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龙太会撒娇了怎么办 作者:日初云开 文案: 作为道士我契约了西方龙,龙攻 泽西亚是西方龙族群里最漂亮的银龙,它高贵美丽,会飞又硬 它的梦想是找到命运中的龙骑士,和对方一起征战四方 好友同情地告知他:“现在已经没有龙骑士了,连人类都快灭绝了。” 泽西亚:“说得什么鬼话我不爱听。” 好友:“呸,爱听不听。” 等了一百多年,泽西亚终于迎来握着断剑的东方青年 青年气势夺人,武力值爆表,关键是长得还很帅 泽西亚当场翻肚皮:“骑我!骑我!” * 很久以后,泽西亚的凶名传遍地球,各大异能组织对手下耳提面命: 看到这条龙跟它姘头了没?绕着走,懂? 而在家里,泽西亚羞涩又好奇地问青年:“你为什么不用剑了?是因为我太强了用不到吗?” 青年沉默很久:“我是道士。” 泽西亚笑容微凝:“道士不也拿剑吗?” 青年平静回答:“我修气功的。” 泽西亚哭了一整晚,一边哭一边捂住青年的嘴让他别说话了它不爱听 * 废土背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体系 微惊悚,背景大量私设,主要图个乐子 逻辑死文笔废,给个机会收藏下作者,我以后一定行! 第1章 龙岛(1) 泽西亚是一条英俊的银龙。 它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张开双翼,身宽已达八米,修长的脖子上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华贵又迷人的光彩,金色的眼眸令龙之谷里的所有雌性龙都脸红心跳—— 可它自己并不为此觉得开心。 “啊,破晓的阳光已经照耀大地,可骑士还奔波在路上,荆棘阻碍了他的脚步,” 它日复一日盘踞在龙之谷最高的悬崖边,托着腮忧郁地看向地平线, “城堡在背后,他坚毅的眼神里只有远方。” 结实的龙族尾巴百无聊赖地扫着峭壁上的山石,差点把飞上来的火龙瑞恩甩下去。 “泽西亚!你他妈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背这些酸不拉几的东西?中世纪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瑞恩化成人形之后破口大骂, 它身后跟上来的水晶龙克里斯也犹犹豫豫地说道: “对啊,现在已经没有骑士了,欧德爷爷看电视的时候和我们说,现在军队都是直接配枪的……” 晨光打在泽西亚的脸上,它转过头,漂亮的银鳞和金色眼瞳好像流露出一种名为伤感的情绪。 它摇摇头:“亲爱的好友们,你们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清楚,骑士没有消失,只是被遗忘的是我们,是我……” 瑞恩差点被他酸吐出来,他暴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红色的短发,骂骂咧咧: “是我们个锤子!没骑士来征伐多好?谁要被那些弱小的人类骑着飞来飞去,老子自己飞起来会蹿火的!他们受得住吗!” 克里斯连连点头:“我也不想被勒着脖子喷冰霜,太伤嗓子了,我还是想在网上当个唱歌主播,偶尔露个脸有好多人给我打赏。” 他的人形有一头漂亮的浅白色短发,连带着睫毛都像覆着一层冰晶,不用化妆都站在人类互联网的颜值巅峰上。 泽西亚沉默地看了眼好友们,最终默默叹了口气。 他这种谨记龙族荣耀和先祖骄傲的高贵龙,和只贪图享乐的普通龙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他相信,他的骑士一定会翻越山海,踏破荆棘,打败魔王,最终来到他的身边…… “砰——!” 巨响传出的一瞬间,泽西亚脖子上的银鳞炸起来,威武咆哮着迅速从悬崖上飞了出去! 瑞恩和克里斯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听到声音也愣住了,等到泽西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们才彼此看看,露出了一个惊悚的表情: “龙之谷的结界……被打破了???” “操!快去告诉欧德爷爷!” * 陆采艰难地动了动四肢,五脏六腑感觉都要被摔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他手里还握着从黑市回收来的古式铁剑,队伍在战斗中被怪物逼到末路,他极力自救,想借着旧剑上的血气来激荡一下法力,提高召唤成功率,结果好像荡过了头,直接被让他被卷入了时空乱流里。 淦…… 陆采把剑当拐杖杵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望向四周—— 完全陌生的环境,但是植物偏古生态。 他是被召唤阵反噬,传送到了南美洲吗? 闻所未闻,重大失误。 他黑着脸猜想南美洲应该也有基金会的联络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结果显示无信号。 人一倒霉,事事都不会顺心。 陆采正努力说服自己看淡,不远处的密林里突然传出淅淅索索的动静。 浑身肌肉立刻绷紧,陆采握紧了手里的剑,左手捏出一个法决。 他不确定跟随召唤阵一起被传过来的除了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其它东西,但只要有任何怪物出现,陆采必须极快解决掉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动静下一刻全部消失了,仅剩一旁的小水洼中,水纹静静悄悄,波光阵阵。 陆采长期参与和妖异的战斗,不会被简单的假象迷惑,只通过刚刚的片刻对头,他已经作出判断—— 对方身形不小,具有实体,已经发现自己,动机不明,可能是想伺机捕食,也有可能是想寄生,总之具有一定智慧。 危险判断等级:B级。 所以陆采作战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甚至靠着直觉判断对方的位置,一步步主动走了过去。 地球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人类温床了,因为暗物质的突然爆发,原本的世界秩序与法则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很多诡异的生物和现象频频出现。 基金会生于这样的环境中,在暗处将这些以人类为巢穴、为食物的怪物通通处决, 而陆采是基金会中华地区的精尖队员,消灭的怪物没有一万也有大几千,所以对于单杀一个具有实体的对手,他轻车熟路。 判定好最后的位置和方针,陆采深吸一口气,左手法决猝然变幻—— “强压!” 具有碾碎一切肉身力量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向对方,陆采身形轻盈地一跃而起,顺着气流凶猛出击! “Duang——!!!” 碰撞的声音在这一小片密林里以音波形式朝周围漫延,压倒了成片的树木,连带着原本气势汹汹的陆采都被反弹出范围,撞得眼冒金星! 糟糕! 陆采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存在体质这么强悍的妖异,危险等级上升为A级! 下一刻,他挣扎着杵着剑爬起来,心里极少得有点慌。 这里没有经过提前探索,当地妖异的种类也不明,仅凭自己判断失误加上现在浪费的时间,对方极有可能已经完全摸准了他的漏洞,或许这时候已经来到他的背后…… 陆采猛地一转身,空荡荡的密林里透过斑驳的阳光,丁达尔效应下水汽和植物的绒絮安宁的飘荡在战后的场地中央。 什么情况? 陆采皱紧眉头,对方按兵不动的诡异路径让他头皮发麻,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挣扎之后,他重新谨慎地朝着对方的方向摸索去。 日头不明确,阳光在静谧中悄悄地挪移了方位。 陆采还没走几步,被不知道什么光突然晃了眼,没忍住微微眯起眼,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惊人的画面—— 巨大的银色巨龙低垂着漂亮的脑袋,安静蛰伏在草木中间,龙角龙翼和龙尾无一不说明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西方巨龙。 它眯着眼,只露出一抹金色,好像非常虚弱,浑身的银鳞流光溢彩,漂亮的令对方看起来像一只无害的精灵。 可陆采没空关心这些,他心惊肉跳地回忆刚刚攻击时的感觉,明明是自己被弹得要吐血,证明这只巨龙的皮甲防御能力极强,而且现在看起来对方的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它为什么看起来还那么虚弱呢? 是……攻击到脑子了吗? 等下清醒过来,会更疯狂地无差别攻击吗? 陆采摸不准对方的意思,泽西亚等了很久没等到动静,忍无可忍地抬起它高傲的头颅,故作虚弱地说道: “你赢了,骑士,我允许你成为我的龙骑士,骑在我的背上征战四方。” 陆采:“……” 沉默是今天中午的陌生密林。 泽西亚心里急了,怎么回事,它都已经装战败了,这人怎么还不过来摸摸它驯服它!? 想了想,它重新说了一句:“你不要害怕,我们高贵的龙族输了就是输了,不像你们人类会用欲擒故纵的把戏来偷袭。” 但眼前的人类还是没动。 这个骑士是不是来的路上被魔王锤傻了! 泽西亚更急了,但是又担心如果自己强上,会把几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岛上的骑士吓跑,于是耐着性子,打算一步一步教对方怎么骑到自己背上…… 可它还没想好怎么比划,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气息,翅膀的振幅和龙族的吐息大批量接近。 泽西亚立刻看了眼人类,果然,人类露出了惊讶害怕的表情! 糟糕!他一定会被吓跑的!!! 下一秒,泽西亚也不忍了,倏地从地上蹿起来,阳光在它的鳞片上反射出无比耀目的光彩! 等到龙族的其余龙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泽西亚炸着鳞片站在一个人类身前,大义凛然又视死如归地喊道: “我的亲人们!请停下你们的脚步!” 瑞恩和克里斯最先停下脚步,一言难尽又震惊地看见泽西亚居然真的碰到握着剑的人类了,就是那个人类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正常。 泽西亚继续高声喊道: “我知道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你们或许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但我们高贵的龙族,与生俱来就是要征战四方的,我们的祖先更是与最初的龙骑士缔结了同生共死的永恒契约,值得我们每一条龙赞颂!” 龙群停在泽西亚对面,除了两个好友,还有几条年纪很大的长老龙,其中克里斯愣了愣,刚想开口叫住泽西亚,却被泽西亚无情地打断: “我知道你们或许还不相信,也不愿再度被人类驱使,但我已经战败,我已经成为了这个人类的龙,所以今天,我不得不站在与你们对立的面上,如果你们要伤害我的骑士,我一定会……” “泽西亚!” 年级最长的欧德爷爷忍无可忍出声喝住泽西亚,“你的骑士跑了。” 泽西亚还想英勇反抗来着,闻言一愣,立刻扭过脖子。 上帝啊! 它的龙骑士呢! 它等了一百多年,那么大一个龙骑士,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小透明初到CP,想签约!今晚一次性发三万吼! 第2章 龙岛(2) 陆采跑得飞快! 他不确定刚刚那条龙呜呜嚷嚷地是不是在和他说话交流,但后面又来了那么多条龙,如果它们认为自己伤害了银龙,即将报复,陆采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避害本能让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撤出战场。 陆采忍着之前冲击带来的身体隐痛,躬身飞快穿梭在密林里。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心里忍不住思索,那群魔法生物看起来完全吻合西方龙的外形,按照基金会的评判标准,危险程度应该是A? 或者S? 还是……SSS? 不是,圆桌骑士团不是声称西方龙族已经完全灭绝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陆采非常不喜欢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但是目前来看,他在召唤途中意外来到这里,身上只有一把没用的旧剑,除了仓皇乱逃,没有别的法子。 谁知道他一脚踏出,心里咯噔一声。 淦! 巨大的弹力从脚底掀上高空,陆采猝不及防被翻起来,不受控制地撞上一张肉眼难辨的网状屏障! “嘶嘶!!!” 异类的嘶鸣声伴随丝网的震动传进陆采耳朵里。 丝网很粘稠,把陆采黏在上面,他用尽全力才抬起脑袋—— 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型蜘蛛正倒挂在他的头顶,口器中垂下来的液体正顺着蛛网,即将漫延到陆采的手臂。 陆采瞳孔骤然缩紧,他嘶哑地低吼:“离火!” 手决颤抖运转,火焰像一只小凤凰窜出掌心! 大蜘蛛看到火的一瞬间,撤退的速度比陆采刚刚还快,但陆采没有追着对方攻击,他额头沁出冷汗,控制离火转头烧断丝网。 快一点……快一点…… 他心里焦灼地催促,但丝网才被烧完一半,陆采刚刚半边身体落地,离火已经熄灭了。 失败的召唤法阵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这会儿甚至不能把蛛网烧完。 他想立刻撤退,但是还剩一半蛛网藕断丝连地缠在身上,拽着他的脚步。 曾经有数据表明,铅笔粗细的蛛丝编制成网,足以拦下一架波音747, 而现在陆采被这只巨型蜘蛛的网缠住,看到了那只原本逃走的巨型蜘蛛又贼心不死地绕了回来。 陆采咽了口口水,浅褐色的眼瞳几乎缩聚成一个点。 下一秒,巨型蜘蛛以惊人的弹跳力朝陆采扑过来! 陆采咬紧牙,猛举起右手握着的旧剑,冒着精力枯竭的代价给剑覆上一层不算多牢靠的加固,狠狠朝蜘蛛的腹部捅过去—— “擦咔。” 老破旧的剑像刚拆袋的薯片,脆得轻轻松松,断口也不够坚固,甚至没能捅进蜘蛛的腹部。 结束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强烈的风袭来,陆采意外的平静,甚至闭上眼。 致我最后没能见到的战友们,祝愿你们在未来的黑暗中依然勇敢前行……人类意志永存。 但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的剧痛,陆采皱眉睁开眼,随即愕然僵立—— 银色的龙翼遮蔽了斑驳的日光,高贵的龙似乎非常不屑地伸出一只爪子,轻而易举捅穿了正要朝着陆采扑过来的蜘蛛。 那只在陆采眼中非常可怕的巨蛛,在银龙的爪子下面几乎没有挣扎的力气就已经结束了生命。 “如你所见,我们高贵的龙族总是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 呜嚷呜嚷的。 泽西亚见人类终于睁开了眼,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爪子,还分外嫌弃地在一旁的树上蹭了蹭——嫌弃巨蛛的汁液染上它的指甲。 一只美丽高贵的龙是不能被腐蚀肉体的,指甲也不行。 但在陆采看来,这只龙是盯上他了,没完没了。 他垂下眼眸,不打算逃了,既然开始的时候这条龙有和他交流的架势,刚刚又看似救了他一条命,陆采愿意试试,看看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谁知道他还没开口,银龙金色的瞳孔突然瞪圆! ……就像一个小灯笼。 见多了稀奇古怪的妖异,陆采居然觉得眼前的龙似乎有着和它威严高贵的外表不太相配的可爱。 “我的天!英勇的骑士,你的剑居然断了!” 陆采听到这条龙又开始呜嚷呜嚷,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鬼东西, 但对方显然情绪很激动,陆采不打算进一步激怒它,只沉默地朝后微微退了半步。 紧接着泽西亚收敛起翅膀,结实又修长的后腿来回踱起步,布满了鳞片和凸起骨质的面部似乎有点愁,嘴里依旧呜嚷呜嚷着: “明明是我们相遇的第一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念叨到一半,它瞥见人类的神情似乎有点低落,双眼垂着,看起来非常难过。 它顿时噤声,随即有点心虚地小声安慰: “这,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剑嘛,不过是矿石打造的消耗品,不像你我,是由坚毅的精神铸造的血肉之躯,只要我们的精神不灭,坚毅永存,这些外在的损耗不值一提……” 它呜嚷呜嚷了一顿,发现人类抬起眼看了看它,顿时挺起胸膛,把阳光掠过自己身躯,折射出最好看的模样摆了出来—— 早就想这么做了! 从它知道会有骑士从天而降带领它离开龙岛之后,它在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找到了最适宜好看的展现姿势! 陆采惊讶地看了一会儿,随即意识到,这只龙对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敌意,而且似乎在努力表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是呜嚷呜嚷的实在听不懂。 陆采犹豫了下,打算试试看用比划的方式来交流,可刚刚一抬手,晕眩感突然袭上大脑。 他踉跄两步,猜测可能是因为沾上了刚刚巨蛛的汁液…… 视线中的日光越发耀眼,被银色的鳞片反射出不真实的光芒,而银龙的眼睛瞪得更大,肉眼可见地慌忙朝自己冲过来。 应该,不会死吧? 陆采昏睡之前不确定地想。 * 的确不会死,就是有点窒息。 陆采迷迷糊糊醒过来,差点被憋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银龙环抱在身体中。 巨大的龙头搭着自己的肩膀,只要稍稍不注意,尖锐的龙角就能把自己的脑袋捅个对穿。 但银龙没有杀气,它闭着眼,甚至睡得比自己还死。 陆采:“……” 视线挪动,自己在一个干燥的洞穴里,看起来像是龙巢,洞穴外面是黑夜,洞穴里面有干草和一些没见过的亮晶晶矿石堆积。 自己的那柄断剑被银龙盛放在一堆宝石中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稀世宝剑。 动作起伏大了点,银龙似乎被打搅,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扫了陆采一脸,陆采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而银龙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陆采:“……喂。” 没醒。 这是猪吧。 这两个形象越来越贴近,陆采的危机感居然也渐渐退下去了,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西方龙族嗜睡。 他艰难抽出手臂,推开龙头,努力尝试从银龙的怀抱中钻出来。 没钻动。 银龙背上和身侧的鳞甲非常坚硬,有点无从下手,反倒是贴着陆采的肚皮鳞片细密温暖而柔软。 陆采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银龙的脸颊——有点扎手,但眼周比腰背的鳞甲好多了。 银龙终于动了动,胸腔里传出低沉的嗡鸣,震得陆采有点麻,随即它的眼皮缓缓颤动了下,露出那双金色的漂亮竖瞳。 “你醒啦。” 呜嚷呜嚷…… 陆采蓦地一顿,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银龙,试探性地用不太熟练的拉丁文回道:“你好?” 银龙依旧蛰伏蜷缩着,闻言眨了眨眼,像个睡饱的孩子一样,满足又缱绻地对陆采点了点头:“你好。” 真的是拉丁语…… 这条龙,会说拉丁语。 没等陆采思索出重点,银龙扬起脖子,似乎睡得很满足得伸了个脖子,随即垂下头轻轻用舌头舔了舔陆采的脸颊: “欢迎来到我的巢穴,我的龙骑士。” 陆采像被电劈了一样僵硬地瞪大眼,他的拉丁文很湿…… 不是,这条龙的舌头不好…… 不是! 陆采终于从银龙的怀里窜出来,极力镇定却难掩颤抖: “请,请带我……去河边,或者湖边,怎样都行……” 泽西亚迷惑地歪了歪脑袋,感觉它的骑士……好像表达有点障碍? 亏它遇到人类之后特意找了欧德爷爷请教怎么和对方沟通,爷爷说,如果是真的骑士,那么他一定会说拉丁语,泽西亚不太确定眼前这个人类到底算会说还是不会说。 但它看了眼被放在一旁的断剑,又看了看几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人类,心脏里充斥着说不上来的充沛和温暖。 一定是他。 自己一直在等,他又恰好到来。 虽然说话磕磕绊绊,还有很多听不懂的错词,但搞不好只是天生结巴…… 算了,不挑,它是高贵的龙族,应该宽容地对待一切渺小的生物—— 两脚兽嘛,多多少少总有一些缺点,比如传说中的很多龙骑士都喜欢酗酒,或者很没有贞操的和雌性胡乱交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嗯。 综上一切,他就是自己的骑士,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 于是泽西亚优雅地起身,银色的鳞甲在被宝石亮色氤氲的洞穴里散溢着朦胧美好的光泽。 它走到陆采身边,缓缓伏下身躯。 陆采原本因为脸上的口水快要失了智,猛然见到银龙的动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下意识打算撤退避让。 等银龙扭头顶了顶他,他才意识到,它想让自己骑上去。 这是……龙族的友好风俗吗?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就是馋我身子! 陆采:没有不是别瞎说 第3章 龙岛(3) 陆采不确定地伸手扶住银龙的脖子。 修长,结实,在鳞甲下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和他曾经面对的大部分非凡生物都不同…… 那些大多是被暗物质影响的怪物,多多少少带着和道法相抗的邪力,但眼前的这条龙很纯净,只有凶猛澎湃的原始力量。 银龙似乎因为陆采的碰触很满意,催促地哼了两声。 陆采没办法,只能沉着脸爬上龙背。 龙背很宽阔,他一个人伏在上面,手脚恰好可以握住和抵上几块凸起的鳞骨, 银龙也似乎收敛了鳞片的角度,不至于硌人,让陆采对后续的乘坐稍微放下一点心。 但过了一会儿,银龙一直没动。 陆采满脑子都是问号,在等什么? 有灯塔给它发启航指令吗? 下一秒,银龙回过头幽幽看了他一眼,似乎有嗔怪,有埋怨,还有一丝算了我宽恕你的仁慈…… 陆采眼睁睁看着银龙走到财宝堆上,把那柄断剑叼起来,扭头郑重地放到陆采怀里。 “作为铭记荣光的骑士,怎么连剑都不记得随身携带呢,真是的,下次我不帮你了。” 陆采茫然地听着银龙说了一大串拉丁语,可除了“剑”,他也没听懂什么别的,只愣愣地重新把剑带上。 大概也是友好的风俗吧,陆采不确定地想。 准备工作都做好后,泽西亚略显紧张地在地上摩擦了下脚掌,慢慢踱步到洞穴边。 陆采不知道银龙心里的复杂,他强忍龙族津液留在皮肤上的不适,俯身看了眼洞穴外面——万丈深渊。 他心里又记了一笔:西方龙是独居生物,巢穴一般存在于悬崖峭壁上方,或许是为了更好掩藏它们收集来的宝物…… 没等陆采把周围全部观察完,银龙的背缓缓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起飞前的蓄力。 紧接着,银龙的翅膀飒然挥腾,扇起巨大的气流,超重感把陆采死死摁在了龙背上! “为了骑士的荣光——!!!” 呜嚷呜嚷—— 陆采咬紧牙关,拼命攥住鳞骨以防被摔下去,以至于他根本没听清这条龙又在说什么,这次甚至不是拉丁文! 呼啸的晚风像海妖的高歌,盘踞萦绕,银盘似的月亮下面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鸟类迁徙过,但银龙所到之处,强壮结实的翅膀全给扑得只剩“哗啦哗啦”。 陆采不敢闭眼,生存的本能让他不愿将生命交给逃避。 不论身处什么地方,只要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他都要用眼睛找到。 于是他眯着眼,看银龙在天空先直线飞行一段,又S型飞行一段,再直线飞行一段…… 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降落的时候呈球形直溜溜滚出了航道—— 早在落地的一瞬间,陆采就从龙背上跳下来了,虽然惯性让他也翻滚了一截,脸上多了几道擦伤,但等他愣愣地看见银龙把草地都滚秃噜皮之后,对比竟然觉得自己刹车的姿势应该算得上帅气。 这是……真实的龙族的正常降落姿势吗? 陆采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银色球体身边,伸手推了推对方:“你还好吗?” 不太愿意面对现实的泽西亚没有退路,它猛地翻过身,一秒恢复从容的覆手盘踞造型: “勇敢的骑士,很高兴我们共同完成了我们的第一段飞行。” 草屑簌簌地从它身上飘洒下来,落了陆采满身。 陆采:“……” 在基金会处理非凡事件的时候,他十次能有九次保证不沾到什么脏东西,干干净净的去,干干净净的回来,万万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天,他脏得像个原始野人。 麻了。 陆采嘴角动了动,顺着刚刚银龙说的话,只听懂了一个“飞行”,所以他微微躬身,回了一句“谢谢”。 银龙昂着脖子一动不动,像个骄傲的公主。 看来是没什么其他问题了,陆采轻轻舒了口气,转身走向草地不远处的湖岸。 既然是银龙带他来的地方,从对方友好的态度看,这里应该没有危险,所以陆采简单扫量了一圈之后,稍稍放松下来,靠近湖边慢慢鞠了一捧水。 不远处水声哗啦,巍峨不动的泽西亚终于动了动它高贵的眼珠子,稍稍挪去一抹视线。 人类脱了衣服,露出有点瘦削但总体还算高大结实的背影,嗯,还算是一名合格的骑士…… 就是它自己刚刚,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泽西亚噗通捂住脸,觉得龙脸已经丢尽了。 起飞之前它就开始紧张,因为它从来没有载过人类! 虽然欧德爷爷还有克里斯它们偶尔会化成人形互相拖载,可它自诩未来的龙骑士,宝贵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自己的骑士,所以从来不肯屈服于其它龙,根本没有拖载的经验。 在天上飞行的时候还好,这个人类不愧是它命运中的龙骑士,第一次飞行居然已经抓住了龙背上的窍门。 但是! 降落的一瞬间,泽西亚因为考虑怎么落地才会让动作更轻更小,不至于颠到它的骑士,是先收翅膀还是先伸腿,是先抬脖子还是先放尾巴…… 还没考虑完,就已经滚出去了! 滚出去了!!! 它,泽西亚,龙之谷里最英俊威武的银龙! 还没成年就拥有超过了很多成年龙的健硕体魄! 连续三届龙之谷飞行大赛的飓风冠军! 失足了QVQ 还是当着它的龙骑士的面,第一次飞行就摔了个大跟头!!! 呜呜呜呜呜不想活了!!! 陆采把身上的脏污都清洗干净,套上湿漉漉的裤子,看了眼衣服,想想只拧干了没再穿上,赤裸着上身走回刚刚的地方,一眼就看到银龙捂着脑袋伏在地上。 撞脑袋了? 陆采一顿,绞尽脑汁地回忆“撞脑袋”用拉丁文怎么讲,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只能放弃地咳嗽两声,告知银龙他OK了。 是时候和对方进行一些必要的交流了,陆采做好心理准备,下一刻,银龙倏地抬起头,端的是高贵冷艳。 陆采不露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没看到哪里有伤口。 泽西亚察觉到人类的视线,心虚的微微偏开脑袋,故作高冷地抢了个话题: “保持身体的清洁的确是一个骑士应有的良好品质,作为我的龙骑士,我非常欣赏你。” 词汇量有点复杂而且偏古式,陆采绞尽脑汁也没分析弥明白,但看对方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坏话,于是冷静地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泽西亚金灿灿的竖瞳瞬间瞪大! 他居然顺着自己的话平和地接应了! 他看到自己摔成那样还没有拒绝成为自己的龙骑士!这不是信任和爱还能是什么!? 也是,自己除了这点小失误,其他方面的优秀有目共睹,能拥有自己这样的龙,是这个人类的荣幸! 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它瞬间就高兴了起来,高贵冷艳的造型也立刻变了个姿势,好像即刻就要起飞上天大呼一圈了。 陆采连忙叫住对方,在不明确对方情绪为什么总是大幅度起伏的情况下,竭力用他有限的词汇,加上动作比划道: “谢谢,我,陆采,你,名字?” 开诚布公的交流是友好相处的第一个尝试,陆采有点紧张。 但在泽西亚的意识里,它的龙骑士本来就是个有语言障碍的家伙,这样交流很正常,于是它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扭了扭脖子,睁大眼回道: “你好陆采,我是泽西亚,你的龙。” 陆采的眼睛亮了亮,对方果然能理解友好交流的含义,甚至愿意和自己交流姓名。 他把拧干的衣服抖开铺到一旁,赤膊坐到银龙的对面,仔细地用古拉丁语重复着对方的名字:“泽西亚……你的龙。” 好像有点长啊。 泽西亚十分宽容并耐心地微笑:“不,是你的龙。” “你的龙。” 陆采以为读错了,跟着对方又读了一遍。 泽西亚顿了顿,意识到这么教不太对,于是换了个说辞:“泽西亚,我的龙。” 陆采皱起眉头,感觉音和之前不一样,但他勇于尝试:“泽西亚,我的龙。” “哎!” 泽西亚眯起眼应了一声,随即发出了一道低沉的笑。 陆采恍然,看来这个音是对的。 他加入基金会之前,在师门里教养过一批开了智的小奶狗,每次叫它们的名字,那些小崽子都非常高兴雀跃地涌过来。 动物果然都很喜欢被叫对名字啊,他想。 然后泽西亚又重新念了一遍“泽西亚”,陆采猜测“泽西亚”是平常呼唤它的名字,而“我的龙”可能是一个姓氏。 随后,陆采又努力和对方沟通了一下,大概得知这里是龙族的栖息地,一个名为“龙岛”的地方。 具体位置不太明了,但泽西亚说先辈曾在这里见过人类,所以陆采合理怀疑这里依旧是地球,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以及非凡生物的一些特殊习性导致这里没能被发现。 既然还是地球就好说,基金会这几年一直缺乏新的血液,外界的怪物也越来越强大,如果他消失,那些还坚守在远处的队友们或许很难再撑下去。 甚至……他被召唤阵传送到这里之后,还在战斗中的队友们不知道还会遭遇什么。 他要找到回去的路。 “我需要你,” 陆采认真地看向泽西亚,客气的词不会说,就简化一下,顿了顿,他指着自己比划示意, “离开这里,回去。” 泽西亚的尾巴瞬间扫断一棵粗壮的大树。 陆采一惊,以为提及了什么禁忌,下一秒泽西亚好整以暇地端坐着: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们立刻就出发吧。” 陆采:“?” 立刻出发?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初次见面的第一个晚上我的人类骑士就邀请我一起行动,他是不是对我非常满意? 克里斯/瑞恩(思考的很认真):按照现在的人类习性,他可能只是想和你约个【炮】? 泽西亚:哦这可太令龙激动哦不羞涩了 陆采:它们在说什么? 第4章 龙岛(4) 出发是不可能立刻出发的,确定这里还是地球,陆采短暂轻松后重新陷入沉思。 三十年前,暗物质大爆炸,灾变使人类栖居的这颗星球受到严重污染。 暗物质改变了无数生命内在的粒子构造,间接引发了生物大变异。 更有一部分从暗物质界直接脱离出来的生命体,它们和人类以往接触过的所有物种都不同,这些家伙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和侵蚀力,迅速侵占了整个地球,对人类的生存构成威胁。 而龙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动荡的世界上隐藏了痕迹,导致陆采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受到多少侵蚀, 甚至下午攻击自己的那只蜘蛛虽然体型巨大,但仍旧没有让陆采察觉到暗物质的气息。 这里是难得的桃花源,或许是地球最后的净土。 但陆采如果在没有完全恢复灵力的情况下贸然离开,等待他的或许是守在外界、成群结队的怪物要把他彻底撕碎。 泽西亚等了一会儿有点不安,难道它表现得太不矜持了? 一条自爱的雄龙不应该在人类只开了一次口的情况下就和对方回家? 挣扎一番,泽西亚的胸腔里发出一声克制的低咳: “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陆,我们仍需要更多的磨合,否则我的族群是不会认可我们的。” 族群? 陆采一愣:“还有,其它龙?” 泽西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泄露了重点,连忙找补: “我是说,我们龙族有自己高贵的准则,就像私奔的情人,纵使快乐,却永远不会得到心灵的救赎。” 看着陆采将信将疑的神色,泽西亚绷紧表情,脖子快要昂上天。 它一定不能被它的骑士发现自己有一群不靠谱的同类,它们不仅没有任何的龙族精神,甚至天天沉迷网络! 沉迷网络!听听,这是一条成熟的龙应该做的事吗? 陆采皱起眉头,觉得怪怪的但也没有戳破—— 西方龙的存在已经很令人震惊了,而泽西亚意外和自己撞见后,掩藏自己的族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一种保护。 所以他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在意,而是根据先前泽西亚的话,尽量清晰地询问: “安静的地方,和离开的地方,可以看看吗?”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尽快修炼,补充灵力,确保可以再次战斗的时候才会尝试离开。 他虽然很急迫地想要回去,但理智高于冲动,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对基金会来说是更大的损失。 泽西亚见陆采没有刨根究底,悄悄松了口气,也更加欣赏自己的骑士—— 他可真是一位绅士! 随即,它伏下身,慷慨地邀请骑士再度骑上背。 这次它必不可能再发生飞行事故! 泽西亚是一条聪明的龙,它会总结失败的经验,并在下一次尝试中加以改正,陆采也明显发觉这次的飞行比上次的一下直线一下S要好得多。 泽西亚的双翼健壮,有点类似蝙蝠的翅膀,由粗壮的骨骼撑起覆着细密鳞片的肉膜,边缘处有锋利的鳞角,那些可能是龙族战斗时的武器。 泽西亚带着陆采从湖边升起,平稳翱翔在天空中,这次陆采大胆了很多,不仅睁大眼,还稍稍伸长脖子四周环视。 月色弱下去,黎明的晨光已经弥漫在东方的地平线,把石群和植被染上一层瑰丽的色泽,山谷中的夜生动物逐渐蛰伏,交替升起的是林中的鸟鸣。 这是一座宏大壮丽的巨型岛屿,陆采完全不怀疑,这里足够生活一个庞大的西方龙族群。 泽西亚的速度放慢,面向不远处的一个豁口瀑布扭头对陆采喊道: “看见了吗,那就是龙岛与外界的连接地!但是你需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人类不能通过这里,这是先祖对人类的考验!” 但很幸运,我的骑士,你打破了层层阻挠,来到了这里! 陆采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瀑布声也很大,他只听到了“外界”两个字,眯眼看向瀑布,的确隐约可以感受到那里有能量的交错——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里有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禁制保护山谷不受外部侵蚀。 他的心情不错,很感激这条友好的龙,少有地露出一抹笑意:“谢谢!” 他笑了他笑了他笑了!!! 他听懂了自己在赞美他,他也在不遗余力展现对自己的好感!!! 泽西亚从指甲尖到心脏瞬间麻痹了一阵,连带着翅膀差点都没扇动。 幸好他飞快稳住身形,看了眼惊疑不定的骑士,故作镇定的回道: “不谢,一个小玩笑。” 陆采噗嗤一声笑出来,像奖励师门里的小狗崽一样轻轻摸了摸泽西亚的脖子。 硬硬的,但十分有安全感。 泽西亚激动的心颤抖的翅膀,一个没忍住,呼啸着扇动翅膀,朝着巢穴的方向冲了过去! 陆采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激动,如果不是他经过强化体能训练,又迅速扣住了龙背,差点直接被甩下去! 在天几乎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泽西亚载着陆采回到了巢穴,向他解释: “这里是我的巢穴,对你而言是最安全的栖息地,如果你需要安静,我会离开一段时间,等待你的恢复。” 它大概知道陆采想做什么,两脚兽的身体很孱弱,纵然是强壮的龙骑士也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陆采需要休息和养伤。 况且折腾了一天,它也需要去觅食,顺便给它的骑士带一点人类可以吃的东西回来。 陆采从龙背上跳下来,顺手把断剑放到龙开始供起来的地方。 他大概听懂龙让他在这里安静休息,转身轻轻点了点头:“感谢你。” 真是位有礼貌的绅士,我很喜欢。 泽西亚从胸腔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仰起脖子,骄傲地转身飞出洞穴。 ……还真像个小公主,陆采咂舌。 但他没有浪费时间,扫量了一圈周围,找到了相对平坦的角落盘腿打坐。 他师承天师派,是师父从小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孤儿,听说在暗物质爆发之前,道教衰弱,差点灭门。 没想到暗物质彻底改变了万物的法则,原本式微的修行者们突然发现,在暗物质充沛的环境下,那些曾经只在古书里出现过的强大道法居然可以在现实里使用出来。 因此,师门中的佼佼者被官方组织基金会招揽,从此走上了在黑暗中诛杀怪物的惊险之路。 说来有点好笑,因为这几年怪物的力量明显增强,基金会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所以陆采不得不剑走偏锋,考虑起师门里的召唤阵法。 这法子不陌生,他师父和师兄们都用过,最常见的是召唤出一些道门里的非凡生物,比如鸾鸟或者贪狼之类的帮助战斗,也有人异想天开,开玩笑说能不能召唤神龙。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他看了眼师兄,说:龙须还没完全从阵法里伸出来,你的灵力就要被抽干了。 但现在回想那条名为“泽西亚·我的龙”的银色巨龙,陆采觉得当年还是年轻了。 林子大了,总能见到龙的。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等陆采吐纳一周天,把干涸的丹田稳固过之后,泽西亚恰好也飞了回来。 它的嘴里叼着一个……大大的帆布袋,上面还标了大大的Tesco标志,看得陆采眼角抽了抽。 这些大型商场在世界秩序被打乱之后已经减少了很多店面,只有少数的还在维持物资的流通。 他不确定泽西亚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找到的这些物资。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龙之谷里的龙族,和外界存在着隐秘的联系。 但这一切都不是目前的自己该考虑的事情,泽西亚对自己毫不设防,自己也不能逾越威胁到它的族群……至少现在不能。 他吸气回丹田,慢慢运动了下四肢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泽西亚面前。 漂亮的银龙骄傲地把帆布袋往陆采身前推了推: “再英勇的骑士也需要满足自己的肚子。” 说完却紧紧盯着陆采,看他最终会选择哪种食物—— 它去找克里斯还有瑞恩的时候,它们居然嘲笑自己要给人类摘果子! 坚毅的骑士陷落野外,难道不正是需要他的龙去摘取这种充满了糖分和水的食物吗! 还说什么它的骑士一定会选择那个透明袋子包裹的奇怪面粉制品! 过分! 但眼下,它却格外紧张地盯着陆采。 陆采先是拿起那个透明袋子看了一圈,看得泽西亚的竖瞳都紧张成一条缝,陆采却把透明袋子放下了。 陆采重新拿了一串红彤彤的果子出来,征询似的问泽西亚:“这个,可以?” 泽西亚差点控制不住咧起嘴,扬起下巴:“当然可以。” 陆采没注意龙的小动作,只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幸好还有果子可以吃,那袋面包已经过期二十年了。 随后陆采又在帆布袋里找到了一块黑得看不出本源的东西,沉吟片刻,他伸出两只手比划成两只小翅膀,扇了扇。 是鸟类? 泽西亚嗯哼一声,格外骄傲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人类不吃生肉,高贵的龙族不会勉强你,所以我已经让……咳咳我提前给你烤好了。” 好险,差点把瑞恩这条火龙的信息泄露了。 而陆采是真的惊了,不知道该诧异这条龙的体贴还是这糟糕的火候。 但犹豫再三,他现在其实亟需补充蛋白质,所以只能勉强把外部烤焦的部位都撕开,直接啃上里面的熟肉。 他吃过比这个更可怕的食物,没有调味加上烤焦的肉相比较起来简直可以算野外的惊喜。 而泽西亚愣愣地看着人类把它亲手准备的食物全部吃掉,想起刚刚瑞恩刻薄地说“现在的人类根本不会吃这种垃圾”,顿时百感交集。 它突然有一种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自己的骑士的冲动! 它的骑士值得一切更好的!!! 作者有话说: 陆采:谢谢,倒也不必 第5章 龙岛(5) 得益于泽西亚的细心照料,几天过去,陆采的轻伤恢复得很快,干涸的灵力也差不多补充到了鼎盛状态。 是时候告别了,陆采趁着泽西亚出去觅食的机会默默想着。 等泽西亚回来之后,他会和对方道谢,感谢巨龙这些天以来的照顾,随后可能要再麻烦一下泽西亚带他飞到大瀑布那里。 他走到泽西亚盛放宝物的堆子旁边凝视着那把断剑,心想走得时候也得把它带走,毕竟这是自己现在身上唯一的武器。 之后的路,他要重新一个人走上去。 正想着,龙穴外传来翅膀挥动的声音。 陆采没太在意,只当是泽西亚回来了,但随着翅膀挥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脸色倏然绷紧。 “轰隆——!” 剧烈的震击直直逼向陆采,肌肉紧绷的战士早在危险来到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迅速闪躲。 但很不巧,除了自己那柄破剑,泽西亚的宝石全都没保住。 火焰吞噬了大半个洞穴,山体被刚刚的震击轰得不太稳定,隐隐有细碎的山石落下。 陆采额角紧绷,怒视向洞穴外—— 那是一只比泽西亚要大上一点的红龙,瑰丽的色泽在阳光下透着危险的气息,鳞片像灼烧的红宝石,翅膀扇动和吐息间能让人感觉到炽烈的温度。 “请冷静!我,不动手!” 陆采举起双手,他感激泽西亚,所以不想在事情没明白的情况下和对方的同族兵戎相向。 “吼——!!!” 但对方蛮不讲理地冲着陆采再次发动攻击。 陆采面色铁青,他为了积攒回去的力量不能轻易浪费任何灵力,所以躲闪得非常被动,而且因为洞穴高在峭壁上方,稍有不注意都可能掉下万丈深渊! 他心中的杀意渐渐被激起来。 这条红龙不接受交流,充满了攻击性和杀意,和低等的怪物没有任何区别,眼下泽西亚的巢穴已经快被烧尽了,如果不杀了这条红龙……死的会是自己。 几下躲闪和短暂地对上之后,陆采握紧了手里的断剑,彻底沉下面容。 红色巨龙,能力大概是火焰、高温、音波震击,按照生物记录里记载,西方龙族的弱点和爬行类蛇相似…… 被逼到走投无路,陆采终于踩到了最方便跳跃的山石上。 他浑身的肌肉绷紧,整个人像一把危险钢刀,透着喋血的锋利,猛得出窍—— 红龙嘶吼着朝他扑过来,长着尖锐鳞角的长吻开启,隐约可以看到火苗窜动! “吼——!!!” 火焰贴着陆采的脸喷过,直接燎掉他这几天长长的鬓发,他头皮一紧,翻身跃上红龙的背脊。 托泽西亚的福,他现在非常了解西方龙的背部构造,知道怎么在上面站稳,并且把剑捅进对方最脆弱的部位。 红龙察觉到危险,在空中凶猛甩动身体,陆采闷哼一声差点被甩出去,炸开的鳞甲让他艰难找到固定点,也把他身上的皮肤割得伤痕累累。 不能再拖延,陆采眼中冷光一现,抬起握剑的手…… 一道猛烈的撞击突然从下方袭来!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龙的哀嚎,红龙的身体瞬间一僵! 但他顾不上这些,冲击令他脱离红龙的背,身体骤然失去了着力点。 糟糕,从龙背上掉下去了! 灼烈的日光和红龙喷出的火焰让眼前的空气扭曲成一道道气浪,他的瞳孔在极速坠落中有些涣散,但很快又凝聚。 幸好……这些天努力恢复了不少灵力。 陆采的神色恢复平静,眼见头顶上红龙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他抬起左掌迅速掐起一道手决。 但陆采还没念出对应的口诀,头顶上传来嘹亮的哀鸣,紧接着炽烈的日光被阴影遮蔽,一道银色的身影极速朝着他的方向逼近! 是泽西亚。 陆采的神色出现了短暂的怔忪,但没有松开手决。 比思绪更快的是年轻的银龙,泽西亚的身躯几乎化成一根锐利的箭矢,眨眼间超过了陆采。 下一秒,陆采身下匀速贴上宽阔的龙背,超重感差点把他压迫吐血,但安全感也随之而来,在颠簸中抖散了陆采的手决。 “陆采,你还好吗!” 身下的银龙不安地呼喊,陆采扯了扯嘴角,忽略快要报废的五脏六腑,他还好。 如果不是它突然出现,那条红龙可能已经死了。 银龙的飞行速度趋于稳定,陆采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了口气,翻身扣住龙背: “谢谢你,泽西亚!我没事了!” 泽西亚没有再回答,而是载着陆采仰冲直上! 龙心的搏动在极速飞行下剧烈而沉重,陆采清晰感受到了泽西亚的愤怒, 红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泽西亚一头撞翻! 非凡生物的争斗比人类的厮打要暴力得多,陆采虽然身经百战,但很少见到这种震撼的场面——特别他还坐在其中一条龙的背上! “泽西亚!你为了一个人类和我动手!!!” 红龙用龙族的语言大声对泽西亚吼道,而泽西亚毫不示弱,健硕的双翼沉重地扑扇着周围的空气,语气因为愤怒而有些低沉: “瑞恩!我说过他是我的龙骑士!” 瑞恩有点理亏,被泽西亚的翅膀扇到山壁之后没有再冲过来,而是愤愤地瞪着他背上的陆采: “我就是来试探下!万一他根本不是骑士,而是什么居心不良来骗龙的坏东西呢!” 泽西亚这个蠢货,一直拒绝接受现代文明的熏陶,它根本不明白现在的人心有多险恶! 呜嚷呜嚷的龙语接连不断,泽西亚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绝无这种可能!你看看,他的体格多么健壮,动作多么矫健,拿剑的姿势如此英勇无畏,甚至和刚刚的你能缠斗不休!他不是骑士还能是什么!” 瑞恩语塞,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末了,它倔强地吼道:“我没看见!你让它重新训练用剑!我要看清楚!” 陆采不清楚这两条龙到底说了什么,但等到后面,泽西亚怒气冲冲地怼了对方一句不知道什么,转身把陆采放到了平地上,严肃郑重地开口: “我的龙骑士,你的尊严受到挑衅,你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誓死保卫你,不过现在,我需要你向我的同族证明,你有使用它的资格!” 说完,泽西亚伸爪子指了指陆采手上的剑。 陆采听得懵逼,刚听懂泽西亚说会保护自己,后面直接愣住:“证明,使用,它?” 他举起断剑,红龙也慢慢飞了过来,居高临下哼着冷气睨着他。 陆采的肌肉再次紧绷,随时可以暴起杀龙。 泽西亚点点头,同时眼神忌惮地往陆采身边靠了靠,担心瑞恩突然发难。 陆采看出了泽西亚的维护,心中有点动容,但实在有点不理解龙的思维。 虽然不算什么难事,就是感觉……有点脑残。 难道所有的西方生物都期盼看一眼中华有神功吗? 陆采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了眼瑞恩,看得泽西亚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毛。 骑士都是很骄傲的生物,这个要求真的有点勉强了吧,哎可是如果瑞恩不认可它的龙骑士,回头和欧德爷爷还有克里斯它们大肆贬低陆采,那会让陆采更加难堪! 哎! 都怪自己,自己还没成年,不足以成为一条可以在族群里保护骑士的勇猛龙! 没管泽西亚突然的低落,陆采慢慢走到离龙远一点的平地,举起手中的断剑,闭上眼徐徐吸了口气。 师门严苛,虽然他们修的不是剑道,但师父和师兄对于炼体有一种异样的执着,特别是在怪物横行的现世,拥有强健的体魄和飘逸的身法可以帮助你在更多的情况下活命和杀敌。 这种时候,他们总是习惯以剑为练习的武器。 陆采赫然睁眼,一柄断剑刹那间似乎被注入了神秘的力量,连同握剑的人也宛如被覆上一抹奇幻的色彩。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器浑脱,威力却锋利惊人—— 他只附上了一点点灵力,剑招之后,剑落定,指山石,直接炸崩半人高的石块! 红龙瑞恩的下巴差点跟着一起掉地上! 克里斯不是跟他说,网民都说现在的骑士都是花花架子,根本没什么本事吗! 那现在这个炸石头的人类……哦不骑士,是怎么回事!!! 石头炸裂散出一阵烟灰,陆采拧起眉头让开,瑞恩惊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难以描述的恐惧。 泽西亚也瞬间惊醒过来,一时间心思极其复杂: 原来它的龙骑士,这么强!!! “可以了吗?”陆采把剑收回,冷漠地看了眼红龙。 瑞恩不敢说话,愣愣地点了点头。 陆采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心想果然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想了想也是时候离开了,不然万一还有龙要看他练剑,他是要留在这里当马戏团演员吗。 陆采看向泽西亚,伸手简单做了个小鸟飞飞和走路的比划:“谢谢关照,请你带我,离开。” 其实他有点担心泽西亚会不放他,因为根据经验,强大的智慧生物会有视周围生物为领地所属的意识。 他揣测不出龙的思维,如果泽西亚习惯了和自己的相处,把自己当成它的所有品,可能会不允许自己离开。 没想到泽西亚在短暂的呆立之后,微微侧过头,扭捏地甩了甩尾巴,轻轻回答道: “好的。” 瑞恩:“……”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它的兄弟,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瑞恩:兄弟你不对劲 泽西亚:兄弟你不懂 瑞恩:我要懂什么!?被人骑有那么快乐吗??? …… 很久以后 泽西亚:是的,这种快乐你想象不到 第6章 出岛 陆采没想到泽西亚这么好说话,感动之余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泽西亚被它温柔强大又霸道的龙骑士笑得五迷三道,飞到瀑布的时候都没清醒地意识到陆采只想一个人离开。 瀑布像在山间开辟的巨大豁口,湍流的河道经过这里像天幕一样落下去,发出巨大的轰鸣,可见下面的地势非常低,贸然出击搞不好会粉身碎骨,这也是陆采养了这么久伤的原因。 只有保证自己可以施法他才能离开。 但当他自信满满地打算躺过这道瀑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陆采愕然! 他早就知道这里有能量交错,像一个范围禁制,可是一般禁制不都只是防止乱进的吗? 这怎么连出去都不行??? 他回头看向泽西亚:“这里,出去,不行?” 泽西亚瘫在河里正顺便冲个冷水澡,见状眨了眨眼,起身抖擞水珠跳过来。 它没有尝试过出谷,因为它认为一条龙出谷太没有意义了,必须等到它命运中的龙骑士出现,带着它一同离开,那才显得意义非凡。 做龙总要有仪式感,不然和蜥蜴有什么区别? 可是它也被禁制挡住了,一龙一人站在瀑布边,被无情的水流激烈的冲刷,从身凉到心。 “咳咳,这,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许只是山谷对我们不舍地挽留。” 泽西亚小心翼翼看了眼陆采,心里懊悔,它怎么没早点问欧德爷爷出谷的事情! 现在这样不就显得它很不专业吗! 没等陆采说话,它赶紧接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做点准备。” 陆采被感动到了,他听懂了泽西亚大概是要想办法来帮忙,所以当银龙挥动翅膀飞走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没多想太多。 等泽西亚飞回来的时候,看陆采的眼神却好像有点不对了。 它去问了年长的欧德爷爷,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泽西亚还没有成年,山谷不允许幼龙离开这里去到危险的外界,而人类因为没有得到龙陪同也无法出谷。 泽西亚当场就红了眼:“我已经成长为比成年龙还要健壮的存在了!这不合理!” 欧德爷爷表示理解,告诉泽西亚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泽西亚和那位英勇的龙骑士签订灵魂契约,从而借助人类的愿望离开山谷。 泽西亚将信将疑,欧德爷爷充满信任地点点头: “我听瑞恩说了,你的龙骑士是个强大威武的家伙,我相信他会保护你。” 哦那是没问题了,泽西亚忍不住挥了挥尾巴,把灵魂契约的相关要求了解一遍,转身飞走。 克里斯正在隔壁的洞穴里上网,听到动静跑出来抓脑袋: “欧德爷爷,你就这么放心泽西亚出去吗?我听说最近这些年外面好像不太和平,那个人类也不可能是无敌的。” 欧德爷爷摆摆手转身去调电视:“怕什么,它是我们谷里最硬的龙。” 最硬的龙转头把龙族的咒语口口相传教给陆采,神情庄重又严肃。 陆采虽然满肚子疑惑,但还是跟着学会了。 “你真是个聪明的两脚兽……哦不人类,” 泽西亚赞赏地看着陆采,随即低下头,咬咬牙剥下一片最细窄的鳞片交到陆采手上, “我的龙骑士,舔舐我的鲜血,再诵读咒语,来与我的灵魂相连。” 陆采大概猜到要出去就得用泽西亚的血,可其他的一概没听懂,沾着鲜血的银色龙鳞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忍不住一再盯着: “代价这么大吗?” 他的呢喃很轻,而且习惯性用的汉语,泽西亚以为他在惊叹自己的美,仰起脖子轻哼道: “我的血含有强大的魔力,力量就是最美丽的体现,不要惶恐,你值得拥有。” 陆采听到了“值得”这个词,点点头,下意识信赖这条单纯友好的龙,照着泽西亚的话照做。 这几天的相处,陆采完全相信泽西亚的初衷是善良的,因为以它的智商应该不太能谋划什么。 但舔舐完的瞬间,他浅褐色的眼瞳骤然缩紧! 龙血……仅仅一口,几乎让他的灵力满得要溢出来!!! “采!你是不能承受吗?赶紧念咒语纾解魔力!” 泽西亚有点担心地催促。 陆采艰难忍住灵力的澎湃,咬紧牙把刚刚的咒语念了出来…… 一瞬间,直击灵魂的力量冲垮他的理智和精神,比生理释放还刺激的愉悦直接把他冲晕了过去。 * 太阳落下,月亮的影子慢慢挂上天空,鲜艳得像染了红酒,寂静的小道两旁传来沙沙的响动。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升起密布的浓雾,那些诡谲的气体翻涌盘旋,深处藏着什么肉眼可见的东西穿梭不停。 一行穿着粗布旧衣的人,动作僵硬地走在不远处的小道上。 赤红的天色照耀,衬得他们皮肤惨白,涣散的瞳孔毫无目标地环视四周。 其中一个人不小心踉跄了一步,摔到前面人背上,立刻被对方腰上挂着的砍柴刀拉破了手腕,鲜血流了满手。 但受伤的人只是麻木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就继续前行,没有叫痛,周围也没有人过来关照一声。 直到他们遇到了浑身湿漉漉的陆采。 青年穿着湿透的衣服,脸色因为低温有点泛白,还透着一抹没收敛好的……惊慌。 人生总是充满意想不到的意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和下下一个谁先来。 这一行人像被触及了什么开关,突然从一开始的僵硬麻木变得有生气起来。 “什么人!” 最前面的人拔出腰间的柴刀,隔着一段距离忌惮地对陆采吆喝。 是中文,陆采顿了顿,目光下意识朝路旁的林子里瞥几度,随即沉声回道: “意外路过,出不去了,请问这是哪里?” 一行人彼此看看,过了会儿才试探性地回:“这是肖家村,你一个人?干什么的?” 陆采冷静答:“我和我的朋友走散了,我们去海边做调查,之后要回北方基地。” 北方基地是中华区人类的最大聚集地,基金会的总部也在那里。 陆采看了眼远处的浓雾,压下心里的狐疑,补充道: “不好意思,请问能带上我吗?我的手机进水了,想联络下我的朋友。” 对面站着的人好像又彼此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才收起刀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圈陆采,确认他没有哪里不对劲,低声呜嚷: “你小子最好别骗人,要是你和那些怪物有关系,老子一定宰了你!” 陆采最近对于这种呜嚷呜嚷听得特别清楚,嘴角咧了咧,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抬眼看到队伍里有人手臂受伤,随口问道: “他是被怪物攻击的?” 领头拿柴刀的男人“嗯”了声,把刀插回腰间,陆采看了眼,刀锋还有鲜血,是不久前沾上的。 陆采跟着他们顺着小道走下去,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样子,但耳朵一刻没停,敏锐地捕捉旁边林子里穿梭的沙沙声。 他一言难尽地瞥了眼,细碎的银光在黑暗中隐约闪现。 时间往前挪半个小时,他呕出满是腥味儿的海水,正被泽西亚从海里拖上岸…… 嗯? 泽西亚!? 陆采一猛子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泽西亚:“你怎么也来了!?” 他很少这么激动,习惯性用中文质问之后,看着银龙亮闪闪的无辜金色眼睛,后悔地猛咳几声,然后继续用古拉丁语憋足地问它: “你?离开了?” 泽西亚歪了歪脑袋,随即严肃点头: “那是当然,你所去的地方,就是我龙生的方向啊!” 陆采反正是没听懂,他只能被迫接受这条龙已经出谷了,如果自己不搭把手,下一秒它可能就会被别的怪物撕碎,或者会被基金会和其他组织抓捕解剖。 要裂开了。 龙岛是个美好的意外,短暂的几天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就像暗物质爆发之前,人们经常提及的度假,泽西亚是其中最闪耀的亮点。 但现在他回归现实了,充满了诡异和恐怖的现实,与鲜血厮杀为伍,他不确定能保护好泽西亚。 陆采想到曾经养过的狗崽子死亡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这双金灿灿的眸子,一时间做不出决定。 但很快现实给他上了一课,周围的浓雾里突然传来异动,剧烈变化的能量迅速汇聚,似乎有什么发觉了新鲜的猎物,正要全力出击。 下一秒泽西亚不明所以地抬起爪子,把一条从雾里窜出来的巨型蠕虫狠狠按碎在地上: “哇,现在外面的食物都这么丰富了吗?它看起来很有营养!” 陆采脸色顿时奇异,不露痕迹朝后退了几步。 最终陆采认输似的开口:“泽西亚。” 泽西亚正在拨弄那个已经死得透透的蠕虫,闻言抬起头,看到陆采略显严肃的神情。 “你的能力,或者,哪里厉害,告诉我。” 陆采要针对泽西亚的特长,给它暂且制定一套保护计划。 泽西亚想了想,认真地回道:“我会飞。” 陆采:“……还有?” “我很硬。” 泽西亚自信捏爆蠕虫的眼球,溅出满手汁水后在一旁的树上蹭了蹭。 陆采噎住,麻木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海里又把自己冲了一遍,如果可以甚至想用一生来治愈这几秒。 但等他重新上岸,打算和泽西亚交代一些在这里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不能乱吃这些不明生物,突然听见附近出现了脚步声。 他当机立断把泽西亚赶进旁边的林子里,告诉对方如果自己不招呼,千万别出面。 泽西亚匆忙答应,心想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刺激,它好喜欢。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我很高贵,只有你配 陆采:谢谢,再次不必 第7章 不经允许 陆采开始不太放心把泽西亚一条龙丢在村子外面,但等他进了村,认真思考可能还是外面更安全点…… “哟,迷路的新小伙子啊?” 马路边蹲着磨刀的屠夫意为不明地看着他直勾勾地笑。 隔壁收衣服的阿婆佝偻着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露出同样渗人的笑意:“挺俊的,听阿毛说从外面来的。” 阿毛是住在对面的小朋友,趴在门框边阴恻恻地对着陆采咧嘴笑——一口乌黑的虫牙。 他的姐姐从屋里走出来,手臂像没骨头似的耷拉,但很神奇的是这样还能把弟弟一把拽走,报以陆采一个百媚生的回眸。 ……大家都很热情的样子,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鱼类的腥味。 陆采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跟着带他回村的大哥走到村长家门口。 村长是个普通的村里男人,五十岁出头,戴着副玳瑁色的老花镜,寸长的头发花白,见到陆采高兴啊,像见到亲人一样高兴,一把握住手,热辣滚烫! 陆采面色有点僵硬地扯出笑容,想了想没抽手,简单描述了下情况,对方却忧愁地皱起眉: “那……那有点不巧。” 陆采神色平静,反手握住村长尬接:“哪里不巧?” 村长的脉相有点虚浮,但整体平稳均匀,他粗略探了探,没发现暗物质污染。 这是陆采没想到的,对方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但的确挺正常的…… 村长好像没发现陆采的小动作,只当他比较迫切,无奈回道: “我们村是东海港这边最大的人口聚集地,之前有电有信号,基金会的队员隔三差五也会来巡视清扫,但是一个月前,我们的驱散器坏了。” 陆采一顿,立刻反应过来很多事,但又有点迷惑。 驱散器是近年来人类科技研发出来的新型保护设备,可以抵挡暗物质的侵蚀,一般在人口聚集的地方都要安装上,起到保护作用。 如果驱散器坏了,周围那些诡异的雾气就解释得通了,村民们奇奇怪怪的表现也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陆采想不通的是…… 没有驱散器的地方,是怎么挺过一个月的? 他不是理想主义者,战斗在前线的基金会成员更明白这个时代的生存不易,所以陆采也才觉得更奇怪。 但他没有直接问,而是点点头,表现得有点失望,回答那他自己再看着办。 村长安慰了陆采几句不疼不痒的,恰好旁边走过来一个女孩子,村长赶紧叫住她: “肖玉啊,这是大强他们领回来的小伙子,叫陆采,你给他安排个屋,让人家歇歇!” 顺着看过去,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眼神意外透亮,听到使唤下意识戒备地看了眼陆采。 陆采不想当刺头,尽量收敛自己疏远的气息,微微笑道:“你好,我是陆采。” 天已经暗下来,肖玉皱了皱眉,看了眼四周围的村民,大家差不多都收拾东西回屋,没办法似的说道: “那我带他去村西头的那间空屋子?” 声音透着点不情愿,但很克制。 村长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于是陆采跟着肖玉去找屋子,一路上小姑娘好几次对着自己欲言又止。 陆采突然就想到了那条被自己放在村外的龙,不知道又吃了几条虫子……不能想了。 他收回可怕的遐想,随口问:“你们这儿晚上不能出门吧?” 暗物质在夜间的活动频率会比白天高,所以官方给过明确指导,没有意外的话,普通人在夜间必须减少外出。 如果这里还遵守着基本指导,整体受到的威胁应该不会太大…… 小姑娘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冲他低吼:“当然不能!你想死可别连累我们!” 陆采从善如流:“好的。” 很好,他们还遵守。 肖玉涨红了脸,感觉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憋屈地说: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但是我警告你,村子外面很危险,特别到了晚上有各种怪物和妖异,进屋之后绝对别出门!” 陆采举起手表示绝对服从。 他一向好说话,师门和队伍里谁见了都比大拇指。 最后找到了屋子,日光也快消散下去,肖玉千叮咛万嘱咐了会,终于悻悻离开了。 陆采扫量了下屋子,有简陋的床和木桌,桌上用破搪瓷杯杵着根烧了半截的粗蜡烛,大概还能烧半个小时,旁边留着一对落灰的打火石。 听说三十年前有一种工具,动动手指就可以点火,但灾难来临之后,人类大量死亡,最终只剩下求生科技在艰难攀爬,其余的文明为了给生存让渡资源,全部无限倒退,伴随的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匮乏。 陆采熟练地点燃蜡烛,暖黄色的烛光溢满屋子,屋内的鱼腥味比外面淡了不少,还算能呆得下去。 他有很多疑虑,这个村子处处都存在矛盾,但他又始终记得师门和基金会对他们的要求: 在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轻易探索,绝对不要打草惊蛇,绝对不可以损失任何宝贵的战力资源! 能和暗物质抗衡的人类不多,他们被各种组织吸纳,成为抵抗这个疯狂大潮的微弱力量。 星星之火,每一簇都弥足珍贵,他们见惯了牺牲,实际上也没有多畏惧死亡,但最好的死亡,是死在为人类燃起新希望的火堆上。 陆采回忆起很多曾经牺牲的同门和队友,蜡烛芯沾了潮气,烧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他愕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突然伤感起来。 “……” 他扯了扯嘴角,靠着墙壁弹了下手指。 蜡烛灭了,黑暗里的动静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就很离谱,天黑前看见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到了这个点居然都乖乖回屋睡觉了,起码靠耳朵去听,没有任何异常。 掐着脉搏计算时间,等到十二点左右,官方确认的最危险时段过去了,村子里依旧静悄悄。 陆采咂舌,既然都这么正常……那他就出去一下。 不是不听话,主要是怕泽西亚这条外国龙水土不服,万一吃坏肚子殃及一方。 有实验表明,被暗物质感染的生物不能多吃,特别是已经呈现变异体征的,食用危害和剂量挂钩,所以陆采得去看看。 ……而且他察觉到,村子外围的暗物质威胁程度不大,反而是村子里给人的感觉更诡异。 先不多想,他炼体多年,身轻如燕地溜了出去。因为不确定周围环境是否安全,今晚甚至奢侈地给自己用灵力套了层隔绝罩,一般程度的暗物质就影响不到。 顺着进村的小路,陆采健步如飞地跑出去,简直像找死,但不远处躺在林子里的泽西亚心情却变得愉悦起来! 哦,并不是说它起初有点忧郁,嗯,可能是有一点,它明白陆采为什么不带它进村,因为普通的民众一定会被它的英姿吓晕过去,所以它愿意配合它的人类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支持者。 可……这毕竟是它出谷的第一个晚上,不论什么第一次都很重要的,它只是,有那么一丢丢小遗憾。 但现在!听听!它英勇的龙骑士在违背人伦的情况下,深夜奔袭向自己的脚步声是多么的稳健可靠! 它抖擞身体,甩干净落在身上的叶子,欢欣跃雀着等待陆采的到来。 等了等,等了等,等了好一会,脚步都停了都没见到人。 它有点迷惑,甚至有点不高兴,能有什么事耽搁他们重逢? 是碰见公主了吗? 于是泽西亚怒气冲冲地把脖子伸出林子,下一秒嗖得缩回来——差点被陆采削了鼻子! 