让她进房拿行李,但他就像是座在她房门前扎根的雕塑,纹丝不动。 温冬目测了下男人和房门之间的空隙,如果就这么走过去的话,百分百会和他有身体接触,看他这副心情不太妙的模样,她还是少触他霉头为好。 她直说了,“可以麻烦让一下吗?我进去拿一下行李箱。” “……” 没回应,但他盯着她的目光更瘆人了。 她今天已经尽量避免和他的交集了,他心情不好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在温冬仔细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时,紧紧盯着她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温冬看了面无表情的他一眼,赶紧侧着身子贴着门框溜进了房中,拉起行李箱拉杆就往外走。 她知道从她进屋之后,他就一直在盯着她,眼神幽深复杂。 但她不敢再自作多情地去猜度其中的含义。 将钥匙放在玄关钥匙盘,换好鞋,拎起行李箱的温冬听见了朝她而来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压着她慢慢急促的心跳。 她没有回头,门把手顿住的手很快下压,打开了屋门。 “你的人生从此自由了。” 没有说再见。 要是她昨晚或是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他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的感触,偏偏是过了一整个白天的今晚。 这将近二十个小时中,发生的一件件事,都让刻意麻木自己的李映川一点点体会到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女人的话语顺着关门刮起的风传入已经走到玄关的李映川耳中,他抬起落空的手触及冰冷的门板,神情茫然。 他真的自由了吗? 还是又被他自己给关住了? 说不追了,却又依依不舍。 不知什么时候,有颗玫瑰种子在他腐烂的心脏上扎根,一开始的他不以为意,放任自流。 等他意识到它的存在时,惊觉汲取了足够养料的玫瑰已经开出了花。 他不甘就此被束缚,沦为囚徒,他想要驱逐它的存在。 可他越挣扎,带着荆棘的枝叶就缠得越紧,到头来不但没将早就网罗密布的根脉拔出分毫,就连枝叶也陷进肉里,带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这么痛苦,可她很快就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吧?说不定会和宋蔼重新开始。 即使现在的她愧疚悲伤,但这终究是短暂的,她会像抛开他一样抛开这些糟糕的情绪。 她会像白天一样对着宋蔼笑,他们会牵手,亲吻,甚至是一些更亲密的事…… 有鲜血从李映川攥得发白的指间滴在木质地板上。 余光瞥见钥匙盘中的骰子钥匙扣,鲜红的圆点吸引了他没有焦距的目光,他偏过头,下意识眯着眼去数朝上的圆点数。 六。 “没有离开含义的吗?” “我不会离开。” “6吧,6设为离开含义。” “……如果真有一天我摆出了6,那就别再傻等了,我不值得。” 到底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遵守这种幼稚的约定…… “咚……” 楼上传来的巨大响声,让温冬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视线内就出现了黑色字体。 本章完。 不似以往或惊喜或慌乱,这次的温冬格外平静。 这种情况她料到有可能发生,他想割除她这颗毒瘤,但她这颗毒瘤已经在他身上太久了,割除难免心绪起伏。 也好,回去也好。 电梯到了一楼,温冬拖着行李箱朝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走去。 刚进安全通道,温冬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逃难般仓皇。 别来。 别追上来。 这么祈祷着,温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楼道口,从窗户中投进来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还是没舍得移开视线。 很快,皮鞋西装裤出现在视线中,那双长腿跨过楼梯拐角,高大清瘦身影挡住了刺眼的光,彻底占满了温冬的眼眸,但她眼中还是带着莫名的亮度。 她不希望困住李映川,却又渴望来自他的救赎。 男人看见就站在楼梯下的她先是怔了下,而后大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险险站定。 “你怎么……” 看着眼前粗喘着气的李映川,温冬陈述道:“预示出现了。” 没有隐瞒,将选择权交由他。 难怪会躲到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 李映川下颚紧绷,盯着她一下又一下深吸着空气,显然是想平复心情。 见闪烁着的黑字渐渐稳定下来,温冬突然出声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吧?只要你想,我不用搬去宋蔼家,就能消失得更彻底。” 放任她消失,不再浮现强烈的想要毁灭世界的念头,她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听懂她言外之意的李映川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又乱了。 他紧拧着眉喝道:“闭嘴!” 被男人呵斥,温冬却笑了。 因为过于急速的奔跑,眼前略微发花的李映川都能看出她的开心,他没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感觉心绪平复得应该差不多了,李映川才问道:“消失了吗?” 温冬看着他,“消失了。” 其实早消失了,她不主动提醒只是想多看一会儿他绷着下颚紧抿唇时的隐忍模样。 很性感。 男人压低的声线沉哑,还带着些剧烈运动过后的喘,“开心?” 眉开眼笑的温冬老老实实点头,“嗯,开心。” 他垂眸看她,“为什么?” 棕眸中不是疑惑,而是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温冬迎着他的目光,“因为你来了。” 确认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仅从她的嘴里,还从她认真看向他的眼中。 这让李映川慌张,不安,混乱的心有了落点之处。 他不是没尝试过挣扎,记忆恢复后,他不甘又恨极,想要证明她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特殊,可是失败了。 所以他想看她愧疚痛苦,用刻薄的言语将她逼离自己身边,却也失败了,因为他过于浓烈的不舍。 