陆采用灵力收拾掉最后一只拦路的暗物质体,气喘吁吁的踏进林子,一眼就看到了瞪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泽西亚。 “你,可以吗?” 陆采词穷,其实他想问银龙截止到目前有发生什么状况吗。 泽西亚目光闪闪地点点头,却看到陆采原本想走过来一点,但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它有点不解,听到陆采问:“你吃了那些虫子?” 泽西亚点点头,茫然道:“吃了一条,看着不错但味道一般就没再吃了,怎么了?” 从泽西亚点头之后,陆采就朝后又退了几步,不再向前了。 确定过泽西亚吃完虫子后没什么异常,他深吸一口气,艰难比划:“泽西亚,我们约法……我们,计划。” 古拉丁文已经没什么人说了,陆采穷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约法三章要怎么说,心里决定后面有空要教泽西亚中文。 泽西亚顺从地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而且有计划更能显得它的龙骑士是个有原则的人。 然后它听到陆采面无表情磕磕绊绊说了二十分钟。 大致理解下来,有不经允许不许吃东西,不经允许不许喝东西,不经允许不能露面,不能随意攻击,不能大声说话,不能扇翅膀,不能蹦蹦跳跳,不能飞……甚至不能交配。 不是,所有的龙都在龙之谷了,它在这里哪怕经过允许也没法儿交配啊! 而且它还未成年,怎么可以想那种事情! 长尾巴狂甩! 很显然,泽西亚并不清楚关于中国龙的私生活放荡传说,只能说陆采担心得有点远。 虽然它很疑惑怎么规矩这么多,陆采是皇家骑士吗?但为了显得自己很有气度,泽西亚沉重地点了点头。 陆采舒了口气,屈尊降贵地伸手摸了摸吃过虫子的泽西亚,随即声音放低: “明天,离开。” 作者有话说: 很多年后,当泽西亚熟练的掌握了中文这门语言之后,由衷感叹: 陆采当年没说不经允许不准喜欢他,可见是早就对我有了想法 人类,呵 第8章 龙王潭 陆采静悄悄回村,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安静得让人可以倒头就睡。 但刚刚碰到粗制的木头门板,门里传出一声轻微地喘气儿——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进来了。 陆采的肌肉瞬间绷紧,呼吸也跟着肌肉记忆减弱,垂在身侧的手指间微微攒动灵力。 下一秒,陆采眯起眼,用力推门—— “呀!!!” 被掐住脖子的人古怪地扭动挣扎!刺耳的尖叫被陆采一把捂嘴,叫到一半全咽了回去! 陆采面色紧绷,却惊讶地发现,对方身体里的能量稳定又平和,偶尔有滞缓的地方也不像因为暗物质侵蚀,而是…… “嘿!嘿!嘿……咳咳咳,新娘子,新娘子打人啦!!!” 黑暗中声嘶力竭地喘叫听得人心里发毛,更别提对方说得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东西。 陆采沉着脸,迅速把门踢合上,再一个弹指溅出火星,点燃蜡烛。 被按在地上的人面部肌肉抽动,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这人好像……精神还是智力方面有点问题。 是个傻子……陆采皱起眉头,稍稍放松手上的力气。 傻子能喘过气之后,连滚带爬地撑起身子,但依旧神经兮兮又带着点好奇兴奋地盯着陆采: “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偷偷出门了!” ? 荒唐。 反手把人劈晕,拖到门口的一瞬间停了停,转身把人扔到了墙角。 他在昏暗中环视了一圈屋子周围,发现鱼腥味稍稍重了点,应该是他回来的时候带进门里的。 明天就走,心里忍不住念叨。 * 第二天清早,天刚亮,外面就传来动静声。 东家长李家短,种菜的卖肉的,换物资卖手工的,全部雨后春笋似的出来了,像在寂静的沉夜里蛰伏了一整晚,整齐得有点迫不及待。 陆采自然在有响动的一瞬间就睁了眼,他在不安全的地方不可能熟睡,只是闭目养神了一晚。 醒了之后简单用屋子里的水壶水洗漱,转头看到傻子居然还在睡,从昨晚到现在动作都没变。 陆采眼角抽了抽,走过去把人晃醒。 白天里看,傻子长得还算眉清目秀,甚至额头上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但是一旦睁眼,那种没有焦距又冒傻气的神态就暴露了。 “新娘……”傻子看到陆采,下意识笑起来。 “闭嘴。” 陆采沉着脸,煞神似的凝视对方,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陆采微微低下头在傻子颈侧闻了闻。 没有鱼腥味。 傻子噤声,低头抬眉有点委屈害怕地看着陆采,仔细看,还有点害羞。 这是正常的人类情绪,陆采心里的忌惮弱了一点,冷冷说道: “出去之后,别说见过我。” 他打算今天离开,不能被无谓的由头绊住脚。 傻子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但陆采还没来及和傻子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记住了,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张家丫头不见了!!!” 陆采额角一跳,傻子也被这平地一声吼惊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傻子已经麻溜起身窜出了屋子。 “……!” 陆采心里骂了句脏话,额角一突一突地站起身。 怕什么来什么啊。 他跑出屋子,发现人群就聚在他隔壁的隔壁,指着空屋子色厉荏苒地你一句我一句,空气中的鱼腥味更浓重了些。 “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不在就不在了!” “张大全你自己说说,这种时候你闺女不见了,是她不想活了还是想连累我们一整个村!” “放你妈的屁!我闺女不见了还没找你们算账!看我闺女漂亮的人那么多,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趁早给老子站出来!” 肖玉也在人群里,神色有点不安,但那双眼睛还是和昨天一样很清透,见到陆采出来,她飞快走过来小声问: “你昨晚没出门吧?” 陆采:“嗯。” 肖玉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帮人都有点不对劲了……” 陆采顺着话不动声色地问下去:“怎么不对劲了?我没看出什么啊。” 肖玉皱了皱眉头,看了圈周围,清秀的小脸蛋有点垮下去: “就,说不太上来,自从1个月前我们村的驱散器坏了就有点不对劲,我怀疑是不是已经有人被暗物质感染了,所有人都越来越暴躁。” 她声音很小,带着符合情绪的颤抖,陆采听了垂下眼。 暴躁的确可能是感染的一种体现,但不绝对,因为恐惧也会引发一个人类社群产生相同的反应。 陆采不能轻易给这个村下定义,转头问:“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有人失踪了?” 肖玉心里正慌着,陆采拋话题反而让她稍微镇定,点点头回答: “张雪姐姐是村里现在教认字的老师,平常人很好的,但是今天早上被发现不见了,张伯伯觉得是有人昨晚偷偷把张雪姐姐带走了。” 说到这里,肖玉不放心地又问了陆采一嘴:“你昨晚真的没出屋子吧?” 陆采从善如流地点头,还没张嘴,隔壁人群里有人怒吼吼地指着他: “凭什么只说我啊!昨晚这个新来的也出村子了!” 视线瞬间聚焦到陆采身上,让“真的没出”卡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本来就白衬衫牛仔裤和这个村的风格格格不入,现在更像一张画被撕开的边角,小姑娘眼里的信任跟着支离破碎。 陆采喉头滚了下,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暴怒的人群迅速把陆采圈进战场,肖玉也备受打击,满脸“我没想到男人这么不可信”地扭头就跑。 陆采看了眼方向,应该是去找村长了。 这是合理的人类行为逻辑,陆采收回视线,恰好对上那个丢了闺女的张大伯,大伯两眼满是憎恨和怒火,破口怒骂: “兔崽子!你把我闺女带去哪儿了!” 陆采眼皮跳了跳:“我没见过你闺女。” “你!”张大伯穿着洗旧的白背心,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那你昨晚出村干什么去的!你不是把我闺女带走了,你干什么了!” 陆采沉默片刻,尽量用缓和的措辞回道: “找不到人就去村子里外找,人口失踪的前12个小时非常重要,如果我要把人带走,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他渐渐发现奇怪的点在哪儿了,早上自从听到动静之后,这些人就围在这里吵,赵钱孙李每个人彼此质问个遍,戾气大得使不完。 看向那个指认他的年轻人,陆采心平气和地问: “你看到我昨晚带人出村了?那你在干什么?” 年轻人一噎:“没,没看到带人,我在村子周围挖野菜……” 陆采又看向张大伯,明明白白。 张大伯语塞,周围的人却紧跟着冲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陆采,话题从丢了人变成好男孩怎么可以晚上出村! 外面这么危险,这是不自爱也不关心他人! 好像总得找个由头吵起来,发泄戾气,但对于事情本身,除了张大伯起初关心了一下然后发现无解,后面几乎没人提起来。 村长很快赶过来,戴着老花镜的中年人匆忙制止:“大家伙!先别吵!” 没什么人理他,依然对着陆采还有那个出村的年轻人反复责骂,怪的不行。 “让别吵了还吵个不停干嘛!!!” 尖锐的叫骂声突然盖过所有人的声音,少女的嗓音尖细高亢,特别适合在这种时候镇压全场。 陆采一看,是肖玉垮着个脸站在村长身后,注意到陆采的视线,她冷着脸扭过头。 陆采:“……” 肖玉镇下场子之后,大家终于冷静了点,听村长开始安抚人心。 张大伯这时候好像才反应过来,僵硬地开口:“那我女儿到底去哪儿了呢!这可是天大的事!” “是是是,的确要紧……”村长为难地站在人群里,看了眼陆采,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最后叹了口气, “要不,大家分几队,村子里一队,村子周围,还有林子里,没雾的地方都找找看?” 正打算找机会和村长告别的陆采一顿,木然抬起头:“我来帮忙。” 村长“嘿哟”锤手:“小伙子真热心!” 倒也不是,只是想到如果真要搜林子,他不在周围用灵力做点手脚,实在不知道怎么藏除了会飞就只是比较硬的银龙。 没让陆采担心太久,甚至还没安排好外出的人员,去村后面搜索的队伍就回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张雪在龙王潭里!!!” 陆采最近只要听到“龙”都会神经敏感,顿时停下脚步朝说话的人看去。 张大伯还有周围的人也纷纷露出恍然神色:“居然在龙王潭?走走走去看看!” 原本人群里那种剑弩弓张的气势几乎立刻散了,重新恢复成昨天的邻里和睦,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朝村子后面走去,好像刚刚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他们。 陆采对龙王潭这名字有点在意,抬头恰好看到肖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和复杂。 * 龙王潭是村子里的淡水谭,也是东海港这片为数不多的淡水,要不是这里,三十年前他们根本撑不到后面基金会的救援,所以村民对龙王潭非常敬畏,甚至有神话这个水域的趋势。 陆采亦步亦趋跟在人群后面,神色平静地像出来春游。 他听到前面发出一声恍然,好像是找到张雪了,张大全的笑声透着喜悦和定心,村民们也纷纷出声,安慰还好是虚惊一场,只有肖玉脸色苍白地缩在人群后面,眼中充满恐惧和难忍。 目光一转,直径不到十米的小水潭里,一具年轻女尸安静地浮在水面上。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真的发生了变化还是心里有波动,陆采感觉鱼腥味重了很多。 他眼神动了动,差点下意识祭出一道法令把整个村子给镇了。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我没有出现的第一天,想我的龙骑士 云开:发文的第一天,想收藏 看官老爷们懂我意思吧? 第9章 新娘子 陆采从龙王潭回来后没有表露任何情绪,转头找到村长。 “啊,今天就要走?” 村长扶了扶眼镜,“怎么这么快,有什么急事吗,驱散器一时半会也没修好,外面多危险啊。” 陆采若有所思看了眼村长,不知道对方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外面危险。 您是看不出,村子里更危险吗? 但陆采不抬杠,他平和回答:“我是出来取样的,采集到了重要样本要抓紧赶回去。” 其实他可以不打招呼直接走人,但说到底陆采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他把话放出去,如果有追着他不放的东西离开村尾随,他可以顺手帮忙做一次超度。 村长愣了愣:“昨天听他们说你是从大基地来的,还真是……你是搞科研的?” 陆采点点头,研究物理超度。 村长叹了口气,好像很惋惜,但还没开口,破旧小平房充当的办公室被人从外面推开门—— “村长啊,今晚的婚宴……咦小伙子也在呢!” 陆采看到张大全走进来的一瞬间,脚后跟用力点地,瞳孔微微缩紧。 这人不正常是肯定的,但陆采不至于把人按住搭脉检查。 因为一旦那么做,拔出萝卜带出泥,走不走得成就说不好了,所以陆采只能更加戒备一点,尽量保证一旦出事速战速决,绝不产生大规模超度。 村长好像没察觉出什么,乐呵呵地点点头:“是啊,小陆来和我辞个行。” 张大全瞪大眼,地中海的发型连着脸颊油光发亮,看起来精神百倍地阻拦:“那不行!” 陆采有点凉意地抬起眼,张大全丝毫没察觉,继续说道, “我家闺女今晚办婚宴呐!我早上误会你小子了,你今晚一定得来,我要请你喝一杯!” 婚宴?今晚? 先不说现在资源紧缺,这个村看起来就勉强糊口的样子,也不说现在晚上不能出门,陆采斟酌着开口:“你有几个女儿?” 张大全笑起来,露出一口憨厚的黄牙: “咋滴,看上我家雪雪,想问她有没有妹妹了?可惜了,老张家就一个女儿,不然你小子长得不错,我还真能考虑考虑!” 扭头看了眼村长,对方也跟着笑眯眯,好像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陆采转回头抿了抿唇。 好家伙。 “那可说好了啊你一定不能走,哈哈哈哈我得找几个小伙子把你看好了!今晚叔叔一定好好跟你喝几杯!村长你也记得来啊!” 张大全打过招呼就美滋滋地出了屋,陆采神色晦暗地盯着对方的背影。 村长倒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小陆啊,要不你就多留一晚,也不差这一天,大全这人就是热情,实在要走也闹得不好看,毕竟大喜事儿,没办法!” 陆采收回视线,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揣在兜里的手掌慢慢握起来。 既然这样,行吧。 毕竟来都来了。 基金会有一项规定,他们会定期巡查范围内的人类聚集地,最长间隔不得超过35天。 因为35天是数据表明截止目前为止最长的感染期,只要在期间内发现了感染状况,基金会的专业队伍一定会有所行动。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驱散器坏了一个月,满打满算,最迟还有五天……哦不四天,基金会的人就会来这里。 如果已经躲不开,注定要被卷进来,他索性先把情况摸清,为后面来的同事打通关键。 黑夜需要光明,晨光不来,他们就是火光。 离开村长办公室的时候,陆采意外碰上了来找村长的肖玉,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裙,脸颊清瘦但看上去比这里所有人都正常,特别是…… “哼!” 肖玉瞪了陆采一眼,甩着两条麻花辫气冲冲地进屋找村长了。 陆采不为所动,平静地转身走向村外,心里默默想着,特别是……她的情绪逻辑正常,甚至还会瞪自己。 一路小跑到村外的林边,确定周围没有人,陆采压低声音呼唤泽西亚。 但喊了好几声,林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采皱起眉头,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其实这次他是想和泽西亚告个别的,因为很显然,自己重新陷入了职业带来的危机,可能会死在这儿。 泽西亚如果不明不白一直守着,没准后续会被他的同事们发现,按照泽西亚的智商,被哄上解剖台主动躺下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 陆采心里记挂着山谷里的照料,也对小时候没法儿保护的狗崽子们耿耿于怀,所以他想给泽西亚铺一条生路。 但喊了好几声,他发现泽西亚居然真的不见了! 这就很尴尬了,对,没错,他约法N章里忘记和泽西亚说不经允许不能乱走动了,所以这条龙就兴高采烈地去玩了吗? 陆采心绪少有地起了丝波澜,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但最终他也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了也好。 走了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他平静地迈腿朝村子走回去,身后的路每跨离一步,就被周围的浓雾吞噬一步,明明青天白日,阳光却照不穿这里,每一缕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决定“多留一晚”后,陆采定下心回了村子,若无其事地观察起周围的人。 这些人脸上写满了喜气洋洋,动作不停地为张家晚上的婚礼张罗着,落满了灰尘的桌椅板凳,还有缺口裂纹的锅碗瓢盆全部叮铃哐当地搬了出来。 没什么人关心陆采这个外人站在旁边干什么,只有少数人在忙碌之余会给他几个眼神。 但陆采注意到,这些看他的人,目光多有呆滞,只有在和自己对视之后才好像被激活生气,动动眼珠子朝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陆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转头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养精蓄锐。 他两天没进食进水,对普通人说差不多已经快不行了,但陆采成年后开始练习辟谷,除非亟需补充能量,否则多少能挺个十天。 现在这种环境,他很少会在外界进食。 日头东升西降,天色慢慢泛起暗色,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大叫:“新娘子!新娘子!!!” 傻子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逮着陆采高兴地又喊又叫! 原本忙碌的像一群工蚁似的村民们被这声尖叫惊醒,这才有人走过来,对着陆采赔笑,转头把傻子拉开: “肖尧,你又发什么疯!回家去!” 这傻子叫肖尧,陆采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和那个麻花辫的小姑娘肖玉是一家人? 肖尧被人拉住,抬起眉头惊慌失措地看向陆采,伸出双手像要抓住什么:“新娘子!新娘子!跟我一起!新娘子!” 站在他对面的陆·新娘子·采眉头沉着,听到村民们跟他说: “不好意思啊小陆,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他们说完就去拉扯肖尧,但手上的力气没个轻重,把肖尧拉得撕心裂肺地大叫,眼看衣服都快被麻木不仁的村民们抓破了。 陆采不疼不痒地嗯了声,但目光还是一直紧紧锁定着肖尧。 研究表明,神志不清的人不太容易被暗物质感染,因为他们自身的神经元经络极其错乱,暗物质想要感染这种复杂的个体,不如转头去感染五个正常人。 他想了想,打算起身接下肖尧这个傻子,暗地里盘问些什么,结果还没来及开口,一蹦三尺高的肖玉冲了过来: “放开他!!!” 肖玉看起来霸道泼辣惯了,她一开口,横眉冷视,五大三粗的村民们多少被喝退了些。 天色越来越昏暗,陆采隐约看到几个被喝退的身影有点僵硬。 小姑娘也不管三期二十一,拽住肖尧就骂:“你出来干什么!回屋子里去!” 谁知道肖尧不肯走,滚在地上看着陆采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新娘子!!!” 肖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恨恨瞪了陆采一下,就差把“你这个祸水”骂出来。 陆采看了眼这两人,沉默了几秒,从椅子上站起来:“我陪你送他回去。” 肖玉一顿,眼中的不满和愤怒顿时消下去很多,复杂地看了眼陆采,随即低声哼了下:“那你来拉着他。” 陆采点头,顺手架起肖尧,也是恰好碰到了肖玉的手,他才发现小姑娘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手指也有点凉。 她在害怕…… 陆采转头,看到村民们还围在开始拉扯肖尧的地方,他们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只剩惨白的凝视直勾勾看过来。 等陆采三人走出一截了,他们才慢慢转过身,僵硬地加入到张罗婚宴的队伍里,但周围的人好像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真是哪里都不对,祖师爷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偏偏自己只有一个人,不能贸然出手。 陆采把左手塞进裤子口袋,用力忍住想祭一道法令的冲动,麻木地扭过头,一眼就看到肖尧毫不遮掩,充满期待地盯着自己。 陆采:“……” 他咳嗽两声,刚刚没忍住,指间窜了点小火花,大腿猝不及防被烫了下。 肖玉不明所以,正好走到了肖尧家门口,她把人推进屋,回头复杂看了陆采一眼:“你不该留下来的。” 可我已经留了,陆采脑子里突然冒出师兄爱看的老电影台词。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章,今天就暂且到这里哈~ 第10章 婚宴 “他们今晚办的婚宴,新娘子的确是张雪姐姐。” 肖玉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声音闷闷的。 陆采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装作有点震惊地问她:“可张雪已经死了啊,死人要嫁给谁?” 肖玉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睛垂下,睫毛微微颤抖。 屋子好像能隔绝鱼腥味,三人在这里,陆采几乎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新娘子……新娘子……嘿嘿嘿……” 肖尧这傻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蹲在陆采旁边,谄媚又小心地攥着陆采的衣角,轻轻拽了拽想引起他的注意。 陆采突然顿住,有点复杂地问:“他们要把张雪嫁给肖尧?” 肖玉翻了个白眼:“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陆采默默想,现在的生活也不好过,还不是凑活过呗,不然直接自杀吗。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外出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音。 张大伯的声音激动高亢,喋喋咻咻开始发表感言,村民们也十分配合得嬉笑奉承。 但透过碎得像蛛网一样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没有任何光亮,如果不是有动静传进来,根本发现不了外面正在举办一场“婚宴”。 参加婚宴的人似乎都挺高兴,脚步顿挫,推杯换盏,笑声不绝。 活见鬼。 陆采的呼吸控制得很弱,这是他在危险里的下意识反应,他抬头看向肖玉,发现小姑娘脸色苍白,不停地小幅度咽口水,抵住门的力气好像越来越大。 “你……” 陆采刚想说你来这边坐会儿,屋外不远的地方突然响起张大全兴奋地呼喊: “小陆呢!说好得要请小陆好好喝几杯,小伙子人呢!” 肖玉的脸瞬间更白,她抬眼盯着陆采,对他做了个“嘘”。 椅子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先是一个人,紧接着陆陆续续跟上好多人离席,他们开始找陆采。 “小陆——” “小陆在哪儿呢——” “出来喝酒啦——” 黑漆漆的屋外,呼喊的声音由近到远,带着不正常的欢乐。 抵着门的肖玉浑身抖动得更厉害,她小脸煞白,嘴唇咬得泛出血色。 傻子肖尧好像已经过了兴奋点,嘴里呢喃的“新娘子”越来越低,已经在陆采腿边缩成一团快睡着了。 这种时候,陆采对肖玉开头说的那句“你不该留下来的”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小陆——快出来喝喜酒——” “小陆——” 挨家挨户的门板被敲打撞开,声音越来越近,陆采定定地坐在椅子上,黑暗里的小蜡烛把他的面色照得晦暗不明。 礼貌的敲门声终于轮到了他们屋,肖玉差点被一猛子弹出去,随即她更用力地抵住门,慌乱得都快哭出来了。 “小陆——你在里面吗——” “小陆——” 声音隔着一道门,中年人嘶哑低沉的呼喊像索命的招魂。 陆采叹了口气起身,想把肖玉拉开。 这种程度其实还没到他认为最好的出手时刻,但肖玉看上去已经要被吓傻了。 然而他还没来及开口,肖玉咬紧牙关,定定看着他低吼道:“你躲好!” 随即,肖玉冲着门外大吼道:“曹尼玛的烦不烦!大晚上的不好好干自己的事儿在这儿喊鬼呢!” 那一瞬间,浓烈的鱼腥味灌进屋子里。 陆采一顿,眼睁睁看着肖玉打开一条缝挤出去,反手关上门,砰砰砰地跺脚狂奔! 周围的确清净了,下一秒,陆采听到脚步声顺着肖玉离开的方向凌乱追去,他脸色倏地沉下来。 “新娘子……新娘子别去……” 他正要追出门,原本已经要睡着的肖尧被动静闹起来,爬过来抱住陆采的腿,“外面黑黑!水里冰冰!” 陆采扭头,尽力平静地问:“什么外面黑黑水里冰冰?” 肖尧张了张嘴,俊秀的脸颊迅速漫上惊恐,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这傻子…… 陆采没法儿,只能顺手把人劈晕了抬到床上,转身沉着脸冲出门。 出来的一瞬间,陆采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转过身,冷冷看着被浓雾隔绝的后路,伸手一拨,本该是门板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缕雾气顺着气流漫过他手掌,冰冷入骨。 空气里含杂着浓郁的水分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气味,陆采只吸了一口,左手微抬,先给自己套了层净神法令。 他冷静环顾四周,很安静,一点看不出几分钟前有人在办婚宴,甚至他试探性地放出一圈灵气,也没碰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就很装神弄鬼。 陆采面无表情掐算手决,根据对能量的熟悉和测寻,确定了方向之后拔腿迈步。 群村民追着肖玉而去的方向是村后,可能是龙王潭。 一路通畅,甚至连前天晚上碰见的大蠕虫都没有,陆采脚步越来越快。 空气中隐隐传来水滴的声音,随着他的靠近,空气中的水分也越来越多,导致脚踩的地面有点浓稠粘脚,越来越不好前进。 但走了一会儿,陆采渐渐发觉有点不对劲。 水滴声已经很近了,好像就在耳畔,走了几步,又到身后了。 他低下头又走了几步,发现泥泞的地上没有脚印。 一向洁癖的陆采甚至发现,连泥巴水都没带出来。 就好像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一步都没迈出去。 陆采还没看明白这究竟是什么路数,耳畔的水滴声突然变动了方位—— 自己刚刚在留意脚下,没有动作,所以这次的水滴声动……是有东西过来了。 雾气里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它的身躯好像有点沉重,带动哗啦的水声,随即重重地落在地上,鱼腥味一股一股涌过来。 陆采想了想,用力跺了跺脚——嗯,声音差不多,应该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上岸了。 而那东西听到陆采跺脚似乎也愣了愣,然后停下了动静。 陆采转身朝那个方向转过身,抬眼凝视了一会儿,心想,不主动啊。 没事,来都来了,他可以主动。 于是陆采拔出腿,这次他发觉,他带出脚印和泥巴水了。 ……这挺欲擒故纵的。 陆采无谓地抿了抿嘴,大步朝着刚刚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穿过层层浓雾,终于看到了不同的景色。 水潭边,穿着秀禾式样婚服的女人背对着陆采,她的下半身浸在水里,一头黑发披在背后,湿漉漉地滴着水。 开始那些滴水的声音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等到陆采靠近才听到很低的呜咽,好像在垂头啜泣。 陆采在她身前大概一米的地方站定没有再前进,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看见对方头上滴下来的水颜色赤红,落在泥泞的水潭边把她周身一圈都染得诡谲又醒目,红得和周围昏暗的雾气格格不入。 他勘测出来的肖玉的方位就差不多在这附近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那必然不可能,不论是从五感还是理智上分析都不是,对方身形匀称,怎么看都是成年人的体型,和肖玉那种十六七岁的姑娘不同。 那会是谁?陆采心里隐隐有个猜测,皱起眉头一时间没动静。 对方好像是见陆采没继续向前了,哭声响了一点,但仍旧很克制,收收掩掩,像在惧怕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陆采偶尔抬眼,能看到浓雾里好像有什么出现了,但他这个时候不太方便释放灵力探查,以免惊到眼前的人。 他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干嘛。 可能是陆采太沉得住气,哭泣的女人终于有点哭不下去了,她的声音渐弱,下半身在水里不安地搅动起来。 而同时陆采发现周围的气流转动速度变快了,好像有什么在他们头顶窥探这一切,不满地催促。 陆采心想那行吧。 他脚步动了,习惯性地把左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以方便在敌人没发现的时候已经掐好手决,然后挥拳就是一记绝杀—— 当然,现在只是作个准备。 他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叫道:“张雪。” 穿着嫁衣的女人终于停下了啜泣,她周围的雾气好像也跟着停滞下来,只剩发梢滴水和谭水里搅动得双腿还发出哗啦的声音。 寂静的空间里,水声仿佛凝成实体,给人十分冰凉的通感,令人耳后的皮肤发麻。 女人身体没动,头部极度不协调地缓缓转过来,就像头身分离似的露出一张苍白但是清秀的面庞。 唯一鲜红的是她的嘴唇,好像为了映衬这是一桩婚礼而故意用口红抹过了,结果不知道被什么擦了下弄坏了扮相,看起来好像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但陆采只看随便看了一眼就没观察了,他心中在意的只有,果然是她。 “张雪”僵硬地牵动起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算得上柔美的笑:“是你啊。” 她的嗓子里好像含着水,让声音听起来好像含着气泡,有低频的咕噜咕噜声。 陆采没搭话,对方继续温柔客气地笑道:“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大婚。” 陆采还是没说话,他甚至在心理想,如果对方一直要这么客气下去,他可要回去睡觉了。 “张雪”顿了顿,见陆采始终不上钩,终于慢慢抬起头,对他露出一抹脆弱的神色: “可以帮我扭一下头吗,它歪了,转不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一口气更了三万,眼花! 没签约之前,大概会每周更1-2章(说的好像一定签的了一样),鞠躬! 第11章 好福气 陆采慢慢挺起了腰背。 他脑海里浮出一个“?” 因为本来以为张雪会让自己把她从水潭里拉出来,等自己真的伸手,再把自己拖下水。 结果对方好像生怕自己看不出她有问题,重点请求了把脑袋转回去。 转不回去才是正常的,正常人……会把脑袋转到几乎180度吗? 陆采的沉默引来张雪更诡异的笑容:“为什么不说话呀?你是觉得我找你搭话太轻浮了吗?” 说话间,她喉咙里的气泡声越来越明显,有一种整个人被按在水里还要挣扎说话的感觉,她下半身的水塘里也不安分地鼓动起水泡,像有什么在翻腾着。 陆采皱起眉头嫌弃水溅到自己,但他刚刚稍微退后一步就觉得好像踩到了什么。 本能让他没有回头,背在后方的左手却熟练抛出一条手决——强压。 不念口诀会让法令的效果大打折扣,但揣测目前这里不会出现更危险的东西,否则张雪根本没有出现的必要,所以陆采斟酌着只做了一个简单攻击。 效果显著,背后的浓雾里卷起一阵不容小觑的风,有什么东西在呼啸声里被碾碎,血肉和汁水搅拌的声音非常强清晰,然后慢慢消匿。 等陆采再后退的时候没有遇到阻碍了,他站定之后冷静回道:“不觉得,但你试试自立自强一下。” 张雪显然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面色微微变化之后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呵……是……吗……” 然后她闭上嘴不说话,果然真的自己努力转头了。 陆采麻木地看着她“咯哒咯哒”,心里的问号更多了,眼神也不自觉挪到了她身下的水潭里。 她为什么不起来? 难道是因为死在水潭里,身体就不能离开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力量必然很弱。 陆采眼神动了动,看向四周浓重的雾气。 那今晚是谁的主场? 肖玉现在又在哪? 还活着吗? “咯哒…转…咯哒…过来…了……” 张雪重新扭回了头,恢复背对坐在水边的姿势,但陆采发现对方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 “我好开心啊……终于要嫁人啦……” 怪异的调子断断续续诉说着心里的快乐,陆采皱了皱眉头,隔着一段距离绕到张雪对面,果然看到她在哭。 苍白的像金纸一样的面庞诡异地勾着嘴角,眼睛里几乎看不到眼白,瞳孔涣散得满眼眶都是黑漆漆的像个洞,而这个洞里源源不断流出泪水,和她的笑容形成反差。 她看向陆采:“可我为什么在这里呢……为什么在这里呢……” 陆采的耐心已经耗尽,冷冰冰回道:“对啊,你为什么在这儿呢,你丈夫呢?” 张雪一愣,随即陆采发现水潭底下的波涛更加汹涌澎湃起来,好像一直在反映她的心绪,极为激烈地翻腾着—— “啊,对啊,我丈夫呢……我丈夫……” 她突然顿住,水潭也安静了一瞬,随即这一片潭水像被煮沸一样翻滚起来,伴随着张雪突然发出的尖叫—— “啊——!!!” 陆采早在对方张嘴的一瞬间就给自己加固了灵力护体,随即伸手朝对方投去一个禁锢法令,但张雪突然灵活了起来,丝毫不见刚刚“咯哒咯哒”的样子,像一条刚刚被捞上岸的鱼,奋力避开陆采的法令,拼命蹦跶着朝对方扑过来。 陆采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他起初以为这个东西会一直和自己拖延,但对方突然发难他也从容不迫。 这和师兄曾经说过的一种叫打地鼠的游戏没区别,陆采举起手轰隆降下强压——物理超度这种事如果没有前提,那一般都是奔着人道毁灭去的。 但陆采留了一手,因为这次只有他一个人陷入事件中,没人负责善后梳理,所以他想给张雪一口喘气的机会,从对方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 嗯,情况特殊,只要是能说话的都试试撬开嘴。 陆采这么打算,手决变幻,口中念道:“起。” 看不见的手一把掐住被锤趴在岸边的张雪,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她的下身从水里升起来,明明很正常…… 陆采开始还以为会不会真有什么“龙王”或者其他变异生物吞噬了她的下半身,但潮湿的红裙子很明显包裹了一双腿,包括完整的鞋—— “啊啊啊啊啊!!!” 身体彻底脱水的一瞬间,明明没被继续攻击的张雪撕心裂肺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之前的眼眶里都是黑色,突然变化,好像硬生生被顶替了一个内芯,给人一种非常恶心的感觉。 随即,周围的雾迅速化开,眼前的景象也像时光机被按上拨片,迅速转换。 陆采脑海里突然有一瞬间的混沌,这是暗物质与正常粒子交错时,被挤压在缝隙中的感觉。 也幸好陆采他们一门有灵气护体,不至于被暗物质直接感染,但就好比一个正常人在高压和低压中来回转换,总会有点不舒服。 等到这种感觉退去,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熙熙攘攘的人声由远及近传到耳朵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把陆采的注意力引回眼前。 他看到自己站在村中央,身前几步就是婚宴的流水席,所有人都欢声笑语地吃着喝着,一眼看去几乎全村人都在这里,除了下落不明的肖玉和被自己劈晕在屋子里的肖尧。 没有灯和蜡烛,仅凭微弱的红月根本没法儿提供照明,但村民们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每盘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倒不尽的酒水也源源不断被端上桌,满眼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畅快豁达。 这一切在黑夜中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陆采突然出现—— 所有人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下来,几十号人的目光突然一转,吃菜喝酒欢声笑语的人,全部直勾勾地看向陆采。 就像来到了菜市场的水产区,一瞬间这里的味道让陆采差点呕出来。 他强忍身体不适,冷冷地和人群对视着,他早在追着肖玉出门的时候就做好把事情闹到最大的准备,见到眼前的景象,也不过是微微抿紧嘴唇,开始盘算是先尝试净化还是直接超度。 人群中的张大全率先有了动作,他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缓缓抬起头: “新娘子……” 陆采皱起眉头。 随即,周围的人也纷纷跟着抬起头,用没有感情的声音一遍一遍喊道:“新娘子……” “新娘子……” “新娘子。” 他们站起来,脚步缓慢却整齐划一地朝陆采走过来,原本麻木僵硬的目光渐渐夹杂了一抹癫狂: “新娘子!” “新娘子!” “新娘子!” 陆采一向平静的心里难得骂了句脏话。 不是没见过恐怖的场景,但是这种一群人对他喊新娘子的场景真没见过,然而陆采刚刚思绪发散了下,身后突然传来重物的落地的声音。 他立刻回头,瞳孔骤然缩紧。 “新娘子——!!!” 张大全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眼底血红地朝着陆采扑了过来! 陆采轻易地躲开,但眼中闪过震惊——刚刚张雪就一直在他身后!? 按照常理来说,他没亲自用手,而是用法令……其实就是道法控制住张雪,是不可能带着对方一起穿过暗物质的,他的力量还没强到这个地步。 那她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个,陆采的面色骤然冷下来,他回头看了眼乌泱泱朝他扑过来的村民,随手捏出一道手决:“禁锢!” 嗓音淳厚磅礴,和他以往澄清平和的声音完全不同,却将一大群村民完全镇住。 三步跨作两步跃到张雪面前,这次陆采没犹豫,直接伸手按住了张雪的脑袋……触及到的是冰冷潮湿且僵硬的,真实的尸体。 陆采更不能理解了,如果是单纯的暗物质体,或许还可以当做是巧合了,随着环境变化被平行转移了过来,可眼前的是货真价实的尸体。 他抿紧嘴,再三确认眼前的尸体的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绝无诈尸可能,慢慢收回手。 手指发麻,想蜷缩握紧又怕污染到掌心,陆采有点烦躁。 正焦灼着,村里人养得鸡叫了。 这一声打鸣像定时闹钟,被陆采禁锢的村民们像被雷劈了似的,浑身噼里啪啦地骨节颤动起来,像睡了几百年的尸体即将复苏。 同一时间,那股浓烈的味道好像被短暂地按了暂停,不再加重也不再流通。 陆采站起来转过身,眯眼看了看这群人,走到一个颤颤巍巍的男人面前按住对方的手腕,灵力释放探查,感受到了对方身体里有两股能量在融合又割裂,来回往复。 他又试了几个人,情况差不多,都是被感染的表现。 陆采想了想,在人群中找到了村长,老头子也浑身噼里啪啦的,颤颤巍巍像得了帕金森,陆采面无表情地挤进去,逆着人群站到他对面,探了他身体里的能量。 和周围人被感染的程度一样。 陆采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鸡又打了几次鸣,眼看村民们浑浊的眼眸里好像有什么在变淡,陆采迟疑片刻,转身走出人群,打了个响指。 解除禁锢不是什么大动作,陆采不用开口,村民们已经能动了,只是他们还没完全清醒,动得很僵硬,群体效果看过去无比诡异。 陆采皱起眉头,心想趁着白天再去找找肖玉吧,结果他刚刚转身,一声阴恻恻的喊声叫住他: “小陆,大婚夜里你跟新娘子独处,好大的福气啊!” 作者有话说: 私设略多,如果感觉哪里有怪怪的感觉,那就请当做都是量子力学的容错性ORZ 五一快乐,鞠躬! 第12章 肖玉 陆采脚步停滞,转过头看了眼。 福气? 这福气给他们要不要? 还在不停噼里啪啦的人群里已经有部分人眼神清明了,但很显然,他们的脑子还没清明。 说话的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阴恻恻盯着陆采磨刀的屠夫,大概是因为长年锻炼,他身体恢复得比别人快很多,所以也成了第一个叫住陆采的人。 而他开口后,越来越多的人身体渐渐恢复正常,随即加入了声讨中—— “对啊!小陆怎么和新娘子在一块?” “趁着我们喝喜酒,你小子居然去找新娘子?怪不得找不着你人呢!” “这可不地道啊小陆,新娘子是龙王的媳妇儿,你坏了规矩!” 人群骂骂咧咧,黎明的阳光照亮了天色,没洗退他们脸上的狰狞。 陆采平静地看着这群人,看他们在天亮的过程中身体逐渐恢复正常,但是理智和精神没有任何的好转。 35天最长感染期,超过了35天不加以治疗,感染就再也不可逆,他们永远只能成为晚上的样子。 张大全拧巴着身子,中风似的冲出人群:“小陆!我错看你了!” 他还没完全恢复,但拼命挑衅陆采的样子真的很勇敢。 屠夫同仇敌忾,狞笑着接话:“可不是吗!这下好了,准备了半个月的大婚,全给他一个人破坏了!龙王肯定不会保佑我们村了!” 龙王是全村人的精神救赎,这句话一出,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纷纷红了眼。 人群骚动起来,成年男性们迈开腿围到陆采身边,女性们也一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渣”的眼神唾弃着陆采,好像他的确犯了什么罪无可赦的大错。 他们自始至终都不觉得新娘子是一具尸体很奇怪,也不觉得有人和一具女尸共度一晚其实并不会发生什么…… 起码大部分人不会发生什么,他们是真的把张雪的尸体当成了可以成婚的新娘子。 陆采略显不适地皱起眉头,不想再废话了:“肖玉人呢?” 屠夫大吼:“你还想祸祸我们村别的女人!” 陆采一顿,还没来及反驳我又不是畜生我祸祸十六岁小姑娘做什么,人群后方突然迸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怪物!怪物来了!!!” 陆采立即抬头,只见后方的雾气突然变得很浓重,纵使太阳已经升空,想要努力刺破这些浓雾,但好像被一层坚固的能量隔绝,完全渗透不进村子里。 这种时候,浓雾里的怪物们就像出了笼的野兽,尽情地吞噬起人类。 “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站在后方的人毫无防备被拖进了大雾里,甚至没人看清那怪物是从什么方向出手的,只有陆采沉着脸,飞快转动眼眸。 他看到怪物在浓雾后方伸出黏腻的肉色触手,像捕鱼人一样在人群中轻轻一卷,一捞。 还没有彻底被感染的人类攻击力很低,是所有怪物理想中的食物,更别提哪怕是怪物之间也有彼此厮杀吞噬。 这时候已经再没人纠结陆采的罪了,所有人都被恐惧支配,在越来越小的安全范围里歇斯底里地哭喊躲避。 甚至于,陆采身上笼罩着一层护体灵力让那些东西不敢接近,所以原本被众人唾弃敌视的陆采反而到了最后成为人群避难的中心。 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哪怕他们被暗物质感染了,不再是完整的人,也只会越来越暴露原始本能地渴望自己可以活下去。 陆采冷眼看着,果然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村民之间也爆发出了不可协调的矛盾。 “我不要站在外围!你出去!你出去!” “王八蛋你去外面!!!” 屠夫怒目扬手甩了身边的女人一巴掌:“臭婊子你——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在拽我!救命啊龙王救我啊!!!” 他原先脸上的狠厉全然溃散,惊惧大吼着被一根触手勾住脚脖,猛地拖向浓雾。 陆采眼睁睁看着这人在自己眼前被拖出去,十指在地上挣扎着挠出十道血痕……可当他经过一个同样被触手缠住的小孩时,短暂怔忪间,他却咬紧牙,狠狠一口咬上那根触手! 触手受到攻击,下意识松开了小孩,缩回了雾里。 陆采见到这一幕,额角跳了跳,原本背在身后不打算伸出来的手微微松动。 师兄说过,如今的人类区别于草木鸟兽和怪物,本质不再是他们可以使用工具, 而是人类的意志,可以战胜本能。 在这个危险的时代,秉持着属于人类的意志是他们不被洪流吞没的底线,否则,哪怕没有被暗物质侵蚀,也算不上是一个人。 陆采的指间闪过一点火光,那根卷着屠夫脚脖的触手立刻被点燃,浓雾中第一次传来怪物的尖叫—— “啊——!” 尖锐刺耳,振动频率很高,听得让人不舒服。 但所幸的是触手松开了屠夫,猛地缩回了雾里。 “小陆!是小陆救了人!” 陆采还没想好接下去怎么做,身后躲着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兴奋大喊。 陆采转过头,看到戴着老花镜的村长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 “小陆,刚刚是你……是你用了什么方法是吧!我看到你刚刚手指上有火苗!” 陆采眯起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老花还能聚光?” 他不信真的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注意到他使用离火时的小动作,这老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憨厚。 村长好像听不懂陆采话里的讽刺,前一秒还畏畏缩缩,下一秒高声呼喊:“大家!来小陆身边!小陆能保护我们!!!” 好家伙,给了个台阶他就能登月了。 所有人一顿,特别是从地上爬起来的屠夫,刚刚的惊吓让他稍微恢复了些清醒,虽然他的神情还是凶悍狰狞的,但看向陆采的眼神里已经开始有了畏惧。 陆采不置可否地看了眼村长,心情有点复杂,想着自己果然不适合勾心斗角,原以为多探几天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如果早点把这个村子掀了,可能什么问题都明白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村长:“保护不是免费的。” “见外了不是!”村长脸涨通红,“小陆只要你说要什么,我们村一定想办法搞到!” “就是!小陆你提,只要能救我们!” 人群也跟着赔笑,丝毫不见刚刚指责陆采时候的雷霆众怒,差不多都是因为恐惧而恢复了点正常的理智。 陆采看了眼人群,除了最开始没注意到被怪物卷走的三四个人,其余人都还在这里,但是仍旧不见肖玉。 他想了想,开口:“肖玉。” 村长的脸色倏然变了。 陆采看得明白,肖玉一定有哪里关键,否则不至于让村长脸色变得这么厉害,或者作为村里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正常人,肖玉才是导致这些变化的幕后黑手…… “不能换个吗?” 村长脸色有点难看,这是陆采第一次见到村长明显的变脸,心中更加笃定。 陆采顿了顿,又意识到村长大概理解错了,以为自己想抢占小姑娘什么的,但他也不解释,想看看对方对于肖玉这个人究竟存着什么态度,于是生硬地回道:“不能。” 村长当场急了:“可她是我闺女!” 周围村民也悄悄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像是真有点唾弃,但又迫于陆采的淫威不好表达…… 陆采懵了一瞬,眼见村长还想说什么,他冷静制止了对方:“知道了。” 他转头思考,恰好看到张雪的尸体,想起来昨晚的确是听到肖玉的声音朝着龙王潭去的,既然现在自己的能力暴露了,他也不遮掩,直接去探查那个古怪的水潭吧。 陆采不委婉,直接祭出一道法决暂且净化了村子,那些雾瞬间撤回村外,警惕地不敢进犯。 村民们瞪大眼,好像从没见过这种手艺,看向陆采的眼神中顿时充满敬畏。 陆采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村后走去。 村民们见状赶紧跟上他,谁都不敢离陆采太远,生怕又出什么意外,陆采也不阻止,在路上顺便又直接地问: “龙王潭里真的有龙王吗?” 走在他身旁的村长咽了口口水,斟酌着回道:“有的……有的,如果没有龙王,我们村不可能还能撑这么久。” “活人祭祀就是换取龙王保佑的代价?”陆采问得很不留情,他看出村长脸色不好看,但只能没办法地点点头。 陆采这就了然了一点,怪不得张大全看到张雪死了毫不难过,因为他们本身被暗物质感染,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而张雪既然被选中祭祀所谓的龙王,恐怕在所有人脑海中早就是个死人,早死晚死都一样。 龙王…… 陆采眼神微黯,上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出异样,所以他以为这只是村民们的集体癔症,而且那时候他也没有卷入得这么深,没有仔细剖析过。 现在看来,让父亲心甘情愿牺牲女儿也要供奉的东西……或许真的存在。 再次来到水潭附近,陆采随意一瞥,脚步顿住。 身旁的村长疯了似的冲出去:“小玉!!!” 穿着昨天衣服的肖玉半身伏在岸边,和昨晚的张雪姿势一样,一动不动。 陆采眉头紧紧皱起,身后的村民不敢再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而是窃窃私语: “看来小陆昨晚和新娘子厮混,龙王真的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_(:з」∠)_没死,别方! 第13章 龙王 村民们在村长的激动怒吼下醒悟过来,三三两两赶过去把肖玉从水潭里拖出来。 陆采站在一旁,见状犹豫了一下,很快也赶过去帮忙。 但刚刚碰到肖玉的一瞬间,村长发疯似的把所有人都推开,独自抱着女儿痛哭流涕: “小玉啊!小玉!你醒醒,你和爸说两句话!!!”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来。 情绪很激动,悲痛得不像演出来的。 但周围人的眼神却充满不安,彼此相看。 陆采收回被村长推开的手,手指微动,他明显感觉到,这群人又有点不对劲了。 没耽误时间,他暗地里又施展了一次净化,但他绝不承认是因为没念口诀所以导致净化效果不够——这些人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人群的神色在极度惊恐和悲痛下好像失去了自如调整的能力,使他们看起来又恢复了一定的狰狞和阴郁。 “村长,您……要不把肖玉放回龙王潭吧。” 人群畏畏缩缩,但最终还是有人这么开口。 陆采眉头微微抬了抬,这是……窝里反了? 村长抬起头怒号:“想都别想!肖玉是我女儿!谁都别想动她!!!” 这话一出就有人不高兴了:“祭祀给龙王的谁不是人家儿女啊?就兴祭祀我们家孩子,你村长家的不能动?” “就是!依我看,就是龙王不满意张雪,点名了要肖玉下水陪他!” 这种异样的情绪似乎会传染,与暗物质无关,纯粹像一种人群连锁反应,一个人怒了,另一个人跟着,人群很快又陷入到疯狂和互相指责中。 陆采冷眼看着他们,果不其然,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又勇敢地指出来: “还!还不是因为张雪昨晚和小陆鬼混了一晚!龙王生气了!” 鬼混? 那的确是鬼混了一晚,陆采被这副荒诞的场面逗得想笑:“你可以试试把张雪送回来?” 他冷声回问,对方眼神躲闪,好像记起来刚刚陆采大发神威的模样,往人群里缩了缩。 如果是正常人,绝对不会再来惹陆采,很可惜,这群人已经接近完全感染体了,最后会成什么样的怪物都不清楚,陆采根本不指望他们能长久保持清醒。 “送不回来了,龙王生气了,生气了……” 有人悲痛的呢喃,有人开始抱头痛哭,和村长哭肖玉的凄厉声音混在一起,在寂静的野外让人头皮发麻。 忽的,村长抬起头,眼底布满紫红色的血丝:“是你……一定是你……” 陆采冷冷看着对方盯住自己,尖锐地责骂:“一定是你昨晚对小玉做了什么!你害了张雪不够,还要害小玉!!!”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看着就要张牙舞爪朝陆采扑过来。 陆采看得清楚,村长早上还是正常人的模样,但刚刚张口的时候,牙齿已经尖锐得像怪物了。 他面色一冷,暗骂了一声,迅速避开,但人群显然被村长的举动刺激,一时间又有点变成早上那会儿的模样。 陆采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龙王潭,冷冷一笑。 保佑? 就这? 人群前赴后继朝着陆采扑过来,他们的感染在短时间内加速了很多,除了村长尖锐的牙齿,很多人的指甲疯狂地长长,和他们枯瘦憔悴的面容配合,诡异得像活死人。 这次恐怕不是简单办法就能镇压下去的,陆采心情沉重地在人群中灵活躲闪,一直握住的拳头更紧地拧住。 是可以直接禁锢,但是禁锢的是身体,这些人的本质还在迅速地被感染着,可能自己前一秒刚把他们禁锢住,下一秒就只能继续用强压彻底摧毁…… “把他送进水潭!” “把他献祭给龙王!!!” “龙王的仇人只能交给龙王解决!!!” 这些失了智的村民们眼见陆采退到水潭边,扭动脖子,彼此鼓气似的催动周围的人。 陆采眼眸微动,觉得这有点像……群体暗示。 但还没等他动作,大地突然一震! 陆采猛地转身,身后水潭里的水似乎也因为刚刚的大地震动而涌出一大滩水,湿漉漉地蔓延到人群脚边。 惊恐迅速布满他们的脸上,这一刺激,他们的感染程度似乎降低了一点,但疯魔的程度却更加严重: “震……地震了,地震了!” “龙王真的发怒了!!!” “快!快把这个外村人推下去!龙王一定要他才能平复!!!” 陆采有点动怒了,他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不要命地朝自己冲过来,人数很多,他不可能完全不被碰到。 但看到这群人被感染得有些连脸部都快失去人形了,他头皮发麻,手指蜷动得有点僵硬。 背后就是那口诡异的龙王潭,陆采不能朝后退太多,而前方又是一片乌泱泱的人群。 陆采顿了顿,最后他皱紧眉头暗骂了句脏话,伸手划出一道简单禁制,挡住了人群袭来的路径。 大地又震了震,陆采立刻扭过头,敏锐定住那口深潭。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他察觉得到,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地底突进着。 “是龙王,龙王要出来啦——” “龙王救救我们吧——” 人群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随着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人群的反应也跟着越来越大。 陆采咬紧牙,犹豫是先避让比较好,还是干脆直接和这东西玉石俱焚。 躺在潭边的肖玉突然动了动,随即猛得翻过身,“呕”出一大滩水。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咳嗽个不停,一副呛水的模样,随即震惊地抬起头:“陆采,你怎么……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采没工夫和肖玉解释,沉着脸朝着水潭施加一层禁制,以防下面那东西突然窜出来。 但大地震得越来越快,伴随着地下水沉闷得哗哗声,陆采知道那东西就要出来了,不管防不防都防不住的。 他咬紧牙关,左手作出法决的姿势,准备等到那东西上来的一瞬间就砸过去。 下一秒,灵力感知极速放大,上来了—— “小心!!!” 匍匐在地上的肖玉瞳孔骤缩,猛地朝陆采身后扑过去。 在陆采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口的禁制里挤出来个漏网村民,张牙舞爪朝着陆采的背后扑过来,尖锐的指甲和锋利的牙齿如果落在普通人身上绝对不好受。 而肖玉拖着刚刚醒过来的身躯,不太灵活但铆足全力地撞了上去! 坏就坏在她力道把握得不太好,把那个村民撞歪了,笔直砸到了陆采腰上。 中心力量被打乱,陆采脸色惊变,猝不及防被撞进了水潭里! 水潭很深,而且在震动之后,波纹散乱,完全不知道水下藏着的是什么。 场面一瞬间寂静,肖玉苍白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随即人群里爆发出癫狂的欢呼: “献给龙王——!!!” “献给龙王——!!!” “献给龙王——!!!”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顾忌拦住他们的禁制了,好像把陆采送进水潭里就是他们的任务,之后也没有别的动作,只知道像群野蛮人一样欢呼咆哮。 肖玉怔怔地看向水潭,突然大叫: “陆采!” 原本只是悲痛地呼叫,没想过要有回应,偏偏大地最后猛烈震动了一下,幅度大到把所有人震倒在地—— “吼——!!!” 飒踏水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从水潭中央荡开,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一阵巨大的烈风扇开,必须艰难伏着地才不至于被吹飞,惊愕地看向那个从水中升起的身影。 一直穿不透雾气的阳光终于落进村后的林地,也在那一瞬间把所有人的眼都闪烁得睁不太开。 但这真的是阳光? 他们村最近只是多雾,不是没见过太阳,不要驴他们! 等到终于能适应,众人盯着迷眼的大风,终于看清了水潭上方盘踞着的巨大身影—— “龙……龙王……!!!” “是龙王!!!” “龙王显灵了啊!!!” 银白色的巨龙挥动翅膀,高昂着头颅俯视眼底渺小的两脚兽! 刚刚闪烁着的光芒是太阳在它鳞片上反射出来的银光,比起原本的光线更加耀目。 它璀璨的金色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大有一个不顺心就会碾碎眼前一切的冷漠与傲慢。 伏在地上的肖玉惶惶看着,咽了咽口水:“龙王是……是……长这样的吗……?” 是啊,华国文化里的龙王,是长这样的吗!? 陆采艰难从泽西亚的背上爬起来,呛了几口水后低声咳嗽几下,一言难尽地保持了沉默。 谁能想到,他落水之后发现水里唯一的活物就是泽西亚呢? 如果不是确定泽西亚和他一起出的龙谷,他可能真的要陷入是自己没文化还是世界太可怕的纠结里,东方文化下祭祀的龙王,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条西方龙吧? 到底是谁疯了! 但不管到底谁疯,泽西亚始终贯彻着它最优雅的姿势在人前显圣。 粗壮有力的龙爪落地,翅膀也收归于身侧,村民中终于不用抓紧草皮,立刻充满狂热地跪在泽西亚面前,疯狂地拜念“龙王”!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以及,很开心签约啦!后续会保持周更Or每周六更酱紫】 【作者文笔一般逻辑也挺僵硬的,小可爱们看看就图一个乐子~不要太考据(都是我的错!)】 第14章 一座祠堂 陆采从泽西亚背上跳下来,一个没注意稍稍崴了下,却被银龙扭头轻轻用脖子支起来。 银龙看别人冷漠高傲,但看陆采宠溺又宽容地叹道: “我亲爱的陆,长久的分别让你我的心中都充满思念,但你的子民还都看在眼中,请切记维护你骑士的尊严与荣光。” 又来了,熟悉的呜嚷呜嚷,只听得懂自己的名字和分别两个词。 陆采习以为常,随手摸了摸泽西亚的脖子以示安抚,这是在龙之谷的时候他经常做的动作,泽西亚也熟悉并且适应。 但他刚抬头,发现村民们原本异化的外表竟然多多少少恢复了很多,并且开始灼热地盯着自己。 陆采:“……” 不对头。 他还没开口,肖玉反应过来,呜呜呜呜地冲过来,但迫于巨龙突然加重的喘气没敢靠近,只能又笑又哭地嚎啕着: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 情况多少有点复杂。 陆采不动声色看向泽西亚,发现这条西方龙没有半点不适应。 它看起来平静高冷又有见识,好像哪怕这时候别人给它修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祠堂,它也会巍然不动地跨进去把自己供起来。 陆采吸了口气,转头冷冷看向肖玉和她身后的人群:“闹够了?” 众人诚惶诚恐,原本对陆采色厉荏苒恨不得把他祭祀掉的村长对着他和泽西亚老泪纵横: “龙王恕罪……恕罪……” 陆采撤掉禁制,发现他们果然不像刚刚那样冲过来了,可见龙王这个形象在村民们的心里占了很重的位置,哪怕是暗物质即将操控他们的身体和大脑,都不能轻易撼动对龙王的敬畏。 他目光扫过人群,甚至看到了几个感染程度很深的人已经呈现非人的面貌,但面对巍峨坐立的泽西亚,仍旧露出膜拜的神色…… 活他妈像奔波儿灞对着龙王拜礼,陆采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泽西亚看了陆采一眼,伸出龙爪轻轻蹭了蹭他。 陆采收回遐想,低咳了几声,把嗓子里的水都咳出来,沉着脸说道:“别拜了,安排个地方……大点的。” 村长连忙答应,转身吆喝起村民们匆忙行动,路过肖玉的时候他脚步微顿,扭头拍了拍小姑娘: “小玉啊,龙王既然显灵了,你先帮忙照顾照顾!” 就像当时让肖玉随手照顾下陆采的时候一样,没看出什么特别,就是热心得过了头,反而衬托出老家伙的不正常。 陆采收回视线,默默放到泽西亚身上。 泽西亚神圣不可侵犯的姿势还凹着,肖玉小心翼翼地刚想走近一步就被泽西亚冷哼一声给吓退,无奈只能揉了揉眼,还算欣慰地看向陆采: “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有龙王,它还跟你……这么好。” 陆采心想巧了,我也没想到。 泽西亚意识到这个人类小姑娘在和陆采说话,眼眸悄悄转动了下,看了眼对方,发现对方在看自己,连忙又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把肖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陆采被迫开口:“想不到就别想,村子里这么多事,够你慢慢想的。” 肖玉抿唇不说话,神色少见的有点脆弱。 陆采打量肖玉,发现小姑娘从水里被救上来之后脸色有点苍白,但经过刚刚那一顿吓已经恢复了一点精神,比起感染很深的村民们好到不知道哪里去。 如果最后确认肖玉没有问题,或许还能救救…… 但眼下,他看了眼泽西亚,不确定对方为什么要一动不动,保险起见,还是让肖玉先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陆采立刻皱起眉开始对泽西亚进行检查,一边抚摸鳞片一边低声问:“你怎么突然跑到水潭里了?” 泽西亚被密集碰触的一瞬间身体有点发紧,但陆采的动作他很熟悉,在龙岛的时候偶尔会这么抚摸自己,让自己很舒服,所以它稍稍放松了身体。 但刚刚凹造型的思想余孽还在,总想着要给陆采展示最漂亮的自己,于是泽西亚一边优雅地昂着脖子,一边慵懒地抬起翅膀,慢条斯理地回答: “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自从你和我说准备离开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和你的新旅程,你懂得,我们在一起必然会经历很多危险,但我相信我们总能战胜……” 陆采跳上跳下给它检查了一通,发现没有破损或者被感染的痕迹,但泽西亚还在喋喋不休。 它真的很喜欢大段大段文字描述,陆采有点糟心,因为他能听懂的不多。 他叹了口气,叫停了泽西亚:“朋友。” 泽西亚深情地伏下修长的颈脖,眼光闪闪地看着他:“是伙伴,生死与共的伙伴。” “……行吧伙伴,”陆采发现每次面对泽西亚,虽然没有安全问题,但透支的精力比任何战斗都要多。 他吸了口气,尝试沟通加上比划,“这里,危险,简短描述,好吗?” 泽西亚眨了眨眼,明白了陆采的意思,但心里觉得可惜极了,因为它可以把自己追寻陆采的故事写成一首诗歌以供游吟诗人传唱,但既然它的龙骑士要求了,那它自然也要配合。 于是它简单表达了一通,让陆采明白,原来村后面的水潭可以和外界的水体连通,也是泽西亚等陆采无聊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地底错综复杂。 陆采了然,考虑到这里是东海港,本身水资源丰富,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泽西亚又说,之所以等陆采等得无聊,是因为陆采一直没来赴约。 陆采抓住重点:“我去找过你。” “可我们错失交臂。”泽西亚痛心疾首地喟叹。 陆采忽略这头龙丰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陷入沉思。 泽西亚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重新坐回陆采身边,发现它的龙骑士被它抖得头发和身上有点湿,尴尬之余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悄悄朝旁边挪了几步。 陆采没注意泽西亚为什么来来回回,天上落水也只当天气多变,他想了一会儿之后又问泽西亚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泽西亚还在心虚,听到陆采这么问可就不困了,抬起脖子义正言辞地答道: “那是必然要出现的!我感受到了英雄末路,亟需帮助!” 陆采听懂了个帮助,不禁莞尔,略显感动地看了眼泽西亚:“谢谢你。” 泽西亚看了看陆采头上和身上的水,发现骑士连睫毛都沾了水滴,看起来鲜嫩可口,却一点都不怪自己,反而感谢,顿时浑身充满力量,尾巴不受控制地甩动起来: “这是伙伴应该做的!” 陆采抿了抿唇:“谢谢你,伙伴。” 泽西亚一个没控制住,飞流直上三千尺,蹿得林子里本就干枯的树叶狂飞飘零! 陆采脸上的笑意就那么僵住了。 他可以辟谷,可以尽量不弄脏自己的衣服,但很显然,有了泽西亚之后,保持清洁的难度瞬间拔高了八个档次。 ……自己带出来的,它对你有救命之恩,陆采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 随后,陆采又问了泽西亚一些问题,都是关于这片地域的地下究竟有没有其它生物存在,泽西亚郑重其事地回答了没有。 没有,那么村子里的龙王,究竟是什么? 没等陆采想清楚问明白,村长带着几个村民又小心谨慎地过来了,泽西亚感觉到有人的一瞬间立刻又恢复了端庄的坐姿,优雅的像一尊大师级雕塑。 村长的尖牙退化了一些,勉强看着像个人,咧开嘴,用古怪的像古人一样的语法笑道: “休息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村东头,还请龙王和龙后跟着我来。” 陆采原来打算将计就计,看着这群人到底有什么图谋,结果猛地听到对方的称呼,要迈腿的动作僵了僵。 泽西亚原来觉得自己很聪明,它听不懂这个地方的人类的语言,但是它的龙骑士能听懂,所以它就一直假装不和别人交流,这样可以避免暴露出它知识不够渊博的事实, 但它看到陆采的神态和动作突然不对劲,立刻弓背起身,对着村长等人发出危险的低吼! 普通人别说面对龙,哪怕是一只稍微大的野兽都处于弱势,但这些人非但不恐惧,反而眼神更加灼热地匍匐在地,一遍又一遍地赞颂着龙王威仪。 泽西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拜念在各种文化里都是尊敬赞美的行为,于是它稍微收敛了下怒气,转头轻轻蹭了蹭陆采: “陆,你怎么了?龙王和龙后是什么?你是因为这些话不高兴吗?” 陆采回过神,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不谙世事的银龙,半晌默默扭过头:“没事。” 他不打算和泽西亚解释太多,毕竟他们语言不通,想和对方描述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差不多得上一节语文课,所以他只好先跟着村民们的话走,等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教会泽西亚中文。 带着巨大的银龙,村长没有从村子里走,但等到了目的地,一贯淡漠的陆采震惊哑口—— 他们居然真的给泽西亚准备了一间大祠堂! 作者有话说: 村民们:区区祠堂,以示尊重 泽西亚:嗯,配得上我 第15章 不行 陆采一言难尽地看着泽西亚一步一个脚印登进祠堂,骄傲又心安理地享受着村民无微不至地伺候。 “龙后……” 村民唯唯诺诺地走到陆采身边,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伸手请他进祠堂。 他有点麻,抬头看祠堂的大门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龙王祠”刻在一块边缘破损的木牌上,似乎刚刚被人打理过,字体和木牌崭新澄亮。 泽西亚勉强算和龙王沾得上边,而且他体内灵力磅礴,没在怕的,但自己进了这祠堂,就等于被迫立进生祠。 师父说过,德不配位,必遭反噬。 “龙后怎么不和龙王一起进去啊?”村长见陆采一直没进来,安排好泽西亚之后匆忙赶过来,搓着手笑问。 陆采看到这群人离开后,泽西亚立刻伸长脖子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就差没把“快来啊快来啊”写在脸上。 村长顺着自己的视线看回去,泽西亚一秒又高冷起来。 陆采:“……” 虽然不知道泽西亚脑子里在想什么,但还算没乱来。 他叹了口气,但下一秒浑身气势已然抖擞,大步跨进祠堂。 噬就噬吧,谁也不知道明天和反噬哪一个会先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泽西亚想满意地哈哈两声,但又觉得有损威严,只能强行眯眯眼,以表笑意。 村长察言观色了几十年,虽然现在脑子被感染得不太好了,但粗略一看这架势,更加自信龙王是看上陆采了,当下笑容更灿烂: “龙王与龙后就在此处稍作休憩,我们会前来供奉一日三餐,如果有事就叫我们。” 陆采和泽西亚都不在意一日三餐,立刻叫住他:“就我和……龙王两个在这儿?” 村长弓着腰连连点头,他笑得特别谄媚,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让陆采有点看不清老花镜背后的眼睛到底还有没有眼仁。 “龙王祠是近来刚刚翻修的,就是为了供奉龙王,龙后要是嫌不够热闹,我再把……张雪叫过来?” 陆采下意识抽了抽嘴角,大可不必。 他想了想,面无表情地顺水推舟:“让村民都到这附近来,龙王也更方便保佑你们。” 他本意是想看看村民们在供奉了龙王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发生其他变化,但是村长却连连摆手,非常惶恐地摇头: “我们哪敢打扰龙王龙后,您二位好好在这里休息就是对我们村最大的庇佑了!” 陆采眯起眼没再说话,村长这时候倒开始不懂看人眼色了,除了道歉就是求饶。 祠堂的院子很大,跟着来的几个村民们站在后面,看着村长跪地求饶却没什么表现,反而对陆采和泽西亚露出诡异的笑容。 陆采一时分不清是感染的后遗症让他们做不好表情管理,还是……有其他事情还没浮出水面。 陆采看了眼泽西亚,发现他真的很能凹造型,到现在为止大气都没出过一口,怕把龙真的憋坏了,没办法地摆摆手: “知道了,你们走吧。” 村长“哎”了一声,一秒变成笑脸,咧到耳根的嘴巴微微张开,又让陆采看到嘴里的尖牙。 鱼腥味若有若无散布在周围,等到村民都离开才稍微淡下去。 陆采下意识放松了紧绷的身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寒毛刚刚一直是耸立的,因为亲眼见到这么诡异的景象,偏偏那些诡异的人还在扮作正常。 “亲爱的陆,你流了很多汗。” 泽西亚的大脑袋悄悄凑过来,金色的眼珠子还溜溜转地观察着周围。 陆采刚放松下来的背瞬间又挺直了:“你的……知道?” 说完他闭上嘴,心想一定要早点教会泽西亚中文。 因为他最开始想说的是“你的鼻子这么灵吗”,结果说到一半想起来自己不会用古拉丁语说鼻子,只能半路改道加一句知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说话的样子非常像伊贺流的那群忍者。 泽西亚骄傲地眯起眼:“我们高贵的龙族具有最强大的身体,气味是最简单不过的感触。” 陆采一听,连忙转过身:“那,鱼腥味?” “没有。”泽西亚的理解能力似乎很强,不管陆采的古拉丁语说得多么憋足,他都能理解,真诚又无辜地回答着陆采。 但陆采抿紧嘴唇,心里有点失望。 他原本打算,如果泽西亚能感触到暗物质,没准可以尝试让它成为自己的召唤兽,这样也好保护泽西亚。 他们师门有召唤非凡生物为召唤兽的先例,东方神话生物的力量和师门的道法本源接近,他师父的召唤兽是一只漂亮的鸾鸟,发起火来一尾巴能抽倒一个屋的师兄弟,而他的师兄之前也说,最希望召唤到传说中的神龙。 哪个东方人的心目中没有一条闪闪发光的神龙呢? 可泽西亚虽然是龙……陆采神色复杂。 没有其他非凡生物的存在的话,鱼腥味应该是这个区域感染人类的暗物质的标志,但是泽西亚闻不到,就代表……他不行。 西方龙族和东方的神龙可能从基因组成的本质上就不同。 泽西亚见陆采不说话了,有点不明所以但不太放心,终于撅起他盘踞了许久的身体,小碎步挪到陆采身前: “没闻到鱼腥味……你很不高兴吗?你喜欢吃鱼?” 巨龙的一小步,是人类的一大步。 陆采眼睁睁看着泽西亚尾巴一甩,祠堂的大门墙被压倒了。 陆采扶额:“没有,不喜欢鱼,你……你能变小一点吗?” 泽西亚十分震惊并且接着委屈:“我以中型龙的传承长成了大型龙的体格是多么不容易,全谷都夸我是最争气的,你居然让我缩小体型!?亲爱的陆,人类都像你这么善变吗?难道真的是轻易跟你出岛之后你就开始不珍惜我了?” 陆采眨了眨眼,根本没听懂。 普及语言,务必……普及语言。 泽西亚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失控了,不行,一条成熟的龙……虽然他还差一段时间才成年,但既然已经和龙骑士绑定了灵魂,那么他一定不能再随便任性。 他是龙族在外界的象征,他的一言一行代表了龙族全体的骄傲与素质。 于是他幽怨地重新盘膝坐下,小声说道:“可以变,但现在不行。” 陆采顿了顿,没有细问为什么现在不行,猜测这是龙的秘密,不能轻易和人泄露,但一副那行吧的态度又深深伤到了泽西亚。 我的老伙计,讲点道理……没成年不能变身是它的错吗? 所有龙都是这样的! 而且它年富力强勇猛无畏又有哪里不好! 陆采发现了泽西亚的精神好像咻得就失落了下去,但在这里,他没工夫细问,只能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大脑袋。 周围逼仄的气息一直在迫近,简单安慰了泽西亚几句,陆采敏锐地感觉周围的鱼腥味又浓重了很多。 村子里的人真的不用缩到祠堂边来寻求安慰,哪怕是心里安慰? 还是说……龙王出现之后,他们心里最深重的执念已经达到,所以无所谓生死了? 陆采猜不透,但直觉告诉他一定还有什么在等着。 于是在泽西亚不能缩小体型的状况下,陆采一个人踏进了村里的大祠堂,银色巨龙舔着个大脸,伸长脖子眼巴巴地追逐陆采的背影。 虽然他的心情还是有点低落,还想让陆采再揉揉,但作为一条强大的龙,不能因为这么点点小事就罔顾伙伴的安危。 “陆!你去干什么?”它压低了声音,严肃地问。 “看看。” 陆采没转头,专注地打量这座祠堂。 虽然是白天,但村子里的太阳只有早上日初那段时间雄起了一下,现在又恢复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祠堂里有明显的霉味,像是受潮严重,只剩一盏蔫了吧唧的煤油灯无力地照着,让人勉强看清墙体上斑驳的霉点。 木架子上摆放着不少排位,相比较被收拾的整洁的院子和室内其他地方,这个本该重要的地方反而沾了不少灰尘。 他还没看仔细有没有其他异样,门口突然突然低沉的震动——泽西亚又在凹造型。 那就是有人来了。 陆采立刻收回想要把人家祖宗排位揭下来的手,坦坦荡荡地转身走向门口。 肖玉咬紧牙跑到了祠堂门口,秀气的小脸蛋白里透红,气喘吁吁地被泽西亚一声低吼止住脚步。 泽西亚垂眼看着这个人类少女,目光里充满审视。它可清楚着,陆采在干正事,连自己都不太搭理 肖玉脸色蓦地一白,看着眼前这条盘踞在祠堂门口的巨龙再不敢往前走一步,一人一龙差不多就僵在原处,等到陆采终于从祠堂里出来,复杂地喊了他一声。 陆采看了眼泽西亚,发现对方傲然坐立,修长的脖子高高昂起,唯有一双金色的竖瞳冷冷地俯视着肖玉……倒是一如既往的小公主。 可陆采还没来及说话,肖玉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口:“你们快跑吧!” 陆采一顿,但没觉得自己听错,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为什么要跑?”他走到肖玉身前,泽西亚稍稍放松了威压,让肖玉也好松口气。 小姑娘看了看那条龙,一言难尽地看向陆采:“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龙和你什么关系……但,如果你们想活,就跑吧。” 作者有话说: 陆采:闻不到味道,泽西亚不行啊 泽西亚:谁不行???出了岛就不珍惜我,是渣骑士无误了!啊我这朵可怜的娇花!!! 第16章 秘密 泽西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懂陆采的神色非常不好看。 既然这样,他伏下身低吼一声! 以示威严! 龙吟震烁,把肖玉吼得惊叫一声,又怒又怕地跌倒在地上不敢乱动。 陆采:“……” 自己带出谷的龙,自己带出来的…… 陆采一声不吭把肖玉拉起来,结果肖玉涨红了脸把他一把推开:“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干嘛欺负人!” 陆采扭头看向泽西亚。 泽西亚眨了眨金灿灿的眼眸,满脸“夸我”! 算了…… 陆采麻木地开口:“龙王欺负的人,管我什么事?” “你不是龙后!?”肖玉又惊又气。 陆采从善如流地改口:“龙王欺负的人,管我龙后什么事,我们才认识几小时。” 反正泽西亚也听不懂,甚至他发现泽西亚在外人面前非常要面子,具体表现在无脑凹造型,无脑护自己上。 想必他以后哪怕知道了也不会怪自己,毕竟物种不同,随便说说不吃什么亏。 肖玉无言以对,警惕地看了眼泽西亚,确认对方不会再发难之后艰难爬了起来,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说真的,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赶紧跑,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对你们动手……” 陆采眯起眼:“他们?” 泽西亚一看,连忙跟着一起眯眼瞪肖玉。 虽然听不懂,但是气势一定要足! 肖玉:“……” 她垂下头:“我爸他们……要杀龙王,你和龙王一起进祠堂,一定会被他们一起杀掉。” 天空灰蒙蒙,适时吹来一阵冷风,带来从村子方向的浓烈鱼腥味。 陆采愣了:“他们不是要供奉龙王?” 又是活人祭祀又是龙王娶妻,把“龙王”弄出来之后要杀掉? 难道他们发现泽西亚不是真的龙王了? 陆采皱紧眉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只能说这个逻辑很牵强,他怀疑了很多内幕,但是完全没往这里想。 肖玉答:“他们供奉龙王的目的,就是为了等龙王出现之后杀了龙王!” 她语气急促,苍白的脸蛋再度涨红,“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也不知道这个……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龙王,但是你是个好人,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你赶快跑,不然真的会死!” 陆采沉默咱三,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谢谢。” “谢什么谢啊!你不赶紧跑还在这儿散什么步!”肖玉紧张的样子不像假的,她也的确是陆采进村以来遇到的最有善意的人。 陆采思考片刻,幽幽回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外面到处是怪物,村里也正兴奋着吧。” 肖玉一窒。 陆采继续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旁边这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更不清楚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想救我,就请你告诉我这里到底怎么了,可以吗?” 陆采面不改色地真诚发问,他清晨大发神威的时候肖玉不在场,而且猜测肖玉也不会和现在的村民们进行事后复盘,所以胡话信口拈来。 虽然说这么长的话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但特殊时期,他能屈能伸。 泽西亚虽然狐疑他的龙骑士怎么表情变化这么反差,但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信念,他的神态也柔和了一点——他自以为的,在肖玉看来这只巨龙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肖玉:“……可以。” 陆采让肖玉进院子慢慢说,结果肖玉抬头看到被泽西亚甩塌的祠堂围墙,难以遏制地深吸了一口气。 泽西亚凹姿势凹得正累,没在意少女的目光,转身跟着陆采一起进去,把另一边墙也不小心给压塌了。 肖玉:“……” 他自我感觉良好,如果哪里不好,一定是屋子修得不够好。 龙不会犯错,龙永远是对的。 陆采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按捺住不惹是生非的念头,没有阻止泽西亚,因为他也想看看肖玉对祠堂到底是什么态度,想看看这里的人对祠堂是什么态度。 如果真是一群已经救不回来的感染者……祠堂对他们而言也没有意义了。 而肖玉明显表现出了愤懑,但迫于泽西亚实在太大了,她忍住了。 陆采收回视线。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肖玉缩在陆采对面,声音闷闷的, “一个月前,我们村的驱散器坏了,周边升起浓雾,里面有很多可怕的怪物,再也没人能进出村子。” 陆采点头,这很正常,没有驱散器,暗物质很快会包围有生物的地方,那些浓雾可能是某种非凡生物产生的,对于人类来说,非凡生物也算怪物。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泽西亚。 泽西亚端庄地回应了他一个眨眼,亮闪闪。 肖玉没看到一人一龙的互动,继续自己的诉说:“但是这个时候,我们村突然来了个女人,她……她是穿过了雾气来的,说自己是龙王使者。” 肖玉说到这里隐隐有点颤抖:“她就一个人,能穿过雾,肯定不是普通人!但我们村里人一开始根本不相信什么龙王使者,虽然我们在东海边信奉龙王,但谁都知道这是传说,怎么可能真的有龙?要是有龙,这几十年,我们也不至于活的这么艰难……” 陆采想想,没应和。 要是有龙也不好说,万一和泽西亚一样,那可能活的还不如现在,会更艰难…… “但是那个女人当着我们的面消灭了已经侵占到村里的怪物,取得了我们中很大一部分人的信赖,开始渐渐有人相信她是来帮我们的。”肖玉握紧拳头,轻轻闭上眼,似乎在回忆那段不堪。 陆采斟酌着问:“既然她来帮你们,为什么还……”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张雪姐姐吗,那我告诉你,把村里的女人祭祀到水潭,祈求龙王回应,就是那个女人说要帮我们的代价。”肖玉睁开眼,眼眶一片温红。 陆采没说话了,他差不多猜到了这个因果,但是猛地听到证实,心里始终有点不舒服。 肖玉哽咽着说道:“她让村里人每隔半个月祭祀一个姑娘,龙王就会保佑我们,等到龙王最后满意了,还会显灵,最后就不用再祭祀。” 陆采皱起眉:“没人怀疑这么做的结果吗?” 肖玉惨淡一笑:“怀疑了,还有人质问了,但是所有的质询都抵不上她第一个投水以示决心吧?” 陆采愕然:“她第一个投水?” 泽西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陆采突然激动起来,连忙跟着张开锋利的嘴巴,露出凶狠的模样! 陆采被他打断思绪,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伸手摸了摸泽西亚的脖子以示安慰,银色巨龙忍不住昂起脖子喘了几声。 ……陆采脸色怪异,觉得自己像摸了条狗。 肖玉还沉浸在那段可怕的回忆中,嘴唇微微颤抖:“对,真的死了,然后周围的雾气果然没有再进村,尸体浮在水潭上,三天之后沉了下去……” 陆采慢慢收回抚摸泽西亚的手,僵硬地在一旁的干布上蹭了蹭。 但他的思绪却转个不停,猜测水底应该的确有东西,但他和泽西亚都接触过水体,分明没有察觉到什么? 肖玉捂住头,痛苦地哽咽:“所以他们都开始相信,只要祭祀新娘,龙王就会保护我们,他们都疯了。” 陆采双手撑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那这和你说的,让我们赶紧走,否则会被杀又有什么关系?” 按说,龙王被供奉显灵,一切都圆满,龙王从此镇守一方才是合理的结局。 肖玉抬起头,眼泪从眼角流出来,扭头看向一旁的泽西亚,难辨悲喜地说道:“因为那个女人告诉他们,龙王显灵之后不用祭祀的条件,是杀了龙王,吃掉龙王的血肉。” 陆采一顿,突然想起来今天那几个村民离开之前,看向泽西亚露出的诡异的微笑。 不是表情管理不善……是他们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要吃上龙肉了。 陆采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群人…… 当真对生命无所敬畏。 肖玉苍白着脸看向他:“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跑了吧?你跑出去还可能搏一搏,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泽西亚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各不相同的表情,最后毅然决定和陆采一样摆出一副挡我者死的模样。 这到底什么地方啊,怎么都不说龙能听懂的话呢。 令龙不开心。 天色渐暗,风中的鱼腥味越来越浓,简直像旁边开了个水产养殖场。 陆采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点了点头:“知道了。” 肖玉好像因为终于说服了陆采而松口气:“你终于听劝了,他们今晚应该会在村子里给你补办一次婚宴,所以暂且还算得上安全,我会帮你掩护,你趁机会逃走就好!” 陆采听到给自己办婚宴这个说辞,额角没忍住抽了抽,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泽西亚,但很快他被肖玉后面的话引回神,半真半假地迷惑道:“你帮我掩护,自己不逃吗?” 肖玉看了他一眼,想笑但没能笑出来:“你是做科研的,还要回去给人类做贡献,这里是我的家,我出去了又能去哪儿?” 能把同村的人献祭给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龙王,其他人就会是真的救世主了吗? 这是暗物质感染人类的世界,是怪物吃人的世界,亦是人吃人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陆采:^_^ 泽西亚:^_^ 陆采:(╯‵□′)╯︵┻━┻ 泽西亚:(╯‵□′)╯︵┻━┻ 陆采:你是狗吗? 泽西亚:汪! —————— 周末快乐~ 第17章 质疑 陆采察觉出肖玉话里的意思,定定地看着她。 小姑娘的身形瘦弱,但眼神比村里所有人都澄清透亮。 泽西亚不明所以地跟着盯了会儿,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啊。 哦?难道是他的龙骑士经过冗长的沟通,爱上了这个单薄的少女?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骑士大部分是娶不到公主的嘛。按照人类观察达龙——克里斯对骑士生活的描述,正常剧情下,青梅竹马才是他们娶妻生子的重要渠道。 龙骑士就更…… 不对。 泽西亚的呼吸突然顿了顿,审视肖玉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陆采不动声色看了眼泽西亚,心中有点诧异对方的敏感,但他没有制止龙的敌意,转头问肖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肖玉抿了抿嘴唇,苍白着脸看着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正常,只有你还是正常的?” 陆采问得很平静,浅褐色的眼睛平静的像一汪的湖泊。 但他大概完全没想到泽西亚的敏感不是因为体察到肖玉的不对劲,而是在忧虑以肖玉这种脆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龙骑士的爱抚……而且他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偶尔载一载陆采的妻子,如果对方的身体受得了龙的速度的话。 他可真是一条善解人意团结友爱的龙,泽西亚换了个姿势,眼神更加充满深意——对自己深深的满意。 肖玉蓦然遭遇来自两方的压力,短暂怔忪后垂下眼眸。 青涩的面庞初具未来更加明艳的底子,很容易勾起雄性的怜悯,但可惜,在场的两个雄性一个清心寡欲,一个还没成年,并且把她假象成了个不太合格的骑士太太——反正不太满意。 长久的沉默后,肖玉声音沙哑:“我,是下一个新娘。” 陆采额角一跳,肖玉抬起头:“张雪姐姐死之前也和我一样没被感染,这个可能是他们评判祭祀的标准。” 不知道为什么,陆采突然想起傻子肖尧从见到自己第一面,一直不停地叫自己“新娘子”,他皱起眉头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了。” 他简单回答了肖玉,理智上来说,他的确应该早点离开了。 他救不了这群人,就要保证自己最后不死在这里,而且再过几天基金会的其他人可能会来,不提前准备的话,泽西亚或许会暴露。 陆采不确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掩护好泽西亚。 肖玉离开后,泽西亚立刻伏低身子,严肃忧愁:“陆,虽然很唐突,但是我想告诉你,那个少女和你不合适,她太瘦弱了,不足以担任你的妻子。” 陆采不明所以,但眼下他想起了点别的事。 “泽西亚,你,在这,等我,”陆采绷着脸,认真对他比划,“我离开,然后回来,一起离开。” 天已经暗了下来,泽西亚蹲守在原地,鳞片上浮着层银辉,是昏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他扭了扭脖子看着手舞足蹈的陆采,金色的竖瞳散溢着淡淡的辉光,像最高等的捕食者在俯视猎物。 但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如你所愿,我将在这里等待你的回来。” 低沉的龙吟缓缓从胸腔涌出,陆采突然感到一股充沛的灵力从内而外充满自己的身体。 是西方龙族的特殊能力?……赐福? 那不是传说里的独角兽的能力吗? 陆采不确定地抬手看了看身体,那种感觉很快又消逝,让人怀疑只是一种错觉。 狐疑再三,确信以自己和泽西亚目前的语言能力不太可能刨根问底,陆采抓头跃出祠堂,修长劲瘦的背影在黑暗中很快消匿踪迹。 泽西亚悄悄松了口气,长长的尾巴心虚地又扫倒一面墙:“灵魂共鸣可真难啊。” 原来还想趁着他的骑士出征之际给与一点力量上的支持,但谁知道才刚刚共鸣起来他就没力气了! 幸好陆没有发现,不然太丢龙了! 他见四周没人,悄悄摊开身放松,烦恼地撑起下巴,随即一愣,突然想起来: “陆!你的剑!” 他们在村外第一次分开的时候,陆采再次把他的剑忘了!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并且替他送过去! 泽西亚匆忙从翅膀下面叼出那根断了一截的可怜兮兮的剑,一跃而起朝着陆采的方向追过去。 但该死的,这里的雾好大。 空气质量这么差的吗? 他半飞半奔跑的跑出一截,郁闷地刹在原地,重重跺了跺爪子。他知道陆非常不喜欢这种雾,因为雾里面有一些长得非常不体面的家伙——大概和传说中的地狱生物有点像。 原本不以为意,因为那些家伙看起来还算能当食物,但现在他也不太喜欢这些雾了——虽然不想承认,本该英勇无畏的他因为这些雾迷路了。 泽西亚重重地吐了口气,低沉的龙吟在空寂的雾气里荡开,没有回声,好像前面是一片深海,无边无际。 “陆——” 他叼着断剑发出语焉不详的呼唤,依旧没有回声。 潮湿的草地上悄悄漫进一缕稀薄的雾,朝着泽西亚的方向一寸一寸靠近。 黑暗中的呓语在他听不到的频率下细碎又疯狂地讨论着: 充沛的力量…… 是从未见到过的强大的存在…… 是…… “嗯?” 泽西亚挪开爪子,狐疑地看了眼脚下。 刚刚是踩到什么东西了吗?是虫子? 怎么连个尸体都没有? 咳,当然,他并不是饿了,第一次见到那些奇怪生物的时候,他只是好奇所以才尝试吞了一条,既然已经和陆约定过,他必然不会再吃。 泽西亚抖了抖脖子,重新摸索方向——找不到陆采就算了,回去的路起码要找到! …… …… …… “陆……” 有气无力的哀嚎,泽西亚锋利的鳞片微微炸开,焦躁地在浓雾包裹中来回踱步。 完了完了完了,他失约了,作为一条高贵的龙,信守承诺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还是和他的骑士立下的约定! 但是他真的找不到路了!!! 一脚狠狠地跺地,浓雾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泽西亚!?” 泽西亚立刻缩回因为生气而四肢乱踏的造型,一秒端庄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陆采的身影从浓雾中穿过来,他的上衣和头发被雾气打湿,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比先前要柔和得多,也让泽西亚第一次发现他的骑士居然不是蓝或绿色的眼睛……传说里的骑士不都是金发碧眼的吗? 但哪怕如此,陆仍旧比克里斯说的那些明星要好看很多。 “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一开口还是陆采标志性的淡漠语气,让泽西亚从短暂的失神里立刻反应过来,他立刻故作镇定地回道:“因为你遗失了自己最重要的武器,所以我来找你。” 说着,泽西亚郑重把剑推到陆采眼前,硕大的一个龙头绷着公式化的高贵,满脸写着快把剑拿上别再问了好吗。 陆采:“……” 他看了眼草坪上的剑,慢慢走过去拿了起来。 泽西亚松了口气,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拎了个不算小的木盒子,金灿灿的竖瞳微微瞪圆,从容地换上新话题: “这是什么?” 陆采起身:“从村子里拿回来的吃的,补充点体力,然后今晚我们离开。” 他打开盒盖,浓郁的香气从盒子里飘出来,应该是某种肉类熟食,但泽西亚确信自己没有闻过这种味道。 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处处都有新惊喜,他深以为意。 陆采没再多说,却好像轻轻笑了笑,泽西亚还没来及惊讶就看到他转过身:“我们先回祠堂。” …… 三面坍塌的墙凄惨地衬着孤零零的祠堂,早上这里还是上供的地方,到了晚上变成了废墟。 泽西亚原本还不觉得怎样,结果从外面一看,很不容易地龙脸一红——如果他的鳞片没有遮挡住脸的话。 而陆采只是淡淡看了眼就收回目光,踏进废墟转身冲他招了招手:“来吃东西吧,吃完就走。” 一人一龙围着木盒坐在院子里,黑暗中仅靠银色的光辉照亮四周。 陆采把盒子彻底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蜜色的熟食很像一种沾满蜂蜜的烤肉,听说在暗物质爆发之前这种食物很常见。 陆采把肉递给泽西亚,抬头露出沾了水雾的面庞,整个人看起来温和的不像话,连睫毛上的水珠都像点缀着的星辰…… “泽西亚?” 陆采叫了一声。 泽西亚猛回神,震惊地看着冲自己不解皱眉的陆采。 上帝!刚刚是怎么了! 他竟然觉得自己的龙骑士像个水妖! 他有罪啊! “咳咳,没事,我只是在思考问题。”泽西亚扭过脖子,昂得非常僵硬。 他一定会改过自新。 陆采点点头,把泽西亚没接过去的肉收回来,慢吞吞地咬了上去:“味道不错。” 简单的评价,泽西亚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真的?” “是的。”陆采勾起嘴唇,差点又把泽西亚看晃了眼。 但此刻的陆采似乎深谙驯兽之道,笑完之后很快冷下脸:“所以你快点吃,不然等下突围的时候没力气飞。” 这鞭子显然抽得用力了,泽西亚立刻不高兴:“你在质疑我作为龙的能力?” 陆采确切听到“龙”这个字后笑着眯了眯眼:“开玩笑呢……”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男人,你居然不满意你眼前看到的! 陆采:? 第18章 逃杀 话没说完,一人一龙明显感觉到雾气里面传来的动静——有两脚兽在奔跑! 泽西亚下意识伏低身体发出威胁的低吼,陆采眼眸微动,把他按住,当着他的面把木盒里的食物倒出来再把盒子挫碎。 泽西亚:“……???” 虽然对着陆采他没想反抗没用力气,但……他的龙骑士这么凶的!? 现在的人类真是不能小看啊! “我去看看,你在这快点吃完。”陆采回过头冷冷命令。 泽西亚犹豫片刻,低头吞下一块肉。 陆采眼里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真乖。” 随即他提着剑转身,大步冲进浓雾,黑暗像巨大的怪物,一口吞没弱小的两脚兽。 又过了好一会儿,陆采重新从雾里走出来,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冰冷地不时回望向雾里。 泽西亚快活地站起身,抖擞抖擞:“要走了吗?” 陆采没回头,继续在看着雾:“对,小心点,这里……怎么这么重的鱼腥味?” 他没忍住朝祠堂的方向看了眼,三面倒塌的墙看得他眼角一抽,就再没什么特别的了。 倒是泽西亚,无奈又包容地叹了口气,踱步走到他身前:“亲爱的陆,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不限制你的语言自由,但面对我的时候,请尽量和我保持步调一致,刚刚那样就很好。” 陆采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紧张之下直接说得中文,隐约感觉到了泽西亚的委屈后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明白。” 至于气味什么的……算了,泽西亚说过他闻不到这种味道。 泽西亚很喜欢陆采的坦诚,这是高贵的品质! 很配他! 当下抖了抖脖子恢复神采,踩踩脚下的碎砖瓦砾:“那我们出发吧!” 吧! 话音刚落,浓雾里嘶吼着跃出一条看不出品种的诡异触手,直咧咧朝着两人的方向抽击过来,陆采额角一跳,迅速避让开后朝着泽西亚大吼:“跟着我!” 泽西亚严肃地低吼回应,健硕的翅膀奋力一扇,借力跳跃,周边的雾气像被气流搅进旋涡,风中呼啸着听不清的哀嚎和嘶叫,好好一个祠堂周围鬼哭狼嚎。 陆采精英队员的等级不是白来的,他左手捏法决右手出拳,一路疾驰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泽西亚震惊地发现居然没有自己出手的机会? 不能这么压榨他的骑士……虽然他的骑士看起来像个近战法师! 泽西亚前爪猛地一压,后腿用力跃到陆采前面,陆采差点没刹住骂出口,但下一秒泽西亚扭头把他叼上了自己的龙背,长啸一声挥翅而起! 陆采拍了把脑袋,傻了,这条龙会飞。 ……因为本来的确没打算真的靠泽西亚办成什么事,陆采有点心虚地想。 但这种念头很快就消失,因为陆采发现不论泽西亚怎么飞,都飞不出这片浓雾。 “邪恶的力量。” 害他丢龙! 泽西亚梗着脖子冷静甩锅。 陆采也发现了鬼打墙,他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伏在龙背上对泽西亚喊:“泽西亚!找个雾淡点的地方先停下来!” 他怕泽西亚在天上被困久了力竭,万一之后找到了路都逃不出去。 泽西亚倒是很听话,闻言立刻低头调转方向,又过了会儿,他缓缓盘旋降落。 落地的一瞬间,他的脚步突然微微一滑,陆采口诀随手而出——“巽风!” 这块是泽西亚挑选的降落点,雾气本来就不重,被清明之风刮过很快就看清楚周围——黑暗里,一群村民就那么直勾勾地伫立在村子中央,他们的脸在昏暗的淡淡雾气中慢慢得以窥见,变得诡异惊心。 陆采浑身的肌肉绷紧,目不斜视地和他们对视。 冰凉的雾气带动浓烈的鱼腥味飘到鼻子里,而眼前的村民们的面庞也狰狞得越来越像奔波儿灞——那是他师兄给水生类怪物们起的别名。 现在的感染越来越多样化,新的怪物种类快把储存盘都挤爆了,他师兄整理到崩溃,对着这种长相的怪物下了定义:全他妈奔波儿灞! 他们的眼白占据了眼眶的大部分,瞳仁被顶到了不知道哪儿,整张脸苍白又僵硬,嘴角一路裂到耳根下方,隐约露出里面尖锐锋利的牙齿。 的确是越来越像鱼类,陆采伏在泽西亚的背上神情凝重。 第33天……已经快要完全感染,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救。 他拍了拍泽西亚的后颈:“朝东,他们,交给我。” 泽西亚低吼了声当做回应,按照陆采指的方向腾空飞跃,下一秒,他晃了晃脑袋,没飞起来。 陆采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不远处的村民身上,他们似乎察觉到一人一龙要走,群体被按下了什么诡异的开关,僵硬着身躯摇摇晃晃朝巨龙走了过来。 “龙王……要走吗……” “龙王……别走啊……” 人群中传来音节奇怪的笑语,和起初村长喉咙里那种气泡音很像,有一种哪怕被塞进了十万米深海也要努力发声的倔强。 陆采沉着脸再化一道巽风,把那群人吹得东倒西歪不至于追上来……泽西亚迈腿开始跑了。 陆采头顶冒出几个问号,为什么不飞? 是他划出来的风儿太喧嚣了吗? 还没问出口,两侧的浓雾里突然跳出张牙舞爪的可怖怪物,叽叽喳喳,像被剥了皮的鲜肉猴子狰狞扑向陆采—— 这不是被感染的人类变异出来的,是完全的暗物质界生物! 他们天生对暗物质界以外的所有活体有捕食欲望,会无脑地进行攻击捕食,所幸脑子不太灵活,所以处理难度不高。 C级怪物,食尸鬼。 “离火!” 陆采急促施法,轰隆一击,绚烂的火焰在龙背上绽放! 他沉着脸,一点都不想体会被这玩意碰到是什么感受,因为他们看起来就很脏。 也幸好泽西亚的鳞甲很硬,有些目标不是陆采而是巨龙的食尸鬼趁陆采不注意直接冲过来,结果撞上的瞬间散了架,血雨喷发得像团灿烂的烟花。 就是泽西亚的脚步越来越慢,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但陆采忙于清理周边,有心无力,只能抽空多在周围划出几道巽风净化一下。 “陆采!” 耳畔突然传来肖玉急切地低喊,陆采心头一动,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肖玉躲在树后忙朝他挥手:“这边!往这边来!” 她站在村口的位置,很显然是要带他们往安全的地方去。 陆采咬了咬牙,扔出一团火球后拍了拍泽西亚的背,焦急地问:“还走得了吗?” 泽西亚回应的吼声略显低沉,但陆采感觉得到身下的巨龙仍旧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他稍稍定了定心,让泽西亚跟着肖玉走,转头兢兢业业地隔绝掉感染的村民们和食尸鬼的跟随攻击。 等停下来,陆采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的灵力消耗的很快,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会很危险。 “怎么会引来这么多怪物?不是让你们悄悄走吗?”肖玉迫不及待地追问陆采,眼里写满了惊惶不安! 陆采从龙背上跳下来,随意擦了把汗,回头望向他们来的方向:“可能我离开之前出去打探了下,那时候引到了点脏东西。” 两人一龙站在村外的小路上,这是陆采刚从龙之谷回来后踏足的第一片区域。 他看的方向是村口,一条狭窄的小道从里面延伸出来,只能看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像地狱的暗门,里面有数不清的怪物垂涎吞咽,张开嘴森森地等待着他们。 不过幸好这里虽然依旧昏暗,但雾气淡了很多,显然那些暗物质在夜晚喜欢聚集在人口众多的地方,全去了村子里,所以眼下这里奇迹般地可以给人留口喘气的机会。 肖玉心有余悸,看了看陆采,又看了看伏地趴倒的泽西亚,最后咬牙说道: “还有最后一截路,走完就出村了,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穿过去,如果不行的话,还是先回祠堂,那里是他们唯一顾忌不敢轻易打搅的地方……” 话没说完,泽西亚突然垂下脑袋,巨大的龙头倒在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陆采瞳孔骤然缩紧:“泽西亚!” 肖玉也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走过来:“他,他怎么了!被伤到了吗!?” 陆采竭力镇定,手掌浮现出非常不科学的光晕贴在泽西亚的身体上,鳞片微炸十分方便这股力量融进他的身体。 黑色的短发被汗浸湿贴在额角,可汗水还是不住地流下来,因为陆采发现泽西亚真的是一个庞然大物,不论他给对方输入了多少灵力,始终都像泥牛入海,找不到一丁点回应。 他突然想起,离开龙岛的时候,泽西亚只是让自己舔了一口鳞片上携带的鲜血,自己就因为灵力爆炸而晕厥了过去,那现在…… 巨龙无声无息地倒在眼前,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画面,鳞片上的银辉好像也弱了下去。 陆采额角青筋凸起,声音不自觉颤抖:“回去……先回去……” 话音刚落,一柄利器从他背后刺进胸膛,露出凹凸不平的断口。 是把断剑。 作者有话说: _(:з」∠)_ 亲儿子:-1hps 第19章 真相 陆采咳了两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从胸膛落到草地上。 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诡异得和他自己的声音十分吻合。 就很惊悚。 转过头,视线中有另一个自己。 对方手握着断剑的剑柄站在自己身后,浑身像被雨水打湿,眼神冰冷,笑容却灿烂得和这个昏暗危险的地方格格不入,让人毛骨悚然。 对方走近几步,从背后捏住陆采的下巴,语气戏谑: “如果你想冲出去,我没准真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也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陆采被迫扭过脖子,浅褐色的瞳孔猛烈地颤抖:“你,咳咳!你是谁!” 他一用力,胸口的血就涌出更多,疼痛和失血让陆采的脸色白的渗人。 对方挑了挑眉头,嗨呀笑了声:“忘了你还有点本事,居然没立刻死掉。” 陆采的眼中迸发愤怒的火焰,可只要还是个人,要害被捅穿了,也就是10秒钟死和10分钟死的区别。 他瞪过对方之后眼神渐渐开始有点涣散,但依旧强撑着不肯倒下去,看得对方饶有趣味,最终连声啧叹: “这么好奇啊?看来是真的很恨我了。” 对方把剑抽出来,毫无怜悯地一脚踹上陆采,把他踢到了泽西亚身旁。 陆采疼到浑身抽搐,这次看得清楚,对方别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连衣服破损的地方都完全一致,这就排除了他其实有个同胞兄弟看他混得不错心怀怨怼伺机杀他的可能。 对方不是人。 猜测得到证实,对方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陆采捂着伤口剧烈喘息的模样,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那让你在死之前……看看我是谁?” 陆采咬紧牙关抬起眼,呼吸间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身体的每一次痉挛,如果死的糊涂,那肯定死不瞑目!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面容像混进了一汪浑水,搅动诡异的波纹,连同身体都出现相似的波动,那个身躯缩小,头发渐长,最终露出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 “认出我是谁了吗?”肖玉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陆采牙齿磕碰地挤出一丝声音:“你……” “对,是我,”肖玉的脸上再没有之前的紧张和担忧,而是充满了对陆采的怜悯和淡淡的不屑,“现在可以瞑目了?” 陆采怒视着他,清秀的面容惨白得像张纸。 肖玉嗤笑一声站起来:“爱瞑目不瞑目,折腾这么多天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她手里握着陆采的断剑,慢慢踱步走到泽西亚身前,好奇地看了眼这头巨兽: “不过你的运气还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但他居然听你的话,他真的是龙?为什么和传说里的不一样?” 陆采喘着粗气,疼痛难忍到麻木地看向肖玉。 肖玉用脚轻轻蹭了蹭泽西亚的脑袋,突然扭头问陆采:“你和他真的是一对吗?他是因为你愿意当他老婆所以才出现的?” 陆采听不下去,艰难地低吼:“你到底是什么!” 肖玉面无表情地一脚踢过来,直接把陆踢吐血,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好好珍惜你还剩下的几分钟,别赶着投胎。” 陆采咳着血颤抖地撑起脑袋:“你想知道他是什么,就告诉我你是什么!” 他半张脸上是血,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饶是如此意志力还是惊人的顽强,让肖玉忍不住想笑: “你就剩几分钟可活,还和我谈条件?等你死了,我有大把的时间研究他是什么,他从哪里来,又该怎么驯服!” 陆采没说话,眼神里有惊人的怒火和摄人心魄的光。 肖玉笑容渐淡,觉得挺没意思,扭头看向泽西亚:“我就是肖玉。” 陆采咳了一声,想说你还骗我有什么意思。 肖玉接着说:“早就死掉的肖玉。” 很多事情突然就清晰了,陆采回忆起仅有的几次碰触,肖玉的手指一直很冰,但是在那些情况下有很多解释,比如肖玉在紧张害怕,肖玉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这一切都可能让她浑身冰凉。 很荒诞,又在情理之中。 死人通常不会被暗物质感染发生变异,所以在这个危险的村庄中,只有肖玉从头到尾保持着类于常人的正常,而她为什么可以够变幻模样,这或许是通过另一种方式——陆采的师父称之为怨灵。 在这个疯狂的时代,根源自暗物质爆发,很多从前没法儿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全都出来了,怨灵甚至就在你身边。 而且从刚刚的站位来看,在自己身后的的确就是肖玉。 陆采捂着伤口急促地喘息,他感觉到血流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好事,只有死人的血才会静止。 昏暗的雾气里只有这一块因为泽西亚身上的鳞片闪烁着淡淡的银光,肖玉看着庞然大物,喟叹他的强大。 “反正你要死了,跟你说也无所谓,”她耸了耸肩,转身看向陆采,稚嫩的面容涌出不符年纪的淡然, “我之前也不是完全骗你,我是新娘,但不是下一个新娘,而是张雪前面的那个。” 陆采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说,眼中露出了然。 “这个村子早就该死了,不管是献祭还是感染,总得有个由头,让他们全都死绝。”肖玉轻飘飘地说,眼中闪过痛快。 她定定地看着陆采:“到你了,和我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间陆采又呕了好几口血,眼看着整个人都已经躺在了血泊里,他慢慢抬起头,动作缓慢地擦了口嘴角的血,被鲜红染得艳丽却瘦削的面庞突然扯出一抹笑: “你让他自己告诉你啊。” 肖玉一愣,汹涌磅礴的力量突然从头顶降落,她刚来及抬头,一张血盆大口直接把她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陆采没眼看地扭头又吐了口血,边吐边喘:“……别乱吃。” 张大嘴巴还没闭上的泽西亚一愣,想起来之前和陆采做过约定,一时间陷入是先吞进去还是吐出来踩一脚的挣扎中。 短暂的犹豫让肖玉迅速反应过来,怨灵很容易扭曲身体改变形态,当即从银龙的嘴巴缝里窜出来,又惊又怒: “他怎么……不,你,你怎么……!” 她问题太多,一口气堵在喉咙眼不知道该问哪个。 泽西亚听着根本听不懂的逼逼叨叨心烦,她还活着就是在证明他的动作不够迅猛致命,这是对他的亵渎! 于是一爪子猛扑下来—— “愚蠢肮脏的生物!难道你以为尊贵聪慧的巨龙会仅仅凭借外表就轻易相信一个人吗!死亡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肖玉尖叫着躲避巨龙的攻击,遥遥看过去像极了巨大的苍蝇拍在拍打一个飞窜不停的虫子,陆采猛地为自己的遐想感到羞愧,不该这么评价泽西亚的。 起码他的确是一条聪明的龙。 肖玉被泽西亚追打得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喘口气,恶毒地看向陆采:“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没事!?” 陆采摊在原地淡漠地抬起眼皮,下一秒肖玉愤怒到极点反而笑出声,铆足了最后的力气闪现到陆采面前!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最后几分钟也不会留给你,去死吧!!!” 愤怒到长发都炸开的怨灵咆哮着把利爪捅进青年的身体,发了疯的撕挠对方的血肉。 远远看着,和绞肉机似的。 “她可真吓人,人类的雌性都是这样的吗,一点都不优雅!” 泽西亚捂着健硕的胸肌心有余悸,小步凑到另一边和青年感叹。 青年沉默,还是想给人类雌性扳回一局:“她是特例。” 肖玉听声一怔,怒火稍稍平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下躺着的根本不是原先那个虚弱得快死的青年! 是……是一张沾了血……此刻被撕得粉碎的黄符纸!? “傀儡,收!” “禁锢!” 随着声音清冷的口诀响起,肖玉眼前的黄符纸顷刻化作齑粉,而随之而来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不,不可能……我不是人,为什么会被禁锢!!!” 她惊惧地尖叫,拼命地挣扎起来,但可怕的是稍稍一动,看不见的力量就会立刻灼烧她的身体。 明明没有肉身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痛苦!? 陆采走到她身前,神色平静地开口:“重新介绍一下,陆采,现就职于基金会中华区北方基地执行A队,师从天师派。” 他顿了顿,猜测这个化成了怨灵的小姑娘可能不太了解天师派,简单解释了下:“早年职业驱鬼。” 这个时候,压力就来到了肖玉这边。 再不见刚刚色厉荏苒的幕后黑手气势,肖玉的瞳孔宛如地震般颤抖:“你是怎么察觉到的……你和那条龙……你们都是怎么避开我的计划的!!!” 凄厉的尖叫声听起来感觉她快要崩溃了,陆采却不为所动,实际上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宁静地注视着肖玉: “在所有人都不正常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是正常人,这本身就很可疑。而且我也没有刻意避开你的计划,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你。” 结尾一字一句扎进肖玉心里,泽西亚虽然听不懂,但眼看着少女越听越崩溃的神情,他看向陆采的眼神渐渐不同—— 一点都不顾忌少女……起码外表是少女的泪水, 他的龙骑士,有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我从未忘记过我的龙骑士把一个看似少女的生物逼哭过的那一天 陆采:哦? 泽西亚:可是我好喜欢! 陆采:……(多少有点那个大病吧) —————— 明天周二请一天假,周三继续更~ 第20章 镇压 陆采还算心平气和地开口:“解除这个村的异常,你能做到吧?” 之所以没有继续刺激或者攻击肖玉,是因为对方现在已经失去了还手的能力,陆采不怜香惜玉,但他做事一板一眼。 主要原因是陆采一般只管杀不管埋,的确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除这里的异常,所以只能问问嫌疑人。 肖玉恨恨看了他一眼,骂是不敢骂了,只敢瞪一瞪来抒发心里的愤怒和胆怯:“我为什么要解除这里的异常?我恨不得他们立刻全部死掉!” 泽西亚见她竟然敢对陆采大叫,下意识低吼了一声,吼完陷入沉思—— 到底是应该怜惜少女还是应该坚决站在龙骑士这边? 长得像少女……真的也算少女的。 令龙发愁。 “因为他们为了供奉龙王献祭了你?” 陆采倒是没察觉泽西亚突然的忧愁,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如果没有外力……简单来说局势平等或者有助于他,没被威胁的时候,他说话一贯很直接,从来不弯弯绕绕,也不瞻前顾后。 他师兄曾经说过他适合修无情道,然后被师父一巴掌扇飞,大骂现在全球人口都疯狂下跌了还修你爹的无情道呢! 肖玉冷笑:“知道还问?还是说你要劝我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劝我大度?” 她站在昏暗的小道上,因为陆采的禁锢法决不能动弹,整个人看上去瘦小脆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但牙尖嘴利比刚见面的时候更厉害。 陆采摇头,微微侧目看向黑洞洞的村口,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开口:“自从献祭这个提议被认可之后,新娘在村子里的地位就很重要,对吧?” 他记得当时张雪失踪,村子里的人都疯了似的,甚至自己不过是和对方的尸体有一丁点接触都要引起公愤。 说不重要是不可能的。 肖玉冷笑一声:“是,重要到时间一到,就不顾我的意愿,亲手把我按死在水潭里,怎么样?满足你的求知欲了吗?” 她不知道这个愣头青到底想问什么,逼仄的黑暗和沉闷的回忆似乎要把她重新拖进那天的水潭里。 她挣扎,呼喊,求救。 有人回应过她吗? 有人在意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从小到大没做过坏事,也没有害人的心,根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没有! 为了一个荒诞可笑的传说,为了供奉一尊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龙王,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同村长辈把她看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用来和鬼神交易活下去的筹码。 凭什么? 凭什么要她死而他们活? 如果她必须死,那就所有人一起来陪葬! 肖玉强忍着法令给身体带来的灼烧感,拼了命颤抖而缓慢地抬起胳膊,哪怕不能使用任何力量,也要大笑着在陆采面前做出一个撒花的手势: “全死掉,最好!” 陆采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开口:“既然新娘是最重要的,我和村长要求用你来换我出手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是新娘呢?” 肖玉一愣,没明白陆采在说什么。 陆采简单把那天清晨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你大概真的从来不和你父亲交流,所以也轻视了我的能力。” 倒不是自夸,而是应证了陆采的猜测,不管不正常的是谁,肖玉都不会和村民们做复盘,也正是因此,她才会疏漏自己这种“大患”。 肖玉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采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我想说的是,哪怕沦落到现在的状况,在他心里,你先是他的女儿,其后才是新娘。他要保护你的第一原因是因为你们的父女关系,而不是要保护好新娘。” 肖玉张了张嘴,似乎没料到还有这层深意。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冷笑着反讽:“所以你觉得他们就该被救赎了?只要表现得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就能翻篇他们献祭我,献祭张雪的事实了吗!” 她咬牙切齿地颤抖着,或许因为陆采的揭露终于还是戳中了她心里的某一点,她狰狞叫喊着:“他们该死!” 见状,陆采也不说什么了。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和肖玉说,因为他也不太确定——那就是他见到村长第一面的时候,村长还没有被感染。 为什么呢? 陆采猜测,或许和傻子不会被轻易感染的理由差不多,村长大概率在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血腥祭祀后就已经濒临崩溃了。 神经元交错混乱,暗物质很难侵入,保护了他前期一直没被感染,却也导致他失去了正常人的理智判断,没能去维护这些可怜的姑娘。 被感染的村民们看到尸体和复苏的新娘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他们被感染了,而村长看到活生生的肖玉,是因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女儿已经死了。 而三十多天过去,村长终于也没抵抗得了暗物质的侵蚀,渐渐呈现出感染的状况,如果不能得到及时解救,35天之后,这个村子不会再有一个正常人。 黑暗永远笼罩,黎敏再也不会来到,所有人都陷在这片沼泽里,不在乎还有没有未来,只想拉着周围的一切共同沉沦。 泽西亚原本还在挠头苦恼一个绅士该怎么对待少女,此刻突然一振,狐疑地看向陆采。 他感觉到一抹荒芜的空寂,在心底。 是他的龙骑士在悲哀吗? 这可真是个严重的大问题,泽西亚立刻伸长脖子蹭了蹭陆采,想给与对方一点安慰,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青年猝不及防顶翻过去。 陆采还没来及骂出口,有点疲倦的肖玉突然说道:“如果想让我解救这个村子,还有一个办法。” 陆采顺势转过头,怒气迸发地骂出来:“说!” 肖玉:“……告诉我,他明明吃了怪物的肉,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 这话把陆采问得没脾气,因为他不仅不知道原因,还不知道怎么翻译。 但为了稳住肖玉,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向泽西亚:“为什么,吃,安全?” 泽西亚眨了眨眼,沉吟片刻,侧头看向肖玉,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陆采故作镇定地又换了个问法:“吃什么?会死?” 泽西亚明白了陆采的意思,朝后慢慢退了几步,郑重的让陆采都有点紧张,不明白对方突然要做什么。 下一秒,泽西亚的腹腔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像有什么在里面蠕动,随即蠕动的部位缓缓转移,慢慢上升到咽喉部位。 他扭过脖子朝一旁的空地张嘴就是一口“呕”。 黏液和白色的不明物体混杂被排出,依稀可以看得见那坨白色里有肉质的血丝,在黏液下缓缓流动。 陆采只看了一眼就感到了精神污染,错觉自己的胃也跟着蠕动起来,口腔忍不住泛起酸涩,升起强烈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转身扶住树,干呕不已。 “如你所见,我们龙可以反刍。”泽西亚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踩踩爪子,用前面的动作解释了理由。 不仅陆采反应剧烈,连肖玉也被震得半晌无言,自从撕破脸后第一次露出了茫然脆弱的神情。 就这? 这也太……那个了吧,肖玉脑袋一凿一凿的。 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吐完回来的陆采:“你……为了合作,委身这种龙,真的不恶心吗?” 泽西亚歪了歪脖子,察觉出陆采的心绪有一瞬间的错愕——这可太少见了,他的骑士一贯镇定强大,是什么缭乱了他的心神! 他盯着陆采,眼花的以为自己看错了陆采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恼。 脸红红的,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还挺可口。 而陆采:“……” 有点误会貌似。 他原来骗骗村长那些神志不清的人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肖玉也信了。 但肖玉平静麻木的脸上很快浮出一抹异样,她嘴唇抖了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道:“算了,这种世道,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恶心。” 她看向陆采,表情有点不情愿,却没办法似的慢慢张口:“想解除这个村的异样,就去找……” 说到一半,原本平静的浓雾突然像沸水一般炸裂! 陆采猛侧身,原本站立的位置狠狠抽来一条粗壮的触手,肉粉色的触手上沾着成分不明的墨绿黏液,看着比泽西亚吐出来的要诡异得多。 泽西亚也炸了鳞,原本陆采和肖玉说话他也听不懂,就随随便便研究下他的骑士为什么一下脸红一下故作镇定,结果谁知道旁边突然冒出来个丑东西,丑的像鬼故事! 反差也太大了! 他愤怒地扑扇起翅膀,用力踩向那些怪物,陆采也在过程中穿插身影,沉着脸攻击。 他扭头看向肖玉,发现肖玉的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口中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的确令人困惑,明明到刚刚为止周围一直很稳定,但那一瞬间好像往沸水里投进一块金属钠,瞬间炸裂。 按照陆采的行事风格,他一定是要先消灭肖玉来维持自己周边的安全,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及动作,不远的对面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在驱散雾气—— 陆采脸色骤变。 基金会! 他扭头朝还在疯狂踩踩踩的泽西亚大吼:“藏起来!” 话音刚落,一颗银色子弹穿透雾气,直直朝他们这头射过来。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他可真可爱 陆采:他可真恶心 语言不通是种族交流的友好前提 第21章 被救 肖玉看到子弹不以为意,她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的她说白了就是以前人们常常念叨的鬼。 哪有鬼会怕子弹呢……她冷笑着斜眼,蓦然瞥见陆采微微变化的神情。 下一秒,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短暂的错愕,为什么说短暂…… 如果她的身躯能多残留一段时间,或许她就会多错愕一段时间。 好端端一个怨灵直接消散在了风中,陆采的法令让他清楚感觉到原本禁锢着的东西没了。 那是一种特质的子弹,纯银的弹身很常见,不常见的是他的内芯融合了0.1毫克镭,这是基金会乃至全球至今为止研究出来的,唯一能对和暗物质有关的怪物起作用的武器。 原理说是很简单,但陆采这个时候已经回忆不清了,他转过身对着泽西亚低吼:“快跑!” 哪怕十万火急陆采也没忘记和泽西亚同步语言,泽西亚听懂了,但他看得清陆采脸上的凝重,也发现了刚刚那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少女消失得很诡异。 他的骑士在对他发出警报,以人类脆弱的身躯以及灵魂守护着自己! 如果这都不算爱!? 他要是走了他还是龙吗!? 泽西亚怒吼一声,眼看雾气另一头再次射来一颗子弹,他想也不想咆哮着一跃而起,精准挡在陆采身前: “愚蠢的异族啊!来接受巨龙的怒火吧!!!” 陆采看着眼前张开双翼的银色巨龙,瞳孔地震,心里蓦然想起师兄常常怒骂的一句话—— 你是傻逼吗!!! 可他没工夫去想这句话翻译成古拉丁文要怎么骂,雷霆万钧之际,陆采把体内所有节省的灵力一股脑全部释放了出来—— “静止!” 风停,雾静,耳畔喧嚣的怪物嘶吼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眼前挥动的银色翅膀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这种停滞很短,陆采目前只能拖延1秒左右,但也足够他再加把劲,把泽西亚打包扔进另一边的小树林里,郑重警告他别出来。 这次陆采用的词汇和语气都非常严厉,足够在这1秒内让泽西亚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时间到,子弹贴着陆采身侧射进浓雾,陆采力竭之下耳朵里嗡嗡作响,依稀听到哀嚎,转头看见一只食尸鬼被击中后化作了滩血水。 “击中目标了吗?” 浓雾里面传来简单的询问,很快另一人回道:“击中是击中了,但是感觉不太对……” 感觉不太对才是在正常的,食尸鬼的体量能和十几吨……或者几十吨的巨龙一样吗? 陆采紧盯着一列高大的身影慢慢穿过浓雾,从黑夜的尽头带着黎明走进他的视线,看到这群人都穿着黑色制服,衣领边点缀着鲜红标志,陆采紧紧提起的心脏终于放松下来。 但没来及和这些同事们打招呼,陆采脑子里白光一闪,灵力耗尽后身体终于难以负荷这么高强度的作业,笔直朝这群人倒了下去。 希望这批同事不会把自己当怪物杀掉, 希望泽西亚在这段时间真的能听话藏好。 昏倒之前,陆采心中的渺小愿望史无前例的强烈。 * 陆采是被颠醒的,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嗡嗡的,有一根筋微微抽着疼。 灵力匮竭了,他闭眼咬紧牙,抬起手臂艰难地揉了揉太阳穴。 “哟,哥们儿醒啦!” 侧前方传来笑嘻嘻的问候,陆采恍然朝那边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后排座,说话的是坐在副驾驶上的少年。 对方一头亚麻色短发,天庭饱满,稚嫩俊俏,是福泽深厚的面向,耳朵里还塞着对耳机。 终于有一种回到现实生活的感觉了。 陆采扯了扯嘴角,勉强开口:“谢谢。” 少年摘了耳机,饶有兴趣地转身趴在椅背上看着他:“别谢,我们还没问你呢,你什么人啊,在那个鬼地方居然能待那么久,挺牛逼呀!” 陆采一愣,难道他们没趁自己昏迷的时候做检查? 不对,他想起来,搭脉是他们师门独有的检查方式,只有修习了师门道法才能摸出门道。 基金会执行任务一向出行从简,也不可能随身带着检测仪,所以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陆采没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扶着一侧的椅背慢慢坐起身:“你们好,我是北方基地的基金会成员,我叫陆采。” 谁知道他报出身份之后,少年脸上出现了一抹短暂的愣神。 如果没感觉错,连开车的兄弟都猛踩了脚油门,让车不正常的晃了下。 陆采平静看向开车的那位兄弟,对方哆哆嗦嗦地紧握着方向盘,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看自己,明明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却抖得像个筛子,眼神凌乱得像一朵娇花。 ……他突然间多了一点别的联想。 不,不能想,陆采奋力止住差点偏到某条龙身上的思绪,朝车窗外面看去。 一望无际的枯黄平原不再培植生活的希望,大部分时间都暗沉的天色把整片区域笼罩成没有生机的冰冷景象。 宽阔的大路上除了他们这辆车,还剩一辆黑色皮卡跟在后面,会车距离始终保持一定,看上去像是一起的。 泽西亚不在附近。 陆采稍微安心,但又有点不放心…… 别不是已经冲过来被基金会打死了吧? 以对方的智商和性格……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他转过头,神情恳切了一点:“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手机里的芯片卡……” 得先确保眼前的人相信自己,才好旁敲侧击打听。 当代手机普及比三十年前低了很多,多少和生活质量倒退挂点勾,但基金会给每个成员都配备了一部,最重要的是在手机里安装了身份芯片。 别问为什么不直接在脑袋后面开个口子插芯片,问就是那样会极大程度提高被暗物质感染的概率,早年的小说和游戏设定不能当真。 少年没说话,但一双大眼睛很明显在等待陆采证明。 陆采绷着脸掏了掏裤子的左口袋,又绷着脸掏了掏右口袋,前后都掏过一遍之后平静地看向对方:“找不到了。” 少年:“……” 他好理所当然,他好理直气壮。 少年窒息了一瞬,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找不到别找了,反正林哥给你套了禁魔环,不管你是谁都等到了基地做了检查再说吧。” 陆采闻言低头,才发现自己脚腕上被套了个皮圈,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对多种异能都有遏制效果。 大概也是因为有这东西,他们才敢和自己乘一辆车。 他幽幽看向少年,少年好像终于扳回一局,重新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虽然不知道你去基地里能不能活,还是自我介绍下,我叫于星演,是中部基地执行B队的队员,开车的是老三,我们队的后勤大哥,炒菜和铲怪都一流!” 陆采看了眼老三,心想炒菜我信,铲怪有待考察。 驶过一截,路过间老旧加油站,两辆车减速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陆采被于星演一起带下来,见到了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两人。 女性身形高挑修长,穿着宽松的夹克,硬茬短发里蔓延出一道很深的疤,从头顶直接斩到眼角,但她眉眼大气,这种扮相反而给她增添了一抹帅气,还有杀气。 陆采收回视线,看到她身后的男人,那男人勾着嘴唇笑眯眯,给陆采一种……他的长相和他的白西装很配的感觉。 