即使再挫败,他也不得不承认,野蛮生长玫瑰的根茎已经和他的脉络长在了一起,成了他心脏的一部分。 既然无法拔除,他想最后再试一次能不能抓住她。 抓住这虚幻世界中的唯一真实。 释然让他平静的眉眼带上了点几不可见的柔软,他问道:“就有这么开心?” 敏锐察觉到他态度变化的温冬眨去眼中将显的水色,笑得更灿烂了,“很开心。” 李映川扫了眼她身后的行李箱,“那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温冬立马放开拉杆,眉微蹙显出几分委屈,“愧疚嘛,还有就是……我不敢再自作多情,再替你做决定了。” “不过一想到以后要和你形同陌路,我就后悔死了。” 她这倒打一耙卖惨的话把李映川气笑了,“你头都不回决绝的模样可看不出一分一毫的后悔。” 温冬的手悄悄拽上了他的衣袖,“那不是装的嘛,当然得装得像一点,别看当时把门一甩的我有多洒脱,你都不知道门一关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昨晚哭了那么久,我还一晚上都没睡着,现在两只眼睛都还是肿的,看见我眼睛里的血丝了吗?”温冬垫着脚仰着头凑了上去。 李映川垂眸看向她的眼睛,薄薄的眼皮上像是扫了眼影,红红的,卧蚕也肿了,平时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现在没什么表情卧蚕也很明显,还挺可怜的。 “是不是特别明显,今早一进警局就被宋蔼逮住追问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不提这事还好,她一提,李映川刚舒坦点的心又开始堵了,他生动的眉眼骤然平淡,“看到了。你们似乎聊得非常开心。” 温冬盯着李映川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品出了那么点不一样的意味。 她笑嘻嘻地扯他衣袖,“吃醋了?” 在李映川的死亡凝视下,温冬调侃笑容渐渐凝固,连忙为自己辩解,“别气啊,当时是我骗宋蔼说我眼睛肿是因为通宵追了部虐剧,边哭边看啥的,也不知道哪戳到了那小子的笑点。” 李映川似笑非笑,“我看你笑得也挺开心的。” 温冬特别无辜,“我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就也笑了,要是人家在那嘎嘎乐,我一副莫挨老子的冷漠脸,那岂不是很尴尬。” 见李映川又不说话了,温冬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袖,讨饶似地眼巴巴望他。 李映川被她缠得没法,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宋蔼对你存了什么心思。” 温冬有些心虚,“看是看出来了,但那时只有宋蔼能收留我,我也不好对他太冷淡嘛。”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映川一把攥住了沿着衣袖在手心作乱的纤细手指,“我没赶你出去。” “是是是,我的错。”温冬撅了撅嘴。 李映川的目光落在她微嘟的唇上,“怎么,不服气?” “哪有?”拉长语调反驳着的温冬察觉到了停留在唇上的视线,眸光微转,被握住的手指钻进男人指间,同他十指相扣,并顺势朝他又凑近了不少。 仰着头踮起脚尖的她和低头与她交谈的李映川额头相抵。 “李法医难道就不想做些什么吗?” “比如……”在李映川逐渐深沉的眸色中,温冬压着嗓子,声线暧昧,“亲亲?”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李映川唇上,带着芬芳的痒意让他喉头微滚。 女人极力踮起的脚尖,扯着他的衣袖,高扬紧绷的纤细脖颈,撅起的红唇,献祭一般将自己送入他的领域。 无一不表明着,她心甘情愿属于他。 李映川不再忍耐,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高窗洒下的灿灿阳光为相拥亲吻的两人镀上一层金边,投在地上的影子亦是不分你我的缠绵,一墙之隔叽叽喳喳的鸟声热闹了只听得见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的楼梯口。 温度寸寸攀升,恍惚间,似乎可以听见它在轻声说着,我将违背我的本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本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小番外) 晚饭过后,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现在的频道是个访谈,被访谈者是名颇有名气的作家。 主持人问他在他写的书中,他最喜欢的是哪个角色。 他说他热爱他笔下的每一个角色。 听见这句话的李映川偏头看向盘腿而坐的温冬,冷不丁地问道:“你喜欢赵立安?” 温冬微愣,想到电视中的男作家刚刚说了些什么,心生逗弄的她压下上翘的嘴角,道:“喜欢啊。” 毕竟他是她的好大儿嘛。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李映川不满了,“那我呢?” 温冬道:“喜欢。” 少了个“啊”,为什么到他这就这么敷衍? 李映川更不满意了,“较之赵立安呢?” 温冬坏心眼地没立即回答,在他的眉头都要隆起座小山之际,她才慢悠悠地道:“当然是更喜欢你了。” “那他为什么是主角?”连环问,但话出口,李映川才意识到了刚刚那句话的不可理喻。 顿觉丢脸的他想要说点什么收回那句话,但看见温冬认真思索的表情,他就没再出声了。 他听见她道:“我喜欢赵立安,是因为他坚毅正直,我也喜欢唐璐,因为她温柔坚定。你虚伪,冷漠,自私,偏执,但我还是喜欢你。” “也就是说,我对他们的喜欢,是有原因的,而对你的喜欢,就是喜欢。” “他是唐璐的主角,而你是我的。”说着温冬凑过去在他薄唇上啄了口。 “怎么样,我们家映川满意了吗?” “满意。” 眉眼间冰山乍融,男人将近在咫尺的她圈进怀中,心满意足的话语消弭在两人焦着缠绵的唇齿间。 有话: 我将违背我的本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自私的基因》 终于结局了,本来想浅写一下的,没想到又越写越多了。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要不然按我这个拖延癌晚期,虽然不至于弃坑,但这本书估计到现在也完结不了,你们给了我不少动力,再一次感谢。 穿冬夫妇的故事不再赘述,将他们的人生归还他们,我要开启新的旅程了,虽然预收里已经放了本丧尸文,但最近又特别想开武侠和古言。 《穿成磨剑石的我被剑爱上了》风流美艳护法&表面清冷实则疯批魔教教主 《美人驯狼》善于玩弄人心公主&野性难驯狼奴 这两本大概这两天就会把简介搞上来,永远热爱又疯又忠的男主,斯哈斯哈,感兴趣的姐妹可以收藏一下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