一样的风骚,一样的高调。 “问出来了吗?”女性毫不顾忌陆采就在这里,下车后直接走过来揉了一把于星演的脑袋。 陆采看着她,看她懒洋洋地和自己对视,毫不遮掩眼中锋利的杀意。 就有点没头没脑,陆采面无表情的心想。 于星演哎呀呀挣脱:“封姐别揉了,出门的时候好不容易定好的型!” 他呲溜窜到老三身后,小声说:“他说他是北方基地的成员,但是手机丢了没芯片。” 老三连忙点头,一米九的壮汉认真得竟有点可爱。 被喊作封姐的女人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于星演可爱,还是在笑陆采什么都敢说。 白西装男人也跟着笑,充满慈爱的堆于星演说:“星演啊,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审问能力的确不太行。” 于星演瘪了瘪嘴:“你行你上。” 陆采终于忍不住:“我人就在这儿,可以直接问。” 他皱着眉头自认为语气还算诚恳,谁知道白西装男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满戏谑: “你配吗?” “配什么?” 加油站里突然传来一声粗粝的回应,比老三还五大三粗的壮汉腰间别着两把刀从里面走出来,穿着身看不出原色的油腻衣服,冷冷看向这群人: “五十块钱一把钥匙,配几把?” 众人:“……” 物价可怕。 被哽了话的白西装男人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配个几把,给我们车加油!” 壮汉横了他一眼,吐了口唾沫突然狞笑起来:“小白脸,给你脸了?” 于星演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白西装男人顿时脸色漆黑:“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 陆采虽然觉得白西装男人的确欠修理,但三句话不到直接就要打起来……倒也不必。 他看了眼脚上套着的环,这感觉可不太妙。 封姐翻了个白眼,推了把于星演,不知道什么意思。 于星演抿了抿嘴唇,有点委屈地超前踉跄两步,下一秒,陆采眼睁睁看着拔出两把刀的壮汉慢慢把刀收回了腰上,转头恨恨地哼了一声: “算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陆采微微诧异,还有这种异能? 西装男人还想说什么,封姐懒洋洋看了他一眼:“见好就收,赶着回去呢。”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他保护我!他好爱我! 陆采:妈的傻逼! 壮汉:到底配几把??? 第22章 遇袭 老板给两辆车加油,老三从店里买了点食物。 风干的肉,说不出名字的古怪素食,还有看不清年份的矿泉水成了现在野外的主流补给。 野外能吃到这些已经算很不错了,可见这间加油站的老板的确有两把刷子。 白西装男人自从被打断发火后脸色就不太好,陆采平静地注视着对方把视线从封姐转到老三,顿了顿,转到于星演,再顿了顿,看向了自己。 陆采:“……” 感觉不太妙。 果不其然,他站到于星演旁边,拿捏着身段微笑道:“星演啊,你和老三刚刚审他一路辛苦了,后面我换你们。” 别说于星演,一贯低调沉默的老三都微微惊愕。 封姐眯了眯眼:“林曼森,你要开车带他?” 林曼森……陆采迅速反应过来,于星演口中给自己上了禁魔环的就是这个“林哥”。 林曼森笑容不变:“是啊封姐,估计老三和星演也紧张了一路,让他们跟你一车吧。” 老三和于星演面面相觑,封姐倒是没说什么,她意味深长看了眼陆采,慢慢点了点头。 老板加好油之后多看了林曼森一眼,幽幽道:“两箱油,2000块。” 老三负责后勤,交了钱后几人重新上车,路过于星演的时候,他突然拽了一把陆采,让陆采稍稍延后了几步。 “林哥也是B组队员,但脾气不太好,你别惹他。” 于星演快速小声说了句,没等陆采说话就转身和老三上了封姐的那辆车,一副我什么都没干也没说的模样。 陆采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进另一辆车。 “能快点吗,慢吞吞的和个娘们似的。”林曼森插上车钥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后视镜。 陆采拳头紧了紧,又记起于星演的话,心想就当给小朋友一个面子,不惹事。 谁知道他不说话,林曼森反而顺杆往上爬,一脚蹬上油门把陆采甩在椅背上。 “呵,就这身板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基金会的人?碰见怪物了你是不是得让队友抱着你跑啊?” 林曼森这次连个眼神都没给,但陆采还是能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人自负阴鸷的笑脸。 到底多大仇? 陆采实在没忍住,认真地回问:“口头辱骂你到底能得到什么?” 林曼森脸色变了变,猛地一脚刹车和前车拉开一截距离,扭头冷冷笑道:“口头辱骂?你是觉得我不敢揍你?” 陆采抿着唇看他,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能给人一种被俯视被讥讽的感觉—— 他的眼白很白,瞳色也偏浅,所以看起来一直很淡漠,也显得刻薄。 * 于星演趴在椅背朝后面看,看到陆采他们的车突然和这边拉开距离,他不安地扭头问: “封姐,林哥减速了,他想干嘛啊?” 封丽坐在副驾驶上没回头,声音倒是平平淡淡的:“管他想干嘛,我们平安回基地就行了。” 于星演顿时脸色奇异,他还以为……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离了他活不下去?”封丽突然回头朝他眯了个饱含深意的笑眼, “星演,你年纪小,心思倒挺多啊,怎么,你也想跟我绑定?” 老三没忍住噗嗤笑出来,于星演也差点被呛到,红着脸吵嚷:“封姐你说什么呢,我是看你很看重林哥,怕他闹出什么事儿……” “我看中他个屁,”封丽狭长锋利的眼眸随意瞥了眼后视镜,已经快要看不清后面的车了, “傻逼一个,我不过是看中他的异能搭配我的比较好用,他要拿乔作死就让他去死好了。” 于星演有点尴尬,挠了挠脑袋,小声说:“那陆采怎么办?” 封丽嘴角的笑意慢慢敛起来,没再回答了。 陆采怎么办? 陆采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她的目光微微冷凝,想起出发之前,在小村子外发生的事。 那时候队员们全都进村,她在末尾善后,顺便观察出现方式和地点都很可疑的陆采。 她不是活菩萨,遇到身份不明的人第一反应都是直接干掉,她可不想做被蛇反咬一口的农夫。 但没想到,作为A队的异能者,她一招下去甚至没能打破陆采的防御—— 没错,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昏过去了还他妈那么硬! 这得是个千年僵尸吧??? 封丽当时差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是她萎了还是世界又出现新的变化了? 她慌啊! 杀又杀不死,场面差点就尴尬了,最后还是林曼森出面,茶言茶语地说既然封姐这么在意这个小子,不如把他带回基地,顺便给戴了个禁魔环。 不得不说,林曼森虽然有时候挺招人烦的,但这个提议还是让封丽下了台。 不管林曼森是怎么想的,她的确要瞒住自己没能杀得了陆采的事实,如果可以,也想看看,陆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据她所知,基金会不论南北还是中部基地的分部里,都没有出现过这种能力的人。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后视镜里,荒芜的平原荒路被皮卡拖出滚滚尘烟,本就远得快要看不见的后车被彻底湮没了踪迹。 * 皮卡停在路中央,林曼森从驾驶座上扭身按着陆采,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在这里把你宰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陆采猛地被抵在椅背上,心想现在的B队成员可真是不得了啊。 难道没有专业的师门约束,就没人告诉他们不要滥杀无辜? 可话是这么说……陆采也没感觉林曼森的动作有多决绝,如果是他这么抵住一个人,起码可以保证对方现在没有力气再胡思乱想。 基金会的质量越来越参差不齐了。 他抬起眼,一字一顿地告诉林曼森:“你打不过我。” 麻烦快开车,赶时间。 后面的话没来及说,因为皮卡车突然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直接被掀进路边的荒地里! 陆采跟着车翻滚了七百二十度,在下一波蛮横的冲撞碾碎皮卡之前,他一脚踹开了变形的车门,从车里窜了出来。 林曼森逃慢了一步,左腿跟着车一同报废在了一只巨大的荒野狼嘴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嘶叫声回荡在苍茫的平原上,可平原太大了,不会有人收到求救,也不会有人赶过来救援。 林曼森叫完就直接昏了过去,这的确不能怪他,猝不及防整条腿被咬下来,搞不好连带着男人最脆弱的部分也一起了,剧痛+失血是会让人晕厥的。 陆采光想一想都觉得恶寒,浑身紧绷地看向那头正在咀嚼的荒野狼。 荒野狼被暗物质感染产生变异的A级怪物,之所以说它A级,不是因为它单独能力多非凡,而是因为它们一般都会以族群出现,非常难缠。 眼下这头狼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高,算比较大的个体,但它只有一个。 落单的A不如B,很少见。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驯化怪物袭击人类,违反人类联盟第1条法律。”陆采看向狼背上露出的人脑袋,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那人桀桀一笑,坐直身子露出腰上别着的两把刀:“法律?你当这里是给你玩过家家的基地?这是野外,是法外之地!” 说完,对方吐了口唾沫,狞着脸冲陆采叫道:“还有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血性?是不是爷们儿?在加油站里这小白脸那么羞辱你,你还管他死活?你也特么是个傻的!” 陆采不想和一个法外狂徒辩论为什么在礼法崩坏的时代还要坚守底线,也不想和对方解释践踏生命不是爷们儿的评判标准。 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开的是个黑店,选择性对过路的旅者下手。 先前在店里没动手,可能是因为于星演的特殊能力让对方一时间改变了主意,但等他们离开,对方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来。 对方显然是想找林曼森的,自己只是被连累了。 就很烦。 陆采绷着脸反问:“所以你是来替我报仇的?我应该谢谢你?” 那人的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他眯眼看了看陆采,然后伸手揉了把巨狼的脑袋: “崽啊,你看到了,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之前是你感觉错了,现在直接帮阿爸把他给吞了吧!” 荒野狼原本对陆采有几分好奇忌惮,所以一直没有逾越安全距离,等背上的主人发号施令,它顿时压低身体,对着陆采发出一声残酷的吼叫! 后腿猛地发力,直直朝陆采扑过来! 陆采看了眼脚上的禁魔环,抿了抿嘴唇,瞬间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操!也是个异能者!?”加油站老板见扑了个空,忍不住怒骂! “不是哦,只是我速度比较快。” 下一秒,陆采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回答后是猛得一脚飞踹—— “啊!” 加油站老板被直接踹下狼背,还没看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子,陆采又瞬间闪现到了他身旁,再次抬腿飞踢。 “啊!!” 把他挑上天后,陆采吸了口气蓄力,躬身起跳,高抬腿,一脚跺下去! “啊!!!” 晕了过去。 就很弱。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大概只用了两秒,等荒野狼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的主人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巨狼觉得非常羞耻!当着它的面揍它主人? 它猛地跺了跺地,长啸一声朝陆采再次飞扑过来! 意外就那么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加油站老板:上吧崽! 陆采:上吧……我自己上! 狼崽:糟糕!这人身上味儿不对!是危险的气息! 泽西亚:阿嚏—— 第23章 隐患 荒野狼是想杀了陆采以祭自己主人在天之灵的。 但它万万没想到,还没碰到陆采,天际突然传来一股磅礴且霸道的气息! 陆采同样感受到了异样,但他心里猝然升起的不是惊慌,而是一股莫名的熟悉。 下一秒,愤怒的龙吟伴随着狠狠一爪子猛拍到荒野狼脑袋上: “肮脏的生物!你也配染指我的龙骑士!!!” 荒野狼直接被甩飞出去,陆采蓦的瞪大眼,但没来及喊出声,荒野狼已经躺下去了。 它…… 不,他…… 荒野狼抽搐着挣扎两下翻过身,震惊地看到自己的主人已经被压得…… “嗷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泽西亚愤怒地耳后的龙鳞微微炸开,一脚踩趴他的脑袋: “如此难听的嚎啕就不要再发出来了!你简直是在亵渎我与我亲爱的陆的耳朵!” 好壮一狼的,在泽西亚面前弱小可怜又无助得像一条奶狗。 嚎是不敢嚎了,只敢低声的呜呜呜勉强发泄情绪罢了。 陆采扶住额头,艰难叫了一声泽西亚。 泽西亚立刻收回爪子,端庄优雅地朝他转过来:“亲爱的陆,又是一段漫长的分别,我非常的思念你,你是否也是如此呢?” 上一次重逢时,他提醒陆采要保持仪表别太激动,其实是因为那次他觉得自己从水里窜出来的场面不太优雅,略失体面,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让陆采先考虑考虑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这次不同。 这次他帅呆了! 刚出场就解决了一匹威胁陆的狼,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热情奔放地向陆采展示一段他的思念! 陆采虽然不太能完全理解泽西亚说了什么,但看着精神炯炯的巨龙在昏暗阴沉的天地间闪烁着熠熠光彩,那双金灿灿的眼眸专注而热烈地凝视着自己,他的心中竟然也感受到一丝满足和喜悦。 疯了吧自己…… 陆采很快回过神,抿了抿嘴唇跑到泽西亚身边,粗略检查一遍后问:“你,一直跟着?” 泽西亚欣然接受着陆采的抚摸,在他看来,这是陆采对他的关心与爱护,他垂下头轻轻蹭了蹭陆采: “没错,我很后悔在上次的战斗中没能陪你到最后,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一直嗜睡,所以我离你稍微远了一些,以防发生什么意外伤害你。” 陆采别的没听懂,只听懂了个“不舒服”,他立刻皱起眉头:“怎么了?” 泽西亚摇了摇头,不舒服还在持续,刚刚他奋力飞过来一脚踹飞那匹丑东西之后,隐隐又觉得有点晕晕沉沉的。 他再度轻柔地蹭了蹭陆采:“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给我吃的东西还是有点影响到我了,我没吐干净。” 陆采立刻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懊恼地皱起眉头:“很难受吗?你,可以,不吃的……” 他当时根本不知道泽西亚吃过陌生人给的东西,还是后来对方先吐了一次才和他悄悄透露。 这种把孩子带出来结果没照顾好的失职让陆采有点愧疚。 而泽西亚眨了眨眼,明明庞大凶猛到令荒野狼都蜷缩在一旁不敢出声,却面对着陆采小声又小声: “不要难过,陆,我是说,虽然是因为看到对方扮演了你的模样,出于信赖你的前提才吃下的食物,更不用说对方非常狡猾,简直像一只恶劣的恶魔用花言巧语哄骗了我,但是,这不是你的错呀。” 他可看出来了,他的龙骑士因为这件事有点难过,唉,果然不应该和陆采提起这件事。 温柔的绅士应该体恤所有弱者的心情,太可怜了,蹭蹭他的陆。 没想到陆采慢慢推开他的脸,琢磨了一会儿后慢慢问道:“你说,对方用花言巧语哄骗你吃下了食物?” 泽西亚点点头,严肃又有点委屈:“可太坏了,一会儿哄我一会儿又凶我,我迷迷糊糊就吃下去了。” 陆采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出现在哪儿了。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泽西亚,或许对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肖玉本人,从头到尾,也没表现出能和泽西亚沟通的样子。 而那个哄骗泽西亚吃东西的人,是能直接和泽西亚交流的,或许是用了古拉丁语,也或许是龙族的语言,不论哪一种,都比肖玉更危险。 除了肖玉,还有个家伙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陆采突然有点担心,因为他记得于星演和封姐他们闲聊的时候提过,还有一个小队留在了村子里做善后。 得赶快通知他们。 陆采张了张嘴,突然又有点疑惑:“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是因为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这时候泽西亚倒是摇了摇头,语气有点羞涩地说道: “不,是因为我意识到了那个人不是你,就吐了。” 陆采:“?” 话没听懂,气氛倒是有点怪。 陆采结结巴巴:“怎么意识到的?” 泽西亚慢慢探头过来,锋利的龙角无比轻揉地蹭过泽西亚的身体,让陆采在那一瞬间下意识的迷茫又紧张。 泽西亚以为自己表达得够明确了,他的肢体动作,他的热辣眼神,很明确了! 毕竟哪怕说出来灵魂契约这个名字陆采也听不懂。 陆采懵懵地张了张嘴。 半晌,他干巴巴道:“我,教你,语言。” 不然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陆采抱住微微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坚定地想。 确定了泽西亚起码目前没有什么大碍,陆采简单安排了下行动路线,告知让巨龙在隐藏好踪迹的情况下和他保持联络—— 反正他也不知道泽西亚怎么确定自己的踪迹,反正泽西亚明确表示他的确能确定。 就离谱。 语言同步,一定要尽快提上日程。 泽西亚还在那边叽叽歪歪地唱着诗,这头林曼森已经勉强快醒过来了。 陆采赶紧让泽西亚先离开,弯腰把周围一切和他相关的踪迹全部扫除。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荒野狼就蜷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陆采把龙的爪印毁掉之后恰好对上巨狼战战兢兢的眸子。 陆采:“……” 恰好林曼森突然小小地发出一道呻吟,听起来快醒了,陆采动作顿了顿,复杂地看了眼这匹狼。 要不还是杀了吧,毕竟它见过泽西亚,万一泄露点什么,他的龙就危险了。 荒野狼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狼躯一僵,小小呜咽了一声,把自己缩得更小。 有,有点不详的预感嗷呜。 陆采直起腰,定定看向巨狼,手掌慢慢握紧。 怎么看也到头狼水准了,可惜,大概是被泽西亚的种族威压给吓傻了,对着自己再也升不起战意。 不远处传来皮卡开过来的声音,应该是封姐和于星演老三发现不对劲,回头来找他们了。 速战速决吧,陆采皱了皱眉心想。 谁知道荒野狼为了求一条生路,突然低声呜咽了下,慢步又谨慎地窜到陆采身边,轻轻一顶把他挤开,三下五除二把泽西亚留下的爪印全部扫没了,转头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陆采:“???” 这智商在灾变前起码是能上大学的水平,在野外混迹这么久真是委屈它了。 于是等到另外三人来到这边,对眼前的景象大惊失色之际,陆采拦住了封丽从后备箱扛出来的火箭炮。 陆采:“……等等。” 封丽不敢再对陆采怎样,林曼森惨成这样,陆采毫发无损,再蠢的人也能看明白形式。 她极力镇定地看向陆采,态度也比先前端正了很多:“你想怎样?” 话音落下,林曼森终于醒了过来,张口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凄厉的嚎啕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心里发麻,连带着看向陆采的眼神多少都带了几分畏惧。 陆采:“……” 误会好像更大了。 幸好林曼森在老三的紧急救治下很快镇定下来,但看向巨狼的眼神充满惊恐: “他!他咬断了我的腿!杀了他!快杀了他!!!” 他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痛到止不住挣扎,用尽全力地抓住老三,蹬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腿对众人咆哮。 谁知道下一秒,巨狼嗷呜一声,啪叽趴倒了陆采身边,狗腿且小心翼翼地用脑袋蹭了蹭陆采的手掌。 封丽愣了,林曼森惊了,于星演和老三人都傻了。 啥呀这? 林曼森面如金纸地抖了抖嘴唇,难以置信地看向陆采:“是你?是你……” “是我杀了他主人,就是你在加油站得罪的那个老板,尸体在你旁边,所以他现在要跟我。” 陆采面不改色地捡回一条狗命,荒野狼则颤抖地看了眼他前主人的尸体,绝望地闭上眼。 甚至有点感谢这个人类遮掩了他亲手杀了前主人的真相,这真相对于忠诚的狼来说简直比死亡还令狼绝望……所以就别让它死亡了吧呜呜呜呜。 陆采三言两语解释了眼前的情况,林曼森又惊又怒地颤抖着,他眼底通红地看向陆采,无法接受但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没错……哪怕陆采真的是个怪物,哪怕他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他都被套上禁魔环了啊! 禁魔环比驱散器更霸道,戴上这个后,不仅仅是暗物质,连异能者本身触发的异能都使用不出来,所以他根本无法指责是陆采算计了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还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死一般的寂静后,封丽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慢慢点了点头: “明白了,感谢你,救了我们队员一条命。” 弱肉强食,打不过,就要认怂赔笑。 陆采看了眼涕泪纵横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的林曼森,坦然接受:“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 2021.5.22,日记截取—— 泽西亚:糟糕,小鹿在外面好像有别的狗子了 陆采:糟糕,好像还有幕后黑手没解决掉 泽西亚:他怕是不爱我了 陆采:任务好繁重,社畜累觉不爱 封丽:这小子,不简单 荒野狼:嗷呜嗷呜嗷呜呜呜呜呜呜 第24章 中部基地(1) 回去的路上,林曼森作为伤员获得了安静宽敞的后排座,封丽为了“照顾”他,除了开车的老三,于星演也被安排在了副驾驶上。 陆采这才知道,于星演的异能里有一项是可以舒缓人的情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加油站的时候两把刀老板没有立刻对林曼森发难,全是因为于星演那一招神奇的感化。 而最开始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对上于星演也是出于他们的安排——他们觉得哪怕于星演问不出什么,也不太可能会宰了于星演。 陆采猜测于星演有没有可能是佛门弟子。 只有佛门的那群大金刚会动不动想要感化世人。 他想的很入神,沦为新司机的封丽看了他一眼,不露痕迹地问:“你真的确定,村子里还剩一个怪物?” 老实说,陆采上车后一改平静的神色,凝重和她提到这个事儿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想问: 你说的那个怪物,是你自己吗? 陆采从神游里回来,点了点头:“按照推断应该还剩一个,但我没有见过,所以也没法儿给出更详细的线索。” 封丽修长的手指焦躁的在方向盘上握了握,一时间真听不出陆采是认真的还是在逗她。 她的视线悄悄挪到后视镜,镜头的后方赫然是一匹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大壮实的荒野狼,巨狼健硕威武,一身深棕色的毛发在奔跑中随风飞扬,看起来像一只正在被主人溜的开心狗子。 而陆采从上车后也没什么别的动作,甚至大家好像一起忘了陆采的脚上还有个禁魔环。 可能陆采是真的忘记了,但封丽是假装迷糊的,因为她始终是个人,她想活命就要规避一切可能存在的风险。 如果陆采真的是怪物…… 至于和他们一行人这么弯弯绕绕吗! 如果真是怪物,那可真是封丽长这么大见到过的最可怕的怪物! 封丽声音闷闷道:“知道了,我已经给他们发了消息,他们会小心的,但是你……” 陆采老神在在地看着后视镜:“加点速,后车要追尾了。” 封丽真是一口老血吐出来。 搞搞清楚啊! 她要不是为了打探敌情,她一个A队队员来这儿给人开车!? 她有点憋屈地猛踩油门,陆采看了眼距离又安全了,这才慢吞吞说道:“我很急着回去,所以麻烦快点。” 是人话吗? 封丽知道自己不是会让人起到保护欲的类型,可但凡是个人,起码的客气应该有吧!? 但只要一想到陆采那打不破的金刚不坏身,还有套着禁魔环都能在荒野狼的范围内揍死对方的主人,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加速! 是骡子是马,到了基地就会见分晓。 * 三十年前的暗物质爆发来的非常突然,听老一辈人口口相传,那几乎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好像灭霸打了个响指—— 如果不懂灭霸是什么也没关系,毕竟现在的文化精神已经远远不如三十年前了,大家都不知道,就当做是个恶魔突然降临了吧。 那一瞬间,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这是一个很主观的感受,但偏偏在群体间形成了共识。 地磁频率紊乱,气温在绝对零度和沸点间摇摆,眼见为实这个词变成了笑话,因为有人眼睁睁看到隔壁家客厅的空白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怪物的虚影,但下一刻又消失无踪,第二天那一家子都没了踪迹。 还有明明没有接触过辐射物的人眨眼间死于癌症,正常产检生出来的孩子变成了畸形儿,等等一系列突发状况的发生。 仅仅一周,地球人口从80亿锐减到10亿。 剩下的这部分人类又经历了暴乱,饥荒和战争,最后只剩不到5亿。 人类联盟在最艰难的时候成立,不在乎国籍人种,按照地域将人类保护在了紧急建造的巨型堡垒中。 那就是现在被称为基地的地方。 中华地大物博,在支援多方之后,也按照能力所及,在内部建造了三座大型人类基地,可供来往的人类驻足安顿。 陆采就来自于北方基地,现在被封丽一群人开车带进了中部基地。 皮卡缓缓驶入一道漫长的雷区,铁丝网护栏将这一周区域打造成了任何怪物想进都得脱一层皮的高危地带,穿过雷区又是一道强驱散辐射区—— 虽然人类经过这个地方也不太舒服,但如果是被暗物质感染过的怪物贸然来到这里,会直接“嘭”得炸开。 封丽就紧张地看着陆采。 陆采坐在副驾驶上撑着下巴,乏味的长途旅行没有让他觉得无聊,反而能很好地养精蓄锐……就是有点困。 他缓缓张开嘴,封丽瞬间瞪大眼, 然后看到陆采打了个哈欠。 封丽:“……” 就这? 陆采突然扭头朝她看过来,看得封丽一抖,差点把车擂进保安亭,连忙问:“怎么了?” “那头荒野狼……应该不能走这条道的,你们怎么安排它的?” 陆采没忘这条狼可是重要的“目击龙证人”,可不能有点什么意外。 封丽暗暗松了口气:“已经安排特殊痛到送进监察部了,确认没问题后可以重新还给你。” 前提是陆采也没问题,但这句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陆采点点头,觉得和他们北方基地的规矩差不多。 官方没有完全禁制驯养非凡生物……或者一部分怪物,这大概和中华的传统文化差不多,没编制的叫妖怪,怪物,得到认可有了编制,那就是公务体系内的非凡生物—— 他师父的那只鸾鸟在普通人看来也得是个怪物,凶得要死,动不动用尾巴抽人,不比怪物燃? 偏偏他师父之前是基金会重金聘请的高级顾问,高级顾问的召唤兽,那能叫怪物? 那只鸾鸟一跃成为北方基地基金会的看门雕塑——金身塑的法相,十分气魄。 所以眼下,陆采给那匹荒野狼申请了这个流程,确保对方可以继续跟在自己身旁,等到后面他和师父师兄们沟通完,也可以试试给泽西亚来这么套流程…… 前提是一定要确保泽西亚的安全。 这么想了一通,陆采已经安全度过了基地外面的层层检验,接下来就是进入基地,进行一对一的人工检验了。 封丽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面对向他们走过来的检察人员,封丽握紧对方的手: “你再说一遍???他真的是人???一个正常人???” 检察人员艰难把手从一米八的封丽手里抽出来,认真回答: “是的封队长,他真的是人,年轻男人,正常的能和你立刻上床的那种正常。” 陆采正从他们身后走过,闻言脚步一顿,随即继续走上前。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在遥远的另一个基地看到熟人,这让陆采少有的放松,也对后面即将面对的一系列检查感到不那么不耐烦。 “秦师弟。” 陆采平静的和旁边被真相惊到快瘫倒的封丽格格不入,而被叫作秦师弟的秦涛哈哈笑了声,张开双臂朝他抱过来: “好家伙,小陆师兄!我听到封队长报告说捡到了个叫陆采的小伙子后还不相信,你不是在北方基地吗?怎么跑这么大老远来这儿了?” 秦涛在陆采的师父手下学过几招,所以在他们师门勉强排了个末位,但因为他实际年纪比陆采大,所以每次称呼陆采,都半开玩笑半揶揄地加上一个“小”。 陆采一般对此不作异议,而是会在下一次的比试中多给对方的脸上来几下,而此次面对秦涛的热烈拥抱,他礼貌退后两步。 心领了,别的不必。 秦涛忍俊不禁,越发确信这就是他的小陆师兄,连带着他身后跟着的好几个队员都连忙跟着打招呼。 一时间,基地的入口处,高低起伏响起了不同声的“小陆师兄好”! 凶狠义气,像极了土匪拜山头。 封丽以及刚刚从车里被抬出来的林曼森脸上同时出现了震惊的神情! 秦涛半年前从北方基地换调到中部基地,因为能力超群,很快进入了这里的执行A队,甚至其声势和地位隐隐有超过A队,即将迈入管理级的趋势。 按照现在的等级划分,这代表着秦涛即将在中部基地拥有颇高的话语权,众人心知肚明。 但看到秦涛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此刻居然老老实实叫陆采师兄,还亲力亲为地帮陆采下掉脚环,她感觉自己简直在做梦!? “秦队长……你,他真的是你师兄?” 于星演年纪小胆子大,而且比起一般人更有亲和力,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嘴。 秦涛回头看了眼于星演,笑着点点头:“是啊,他可是北方基地的一把好手,比我还能打,就是师父和师兄看他看得紧,很少让他出这么远的门。” 说完,不顾众人更加惶恐的神色,扭头看向陆采:“小陆师兄你还没说怎么来这儿呢,听他们说是在海边的渔村发现的你?” 陆采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嘴,最终只能回答一句一言难尽。 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诌,但如果有空,他可以私下给秦涛胡诌。 直到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在重伤情况下保持清醒的林曼森终于接受不了这种降维打击,再度撅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暗中观察 第25章 中部基地(2) 秦涛见陆采不愿意多说,就知趣的不问,而陆采虽然被证实了身份,但也和封丽他们一样被抽了一管子血等待化验。 所有从外面执行任务回基地的人都要这么深度检查一遍,这是规矩,没有人质疑,每个基地都有类似的规矩。 化验结果需要24个小时才能得出结论,已经算快的了,因为暗物质的感染期最长有35天,24小时是现有科学催化的最快结果。 在这24小时内,陆采不会被允许进入基地的生活区,而是要留在缓冲区,独住一个单间被观察。 检测结果如果是好的,那么24小时候他会被放出来,进入基地内部,如果不太好……他会被立刻击毙在那个小单间。 秦涛拍胸脯,主动接下了把陆采送进小单间的工作。 等门口的检查差不多结束了,陆采暂且和于星演等人告别,转身跟上秦涛: “我的灵力耗尽了,可能需要在这里打扰你一段时间,等恢复之后就立刻回去。” 秦涛笑:“这有什么,你这种大佛想留这儿,我和两边打个报告,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陆采却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有点凝重:“不行,如果不是灵力匮竭,我其实想立刻就回去。” 秦涛见他神色不对,小声问:“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记得几个基地每天会进行一次信息同步,你没有收到北方基地的异常通知?”陆采反问。 秦涛当即皱眉:“没有,除了知道你要来,我给他们同步过一次信息,也得到了你的确失踪的反馈,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陆采沉默了。 他失踪的时候,正好和师兄还有几个基金会的队员一起去处理一起怪物作乱的案件,他们去到了一个废弃的矿坑,据说是那批怪物的老巢,随后遭遇了猛烈攻击。 那批怪物很不对劲,不对劲到陆采和师兄居然不能正面对抗,所以才让陆采冲动之下起了召唤的心思。 他没想和师父一样召出神鸟,也没想和师兄一样白日做梦召神龙,他只想随便召唤点什么,能给他们提供一点战力。 真的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 所以当陆采被召唤阵反噬后,他以为师兄和队员们一定都完了,他们这一小队算得上精锐,全要折在这儿了,不是小事。 但是他没想到北方基地居然没有把这件事当作重点。 “我师兄还好吗?”陆采犹豫再三,小声开口。 秦涛挑了挑眉:“你问顾明泽?他好得很啊,我听说他最近一直在找你还,得了我这边的消息才消停。” 师兄竟然没事? 陆采有点愕然,倒不是他希望师兄出事,而是在那种情况下,损失了自己一个战力,还能没事? 他突然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质疑中…… 两人走到了隔离观察区,也就是缓冲区的单间门口,秦涛熟练地打开一扇门率先走了进去。 陆采跟进去才发现秦涛在检查四周,听到对方啧啧说道:“现在这环境还可以了,听说刚建这地方的时候,每天都在里面死不少人……哦不应该是怪物了,一直血丝拉糊的。” 陆采微微动了动鼻子,其实还是能闻到一丁点残留的血腥味。 不过情况所迫,他可以克服,转身对秦涛说了声谢谢。 秦涛依旧笑:“谢什么,等明天我带你出去再谢吧,” 陆采点点头,见秦涛转身就要走了,连忙叫住他:“秦师弟!” 秦涛高大的身躯站在单间的小门边有种要把门框挤垮的感觉,他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转头看回来。 陆采咳了两声,面无表情地阐述:“我在平原上捡了一匹狼,你应该看过报告了,开了智的,如果最后检查没问题,我想要带着它。” “嗯呐,没问题啊,怎么了?”秦涛愣愣的。 陆采:“培养感情要从小开始,能不能给我准备一间大点的屋子?最好有很大的地下室的那种。” 秦涛震惊地回忆起报告里描述的那匹狼,15.5吨! 从小开始培养? 它哪里小了? 脑子小? 但秦涛到底没质疑,毕竟现在人少房子多,陆采的要求不难办到,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肯定够了。 他点了点头,扶额道:“好的,你明天出来就可以直接去那边住,不过那么大的场地一般会在外城,安全性可能不太好,甚至处于雷区外围。” 但只在基地的驱散器辐射范围内,这种地带对于他们这些异能者来说也不算什么。 陆采心想还有这种好事? 安全性太好的话他可能还要烦恼怎么把泽西亚带进来,这种简直是他金屋藏龙的最好地点。 他立刻告诉秦涛,就要那种最远的! 秦涛:“……行吧。” 秦涛离开后锁了门,陆采一人回到狭小的屋子里,看了眼周围,挑了看起来最干净的床榻盘膝坐上去。 头顶上四方都有监控密切地监视他,除了监控,墙壁密密麻麻的孔眼里有毒气管和枪管,都是用来处决那些心怀叵测想混进基地的感染者的。 这是为了保护幸存的人类。 人类族群现在的个体数量已经减少太多,又因为环境变化和难以完全排除的暗物质,这些年的生育率一路暴跌,很多生下来的孩子也有或多或少的残疾和畸变。 为了种族的延续,反而要杀更多的人,虽然被杀的那些人或许不能再被称为人。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却也是人类自救下不可避免的裁决。 陆采看到这些痕迹,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些,很快觉得心境起了波澜,连忙静下心打坐。 想太多也没用,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尽快恢复灵力,然后回北方基地。 * 时间在密闭的环境里不知快慢地流逝,陆采的打坐既能休息也能恢复灵力,他愿称之为老祖宗的天才发明。 感觉快到24小时了,但说好了来接他的秦涛一直没出现。 不仅如此,他甚至听到了墙壁的另一边有些细微的动静。 他赫然睁眼,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些孔眼——他的血液检查不合格?这群人要干掉自己??? 不可能! 陆采作为道门弟子,比起一般的异能者,最独特的地方或许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他能感触到力量的均衡。 都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道家法理与天地一体,所以能让他们可以察觉到不符合自然规律和天地道理的力量。 暗物质就是这种力量。 虽然不像科技能够清晰地检测力量的种类和占比,但陆采很熟悉暗物质,他知道如果一个人被暗物质感染,身体里的能量大致是会形成两股对立阵营的。 陆采明确知道自己体内绝没有暗物质潜伏,他没有被感染。 但墙体中的那些动静不是假的,陆采甚至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的脸色变得很差,从床上坐起后定定地看向那个即将射出子弹的孔眼。 这里也被安装了禁魔装置,他的法决起不了效,不过以他的身法,应该可以躲过弹道。 但躲过了这一击,后面呢? 如果他真的被判定为感染者,一整个基地都会和他对抗。 陆采这一瞬间有点茫然,心中甚至有点恼火——他们决定要干掉自己? 凭什么? 但他的紧绷和异常的反击情绪升起才没一会儿,整座基地突然响起一声剧烈的轰鸣,脚下的大地跟着战栗。 紧接着周围立刻安静,陆采浑身戒备地等了好一会儿,门口才传来粗暴的开锁声。 秦涛一把推开门:“跟我来!” 陆采一顿,神色有点诧异:不攻击他了? “怎么了?”陆采不动声色地问道,脚步却没停,顺着秦涛让开的姿势跨出屋子,立刻测算逃跑路线。 谁知道秦涛没给他停顿的机会,拉住他边走边说: “出现了一个异种,突然穿过了雷区和驱散区域,初步判定会飞,不受强驱散器辐射影响,在拼命攻击基地的防护罩!” 陆采脚步一顿,扯得秦涛停下脚步急忙大喊: “怎么了?时间紧迫,赶紧过去!那东西攻击的太猛了,城墙有点顶不住!” 陆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加速,他哑声问:“长什么样?” 秦涛有点懊恼:“没看到!对方好像有隐形能力,除了每次攻击的时候能感觉到能量波动,其他时间根本探测不到身影!” 陆采哑口。 他竟然有一瞬间以为是泽西亚…… 周围掠过无数匆忙的军队和居民,大多数人的脸上写着惊恐,惶然在城中穿梭。 基地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人类堡垒,已经很多年没有遭遇过这样的袭击了,曾经遭遇过一次暗物质爆发的人以为末日重新来临,颤抖地匍匐在大地上,连逃跑都失去了力量,痛哭不已地哀求着天神的垂帘。 人类遭遇过一次重创,对伤痛敏感而恐惧。 陆采咬了咬牙,复杂地看向秦涛。 墙壁内子弹上膛的声音还依稀可忆,而现在,想杀自己的人突然反过头希望自己伸以援手。 秦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陆采,神情有一瞬间的凝重。 作者有话说: 初步判定会飞,不受强驱散器辐射影响,在拼命攻击基地的防护罩 人话:泽西亚救老婆 —————— 周二请假一天~周三见 第26章 解决问题 半晌,秦涛沉声道:“根据生命信号反馈,它是一种能量稳定的生物,不算怪物,很像师父的鸾鸟,或许也是召唤兽,所以我和上面紧急申请,不论你的检测结果里有什么值得质疑的,都务必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是召唤兽,那必然是他们师门的师兄更懂怎么应对。 陆采冷冷看着他,先前的愤怒和杀意渐渐被自己强制稳定下来:“需要我的帮助?” 秦涛不忍地低吼一声:“小陆师兄!” 陆采抿紧嘴唇,舌尖紧紧抵住上颚,忍住让自己没说话。 秦涛呼吸急促:“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美预判一切……是,这一堆规定都他妈冷酷无情,搁在三十年前这么杀人就该死!我也知道他们前面刚想处决你,现在又求着你帮忙挺傻逼的,但是你就当,为了人类,行吗?” “实在不行,我给你跪下……” 陆采的舌尖被牙齿抵得发痛,他一把攥住真的要跪下来的秦涛,另一只手抵住额头,尽力克制自己狂乱的思绪。 不该这么激动的…… 他们都是按规定办事,自己也是这个堡垒中的一员,应该更加清楚。 他刚刚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被一种非常原始且狂暴的情绪主导了理智,现在想来非常奇怪。 他不属于军队编制,但作为基金会的一员,入会的时候也曾宣誓过,为了人类的意志,为了人类的未来,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 这是个疯狂的时代,疯狂到需要有一批人随时可以为了更高的理想和追求甘心赴死。 陆采哑声拉起秦涛:“带路吧。” 秦涛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一头大步奔去! 陆采紧随其后,越靠近越感觉到大地的颤抖,惊愕于这个生物居然这么持久!? 周边的军方以及异能者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仰着头,紧张盯着头顶上不断被攻击的基地屏障。 这是用高速粒子构建成的强防护罩,维持了中部基地二十多年的安稳,现在却可以看出已经被隐隐撞出了一条裂痕。 “霍将军,这位是我的师兄,隶属北方基地基金会,A级队员。” 秦涛拉着陆采匆匆赶到一位鬓发花白的中年人身边,急促地介绍道。 这位霍将军用鹰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了陆采一遍,眼中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 失望于陆采只是A级队员,哪怕他没被感染,面对这种凶残的敌人,他真的能改变什么? 陆采察觉到对方的凝视,平静地行了个礼。 霍将军这才挪开视线,凝重地看向还在持续的攻击:“听小秦说,你师父对召唤兽的领域很熟悉?” 陆采想了想那只鸾鸟,默默点了点头: “我照顾过师父的召唤兽,按照他的说法,有来有去才是平衡之道,所以如果对方和召唤兽相似,从错位空间出来,理应可以被遣送去,” 他的语调平静,语气却很快,一口气叙述完,没等霍将军再问又补充道, “我学过这套法令,但是没有尝试过,如果你们接受,我可以进行一次尝试。” 哪怕这次尝试的代价,或许是他的命。 秦涛咬紧牙:“现在基地里三分二的A队队员都在外面执行任务,如果不加紧行动,等屏障被攻破就来不及了!” 而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攻击,就像鸡蛋碰火石,不用碰撞,光是靠近就会被毁灭。 霍将军沉默了两秒,开口和陆采说了第二句话:“中部基地会谨记你的意志。” 不论成功或失败,不论生存或死亡,直到这个基地的人类被毁灭殆尽的前一刻,他们会永远铭记英雄。 得到了允许,陆采立刻翻身钻进旁边的一辆皮卡。他猛踩离合控住油门,在人群中冲出去。 封丽和于星演几人也在路边支援,见到单独离开基地的陆采瞬间瞪大了眼。 找死吗这是! 都没个人拦一拦!? 的确没个人拦,围观了陆采和霍将军刚刚那一幕对话的知情人,甚至想含泪放一排礼花。 监控镜头下的陆采毅然驶出了基地的防护门,秦涛眉头紧皱地看着画面上的内容,那辆小皮卡驶进了强驱散辐射区,就像一尊活菩萨进了河。 他咬紧指甲,眉头紧蹙着。 “你觉得他行吗?”霍将军站到他身旁,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 秦涛立刻放下手,严肃回道:“报告霍将军,陆采是天师派的精英弟子,如果他不行,我们就要准备动用大规模热武器进行无差别攻击了。” 但那样的伤亡是无法估测的,他们也难以承受。 霍将军沉默,看着画面里的陆采把车驶到辐射区的中段,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攻击还在持续,或许是因为那只看不见的生物还没注意到陆采,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胆子很大。”霍将军慢慢说。 秦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陆采面临着这个场面,他的心里同样负担着无比沉重的压力。 “对……他是师门里最不怕死的。”秦涛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霍将军抿着唇,同样心情沉重。 紧接着,所有人看见没有声音的画面里,陆采对准基地屏障受损的方向,慢慢伸出两只手。 他的手指瘦长,骨节清晰,是一双漂亮的手,在空气中翻转着莫测的姿势。 秦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陆采这时候应该在配合手决的同时念口诀了。 奇迹就在那一瞬间发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轰鸣一下的大地停止了颤抖,基地上空的屏障也没有再受到攻击! 陆采成功了!? 结果下一秒,画面上的陆采却好像突然遭遇撞击,整个人被朝后顶飞数十米! ! 秦涛面色一白,喉结滚动着目眦欲裂! 失败了!? 但还没等众人在心中判定结局,画面里,陆采落地的姿势似乎停滞了片刻,好像在空中顿了顿,最后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霍将军顿时皱紧眉头,看不懂这操作。 秦涛喉咙发紧,干巴巴地试图解释:“是,是师门的,道法……” 吧? 总之,不论是什么原因,攻击的确没有再继续了。 而陆采经过刚刚那一下诡异的空中杂技,稍稍在原地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所有人都无比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会不会哪儿又冒出个什么玩意儿,结果陆采真的好像只是发了会儿呆,然后重新回到了车上,驶回基地。 没了。 秦涛瞪大眼,喜出望外又隐含忧虑。 他悄悄看了眼霍将军,结果被逮了个正着,尴尬地笑道:“霍将军,那你之前说的……” 能解决掉这次危机,就给陆采一个解释的机会,还算数吗? 霍将军硬邦邦的哼了一声:“从昨晚发现他的血液样本有问题之后,你一直缠到现在,不累吗?” 在人前像只狐狸似的秦涛小声回道:“不累。” 但您老不能说话不算话吧,秦涛这句话没敢直接问。 霍将军瞪了他一眼,看着已经重新驶回基地内的皮卡,冷静命令:“确保基地安全后,再给他抽一次血,这次不用隔离了,但是务必要弄清楚那个成分是什么东西!” 这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秦涛没忍住笑出来:“收到!” 陆采恰好下了车,一瞬间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热情欢呼! 不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看向陆采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激动和崇拜! “好家伙!老弟你是哪个部门的啊!驯兽大师么你是!?” “你是昨天刚来基地的对吧,我记得你叫陆采!怎么做到的啊太神奇了!靠摇手花吗?” “所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求求你满足一下我这个差点死掉的可怜家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惊得陆采差点转身重新钻进皮卡里。 秦涛姗姗来迟,挤进人群大喊:“让让让让!干嘛呢干嘛呢!严禁聚众闹事!!!” 他终于逮住了陆采,和各方打过招呼后,匆匆把人带进了基地内部。 大量的报告和检查还在等着。 “所以说,只是个巧合?” 看着陆采又被抽了一管血,秦涛嘴角抽抽,感到费解。 因为陆采刚刚说,那个造成了轰动的诡异生物,只是一个时空错位后碰巧撞到基地上的生物,具体的品种陆采也不知道。 暗物质爆发后,因为粒子混乱,时间和空间的确会有错位的可能。 但这么大的事,居然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不要因为他学艺不精就驴他可以吗? 陆采镇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可以确保它不会再来,所以汇报就麻烦秦师弟去写一下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怎么能确保?” 秦涛满腹疑惑,这就像给旧衣服补好一个漏洞,还能保证这衣服再也不破了? 陆采顿了顿,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但幸好秦涛在自我质疑,检查人员也在用心检验,所以没人发现他的小表情。 “我把它的坐标路径封死了。” 陆采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它”真的不会再来所以无懈可击的合理解释。 秦涛:“……” 现在的道士居然如此博学多才,听不懂的他才是那个师门之耻吧。 盘问结束,一切都确认后,陆采绷着脸,目光充满正气地提道:“别忘了我的大房子。” 秦涛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陆采:当我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时候,我选择把问题物理度化 秦涛:小陆师兄牛批! 某问题:刚刚不小心撞了一下陆,也不知道我这么硬有没有撞坏他 * 今天的更新完毕~鞠躬~ 第27章 曲线争宠 陆采如愿以偿住进了大房子,手上还牵着一匹强壮的荒野狼。 果然和秦涛说的一样,这里很靠近荒原,在雷区的外围,只有一圈铁丝网护着,如果不是驱散器还能辐射到,根本就不适宜人居住。 但陆采非常满意,他走进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别墅,上下跑了一圈,熟悉了大概环境。 别墅的原主人很会享受,修建了三层楼加一个宽敞地下室,外面还附带了一个大泳池。 荒野狼的智商不低,陆采放了绳索之后,它有点兴奋地撒腿跑了起来。 它迈开矫健的四肢,轻轻一跃跳进了干涸的泳池,在里面四处嗅嗅,转了一圈后猛地一跃,直接翻上别墅的屋顶。 三层楼,洒洒水啦。 它可太快乐了,快乐到根本不记得错手送走前主人的悲伤往事。 陆采打开了地下室的门盖,冲荒野狼吹了个口哨喊它进来。 直到这一刻,懵懂无知的小野狼还是天真烂漫的,它丝毫不知道等待它的是什么。 陆采跟后走进地下室,长久密闭的空间难免让人打了几个喷嚏,他揉着鼻子扫视一周,地下室的空间和地上一样宽敞,令他非常满意。 荒野狼的夜视能力不错,于是陆采指派大狗子把很多占地很大的物件丢出地下室,自己也帮着收拾一通,很快就把这里变得空荡荡。 气喘吁吁的荒野狼一点都不觉得累,它离开军方之前,被喂了好大一盆肉,因为军方的人听说它是陆采罩的—— 好家伙,英雄的宠物!多喂点! 所以它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么开心快乐,从野狼变成家犬没什么不好的,它觉得很不戳!汪! 这么想着,它忍不住仰起脖子对着天空长啸一声,随即亲昵地蹭了蹭陆采的手。 陆采正巧收拾了一阵屋子有点麻,正摊在墙边休息,见状也随性那么一撸狗头。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 荒野狼惨叫一声! 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了起来,狠狠仍到一旁! 陆采一顿,脸上倒是没有多惊讶,但荒野狼哪见过这种大世面? 它惊愕地从地上爬起来,四面楚歌地朝着周围低吼。 随即又被锤了一把脑袋! 陆采见到荒野狼快吓尿了,忍不住出声:“冷静,泽西亚!” 他声音刚落,昏暗的地下室里突然闪了几道转瞬即逝的银色,像黑夜的镜子里面反射出来的月光。 紧接着,空气中奇异出现了丝丝缕缕形状考究的黑线,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像素描纸上的线条跳出二维世界,在这里重新组装,最终勾勒出一条巨大且凶狠的龙! 荒原狼的敌意在见到这只银龙的瞬间被打散,它愣愣地看着这条好像没上色的银龙抖擞了下身子,银色的鳞片终于慢慢覆上对方的身体。 好家伙,这是那天在荒原上暴打自己的龙!!! 它四肢一软,毫无骨气地趴了下来。 陆采觉得有点滑稽,他一向喜欢小动物,特别是毛茸茸的…… 谁知道还没压下嘴角的笑意,他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泽西亚抵到了墙边,巨龙发出愤怒并且有一丝丝委屈的声讨: “陆!你竟然背着我有了别的狗!!!” 陆采一顿,看了眼莫名被暴打的荒野狼,神情复杂地解释:“它,是狼,不是狗。” 泽西亚更委屈了,金色的大眼睛甚至闪烁了不正常的光泽:“你最关心的不是我,竟然还是它!?” 陆采虽然没太听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还是先别计较这个话题了,也没人告诉过他龙发起脾气来这么摸不着头脑啊。 他勉强把手从龙爪的缝隙里伸出来,安抚性地拍了拍泽西亚:“乖,我们,说,大事。” 大事,自然是陆采意外发现了泽西亚居然可以隐身,并且在白天疯狂攻击基地保护罩的事。 他当时非常震惊,因为据之前沟通,泽西亚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隐身的能力。 但泽西亚在基地外面匆忙告诉陆采,因为感觉到了陆采有危险,所以他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眼前的状况了。 陆采乍然听到这个回答,原本的愤怒和杀意顷刻烟消云散。 因为泽西亚是为了自己来的,确保了自己安然无恙后他顺从地放弃了攻击,并且和自己做好约定,晚上在这里碰头。 这是泽西亚第二次救自己。 早就说了,陆采没修无情道,他虽然偶尔迟钝,但面对泽西亚毫不遮掩的关心,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哪怕现在泽西亚再发脾气,陆采还是平静地安抚着对方。 他定定地仰望银龙,望着这个华美气魄的巨大生物鳞片微炸,但心里却没有任何畏惧,反而觉得很美。 这是充满了力量的美,像永远炽烈燃烧的太阳,像绷到完美弧度的弓弩,亦像传说中牺牲自己铸起万世绵延希望的神明。 他很庆幸能有这样的伙伴,也不希望失去这个伙伴。 或许是陆采的眼神太温柔,激动的泽西亚慢慢收起了鳞片和戾气,故作凶狠的面庞也舒缓下去。 但他一想到,自己这么担心陆采,冒着身体极度不适、随时可能被其他生物偷袭的危险来拯救以及私会陆采,却撞见了他和别的狗相处的画面! 就是狗就是狗就是狗! 他都看到对方欢快地摇尾巴了,觊觎陆采的心思昭然若揭! 谁家狼是这样的?谁家!? 呸!看他吃了这个狗东西! 现在这就是他的头等大事! 想到就要做到,泽西亚委屈又生气地收回爪子,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荒野狼。 陆采刚喘过口气,猛的发现自己养的新宠物危,连忙朝泽西亚大叫,但泽西亚铁了心,甚至越听陆采阻止越生气。 他和陆采还没有真正的并肩作战过,没有翱翔在龙岛外的天空过,甚至出岛后没有一起取暖睡过,就被这条狗东西抢占了先机!? 今天不吃它自己就不是龙! 陆采眼见没办法了,脚步停下,冷冷喝道:“泽西亚,我们的约定!” 他已经学会了约定这个词怎么说,冰冷澄澈的声音在黑暗混乱的地下室蓦地响起,像清泉流淌过焦灼的大地。 泽西亚掐住荒野狼的爪子微微一顿。 不经允许不能随意攻击。 泽西亚委屈地转过身,大声反驳陆采:“可我之前在你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帮你攻击了这只狗东西,你也没有提及约定的事情!” 陆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灰色地带做事,不被抓是幸运,被抓才是符合规矩的。” 这句话他用从秦涛那里顺来的翻译器直接翻译出语音放给泽西亚听。 泽西亚如遭雷击,已经按住嗷嗷呜咽的狗东西的爪子微微僵硬。 是,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陆采眨了眨眼,放软了语气,慢慢补充道:“而你作为一条尊贵且铭记荣耀的龙,一定不会违反和我这个弱小人类的约定,对吧?” 尊贵,荣耀。 糟糕,简直无法割舍这样的赞美。 泽西亚猛地一抖,嗖一声收回爪子。 作为一条尊贵且铭记荣耀的龙,他自然是不能毁约的。 他沉重地俯视捡回一条命的荒野狼,对方颤颤巍巍四脚朝天,委屈地小声嗷呜了下。 嗷呜得泽西亚气又上来了,哼,愚蠢的哺乳动物,你就是用这种方式讨得陆的欢心的吗? 拙劣! 他冷冷瞪了荒野狼一眼,打算教会这个不能杀的狗东西一个道理——龙的所有物是不容觊觎的。 陆采刚刚松下一口气,发现泽西亚突然转身朝他缓缓走了过来。 银色的巨龙在黑暗里散溢着光辉,圣洁又端庄,每当这种时候,陆采总会不自觉仰起脖子凝视。 然后他凝视到了这只威武霸道的巨龙啪叽一声,四肢伏地地趴在自己面前,金眸低垂,脆弱又委屈地低吟: “可这样的尊贵和荣耀,对于失去了你的信任与忠诚的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啊。” 陆采看着翻译器里翻出来的话,忍不住瞪大眼。 他没想到泽西亚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升华得这么高了…… 但是转念一想,泽西亚被自己带出龙岛后,对自己几乎身心都托付了,自然包括了信任与忠诚,或许对他来说,这种情感应该就是相互的。 陆采大概有点明白泽西亚生气的点是什么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觉得我不该收养那匹狼?” 当然不该! 但泽西亚已经明白要怎么曲线救国了,他故作忧郁:“我不知道,但我的确因此而觉得难过。” 陆采顿时觉得自己好渣啊! 连一条龙都没照顾好,就已经贪恋另一只的毛茸茸了! 他立刻摆正了态度,认真严肃地向泽西亚道歉:“抱歉,我不知道这个行为会伤害你,但请你相信,我最好的伙伴仍是你。” 泽西亚激动得立刻想甩尾巴! 但他仍然记得那个被自己甩塌三面墙的祠堂,稍稍犹豫后克制地缓缓点了点头,金灿灿的双眸里有如烈焰腾升: “我相信你,我的陆。” 我真是一条绝顶聪慧的龙。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法无禁止即可为! 陆采:在灰色地带做事,不被抓是幸运,被抓才是符合规矩的。 泽西亚:……&%¥#*@#!(龙言龙语气急败坏) 第28章 能力不行 陆采在中部基地待了半个月,以恢复灵力为由,顺便给泽西亚做简单的语言培训以及身体检查。 泽西亚如鱼得水,在宽敞阴凉的地下室里尽情享受着陆采的抚摸。 “对,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啊……” “唔,陆的手,好软,太舒服了。” “这里也要吗,这可是,脆弱的……” 荒野狼一言难尽地缩在角落里,满脸不能看又想偷偷看地偷瞄对面的一人一龙—— 昏暗的地下室里闪烁着反常的银辉,巨龙慵懒占据一隅,毫无防备地朝着眼前的人类敞开自己的身体。 缕柔和的光映照着的陆采紧绷的脸,最终,他沉默地收回放在龙翅膀根上的手。 仰躺的泽西亚“咦”了一声,扭过脖子,金灿灿的大眼睛眨了眨:“结束了吗?” 陆采无力地问:“你可以不要说奇怪的话吗?” 泽西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为什么?陆,我的表扬,你不用害羞,接受它们!” 陆采:“……” “还是因为,我的中文,还是,不够好?”泽西亚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整条龙僵了僵。 陆采哑口,不,泽西亚的学习能力很棒,但他没想到和泽西亚语言勉强能直接交流后,会比交流前更头疼。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只不过摸了一下泽西亚身上的一些鳞片关节部分,想确定这些关节处有没有异样而已。 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泽西亚的隐身能力,的确令人好奇,因为和他们师门的隐身完全不同。 别人的隐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泽西亚的隐身看不见也摸不着,如果他不发动攻击,连生命探测仪都找不到他。 所以陆采怀疑,是不是龙族的身体或骨骼内部存在某些特定的构造,才会让他们如此特殊。 陆采深吸一口气,努力解释:“不,你很有语言天赋,但是有些特定的词只适合在特定场景发出,你还需要再学习。” 说着他从一旁拿出一本“现代语文2031年小学初阶班”,这是在图书馆能找到的最适合的教材。 得益于这本书,泽西亚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 巨龙翻过身一爪子按下书本,满脸委屈: “什么才是特定场景?我虽然是高贵的龙族,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批评的,你不要拐弯抹角。” 陆采沉默。 他,说得出拐弯抹角,听不懂特定场景。 换个话题吧,陆采眼神挪开,打算和泽西亚再探讨一下龙族的其他生存习性,泽西亚不满地踩了踩爪子,用闷闷的踩踏声唤回陆采的注意: “陆,我是一条讲道理的龙,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会生气,就比如我想给那只狗东……愚蠢的荒野狼起名叫棒槌,但你制止了我,并叫它毛球,我也没有表露任何的不满。” 突然被提到名字,已经改名为毛球的荒野狼把自己的爪子往肚皮下面又收了几寸。 听这一龙一人说起它听得懂的中文就更可怕了呜呜呜呜。 陆采无奈地叹了口气:“泽西亚,我真的没想批评你。” 泽西亚端庄昂首的模样充分扮演了什么叫真的吗我不信,但金灿灿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陆采,似乎又真的害怕陆采会批评他。 有时候自尊心太强了也不是好事啊,哎。 就在陆采在思考怎么和泽西亚解释人类世界的语气场景,地面突然传来微微的震动。 毛球作为长期生活在荒原的野生猛兽,立刻察觉异样,跳起来低吼着看向头顶。 陆采收到示警,看向泽西亚:“可以隐身吗?” 其实之所以对泽西亚的隐身能力这么在意,还有一个原因:泽西亚在恢复正常后,再也演示不了隐身的过程了。 据他自己说,第一次也不清道是怎么隐身成功的。 这就很过分了,像个次抛技能。 所以陆采白天从来不敢放泽西亚出地下室,生怕他被人发现抓去解剖。 此刻泽西亚也顾不上刚刚的别扭,为难地皱起眉头:“我……努努力。” 陆采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巨龙俯下来的大脑袋,和毛球一起跳上地面,转身锁上了门。 他不报很高的期望,所以会尽力瞒下来泽西亚的存在。 来的是个老熟人,但陆采没想到秦涛居然会带着于星演一起来。 “我听说你们在野外认识的,他说想跟来见见你,我就带你过来了。”秦涛指着于星演和陆采简单介绍。 陆采看了于星演一眼,没忘记对方的能力,顿了顿,重新看向秦涛。 之前因为差点被处决的事情,两人之间闹得不太好,虽然事后陆采没再说什么,甚至平静地和秦涛一起去做了报告和检查,但秦涛担心陆采隔了几天反应过来还是心有芥蒂。 “那什么,小陆师兄这几天过得还行吗?”秦涛舔着个笑脸,搓着手问。 中部基地的夜间气温偏低,傍晚已经开始冷了。 这两个人来的轻装简行,不像是为了搜查来的,陆采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这里很不错,谢谢。” 语气平静,用词客气,应该不会再让对方产生什么误解了。 其实陆采自己也不明白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好像有一股原始的求生冲动支配了他的理智,所有会危及他生命的人都是敌人。 但正常情况下……陆采不会因为这种牺牲而心怀怨恨。 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秦涛的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道感没感受到陆采的“求和信号”, 于星演见状则笑起来:“陆哥,没想到你居然是秦队长的师兄,还真看不出来呢!” 陆采“嗯”了一声:“他进师门进得晚,所以叫我师兄。” 秦涛苦笑:“不止这个原因,还因为小陆师兄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我只不过是个外门偷学的。” 这倒是有点意外,于星演讶异地看了眼秦涛,这位秦队长到中部基地半年多,手段狠厉雷厉风行,不说翻云覆雨也能呼风唤雨,结果对着陆采竟然这么卑微恭敬? 想到林曼森那个扑街现在的样子,他心头一凛,看来以后对陆采得更恭敬点…… 结果陆采摇了摇头:“秦师弟不算偷学,你的雷电系异能稀有,师父惜才但又不好坏了规矩,所以才把你收入外门。” 他说得认真,一点看不出讥讽和揶揄,秦涛微微愣了几秒,随即扶住额头大笑出来: “你这么一说,是想起来刚入门的时候,我还自诩一定是单灵根天赋型选手,意外受到老爷爷眷顾,教我无上道法。” 陆采冷静地点头:“然后你就被师父揍了,因为他当时才三十岁,但你叫他老爷爷。” 秦涛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乎很不想回忆当时的场面。 于星演的关注点倒是很清奇:“单灵根是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秦涛是雷电系异能,对于有无实体的怪物都很好用。 秦涛放下手,轻轻抿了抿唇:“是……你可以当做是这样吧。” 他出生在灾变前,从小也是熟读各大网络小说,深谙玄幻修仙之道的中二少年,那时候谁还没个莫欺少年穷的梦了? 只是没想到一梦成真,生灵涂炭。 要是没被陆采的师父捡到,凭只会冒小电火花的手指头,他早就被怪物吃掉了。 他是真的感激这一门的师父和师兄,也是真的为自己差点没保住陆采愧疚。 但所幸,陆采似乎真的没有再生气。 于星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气氛渐渐回暖,终于松了口气,打趣道: “原来秦队长从小就这么嚣张,那看来明天的任务,我和三哥跟着你一定最安全了!” 秦涛拍了把于星演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跟着秦哥都肯定最安全!” 于星演大眼睛亮亮的,看了看秦涛又看向陆采: “秦队长,陆哥,我也一定会努力训练,争取以后和你们一起当个了不起的大佬的!” 陆采顿了顿,一时间有点窘迫,笑笑后看向秦涛:“你们明天要去出任务?” “是的,”秦涛本来也没想卖关子,就是过来和陆采打招呼的, “C级任务,清理一个大厦顺便搜集物资,大概三五天就回来了,这几天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基地里找我的副手,她叫李清暮。” 陆采恍然点点头。 临走前秦涛顿了顿,转身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听话守在陆采旁边的荒野狼:“它还听话吗?” 陆采点头:“听话,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毛球。” 荒野狼骄傲地挺起胸膛。 秦涛沉吟片刻,莞尔一笑:“你小时候养的狗崽子也叫这名字。” 毛球震惊地张开嘴。 ??? 又是一个把老子当狗的家伙! 这日子不是狼过的QVQ 告别了秦涛和于星演,陆采站在夜幕下遥遥看着他们驶去的基地方向,那是一个庞然大物,承载着人类延续的希望。 他抿了抿嘴唇,转身冲毛球挥手。 回地下室养龙。 结果下了地下室,迎接他的是一片空荡荡。 泽西亚成功了? 下一秒,隐身技能好像消失,龙的身形缓缓又勾勒出来,把恰好待在身侧的陆采挤了个结实。 “咳咳,泽西亚!” 陆采不敢用力,只好快速地拍打着龙背,企图让泽西亚发现他被压住了。 但他叫了好一会儿,除了毛球焦急地在旁边来回踱步,低声呜咽,泽西亚静静躺在地下室里,一动没动。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今日获得标签:一条体力不那么好的龙 泽西亚:(╯‵□′)╯︵┻━┻! 第29章 盈盈一握 陆采费了点力气才无伤无痛地挤出来。 毛球立刻嗷呜嗷呜地窜到陆采身旁,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 温暖的躯体和毛皮适宜地抚慰心灵,但陆采却凝重地收了手,慢慢放到泽西亚身上。 很冰,摸过毛球之后再摸泽西亚感触就很明显了。 完全不像他第一次接触到对方,碰触到的生机蓬勃的躯体。 意识到这一点,陆采极少有的慌了。 “泽西亚!” “你还好吗?” “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陆采绕到巨龙的脑袋边,冲着它的耳朵呐喊。 又推开眼皮,金灿灿的眸子毫无知觉地跟着眼皮翻了上去。 没死……但情况不容乐观,泽西亚之前从没有突然变凉的反应,他应该不是变温动物。 陆采大汗淋漓地到处检查一通,但泽西亚没有任何被唤醒的迹象,他没法儿,捂着脑袋对毛球说: “把他翻过来。” 把一只趴在地上的巨龙,翻过来! 毛球一僵,颤颤巍巍地呜咽着,这能行? 它会被吃掉吧? 但如果不翻……陆采现在的神色更可怕。 谁是亲的谁是领养的一目了然,卑微狗子含泪用力,哼哧哼哧终于把泽西亚给翻了过来。 陆采沉着脸跳到泽西亚的胸口,这种时候更明显感觉到了这条龙有多巨大,他伏下身,轻轻贴在泽西亚身上。 细密的鳞片稍稍有点硌着脸,但陆采恨不得能再贴近一点,刮花了也无所谓。 因为他能听见衰弱的心跳,一动一动,证明泽西亚还活着。 陆采茫然坐直,人都傻了。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这条龙是冬眠了还是快不行了? 他想给泽西亚输送一些灵力,但又记得在上次那个诡异的村子里,泽西亚只是装受伤,自己输进去的灵力都如泥牛入海,现在他真的昏睡不醒,自己搞不好要被吸干。 犹豫之间,陆采的手掌轻轻贴上龙的胸口位置。 难道要想办法提前回北方基地,找师父来看看? 不等陆采考虑怎么在中部基地的眼皮弟子下偷运一条这么大的龙离开,陆采身下坐着的龙突然轻轻颤了颤。 幅度很小,但陆采感应强烈。 因为陆采就坐在泽西亚的胸口,隔着一层细密的鳞片和健壮的肌肉就是龙的心脏。 他的心脏动了下,不再微弱缓慢,又动了一下,把人差点颠了起来! 陆采愕然伏倒身子,他从来不知道泽西亚的代谢强度这么高的! 泽西亚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黑漆漆的地下室天花板,又,又睡过去了…… 看来他最近的确太疲惫了,这次甚至睡醒都感觉胸口闷闷的…… “嗯?” 四目对视,泽西亚眨了眨眼:“亲爱的陆,原来当我熟睡的时候你这么亲切热情啊。” 陆采眼角一抽,他不是。 但也没必要解释,他对小动物的确可以亲切热情,虽然眼前这只小动物比一般的大很多…… 他斜眼看了看聪明地重新缩回一旁的毛球,猜测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很小的动物了。 凑活过吧,还能遗弃咋滴。 毛球很会保护自己地远离了现场,心里感叹,它的新主人还是厉害的,它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安然无恙地骑在这么凶的大家伙身上。 时代已经不同,疯狂的环境下,没有变异的温顺动物早已濒临灭绝,只有越凶猛,越庞大的家伙才能生存下来。 所以毛球眼里的泽西亚=强无敌。 定了定神,陆采坐起身子,皱眉问道:“你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吗?” 泽西亚躺在地上慢慢思考了一下,回道:“我睡着了。” 陆采:“……” 见陆采眯起眼,表情不太温和的样子,泽西亚斟酌着补充道:“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陆采想起他们下来的时候泽西亚是处于隐身状态的,犹豫问:“因为隐身很耗费精力?” “我隐身了?”泽西亚诧异地往后仰了仰脖子。 陆采:“……” 他一时竟不知是该表扬他还是辱骂他。 长这么大,连师父和师兄都没让他情绪这么波澜起伏过。 陆采扶额,一时忘记先从泽西亚身上下来,无奈问道:“你最近经常这么睡着?” 他记得出岛之前,在泽西亚的洞穴里,这条龙可从来都是神气活现的,如果发生变化,只有最近的一个月。 泽西亚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有点心虚:“这没什么大不了,龙总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活动来帮他们度过漫长的生命。” 比如睡觉。 所以一定不是因为他太弱了,泽西亚佯装镇定。 陆采绷着脸,那就是经常睡着了。 难道是外界的环境对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暗物质的渗透? 想到这里陆采脸色有点不好看,硬邦邦地问道:“他们也睡得像死掉了一样吗?” 泽西亚:“……” 像,像死掉了一样? 这是多么可怕的修辞!? 泽西亚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有那么严重吗?” 陆采点点头:“体温下降,心跳变慢,生命迹象衰弱,如果不考虑冬眠的可能,一般是濒死的表现。” 泽西亚忧心忡忡地捂住心脏,动作流畅地顺手把陆采也按在了胸前。 陆采:“……” 泽西亚倒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龙骑士与自己肌肤相亲没什么大不了,如果陆采愿意,他甚至可以在野外和陆一起洗个人龙浴。 不过作为一条懂礼貌的龙,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忘记谦逊赞美一下对方: “哦抱歉陆,我没想到,你这么盈盈一握。” 陆采:“……” 看来除了嗜睡这种生理问题,中阶语文教材也要尽快找过来。 荒唐之后,陆采突然想到一个细节,立刻问道: “我们离开龙岛后歇脚的那个村子,你还记得吧?那次我说我晚上去找过你,但你没听到,是不是也是这么睡过去了?” 泽西亚不确定地眼珠子转转,陆采一看就直接帮他确定了。 看来的确是离开龙岛后泽西亚就开始不正常了。 陆采木着脸从泽西亚身上爬下来,犹豫再三,他对泽西亚说:“不要再隐身了。” 不稳定的新能力或许也和泽西亚不稳定的状态相关,如果把这种能力和泽西亚的命相比较,他会选择让这条龙健健康康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老妈子了? 麻烦。 泽西亚也跟着翻过身,不解道:“可是陆,你不是希望,我会用这个能力吗?” 陆采脚步一顿,转过身认真地说道: “希望你掌握这个能力,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手段自保,但如果使用这个能力直接伤害了你,那就不要再尝试。” 泽西亚手忙脚乱地对准词句:“自保,尝试……” 陆采:“……” 像极了半个月前绞尽脑汁学习古拉丁文的自己。 等陆采离开后,毛球看了看沉思的泽西亚,悄悄迈腿打算跳去院子里睡觉,结果被泽西亚冷哼一声喝停了脚步。 “嗷嗷呜……” 干,干嘛呢大哥。 “我刚刚真的睡得像要死掉了?”他高贵冷艳地质问毛球。 “嗷呜……”毛球小心点头。 对的,主人差点哭出来。 反正它是看出来了,大哥只在意和主人有关的事,自己把主人推出来当挡箭牌,大哥应该很快就会忽略自己了。 咦,大哥能听懂我的话? 泽西亚迟疑了一秒,随即大脑袋高高扬起:“那是合理的,我与陆是灵魂伙伴,伤在我身,痛在他心,为我哭泣是再自然不过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金灿灿的眼眸阴森森地俯视毛球:“这种殊荣是你求不来的,懂吗?” 毛球:“嗷呜!” 懂得懂得!您与主人灵魂……伙伴,千金不换! 转头心里想,什么鬼东西,它才不要痛在它身呢,大哥你自己痛吧。 泽西亚自然听不到毛球心里的声音,但光是这一句“灵魂伙伴,千金不换”就令他非常满意! 这是什么奇妙的词汇,怎么会如此悦耳? 他觉得自己可以再痛一痛! 而等到很久之后,他学习到了高阶语文,才明白这种悦耳来自于一种叫押韵的文法。 错付了! 而另一边回屋休息的陆采则没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他想的很简单—— 他要尽快回北方基地。 师父和师兄是无所不能的,毕竟鸾鸟也生过病,尾巴掉毛掉得满屋子飞舞,最后还不是被治好了? 等秦涛三天后回来,他会试着和对方透露泽西亚的消息,以求对方能够帮忙把巨龙送出基地。 到时候,不论中部基地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可以尽量配合,哪怕是以后再回来不停地鲜血以供他们研究。 * 万万没想到,三天后没等到秦涛,只等来了重伤的于星演。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陆采就赶到了基地的医疗部,恰好碰上从急救室被推出来的少年。 鲜血沾粘在他的头发上,带着小雀斑的脸蛋极度苍白。 所幸他已经醒了过来。 看到陆采的一瞬间,于星演眼眶滚出两行眼泪,沙哑无力地冲他喊道: “陆哥……救,救救秦队长……!” 作者有话说: 泽后:皇上爱的是我,这种殊荣是你们这些小贱人求不来的,知道吗? 毛妃:懂的懂的,弟弟懂的。【回头:妈卖批什么玩意儿,你自己抱着人去拱吧,我还是喜欢狼的】 * 周末快乐~ 第30章 不爱了吗 秦涛是中部基地的重要人物,于星演这句话一出几乎瞬间引爆了整个基地。 狭窄的医疗部过道里,人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不是说只是个C级任务吗!” “没错,就是个很普通的清扫收集任务,秦队只是去带新人的,这下好了,只回来了一个B队的队员,他自己和新人全折了。” “这小子是脑子被撞到了对吧,他是不是记错人了啊,秦队怎么可能折在一个C级任务里……” 推于星演出来的护士冷冷瞥了过道里的人一眼:“他是精神受创,不是脑子被撞。” “让开让开,别挡着路!” 护士们不耐烦地把人都哄开,推着于星演快速绕到了另一头的病房里。 陆采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眉头慢慢皱紧。 他了解秦涛的能力,绝对不会折在一个C级任务里,如果不是任务信息出错,就是那里发生了意外。 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医疗部。 * “请求驳回。”霍将军沉着脸,再次对站在桌子前面的年轻女人说道。 年轻女人穿着宽松的迷彩服,收腰束腿,黑色长发扎在贝雷帽里,面庞清丽。 她焦急地恳求:“霍将军!这是紧急救援!如果超过48小时,秦队长可能真的没命了!” 霍将军冷冷看着她:“你能肯定于星演说得是真的?你能保证他没有被感染?” 他冷哼一声,双眼凌厉的像一对雄鹰的招子,“而且秦涛是A队的队长,你一个C队的,去了送死吗?” 不论怎么求情,他的回复永远是先等24小时过去,确保于星演的神智清晰,没有被暗物质感染,才能开展后续救援。 李清暮咬紧牙,颤抖地垂下头。 半晌,她轻轻地看向霍将军:“霍将军,基地里其他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需要离开基地执行任务的异能者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霍将军眼眸一厉,李清暮立刻抢在前头开口: “最近的任务越来越危险,外部环境也越来越恶劣,我们出去的人里面有一大半都超过了48小时没按指定时间回来!” 她的声音高亢,透着声嘶力竭的凄厉,怆然质问对方:“我知道所有人能一起活下去是最好的!但是如果非要决断个生死,没有生育能力的异能者绝对是被卸磨杀驴的那个驴对不对!” 霍将军发怒:“你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真的在胡说吗!”李清暮笑得有点苦涩, “上次的研究表明,异能者中还能有生育能力的只占总体的百分之0.1,最终换来的就是像蚂蚁世界里的工蚁一样被无情消耗吗!” 霍将军瞪着双眼,脸涨通红! 李清暮哽咽地看着他:“霍将军,基金会隶属于军方,我们都曾经宣誓过,为了人类的意志和未来,随时可以牺牲自己,但是现在明明还没有迫切到要割舍秦队长,明明还有机会可以救他,等把人带回来之后,在基地外面隔离观察也是可以的,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最佳的救援时间呢!? 霍将军坐在椅子上,手掌紧紧拧着座椅的把手,脖子梗着没说话。 李清暮深吸一口气,还想继续劝说,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霍将军,北方基地基金会队员-陆采请求会面。” 凝重的气氛点到为止。 霍将军看了眼立刻别过脸擦泪的李清暮,面色沉沉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终回道:“进来。” 陆采得到准许后推门走进会议室,冰冷的灰色调房间摆放着一条长桌和十几把椅子,除了霍将军以外还有一个女人站在一旁。 女人垂着头看不清长相和表情,陆采也没什么结交的念头,走到霍将军面前敬了个标准的礼,开口: “霍将军,北方基地陆采,请求支援在C级任务中陷落的队员秦涛。” 霍将军差点没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倒是原先一直垂着头的女人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陆采。 陆采不明所以,以为他们两个没听懂,本着照顾老人和女人的态度,他少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够了够了!” 霍将军粗着脖子拍桌,“你不是我们基地的人,无权支援!” 陆采犹豫了片刻:“那你们怎么隔三差五还要我来献血?” 明眼人都看得清陆采没有感染风险,采血完全是基地为了研究他身体里的不明物质,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他不是基地的人了? 一开口就是老双标。 霍将军哑口无言,李清暮迟疑着问道:“请问,你是秦队长的……师兄吗?” 她看过半月前的报告,画面里无伤击退那个不明生物的人好像就是眼前的青年。 陆采扭头看向那个年轻女人:“没错,你是?” “你好,我是秦队长的副手,我叫李清暮!”李清暮顿时激动了起来,看向陆采的眼神里充满了名为希望的光彩。 陆采想起来,他听秦涛提起过这个人,于是出于礼貌朝对方问了声好。 霍将军瞪了两人一眼,回答陆采:“献血是为了全人类做贡献!所有人都会铭记你!但是目前基地里没有支援计划,所以你的请求我不能同意!” 李清暮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一个浪浇灭,眼眶红的明显。 陆采喃喃道:“这样啊……” 可还没等霍将军松口气,他话音一转:“根据人类联盟第8条法律,任何基地无权阻止已确认安全的个体的离开意志,是吧?” 霍将军顿住。 “24小时的抽血报告显示,我没有感染风险,也无任何证据指认我身体里的不明物质会产生威胁,所以我现在就可以选择离开,是吧?” 陆采面无表情地开始了陈述事实。 所以说不怕异能者会打假,只怕异能者有文化。 这套法律本质是为了防止各大基地在人口紧缺的情况下掳劫人口,发展壮大,落实到实地,二十多年间从没有人触犯过—— 因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能找到个可以依傍的基地都是求之不得的事儿,从来都是进基地难,谁要走啊! 幸运的霍将军,遇到了自这条法律生效后,声张的第一例。 连李清暮都傻了。 陆采想了想,点点头补充:“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基地的人。” 所以也不太在乎撕不撕破脸。 换句话说,脸是什么,比他师弟的命重要吗? 多气人啊。 霍将军呆了好几秒才咬着牙低吼:“去!你去吧!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中部基地是不会为你动用任何医疗资源的!” 陆采点了点头:“谢您吉言,我会尽量保证不受一丝伤害。” 霍将军气得不想说话,起身第一个走出会议室,门摔得震天响! 李清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见陆采也要离开,她张口想喊住对方,但太多繁杂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令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从基地内部出来,陆采一路上碰到不少人,大部分是见过陆采那天大发神威的路人和异能者,所以面对他的态度也非常恭敬感激。 这就是鲜活的人间。 贪嗔痴怒,爱恨情仇。 霍将军站在军方的高楼上,透过钢化玻璃看到离开的陆采,冷冷哼道:“去!看他怎么去!他连辆车都买不到!” 半天后,收到盯着陆采命令的灯塔发来照片—— “操!忘了他还有条狼!” * 陆采腰间挂着一柄断剑,骑着毛球驰骋在平原上,日落西山,霞光照地。 荒野狼是这二十多年来在荒原上进化出的物种,速度快,耐力持久,虽然有点颠,但总好过在龙背上被大风吹—— 是的,没错,陆采把泽西亚留在别墅里了。 听到这个结论的龙当场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地质问陆采:“是不爱了吗?” 陆采告诉自己要宽恕一个小学生的文化水平,理智地和泽西亚分析了利弊: 1,现在中部基地肯定比之前更盯准陆采,如果泽西亚跟着一起出去,保不准会被发现。 2,泽西亚说它可以隐身出去,陆采第一时间拒绝了它,因为这会威胁到泽西亚的安全健康。 3 ,要去的地方说不定很危险,泽西亚不能去,理由同上。 泽西亚又惊又委屈,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成为需要被照顾的拖油瓶的一天! 丢龙! 所以现在,陆采独自来到了这里,甚至也不准备让毛球跟进。 因为根据后来他找于星演沟通的情况看,任务地点在两栋连体的大楼里,对于大型动物很不友好。 而且他的目的是进去救人,不是探索,所以越轻装简行越方便带着人就跑。 陆采在任务地点前跳下了狼背,拍了拍毛球的脑袋让它离远点。 夜幕已经缓缓降临,空气中看不见的暗物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不见摸不着,普通人贸然来到这种地方,最快10分钟,最慢35天就会被感染成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陆采站在不远处的山崖边,遥望对面的废墟,看到两座大楼屹然挺拔的在昏暗的荒原之中。 楼旁边的低矮平房已经被灾变后的恶劣天气尽数摧毁,成为一片浩瀚的垃圾场,两座大楼就像扎进地底的大棺材,透着阴森森的诡秘气息。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 泽西亚:那必不可能?让我下线?休想昂昂 第31章 烂尾楼 说是两栋其实有点偏颇,真正建好楼体的只有一栋,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完全落成,只差一些外部的粉刷和镜面安装,看起来内里黑洞洞的,让人不太舒服。 而另外一栋只搭好了一个地基,遥遥看过去,那些钢筋像扭曲在黑夜里的诡异怪物,错综盘扎在废墟之中等待猎物光临。 之所以说是两栋,是因为从于星演说,这两栋楼是同一个开发商建的,在三十年前那个文明辉煌的时代,一起烂尾了。 所以它们本该是两栋。 陆采揉了揉鼻子,抬起手指给自己加固了一道灵气护罩,直起身顺着侧面的小路奔向大楼,颀长劲瘦的身影像一道漂亮的弧线。 他的身影刚从废墟没入黑暗的大楼,原先站立的位置倏然闪过一道银色的光晕。 毛球还没离开,见状呆立了片刻,随即猛地嗷呜一声!显然被吓得不轻! *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和灰尘混合,通常人遇到了估计只想干脆憋气不呼吸。 陆采却循着细微的气味,一步一步,慢慢从楼道间向上走。 每一步都带起一片幽幽的灰尘,发出闷闷的回声,陆采尽量不去看自己的衣服上沾了多少灰,因为看了也不能脱下来。 比起皮肤被脏,那还是让衣服脏吧。 空荡荡的过道上悬挂着的“安全出口”因为没电失了光彩,陆采不小心踩到碎裂的塑料片,发出一声“吱呀”。 阴间场景。 陆采心里清楚,晚上行动的都是傻子,但放弃今晚,秦涛的陷落就超过48小时。 按照基金会的调查报告,人员失踪超过48小时,死亡率超过高达90%,所以他一定要来。 哪怕陆采出发前没从于星演口中得知,秦涛浪费24小时的口水为他在霍将军面前求了一整天的情,他也不会放弃秦涛。 这会儿,循着灵气的感应,陆采摸到了8楼的楼梯口,贴着门板,感觉到大楼中央的气息和别的地方不同。 从气息上分辨,门里有微弱的动静。 除了秦涛,失踪的还有两个C队队员,总共三人,搞不好能在这里能捡到一个。 陆采做好准备,一把推开门—— 一张散发着腥臭液体的大口,迎面盖下来! 陆采眉头一皱,随手就用手里的断剑捅了上去。 凄厉的惨叫跟着响起,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扭捏着从剑上跃起,瞬间跑没了影! 同时楼下似乎被波及,整栋楼中的力量开始不稳定地翻滚了起来。 “啊——!”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楼下响起,陆采一怔,立刻迈腿,两步跨五层阶梯地往下冲。 是李清暮! 跑到六楼的时候,尖叫声更清晰了一点,陆采毫不犹豫踹开门板,一眼看到李清暮被一圈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怪物围困。 她的异能是水系,龙卷一样的水将她裹在中间,让那些怪物嘶吼却不能靠近,旁边的地上有几片化成一滩的不明液体。 陆采猜测,那些或许就是贸然想要透过水龙卷去入侵李清暮的怪物。 但水龙卷虽然能护她一时,但按照这种使用方法,最多撑半小时她就会力竭。 陆采不再犹豫,左手手决掐起,对着李清暮大喊:“罩住他们!” 李清暮的脸上露出激动和惊喜,不疑有他,立刻控制着周围的水朝着那些怪物涌动包裹—— “坎水,冻!” 陆采手决掐准,法令祭出! 怪物们原本还得意围困它们的水不足为惧,谁知道陆采声音刚落,挣扎着要穿过水幕的怪物们随着结冰的水,一寸一寸被凝固了动作。 几大团冰块哐当坠地,碎裂后,原本里面包裹着的黑色物质慢慢消退。 “这,这是什么异能?” 李清暮惊叹于陆采利落的动作,愣愣地问道。 陆采放下手:“是道法。” 天生和这些污秽之物相抗的道法。 李清暮微微动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慢慢点了点头,哑声说了句谢谢。 陆采却没有怜香惜玉地回没事儿再关切几句,他冷冰冰地看着李清暮: “你怎么在这里?” 霍将军明令禁止他们支援。 他救秦涛是因为他们是同门,最重要的是他隶属于北方基地,不受霍将军管控,而作为组织的一员,陆采其实并不赞同违抗命令私自行动。 李清暮咬紧牙:“我知道你出发前找于星演问了一遍信息,但请你相信我,我知道的不比他少,秦队长每次执行任务的信息都是我帮他搜集的!” 陆采皱紧眉头:“所以?” “所以……”李清暮迫切地看着他,“我想来帮忙!我和你一起救秦队长!” 陆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认真的?” 李清暮握紧拳头,重重点了点头,贝雷帽下的漂亮脸蛋微微泛红。 陆采就直接说了:“如果刚刚我没听到你的声音,你现在已经死了,我不需要这样的帮忙。” 他不嫌弃C队的队员,但明知已经有A队队员陷落在这里了,证明这个地方危机四伏,李清暮还一头热地冲过来,不是找死是什么? 异能者会经历很多危险,如果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和只会厮杀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请你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会以违抗军令罪直接击毙你。” 说完,陆采右手执剑对准李清暮,丝毫不像开玩笑。 李清暮怔了怔,随后轻轻揉了把眼: “抱歉,我已经脱离中部基地和基金会了,离开前,我填写了脱离申请,我是一个人来的。” 陆采愕然抿住嘴唇,听到李清暮继续道: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如果很勉强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 陆采是真的看不懂了。 他最后仔细观察了会儿李清暮,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劲,偏偏对方的思维他完全不能理解。 指不定有什么大病吧? 可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想再多管,转身继续去爬楼。 李清暮见状也松了口气,连忙跟上陆采。 原本寂静诡秘的楼道因为两对脚步声显得热闹非凡,陆采麻木地朝上爬楼梯,心想还安什么静谨什么慎,希望他的师弟可以多坚持几分钟。 中途他又开错了几扇门,导致耽误了点时间处理怪物,中途李清暮犹豫提议要不直接去13楼看看,走到门前陆采还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有什么讲究吗?”陆采伏在门前低声问她。 李清暮立刻回道:“三十年前是物资和文明的巅峰时期,那时候的很多人会比较注重一些……迷信上的所谓运势。” 陆采点头,这个他知道,要不是因为迷信运势,搞不好他们师门在三十年前就断了传承了。 只是他们这一脉到现在怎么开运不知道,怎么超度倒是门儿清。 李清暮继续说道:“我们看过了1,4,6,8层,什么都没有的话,不如来试试13层,听说那时候流行过一种十三太保招财运的说法,如果这两栋楼建造初期是为了敛财,或许这里能有些别的什么发现。” 陆采闻言点了点头,右手将断剑握住,经由左手附上一层灵力,径直踹开了门。 而这次里面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出现。 李清暮皱起眉头刚要说什么,陆采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空气中流动着正常人乃至很多异能者都难以察觉的微弱气息,隐约汇成了一道长流。 在陆采眼里,这道气流却像黑暗中的闪烁星河,给他指引了一条明确的路。 顺着指引,两人来到一个房间外,残破的铁门掩盖了门里的世界,而那些微弱的气息在里攒聚流溢,偶尔地散落一些出来。 陆采的神色暗了暗。 天师派的本职是驱鬼,实际上灾变之后,科学家针对道门的灵力做了一次检测,怀疑鬼、怨灵这类,也是暗物质形成的一种怪物。 只是灾变后,这些东西变得厉害了许多。 而李清暮看不见,只有陆采能看见的,或多或少和那些东西有点关联。 “为什么不打开?”李清暮小声问他。 陆采看了她一眼,转身一脚踹开门—— 一具看上去腐烂了很多天的尸体坐在一张办公桌的后方,微微高举双臂,如同对他们作出热烈的欢迎! 可惜它死相狰狞,这副欢迎的动作看起来就有点像快来和我一起死吧。 李清暮猛地捂住嘴,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尖叫出来。 尸体从颅顶被插进**比手臂还粗的木桩,颅顶直接塌进去一半。 脑壳破碎后溢出来的脑浆和浓稠的鲜血混成了叫人作呕的液体,从头顶流下来,从瞪得快要爆出来的眼珠子上流下面庞。 陆采也皱起眉头,定定那看着那具尸体。 如果是三十年前的身体,不可能还在腐烂,早就应该成了骨架甚至风华成灰, 如果是近来才死的人,按照尸体的腐烂程度,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紫黑,甚至露出部分白骨,起码死了一个月。 但他们两人都认得那具尸体上穿着的衣服,这是基金会的人。 粗略判断对方不是秦涛之后,李清暮怔怔地放下手,颤抖地看向陆采,难以置信地开口: “这是C队的新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是说,这人最多才死三天,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作者有话说: a little 恐怖 应该还没到要把Jio缩回被子的程度! 第32章 搜救ING 昏暗夜色中,只有鲜红的月亮倾斜光芒。 对于灾变后的红月,科研人员经过研究解释,大气层目前充满暗物质,这些原本不显山露水的细小粒子改变了光的折射,所以原本温柔的月色从此变得血腥诡异。 红色的光从没有安装窗户的空缺照进办公室,陆采听到李清暮指认死者的身份后,眼角微微一抽,踏进房间。 “小心……” 李清暮低声颤抖着叫陆采,陆采当做没听见。 酸臭味迎面袭来,他全身灵力张开,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密了一点,而李清暮身上带着便携驱散器,也不用太担心。 走到办工桌前,陆采看到了一堆文件,最上面的一张纸醒目地标着“星汇双厦施工暂停通知”几个大字。 李清暮也鼓起勇气走了过来,看到那张纸后小声和陆采解释: “星汇双厦就是这两栋楼的名字,停工于35年前,直到灾变都没有再次动工。” 陆采点头,李清暮刚想说别轻易动这里的东西,就进到陆采把桌上的文件直接拿了起来一一翻阅,她到嘴边劝阻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粗略看了一遍,陆采皱起眉头:“我记得星汇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大集团?” 李清暮连连点头:“没错,他们隶属于中部基地管辖,灾变前是个大集团,从地产到科技都有涉足,现在虽然只做物资贸易了,但体量也能吃下基地里三分之一的交易。” 陆采不疑有他,大财团的抗风险能力比普通人自然高出很多,但他不理解的是,这么有钱,灾变前怎么不把这两栋楼盖完? 也不差这么点吧? 不合理。 他似乎想到什么,侧目问李清暮:“我记得秦涛和我说过,他们出这趟任务的时候还有一个要求是搜集物资,这里有什么物资可以搜集?” 如果是正常大厦还好理解,但这里烂尾,连个玻璃窗都没有,让他师弟掰混凝土回去吗? 他愿称星汇集团为后现代最节俭财团。 李清暮缓缓皱起眉头:“不太清楚,可能有什么带什么吧,的确是任务之一,是星汇集团自己向基金会申请的,他们作为这栋楼名义上的所有者,有这个权利。” 陆采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手上的文件,最后放回了桌上。 “好吧。” 反正他也不是来解密问题的。 李清暮点了点头,心情也略显沉重。 她看了眼这位死去的同僚,对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出发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结果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不知道造成对方死亡的是人类还是怪物,亦或是人类可能还没发现的其他非凡生物,但…… 她默默摘下帽子,对对方弯腰行了一个礼。 致牺牲的战友,祝愿你在另一个时空能得到安息……人类意志永存。 做完动作,她发现陆采正静静地看着她。 青年颀长清瘦,黑色的短发不修边幅的垂在眉梢旁,白皙的面庞永远挂着漫不经心的平淡表情,但此刻,对方浅褐色的眼瞳里却有什么一闪而过。 李清暮咽了口口水,小声问:“怎么了?” 陆采收回目光:“没怎么,我先处理下他的精神遗留,你闭上眼。” 李清暮愣了愣:“闭眼?” 陆采淡淡回道:“师门法决,密不外传。” 哦哦,李清暮这是知道的,陆采和秦涛一个师门,他们总有些和其他异能者不同的地方。 于是李清暮点点头闭上眼,略显局促地紧紧抿住嘴唇。 失去了视觉,周遭陷入黑暗,大楼外的风比先前更清晰地刮在耳畔,哀哀呜咽,如慕如怨。 紧接着她听到脚步声,有人从她身旁走过,擦过衣角,站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陆采要换位置了? 她没有多想,屏息更加安静地等候着。 下一秒,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 “唔……!” 她刚要叫,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出声。” 是陆采!? 陆采在干什么!? 李清暮惊惶地想睁眼,但那只手却附上她的眼帘,令她哪怕睁眼都看不见东西。 “不要说话,不要惊扰到它们。” 耳畔说话的陆采声音轻飘,却不容置疑,李清暮发现自己真的张不开口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没等她想清楚,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头顶。 她听到陆采诡异地笑了一声:“真是个漂亮的脑袋,打进木桩的样子一定会更美丽。” 李清暮巨震! 恐惧和愤怒让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她终于一把挣开,睁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采: “我杀了你!!!” 陆采的超度才进行到一半,蓦然听到身旁传来尖叫,口诀一胡,前功尽弃。 他咬紧牙一把拽住李清暮:“怎么了!” 李清暮眼底的红血丝蜿蜒密布的像蛛网,疯狂又知名地紧盯着陆采:“就是你!就是你杀了他们!你杀了秦哥,还要杀了我!!!” 这种情况陆采一看就懂了,他皱着眉头抽出一只手,重重戳了一把李清暮眉心—— 其实轻轻戳也行,可他不高兴。 李清暮疯狂的动作猛地一顿,两股力量在她体内交错厮杀,最终她眼皮一翻,径直倒在了陆采怀里。 陆采:“……” 他看了眼超度到一半的尸体,没办法的先把李清暮靠在墙边,继续完成了超度,随后扛起李清暮面色沉重地离开了房间。 但好像是为了让陆采的心情变得更差,他们推门离开的一瞬间,楼内的气息像遭遇了龙卷一样翻腾。 黑暗中那些原本畏缩的家伙们也纷纷得到鼓舞,呼啸着朝陆采袭来。 陆采骂了句脏话,用右手扛紧李清暮,左手手决飞快变化—— “离火——巽风!” 火舌刚起,灵风跃出,粗壮的火龙咆哮着搅动整栋楼的立场。 陆采冷着脸跟在火龙身后,一口气奔到楼道,脚踢怪物手掐法决,卯着劲儿朝楼上冲去。 冲到十六楼,他眼神一瞥,立刻让火龙调转方向,将大楼中央那些即将对秦涛动手的怪物们一口吞噬! “小陆师兄!” 秦涛狼狈又惊喜地喊道,随即看到了陆采扛着的李清暮,眉头猛地拧紧:“她怎么……” “你管好她!” 陆采终于找到托管,不由分说把李沐晴塞给了秦涛,转身把跟过来的那些丑东西全部打散,顺手再把门给抵上,祭了个禁止通行的法令。 这一套做完,他冷着脸走到秦涛身边,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昏迷的队员。 “连禁止通行都不会用?” 他憋着气问秦涛,如果刚刚不是他碰巧赶到,秦涛怕不是要被那些东西给生吞了! 秦涛脸上有点尴尬,挠了挠额角:“灵力快耗尽了,想留着点防身。” 陆采不想再训他,挑了个不那么脏的位置坐下来,皱眉问:“怎么回事?” 秦涛自他出现后心定了不少,他看了眼昏倒在一旁的队员和李清暮,叹了口气:“被坑了。” “被星汇财团?”陆采下意识想到这个。 秦涛点点头,也不诧异陆采猜到:“星汇少和我们透露了个细节,导致李清暮错误估算了任务难度。” 陆采不明所以。 秦涛靠过来,压低声音指了指楼下: “这两栋楼之所以烂尾,是因为在灾变之前就出怪事了,那个时候能搅出事情的东西已经算不得了了,放到现在养了这么多年,按照师父的话说,那是成精了。” 陆采心头一动,蓦然想起办公室里那具死状诡异的尸体。 如果真是成了精的东西,拥有较高的自主意识和智慧,的确会一遍又一遍用自己死亡的方式残害他人。 “所以,你见到了?”陆采皱眉。 秦涛摇了摇头:“那东西很聪明,没用真身露过面,但我大概已经猜到它的真身在哪了。” 这种东西知道真身的位置,差不多就可以一击毙命,陆采皱紧眉头:“哪?” 秦涛扭头昂了昂下巴,对着黑漆漆的窗外,正是另一栋没建起来的地基。 “在那下面?”陆采有点诧异,因为在他看来,有物体遮蔽的大楼内才是这种东西最好的生存场所。 地基附近风吹日晒,有点什么也被太阳晒没了。 秦涛点头:“对,这栋楼上下18层我都跑过了,完全没动静,只有那边,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动静,只不过当时没在意。”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东西一定在建好的这栋楼里,所以秦涛在错过了最佳的动手时机,被对方掌控住。 “它应该也发现了自己位置暴露,所以拼了命要弄死我,这次不杀它,以后会更难。” 而且还有个隐患秦涛没说,那就是再过段时间,还不知道这东西会进化成什么程度,如果它能离开这里,进入荒原,进入基地怎么办? 陆采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立刻去杀了它。” 秦涛失笑:“你不起码帮我拖一个人下去?” 陆采顿了顿,脸色狐疑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的副手真的很会惹事?” 秦涛哑口,默默看了眼昏睡在一旁的李清暮,半晌扭头对陆采说道:“小陆师兄,你宽容点,她以后……可能是你弟妹呢。” 陆采:“……” 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失策了。 他一言难尽地闭上嘴,转身扛起另一个小伙子率先打头阵出门。 却不知四人离开后,他们待过的楼层外倏地跃入一个身影,呼吸急促,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陆采:都是垃圾! 秦涛:……到底谁是直男谁是基佬? 第33章 生人桩 陆采把秦涛等人安置在一楼大厅里,顺手给他们圈了个保护阵。 秦涛莞尔:“小陆师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要出去化斋的孙猴子?” 陆采收回手,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那个只知道吃的没用肥猪。” 秦涛:“……” 他看了看自己还算匀称结实的身材,想反驳,最后还是闭嘴。 本来想占个便宜当师父的,谁知道小陆师兄非常较真。 陆采不再管他,确定了一下周遭没有什么危及生命的东西之后,走出大楼,看向十几米外的地基场地。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红色的月光洒在被氧化的钢筋柱上,斑驳的锈迹看起来像洒落的血浆。 陆采一步一步穿过废墟,走到这片钢铁森林中。 秦涛能感觉到那个东西的位置,陆采也能,但这个范围在接近后就有些模糊了,他能察觉到这片地基的地下有东西,但不确定究竟在哪一处。 直接大范围降雷可以不可以? 震雷驱邪,秦天也是因为擅长雷电西异能才被师父看好。 想到做到,陆采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他右手抽出断剑,左手捏诀,为了加强震雷的效果,甚至在剑上划过一道鲜血。 “震雷!” 肉眼可见的紫色霜雷应声而降! 陆采灵力充沛,数十道震雷打得这片地基飞烟焦土。 但下一秒,陆采眼前白光一现,随即月光熄灭,他整个人仿佛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逼仄,沉闷,潮湿的地方。 连带着他想动一动脖子都动不了,狭窄的空间把他完全禁锢住,宛如被绑在木架子上等待焚烧的异端。 紧接着,耳畔传来低低的呜咽,仔细分辨,是在叫疼。 “好疼啊……” “好疼啊……” “能不能救救我……好疼啊……” 最开始是一个人的声音,随即开始出现了两个,三个,四个…… 无数的人在看不见的四面八方哀嚎:“好疼啊……” 陆采听得脑袋发紧,开始挣扎着想摆脱这里,但他刚刚一动,一股大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啪”得一声甩在他脑袋上。 好像是纸片打到了头发,攻击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陆采被打傻了,从没想到除了小时候被师父打屁股以外,成年了还会被人打头! 他勃然大怒,奔着干死这个东西去,结果眼前又是一白,朦朦胧胧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而那个人手上握着一把粉色的纸钞,看起来正像之前打他脑袋的东西。 那人用没有实体的手攥住陆采的头发,强迫陆采看着他,另一只手用粉色的纸钞拍打他的脸: “狗日的,别给脸不要脸,你数数清楚,这些钱是你在工地上搬一辈子砖都赚不来的!” 什么鬼东西? 陆采被迫昂着头,呼吸急促地想起身朝对方踹过去,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道不属于他的粗粝哭声—— “张经理!我,我没没不要脸!可是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老婆身体不好不能工作,儿子也要上学,爸妈也得靠我照顾,我不能不管他们啊!” 被叫作张经理的男人冲着他“呸”了一声: “这不是替你考虑了吗!只要你答应,这一百万就直接打到你老婆账上,没了你,你们一家子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不行啊!我人没了,他们要钱也没用啊!我孩子不能没爸啊!!!” 张经理又是一巴掌纸钞甩过来,粉色漫天迷得陆采看不清,就听到对方不屑地冷笑,边拍他的脸边骂: “你这个爸,有和没有能有什么区别?你能让他上清华北大?还是能让他出国深造?你就是个赚不到钱的废物,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对方顿了顿,语气一转,像诱骗人类的恶魔,循循善诱地说道, “但只要你答应了我们,那就不一样了,你儿子从此以后就有钱了,他能去想去的学校读书,能去想去的国家深造,也不用因为你这个废物丢人,难道不好吗?” “……” 陆采听到自己没说话了,不知道是被打傻了还是真的听进去了。 但这实在有点离谱,陆采莫名觉得不悦,甚至想问问那个张经理,这种福气给你儿子要不要? 算了,孩子是无辜的…… 但下一秒,一股钻心剧痛猝然从陆采的头顶落下!那个没出声的男人终于再度发出了临死前的哀嚎—— “好疼啊!!!” “救命啊!!!好疼啊!!!” “好疼……好疼啊……” “好疼啊……” “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最后再也听不到了。 随即而来的,是陆采最开始感受到的那股逼仄,沉闷,和潮湿。 他被埋在了地下,用木桩子锥进去的。 陆采皱起眉头,尝试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头顶……一头软软的头发。 是幻觉。 但这并没有结束,陆采紧接着又看到了个人,他冥冥中好像知道,这人是张经理的上司,陈总。 而这次自己的身体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另外一个人。 他听到“自己”唯唯诺诺地说:“陈总,我,我来找你说个事儿。” 陈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慢慢斟一杯茶,看了他一眼:“说。” “就是那个,我们下午施工的时候,好像,好像碰到了点怪事……” 陈总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自己:“什么动静?” “自己”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描述:“好像,地基下面,有,有东西,被挖掘机一铲子铲出血了,工友们都怕出事,就去问了张经理,但他让我们别管,所以让我来问问你。” 陈总“哦”了一声:“这件事哪几个人看到了?” “自己”如数告知,随即看到陈总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别怕啊,没什么事,明天照常开工。” 陆采敏锐察觉到了一股阴鸷的气息,想努力从陈总的脸上看出什么,但视线很快模糊,没等他看清,一阵剧痛再次袭上头顶! “让你们好奇!让你们好奇!没听过好奇害死猫吗!” “星汇双厦是今年的大项目,谁都他妈的不能耽误了!” “一个两个的,不好好给老子干事,还学会告状了是不是!” “也不看看都是群什么货色,陈总跟我一条船上的,能帮你们?” “全都他妈的给老子下去吧!” 陆采听到了哀嚎,听到了惨叫,听到了熟悉的“好疼啊”、“救救我”。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画面里的工地上处理好地基,打好桩,层层叠叠的泥土钢筋混入其中,把下面渗出来的鲜血全部盖住,抹平。 “生人桩……” 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随即赫然发现自己能出声了。 而这个名字念出来的一瞬间,周围瞬间沸腾了。 百鬼夜行不过如此,凄厉的惨叫与嚎啕在夜风中歇斯底里地释放,像要把这几十年以来埋藏的恨全部倾泻。 陆采脑袋疼得很,涨涩得令他思绪凝滞,他咬破舌尖,刺痛与血腥瞬间唤醒了他。 他咬紧牙,心中默念回神。 下一刻,眼前终于再度闪过一抹白光,陆采赫然睁开眼,见到的是一具腐烂得看不出人形的尸体朝着自己直直伸过手来! “!” 陆采下意识一道震雷送进右手的断剑,将这具尸体直接捅穿! 剑上覆着道法,对鬼魂伤害极高,那尸体被捅过之后猛地僵住,随后颤颤巍巍地朝后倒去,再也没起。 只剩空气中幽幽回荡的一声不甘心的低吟: “我恨啊……” 陆采稍微冷静后意识到,这尸体……不是刚刚在13楼的那个基金会队员的尸体? 稍微思索,陆采终于反应过来,对方的尸体在土下几十年,早就被分解完了,所以作祟的从来只是它的这口怨气。 它恨人类,所以附身在活人的身上,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又看着他们在用自己的血肉为基础、盖好的那栋大楼里被吞噬。 这就是它的复仇。 可它终归没能等来它的仇人,只等来了陆采的物理超度。 所以它恨啊。 陆采惊叹于鬼物竟然能有这么复杂的思想和智慧,哪怕是他加入基金会以来的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但下一刻,他脸色倏地一变。 “糟了!” 他立刻转身朝另一栋冲! 刚刚那具尸体趁他陷入幻境已经从13楼到了这里,那在一楼等待救援的秦涛等人,不是已经和它,或者它们撞上了!? 陆采沉着脸,心情同样沉重,隔着不远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一楼里有混乱的气息汹涌澎湃。 秦涛灵力匮竭,李清暮和另外一个人昏睡不醒,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他们根本躲不掉! 妈的,他难得爆粗口,那个生人桩,智商这么高的吗!还会调虎离山了! 等他冲到一楼大厅,脚步刚顿,整个人轰隆一震——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怪物的尸体,秦涛等人安然无恙缩在他划出来的小圈里,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陆采咽了口口水,瞳孔地震地看向多出来的那个银发青年,他赤身裸体,正被最后一个怪物用电锯拼命锯着脑袋,但看上去安然无恙,浑身连一道伤疤都没有。 看得出来是对方保护了秦涛他们,毅然决然挡在小圈前面,哪怕自己的脑袋被锯得呜呜响,也没有退后一步,反而矜贵又嫌弃地盯着那个怪物: “愚蠢卑劣的东西,没吃饱饭吗?给你打都打不死?” 作者有话说: 某龙:愚蠢卑劣的东西,老子不穿护甲你们都打不穿? 陆采:……太有指向性了,不用自我介绍都知道是谁了 第34章 漂亮青年 如果说本来对突然出现的引发青年还有几分忌惮,听到对方说出口的话音,熟悉的腔调,陆采握紧剑的手瞬间就松下来了。 秦涛原本还皱了皱眉,想提醒陆采这人来得莫名其妙,虽然救了他们,但还是得小心点。 就看到银发青年突然像见了亲人一样激动起来: “陆!找到你了!!!” 他像个终于玩够的孩子,不耐烦地一脚把怪物踹到了地上,用力踩了踩,转头毫不遮掩愉悦,俊美的面容绽放爽朗笑容,欢欣跃雀着朝陆采跑过去! 放松警惕归放松警惕,见到这场面,特别是……陆采还是没忍住额角狂跳,朝后迅速退了几步。 “泽西亚,别过来!” 秦涛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兄叫出对方的名字,而且命令简短有效,真的把人定在了原地。 一丝不挂的银发青年略显迷茫和委屈地看向陆采:“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秦涛眼角一抽,难以置信地看向青年,又看了看陆采。 不是他想得多,实在是……任谁看到这么个裸男突然出现,在确认了自己和陆采认识后毅然伸出援手,随后又对陆采这么热烈亲切,都得多想点什么吧? 而且什么叫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以前是哪样的? 秦涛忍不住多审视了一眼银发青年,对方年纪不大,五官深邃俊美,是明显的西方长相,实际上现在人种混合的很厉害,具体哪个国家的也看不太出来。 对方的皮肤像象牙白皙莹润,很难想象这种看似娇嫩的皮肤,在面对怪物的攻击时,居然像穿了铁布衫似的刀枪不入。 青年体型高大修长,肌肉紧实且匀称,不纤细也不过分壮实,但通过刚刚的战斗,秦涛惊叹于对方花瓶似的的身体里居然潜藏着惊人的力量。 所以,他们之前到底是哪样的?秦涛越发不安起来。 陆采哑口半晌,最终默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郑重走过去给青年穿上。 倒也没什么别的感觉,主要是,陆采一贯孤僻,猛地见到个热情裸男,脑子里终归有根弦差点绷断,等反应过来后,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男人,穿件衣服就好。 但因为体型差异,青年的屁股没被盖住,手臂也露了小半截。 可恶,这就是一米九以上的世界吗,一米七八的陆采扼腕。 银发青年终于满意了,就是这个罩子把他罩得不太舒服,让它忍不住不停回头这里抓一下那里拽一下。 他嘴里还喃喃道:“以前不是还骑在我身上吗……” 秦涛看着青年某雄伟器官,一口气提到喉咙眼,他绝望地看向陆采,发现陆采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反驳。 他觉得自己干脆还是被怪物弄死吧! 他何德何能撞破这等大事? 最终,还是秦涛把自己的衣服扒拉下来给银发青年穿上了,好歹能遮住屁股和那玩意儿,秦涛面无表情地想,自己大概也不会再把这件衣服要回来了。 谁知道银发青年套上后还不满地微微动了动鼻子,咕囔了句“不是陆的味道”。 还挑? 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要拽着对方喊单挑了好吗? 而陆采简单和秦涛说明了下刚刚发生的事后,几人一同离开了这里,找到了他们来时开的车。 中途陆采看到了守在外面的毛球,敲了敲窗,聪明的狼一跃跳上来,趴到了皮卡后面的露天车斗里。 陆采这次担任了司机的角色,他心里其实对泽西亚突然变成人还是感到很震惊的,但迫于在场人多,李清暮和另外一个队员随时可能醒过来,他就压抑着好奇,一直没问。 反观泽西亚,它从变成人后开始对一切都好奇起来。 “陆,这里这么小,坐起来不会觉得闷吗?” “这个就是玻璃吗,它们看起来可真脆弱,能挡住什么啊?” “这个椅子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是皮革吗?什么动物的皮革?” 秦涛给它的衣服盖不住两条腿,坐在副驾驶上动得一刻不停,一会儿就把衣服蹭了上去,陆采好几次斜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嘴巴动动,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反正只要他装作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是后排座的人。 侧后方的秦涛这一路感觉自己的眼都要瞎了。 或许真的是太尴尬了,秦涛靠在椅背上,僵硬地陆采笑道:“小陆师兄,要不要给我介绍下这位?” 聊到这个可就不困了,原先一直激动的泽西亚耳朵动动,立刻端庄地坐好,眼神却大胆地频频偷看陆采,暴露了他非常想表现自己的欲望。 陆采握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生硬地张口:“他叫泽西亚。” 秦涛心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他笑容有些许苍白,对泽西亚点了点头又看向陆采: “幸会了,那他是做什么的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车里陷入一阵沉默。 秦涛欲哭无泪,这就没了?只能说个名字? 谢谢他小陆师兄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他一下。 陆采下颌绷得紧紧,难得有一丝迟疑和紧张,他斜光瞥见泽西亚一副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说我可就说了啊的聪明样子,把他急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本来就不是多机灵的人,法决和阵法都要背很多遍才能熟记于心,师父也经常拍他的脑袋叹气。 遇到这种场面,他真的有点猝不及防。 “他,他是我一个朋友。”陆采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却咽了口口水。 秦涛也跟着面无表情了一个,因为他看到泽西亚的脸上分明写着不认同——他们不是朋友。 于是秦涛斟酌着看向泽西亚,对泽西亚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泽西亚先生,谢谢你之前出手帮我们,真庆幸我们家师兄有你这么个朋友。” 泽西亚眉头挑了挑。 他的面庞很英俊,英俊到充斥着一定的攻击性,深邃的眼窝和锋利的眼角很容易给人一种在凝视猎物的冲击感,而眉毛和睫毛也都是银白色,多了几分风雪凛冽的意味在其中。 他不喜欢秦涛在“师兄”前面加的一个“我们”。 虽然才学了一部分这里的语言,但他总觉得,陆采不该和别人成为“我们”,这听起来有点令龙不舒服。 龙的骑士,只能和龙成为“我们”。 于是他悠然抬起下巴,在陆采还没接话之前开口:“我和我们陆采不是朋友。” 一脚刹车猛得把所有人晃歪,但作为一条在暴风中依然无畏前行的龙,泽西亚攀上椅背,坚定而沉重地抢过话题: “我们是灵魂伙伴。” 他的中文口音还没有完全练好,灵魂说得郑重,伙伴说得温柔。 如果不是“契约”这个词他还没学会,他一定要严肃又怜悯地告诉眼前的人: 他们是被灵魂契约束缚纠缠得、 命运的双子星! 陆采的额头顶到方向盘,被砸出一个红色的弧形,秦涛同样被砸到了前座的椅背上,故作镇定地撑起身子: “好的,这样很好,很好……” 还能更直接吗? 等于直接报结婚证编号了吧? 他就不该问! 他发誓这条路上他再也不会对这两人的关系多问一个字! 不然他就是狗! 陆采深吸一口气,一句话不说,重新踩上油门。 他其实没觉得泽西亚哪里说错了,因为泽西亚一直就这么口无遮拦,作为一条西方龙,他不懂东方的含蓄和礼仪,张口闭口亲爱的挚爱的,陆采早就习惯了。 他听过泽西亚用拉丁古语跟他说过很多次“灵魂”,所以当泽西亚用中文说出“灵魂伙伴”这个词之后,他也觉得很平常。 是啊,灵魂是这条龙爱用的修饰词之一,伙伴,他们的确是伙伴。 没毛病。 但他就是觉得躁得慌,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开了三个小时,几人终于回到了基地。 天色渐渐亮开,气温回暖,橘红的光芒从东方的平原尽头慢慢逼退长夜。 他们以往进入的基地门都是军方专用的,但今天为了节省时间,陆采直接从居民区开进去,进去前放下了毛球,让它自己乖乖回去。 毛球小心翼翼看了眼泽西亚,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走了。 基地像一个巨大的堡垒,最边缘自然是军队和异能者们的守护线,但过了危险的地带,却是流民遍布的难民营,再到普通的居民区,最后才算进入真正的基地。 阶级的分化在任何社会都存在,异能者具有强大的异能,军队始终是官方的暴力武器,在大部分人看来,普通人才是这个疯狂中最颠沛流离的可怜虫。 李清暮在中途已经醒过来了,陆采在后视镜里看到她和秦涛小声说了一阵话,此刻她目光恍惚地看着车窗外,像在发呆。 泽西亚倒是非常新奇,趴在车窗上光明正大地到处打量,陆采见状,转头对秦涛说:“你们能自己回去吗?” 秦涛一愣:“你不回去了?” 陆采看着回过头看向他的泽西亚,心道现在这样怕是回不去了,谁知道在泽西亚的血液里会测出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简短说道:“我想尽快回北方基地。” 回去又要隔离又要检查,怕耽误时间,秦涛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秦涛犹豫片刻,斟酌道:“那这样,我先回去,报告和检查什么的我去做,同时我会安排人手准备一些物资送过来,你就在之前的别墅里等等就好,可以吗?” 陆采点头。 不说他也会回去一趟,他们出短期任务的时候一般不带手机,因为带了也没用,外面根本没基站,陆采还是来到中部基地后才重新打开了手机,还接到了无数条来自他师兄顾明泽的慰问短信。 他回去要把手机等物品收拾好,最重要的是要给泽西亚弄点遮挡的衣服。 他看了眼严肃不到三秒又遛鸟的泽西亚,忍不住想,他当龙的时候这玩意儿是藏哪儿了? 怎么一次没见过? 作者有话说: 陆采:怎么一次没见过呢 秦涛(翻出百科全书):生物未解之谜 泽西亚(掀开外套):在这里呀在这里呀! 【淦,这画面好捷豹怪啊!】 —————— 周末快乐~鞠躬! 第35章 人间呐 泽西亚懵懵懂懂地被陆采拽下车,临行前陆采把秦涛的裤子也给扒下来了,穿在泽西亚身上稍微有点短,但好在不用遛鸟。 他们经过流民生活的棚户区,泽西亚出众的外貌引来无数人瞩目,而陆采满脑子只想着,泽西亚千万别因为觉得磨鸟就大庭广众脱裤子—— 因为在车里穿裤子的时候他就发出了质疑: 我为什么要穿这个东西?它磨得我不舒服。 陆采铁青着脸替他压进去腿,脸离那东西就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到遏制住回骂他因为人类不长这么大! 穿上了衣服的泽西亚人模人样,除了西方的长相和银色的中长发和这里格格不入。 陆采加快了脚步,因为棚户区总会伴随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并不是他有偏见,而是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要使尽浑身解数。 他不喜欢看这些场面,多少有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愧疚的情绪在里面,而且他急着回去和泽西亚好好聊一聊,关于对方突然大变活人这件事,他有点吃惊。 但泽西亚显然对人类的社会不够了解,他后知后觉去追陆采,结果却被两三个怯生生的小孩拦了下来。 “大,大哥哥你好……” 一个瘦弱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泽西亚,他长相清秀,有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和陆采的瞳色非常像。 泽西亚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看着他,周围的人见状全部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一幕,他们都在评估着这个年轻人的反应,从而思考接下去的行动。 那个男孩子见到泽西亚没说话,以为对方是外国人,听不懂。 于是他咬了咬牙,苍白起皮的嘴唇勉强勾起一个青涩的笑容:“hello……” 泽西亚抬了抬眉毛,他听得懂这种语言,克里斯直播的时候说过! 但是克里斯直播的平台好像不在这里,他不明白这个小男孩怎么会说这种语言。 “嗤……真有他的,为了卖屁股,连外语都能学几门。” 一旁突然传来恶意的讥讽羞辱,那男孩和他身后的另外两个小孩儿同时惨白了脸色。 泽西亚这才有点奇怪——他有一种刚学会说话的小朋友的通病:遇到不理解的东西,一定要问出来。 “你想卖给我屁股?” 他认真地张口问道,用的是中文,带着疑惑不解,声音却磁性低哑的非常动听。 男孩眼中闪过一抹耻辱,但他迫使自己笑,因为没人喜欢不配合的床伴,那些有钱人有时候把他弄得狠了,他甚至还得一边流泪一边笑。 他小声和泽西亚说:“三个饼……不,两个饼一次,可以吗?” 泽西亚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瞳里缓缓露出疑惑。 陆采走了好一截才发现不对劲,等他回头找到泽西亚对的时候,泽西亚正被一个衣衫褴褛但面容清秀的男孩抓着。 秦涛的衣服质量很好,穿在泽西亚身上,和周围的流民们区别立显。 泽西亚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但作为一条高贵的龙,特别是已经和人类骑士缔结了灵魂契约的龙,他觉得自己对其他人类也不该再狂野粗暴了。 所以他尝试和对方沟通:“不用了,谢谢你,我不想买屁股,因为我大概不喜欢吃人肉。” 那男孩看起来已经快哭了,并且他应该理解错了泽西亚的意思,哽咽着勉强笑道: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喜欢呢?或许,我很对你的胃口也说不定呢?” 陆采:“……” 他忘记了,现在走在一起,应该是泽西亚更引人注目。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无言地站到泽西亚身旁,定定注视那个男孩。 对方才到陆采的肩膀,瘦弱矮小,只有一张脸长得清秀,但也难掩他面上的憔悴,身后的另外两个孩子看起来更小,陆采怀疑他们都没有到14岁。 男孩在陆采出现的一瞬间就松开了泽西亚的手,他本能察觉到了危险,看着陆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作出一个怯懦的笑: “抱,抱歉,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吗,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一对……” 泽西亚穿的是秦涛的A队队服,一般很少出现在流民区,很多人没见过,陆采穿的也是,所以看起来两人就像穿了情侣服。 而泽西亚刚想和陆采说刚刚发生的事,突然又听到了一个新词儿: 一对。 一对是什么? 一对A? 但没等他问出口,陆采突然单手把人提了起来,不顾对方的尖叫,直接把人扛到肩上,转身就走。 男孩身后的两个小孩也惊了,连忙哭喊着追上陆采,一边跑一边去拉他们的哥哥。 这个变故吓到了周围的人,原本对泽西亚待价而沽的流民们惊愕难掩,眼见泽西亚脸上都出现了慌忙神色地追上去,不禁开始替那个男孩感到可怜。 嘲笑归嘲笑,谁还不是在这里不要脸地讨生存呢? 那个扛人的年轻人看来很残暴的,见到自己男人被搭讪,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那男孩……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中午。 * 陆采一路把人扛回了别墅,两个小的也哭着跟了一路,一边跑一边求饶,求陆采放过他们哥哥。 这一路上泽西亚都没敢开口,惴惴不安地打量陆采的神色。 他察觉出来陆采的情绪不太好,为什么呢?因为他怀疑自己要吃他的同类吗? 那必不可能啊,人类的骨头那么多,还不富含魔力,他为什么要吃人呢? 于是当陆采把人放下来后,泽西亚立刻蹭到他身边,严肃又又有些担忧地小声说道:“陆,我,我没想吃他……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啊?” 男孩坐在地上发懵,见到泽西亚的样子忍不住有点后悔。 他没想到这个外国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威猛雄壮的,结果这么怕老婆,现在他该怎么办……他,还有弟弟妹妹怎么办…… 恰逢此时,早在别墅里等主人回来的毛球蹭得一声从别墅里跳出来,对着陆采就是一顿顶头。 求摸,求摸摸。 男孩见状哭得更加凄厉,连滚带爬摸到陆采身旁,又不敢用自己脏污的手拽住对方,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拦这个人,求求你别杀我!我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我不能死!求求你放过我吧!” 另外两个小孩也被吓得倒地大哭,但他们仍记着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拼死奔过来护住哥哥,一同朝着陆采求情。 泽西亚倒是再顾不上屁股和其他人,他对人类本就没有多余的感情,除了和自己缔结契约的陆采以外,其他的人类都是沿途的风景罢了。 他冷着脸走过去,大力出奇迹地拽着毛球的尾巴,把一只巨大的狼甩出老远。 不愧是他。 这一系列让陆采终于回过神,他顿了顿,一言难尽地看向泽西亚:“你别赶毛球!” 泽西亚震惊又委屈:“你为什么要亲近粗鄙的野兽!?” 他早就看这头蠢狼不顺眼了!就知道撒娇! 陆采扶额,走过去拽住泽西亚的手把人拉回头,扭头对毛球喊道:“过来!” 泽西亚愤愤甩了甩手——没甩动。 嗨,其实他就是没用力,不过幸好陆采抓他抓得紧,能让他感觉到陆采的在意,这才放过那头蠢狼一马。 毛球谨慎地避开泽西亚,从另一头走过来,吓得那几个孩子又呜呜大哭,他们听说有些有钱的人会养这种变异过的动物来显得有气势,却怎么都没想到今天就要葬身狼口。 陆采攥着泽西亚的手防止它欺负毛球,对毛球平静命令道:“把他们三个看住,一个都不准跑。” “嗷呜。”毛球甩了甩尾巴。 狗东西,泽西亚冷哼一声。 随后陆采则牵着泽西亚走进别墅,留给外面的众人哭喊求饶却唤不回的背影。 陆采走进厨房,这里早年的厨具都不能用,只能用柴火起锅加水,单手放进去一大块肉。 泽西亚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做饭?” 陆采嗯了一声,松开它的手想用锅铲给肉翻个面,谁知道泽西亚顺手牵过他,像之前一人一龙熟稔时一样地从背后拦住他,枕在他的肩膀上。 泽西亚的人形很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甚至更高一点,在不到一米八的陆采身后,宛如把他整个人纳进怀里。 陆采浑身僵硬了一瞬,但泽西亚真的太自然了,甚至一边枕着,一边狐疑地问:“可是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我们在这里吃饭,不太好吧?” 这可不是礼貌的待客之道。 陆采的耳朵被他的呼吸吹得有点痒,他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得顺着泽西亚的话回道:“我是煮给他们吃的。” “嗯?” 泽西亚站直身子,不明所以:“可我没有买他的屁股啊,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吃的?” 他记得对方当时跟自己谈的条件就是要食物。 陆采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扭过头羞恼地低吼:“不要再提那个词了!” “哪个词?”泽西亚一脸茫然,“卖屁股?” Fine。 陆采转过身,有点麻木地抬手捂住泽西亚的嘴。 作者有话说: 陆采:挺好一条龙,就是长了个嘴 * 感谢很多喜欢本文的小可爱,大家的留言也很可爱!谢谢你们喜欢我的两个崽! 不过作者比较渣啦,不保证后续一定不会崩【顶锅】答应我,快乐过就好,崩了也别骂我哈哈哈哈! 爱你们! 第36章 众生呐 冰凉柔软的薄唇贴在掌心,让陆采稍微有些不适。 但漂亮的银发青年却只是驯服地眨了眨眼,似乎对于陆采的行为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每一丝变化都感觉得到。 陆采受惊似的收回手,看到泽西亚没有任何不悦,只剩天真的模样,皱眉回道: “他说的那个,和你理解的不同,不是要让你吃他。” 泽西亚歪了歪脑袋,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那是什么?是我的语言还没有学好吗?” 陆采想了会儿,轻轻吐出一个词:“交配。” 泽西亚瞬间瞪大眼:“交配!?” 陆采不知道他的惊愕来自于哪一点,实际上每一点都不太对就是了。 他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把肉翻了个面: “嗯,他年纪小,身体素质看起来也一般,做不了体力活,为了活下去,还要养弟弟妹妹,总得付出些什么。” 而且陆采猜测这不是对方第一次进行这种交易,在这个地方,也不止对方一个人做这种皮肉交易。 身体不好、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都被安置在基地的外围区域,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没有暗物质侵扰的住所已经算仁慈了。 也有像之前那个村子,有些人因为不愿背井离乡,自发组成聚集地,靠着基金会提供的驱散器勉强在这个时代生存。 但结果也看到了,被怪物吞噬,遇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大致就是那些不愿加入基地的聚集地们最后的命运。 他算命好的,被师父捡到带回去,从小养育教导,学习了傍身的本领,哪怕到了一个新的基地,他也能靠着一手道法安然进入内部的高级居民区。 陆采定定地看着锅里的肉,回忆早些年经历过的一幕幕,迟疑着用很慢的语速,向泽西亚简单描述了下如今人类的生活。 肉在沸水里咕咚被浮起来,溢出一丝丝香气,斜光瞥见楼下的三个孩子还在被毛球看管着,动都不敢动。 大致说完,陆采发现泽西亚一直没出声,不由转过头去,看到对方眉头紧皱,正一脸严肃地凝视自己。 “怎么了?”陆采有点茫然,下意识直起腰背。 泽西亚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陆采一遍,困惑又有点凝重地看向陆采:“人类已经进化到雄性也能和雄性交配的程度了吗?” 陆采:“……”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磕磕绊绊地回了一声:“嗯……是吧。” 因为异能者大多数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在异能者中间,他们的私生活比普通人混乱的多,陆采也是略有耳闻,所以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点。 但是他刚刚说了那么多,泽西亚只听进去了这个? 就离谱。 陆采绷着脸把肉从锅里捞出来,熟练地用刀切切碎就端了出去。 走下楼,他让几个小孩子进屋,看到三人惴惴不安的模样,没说什么,在桌前把食物推过去:“吃吧。” 年纪稍小的两个孩子顿时瞪大眼。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都要被吃掉了,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给他们食物,而且还是肉! 巨大的惊喜之下,他们还算小心,偷偷看了眼哥哥,而那个男孩子脸色复杂地看了那盘肉一眼,默默从椅子上站起身。 泽西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见到男孩走到陆采身前,突然跪在了地上,伸手要去解陆采的裤子拉链。 陆采愕然推开对方,但泽西亚更快,他两条长腿像飞似的拦到陆采身前,一把将椅子上的青年扛坐到自己肩头,冲那个男孩子发出警示的低吼: “你要干什么!” 一米九的泽西亚的肩膀不是所有人都能坐的,陆采的脑袋猝不及防磕到了天花板,让他一个没稳住滑了下来,恰好落到了泽西亚怀里,还没来及搞清时态,就已经两眼冒金星。 而泽西亚没有感到任何不妥,他甚至换了个姿势,更稳地把陆采抱紧。 龙的领地意识让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 男孩猛地一抖,嘴唇颤抖着问道:“你……不是要我伺候你们两个人吗?” 不然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对他们这么好? 陆采:“……” 泽西亚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交配是所有生物的正常天性,但他不满意的仅仅是这个男孩在陆不愿意的情况下贸然接近。 对,他当然明白陆没有要交配的意思,作为灵魂契约的对象,陆采一旦有了强烈的情绪他会第一个知道。 他以它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他需不需要伺候我会知道,你不要多管闲事!” 陆采:“……” 男孩:“……”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的确是我年轻了,打扰了。 他红着脸站起来,有点尴尬地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反倒是陆采在反复社死后渐渐看淡,佯装镇定地开口:“行了,吃你们的吧,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不想问泽西亚什么叫“他会知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 师父让他不要和女人多接触,因为道法施展讲究一个阴阳平衡,贸然和女子行事,按师父的话说,那就算破了陆采这具身子。 当年的小陆采听得一愣一愣,虽然不明白什么叫破了身子,但这些年来他也的确没有怎么想过这事。 甚至一直提起这些,他还会有点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被泽西亚牢牢抱着,贴着这具强壮的身体,抵着对方结实的胸膛,紧实的腹部,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和龙形时一样蓬勃的生命力。 陆采一惊,立刻从泽西亚身上跳下来,心里冒出一种很奇特的复杂,但脸上依旧冷冰冰的,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似的。 只有泽西亚微微侧头,狐疑地看了眼陆采: 陆的心情突然激动了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他是想交配的? 泽西亚陷入沉思。 三个孩子很快吃完了东西,连碗筷都舔得干干净净,但他们吃完后又重新陷入了一种不安,像是决定放开了享受一顿,最后再来直面死亡似的。 谁知道坐在沙发上的陆采只是淡淡看了眼最大的男孩,问:“会装受伤吧?” 对方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陆采也不废话,很直接地告诉对方:“那就装成重伤出去吧,不然总会有人真的让你吃苦头。” 他说得很简单,泽西亚一时间没分析明白,但男孩很快领悟,有点震惊地看向陆采。 没错,他一开始真的不相信陆采会放过他,至于前面那些善举,他还猜测陆采是不想在折腾他的时候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所以诱骗自己先进食。 他张了张嘴:“你……,不,我……” 他有点急切,甚至不知道陆采叫什么,他想告诉对方不用装的,他真的可以陪他上床,这顿饭足以折腾他整整一晚。 但陆采只是淡淡地挪开视线:“没事就出去吧,我没空和你们掰扯。” 算算时间,还有半小时秦涛的人就会过来。 三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看了他一会儿,见陆采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于是彼此间小声说了些什么,统一地走到陆采面前,朝他磕了个头。 陆采有点不适应,原本放松的坐姿都微微僵硬,泽西亚感觉到他的紧绷,自然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陆采:“……” 他是真的很顺其自然。 等三个孩子离开后,陆采终于松了口气,僵硬着抽出手,喊泽西亚上楼。 他总不能真的一直只穿着秦涛的衣服,太不合身了,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基金会成员,队服要还回去。 泽西亚慢吞吞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从窗户看着那几个孩子离开的背影,小声问:“陆,为什么要他装受伤呢?” 他一直没想明白。 陆采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尺码合适的衣服,这个别墅应该是灾变后被整理过的,特意用来安置重要人员,所以一柜子的衣服都是新的,只有款式旧了点。 他一边翻一边回:“如果不装,所有人都会来这里要吃的。” 不要代价就能轻易获得的馈赠,在这个时代简直像神明施与的善意。 泽西亚皱了皱眉头:“那我们不给就可以了啊。” 陆采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出来,又比划了一条黑色牛仔裤,最后随意拿了一条内裤转身交给泽西亚: “我们不给,他们就会让那个孩子继续过来找我们要,如果他不愿意,他们就会逼他。” 逼迫一个年幼的孩子能用什么手段,泽西亚没见过,但陆采深知。 泽西亚张了张嘴,俊美至今的面庞由迷茫转为凝重,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 而陆采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抖了抖衣服:“别发呆,去换上。” 泽西亚低声“哦”了下,接过衣服。 结果陆采离开后半分钟,屋子里传来泽西亚闷闷的声音:“陆,请问可以进来帮我一下吗?” 陆采额角一跳,走进去,立刻看到限制级的泽西亚四肢修长地仰在床上,整个人气喘吁吁。 “很抱歉麻烦你这种小事,但,这个东西怎么穿的?” 泽西亚撑起身,无比自然地抬起它光溜溜的高贵长腿,指了指上面桀骜不驯挂着的零丁布料。 作者有话说: 零丁布料是什么? 是三角胖次 泽西亚:磨得很! 第37章 离开中部基地 陆采抱着给小奶狗把尿的心情,沉重教会了泽西亚怎么穿人类的衣服。 他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这么照顾人,但只要想到泽西亚是一条对人类世界懵懂无知的龙,陆采又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以克服的。 只是心情说不上的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反观泽西亚一脸严肃认真甚至带着学习的目光,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终于给泽西亚穿好衣服,陆采为了掩盖自己的别扭,岔开话题问道: “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人了吗?” 泽西亚揉了把裆部,虽然不舒服,但作为一条高贵的龙,他知道自己应该学着适应环境,不给他的骑士添麻烦。 他想了想,回道:“我大概是成年了。” 陆采一梗。 什么? 他有点难以置信:“你刚刚成年?” 他回忆第一眼见到泽西亚的人形,高大的身躯,还有那什么,这是一个刚刚成年的人该有的样子吗? 而且他记得在龙岛的时候见过的另一条红龙,明显对方的身材也没有泽西亚的龙形威武强壮。 这算什么,如果泽西亚没成年,那条红龙是幼龙吗? 不然,泽西亚也未免长得太好……太急了吧。 泽西亚有点摸不准陆采的反应,他觉得陆采看起来并不是很惊喜,为什么? 他没成年的时候已经是龙岛数一数二的强龙了,成年之后只会更强壮有力,足以碾碎一切敌人,有哪里不好? 于是他认真凝重地问:“人形和龙身都是我,不满意?” 陆采:“……”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绪,没有回答泽西亚的问题,另起问道: “所以你变化体型和身形的条件就是,成年?” 泽西亚毫不隐瞒地点点头,但眼神里还是有点受伤。 陆回避了他的问题,难道陆对自己的人形真的不满意吗? 他不够强壮?不够美丽?不能带给他的骑士安全感? 陆采倒是一贯的粗神经,没有发觉泽西亚的纠结,喃喃道:“那你之前嗜睡,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不是的,”泽西亚严肃地告诉他,“我们龙就是需要很多睡眠。”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经历了陆采口中的“睡得和死掉一样”那个阶段,以免在陆采心中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陆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就是有关了,心情下意识放松了不少。 他让泽西亚再挑几件衣服带上,自己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拿起充好电的手机,下意识打开了信箱。 上一条和师兄的短信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和对方说自己就快回去了,但师兄一直没有回复。 陆采习惯了,顾明泽是个静不下心的人,隔三差五到处惹事。 他一直很疑惑对方究竟有没有师父强调的“道心”,不过顾明泽的道行比他高,多数情况下犯不着担心。 这么一想,陆采恭敬地双手按键,给师父发去一条短信,告知对方自己即将回基地。 同样的石沉大海。 他师父不太喜欢用手机,特别是现在科技和资源全面倒退,手机只剩个电话和短信功能,师父就更不爱用了。 他们师徒三人平日里的联络全部靠缘分。 等陆采收拾好东西,秦涛安排的给他们送物资的人也到了。 “是你?”陆采看着从车里走下来的男人,下意识叫了一句。 老三笑呵呵地摘下帽子给他敬了个礼:“陆队长,我是秦队长安排过来给你送物资的,这边准备了一辆车,后备箱有两桶油和两箱食物水,还有一个便携驱散器,足够你开回北方基地。” 陆采点点头:“多谢。” “不谢,应该的,”老三笑着笑着,嘴角压了下来,低声说道,“其实这也是霍将军的意思,我听秦队长说,老爷子拉不下脸,就吩咐多准备了点东西。” 有件事他没和陆采说,那就是这几天基地里隐隐有风声,说后续物资会紧俏起来,在这种时候霍将军还下令多给陆采带点物资,可见其性格是多么像臭水沟里的硬石头,虽然又臭又硬,但是又有点孤独可靠。 但目前物资的事情还是机密,老三想了当,还是没和陆采说。 等老三走了,陆采回别墅叫泽西亚准备出发。 结果却看到泽西亚几乎没拿什么行李,只是固执地抱着他的那把断剑,表示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离开。 陆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自己过去替他挑了点换洗衣服,路过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刚成年”的青年时,无奈拉起对方的手,呼唤毛球,一同离开别墅。 * 老三和陆采告别后重新戴上帽子,慢步踱到了棚户区。 他这次出来,除了给陆采送物资和车以外,还有个任务。 流民们见过老三身上穿的基金会C队队服,C队和A队不同,他们多参与信息和后勤工作,经常和各种人打照面,所以流民们多少对他们有点熟悉的畏惧,没人敢轻易过来和他搭话。 老三路过一个小棚子时,随意一瞥看到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正在逼问一个男孩: “他妈的,那两个男的就上了你一顿,别的什么都没给你们?” 被围住的男孩有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清秀瘦弱,惊恐地倚靠在竹竿边,啜泣着回道:“没,什么都没……我,我的腿都被他们弄折了,他们就把我赶回来了。” 几人狐疑地彼此看看,又的确没在对方身上搜到什么食物,最终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 男孩悄悄松了口气,和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弟弟妹妹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得逞笑意。 老三挪开目光,面无表情地从他们面前穿过,但眼角却少有地露出一抹不忍。 棚户区的最深处,相比较其他地方的人流不息,这里的白天显得非常安静,偶有人从路边的棚子里出来也是慢慢吞吞像没睡醒似的,走到旁边的水缸里用勺子舀一勺不那么清澈的水吞下去,再回去继续睡。 老三走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棚子前面,伸出手敲了竹竿几声,很轻,但节奏考究,有快有慢。 里面很快走出一个中年女人,身材枯瘦,穿着宽松的长袍,好像随时能被风吹倒。她双眼凹得很深,但被劣质的化妆品粗糙地遮盖过,勉强装扮成一副风韵翩翩的样子。 女人上下看了老三片刻,像在确定什么,最终冲他点点头,请他进来。 老三深吸一口气,俯身踏进棚子里。 迎面扑来一阵浓烈香气,熏得人想打喷嚏,棚子里别有洞天,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粗略一看竟然有五六张小床,每张床上好像都睡了个人,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在恶劣的环境中难得衬出一片寂静。 中年女人对老三招了招手,把他带到了更里面一间,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一排破旧的金属柜子,上面的漆早就斑驳,估计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被捡了回来。 “我是来找人的。”老三压低了声音,皱眉看向四周。 中年女人声音沙哑不带多少情绪地回道:“死了。” 老三愣住。 女人点了根烟狠吸一口,像想一次性把整根眼全吸进肺里似的,结果没办到,可惜地看了眼还剩一大半的烟,递给老三。 老三皱眉拒绝了:“两个小时前我才让你安抚住人,我回去取器材,怎么才一会儿就死了?你是不是在耍我?” 他从上衣里口袋掏出一袋取血器材,“啪”得拍在桌上。 中年女人顿了顿,收回烟又吸了一口,随即声音微微颤抖地回道: “我能怎么办,她本来好好的,谁能想到突然就死了呢?而且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不一开始就把人带回去,现在她的尸体已经被军方带走了,你要是速度快,没准还能半路拦下。” 老三怒视着她,半晌没说话。 他当然不能告诉这种人,因为基金会怀疑有人反水,勾结了一部分身份不明的危险分子,所以他们才不敢大张旗鼓地联络线人!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情绪,对中年女人摆了摆手:“算了,先给我看看她生前的东西。” 中年女人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一摆到老三眼前。 “这些是她的私人物品,这些是她从客人身上偷来的,还有……” “你们还教姑娘偷东西?”老三皱眉。 中年女人嗤笑:“不然光靠卖肉吃得饱吗?” 老三答不上来,沉默地从那堆遗物里捡起几样东西一一查看。 中年女人适时补充:“喏,那个钱包就是从你们队员身上偷来的。” 老三顿了顿,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在星汇双厦里死掉的那个C队队员的东西。 之所以来调查这边的红灯区,也是因为秦涛今早回来之后,虽然立刻被送去了隔离,但因为对方身份不同,隔离前和众人还是简单聊了些事情。 他和于星演一致咬定,星汇双厦里唯一死掉、被活人桩寄生的那个队员,从一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霍将军当时的神色很可怖,老三当时就联想到最近隐隐有说法,基地物资出了问题,可能是内鬼在捣乱,随后他就被派来调查这个队员生前接触过哪些人,最终一路找到了这里。 老三本来是怀疑这个女人会不会有问题,打算偷偷给对方做个检查,却没想到对方死得这么突然,越发透着古怪。 他犹豫着从那堆东西里继续拿起来检查,翻开一个居民证,上面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看来也是客人,但长得比这里大部分女人都好看。 老三因为对方的长相不由多看了两眼,发现对方眉心居然还有一颗漂亮红痣。 身份那栏写着个名字:肖尧。 中年女人看了眼那个居民证,随口说道:“这人是个流民,也是最近几天来的,不过比你们队员来得早点。” 老三“嗯”了一声没太在意,又把证件放了回去,最终想了想,还是去追军方拦尸体得了。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人形是我,不满意? 陆采:……不满意 泽西亚:你说气话,我不信! * 明天周二继续请假一天,鞠躬~ 第38章 打怪兽 陆采的长途驾驶技术巅峰造极,泽西亚第五次被巅起来砸到天花板之后,斟酌着开口问: “陆,你累不累?要不我变成龙带你飞回去吧?”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毛球在皮卡后面的车斗里简直像在云巅漫步。 哪怕被自己的爪子握到空中带飞……也比这个待遇好吧,泽西亚不确定地想。 陆采木着一张脸看前方:“不用,你好好看书。” 泽西亚为难地看了眼手里的“现代语文2031年中学中阶班”,瘪了瘪嘴。 他觉得自己已经行了,不想再看了。 “这些方块小字密密麻麻,比吸血虫还可怖,在这段颠沛流离的路程里矢志不渝地折磨我的身心……” 他顿了顿,幽幽眺望远方, “我居然连矢志不渝这种词都领悟了,世界上还有我这么聪明的龙吗?” 陆采默默想起他见过的另外一条红龙,觉得如果世上只剩你们俩,那的确没龙比得上你。 灾变后的很多公路被损毁,地形崎岖,陆采开得很艰难,但只要想到再有半天就能到达北方基地,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期待。 自从因为空间乱流被卷入了龙岛后,他已经离开一个月了,而这次他带着泽西亚,还有身体里成分不明的物质回去,就是希望能得到师父的帮助。 泽西亚回不去龙岛,留在这里太危险,而自己身体里的不明物质虽说至今没有影响到什么,但终归不太放心。 只要见到师父,一定会解决的…… 陆采没忍住微微扬起嘴角,油门踩得更猛了些,泽西亚无奈又宠溺地把自己的安全带又绑得更紧了一点—— 砸到头的确不痛,但优雅的龙不能被损毁发型,既然开车的是自己的骑士,那当然是选择委屈自己原谅他! 更何况……他的骑士笑起来还这么可爱! 没曾想到,离北方基地还有大约20公里的时候,泽西亚突然从懒洋洋的姿势直起腰背,眯眼望向前方宽阔的平原。 龙的直觉很敏锐,特别是成年后的龙,对于自身范围内的广大区域都有灵性直觉。 陆采皱起眉头:“怎么了?” “有愚蠢的东西。” 泽西亚想解开安全带,结果被陆采伸出一只手冷静按住: “等到了再解开。” 泽西亚感动地反握陆采,甚至举起他的拳头轻轻落下一吻:“你可真是温柔。” 陆采:“?” 他愣愣地收回手,忘了看泽西亚是什么表情,也忘了问这是西方的礼仪吗,只觉得手背上被印的那一吻从起初的冰凉到灼热,烫的他一路红到耳根。 但很快这种悸动就消失了,因为再往前开出一节,陆采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愚蠢的东西”是什么。 怪物,铺天盖地的怪物,像师兄早年搜集到的恐怖片里的场景。 暗物质界里分化出来的纯粹生命体拥有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却又和真实世界里的动物们总有那么一两点相似,这或许是它们存在在一个世界的隐蔽关联。 这些或深灰色,或肉粉色的东西密密麻麻朝着基地的方向奔跑,看起来想要攻下那座堡垒,而与之相对的是各种各样的非自然现象奇异出现,阻拦着那些东西。 一定是师父师兄还有其他队员! 陆采猛踩一脚刹车,杀气凛冽地盘算如何拼出一条血路和他们汇合,而泽西亚被安全带猛得扯回椅背,沉重地意识到,刚刚他的骑士并不是温柔—— 在陆采的车上早解安全带真的不安全! 毛球早已从后车斗窜了下来,守在陆采的车门旁跃跃欲试。 它是狼,血液里带着天生的嗜血和杀戮,被泽西亚的上位气息压制了这么久,早就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陆采神色微暗,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拉上门把却有点犹豫要不要带上毛球。 毛球跟了他,就是他的狗子了…… 不是他看不起毛球,实在是他经历过养死小奶狗的事情之后,会下意识想要把周围的一切都保护起来。 车门刚刚打开,身后突然伸过一双手,拽过陆采,把人猝不及防拽得朝后倾倒。 本来还算宽敞的皮卡,因为一个突然不当的姿势变得拥挤,原本还兴奋着的毛球蓦地闭上嘴,眼巴巴瞅着车里的两人。 陆采不明所以地看着俯视自己的泽西亚,精致俊美的面庞在眼前无限放大,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看到对方白皙皮肤下隐隐流溢的鳞状光纹。 “怎么了?” 陆采眨了眨眼,脑海中有一瞬间短暂的空白,但他很快恢复理智,定定地张口。 泽西亚银色的中长发略微弯曲,像天生的绅士,随着他低沉的笑声轻轻落到陆采的脸上: “带上你的剑。” 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采的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把坚硬沉重的断剑,整个人也被泽西亚抱了出来。 陆采一言难尽地看着这把剑,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执念。 但他没说什么,聊胜于无地带上了。 但更过分的是泽西亚居然把陆采抱到了毛球的背上,一副今天给你脸了的表情孤傲地睨着大狗子: “陆不让我变身,否则今天你是没有机会被他骑的,珍惜你难得的机会,懂吗?” 毛球:“嗷,嗷呜……QVQ” 陆采:“……” 他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泽西亚在把自己当做一个娃娃对待,又是装饰又是坐骑的? 他其实没有一定要骑个东西的执念,不是,这架到底还打不打了? 陆采忍不住戳了戳泽西亚:“走了。” 泽西亚一秒变脸,宠溺又慈悲地俯身蹭了蹭陆采的脸颊:“与你同行,我的骑士。” 天色昏暗,他却白的像一道救世的光。 陆采一怔,下一秒,泽西亚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道虚影,他像闪电一样降落战场,掀开了比遥远术法更为猛烈的风波。 苍穹之下的荒野像传说中的古战场,不同的种族和生物在战场中为了存活而厮杀,风卷黄云,烈烈哀嚎。 陆采深吸一口气,左手缓缓抬起,血液中的灵力激昂碰撞—— “离火,巽风!” 火焰如龙! 毛球仰天长啸,跟在火龙后面一跃踏进战场,每一脚都是一群小怪兽! 战场中有人眼尖,一眼看到了骑着荒野狼的陆采,惊愕叫喊:“小陆队长!” 陆采是A队队员,也曾带过任务,所以北方基地很多人会叫他一声队长,但又因为他年纪偏小,所以大家会再加个小字。 和秦涛喊他小陆师兄一个道理,所以这些队员平日里训练的时候多少也都被陆采毒打过。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陆采失踪的消息,后来虽说陆采有了回声,联系上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胳膊腿还俱在吗没人知道,而此刻,众人蓦地在战场中看到我方神队友加入,多多少少有点激动! 陆采抿唇没空回应,只再唤出一道火龙萦绕,像王者归来的火焰熊熊燃烧。 而泽西亚遥遥看到这一幕,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看,他的陆是个多么受人爱戴的棒家伙,自己果然没有选错。 不一会儿,颜色特殊的泽西亚也被注意到了,原本大家伙还不确定这个银发青年是敌是友,毕竟他长得太特殊了,美艳得几乎要化成精神性攻击,所以他们不得不询问陆采: “小——陆——队——长——” “那——个——小——银——毛——是——谁——啊——” 看起来也不像懂中文的亚子,没在怕的。 陆采:“……” 如果不确定,可以不要喊那么大声呢。 他用剑一把拍开个冲过来的怪物,冲问话的队友回道:“他是我的伙伴!” 但泽西亚显然不满意这个称呼,他知道相比之前待过的那个基地,陆采更把这边当自己家。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表现的欲望更强烈了,所以他气势磅礴地补充道: “灵——魂——伙——伴——!” 字正腔圆,中阶语文绝壁毕业,这就有点尴尬了。 但队友们对于泽西亚的中文水平还不算最吃惊的,他们纷纷脑袋浮出问号,觉得己方也没质疑是肉体伙伴啊…… 不对,等等…… 他们惊恐看向陆采,只见以往冰冷无情的小陆队长没出言反驳,反而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轻笑。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副——驾——驶——一——定——要——系——安——全——带——呀—— 陆采:你看不起我? 第39章 白崇雪 正当大家伙情绪无比复杂的时候,天幕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呵斥: “出去一圈,连架都不知道怎么打了吗!” 陆采脸色一变,刚要说话,突然见到天空的浓云之中隐隐闪过电光。 “小陆师兄!忘记说了!我们这边的任务是把怪聚到一起,让白主任开个大!” 队员们后知后觉地通知陆采,陆采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撤出战场了! 他立刻回头找泽西亚,下一秒,只觉得周围地震似的晃了下,随即自己突然双脚离地,身下的毛球也跟着呜呜呜地呜咽出来。 他震惊侧头,看到泽西亚举起毛球和自己就冲了出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好家伙,开始相信真的是灵魂伙伴了,不然谁受得住这肉体啊! 那只狼得十几吨吧!? 泽西亚冲出战场的第一时间,粗壮的雷电像倒长的参天巨树,眨眼开枝散叶,朝着苍穹之下网罗密布。 战场中的怪物们顷刻被贯穿躯体,在哀嚎中麻痹,倒地,散作齑粉。 所有人都为止屏息,泽西亚放下毛球的一瞬间,那么大一匹狼立刻蜷缩伏低,浑身颤抖地甚至不敢抬头。 陆采安抚式地揉了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抬头看向泽西亚,却见泽西亚没有任何的畏惧。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牛仔裤,高大强悍地挡在陆采身前,只是有点困惑地抬头看天—— 狂雷怒电渐渐消匿,战场中零星幸存的怪物咆哮着挣扎着,试图冲破基金会队员们的封锁,逃出这个陷阱。 下一秒,天幕之上再次传来一声惊响,随之而来的白色身影御剑坠落,他的身后是千万把璀璨法剑! 陆采看到泽西亚的困惑消失,瞬间就激动起来,眼中也燃起了名为“钦佩”的小火苗。 ……多少有点不对劲。 但陆采没纠结泽西亚的反应,他很快重新看向那个白色身影,见对方张开双臂,法剑从他身后猝然坠向大地,原先还残留的怪物们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周围的队员们纷纷欢呼:“白主任牛逼!!!” 落地之后的白崇雪负剑而立,不置可否。 经过一场战斗,他的白西装竟然一尘不染,只有额头前面的发丝微微凌乱了些。 他侧目,朝战场外的陆采投去一个淡淡的眼神。 陆采抿了抿嘴唇,从毛球身上跳下来,快步朝对方奔去! 可就在他离白崇雪还有不到十米距离时,白崇雪突然眉头一皱,一道剑气划过地面,止住陆采的脚步。 原本慢慢跟着陆采跑的泽西亚瞬间炸了毛,他和那只还不敢起身的狗东西不同,陆采是他的骑士!是他誓死守护的伙伴! 哪怕眼前的这个人是陆采的师父,或许是另一位超高的剑术师,但也不能伤害他的陆! 于是泽西亚一把窜到陆采身边,将人猛地拉到自己身后,冲白崇雪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这声音听着不像人,周围的基金会队员原本见战场已经清理干净,放松了警惕,此刻被这一吼叫得又紧张起来,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发动攻击—— 毕竟是,是小陆队长的那什么,灵魂伙伴呢? “师父?” 陆采被泽西亚猛拽得一个踉跄,懵懵懂懂地朝白崇雪喊道。 白崇雪眉头紧皱,隔着十米的距离盯着自己的小徒弟:“你收了个家伙?” 陆采身上的气息和以往不同,或许普通人和仪器探测不出来,但师门的法决令他一眼窥出变数,警惕地发出询问。 陆采倒很自然,他以为白崇雪说的是毛球,立刻点点头:“我收了一只荒野狼,已经开了智。” 说完,他扭头喊了声毛球,哆哆嗦嗦的大狗子听到动静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起身朝这头踱步过来。 白崇雪沉默地凝视着那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荒野狼,等两人高的巨狼小心站到陆采身旁,用乌黑的大眼珠子怯生生看他时,他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定定看向了挡在陆采身前的人。 对方是明显的西方长相和体格,哪怕是见识广博的白崇雪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非常出色。 但问题是,这个人紧紧牵着他小徒弟的手。 这一趟出去,陆采到底都招惹了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崇雪心里冒出一团火,隐忍不发地说道:“回去!” 陆采低了低头,小声“哦”了一声,和以往冷静自持的模样都不同,忍不住引泽西亚多看了几眼。 青年面色有点苍白,粉色的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而陆采的那双浅褐色的眼眸被现场卷翘的睫毛遮蔽着,微微颤动,令泽西亚突然想起语文书本里描绘的“小鹿”。 小陆。 小鹿。 所以真的是一种吗? 泽西亚没忍住,悄悄凑到陆采耳边喊了句:“别怕,小鹿。” 虽然说尊重师长是一种美德,但他的小鹿已经是一个拥有龙的伟大战士了,他必不可能让陆采真的受什么委屈。 更危险的骑士,将会由凶猛的龙去对抗! 陆采耳尖微动,惊诧看了他一眼。 没等陆采问出口他怕什么了,白崇雪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有完没完了?还学会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了?全给我回去!” 陆采一哽,老老实实跟着白崇雪往回走。 后续进基地照样是需要抽血检查的,一行队员有说有笑,还有的胆儿大的直接去撸毛球的大脑袋,一边撸一边惊叹: “小陆队长就是不一样,人家养宠物都找小的养,他居然养了个这么大的!” “真好撸啊,瞧这大尾巴!” 毛球含泪垂头! 它不是宠物! 它是狼王!!! 可它也是真的打不过这一群人!!! 主人它好怕啊QVQ他们摸我尾巴! 陆采倒是没空关心毛球,他听到说养小的宠物……突然复杂地看了眼泽西亚。 他近来隐约有一种泽西亚把自己当小宠物养的错觉。 对方变成人之后,虽然体型小了,但各种亲昵和宠溺的行为举止总让陆采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来。 可能人类在龙的眼里,的确就和宠物差不多? 这么一想,好像能理解了很多。 行吧,反正也没什么吃亏,物种不同不能强行统一价值观,陆采平静地想。 等进了基地,众人依次排队去进行暗物质检查,毛球则被动物管理的相关人员先带走。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个陆采从小生活到大的基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陆采看了会抽血流程,犹豫片刻,小步走到白崇雪身前喊道:“师父。” 白崇雪在北方基地是超越了A队队员的存在,直接并入了高级管理层,惯常被人尊称为“白主任”。 他侧目问:“怎么了?” 他是第一个被抽血检查的,待会儿也要被带走隔离,但地位不同,基地给与白崇雪的自由度也更高,不至于被人强行带离。 陆采看了眼不明所以四处打量的泽西亚,非常小声地说了句: “我那个朋友,他有点特殊,能不能先略过采血这一步,和我们一起隔离,等结束了我再和你细谈他的事情?” 他原本打算直接和师父坦白,因为白崇雪有一只鸾鸟,对于这种事的接受程度不会太低。 但一是这里人多眼杂,二是泽西亚和鸾鸟的区别是他可以变成人,这就有点难解释,所以他本意希望让泽西亚当着师父的面展现他的本体,可信度会高一点。 泽西亚绝对没有对基地不利的想法,这一点陆采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和对方的智商保证。 而白崇雪从一开始就看出小徒弟和那个银发青年关系不同,但蓦然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没人可以不检测就进入基地,连他都不行,这是所有具有自主防卫意识基地的通识。 但陆采向来乖巧听话,虽然偶尔有点固执,却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能提出这种要求,多半有他的考量。 犹豫片刻,白崇雪点了点头,和旁边负责检测的军官低声说了几句,对方脸上起初露出怔忪,但随后又听白崇雪说了些什么,这才点头,转身应该去和上面请示。 “师父你跟他们说什么了?”陆采小声问。 白崇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我让他去请示冯将军,答应他们可以免费帮他们出次手。” 白主任的出手那能是出手吗? 那是拯救世界,明码标价的。 和陆采等人不同,白崇雪没有加入基金会,只作为一个异能者前来帮忙,顶多算个基金会的顾问。 因为按他的话说,他出身天师派,虽然不限制自己的徒弟如何选择,但他是要坚守一宗门楣的。 有他在,天师派就在。 但陆采的师兄顾明泽悄悄和陆采说,这是因为不加入基金会就不受组织管理,每次出手都要收钱的,师父老生意人了。 陆采对此保持怀疑态度,但今天真的有被感动到。 因为他知道,师父的确收费颇高。 很快高层就同意了陆采的请求,但等到要隔离的时候,泽西亚不明所以但坚定地表示: “我为什么不能和陆在一间?” 管理人傻眼,白崇雪也哑然。 陆采干巴巴解释:“别人都一人一间。” “可我们不是别人。”泽西亚认真严肃。 作者有话说: 见家长的错误示范↑ 请各位谨记勿犯 第40章 白崇雪:孽畜! 陆采在白崇雪发火之前把泽西亚推进了小隔间,又在泽西亚皱起眉头、打算据理力争之前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泽西亚果然不说话了,但俊美的面庞依旧写满哀怨,狭长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盯着陆采,把陆采看得心情有点奇怪。 他少有地挪开了视线,低声安慰泽西亚:“你乖一点,我就在你隔壁,等过了24小时,我就来接你。” 泽西亚伸手抓住陆采的手,变成人之后存在感降低了许多的金眸微微闪动:“你就在隔壁吗?” 陆采点头,他是这么和管理人员要求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别人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泽西亚嘟了个嘴,但很快又抬起眉头,故作宽容地说道:“那行吧,虽然这种分开我们的行为非常无理,但只要是你的请求,我自然是会答应的。” 龙和龙骑士不应该在外面闹得太难看,他们是一体的,泽西亚理所当然地想。 陆采却愣了愣,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一直等他被白崇雪拽着脖子提出来,再关进隔壁屋子后他才后知后觉,泽西亚说得是什么啊……? 他的脸色突然有点古怪。 这,这大概,也是龙的养宠物习惯吧,陆采不确定地猜测。 24小时后,陆采没来及去放出泽西亚,白崇雪皱着眉头重新走进他的隔离间,给他展开一张纸—— “异常物质:α200%。” “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北方基地对待他们师徒非常宽容,因为天师派是北方基地的重要战力,能内部解决的问题绝不浪费组织的一枪一弹。 陆采心里咯噔一声,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于是把在中部基地的检查信息尽数和白崇雪坦白出来。 他原以为那只是中部基地的检查出现了bug,或许来这边重新检查不会再出现,亦或者他身体里的确存在一切奇怪的东西,但看起来没有危害,或许师父会知道是什么。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两个猜测都不成立。 白崇雪盯着检查报告沉默了一瞬,刚想开口说什么,隔壁房间突然传出一声高亢的呼唤—— “小——鹿——” 隔音一向很好的房间里反复回荡着泽西亚高昂激动的声音,听得陆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面色紧张地眼神乱飞。 白崇雪额角青筋凸起,泽西亚又接着号道: “你——来——带——我——出——去——了——吗——” 陆采张了张嘴,理智告诉他这个情况不太妙,但他一直不算聪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那张检查报告被白崇雪捏在手里变了形,虽然这么说不太对劲,但白崇雪的确有了一种亲手养大的女儿被狗男人觊觎的诡异既视感。 他深深看了眼低头不敢说话的陆采,沉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直觉告诉他,那个银发青年可能比眼前的检查报告更值得警惕。 陆采顿了顿,目光飞速掠过他们头顶的各种监控,小声说道:“能出去说吗?” 白崇雪木木地盯着他,陆采从小就怕师父这种样子,但没办法,泽西亚还在隔壁忽高忽低地叫他。 他顿了顿,艰难说道:“我,我怀疑我不太正常,可能和他有关,但是这个事比较隐蔽,我想单独和师父说。” 说完,他指了指监控,意思是这里真的不方便。 白崇雪这下可真是气昏了头,他艰难维持着最后的理智,站起身往外走出一截,想了想又走回来嘱咐陆采:“你自己去带他,把他带到山上。” 否则他可能会被气得半路就掐死那东西。 山上自然就是白崇雪在基地外面建的天师山,是陆采真正意义上长大的地方。 陆采有点意外,没想到师父这次居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连忙点头,心想天师山也好,场地大,还有师父的道法屏障,外界难以窥探。 得到允许后,陆采连忙去找泽西亚。门刚打开,泽西亚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了门口,两眼闪闪地看着他。 龙已经是神话生物般的存在,无暇无垢,漂亮的像玉石雕琢出来的雕像。 陆采匆忙挪开视线,平静道:“跟我来。” 出了隔离室,管理员冲陆采点点头,北方基地里的人大部分都认得陆采,也知道陆采是白主任的宝贝徒弟,虽然这次的检查报告有点问题,但毕竟不是明确指向暗物质感染,所以白主任把人提出基地,并没有多少质疑。 路上泽西亚大概明白了陆采的意思,迟疑片刻:“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要走过去,而不是直接让我变身呢?” 估测了距离,也就是他扇几下翅膀的事情。 陆采沉默了片刻,想起山上那只鸟眼看人低的鸾鸟,缓缓说道:“我怕你被扇耳光。” 泽西亚:“?” 有什么人或者生物胆敢扇高贵且强大的龙的耳光? 他已经开始生气了。 陆采给两人用灵力都套上了隔绝暗物质的保护罩,很快走到了山中,顺着青石小道缓缓上山。 整座山被白崇雪的道法浸润,不像外界的环境那么恶劣,偶尔还会有犬吠蝉鸣,当然犬是师门里养的烈性战斗犬,蝉也是他们师门偶尔召出的小玩意儿。 但饶是如此,比起怪物横生灰尘漫天的外界,天师山还是被基地里的诸多人奉为世外桃源。 对此,白崇雪客气地开放了限量参观,500块一个人。 走到师门外,两栋雪白的小楼安静伫立,陆采不知道别的师门是什么样,但他面色如常的从中间穿过,走到了后面的小楼前。 那是和现代建筑完全不同的古式道观,赑屃负碑于殿前,嘲风飞昂于屋檐,道观的门楣上挂着高高的牌匾,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大字: “太虚观,” 泽西亚仰头咂摸了一下,“是观里居住的人,身体太虚了吗?” 以他渊博的文学素养,得出这样的结论很是应当。 陆采哑然,但还没开口,一声高亢的鸣叫从头顶蓦地落下,凛冽的热风随之席卷! “闪开!” 陆采立刻猜到是脾气不好的鸾鸟来了。 下一秒,泽西亚眼眸金光闪过,随即山体猛颤,沉重的龙吟一跃入天穹! 陆采愣愣地发现自己身旁已经空了,这时白崇雪才慢慢从道观里走出来,神情比以往每一次都严肃地盯着陆采: “他,是什么?” 陆采转过头,面色微微紧绷。 * 一小时后,外门弟子胆战心惊地在山上整理散落的羽毛,特制的吸尘器开足了像驶过十辆拖拉机。 好家伙,师门一霸被拔了这么多毛,最近可得小心点,不能被那只鸟泄愤了。 而陆采跪在道观的蒲团上,旁边是努力穿衣服,结果毕竟第一次亲手且独立,所以穿了十分钟都没穿好的泽西亚。 之前的衣服被泽西亚化形的时候直接被撑破,没办法,陆采只能问白崇雪借了一套新的。 白崇雪喜欢穿西装,定做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西装,偶尔会有那么几套尺寸偏大的,套在泽西亚身上反倒意外的合适。 剪裁考究的衣料衬得高大的青年宽肩窄腰,四肢修长,黑色的面料反衬得泽西亚的银发和皮肤更加冰雕玉琢。 西方人的面庞和身躯好像天生就适合这样的装扮。 但陆采始终胆战心惊,因为生怕泽西亚在穿白崇雪衣服的时候又来那么一句“难闻”,师父的脾气可不比秦涛,从他的契约兽就能看出来。 但幸好对方只是皱了皱眉,虽然看起来不太满意,最终还是噘着嘴穿上了。 白崇雪坐在两人身前,神色冰冷:“所以你是西方银龙?” 泽西亚看了他一眼,什么西方银龙,它是高贵的龙,同样都是四个字,明显自己的人话比这个棺材脸说得更好。 可陆采没给它大放厥词的机会,抢答道:“是的,他因为意外和我一起出了龙岛,但是我们离岛后应该是被水流冲到了很远的地方,我不确定岛的位置,所以无法把它送回去。” 白崇雪看了眼紧张的小徒弟,皱了皱眉,没说话。 泽西亚却疑惑地看了陆采一眼,顺便和他一起用这种奇怪的姿势跪到一块,挤着陆采小声说:“我不回去。” “那你想去哪儿?”白崇雪看着他那毫不收敛的亲密姿态,额角又开始突突。 本来以为这家伙不是个人,他的忌惮稍稍弱了点,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不详的预感好像更加强烈。 泽西亚挺起胸膛一本当然:“小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陆采:“……” 他涨红了脸,想捂住泽西亚的嘴已经捂迟了,只能被白崇雪看到两人拉拉扯扯的姿势,而银发青年还满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一副乖了别闹的样子。 硬了,白崇雪放在椅子旁边的拳头握紧了,想了想,不能跟一个畜生置气,平静回道:“那是不可能的。” 泽西亚不高兴:“为什么?” 他看了眼陆采,发现陆采抿着嘴唇没有反驳,心里顿时有点难过。 难道他的骑士不满意他了? 白崇雪没直接回答,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外面再次传来一阵高亢的鸟鸣。 这声音太熟悉了,泽西亚又跃跃欲试,陆采赶忙把人按住。 只见一只和毛球差不多大的鲜艳神鸟飞入庭院,它的尾羽像火焰燃烧,金红相交,但本该茂密蓬勃的羽毛却好像被硬生生扯下了好几根,露出一小片秃秃的皮来。 鸾鸟落到白崇雪身侧,亲昵用翎羽蹭了蹭主人,随即怒视着眼前的泽西亚。 泽西亚无所畏惧地看着它,虽然他是跪着的,偏偏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为了更不输阵仗,他甚至也侧头靠到陆采肩头,挑眉回望! 谁还没个能靠的了? 作者有话说: 鸾鸟:煞笔! 泽西亚:反弹! * 周末快乐! 第41章 他的龙 两对“人兽”就那么轻轻对视了好几秒。 沉默,是今天的太虚观。 白崇雪再次告诉自己,不要和一只畜生一般见识,所以他假装没有看到眼前的画面,慢声回道: “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泽西亚听着有点不对劲,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中文水平不够,还是对方故意在夹带私货。 他坐正了身体,面露不虞地看向那只鸟:“它也不是。” 能感觉得出来,非凡生物体内蓬勃且陌生的力量气息。 鸾鸟不甘示弱地伸长脖子对他作了个啄的动作。 白崇雪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鸾鸟,回道:“但我和它缔结了契约,它可以从我的身体中获得力量,获得来自这个世界的力量共给它生存和战斗。” “那我和小鹿也可以!”泽西亚理直气壮。 白崇雪冷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采:“一人一生只能与一只异种缔结契约,否则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它们对生命和力量的需求,这个不用我再教你。” 他用了异种这个词,囊括了非凡生物乃至龙和鸾鸟这种神话里的生物,自然也包括陆采先前告诉过他的荒野狼。 陆采皱着眉头没说话,实际上,从白崇雪发问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泽西亚也看向陆采,眼神里充满鼓舞:是这样吗?那那你快告诉他,我们不是已经完成了生命里的1/1了吗? 下一秒,白崇雪直起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看向两人: “你和那只荒野狼结契了,还怎么护住这条龙?” 虽然他不太喜欢那只看起来不太聪明和不太强壮的狼,但既然陆采已经定了,就和嫁出去的女儿似的,根本没法儿把这盆水再收回来。 而且这条龙在他眼里分外危险,如果陆采一定要召唤什么再结契,或许找一头方便驾驭的愚蠢大狗是最保险的。 更何况陆采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狗崽,白崇雪心想。 但这话一出,陆采就知道白崇雪误会了,他只是把毛球收成宠物,并没有结契! 而且要说结契,明明离开龙岛之前,他和泽西亚走的流程才更接近师门中的结契传承。 想到这里,陆采蓦地一震,似乎突然响起了什么。 泽西亚也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张大嘴,看看陆采又看看白崇雪。 下一刻,他努力动了动嘴,尽量压抑着情绪,想维持自己作为第一个契约者的尊严,又觉得非常委屈地看向陆采: “我们不是,已经那个过了吗?” 他还不会用中文说“契约”和“结契”这两个词,但从白崇雪前面的话里,他已经确信,这就是自己和陆的灵魂契约! 他整条龙都给陆了,陆怎么还能有别的狗呢!? 一时间,在场三个喘气的都差点停止了喘气。 鸾鸟和白崇雪共生共情,此刻感觉到了主人心里怒海狂澜似的波动,它不太懂,但一样觉得心梗。 陆采则是完全傻了眼。 他没有傻到误解泽西亚的意思,实际上,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个不解风情的粗神经,所以理所当然想到的是,泽西亚早就知道他们结过契了! “是……是……离开前的那一次……?” 泽西亚俊美的面庞涌出委屈:“嗯!” 陆采捂住了心脏。 他大概知道在自己的血液里检测出来的陌生成分是什么了。 灵魂契约,结契,在灾变之后,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有了科学的解释。 神经元释放出了一种独特递质,配合某种特殊的方式,比如施法的口诀或是咒语,用灵力催动粒子产生质变,从而使两个不同的个体在进行体液交互时,达到基因的突变,从而构成关联。 反正陆采是没听懂这种原理,但确实存在这么个事实,白崇雪的血液检测报告也和普通人不一样,但因为已经有很多年了,而且大家知道原因,所以习以为常。 但陆采想不通:“可那不是要相互的吗!” 他只记得自己在离开龙岛之前舔了一口龙血再念咒语,泽西亚干什么了? “我早就舔过你身体了啊!” 泽西亚更加委屈! 陆采的汗液,陆采的血液,他都舔过了! 他们才是最起初的一对!跟那只狗东西到底又有什么关系了!!! 他果然应该第一眼就把那个狗东西吃掉的!!! 白崇雪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桌子,原本就高岭之花似的冰山脸冻得彻彻底底,鸾鸟也跟着嘶鸣一声,泽西亚见状,连忙沉着脸拦在陆采身前,一副你要干他先过我的架势。 白崇雪竭力压制怒火:“有完没完?” 陆采拉开泽西亚,小声说道:“师父……我,我不知道……” 当时只以为离开龙岛需要一定的媒介,所以就照着泽西亚说得做了,但万万没想到,龙族这么随便…… 结契这种事,同生共情,一生一次,就简单给陆采了。 任何人都做不出这种事。 人类都步步为营,计较得失,哪怕是像师父这样的高人,结契的鸾鸟也不是他第一次召唤出来的。 师父看不上弱者,所以召唤了很多次,才遇到了现如今这只师门一霸。 陆采突然又想到,自己差点被中部基地处决的时候,泽西亚应该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濒死的惊讶和挣扎,所以拼命攻击基地为了救自己;而自己也被泽西亚影响,产生了原始的求生欲和愤恨,差点迷失本性。 这一切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陆采的声音越来越低,心脏沉重却又慢慢加速,明明在有鸟兽虫鸣风吹云散的山顶,他却觉得恍若置身于灼热的炎谷,心焦口干,越发心悸。 那些他没养好的小奶狗…… 还有现如今和他不会再分开的泽西亚…… 泽西亚发现了陆采的失神,虽然具体的念头体察不到,但能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茫然,以为自己先前的粗暴有点吓到了他。 也是,自己一向温柔儒雅,突然暴躁终归不好,泽西亚深深反思了一下,小幅度戳了戳陆采: “不难过不难过,要是你师父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就陪你出去自立门户。” 成为新的、荣耀的、骑士! 自立门户是这么用的吧,嗯,自己真是一条博学多才的龙。 白崇雪脸色变了又变,额角的青筋从始至终就没消下去,他自然不会怀疑陆采的纯孝,但他真的觉得这条龙有点口无遮拦了。 是人话吗? 虽然他不是人,但他长了个人身子人脸,连鸾鸟都做不到的他做到了,别的方面就不能收敛一点? 不然长成人样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好看吗? 幸好陆采很快就白着脸让泽西亚别说话,甚至按着对方的头一起低下去,像两个认错的孩子。 哪怕那个大个子的银发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边偷看陆采,一边偷偷攥住陆采的手,被甩开又重新攥住,郑重又严肃。 白崇雪:“……” 鸾鸟也跟着歪了歪脑袋。 半晌,白崇雪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去和冯春申请报告的。” “会麻烦吗?”察觉到师父的气消了,陆采赶忙抬头问。 白崇雪冷笑一声,大佬坐姿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麻烦?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给他带了条龙回来,他还敢说不是?” 陆采抿了抿唇,压下想笑的嘴角。 师父就是这种性格,一旦他把你当做自己人,那一定非常护犊子,比如现在隐隐开始打算把泽西亚这条庞大的家伙也纳进他的保护范围里。 泽西亚却突兀地高贵理了理衣襟:“不,人类,虽然你是小鹿的……师父,但我也要向你说明,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小鹿。” 陆采:“……” 他眼角一抽,下意识岔开话题:“对了,以前的怪物不敢这么大规模攻击基地,是进化出了族群思维吗……而且,怎么没看到师兄?” 随即陆采发现白崇雪的脸色肉眼可查的黑了下来。 他刚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见到白崇雪动了动手指,鸾鸟却领悟透彻地飞出去,似乎在探查周围。 发现了这个举动,陆采下意识绷紧身体,敏感地随时可以暴起祭出法决。 白崇雪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没说什么,起身理了理衣服,指着旁边的一栋小白楼: “跟我来。” 陆采连忙起身,泽西亚也跟着一同走进楼里。 一尘不染的墙面和外面洁白的楼身一样,让人不难揣测这里的主人有重度洁癖和极高的精神追求。 三人走进一间极具现代化的房间,里面的地板上线路错杂缠绕,一秒剖出了白崇雪的混乱内在。 陆采已经习以为常,这里是师门的信息中心,有一台不算很老旧的电脑,虽然没有局域网,但足够他们储存很多口诀和材料等。 不然呢,用纸笔记录传承吗? 白崇雪打开电脑,从文档中调出一个视频。 他原本还以为泽西亚这种非人的东西看到屏幕动弹会大惊小怪,结果对方好像非常见过世面,稳稳站在陆采的身后手插口袋,目光悠然。 陆采则是完全没意识到,只有白崇雪心里没来由的梗了下,默默点开视频。 画面里一片混乱,不难看出是在处理一群怪物,而执行任务的人群中站着的是陆采的师兄,白崇雪的大徒弟,顾明泽。 “这是上周传回来的视频,阿泽就是在这次任务中失踪的。” 白崇雪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视频说道。 陆采瞬间瞪大眼:“师兄失踪了?” 他们师兄弟这段时间是遭了什么瘟,轮流失踪? 泽西亚倒是捏了捏下巴:“他也去寻找他的龙了吗?”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人类,你连你自己的龙都妹有,我劝你耗子尾汁 白崇雪:我剑呢? 陆采(冷静):师父住手,我这一生只能有他一个,别打残了 白崇雪:你们两个不会好好说话就麻烦别说话了,心梗.jpg 第42章 内鬼 白崇雪看了它一眼没回话,继续对陆采说:“继续看视频,注意1分18秒的时候。” 陆采立刻聚精会神,泽西亚被冷落得有点委屈,悄悄凑到陆采身后枕着他的肩膀—— 刚刚和那只烦人鸟学的,还挺舒服。 而画面里的顾明泽身姿修长,矫如游龙,他和白崇雪一样善借剑施法,一柄锋利的长剑在怪物堆里闪烁电光,像菜刀砍电线那么顺手。 1 分16秒的时候,基金会的一众人站位稍稍有变; 1分17秒,有个原先背对着顾明泽的队友突然转过身来; 1分18秒,那个行动轨迹可疑的队友把一把小刀子捅进了顾明泽的后肩,如果不是顾明泽闪避的及时,对方已经扎进他的心脏了。 “他的直觉不错,可惜场面混乱,还是被刺中了。”白崇雪淡淡评价,听不出喜怒。 但陆采知道,如果那个背后捅刀的人被带回来,现在必然已经成了白崇雪的手下亡魂—— 胎都投不了,天天被白崇雪关在炉子里用火烤的那种。 继续看下去,顾明泽意识到有内鬼,抽身撤退,后面就没了。 白崇雪关掉视频,转身陈述:“全队覆没,唯独不见阿泽,这个视频是C队的一个记录员顺手拍的,我从尸体里翻出来的内存卡。” 我,白崇雪亲手搜出来的,陆采没忽略他话中深意。 陆采拳头握紧,声音隐隐透着寒意:“背刺师兄的人也死了?” “那不然呢?”白崇雪轻轻笑了声,眼神里风雪凛冽,还有一股不能手刃对方的不甘。 泽西亚感觉到陆采心中的震惊和愤怒,轻轻拽住他的手,希望可以转达给它的骑士安慰和鼓励,陆采一顿,这次没有甩开。 场面安静片刻,白崇雪的目光透过屋里的窗户遥遥往外看,看到鸾鸟一圈又一圈盘旋在天师山的山顶,严密监控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半晌,他突然问道:“你从中部基地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星汇财团的事情了吗?” 陆采一怔,不清楚师父指的是什么,迟疑地摇了摇头,但把生人桩的任务和白崇雪如实说明了一下。 白崇雪听完不置可否,眼眸微暗,告诉陆采:“星汇财团撤出中部基地了。” 陆采一怔。 他听说过星汇支撑了中部基地三分之一的物资运输,一旦星汇撤出且找不到接替,最多半年,中部基地就会物资紧缺。 物资紧缺曾经杀了全球几亿人…… 陆采张了张嘴,不明白怎么这么突然,还不确定地跟白崇雪说,他离开的时候,霍将军送了他不少物资…… 白崇雪沉默了一瞬,眼神凝重了几分。 霍将军是仗义,但也骄傲地不愿向陆采乃至北方基地示弱。星汇财团的脱离和顾明泽被背刺一样,代表着人类联盟中出现了叛徒,他们目的不明确,随意一个手法却足以让基地元气大伤。 不等师徒二人再多说几句,外面的鸾鸟突然高唳一声,飞速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白崇雪神色一凛,立刻把两人带出门,同时还不忘用道法将这房间再封上一道。 陆采心想,有这种视频在,的确是要好好封起来。 鸾鸟飞过之处有细微的火系灵力,道门中人特别是作为契约之人的白崇雪很快就确定了来人的位置。 * 三个看起来气势颇强的人被迎上山顶,入座太虚观中。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人看到地上的蒲团,不屑地伸腿踢了踢,被泽西亚瞪了一眼—— 那是小鹿之前用奇怪姿势待过的地方,就是小鹿的东西! 是阿猫阿狗都能随便处置的吗? 没等泽西亚开口呵斥,三人中唯一的女性见到面貌出众的泽西亚,意外地笑了一声: “哟,这是个新面孔,白主任不介绍介绍?” 陆采立刻绷紧身躯,在背后攥紧泽西亚的手暗示他住口。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不太对劲,粗神经如他也感觉到了微妙。 白崇雪顿了片刻,坐到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旁的椅子上—— 这是陆采唯一认得的人,北方基地的军部负责人冯春,白崇雪正是因为和冯春私交甚笃才会把师门驻扎在这边。 白崇雪淡淡回道:“是我徒弟带回来的朋友。” 他没打算把泽西亚的事告知这些人,连名字都没提,陆采这就知道了师父的态度。 但眼见冯春和那个女性的态度仍不像愿意罢休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国际友人,泽西亚……我的龙。” 陆采至今不知道泽西亚自我介绍的时候念起的那个姓氏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个词复述出来——他听不懂,但用来糊弄别人也足够吧? 谁知道那个女性微微一怔,复述了一遍:“你的龙?” 泽西亚欢天喜地举世同庆越俎代庖:“是这样!” 女性陷入沉思,深深看了眼陆采和泽西亚,别人尚且不清楚这眼神的含义,陆采还强行掩饰心虚,装得一副“有事儿?”的高冷样子。 白崇雪顿了顿,侧目看向冯春:“你这是哪里带来的新人,没吃的到我这儿打秋风?” 他说话一向夹刀带棍棒,特别是最近还丢了大徒弟,更是人形炮仗丢哪儿炸哪儿。 泽西亚本来还对白崇雪先前的种种略有不满,此刻发现,这个傲慢的人类也懂得看脸色,知道帮着他去反驳刚刚那个踢蒲团的外人! 行吧,以后可以适当支持小鹿回来给他养老送终,他悻悻地想。 冯春捂嘴轻咳了几声:“星汇和中部基地离我们都远,不一定波及得到,别说得这么难听。” “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看来你们不是来打秋风,是真的脑袋不太好,找我给开辅导班来着了?” 白崇雪讥诮地抬起眉头,四十好几的人了,偏生脸蛋俊秀,还锐利得像一把开锋的剑。 “白主任,”女人无奈地笑劝,“哪有那么多事儿呀,不就是咱们招揽了个新的A队队长,叫裴隆,来带给您看看,拜个山头吗?” 白崇雪漠然坐着:“谭小姐,犯不着,拜过我这山头运气一般不会太好,比如我小徒弟前脚失踪,大徒弟也跟着出了事儿,所以你们还是回去洗个澡冲冲霉运比较好。” 泽西亚恍然,没忍住小声对陆采说:“你师父还真是个真诚为人的好人啊。” 众人:“……” 大家耳朵都很好,但是这种话是认真的吗? 白崇雪惊异地看了眼一脸认真的泽西亚,发现他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长得真好看,脑子换的吧。 陆采忍着抽经的眼角,默默捂住他的嘴,希望他不要再说了,而泽西亚眨了眨眼,不明但乖。 裴隆终于忍不住挑起眼,他进来看这个外国人不爽很久了,阴阳怪气地笑道: “真正要开辅导班的是这个外国人吧?没想到白主任不过如此,对外人不假辞严,对走后门的倒是这么无底线维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徒弟带回来的人,没经过能力考核直接就带到了白崇雪身边,不是走后门是什么? 冯春的脸色有一瞬间冷凝,结果下一秒白崇雪皮笑肉不笑地反怼回去: “那是肯定的啊,我护犊子这是第一天的事儿吗?你也想当我犊子?可我不是你野爹。” 众人:“……” 冯春抵住太阳穴:“老白,够了啊……” 裴隆气得脸色发白:“那这个外国佬是你犊子?” “怎么不是?”白崇雪搞事从别怕搞大,下巴抬抬看向陆采,“小鹿是我犊子,他朋友自然也是,是不是乖徒弟?” 泽西亚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入了陆的师门内部,甚至还有点小惊喜。 这下压力就来到了陆采这边。 一直沉默的陆采接收到泽西亚金光闪闪的视线,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是,他跟我关系特别好。” 泽西亚喜滋滋贴过来,宣誓主权似的补充:“灵魂上的伙伴,好多人都知道。” 比如他们进基地前被泽西亚高声科普的一众基金会队员,那的确人人知道,不仅知道他们现在指不定还在背地里议论—— 好家伙,小陆队长那对象,猛啊! 陆采咬牙:“……是!” 裴隆:“……” 按照正常人理解…… 那女婿的确是犊子,是犊子是犊子。 只有和白崇雪熟悉的冯春听到“灵魂”二字微微皱了皱眉,沉沉看向泽西亚,但他的视线很快被白崇雪拦截,对方回以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警告。 冯春噤声,沉默垂眸。 裴隆十分无语,心想你们乱搞男男关系还很得意?结果谭小姐慢悠悠看他一眼,虽然嘴角还带着笑,但裴隆却宛如接收到了一股威严压制。 这场谈话自然不欢而散,但最后临走,冯春还是单独和白崇雪说了几句话,那之后白崇雪的脸色蓦地一黑,还没说什么,又突然有点发怔。 “师父,出什么事了?”陆采好不容易平复尴尬,连忙甩开泽西亚的手走过来。 泽西亚倒是不觉得哪里不好,因为情绪相痛,它能感觉陆采最多只有一点别扭,没有多少不悦—— 没有不悦那就是高兴的,所以它立刻跟了上来,高高兴兴地继续拽住陆采的手。 小鹿的手指细长温热,令龙喜欢。 陆采甩开,泽西亚再牵,再甩开,泽西亚不厌其烦,只觉得特别有意思! 和自己的骑士进行一些益智和敏捷类的小训练,也没有哪里不对呀! 白崇雪看到这一幕,额角跳跳,但没说什么。 生死之前,都是小事,而且这条龙看起来智商真的不太高。 当务之急,他定了定神,伸手支着一侧额头,慎重说道: “刚刚冯春和我说,最近各大基地都出现了一些队员莫名死亡和失踪的事,加上财团撤离,怀疑是有人暗中在针对各大基地。” 陆采皱起眉头:“星汇双厦的那件事也包括其中?” 白崇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中部基地还有一起去海边渔村救助的任务,说是留下善后的队员无一例外也全部失踪了。” 陆采一顿,心头赫然掀起巨浪。 * 小剧场: 裴隆:谭主任,干嘛不让我说话?我举报他们乱搞男男关系 谭小姐:不是乱搞 裴隆:这还不乱?他们不仅性别乱了,人种也乱啊! 谭小姐:你知道刚刚陆采介绍的时候,最后一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裴隆:? 谭小姐:那是一个古老的语种,现在虽然无从考究,但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那个词应该是“我的……”这种意思。 裴隆:?我的啥 ? 谭小姐(面无表情):不知道,没学过,但交换过这种语言的,必然不是乱搞的。 裴隆:我虽然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 陆采突然福至心灵,当着白崇雪的面随意问了一句泽西亚:“你名字后面的那串词是什么意思?” 泽西亚狐疑地歪了歪脑袋,他没想到小鹿居然这么久了才发出疑惑。 不过这不重要,他放下手头摆动的小玩意,郑重走到陆采身前,一把握住陆采的手: “泽西亚,你的龙。” 陆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红了。 白崇雪正喝着茶呢,瓷器“啪叽”碎在他手心,鸾鸟正在观外整理羽毛,闻言差点一脚滑下屋檐。 龙真是个骚东西! 作者有话说: 鸾鸟:西方龙,骚东西! 陆采(不想活了):我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还有师傅)居然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 泽西亚:小鹿!高兴兴! 第43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陆采当晚睡在了山上,白崇雪临走前安排的。 他没问师父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基地,毕竟很多事情回了基地会更好搜证排查,资料也更容易阅览。 因为陆采知道,白崇雪是个护犊子的人。 野兽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危险的地方,而白崇雪是个比野兽更敏感记仇的人。 不过山上资源丰富,又靠着白崇雪的灵力滋养了一方水土鸟兽,自然的法理祥和宁静,在这个疯狂危险的时代,对疲惫了很久的陆采来说是难得的静休之地。 泽西亚却被外门弟子恭恭敬敬地安排好—— “师父说了,您可以吃一整座山上的动物。” 弟子传话的时候盯着泽西亚,心惊胆战。 他们哪知道师父为什么下这么奇怪的命令,听着好他妈渗人! 吃一整座山的动物,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人能吃一整座山吗?一家子人一辈子都吃不完一整座山吧? 他们不由想起从基地那边传来的八卦—— 小陆队长的对象,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他高举着十几吨的荒野狼和小陆队长,在白主任的雷区谈笑风生,闲庭漫步,还不畏强权地冲着白主任喊: “我和小鹿是灵魂伙伴!” 这必然不能是个普通人吧? 于是他们对上泽西亚的时候都带着十足的敬畏,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捏碎了。 反观泽西亚,他恍然点头,深刻认识到了这群人对龙的尊重,也聪明地想到必然是小鹿师父的安排。 看来他果然是已经被这个势力所接受了! “一座山用不着,先来两头野猪和两头鹿……啊不羊吧。”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微卷的银色头发随着昂首的动作轻轻散落在耳畔。 爱屋及乌,这个词他还是懂的。 自从学会了中文,连小鹿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他可真是一条温柔的龙。 * 这是陆采一个月来睡得最沉的一觉。 周围是平静的、灵力充裕的气息,他被安排的屋子也是小时候住过的,虽然被套枕头换了新,但熟悉的感觉都在。 他短暂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刚被师父捡回师门,懵懵懂懂还不会跑,师父没耐心,就让师兄照顾自己。 师兄也是个毛手毛脚的傻子,喂饭喂进鼻子,洗澡差点淹了小孩,这些所谓的把孩子养活已经很不容易的行为,他师兄都干过。 陆采怀疑自己性子淡智商也不太高可能就是小时候被水淹了脑子。 但幸好,师父和师兄还有他,都安然度过了危险的二十年。 后来梦里的场景就急转直下—— 师兄失踪,师父在任务里被怪物撕碎,人类的基地被攻陷,来源不断的怪物们拥挤在街道上肆意地屠杀捕食人类,而他深陷泥沼,进退不得。 这个结局其实是很多异能者已经经历的结局,但蓦然把自己放进这个场景,陆采仍旧难以遏制地觉得心痛。 他蜷缩起来,像每一个在母体寻求安慰的婴儿一般,低声又艰难地喘息着。 但还没痛苦一阵子,他反被来自另外空间的声音喊愣了。 “小——鹿——” “你——怎——么——啦——” “醒——醒——啊——” 这音色明明低沉可靠,却因为过度充满活力而显得有点…… 陆采猛地张开眼,在黑暗中径直对上一双金灿灿的眸子。 那是灵力的光,对方的身体里充斥着强大而又充足的力量,随着因皱眉微睁的双眼,缓缓如月色流溢,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周围黑漆漆的,已经是深夜了,晚上温度比白天低很多,陆采汗湿的后背这才感觉到一丝凉飕飕,紧张的情绪也随着火炉似的热度散去。 “小鹿,你做噩梦了。” 泽西亚蹲在床边认真地叫他。 陆采知道这条龙的学习能力强,听到别人叫他小鹿,也跟着喊起来,实在是有点心情复杂。 而且他也不想多回忆梦里的情结,顺势动了动,把半张脸遮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你别喊我小鹿。” 泽西亚顺势把下巴枕在窗沿,俊美的面容贴得更近了点:“为什么?” 别人能喊,他作为和陆采更亲近的龙,不能喊? 没这道理。 陆采:“你刚成年,我都22了,比你大。” 泽西亚挑了挑眉。 随即他突然起身跨上来,长手长脚惊得陆采忘记反应,直到泽西亚把他往里抱了一点才愣愣开口:“你干嘛?” “鉴于我的伙伴对龙的不了解,我认为有必要和你深入交流一下。” 说完,泽西亚终于整理好两人的位置,侧身躺到陆采身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 陆采:“……?” 他还有点懵,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本就不太快的反应能力更要打个折。 然后他看到泽西亚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亲爱的小鹿,你知道我多大吗?” 陆采:“……” 大概,翅膀收起来,和太虚观一样大?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泽西亚问的是年纪,他下意识回了句18,随即顿住—— 龙的成年年纪,或许可能真的和人类不太一样哦。 泽西亚眯起眼,一副果然你不懂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还有点埋怨委屈: “龙的成年年纪是180岁……” 陆采尴尬地挪开视线:“抱歉,因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条龙。” 这可真是个宝宝啊……比他们师门三个人加一块年纪还大。 但“第一”这种修饰词总是代表着独特的地位,无可撼动,原本有些低落的泽西亚瞬间有被安慰到,想了想,轻轻抬了抬下巴: “那好吧,我不能总和你这样年轻的孩子计较。” 说完,他甚至关怀地身后揉了揉陆采的脸颊,以宽慰这个刚刚做了噩梦的小可怜。 想想也是,他的龙骑士虽然平日里坚毅英勇,但毕竟也只是个年龄两位数的年轻孩子。 他22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哦,他已经可以英勇地捕猎一头野猪然后吃三天了。 “年轻孩子”被揉得一头鸡窝,因为被堵在墙边也没处逃,等泽西亚松开手,看到的就是陆采涨红的脸,浅褐色的双眼微微瞪着,像两块剔透的琥珀。 糟糕,有点漂亮,想带回洞穴里放到宝石堆里。 泽西亚眨了眨眼,立刻否决了这种危险的想法——他和小鹿还有更重要的世界要去拯救啊! 所以他忍了忍,最后没忍住仅仅伸手捏了一把陆采的脸。 陆采呆呆地被捏了会儿才意识到这太奇怪了,连师兄在他十岁后都不太会这么亲昵对他,而和泽西亚才认识一个多月。 “别捏了……我有事情想问你。” 陆采抓住泽西亚的手,龙的手掌宽大干燥,很顺手地反握住了陆采。 泽西亚总是非常自然地和他亲近,陆采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签订了灵魂契约,导致他们会有不可抗拒的亲近意识。 就像雏鸟依恋母亲和第一眼看到的生物那样。 “……你为什么要和我缔结契约?”陆采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泽西亚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垂下眼帘去盯着两人握着的手掌。 大手抓小手什么的……忍不住勾勾小鹿的手指。 “因为是命运的安排。” 安排他遇到自己的骑士,共同面对到来的危机,终于可以不用像克里斯它们一样,挥霍无度地浪费漫长生命! 陆采被握得手有点紧,脑袋却更懵了:“命运,安排什么了?” “当然是安排我们相遇,”泽西亚认真地看向他,“我等了你一百多年。” 陆采:“……” 他想告诉泽西亚,一百多年前自己还没出生,按照师父的说法,上辈子搞不好还真是头鹿…… 一个多月前要不是遇到危险,发生意外,穿梭了空间,或许他还是等不到自己。 但陆采想了想,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免得泽西亚像师兄一样说自己是个木头桩子然后独自难过。 泽西亚看陆采有点愣,担心自己的意念太过强烈惊到陆采,轻咳几声,补充道: “当然,一开始体贴如我,并不打算用灵魂契约将你绑在我的身边,但是因为你急迫地想离开龙岛,如果没有灵魂契约,你的身体是穿不过那道屏障的,所以我选择了帮助你。” 对,没错,也有你的迫切渴求在里面,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泽西亚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陆采万万没想到这也行,原先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复杂念头,这时候几乎被斩得干干净净。 他觉得泽西亚单纯的简直像一张白纸,并且如此乐于助人。 半晌,他迟疑地问:“你们龙,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当然不!” 泽西亚立刻否认了这个说法,甚至有点凶狠地贴近陆采,手掌紧紧抱住陆采的手, “别的龙都非常凶狠高傲,就……像上次那条红龙一样,所以如果你再遇到它们,一定要立刻避开,知道吗?” 瑞德虽然蠢了点,但起码凶狠程度能够得到龙族的下限…… 可千万不能被陆采发现克里斯那种丢龙的存在! 欧德爷爷因为看电视导致有点老花眼,也不出现才好! 陆采愣了愣,因为很少见到泽西亚这种样子,像被踩到了痛处,于是他开始相信别的龙可能真的很有威胁。 他点点头,声音虽然平静,但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回道:“好,我只跟你一起。” 泽西亚原先一直盯着陆采俊秀的面庞,略有忐忑紧张,蓦地得到这个回答,它的心脏一抖。 他的龙骑士……真是太英俊迷人了! 他忍不住一把紧紧抱住陆采,用力地把青年勒进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说: 本文结束……才怪 端午安康呀! 周二继续请假一天,鞠躬! 第44章 第一次的亲密出差 封闭的房间内,陆采躺在简单布置的床榻上睡得很浅。 他的头发刚刚剪过,露出弧形优美的耳廓和平静轻阖的眉眼,身上的白色T恤领口有点松散,从里面掉出来一条和他整体风格不太搭的红色项链垂在锁骨边。 那根项链像是用鸟类的羽毛制成的,但表面微微散溢着一层红色的灵力,衬得陆采像个瑰宝的模特架,安静祥和地依偎在温暖柔软的陈列台上。 房间的门从外被推开,传来走路的声音。 陆采眼皮微动,像要醒过来。 对方一顿,脚步放轻了点,等陆采终于缓缓睁开眼,看到是穿着黑色西装的银发青年,对方微微垂眼,嘴角扬起,目光柔和地站在床边。 青年的头发被发圈在脑后简单扎了个啾,但前额的碎发和鬓边的半长发丝仍然随意风流地垂落着,配着那张俊美温和却难掩矜贵的面庞,令对方看起来宛如传说中多情的西方勋爵。 陆采揉了揉眼,慢慢坐起来:“泽西亚,到了吗?” 声音还有点沙哑,像个没睡醒的孩子。 泽西亚顺势坐到床边,把人揽进怀里,端起刚刚拿进来的速食粥喂到陆采嘴边: “机长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但你的身体应该更关心一下进食的问题。” 陆采顿了顿,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我自己来……” “不行小鹿,”泽西亚严肃地不肯松开碗勺,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听后勤队的人说了,强大的人类一旦遇到了令他们感到糟糕的事情,一定要认真对待,否则病来如山压。” 陆采看着自己被按下去手,默默纠正:“病来如山倒。” 还有这半中半洋的说话习惯是改不过来了是吗…… “是这样,所以你乖一点。”泽西亚毫无用错词语的尴尬,理所当然地喂起陆采。 事实上,能在两个月内学习完中阶语文,陆采也觉得它非常了不起。 毕竟是180岁的龙,阅历经验就不一样,比不了。 陆采被迫乖乖吃到一半,没锁上的门突然从外被推开,露出一张不太受人欢迎的脸:“还没起呢?” 穿着黑色夹克衫的裴隆挑眉看着房里的场景,他在基地里多少听讲了关于陆采的事儿,以及也信了这个泽西亚真的是对方带回来的“朋友”。 泽西亚瞬间皱起眉头,俯身挡到陆采身前,他不希望自己的龙骑士在最虚弱的时候被不怀好意的人窥探。 “你的长辈没有告诉过你礼貌吗?”泽西亚毫不留情地沉着脸回问。 但这个行为在裴隆眼里可就意味深长了,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以为大家只是来出个任务的,谁知道还会有晕机这种事儿呢?” 他语气毫不收敛对陆采的蔑视,陆采看了对方一眼,刚想说我们又不用在飞机上执行任务,就听泽西亚不满地回道: “那是这个机有问题!小鹿在我身上再颠都不会吐!” 陆采一把捂住泽西亚的嘴,但这画面配合泽西亚的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吧? 裴隆没想到这个外国佬真的这么口无遮拦,他好像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脸色变了变,最后淡淡地说道: “行吧,还有二十分钟要准备降落,准备准备。” 他离开后,泽西亚默默转过头,他的嘴巴还被陆采捂着,但忍不住委屈道:“我还没给那个粗鲁的人类一个教训。” 陆采深吸一口气:“……你答应过什么?” 泽西亚想了想:“好多。” 不记得哪一条了,但他自认为自己是一条信守诺言的龙,应该没有违背诺言吧? 陆采放下手,掌心被蹭得有点痒,没忍住轻轻握起来:“你答应过,这次出来,不能暴露你是龙。” “哦……”泽西亚不明所以,“所以我没有说我是龙啊。” “那你说什么在你身上……”陆采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饶是粗神经如他,这话细品也不太对劲,再联想到刚刚裴隆一瞬间变色的脸,陆采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太妙的猜测。 “嗯?我身上怎么了?我载你飞的时候你的确没吐啊。”泽西亚认真回忆后陈恳地说道。 陆采:“……” 他麻木地掀开被子穿衣服,两条长腿伸进迷彩色裤筒,绑上系腿和腰带,再把银质手枪塞进腰间,动作迅速帅气。 泽西亚没忍住盯着看了全程,完了才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哦……” 人类是不会骑别的人类的,怪不得陆采说自己可能暴露了呢。 那么下次一定。 一定不暴露他们是骑与被骑的关系。 陆采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怀疑裴隆可能猜错了,但……说不上对方瞎猜的结论到底好不好。 起码没暴露泽西亚的身份,他神色复杂地想。 他叹了口气,简单梳洗了下就打算出门,和队员们打声招呼,泽西亚匆忙喊道:“小鹿!剑!” 陆采回头,一把接过泽西亚递过来的剑,脸色变了变,最终说了句好。 这是一把完好的、闪耀着银色光晕的、漂亮的剑,但握在手里,总会让陆采忍不住回忆起他们还在天师山的那天—— 一周前,白崇雪从基地回山,带给陆采一则惊天消息:顾明泽的失踪可能和圆桌骑士团有关。 圆桌骑士团和基金会一样,是现存于世上的异能者组织,但对方没有隶属于任何官方机关,而是完全像史诗里的游侠骑士一样,秉持着骑士精神驰骋在曾经的那片欧洲大陆。 他们和怪物对抗,拯救普通人类,设立基地,和基金会也有过几次友好合作,所以陆采怎么都不敢相信,师兄的失踪会和他们有关。 但白崇雪言之凿凿,甚至动用了他的关系找到了一条合理的理由,直接把陆采塞进了即将前往欧洲的名单里。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不过白崇雪也不是希望陆采去送死,他已经丢了一个徒弟,如果不是自己走不开,绝不可能放任陆采一个人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泽西亚算人吗?不,他是个畜生。 所以白崇雪用鸾鸟的尾羽给陆采炼制了一条项链,鸾鸟的异能是火系法术,有了它的加持,陆采使用离火法决的威力也能上升一大截。 泽西亚当场就受到了启发,半天之后,他当着陆采和白崇雪的面捧来一团巨大的银色物质,看不出材质,但十分坚硬且赋有稳定的灵力。 白崇雪略显讶异,问泽西亚:“这是什么?” “我蜕下来的龙鳞!”泽西亚眼睛里金光闪闪,“给小鹿打剑!我想给他打剑!!!” 这场面谁看了不得说句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等白崇雪把打好的剑甩过来,并怒骂着“什么玩意儿刀枪不入火都烧不化你下次自己给他打剑吧!”,陆采后知后觉,缓缓地问泽西亚: “这些龙鳞,你之前藏哪儿了?” 泽西亚骄傲地扬起嘴角:“我不是告诉过你,龙可以反刍吗?” 短期没地方用、也没地方放的龙鳞,当然是先吞进肚子里啦! 陆采握着那把崭新漂亮的剑,一时间觉得有点烧手…… 回过神后,陆采勉强提起精神,把剑一同带出了房间,走到机舱中间的会议区。 这次一起来的除了他们俩、裴隆以及那次一同出现在天师山上的谭小姐,还有几个B队队员辅助执行任务。 至于C队,因为考虑到路途遥远而且可能发生无法预判的危险事件,从安全角度考虑一律不带。 “小鹿起来了?” 谭小姐真名谭华,一头黑色长卷发美艳雍容,她是北方基地的外交官,这次会见圆桌骑士团就是由她带队。 白崇雪毫不留情地和陆采说,这女人是只老狐狸,让陆采千万别掉以轻心,陆采原本想问谭华的异能是什么,但想了想,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很佛的人天生就不想过问太多。 陆采点了点头,脸色还有点苍白,但整个人站得和松柏一样笔直:“抱歉谭上校,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正事。” “没什么耽误的,不就是和那群傻大个子聊会儿天吗,又没什么别的计划安排了。”谭华挽了下耳边的头发,笑着说。 众人哄笑连忙说是,刚刚大家都在聊天而已。 陆采点头坐到一边,心里却想,你们没有别的计划,我有。 白崇雪给他的任务就是,搜查骑士团内部是否有关于人口安排的计划,从而找到顾明泽的蛛丝马迹。 结果谭华突然又说:“不过我这边出发前收到了中部基地的一个请求,他们希望我们帮忙找一找,骑士团内部是否有关于人口安排的计划,这个任务……裴隆你去跟进一下吧,陆采有空的话也帮忙一起看看。” 陆采瞳孔猛地一震,泽西亚恰好从后面走过来,俯身轻轻和他用头蹭蹭,盖过了陆采刚刚一瞬间的不自然。 “泽西亚先生和小陆队长的关系可真好啊,嘿嘿嘿。” 队员们各个以为自己掌握了事实真相,心照不宣地冲着陆采挤眉弄眼。 陆采不愿搭理这种话题,满心只震惊刚刚谭华的话,泽西亚这个傻的倒是开心得很,和他们一一回望,心中觉得这些人类非常会看眼色。 希望有生之年泽西亚学到高阶语文,明白意有所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后,不会想要刮鳞自尽。 裴隆微微皱眉:“什么叫人口安排计划?中部基地提这个要求的前提是什么?” 谭华撑着额头,目光幽幽地回道:“星汇财团,知道的吧?” 众人点头,星汇财团支撑了中部基地三分之一的物资,一向是官方的合作商,陆采对他们则有更深地接触。 她另一只手放在地图上,鲜红的指甲油明晃晃按在中部基地的位置: “星汇的高层在一个月以前,带着重要物资以十分隐蔽的路径离开了中部基地,经过后续调查,他们跨山渡海,去往了欧洲。” 而欧洲最大的组织,就是圆桌骑士团。 作者有话说: 白崇雪:你是来找你师兄的 裴隆:你是来调查失踪人口的 谭华:你是来出差的 泽西亚:小鹿是来和我谈恋爱【划掉】游山玩水哒! 第45章 白月光骑士 飞机降落在约定好的地点,密闭空间的失重感让坐在椅子上的陆采脸色更白了一点。 泽西亚见状,毫不顾忌其余人在,大咧咧地岔开双腿,把陆采直接扯到自己怀里,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宝贝就是要这么守护的,龙骑士很珍贵,龙骑士=宝贝。 这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他的小鹿那么帅气可爱,万一真的病来如山倒可怎么办? 强大的龙一定要保护好他。 陆采:“……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泽西亚温柔却大力地把他扒拉的手按下去,不容反抗地低声回道:“不可以。” 陆采就没说什么了,他没忘记这是在人前,挣扎得太难看也不是他的性格。 他放下手,静默地躺在泽西亚怀里,宽阔,温暖,还有耳畔巨龙沉稳坚毅的心跳。 这会给人一种奇妙的安全感,虽然很难表达,用理智分析,泽西亚也不是稳重那一类型的,但失重带来的难受的确没那么明显了。 众人静默片刻,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三三两两开始讨论起到了骑士团基地要吃什么。 裴隆冷笑一声也挪开视线,心里骂了句狗男男,倒是谭华若有所思地看了泽西亚一眼,最终只是淡淡勾起唇角,没说什么。 * 机门打开,一股冷风灌进了机舱,沉闷的气息被一扫而尽。 欧洲这边的天空比起亚洲地区更加阴沉,陆采和泽西亚跟着人群走下飞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基金会出行会随身带着便携式驱散器,所以陆采没有再用道术给自己加防护罩。 他在考虑要不要加一层防护,隔绝气味,突然听到有人朝他们发出了热情的呼喊—— “基金会的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陆采还没反应过来这极具戏剧性的问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泽西亚小声“咦”了一声。 “怎么了?”陆采来到陌生的地方,重新恢复成为那个浑身紧绷的煞神,问出口的话也显得冷冰冰的颇有杀气。 泽西亚顿了顿,侧目看了会儿这样的陆采,觉得依然好帅气好可爱啊,自然而然回答了陆采的话: “他们的语言我听过,我会。” 陆采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 早说他会,自己在龙岛上为什么还要那么憋屈地说拉丁语? 泽西亚适时止住说真话的嘴,琢磨很久,端庄优雅地含笑回道: “学识渊博。” 他不能让陆采知道,因为克里斯直播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语言,他耳濡目染了好几年,终归学了不少。 这边两人在说着悄悄话,另一头来接机的队伍已经把车开到了脚边。 金发的高大男人从第一辆车里走出来,他的身材魁梧面容俊朗,穿着一身看起来随时会爆掉的西装,热情和陆采等人一一握手。 己方阵营里,体格唯一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可能只有泽西亚了。 一群人笑着互相打招呼,对方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泽西亚。 “谭,这位先生看起来可真与众不同,是不是我们的哪位月光骑士提前接到了你们?” 他用月光代指泽西亚,玩笑说泽西亚是不是骑士团的人,只不过提前混进了基金会的队伍。 他大笑着朝泽西亚投去一个搭讪的目光,身后跟着的队友们对泽西亚也很好奇,跟着一起笑起来。 队友怕陆采不高兴,小声告诉他:“亚当是美国人,灾变前就这尿性。” 金发男人叫亚当,骑士团目前的团长,能亲自过来接机已经体现了一定的重视,陆采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口癖就不高兴。 但……队友们都觉得自己会不高兴,这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他一时凝重地没说话,开始考虑未来要不要选择性和泽西亚保持一定距离,就听到泽西亚受用且坦坦荡荡地开口: “是的,我已经接到了我的月光骑士。” 说完他牵起陆采的手,郑重地像刚刚进行过一场那什么的宣誓。 仅仅也就是中阶英文水平的泽西亚,毫不知道对方的指代和自己的澄清中间究竟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偏差。 “哇呜~” 骑士团的众人惊讶地看了看基金会,那什么,亚洲不是个传统的地区吗? “亚当,你该明白,反正我们异能者也没有生育能力。” 谭华笑着把这件事带过,将话题重新带回正轨。 众人陆续上车,陆采被泽西亚拉进车里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泽西亚英文中阶,不代表陆采也是中阶! 他深吸一口气,一言难尽地看着泽西亚。 开车的是骑士团的一个队员,副驾驶座上还坐着裴隆,两人通过后视镜看到面红耳赤但不说话的陆采,反应各不相同。 陌生骑士:“月光骑士,你的脸so~~~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对方是笑着问的,但的确不是在取笑陆采,就像谭华说的,异能者没有生育能力已经是个公开的结论,所以对于异能者的相关行为,早就失去了正常的伦理道德限制。 裴隆倒是真的在取笑陆采,他看了眼后座两人还仅仅握着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他可是听说了,陆采他们这一脉师门算不上异能者,他们没有经过变异,使用的能力完全是道法。 换句话说,陆采大概是有生育能力的——他就是馋这个银毛的身子! 陆采按住要说话的泽西亚,冷静回道:“抱歉,实际上我不是什么月光骑士,是我的伙伴在开玩笑而已,另外,我刚刚下飞机还有点不适应,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让你担心了。” 对方了然地笑了声,体贴回道:“那是当然。” 当然知道陆采不是骑士,当然也不太担心他的不舒服,如果的确是水土不服的话,毕竟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向来不错。 陆采转过头对泽西亚低声咬牙:“不要乱说话。” 泽西亚越发觉得陆采瞪着他那双浅褐色眼瞳的模样很可爱,像一只娇俏的小鹿,但考虑到他的陆那么能打,又有点像一只威武的小老虎。 他没忍住趴到陆采耳边,眸光闪闪:“那我只和你悄悄说,我的骑士!” 陆采:“……”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中文和英文只学到了中阶的龙,他的话不要过度解读。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陆采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抹悸动。 灵魂契约……应该是灵魂契约导致的,陆采转过头,小声小声地呼吸着,眉头却慢慢拧紧了。 * 降落点距离骑士团基地只有半小时路程,现在这个行情,外面的荒地已经随便他们征用了,所以骑士团开拓出了一条粗糙但实用的宽敞大路。 众人跟着亚当走进基地,潮湿的地面和浓重的水汽让人一度以为来到了十八世纪的伦敦。 “最近地下水管道有点问题,我们在找人排查,抱歉。”亚当耸耸肩,无奈地解释道。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居民们此刻差不多都回到了住所,街道上空空荡荡。 能在基地内城生活的人大多数是有点资本和能力的人,每个基地差不多都是这种规律。 泽西亚前后左右一路好奇地打量,陆采担心他被人盯住,没办法地走过去把他拉回来,小声说道:“别到处看。” 这种小事被限制,一般龙肯定会不高兴的,但泽西亚不是一般龙。 他看了看被小鹿的小手握住的手,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觉得很好,于是听话地跟在小鹿身边,轻轻回道:“好~” 等到大部队走到骑士团的接待住所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裴隆失笑:“亚当先生,你们现在都是住城堡里吗?” 眼前的巨大城堡占据了基地内部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大小,看起来历史颇久,城堡的外壁上盘满了枯萎的藤蔓,在夜色中像狰狞怪物的触手,铺天盖地笼罩着这栋巨物。 但基金会的队员在意的并不是建筑本身,而是安全点在这个时代很珍贵,例如北方基地的内城几乎是密密麻麻的居民区和功能区,他们基金会的总部甚至于军方总部也仅仅只是占据了几栋楼而已。 谭华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看向亚当,但没有附和发问。 亚当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和你们想象的可能不同,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三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对没错,就是那个该死的暗物质爆发的时候,这一片是那些贵族们的度假领地,一般不住人,所以难得没被波及,而那里,” 他转身,看向夜幕下的那幢宏伟建筑,特格式的尖顶似乎要刺破天幕,而众人的身影与之相比则显得无比的渺小, “那是个缓冲地带,背面就是感染区,而它在安全区的边缘,除了我们,应该也不该安排普通的居民住进去。” 亚当说完转过身,像是终于到家了,实在忍不住解开了他的西装扣子: “这衣服可真憋人,英国佬们总爱用这些东西来表现自己的尊贵,哈哈。” 他一个曾经的美国人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英国的同事在,大声笑了几下,缓和了气氛后冲着众人做了个邀请: “现在各位尊贵的客人,请随我一起来吧。” 谭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最先反应过来,她回应一个礼貌的笑容,跟着亚当走进城堡,其他人也陆续跟上。 陆采从头到尾都不太参与大家的谈话,只负责扮演一个老实的打手,然而他刚要进去,被停在原地的泽西亚拉住了手。 泽西亚凝重地看了眼城堡,犹豫片刻,小声问陆采:“小鹿,你们想去的地方,是城堡吗?” 作者有话说: 裴隆:他是道士!又不是异能者!他能生孩子的!他就是馋那个歪果仁的身子!乱搞! 泽西亚:???我的小鹿能生孩子? 陆采:???你不要过来啊! 第46章 浴室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陆采一板一眼地回道:“不管想不想都要去。” 泽西亚沉默了。 他其实不太清楚小鹿来这是要做什么,但有次偷听了小鹿师父和小鹿说的悄悄话,大约知道白崇雪是想让小鹿来找个谁谁谁。 望着眼前的城堡,泽西亚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小鹿要找谁谁谁了。 他抿了抿唇,一贯灿烂笑着的面庞极少地浮现出凝重,半晌,他握紧小鹿的手,郑重承诺:“好,我陪你去。” 陆采摸不着头脑,但人都快走完了,他也来不及再和泽西亚掰扯,拉住对方迅速跟上大部队,飞快地朝城堡里跑去。 * 在飞机上大家故意说得轻松,但陆采知道,这次谭华是带着任务来的。 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一部分是地球的原生动物变异加快了,还有一部分是暗物质界越来越不稳定,从异界流落到人类世界的怪物越来越多。 高层研究人员合理怀疑,暗物质界和人类原本的世界或许处在平行的时空,但一颗不稳定的粒子产生蝴蝶效应,引来暗物质爆发,带来了暗物质界和普通世界的相交,就是目前的情况。 如果找不到遏制的办法,最终两个世界会完全融合,后果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这是个假设,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没有可能,所以现在各大组织和官方都在积极地寻求合作,企图在真正的末日来临之前,共筑人类的统一战线。 就像要合全人类之力,打造一艘坚不可破的诺亚方舟。 但今天在飞机上又听到了关于星汇财团的消息,陆采怀疑谭华不会开诚布公的和对方谈,起码要等裴隆搜证一遍,确定圆桌骑士团没有威胁。 “陆,我们是这个房间。” 泽西亚叫住还在想问题的陆采,把人拉到了房门前。 陆采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安排好了住所,是泽西亚一直在跟进着,立刻说了句谢谢。 泽西亚熟稔地低头,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陆采的脑袋,一如他龙形的时候,用低沉磁性的声音愉悦地笑着说道: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是这样吗? 那就是吧。 陆采绷着脸严肃地点点头,从泽西亚手里接过钥匙,打开门。 城堡的内部没有经过多少现代化装饰,早年间那群贵族喜欢标榜世袭的荣光,从先辈们手中传下来的东西会尽最大限度保持原状。 等圆桌骑士团搬进来已经是灾变后了,那时候大家更没心情搞装修,所以这座城堡仍旧维持着中世纪的风格。 房间很大,青黑色的砖石墙壁被红丝绒的帘幕遮蔽,一面墙边立着一排木料考究的衣柜,侧面是架着四根雕花细柱拱顶的大床,配上两个颜色相近的床头柜,再侧面的墙上有一扇一米不到的圆形窗户,大床的对面是一座壁炉。 城堡太大了,连灯都没几盏,全靠烛台照明,因为电力珍贵。 但炭火还算好找,所以亚当给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热量,冷了就点壁炉不用客气。 虽说是中世纪的装修,但幸好后来每个房间加建了盥洗室,方便住户解决清洁问题。 陆采进房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放下背包,检查了所有的橱柜乃至壁炉,动作娴熟到让泽西亚叹为观止。 “小鹿,你在找什么?” 他那么大的个条,硬是没敢轻易动作,谨慎地站在陆采身边小声问道。 直觉告诉他陆采在做很严肃的事情。 陆采没说话,等全部检查完,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说道:“检查有没有窃听装置以及其他威胁。” 很显然,没有。 泽西亚忧愁地想他的小鹿真的很认真,为了找那谁谁谁。 安排好房间行李之后,一伙人去到大堂吃了顿饭,受制于这里只有一条非常长的桌子,所以人群被排开两行,桌子上插着一排烛台,照亮大家说说笑笑地吃着晚饭。 陆采看了眼,亚当和谭华在边吃边聊天,谭小姐的那双眼勾魂摄魄,但亚当似乎不为所动,依旧满脸正义。 还需要时间。 陆采暂且忽略那头,他有点担心泽西亚吃不饱。 这里不像在山上,泽西亚总是半夜变龙加餐,他刚想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分给对方一半,却猛地发现泽西亚把刀叉放到一边,略显不满又慢条斯理地伸出手—— 他把一整块牛排卷成了一个肉卷,转手塞进了陆采嘴里。 陆采:“???” “你白天吐过,需要补充更多的能量。”泽西亚认真地说道,擦完手又揉了把陆采的头发。 满嘴的肉竟让陆采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亲眼看到泽西亚饭前洗了手,但是手卷牛排这种事…… 人干事? 不,他不是人…… 陆采喉结滚了滚,艰难地转过脸默默咀嚼起来。 他告诉自己吐出来更恶心。 泽西亚心满意足,但坐在他们俩对面的裴隆满脸吃了苍蝇。 能不能有一分一秒让人喘口气? 全桌子的人都能看见! 你妈的你们俩是人? 他心里翻腾,推开椅子起身:“我饱了!” 众人一愣,随即纷纷笑起来,大家都不瞎,刚刚桌上发生的事看不见也听见了动静。 陆采还没反应过来,裴隆已经溜得没影,他默默咽下最后一口肉,合理怀疑对方借着自己发难,其实已经开始搜查了。 而在场的基金会队员们边笑边互相使眼色:小陆队长,好助攻。 陆采擦了擦嘴,深藏功与名。 饭后他们礼貌和骑士团的各位告别,约定好明早10点共同商谈一些这次来的重点事项,之后众人陆续回房。 陆采想了半天,在房门口绷着脸问泽西亚:“你不会饿吗?” 泽西亚满脸愉悦,被关心的感觉使他的心情很好,薄削浅淡的嘴唇微微勾起:“小鹿饱了我就不饿了。” 陆采一顿:“?” 说什么骚话,问正事呢。 没等他重新问话,泽西亚俯身凑到他耳边悄悄说:“灵魂契约。” 陆采一怔,复杂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师父的山上加餐?” “调剂下口味。”泽西亚理所当然地回道。 陆采:“……” 希望师父永远不知道。 进屋后,陆采准备先洗个澡,等到过了十二点再偷偷出门转一圈。 他和泽西亚说完后拿着干净衣服走进盥洗室,抬头环视了一圈: 墙面和天花板是繁杂华丽的浮雕瓷砖,有个洗手池,还有大浴缸,浴缸的头顶伸出一截花洒,看起来还不错。 但打开水龙头,出来的只有冷水。 陆采皱了皱眉,考虑不冲洗,只简单擦拭下。 他的身体比普通人好,可毕竟不是泽西亚这种金刚不坏身。 但一想到自己在飞机上待了十二个小时,吐过两次,又有点不舒服。 还是洗一下,快点就好。 这么想着,陆采把烛台放到洗面池上,随手关门开始脱衣服。 洗手池上面的镜子清晰倒映着青年劲瘦却结实的身躯,陆采脱了上衣,弯腰去拧水龙头,自然而然忽视了镜子深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冰冷的水哗啦落下,溅在皮肤上让人微微发颤。陆采揉了揉胳膊,脱完衣服后跨进了浴缸。 不在陌生的地方泡澡是每个有洁癖的人的最后倔强,他站在花洒下面迅速擦拭一遍身体,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落到浴缸下水口的水,泛着白,丝丝缕缕,像有什么顺着下水口流了下去。 但是这里没有肥皂,陆采是用清水冲洗的。 他也自认为自己没脏到这个程度。 陆采不假思索关水踏出浴缸,再回头看,剩下来的水慢慢流进下水口,下水口又恢复了正常,宛如凭空产生了幻觉。 关键的是,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气息,这才是症结所在。 想了想,再次放水,但这次又没有异常。 陆采慢慢皱起眉,起身把烛台搬过来想看得更仔细点,结果脑子短路,忘了水没关,一下浇灭了烛火。 陆采:“……” 水声还在继续,黑暗中陆采摸不到水龙头,伸手揽了很久,突然摸到一个表皮粗糙又有点柔软的冰冷物体。 心里咯噔一声,记忆里周围没有任何这种触感的东西。 陆采下意识念出一声“离火”,火苗从指间窜起又猝不及防被水滴浇灭,一明一暗间,他蓦地看到一双黄绿色的竖瞳! 陆采狠狠把手里的烛台朝着那个方向砸过去! 叮铃哐当,支离破碎。 盥洗室外面很快传来泽西亚的声音:“小鹿!” 门被一把推开,淡黄色的烛光顺着张开的门缝洒进盥洗室,泽西亚脚步一顿,看到了一片白花花。 陆采转头看他:“这里有东西。” 但等泽西亚把烛台拿进来,陆采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的是一团白色的清洁球。 陆采:“?” 他难以置信地把清洁球拿到眼前,捏了捏,反复确认手感。 难道自己记错了?这个清洁球一直在? 但哪怕记错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双眼睛又是什么? 烛台的尸体分散躺在出水口和水龙头附近,证明陆采刚刚砸的就是那个方向,可什么东西会蹲在那里呢? 时间短暂,陆采甚至也忘记判断对方的体型大小。 一双黄绿色的竖瞳…… 思忖着思忖着,陆采突然想起泽西亚的龙形也是竖瞳:“泽西亚,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他拧上水龙头后转身,发现泽西亚站在身后直勾勾地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那双金色的漂亮眼眸像在研究什么复杂的东西,眼神认真又慎重。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是的,我这么优秀的龙,我的骑士对我有好奇是理所应当的,我可以全部给小鹿看一遍 陆采:???你先把裤子穿上 * 入V啦,所以今天提前更新了,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47章 野望 泽西亚回过神,佯装镇定地放下烛台:“哦怎么了小鹿?” 陆采有一瞬间担心眼前的泽西亚是不是幻觉,但对方很快又说道:“刚刚你说什么,想看看我的眼睛?这么短暂的分离已经让你开始想念我了吗?” 然后他看到对方放下烛台,十分优雅地撩起前额,“可以,来看。” 很好,是泽西亚本亚。 泽西亚人形的眼睛依然是金色的,但他一贯顾盼生姿,炯炯有神,极致的风采是最佳的掩护,所以没什么人发现,其实这双眸子里的瞳孔形状也是竖形的。 陆采自然就过去看了,他扬起头,目光平静又认真。 但泽西亚的心脏其实却不受控制地狠狠跳动了几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小鹿不穿衣服的样子,在龙岛的时候,他甚至还守护过小鹿在湖边洗澡,但是那次可没有今天来的震撼。 难道是因为这次离得特别近? 泽西亚的眼神不由轻轻动了动,朝下看了一点。 他刚动就引来陆采的不满:“泽西亚,请保持静止,睁大一点眼,瞳孔可以稍微……嗯,好的。” 泽西亚瞪大眼,一动不动地俯视着陆采完完全全的身体。 青年高挑修长的身躯尽数落在他眼中,看起来匀称结实,弧线优美,在昏暗的烛光映衬下,像油画绘出的模特,又像雕塑刻出来的天使,优美又充满力量。 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一路下滑,从胸膛流到稍有沟壑的腹部,再流到人鱼线的凹陷,再…… 所以他的竖瞳缩成了一条线,正好符合陆采的观察需求。 但陆采看了一会儿,喃喃着“不对”,转身又走到了浴缸前面,低头凝视着异常的那处。 泽西亚微微一震,松开撩起前额的手挠了挠脑袋,心神不定地问:“哪里不对?” “那双眼睛没有你的大,”陆采微微俯身,用手在那里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 泽西亚看着眼前深陷下去的腰窝,还没来及多想点什么,陆采突然回头:“我记得,你成年之后,能控制龙形大小了对吧?” 泽西亚眨眨眼,最后反应过来陆采想干什么。 他羞恼地低吼:“这对于龙来说是一种侮辱!小鹿,我们从来不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很小!” 那是孱弱的体现!强大的龙怎么可以变小! 陆采一愣:“啊……抱歉我不知道。” 他的道歉也是平平静静的,但泽西亚却通过灵魂契约感觉到了陆采心中顿起的复杂波澜——这令泽西亚突然有点后悔。 自己的龙骑士想看看缩小版的自己,龙骑士那么可爱,那么单纯,他只是想看看,又有什么错呢? 不就变小一点吗? 又没有外人在! 挪开视线,泽西亚觉得自己不能再盯着陆采看,否则保不准什么都能答应了。 他轻咳两声:“不过作为与我缔结了契约的你,有对我的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 陆采倏地抬起眼。 * 一顿实验,哪怕变小了,银龙的鳞甲也依旧坚硬,把浴室的瓷砖和水管割出好几道深深的划痕。 陆采比对着记忆里的那双眼指挥泽西亚变化身躯,最后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那个东西的大小在二十到四十公分之间,爬行动物。 等泽西亚变回去,陆采也穿好了睡衣。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完全干,垂在眼梢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点稚气温和。 但他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伸手捏起一个法决,一道肉眼似乎可以看见的符咒像落入灰尘似的打在了浴室的门上,“啪”得一声没了踪迹。 “我把盥洗室暂时封起来了,先休息下,然后十二点再出门看看。” 陆采坐到床上擦擦头发,和泽西亚说道。 泽西亚乖顺地点了点头,但又怀疑地看了眼四周围,觉得不太放心。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对陆采说:“你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陆采原本有点困,听到后茫然地抬起眼:“你们龙不是很需要睡眠吗?” 泽西亚一哽。 有种搬起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是不久前他掩饰龙族成年前状态不稳定的借口,实际大多数情况下龙只是懒,并不需要长久的睡眠——受重伤除外。 于是泽西亚清了清嗓子,深深回道:“你刚刚受到了一定的惊吓,需要一个安稳的睡眠环境,我责无旁贷。” 陆采:“……” 他复杂地看了眼泽西亚,默默点了点头,不再争论。 大概是因为知道有人在旁边守着,而且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或者龙,陆采很快就陷入安眠。 晕机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使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一个精致却脆弱的娃娃,安静地躺在花纹繁杂的柔软被子中。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果这时候发生任何让陆采感到的威胁的事情,这个看起来俊秀温和的青年一定会暴起点火,把威胁烧得渣都不剩。 泽西亚没忍住盯着看了会儿,觉得自己的骑士可真是一位英俊迷人的青年。 不行不行,盯着一位睡着的绅士有点不礼貌,他努力挪开视线。 但过了会儿,泽西亚又私心作祟,悄悄看过去。 小鹿睡着的样子好软,就像刚刚那么近看到的小鹿的身体一样,和硬邦邦的龙完全不同。 想rua。 泽西亚意识到这个突兀冒头的想法,凝重地坐直了身子,撑着额头,脑海中天龙交战。 不不不,这太冒犯了,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去rua一个骑士呢…… 起码也要在小鹿允许的情况下! 但小鹿会答应吗? 正常情况下,别的龙会想rua一rua自己的骑士吗? 糟糕,没有前辈可以探讨求教! 纠结了不知道多久,泽西亚突然听到一声悠然的吟唱。 轻盈的女声缓慢而坚定地哼唱着对于龙来说必然陌生的曲调,歌声平缓,让泽西亚在最初的奇异外,很快陷入了平静。 就好像这个吟唱出现的也不是那么不可谅解。 就好像……他现在rua一把小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泽西亚金色的眼瞳赫然眯起,竖形瞳孔缓缓缩紧,几乎要化成一道线。 与此同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一条腿跪上床沿,床垫微微凹陷,他的双手撑在陆采的脸庞,低头凝视自己的龙骑士。 强壮的身影遮蔽了烛光,在陆采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泽西亚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用一只手捧起青年的面庞。 和想象中的一样,细腻,柔软,温热。 然后呢,泽西亚迟疑了一下。 那吟唱还在继续,起初的缓慢低吟渐渐高昂,化成催动心跳的呼唤,带着隐约的奇异力量,足以勾起任何生物心底埋藏最深沉的愿望。 泽西亚抿紧嘴唇,深邃俊美的面容慢慢变得严肃和深沉。 灵魂契约令他和陆采绑定,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力量源自于陆采,所以实际上,他们越亲密,泽西亚能得到的力量就会越多越强——甚至超出它自己本身的力量。 1+1>2,这是泽西亚从小到大渴望与骑士征战四方的理由之一。 他不渴望力量,但他渴望被赐予骄傲与荣光。 现在,泽西亚开始思忖,他应该怎么在它的小鹿身上获得更多的力量,以此来帮助小鹿,帮助他找到城堡里的那个公主。 不然呢?来城堡里要找的人,不是公主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里,泽西亚突然觉得有点心情复杂。 如果有了公主,和小鹿最亲密的还是自己吗? 虽然按照他对史诗传说的研究,骑士到最后都不能和公主在一起,但如果小鹿和他的师父真的希望,自己到底要不要帮它呢…… 令龙纠结,纠结到泽西亚宽大修长的手掌微微紧缩,一根手指摩挲到了陆采柔软的唇边。 吟唱的音调攀上副歌的顶端,一开始还平静缓和的女声现在已经近似于尖锐的嘶鸣起来。 泽西亚略显不满地皱起眉头朝四周看了看,想确认这个歌声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什么愚蠢的调子,歌都唱不好为什么要放出来招待客人?这就是城堡里的礼仪吗? 果真不能有任何的期盼,或许那个公主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少女,泽西亚悻悻地小心在心底诋毁一下。 然而等他回过头再看,陆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泽西亚:“……” 他的手指还蹭在对方的嘴唇边。 一个颤抖,就,就伸进去了…… 陆采似乎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微微偏过头让开泽西亚的手指,但从嘴巴里带出来的津液滑到青年白皙如瓷器的皮肤上,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缱绻。 缱绻。 这个泽西亚一直没理解的词,此刻突然有了画面。 陆采看着呆呆的泽西亚,神色平静,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巽风。” 陆采的声音很轻,还透着刚睡醒的沙哑。 随即一阵风不知道从哪边吹过来,明明也很清透澄澈,尖叫的女声却像被猛地掐住嗓子,一瞬间泽西亚耳畔的声音全部没有了。 泽西亚愣愣地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俯身在小鹿身上的动作是多么的……凶猛!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老子天上地下第一猛龙 陆采:——巽风 陆采:你清醒一点 * 今天两章奉上!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的支持~ 明天的更新依旧在晚上7-9点哈 (づ ̄3 ̄)づ╭?~ 第48章 梆儿硬 午夜12点,城堡墙壁上的火把大部分被熄灭,只留几把以防意外,这是为了节省资源。 陆采在旋转的楼梯上小心摸着墙壁,脚步非常轻慢地贴墙上楼。 听说城堡的高层才是主人家和重要机密存在的位置,所以陆采第一晚想先尝试去楼上看看。 除了远处的火把,周围一片昏暗,脚底的石板经历了几百年的踩踏,早被磨平了棱角,湿滑无比。 泽西亚一声不吭地小心跟在陆采身后,随时准备接住不小心滑倒的小鹿。 就有点尴尬。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什么爬上床,也记得自己为什么想rua小鹿,但被小鹿点醒的一瞬间,还是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他怎么会这么粗鲁无礼? 手指都塞到小鹿嘴巴里了! 这是龙该干的事吗? 说好得安静守护小鹿睡觉,就守护成这样? 如果不是顾忌到尊严,泽西亚恨不得转身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醒一醒! 幸好小鹿醒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就让自己跟着一起出来探查,所以此刻,泽西亚小心翼翼地护着陆采,发誓绝对不能再做丢龙的事情了。 陆采还不知道泽西亚有多纠结,他听对方说听到了一首奇异的歌后,满脑子只有一个词——塞壬。 传说中的塞壬有用歌声惑人心智的能力,但陆采没法儿断定城堡里有那种东西,事实上,暗物质爆发之后,比传说里的生物更危险的存在大把大把。 他不觉得泽西亚是在推卸责任,因为以泽西亚的单纯程度,顶多会用夸张手法,但绝对没有胡编乱造的技能。 嗯,说白了,笨。 想到这里,陆采没忍住轻轻扬了扬嘴角,但很快又压下去。 再上一层的左边大厅里有淡淡的光,光影中一个人的身影好像静静坐在桌前,时不时翻动着本书,影子把他的动作全部投罩在陆采右侧的墙上。 泽西亚从后面轻手轻脚的跟上来,看到有人,两眼一瞪就要撸袖子冲上去,陆采按住他,做了个“嘘”。 红润润的嘴唇,泽西亚惊诧地发现自己第一时间关注的居然是这个! 他立刻挪开视线,迅速点点头。 上楼的过道会暴露在坐在大厅的人的视野里,陆采正犹豫要怎么过去,是不是今晚就上不去了,投影在右侧的影子突然有了别的动作。 陆采不敢上前直接看,只能躲在楼梯下面谨慎地盯着光影,手掌紧紧按在腰间的枪上。 他和很多非凡者一样,轻易不会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的能力,用枪解决威胁会更迅速便捷。 随即出现了令陆采惊讶的画面——墙上的人影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剑! 这明显是圆桌骑士团的人,今天亚当等人因为礼节需要,所以在接待陆采他们的时候才穿着西装,平时骑士团出任务,一贯用轻铠甲和腰上的剑来武装自己。 对方举着剑昂首,似乎在呐喊着什么,但诡异的是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陆采转头看向泽西亚,指了指耳朵询问他,泽西亚迟疑了一会儿,也摇了摇头。 银白色的卷发在脸颊边轻轻颤动,有细微的摩擦声,证明不是他们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陆采皱起眉头重新看向墙壁,随即猛地一震—— 那个人高抬的手狠狠下落,伴随着一声清晰的血肉破裂,剑刃从他身体的另一侧穿出来! 影子摇摇晃晃走出几步,颤抖扭曲得像一只怪物,最终噗通倒在了地上。 就像一场默片,在结尾的时候终于有了“噗通”一声宣告落幕。 不论怎么看这都不正常,陆采的心脏沉重加速,一番思索后,他屏息掏出银质手枪,慢慢朝上走去。 他想看看自杀的是什么人,或许能搜出点别的什么也说不定。 谁知道,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把走出几步的陆采瞬间拉进宽阔结实的胸膛,顺势捂紧了他的嘴巴。 陆采一惊,因为知道身后跟着的是泽西亚,所以他才没有设防,但泽西亚要做什么? 他刚要挣扎,泽西亚凑到他耳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说了句:“嘘。” 嘘什么嘘,把尿吗!? 陆采难以理解,下一刻,他瞳孔骤缩—— 眼前一直给他们充当投影的墙面突然扭曲,一个模糊的身影歪歪曲曲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东西像一团阴影,在昏暗的光晕中看不清外形也看不清颜色,出墙后对着陆采刚刚踩上去的地方停滞,端详了会儿。 如果瞳孔能地震,陆采的已经震到了十级。 刚刚不是泽西亚,他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但两人现在站着的地方距离对方也不过就隔了两米,想到这里,陆采的心脏又加速跳动了。 却没想到对方没动,泽西亚率先伸手按在了陆采的胸膛上,轻轻揉了揉,像在给与安慰。 但很快陆采发现,泽西亚不是要安慰自己,而是在自己的胸膛上缓缓写字。 陆采头皮发麻,喉结滚动,身体却强忍着没动作。 泽西亚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有力,或许他做出动作的时候没有多想,但陆采肉体凡胎,被这么一盘,浑身都有些发颤。 很痒。 陆采勉强深呼吸,逼迫自己忽视身体上的异样,对,没错,泽西亚出于无意,对自己没有威胁…… 直到泽西亚停止动作,陆采才艰难吐出一口气,回忆刚刚的笔迹,确认泽西亚写的是:它的眼睛好像不太好。 陆采看不清那个身影到底是什么,有点像人,弯腰匍匐着从地上一路爬进了左侧的大厅里。 然后它稍稍直起身,把手伸向了倒在地上的人。 是食尸鬼? 不,陆采屏住呼吸,看到那东西把尸体推起来,双手抚上尸体的头顶,缓慢却熟练地剥下了一层东西。 完完整整的一层东西,在墙面上看,似乎还微微透着光…… 是人皮。 陆采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涌。 随即,怪物把被剥出去的人皮披在了自己身上,它的动作笨拙僵硬,画面说不出的荒诞惊悚。 但披上后,它扭曲挣扎了几下,居然像是适应了人类的行为一样,慢慢站直了身体。 陆采直觉不太妙,原先站不起来的怪物因为披上了人皮就能行走站立,那原先看不清东西的视线,会不会也因此而清晰? 想到这里,陆采猛地一颤,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影子朝门口走了过来! 他侧过脸,匆忙看了泽西亚一眼:跑! 他作出口型,下一秒,泽西亚抱起他,像一根离了弦的箭似的窜出原地,陆采眼睁睁看到一个身影慢慢从大厅里走出来,冲着他们的方向转过头。 但泽西亚跑得太快,加上中间隔着昏暗的长廊,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头棕色的头发,在烛光中像带来救赎的温柔圣父。 终于回到房间里,陆采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他躺在床上,身上的鸡皮疙瘩微微泛起,墙壁光影中的剥皮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应,原先不舒服的胃翻涌得更厉害起来。 “小鹿,你又不舒服了吗?” 泽西亚锁上门后走过来,神情凝重地审视了一遍陆采。 陆采深吸一口气,一只手不动声色捂住胃,另一只手抬起来遮住脸,闷闷回了句没事。 只不过是有点恶心,但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道士,他这种反应其实不太应该,所以陆采一向不太喜欢在人前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 泽西亚想了想了然,突然一言不发开始脱衣服。 陆采听到动静,刚刚放下撑在眼前的手,看到的就是泽西亚把衣服脱光的画面。 匀称结实的健壮身躯在烛光下像古希腊的雕塑神像,让陆采脑子里嗡的一声。 泽西亚走到床边,牵过陆采的手,按到自己的胸膛上:“别怕。” 陆采:“……?” 他茫然地想把手抽回来,但是泽西亚按得深沉又坚决,甚至用力让陆采的手在他的胸肌上按出了个手印。 不是,弹性这么好的吗? 陆采惊了,开始质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炼体,为什么他没有泽西亚这么结实。 泽西亚沉沉地问他:“是不是很硬?” 陆采:“……是吗?” 他没忍住自己又按了下,弹性是有的,但是哪里硬了? 泽西亚这才发现不太对,他顿了顿,松开陆采的手起身,自己捏了捏胳膊和肚子,随即一惊: “我怎么不硬了!” 陆采看得目瞪口呆,原先胃里那股翻腾的想吐的感觉经这么一吓,居然也给压下去了。 不是,泽西亚对于人类的身体到底有什么误解? 他起身拉住对方,磕磕绊绊地解释:“人类的身体在放松的情况下,哪怕肌肉很结实,也不会特别硬。” 泽西亚满脸不信,朝后退了几步,随手拿起一个金属器皿掰碎了往胳膊上划—— “泽西亚!” 陆采立刻冲过去,却看到金属碎片卷了刃,本该被划破流血的皮肤紧实光滑。 他愕然抬头,看到泽西亚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下一秒,泽西亚顺手捋起陆采的袖子,也划了一道。 陆采原本要躲,但泽西亚的速度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冰冷的金属割了过去。 “你看,我们不怕剥皮。” 泽西亚捧起陆采的胳膊,指着刚刚被他用金属划过,但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地方,轻轻说道。 陆采难以置信,但真相胜于雄辩。 “……怎么做到的?”半晌,陆采愣愣地问。 泽西亚张开笑颜,英俊的面庞像带着阳光,他放下陆采的手臂,伸手揽住陆采的后颈,将人按到自己眼前,额头碰额头: “我说过,我很硬的!” “所以,你也很硬,不怕那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我安♂慰到你了,对吗? 陆采:我谢谢你哦 第49章 厕所二三事 早上九点五十,陆采和泽西亚被城堡里的女仆带领着吃过早饭,来到了会议室。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墙壁依旧是青石砖搭配红丝绒装饰,顶上悬挂着三盏维多利亚时期的水晶大吊灯,但很显然,现在没有足够的蜡烛或者电力来点燃这种奢侈的大怪物。 和昨晚吃饭时相似的长桌把大厅均匀割开,一扇细长的落地玻璃窗与长桌遥遥相对,是这里唯一的光亮来源。 提前到场的众人彼此笑着打招呼,气氛和睦,看起来像这仅仅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商业谈判,而不是关乎到人类生死的联合会议。 陆采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眼神不露痕迹打量起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早起来后,他特意留心了一圈路过的圆桌骑士团的成员,但他发现似乎没人谈论昨晚城堡里出了一桩血案,有人死了。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怪物披上了人皮,混在了人群中。 这个结论让陆采有点头皮发麻,但是一想到昨晚泽西亚坚定热烈的安慰,他居然神奇的稍稍镇定了下来。 泽西亚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它到现在都还不是太能适应人类的衣服,所以神情难得透着一股厌世的高冷。 泽西亚拉开陆采身旁的椅子坐下去,扭头朝陆采看了眼,不知道想了会儿什么,然后他的屁股还连着板凳,就直接整体搬起来,蹦蹦跳跳地往陆采的方向挪了过去。 陆·低调·窥探·采的旁边瞬间发出巨大的“咯吱咯吱”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们俩投过来。 泽西亚终于调好了位置,胳膊和陆采的胳膊贴着,心满意足又心安理得地抬起胸膛,理了理坐姿和衣服。 至于别人的眼神,管他什么事? 伟大的龙族为什么时候要在意无关紧要的人类的眼神了? 陆采:“……” 恰好谭华和裴隆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裴隆翻了个白眼,快步从两人身后走过,但谭华却笑着叫了他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陆采直觉这两人有点东西,就见到裴隆握了握拳头,转身沉着脸坐到了自己身边。 随即,谭华坐到裴隆身边,四人像连坐似的排成了一排。 “?” 陆采眼神征询,谭华隔着裴隆,朝他做了个幅度极小的手势。 小心。 陆采就知道了,他这个位置虽然偏,但是靠近门,谭华和裴隆应该查出了点什么,一旦发生意外,更方便冲出去。 几分钟后,亚当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轻甲,戴着手套和刺剑,整个人看起来英武挺拔,像极了中世纪的骑士,让泽西亚多看了两眼。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昨天没见过的年轻男人,和他装扮差不多,同样的金色短发,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高大帅气不在亚当之下。 两人坐到长桌尽头的主位和邻座,那是团长和副团长的坐席,原先房间里低低的讨论声瞬间就清净下去了。 陆采看到谭华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下一秒,她歪歪脑袋,微微卷曲的长发垂在肩头,甜美妩媚地眨眨眼: “哇呜亚当,不介绍下你带来的伙伴吗?” 她拥有最合适的撒娇特权,而且她也非常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 亚当坐好身后莞尔一笑,看向自己的伙伴:“美丽的女士开口询问了,幸运的小伙子来自我介绍下吧。” 陆采朝那位幸运的小伙子看了过去,只见对方神色淡漠,在听到亚当的命令后,起身冲这边利落鞠了一躬,不冷不热地开口: “圆桌骑士团副团长阿尔伯特,很高兴见到各位。” 骑士团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阿尔伯特的说话方式,不以为然地笑着鼓掌,这边基金会的众人也只能跟着一起尬笑—— 可是你们的副团长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啊? 陆采古怪地看了一群这种人,结果发现连泽西亚都比他更投入,忍不住小声问:“你在笑什么?” 泽西亚慈爱地看了他一眼:“配合人类虚伪却有必要的礼仪。” 陆采:“……” 好的,真是辛苦您了,真正有礼貌的龙。 礼仪完成后,双方慢慢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信息交流和谈判。 陆采借着左边泽西亚右边裴隆的遮掩,微微仰身,视野更开阔地去看对面的骑士们。 在场有3个骑士是棕色头发,不出意外,这三个人里面,或许就有一个昨晚的怪物坐在这里。 他在思考怎么判断究竟谁是,同时不忘听谭华在和亚当纠结的问题。 他们正在讨论,星汇财团从中部基地撤出后,来到欧洲做了什么。 陆采当然是听不懂的,按他的说法,直接用追踪法把星汇的人揪出来一顿打就可以了,但白崇雪却告诉他,星汇缺德,但要了解这个事情背后的目的才更重要。 星汇的撤出,到底是单纯对利益不满?还是有人想借着资源匮乏的手,打击中华地区? 他们不能暴怒,也不能露怯,所以陆采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听谭华表演,顺便找到顾明泽。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陆采深以为意,等到会议中途休息,他终于起身朝着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人走去。 对方在喝水,陆采热心地过去给人添了一杯,结果打翻了杯子,陆采严肃地一把握住对方的手:“不好意思!” Pass一个。 第二个棕色头发的人站在窗口透气,陆采想秃了头都想不到,到底该怎么不露痕迹地接触对方? 直到对方叹了口气,念了一首很酸很酸的诗感叹当今的世界,那个模样和偶尔遥望远方的泽西亚有异曲同工之处。 陆采木着脸和对方达成了精神上的共鸣,再度pass掉一个。 最后一棕色头发的人走进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陆采的手心微微出汗,神色平静地跟了过去。 色彩斑斓的瓷砖把洗手间装饰得异常华丽,那个棕头发的高大男人正站在原地系腰带,他腰边挂着的刺剑顺着动作微微颤动,在陆采眼中是行动的信号。 “需要帮忙吗?” 他走到对方身后,语气平静地问道。 对方一怔,诧异地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张俊秀清丽的东方面孔。 陆采的皮肤很白,个条也没到骑士团的平均身高,看起来像个柔软的小姑娘。 “需要帮忙吗,我看到您的剑似乎不太方便。”陆采又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旦对方暴露了真实面孔,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躲过近距离攻击,然后制服住对方。 所以此刻的陆采神情有点紧张,眼神也微微颤动着。 然后他看到对方挑了挑眉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朝外看了眼。 陆采皱起眉头,还没领会那是什么意思,对方把身体完全转了过来。 系了那么久的腰带不知道究竟系了个什么寂寞,裤子直接掉下来,大咧咧走着光,陆采蓦地一震! 下一刻,对方一把捞起陆采的双手,把相较来说苗条纤细的东方青年按进了最靠近的隔间里。 “宝贝,东方的男孩子都和你一样这么热情吗?”急不可耐的沙哑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采的第一反应是,接触到了,但的确是个普通人。 第二反应是,自己怎么热情了? 他不过是想借着乐于助人的掩饰,在对方给他剑的时候,顺势接触对方的手而已。 眼前的发展远超出了陆采的预期,粗粒的手掌十分有天赋的解开了陆采的衬衫纽扣,这个速度怕是能得什么单手解胸罩大赛冠军。 总之,等到陆采的衬衣被解开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对方误会了什么。 就他妈离谱! 陆采的面色倏地涨红,下意识想动手,单间的门却在下一秒被人狠狠踹开。 他一顿,顺势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奔到来者身边。 他以为来的一定是泽西亚,所以近似于拉架地抱住对方的腰,以免泽西亚下手没轻重,真的在别人的地盘上把人给宰了或者吞了。 但两秒钟后,陆采感觉不太对劲,怔怔抬起头。 金发青年头颅高昂,垂着眼漠然地睨着陆采,他深褐色的眼瞳没带多少温度,平静开口: “会议还有两分钟开始,二位能在两分钟内结束吗?” 结束? 结束什么? 被陆采推倒在隔间里的骑士慌忙站起来,一边哆嗦一边穿好裤子:“抱歉副团长!我立刻!马上就去!” 对方慌不择路地冲出洗手间,做什么都很快。 陆采脑袋发昏,羞耻带来了心跳加速和血液更快得流动,让他短时间内忘了思考。 他是谁他在哪他应该做什么? 不好意思,想不到,但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应该先松开对方。 可阿尔伯特没如陆采的愿,他沉吟片刻,神色考究地一把攥住了陆采要拿开的手。 短暂的接触,隔着厚实的手套,陆采一时间没挣开。 一个愤怒的吼叫从门外传来: “放开小鹿!” 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陆采下意识绷紧了身子,但那股力气在接触到他之后却立刻化成了一个温柔的拥抱,把他从陌生的骑士身边拉了过来。 下一刻,泽西亚的拳头再次从身后锤向阿尔伯特,冷漠的骑士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伸手接住。 作者有话说: 陆采:等一个棕头发的男人,像在飞机场等一艘船 泽西亚:都给爷死! * 周末结束了,我的心好冷,提前晚安,感谢大家还在 第50章 气味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耳边被放大成轰鸣。 陆采蓦然瞪大眼,猛地伸手抱住泽西亚的手臂。 不说拦不拦得住,起码能让泽西亚稍微减点速,不至于把阿尔伯特锤成一滩肉酱! 说到底是陆采认错人在先,阿尔伯特为什么要拽住他尚且不清楚,但这毕竟还没到要动手的程度。 好在陆采及时出手阻拦了,泽西亚显然有顾忌,迟疑地皱了皱眉头,力道放弱了一点。 也仅仅是一点,因为最初他是怀着满腹怒火出手的! 龙的愤怒,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消退的! 却没想到阿尔伯特沉着脸,一只手接住了他的拳头。 两人短暂地僵持住。 直到洗手间的地砖在两人脚下发出一阵难以承受的碎裂声,陆采猛地一振,抱紧泽西亚沉声喊道:“泽西亚!停下!” 泽西亚被陆采拉开,金色的眼瞳紧紧眯起,难以置信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居然有人类可以接住他的攻击? “你是什么人?”阿尔伯特也陷入了迷惘。 他看着眼前的银发青年,对方穿着很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要说特殊,他只听团员们提起过,说基金会这次来的人,有个长相非常俊美的西方人,那必然就是眼前的泽西亚。 泽西亚面容俊美出挑,体型是完全的黄金比例,匀称结实,连腰身都像用严苛的卷尺细致勾勒过。 但越是这样,阿尔伯特就越震惊。 因为除非是精心凹造的、像健身房里的花瓶一样的身躯,实战中的身体不可能这么按照比例生长! 如同阿尔伯特自己擅长使用右手剑,所以右臂的肌肉明显强于左臂。 他自己是圆桌骑士团的副团长,几乎可以说是欧洲地区的巅峰战力,哪怕世界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饶是如此,他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泽西亚刚刚表现出来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花瓶能有的。 没等到泽西亚的回答,阿尔伯特上前几步,不确定地追问:“你是力量系的异能者?” 这是最接近的解释,但力量系的异能者也有天花板,像泽西亚这种的,阿尔伯特至今没见过。 泽西亚原本也有点好奇,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不禁皱起眉头: “你是什么人?这里的骑士礼仪都被你吞进肚子里了吗?询问他人的信息之前,礼貌的绅士需要先自报家门!你是什么异能者!” 陆采深知再问下去搞不好要出问题,他们的谈判、对骑士团的调查还没结束,所有的事情都要暂且按住。 他把泽西亚拦在自己身后,沉着脸对阿尔伯特说: “副团长先生,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误会,我的朋友是因为担心我才贸然出手,如果有任何逾越,应该是我向您先道歉,他只是我的朋友,并不隶属基金会,仅此而已。” 泽西亚立刻不高兴了,他不喜欢看到小鹿和别人道歉,不喜欢小鹿受委屈。 但一想到小鹿也是一名英勇的骑士,该有的礼仪他的小鹿全都有,这又是光荣且值得称赞的。 所以他在心里忍不住把对面那个叫阿尔伯特的又殴打了一遍,这次用的十成力气! 还副团长呢! 德不配位! 阿尔伯特没有感受到泽西亚心里的怨念,他听了陆采的话后意识到,对方在以泽西亚不属于基金会为由,拒绝透露泽西亚的信息。 他顿了顿,眉头慢慢拧紧。 不过很快,亚当闻讯赶来:“哎呀呀,绅士们,在洗手间对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他身后跟着谭华还有几个人,想来是听到双方人员产生了摩擦才一起过来的。 谭华今天穿着热辣的迷彩短裙,靠在男厕所的门边毫不羞涩,反而眼神炯炯。 阿尔伯特的神色立刻恢复如常,在亚当走进来之后,他淡淡看了对方一眼:“抱歉。” 陆采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阿尔伯特对上亚当的时候明显有些疏离,但亚当却毫不在意地夸张笑道: “没什么好抱歉的兄弟!咱们和基金会的朋友很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有点摩擦很正常,连我最亲爱的妈妈临死前都在骂我是个兔崽子呢!” 陆采:“……” 泽西亚深以为意,一时不知道该劝慰他别太难过,还是该让他回忆回忆母爱,再骂一声兔崽子。 陷入两难。 但亚当的自嘲还是引来周围人群的哄笑,骑士们和基金会的成员们议论纷纷,亚当团长可真是个幽默的人。 阿尔伯特抬眼看了看亚当,抿紧嘴唇,什么都没说。 最终他率先走出了洗手间,一部分骑士跟着他一同离开。让身的谭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们的背影,转身走进洗手间,笑道: “陆采,你可得和我说说,怎么和副团长闹出矛盾了?” 她当着亚当的面问,就是打算一次性把事情掰扯清楚,陆采明白她的意思。 陆采想了会儿,慢慢说道:“我来洗手间看到一位先生,他的剑似乎不太方便,所以我想帮帮忙,但对方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和我发生了点争执,是阿尔伯特先生帮助了我。” 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被调戏的情节,却没有隐瞒后续泽西亚和阿尔伯特的对峙结果。 陆采有他的考量,虽然暴露实力在大多数情况下不是明智之选,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躲躲藏藏,不如让暗处的人知道,这里有一个能和阿尔伯特匹敌的对手在,想做什么也得斟酌斟酌。 他没多么聪明,能想到的保护泽西亚的法子,只有告诉所有人,泽西亚很厉害,别惹他。 谭华听完,深深看了眼泽西亚。 白崇雪嘴里没几句真话,他只说泽西亚是陆采的朋友,关于泽西亚的身份只字不提,却坦诚认可这个银发青年的强悍—— 瞒也瞒不住,正常人谁能托着一匹十几吨的荒野狼闲庭漫步? 但她没想到,泽西亚对上阿尔伯特居然也没输。 亚当十分震惊:“阿尔伯特是超过了A队等级的骑士,在整个欧洲难逢敌手,实际上,这些年我们都在考虑要不要再设立一个S队,他必然是能胜任的!年轻的勇士,你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 泽西亚听完刚刚陆采的话,满脑子只有他的小鹿刚刚被一个陌生人欺负到要让一个野男人来帮忙!!! 没错,没有骑士精神的阿尔伯特可不就是野男人吗? 不对,重点是他的小鹿被欺负了! 这群人就真的只会欺负落单小骑士对不对!? 上帝!看看这群五大三粗的野蛮人,再看看他温柔懂礼貌的小鹿! 考虑到小鹿就在一旁,泽西亚忍着不悦,灼灼看向亚当:“一个守护者,就是应该为了它想守护的人,正义正直,所向披靡!” 希望你们这群骑士能像本龙和小鹿一样,谨记! 谭华略显讶异,但更惊讶的是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一顿的亚当,对方顿了顿,不明所以地看向谭华。 “嗯……大概是因为热恋期?”谭华意有所指地冲他作了个嘴型。 所以才会有肾上腺素爆发之类的事情吧,虽然扯了点,不然还指望我给出什么解释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亚当深以为意,不过事情最终还是以陆采再次为自己的莽撞向亚当道了个歉结束。 泽西亚在一旁看得委委屈屈,等亚当和谭华等人离开后,他一把拉住要跟着一起走出去的陆采,亚当听到动静,还贴心地回头给他们关上了门。 不是,等等? 陆采瞪大眼:你关门干什么? 我们在厕所里能干什么!? 他扭头,看到一张十分委屈又有点生气的脸:“小鹿,这就是你单独行动不带我的后果!” 陆采行动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让泽西亚安静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 可没等回陆采,却等到了心中一阵强烈的悸动——小鹿出事了! 所以泽西亚循着气息就冲进了洗手间,一眼看到和小鹿缠在一块的阿尔伯特! 多么令人气愤! 那明明是他的龙骑士!是他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人! 所以泽西亚想也不想,一拳头就上去了! 陆采木着脸,心里已经把自己当个死人了,谁也没想到,他不仅没找出谁是那个怪物,反而还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抱歉,我搞砸了。” 他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可怜极了。 泽西亚想批评一顿陆采的想法瞬间就没了! 他走过来,一把抱住陆采,轻揉地拍着他的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小鹿也不想这样的,那小鹿下次知道了,不管做什么都要带上泽西亚昂。” 陆采被抱得猝不及防,第一反应是把人推开。 但一想到泽西亚或许因为灵魂契约和自己共情太深,没法儿控制对自己的情绪,也就慢慢放下手,顺着点头,嗯了一声。 泽西亚的鼻翼动了动,突然松开陆采,绕到他的背后神色狐疑: “小鹿,你身上为什么有发情的味道?” 发情? 陆采咂摸这个词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泽西亚说得是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刚刚那个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了? 他立刻走开几步,扭身检查衣服,眉间难以避免地浮起一层阴郁。 泽西亚沉吟了一阵,慢慢走到他身边,俯身嗅了嗅。 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这里。” 尾椎部位,令人不满的雄性气味十分浓烈,陆采也连忙把衣服拽起一点,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该看到的。 他穿着一件迷彩色的短外套,拽起下摆后露出一截绑着腰带的细腰。 泽西亚定定地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把陆采的外套给拽了下来,扔到一旁。 “你干什么?”陆采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悦地皱起眉。 下一秒,泽西亚解开自己的衬衫,健硕的身躯瞬间挡住窗户外照进来的光,只余下他浑身像散溢着圣光。 “这不是你的味道,有别的雄性在你身上做了标记,” 泽西亚说完,顿了顿,把自己的衬衫缠裹在陆采的短袖外面, “这些雄性不太礼貌,下次不要再和他们玩了,知道吗?” 陆采一窒,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泽西亚,这种行为或许代表了一点其他意思,但泽西亚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关心,只认真严肃地帮自己把纽扣一粒一粒扣好,郑重而又满怀关心。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哼,贱人就是矫情 阿尔伯特:他是不是想和我打架? 谭华:打起来打起来! 陆采:……万万没想到 * 周一快乐(并不)明天依旧请假一天,爱你们! 第51章 接触 事情解决后,陆采索性再去找了次谭华,借口换衣服请假。 谭华笑着看他,转身把议事厅的门关上,隔绝里面还在开会的众人,回头轻声问:“没受伤吧?” 泽西亚站在两人不远处,像一个英勇的禁卫军,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个过路的人。 陆采摇头:“没有。” “那就行,这场会还要开很久,裴隆都快炸了,因为他根本听不懂。”谭华伸手挽了一把鬓发笑着说。 她突然凑到陆采身旁,一双狐狸眼轻轻一眨:“听说,城堡左侧有一座教堂,叫威敏特教堂,是个很有当地风土人情的建筑,当然,是裴隆昨晚告诉我的。” 陆采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知道了,有空的话我也去看看,谢谢。” 看来今早谭华和裴隆表现的十分忌惮,就是因为昨晚在城堡里发现了什么。 “不谢,因为那位看起来不太高兴,所以我想着你们需要一点调剂。”谭华勾着嘴唇从陆采身前退开,抬眼见到的就是泽西亚凝重严肃的目光。 啧,占有欲还挺强。 陆采这会儿就没太在意她的话中深意,他在想,谭华和裴隆的意思是,威敏特教堂里可能有点东西,如果他今天方便,可以去看看。 他们在共享信息。 陆采陷入纠结,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最好不过,他不喜欢做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出发前,白崇雪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周围的人。 因为顾明泽就是遭到背刺继而失踪的。 哪怕陆采再迟钝,也发现目前各大基地和组织都多多少少出现了问题,似乎有人布置了张大网,一点点,一步步地渗透着、割裂着这些庞大的保护伞。 人类在面临着威胁…… 人类的意志却在摇摇欲坠。 短暂思索后,陆采绷直了腰背,手掌慢慢握紧,垂下眼看着谭华,简短告知:“小心墙壁、影子和棕色头发的男人。” 谭华微微讶异,看向陆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意,随即点了点头,由衷笑道:“谢谢关心,小陆队长。” * “三个人都不是,” 陆采回到房间后迅速把脏衣服扔进篓子里,连同里面的短袖也一起换下来,一边找干净衣服一边问泽西亚, “你昨晚是怎么感受到那怪物从墙里出来的?” 经过早上的事,陆采认识到,城堡里那么多人,哪怕绞尽脑汁,也没法儿一个个通过肢体接触来检验,所以他想起了泽西亚超乎人类的预判。 泽西亚背靠着床背,端正地盘起一条长腿坐在床沿,眼神高高远远凝视陆采的背,慢慢回道: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小鹿,龙的直觉很准,对于一些邪恶的气息偶尔会有生理上的反应。” 陆采找到一件黑色的T恤,起身利落地解开腰带,把上衣的下摆塞进裤子里。 他穿好衣服后,额头微微沁出汗,欧洲的七月原本没有这么热,但自从灾变之后,地球的气候变得极端了很多,白天更热,晚上更冷。 他系好腰带,手指在金属环扣上稍微迟疑按了会儿,转身问道:“那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泽西亚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会儿莞尔一笑:“当然可以了我的小鹿,不过是帮你穿裤子这种小事……” 说着他起身就要朝陆采拥过来。 陆采朝后退了几步张开双手,表示他已经靠自己独立穿好了衣服:“不,我想请你帮忙的不是这个。” “好吧。” 泽西亚脚步顿住,摆开双手,不知道为什么,陆采好像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遗憾。 那必然是自己看错了,陆采冷静地想。 随后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泽西亚说了一遍,泽西亚静静听着,银色的卷发垂在漂亮的眼睛前面,使他看起来像一副恬静优雅的昂贵油画里的人物。 但这幅油画总是语出惊人:“其实没有这么复杂的,如果你怀疑这里有问题,我可以把他们全都吞下去,放心,我的胃口很大。” 陆采眼角抽抽,:“谢谢,但是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相当重要。” 是,他们中有你要找的公主对不对? 泽西亚觉得自己有点酸溜溜的,立刻摆正态度,不希望这种情绪蔓延开被他的骑士发现: “好吧小鹿,既然是你的请求。那么如果我发现了那个家伙,是直接吞下去还是通知你?” 陆采想了想:“以你的安危为主,如果没有威胁,就尽量先通知我。” 圆桌骑士团的内部出现了怪物,他随便一晚上就看到一个,这必然不是个例。 但亚当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他们透露过相关信息,所以陆采合理怀疑这群骑士不值得信赖。 他想找的线索和人,都必须得靠自己……还有泽西亚。 * 泽西亚和陆采兵分两头——陆采费尽了口水才让他答应,甚至陆采还被迫发誓,如果这次再出现问题,以后两人到哪儿都要在一起绑着,连睡觉都不分开。 小鹿发誓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提及睡觉也不分开的时候露出惊愕,看起来非常可爱! 可睡觉不分开怎么了?他可以化成龙形张开翅膀保护小鹿!否则万一总是有奇怪的野雄性在小鹿身上留下味道怎么办? 他太年轻了,还不清楚气味这种东西要怎么标记,但不妨碍他心中不悦。 泽西亚悻悻地想,这是只有龙骑士才能享有的待遇,别人想要他还不给呢。 这么想着,他慢悠悠走到了昨晚和小鹿发现异样的拐角,那面墙在白天看来颜色青灰,十分普通——气息也十分普通。 泽西亚肯定,哪怕自己在这里假装成一条营养丰富但毫无攻击性的幼龙,连鳞片都没长出来的那种,对方也不会出现。 这就是愚蠢邪恶又阴暗的生物的通性——怂! 他轻哼一声,大摇大摆插着口袋走上台阶,眼神随意一瞥,脚步微顿。 这种逃学翘课却突然撞见了学校领导的感觉不太美妙。 坐在大厅里的阿尔伯特也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两人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 议事厅的会议还在继续,而他作为骑士团的副团长,被参会者发现翘班了,感觉不太妙。 可是……他叫什么来着? 两人脑海里同时蹦出了相同的问题,同时对彼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相遇心照不宣。 但很快女仆捧着一叠材料过来——“阿尔伯特先生,您要的材料我给您找来了……咦,泽西亚先生也在这里呢?” 很好,尴尬就这么化解了。 泽西亚看到对方接过材料后对女仆低声说了句谢谢,心里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点。 这才稍微像一个有礼貌的绅士。 阿尔伯特还不知道自己的个人评价在泽西亚心里又更新了一遍,他放下材料后,犹豫片刻,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对泽西亚喊道: “如果不嫌弃,能邀请你聊一聊吗?” 他顿了顿,又想起早上在洗手间的时候,这位神秘的泽西亚先生对礼仪近似严苛的风格,补充道,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圆桌骑士团的副团长阿尔伯特。” 虽然依然硬邦邦的,但他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真挚和恭敬,从措辞到神态,泽西亚听着听着,自然而然挺直了身体。 犹豫片刻,他挠了挠鼻子,微微躬身: “你好阿尔伯特,我是陆采的泽西亚。” 阿尔伯特愣了下,立即想到先前的那个东方青年。 早上他从洗手间离开后,手下向他透露了点这两人的关系,但他没想到泽西亚会在任何场合都如此直白。 他无奈地勾起嘴唇:“了解了,您与陆先生可真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说到这泽西亚可就来劲儿了,他郑重点了点头:“确实!” 一百多年了,真正凑成对的龙与龙骑士只有他和小鹿,确实值得这些别的骑士艳羡。 不过泽西亚多看了阿尔伯特几眼,又觉得有奇怪—— 事实上,他从来到这里就发觉了,这些以骑士命名的异能者们穿着改良过的盔甲,腰间悬挂着金属大剑,看起来的确还不错,但…… 他们为什么和小鹿看起来不太一样呢? 小鹿不也是个骑士吗? 难道是因为人类所在的地域不同,所以骑士的种类也不尽相同? 如同他和瑞恩还有克里斯明明都是龙,但其实大家的长相模样也不太一样? 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泽西亚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既然眼前的这位骑士与它不打不相识了,那么今天他就来和对方深入探讨一下,关于目前形势下地球各大地域板块行政划分对骑士种类的打造与影响的话题。 他可真是一条有文化的龙,泽西亚朝对方走过去,野心勃勃地做着自我建设。 没想到他刚走到阿尔伯特身边,视线却被桌上那一摞纸吸引了—— “克里斯!?” 泽西亚保证它从来到小鹿身边以来,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惊吓,当场脱口叫出了那张纸上印着的人! 阿尔伯特也猛地一震,下意识想要收掉那张纸:“抱歉,这应该是哪个臭小子追星追迷糊了,弄乱了我的材料……” 人类的手速那必然是比不过龙的,阿尔伯特眼睁睁看着陆采把那张纸抽了过去,难以置信地喊道: “你们居然还把克里斯的这副……印在了纸上!?” 画面上的青年有一头浅白色的短发,湛蓝的双眼,偏于可爱的脸蛋在爱他的人眼中宛若一颗璀璨的宝石。 阿尔伯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和克里斯很熟?” 作者有话说: 陆采:我差点掉马了? 泽西亚:我差点掉马了!!! 克里斯:独美,勿cue 【克里斯是龙岛里的那条漂亮水晶龙!是网红!】 第52章 出轨【?】 泽西亚一顿,下意识把纸扔出去:“不熟。” 阿尔伯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礼貌把纸收了回去,放在那一摞材料的最下面。 “听说他是这几年很红的一个名人,我们有些团员就留心搜集了些资料,还请不要太在意。” 想了想,阿尔伯特还是向泽西亚解释了一遍。 泽西亚听着别人描述克里斯,头皮发麻生怕露馅,赶紧高冷地点了点头:“这没什么,人,总得有点爱好。” 阿尔伯特略有些僵硬地笑起来。 一些有钱有名望的人,譬如星汇财团之类的顶尖门阀,在末世仍旧享有庞大且丰富的资源,这些人里面偶有些仍旧沉溺于享福玩乐,但也没有人能质疑他们的生活态度。 每一天都可能是末日,及时享乐也是一种态度,何况在资源匮乏的时代,拥有资源本就是拥有话语权,谁能轻易否定呢。 可如果在这里的人是陆采,他一定笑不出来。因为陆采会知道,如果圆桌骑士团的人把这么重要的资源用来看直播和搜集网红资料,那这个团体也和没有差不多了。 而泽西亚有别的在意——克里斯太招摇了,会连累自己暴露吗? 他得想个法子,看看阿尔伯特的那叠纸里还有谁。 * 陆采在天黑前回到了城堡,面无表情地用外套遮住自己夜行衣似的黑色里衣,和迎头碰见的裴隆恰好对上。 看起来他们刚好散会,周围还有几个骑士在和基金会的人有说有笑。 陆采经过裴隆身边,状若平静地低声透露:“教堂中庭,神像。” 裴隆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什么猝然起伏,之后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但陆采刚要走,裴隆突然拽住他。 他们两个关系普通,陆采之前甚至隐约察觉对方对自己有点敌意,偶尔合作一次已经算是突破,所以被拉住后陆采停住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裴隆。 裴隆挤眉弄眼地冲他做了个“上面”的手势。 上面? 陆采抬头,盘旋的楼梯蜿蜒向上,交汇成一个圆,天花板顶上的水晶大吊灯在红丝绒的帘幕中央早已落满灰尘,夜晚全靠一楼桌台上的几盏蜡烛点亮,映照着这个曾经或许辉煌,但现如今一片冰冷的大厅。 然后他看到了和阿尔伯特有说有笑走出来的泽西亚。 陆采眼神微微变化—— 泽西亚的衣服换过了,不是他们中午一起出门时的那套,而是骑士团里带着蕾丝边的古式衬衫和高腰靴裤。 雪白如浪的衬衫把泽西亚衬得雍容高贵,高腰的裤型将他修长的双腿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 在昏暗的烛光中,在背后暗红色的丝绒帘幕下,泽西亚英挺深邃的面容随着一颦一笑慢慢舒展,脑后的马尾垂在肩头,使他看上去更有中世纪贵族的翩翩俊美。 他和阿尔伯特站在一起,像一个贵族领主正和自己的骑士说话。 他们样貌相仿,身形相似,给人一种他们才是一伙的感觉。 可这显然有问题。 再亲近,能亲近到换衣服? 正经人谁没事换对方的衣服啊? 所以裴隆等人才会假装聊天地在这儿观察了一阵。 等陆采到来,他们开始还在犹豫要不要指给他看—— “陆同志你看!你的爱人或许可能大概叛变了!” 这也太残忍了。 裴隆看到陆采一动不动,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不去把人带回来?” 眼见周围的队友们多多少少对自己露出点意味深长的表情,陆采小幅度皱了皱眉。 泽西亚应该是在配合自己的请求,帮自己接近骑士团的人。 但事关系到龙的特殊能力和身份,陆采不能告诉裴隆和其他人。 流言不去理会就会不攻自破,陆采理智地告诉自己,所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裴隆: “如果真的太闲了,可以去帮谭小姐做一下会议记录。” 裴隆的脸色瞬间像吃了苍蝇,再也不想和陆采说话。 陆采简单先告了个别,和他们说自己下午出去晃了圈,打算回去换个衣服,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见。 但在回去的路上,泽西亚和阿尔伯特说说笑笑的样子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不掉。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陆采皱了皱眉头,有些好奇师父会不会在意鸾鸟和别的生物亲近,可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深吸了几口气。 等到晚上,基金会的人重新碰头一起去餐厅,连谭华都听说了这件事,她略显同情地走过来摸了一把陆采的脑袋: “乖,不难过,现在两条腿的蛤蟆都能找得到,别说男人了。” 陆采:“……?” 陆采把滚到喉咙的解释坚决咽下去,不,他自己查出来的事情可以告知谭华他们,但事关泽西亚,他必须保持缄默。 于是众人看到的就是陆采失魂落魄欲语还休的模样,裴隆甚至开始觉得,下午陆采的嘴硬,都是源自于男人崩溃的自尊心。 值得细品的是,吃饭的时候泽西亚还是没回陆采这边,他坐在阿尔伯特身边,和那群骑士们似乎已经打成了一片。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骑士们惊讶泽西亚为什么不会使用刀叉,还热心地教他:“朋友,我不是说筷子不好,但你得对得起自己这张看起来像个贵族老爷的脸!” 泽西亚挑了挑眉,意外聪明,一学就会。 又是一阵欢呼,甚至于在亚当来到后,发现大家打得火热,极难得的允许他们从酒窖里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葡萄酒。 “昨天的晚饭吃得不太尽兴,我想是缺了点好家伙,今晚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夜晚。” 亚当举起酒杯,鲜红的液体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他对着长桌两边的所有人深深一笑。 基金会的队员们配合着谭华,同样热情地回应,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电光四射,宛如明天暗物质就全部消失,全人类都得救了。 坐在陆采身边的裴隆看他的眼神越发同情了。 在这种荒诞的欢乐气氛中,陆采的目光却总时不时转向泽西亚。 对方坐在荒诞的中心,像一个被簇拥的国王,陆采差点以为泽西亚才是今天这场晚餐的主角。 那一瞬间,陆采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还要在那边待多久啊?还没试探完吗……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陆采听到了一声悠扬的吟唱。 那是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声,空灵庄重,用的是很符合当地特色的英语,所以陆采很快听出了这是什么。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奇异恩典,如此甘甜。 我等罪人,竟蒙赦免。 昔我迷失,今归正途, 曾经盲目,重又得见。 这曾经是一首很有名的福音曲,表达了歌颂者对神明的忠诚,出现在骑士团的城堡里,陆采私以为这不算奇怪。 但奇怪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对突然出现的吟唱作出反应,就好像……他们没听见着声音。 陆采的脊背倏地挺直,浑身肌肉也微微紧绷起来,他慢慢放开手中的刀叉,准备随时祭出法决,可这声音往复循环在悠扬的吟唱片段中,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自己错过了会有奏乐的前情提要,所以才对这歌曲这么敏感? 陆采的额角微微紧绷,他抬起头,想用眼神提点一下泽西亚,也想问问他昨晚听到的声音是不是这个,泽西亚的身影却被过去畅谈饮酒的人挡住。 明明坐在柔软舒适的天鹅绒椅垫上,陆采却感觉周围一片冰冷坚硬,好像自己被全世界隔绝开。 他陷入了一股莫名的焦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了幻境,正准备悄悄祭出一道巽风净化四周,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 他立刻转头,见到神情凝重的裴隆对他做了个“嘘”。 裴隆对他使了个眼色,幅度很小,陆采看了眼还在用餐的人们,微微躬身和周围的人道了个歉,离开坐席跟上裴隆。 裴隆带着陆采朝楼上走,方向是他们的房间,所以没有引来多少人的在意。 陆采低声问:“怎么了?” 裴隆转过头:“你听到了吧?” 陆采一怔:“你也听到了?是奇异恩典?” “没错,1779年出来的歌,传世古董级别,我看你在犯蠢,果然猜对了。”裴隆看上去松了口气,停在了一扇狭小的窗户前。 这里是走廊的尽头,朝对面望去是一条逼仄沉闷的甬道,十几米长,却仅有两把可怜的火把挂在墙壁上照明,青灰色的地砖在这样昏暗的光芒中显得湿滑冰凉。 “所以,这首歌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好像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 陆采朝走廊中央光芒最盛的那一段看去,那是楼下大厅漫上来的光,依稀能听见欢声笑语。 他心情有点复杂,大概因为自从知道了和泽西亚有灵魂契约之后,第一次和对方有了明显的隔阂。 这感觉不太舒服,但不舒服的缘由陆采还没弄明白,或许是契约本身对他的影响,他谨慎猜测。 裴隆皱眉从窗户朝外看了眼:“不知道,但我昨晚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在威敏特教堂里。” 那个教堂处处充满古怪,所以哪怕这首歌之前很正常,现在也绝对不正常。 灾变之后,很多怪物会把他们的力量或者精神寄存在现实世界中原本正常的载体上,但其中的内核在人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人类吃过太多的亏。 “这就是你暗示我们教堂有问题的原因?”陆采追问。 裴隆点了点头:“所以你下午做了什么发现的神像有问题?” “我感觉到了强烈的能量波动。”陆采简单回道。 “你的异能是念动力?所以感受才这么强烈?”裴隆诧异地问道,他刚刚加入基金会不久,对陆采这一门算不上多了解,问及谭华,对方也笑着不正面回答。 陆采顿了顿,含糊回了个嗯,反问他:“你呢?” 裴隆倚在窗边看了他一眼,没回话,却突然伸手拉住陆采,让两人一同从窗户上坠下去! 作者有话说: 陆采:你和别人换衣服 泽西亚:你和别人牵手手! * 今天的作话要说点什么才能缓解这种修罗场的气息呢 没有,不如祝大家好吃好喝,明天再看吧! mua~【没有出轨!连车轨都还没摸着呢!】 第53章 亚当 陆采的身体骤然绷紧,迅速祭出法决稳住平衡,凭空一翻,安全落在了城堡外的地面上—— 这里本该是个草坪,但灾变早年资源匮乏,连地底的草根都被饥饿的民众们挖光了,到了现在,向来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再也没光临过这片土地。 落地后陆采站直,难忍怒火地对着裴隆低吼:“你发什么疯!?” 裴隆也落得很稳,张扬的俊朗面容饶有趣味地看着陆采:“看出我的异能了吗?” 陆采迟疑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碰触到裴隆的手,确认对方的确是他的队友,刚刚他就差转身给裴隆一下了,哪还记着观察。 裴隆小声笑道:“是重力场,” “我的异能是控制重力场,在我的场里,力量的规则会被改变。” 除了广负盛名的异能者,大多数人会选择隐藏自己的能力,这是默认俗成的自我保护。 交换了彼此的异能种类,相当于关系破冰了一点。 陆采绷紧的神色微微放松,但介于这人疯子似的举动,他依旧硬邦邦地说道: “好的,所以现在你要用你的重力场再把我送回二楼吗?” 不然再从一楼大厅走回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该解释因为自己刚刚玩了一场蹦极吗? 他心中涌出一股不满,说不出道不明,像撞得满头包找不清方向,无奈又焦急。 裴隆深深看他一眼:“不想来点刺激的事?” 陆采想也不想:“不想。” 裴隆一口气差点咽下去,压低声音低吼:“去教堂啊!去检查一遍神像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都喝得烂醉如泥,为什么不去!” 有古怪的地方就代表着有漏洞,他们要查人口流动的线索,查圆桌骑士团的秘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陆采知道对方跳楼是奔着这个来的,但他认为在没有队员支援,甚至队友喝醉了不知道他们干嘛去的情况下,贸然涉入危险领域非常不明智。 他如实告知裴隆自己的顾忌,裴隆一窒:“你一直都这么乖宝宝吗?” 陆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严格准守任务规定。” 裴隆举手投降,刚要说什么,陆采突然伸手,把裴隆猛拉到自己身旁,两人一齐躲在一根粗壮的石柱后面。 “怎么了?”裴隆皱起眉小声问道,下意识从衣服的里袋掏出针对暗物质怪物的银质手枪。 陆采盯着从旁边树林里走出来的棕发男人,对方用僵硬的姿势慢慢走近城堡,却不知道为什么止住了脚步,慢慢转身朝着教堂里走去。 对方刚出现时的动作很诡异,像一个爬行动物直起身尝试两脚走路,胳膊和腿不正常地扭曲颤抖,这令陆采瞬间想起了昨晚见到的那个怪物。 怪不得今天一直没找到,原来对方根本没在城堡里…… 裴隆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盯着对方的背影,微微侧小声问:“这就是你和谭华说的那个?” 陆采应了一声,看着那个怪物的身影走进教堂,他走出几步,眉头微微拧紧。 对方的怀里好像抱着个东西,但被遮盖的太严实了,陆采看不见是什么。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去通知谭华,再让谭华决定是否要进行追踪……但他记得,刚刚他和裴隆离开的时候,谭华也喝多了,整个人笑得像一朵摇曳的海草,隔着好几米都能看到她神智不在线。 陆采陷入了对规则的思考。 “走吧兄弟,总是这么瞻前顾后,可能等我们回国都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哦。” 裴隆撞了下他的肩膀,笑着伏低身体,已然朝教堂的方向潜行了过去。 陆采皱紧眉头,心里蓦地心脏一抽。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师兄。 裴隆的背影快要看不清,陆采深吸了口气,对自己做了一道简易隐蔽,跟着冲了过去。 两人越过教堂外的简易铁栅栏,恰好看到棕发男人推门走进教堂,大门再缓缓关上。 漆黑的夜幕中只有红月照耀大地,尖顶的哥特教堂占地不大,却有想要刺破天穹的高度和气势。 “你说他们把教堂弄这么高干嘛?上面还那么尖,不仅人上不去,连当仓库都当不了。”裴隆蹲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截的枯井后面,忍不住吐槽。 陆采低声回道:“为了更好的采光和避风。” “那你们天师山的庙怎么那么……随便?你们道士到底是干什么的?和这些骑士不一样吗?”裴隆像个好奇宝宝,又接着问了一串。 他出生在灾变后,人类的文明已经有了断层,所以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陆采不想回答了,但架不住裴隆总是用胳膊戳他,烦不胜烦,他压着嗓子回道: “建教堂的人信奉天堂里的神,他们相信把教堂的顶建得越尖越高,就离神越近。” 他顿了顿,转而回答另一个问题:“我们道士是抓鬼的,不信神佛,信自己,所以随便建。” 裴隆立刻想起白崇雪那副谁都不鸟的架势,竟觉得陆采说得好像是真的。 你们道士可真牛逼! 等到教堂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陆采终于可以脱离好奇宝宝的连番发问。 他和裴隆小心离墙隔着一人的距离,摸到教堂的大门前,缓缓推开门。 这里已经失去了上锁的价值,但奇怪的是,推开门,却没有预想的糟糕画面和气味。 从狭窄的门缝里可以看到,红色的月光穿过彩色的琉璃窗照进中庭,铺洒在木制的长椅上。 整片区域虽然覆着一层红光,但整体和下午陆采进来时见到的没二样。 甚至没有看到那个棕发男人。 没人。 陆采站在门缝前冲裴隆作了个口型。 裴隆眉头微微皱起,轻手轻脚推开陆采,探去一只手掌。 周围的气息缓缓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陆采猜测是裴隆在释放他的场。 但裴隆很快收回手,面色奇异地直接开口:“还真他吗的没人,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说完,他径直推开大门,长腿迈进了教堂里。 陆采眉头一跳,下意识想把人拽回来,但裴隆的脚步声已经传回来,耳畔那悠悠回荡的吟唱好像被惊扰到,声音略微高亢了一些。 陆采没有选择,他不能放任队友一个人处于危险的地方,于是立刻跟进去:“裴隆,声音变大了。” 要小心。 裴隆没回头地冲他挥挥手:“听见了,要死不活的唱了一晚上了,你说的不对劲是这里吗?” 他的对面是一座巨大的十字架,顶部直接抵到天花板。十字架上绑着的神子头颅低垂,眉眼慈悲,锁链一道道缠绕在他身上,在庄严肃穆中融入了一缕残酷的神罚意志。 陆采皱眉,站定在十字神像前面点了点头:“你离它远点,它表面的能量很混乱,比我下午来的时候还严重。” “可能办不到,”裴隆耸了耸肩,指向十字架后面露出来的一块深色木角,“看到了吗,重力场告诉我,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木盒子,里面有点东西,好像是纸。” 陆采皱起眉:“我下午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个东西。” “没准就是那个棕发男人搞的鬼,”裴隆眯了眯眼,搓搓手掌,“首先我们排除它里面有一只大象,不过你还是往后站点,我试试看能不能用力场把东西拖出来。” 陆采想了想,朝后退了几步,眼看裴隆小心谨慎地慢慢朝那边挪去,但过了一会儿,又黑着脸走回来: “不行,范围有点超了,能感知到但是抓不住,那个十字架太他娘的大了。” 陆采神情凝重,刚想说那我来,大门方向突然传来门辕转动的声音。 空寂的教堂里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女声吟唱,随着吱呀的声音响起,吟唱进入了下一段副歌,女性的声音中渐渐多了一丝疯狂的味道,在森冷的空间让人忍不住寒毛立起。 陆采和裴隆的速度都很快,但离他们最近的长木凳只有一把,所以陆采躲到木凳后边之后,裴隆没办法地直接挤在了陆采身后。 两人就那么突然贴在一块了。 陆采侧头瞪着裴隆,裴隆心里压着笑,眯眼故意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采:“……” 特殊时刻,他紧绷着脸扭回头,给两人施加了一层遮掩气息的禁制,冷冷地看向黑暗中的来者。 军靴有微厚的坚硬鞋跟,踏着石板传来沉闷的脚步声,红色月光照到走出阴影中的人脸上,露出对方那一头灿烂的金发。 亚当…… 陆采脸色发沉。 对方这个时候不应该还在大厅里喝酒吗? 得益于陆采的禁制,亚当没有发现他们,目标明确地走向十字架。 随即,陆采看到对方直接伸手,把神像后面的木盒子拖了出来。 身后的裴隆瞬间呼吸就粗重了—— 这尼玛? 是亚当那位临终前骂他兔崽子的的母亲在天上保佑着他吗??? 他瞪着陆采:说好的能量混乱别轻易碰呢! 陆采木着脸不作回答。 他盯着亚当,看到对方果然从木盒子里拿出一摞纸。 亚当的身形宽阔高大,在神像前方垂头的背影像极了祷告忏悔的信徒,他看完手里的纸之后好像发了会儿呆,随即深吸口气把东西全部还原。 陆采看到了对方转过身一瞬间的阴鸷表情。 他越发好奇那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了,也好奇为什么要把箱子放在这里不送走,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人会来吗? 亚当来的突然,走得也快,等他离开大厅后,陆采立刻起身,结果被身后的人拖着猛得踉跄了下。 “你……” 陆采皱眉转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耳畔吟唱的女声赫然拔高了音量,颤抖的高音几乎刺破大脑。 身后哪有什么裴隆? 棕发男人冲他咧嘴一笑,披着的人皮似乎还没穿戴服帖,本该露出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漆漆的血洞,它的双手抚在陆采腰间,紧紧攥着陆采的腰带。 作者有话说: 我听见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他推开门,晚风晃了煤油灯一阵 ——夜的第七章 泽西亚【面无表情掀桌子】:所以在这一章里,我存在的痕迹,只在小鹿心里无奈焦急地撞南墙? * 周末快乐~!mua~ 第54章 黑森林 “陆采!弯腰!” 裴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陆采脸色一紧,直觉朝前弓个腰,作了个柔韧的前下腰。 他看到裴隆居然站在自己对面,双手高举操控力场,一条结实的长椅几乎贴着自己的后背甩向棕发男人。 “吼——!” 被砸中的瞬间,棕发男人愤怒嘶吼! “去死吧狗东西!”裴隆加了把力,陆采的脸色却倏地一变。 棕发男人被那条板凳给甩上了墙,代价是陆采的腰带也被对方直接扯断,腰上系着的银质手枪随着惯性被摔到角落里。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陆采捂着裤子直接朝前跃了个空翻,稳稳落到裴隆身旁,脸色铁青。 裴隆原本还想夸一句弟弟腰不错啊,见到陆采的脸色自然把话咽了回去,沉声回道: “不知道,刚刚空间发生了一点扭曲,可能是对方或者其他东西的能力。” 陆采想起昨晚的事,那个怪物的确是从墙壁里爬出来的。 空间扭曲的能力…… 麻烦。 陆采扭身朝十字架神像奔去,裴隆立刻喊道:“你干什么!别去!万一亚当是故意引我们上钩呢!” 亚当碰了十字架没事,不代表他们碰了也没事! “你看好周围!” 陆采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后飞快捏起手决。 他没有异能,他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师父的传承道法,隔空取物也仅仅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 木盒子被稳稳托起,神乎其神地腾空飞出。 “牛逼了……操!” 裴隆还没惊叹完,长椅从对面被扔了回来,本该被砸晕的棕发男人以扭曲的姿势“桀桀”笑着站在他的对面。 他瞬间和那个怪物打得难舍难分。 陆采接住木盒子,绷住脸刚要退后几步再打开,腰间突然又抚上一双冰冷黏腻的手。 他顿时青筋凸起——刚刚情况紧急,他闪避的时候下意识选择了一个离墙壁很近的站位。 一双没有皮的手掌血糊糊地攀着陆采的腰,像个恶毒的盲人一步步想把人缠住,胡乱地抓挠着这副身躯。 吟唱奇异恩典的女声已经近似于尖叫的在他耳边嘶吼,裴隆和棕发男人打得把半边教堂都快拆散,原本小心谨慎的潜入,彻底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陆采咬紧牙,不去看身上的状况,拼了命也要打开木盒。 盒盖被暴力摧毁后,陆采看到那摞纸最上面一张印着一个人的脸——他自己的脸。 陆采一怔。 纸上除了他的照片,还有一些详细的信息,包括什么时候去到过什么地方,除了去到龙岛的那段时间呈现“未知”。 陆采来不及看得更详细,墙里的东西似乎快要全部出来了。 它的手掌用力,想撕开陆采的皮肤,但使了老大劲儿,大到陆采都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它终于愤怒地放弃,转而想把陆采拖进墙里。 这次它用对了力气和方向,陆采正要往下翻一张,结果猝然被朝后一拉,整张后背撞在墙壁和怪物身上,骨头砸得生疼。 “裴隆,接住盒子!” 陆采咬紧牙把盒子扔出去,裴隆百忙之中骂了他一句废物! 陆采充耳不闻,捏诀低吼:“离火!” 脖子上的项链瞬间迸发出耀眼的赤红光芒,散落到陆采的手指上,蹿出一只尾羽十分华丽的美艳火鸟! 道法对广义上的邪祟之物有天生克制,血肉烧糊的味道很快传到了陆采鼻子里,那双附在他腰上的双手猛地收了回去。 陆采在解脱的一秒内跃上空中,把还没掉下去的木盒子重新接到手里—— 正要接手的裴隆目光微怔,眼睁睁看到陆采在空中翻开下一张纸。 “顾明泽,男,28岁。” 师兄的俊朗面孔被印在自己的那张纸下面,照片上的男人自信地笑着,眼角有一颗漂亮的泪痣,而他的和自己的格式一模一样,更甚至,师兄失踪的时间也被列成了一个“未知”。 师兄的下落……果然和圆桌骑士团有关联? 陆采还没来及思考更多,后背突然又被贴上一只手。 这次是……温热的手。 “陆采,小心——!” 裴隆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近,紧接着,一股大力猛地推向陆采,一巴掌把他拍到了十字架神像的脚下。 陆采的头狠狠撞击了一下神像,模糊觉得有点恶心想吐,想抬手给自己一道巽风,却发现四肢逐渐麻木僵硬,手决根本捏不出来,更别提转身看一眼究竟是谁偷袭了自己。 陆采顿了顿,隐约察觉到什么,艰难抬起头。 面容悲悯的神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副表情,冰冷阴森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脚下的陆采,邪恶的嘴唇缓缓勾起…… 陆采怀疑自己眼花了,否则神像为什么突然动起来,还冲他竖了个向下的食指? 他咬紧牙,刚想回对方一个中指,眼前的景象像被按住了加快键,所有的色彩都迅速变化了起来。 恶心想吐的感觉更严重,陆采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在先前的东海渔村里见识过的,暗物质与正常粒子在更替交错!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采终于噗通一声滚到了地上,耳畔的吟唱和打斗声全部清净下来,导致他摔下去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慢悠悠回荡了一阵子。 陆采脸色铁青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再看,他的上衣像经历了凶杀现场,遍布血手印,腰带的位置空空如也,裤子岌岌可危。 这证明刚刚的战斗是真实存在的,但眼前熟悉的教堂却好像被重置了时间,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回到他们还没动手的时候。 陆采立刻转身,却失望地看到这里没有那个木盒子。 他确定,自己刚刚绝对看到了师兄的信息在那一摞纸里面,但情况紧急,他不仅没有琢磨出那些资料代表什么,反而还中了招。 陆采的脸色越发难看。 十字雕像这次老老实实地立在原地,在黑暗中既不冷笑也不竖食指,但银色的月光洒在它的身上,依旧映出一种诡谲的类似真人皮肤的既视感。 对,陆采突然发现了盲点:为什么月亮突然变成银色了? 在他的知识体系中,月亮在灾变之后就被暗物质折射成了红色,三十年来从未恢复过。 该不会……这次不是空间转移,而是时间跳跃了吧? 那可真有点麻烦了。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重新套了一层禁制,提紧裤子打算出去看看。 刚走两步,教堂的大门被推开,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泽西亚匆匆追过来:“陆!你没事吧!” 陆采脚步一顿:“泽西亚?” “对,是我,我回去换了身衣服发现你不见了,一路找才找到这里的,你怎么……” “泽西亚……”陆采没忍住开口暂且打断了对方。 “怎么了?”金色的眸子露出不解的模样。 陆采缓缓捏起一个手决:“……已经不叫我陆很久了,而且他和我私下说的是中文。” 在这种情况下,再粗神经的直球,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这是陆采的生存本能。 “强压!” 长得和泽西亚一模一样的未知生物刚刚露出狰狞的面孔,整个人已经被挤压成了一滩血水,滴滴答答地流了满地板都是。 陆采定定地看了眼那摊血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心如止水——昂,果然不是,不然心情不会没有起伏的。 嗯……泽西亚应该还在开心的喝酒吧? 陆采突然觉得自己有起伏了,不高兴的起伏更明显了。 走出教堂的一瞬间,陆采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眼。 生机盎然的草坪上开满了各色的鲜花,穿着女仆裙和执事装的下人们愉悦地在草地上举行晚间的歌舞会,他们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不像末世后的普通人,总是只有担心惧怕。 这些人见到陆采也不奇怪,似乎对于这种大变活人的状况已经非常熟悉了。 他们告诉陆采,城堡的主人外出了,如果想找他,要出去沿着公路一直朝西走,公路的尽头还有一座城堡,那是举办舞会的地方。 陆采想问这座城堡的主人是谁,那边举办舞会的又是谁,但那些人都不说了。 如果不是因为陆采借口握手,试探了他们的本质,确认这些的确是真的人,他差点怀疑自己掉进了一个怪物精心设置的迷局里。 不过这些人虽然说话语焉不详,但起码没有攻击性,面对陆采的询问,他们仅仅只是微笑着,像看着一个愚蠢的后辈,充满慈爱。 陆采:“……” 陆采离开前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见过一个和我穿的差不多的男人吗,大概比我高半个头,长得很帅,眼睛下面有颗痣。” 那些人想了想,回道:“好像见过,但他在不久前已经离开了这里。” 陆采抿了抿嘴唇,不论真假和对方道了个谢。 这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师兄的下落有迹可循了。 陆采离开了城堡,发现外面的地理位置以及景象和他们一行人来时见到的大致吻合,只不过没有后来扩建的那么多密布的房屋。 银色月光稳如地洒在大地上,偶有出门的居民见到陆采,还会投以他一个客气礼貌的微笑。这些人长着来自各个种族的面孔,穿着各个时代的衣服,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很快乐,像无忧无虑的小镇居民,心中考虑的只有明天吃什么口味的果酱搭配面包。 陆采沿着主干道走了一会儿,道路两旁的高瘦大树投下茂密浓重的阴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等候合适的机会吞噬掉落单的行人。 越往西边,越狂妄。 但这些阴影开始尝试碰触陆采的影子,却像沾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反而退避三舍。 陆采幽幽看了地上一眼,把自己身上的保护罩又加强了点,平静地重新看前路。 他不喜欢朝西走这种说法。 很快,耳畔传来嗡嗡鸣笛声,一辆黑色的救护车停在了身前。 车后厢打开,坐在里面的银发青年眼睛蓦然一亮,张开双臂用字正腔圆的用中文喊道:“小鹿!抱!” 陆采眼皮一跳:还来? 作者有话说: 陆采:是我杀毒软件不够软,还是你们病毒进化太快? 泽西亚: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我想要一个爱的抱抱! * 我命途多舛的小鹿需要几章快乐放(恋)松(爱),谢谢各位干爹干妈陪着 第55章 救护车 坐在救护车车厢里的银发青年迅速蹲到车沿,毫不掩饰喜悦地朝陆采伸出双臂。 陆采眼神微凝,忍不住怀疑,这个诡异的空间该不会在不断制造“泽西亚”,企图总有一只死耗子被自己这只瞎猫逮上吧? 前面那个破绽很多,眼前这个称谓和语言都说对了,但…… “你为什么要穿白大褂?” 陆采没有回应对方的伸手,而是看着白大褂里袒露的胸膛,一言难尽地问道。 幕后黑手到底是对白大褂有误会,还是对泽西亚有什么误会? 泽西亚最多只是不谙世事,但总不至于,这么变态。 陆采越看这副装扮越觉得匪夷所思。 他该说什么?说幕后黑手还算有良心,起码让“泽西亚”穿了条裤子? 虽然对方现在穿的裤子尺寸也很不对,陆采几乎可以看到某样器官被勒紧的明显痕迹。 陆采:“……” 尺寸倒是模仿得很真实。 泽西亚似乎迟疑了一下儿,朝前稍稍倾身,凑到陆采耳边,也给陆采留出一片视野,让他看到泽西亚原先坐着的地方,对面还坐了两个人。 那两人同样穿着白色的大褂,但内里衣冠严谨,戴着造型诡谲的乌鸦面具,像历史里记录过的瘟疫医生。他们神情漠然,似乎不在意有人正探身和车外的人说悄悄话,也没有人催促发车。 最显眼的是车厢中间有一张简陋的担架床,青灰色的床垫上宛如进行过一场惨烈的急救,鲜血溅到了地板,甚至是四面的车厢内壁上,这些液体顺着流出车外,滴滴答答聚成一汪小水潭。 这是急救? 这看起来像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陆采浑身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把这一车的怪物物理超度掉。 却听到“泽西亚”的声音有点委屈: “虽然作为一条龙,抢夺衣服穿很不应该,但小鹿,我以为你会表扬我,因为我谨记着要穿衣服这个要求,而且时刻替你保管着珍贵的武器。” 说话之间,一柄冰冷的单手剑被塞到了陆采手里,是他放在房间里的剑……用泽西亚的鳞片打造出的剑。 陆采猝然瞪大双眼。 心底涌现的细微酸涩,从灵魂的另一头小幅度轻轻传来,和耳畔的声音恍惚相融。 这次是真的! 这是一种奇妙甚至惊悚的体验,陆采的呼吸瞬间有点不稳,他震惊地看向泽西亚,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银发青年蹲守在车沿,虽然穿着不舍身的衣服,但仿佛被神明恩赐的俊美容颜和强壮身躯一点没被减分,仿佛不论身在何处,他永远恣意从容,优雅高贵。 他的双眼像金色的宝石,完完全全只映着陆采的身影,只不过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泛着大咧咧的委屈。 “怎么是你……”陆采的脑袋嗡嗡的,虽然已经尽力稳住情绪,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泽西亚怎么也跟来了。 “当然是我。”泽西亚直起腰,昂起脖子。 白大褂随着动作被扯开一点,露出大片宽阔结实的胸膛。 陆采顿了顿,迅速挪开视线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人,低声问:“这些是什么人?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泽西亚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和我说,可以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人,让我跟着上车。” 陆采:“……” 这种拐卖小孩一样的话术,可能也只有泽西亚会老实相信了。 但陆采看着泽西亚穿着的不合身的衣服,一时不知道该更同情谁。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恢复了平静,低声询问: “被你抢了衣服的人呢?他们接下来还要去哪里?还有这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他向来公事公办,确认了眼前的人是泽西亚之后,既往的一切可以暂且忽略,只打算严肃地解决当下问题。 泽西亚看了他一眼,感觉小鹿有点不太对劲,这感觉和傍晚以及晚间吃饭的时候感觉到的一样。 但小鹿的模样又太过正常,如果不是他们有灵魂契约,泽西亚怎么都看不出,人类平静的面容下,居然还有会有那么轻微细腻的情绪波动。 他歪了歪脖子,想了想,再度伸手:“上来,小鹿,我带你看。” 车底,鲜血汇聚成的小水潭发出刺鼻的腥臭,改装涂抹成黑色的救护车,本身就散发着诡谲的气息。 陆采看到泽西亚向自己伸出手,自信坦荡。 他一手握紧了被泽西亚塞过来的剑,伸出另一只手交到了对方手中,被一把拉上车。 温暖干燥的大手掌握紧了陆采,灵魂深处传来轻轻的愉悦和满足,陆采感觉到了。 车门关闭,救护车重新启动,由慢到快行驶在黑暗的公路上。 陆采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泽西亚,但碍于对面还有两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只能同样回以冷漠的表情对望。 然后他看到有一个白大褂缓缓动作,从旁边的医疗箱里拿出了一支注射器,针头连接着细长的管子,看起来像个采血装置。 对方的动作很僵硬,但过分坦荡,坦荡到在摇晃的车子里慢慢起身,走到陆采身边,把针头对准了陆采。 陆采:“……” 他抬头,看到白大褂露出口罩的面部皮肤比起刚刚更加苍白,皮肤略显皲裂,在皱褶中生出诡异的肉芽和杂乱的白色羽毛,它们疯狂快速地生长着,原本一张人脸硬生生被挤成了看不出模样的怪物面庞。 这本该是个惊悚画面,但泽西亚却老神在在地坐在陆采身旁:“小鹿,你看到了吧?” 陆采:“……看到了。” 下一刻,泽西亚慢条斯理地伸手,拿走白大褂手里的注射器,轻轻松松给掰断了。 陆采吸了口气。 白大褂定定地站着,似乎也傻了,脸上的肉芽和羽毛有一瞬间几乎停止了生长。 随即,白大褂转身又拿了一支注射器过来,这次它有了经验,准备先动手把陆采按住,结果还没来及动手,泽西亚直接又给人把注射器掰断了。 陆采看到那怪物再次僵住了。 陆采:“……” 大家大概都觉得挺秃然的。 泽西亚掰了三次。 第四次,那个怪物气得都开始发抖了,它握着注射器,被肉芽和羽毛挤压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里泛出猩红的怒火。 反观泽西亚已经非常闲适了,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慵懒地倚靠在陆采身侧,坚毅挺拔的下巴轻轻抵着陆采的肩膀。 当怪物再次走到陆采身边的时候,泽西亚懒洋洋地抬了抬头:“小鹿,都看清楚了吗?” 陆采一瞬不瞬地盯着怪物,以防对方突然发难,同时不忘回应泽西亚,轻轻嗯了一声。 泽西亚满意点头,下一秒,他慢悠悠站起身。 对面的怪物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瞬间把注射器藏到身后。 陆采:“……” 看把孩子吓的。 谁知道这次泽西亚没有再掰注射器,他直接把怪物给剥了——字面上的意思,白大褂外套和裤子都被剥了下来,原本可以吓哭小朋友的怪物像被扒了毛的鸡,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陆采的呼吸微微一顿。 泽西亚不以为意地坐回位子,把那件抢来的白大褂披到陆采身上。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青年的嗓音低沉,语气缓慢,他用这个声音说过陆采听不懂的龙族语言,说过渊远流长的拉丁古语,说过憋足的中文和不算多么流利的英语。 他的语言习惯总让陆采觉得有点好笑,陆采一般都忍着不笑,除非忍不住。 这一次,陆采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但又因为害怕泽西亚察觉到自己奇异且莫名的情绪,所以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 所幸眼前很快发生了新的变故,让陆采无暇顾及自己莫名起波澜的情绪—— 一直安静的另一个白大褂突然动了。 它像前面那个白大褂一样拿出了抽血器具,但没有对着陆采,而是走向了失去白大褂的那个怪物。 挣扎和尖叫都在眼前发生,这次没有人去掰注射器,也没人抢白大褂,陆采眼睁睁看着怪物被按在担架床上抽干了血,随即它的胸膛被剖开,泥泞的伤口和早已变质的腐烂血肉很轻易一路扯到腹部。 白大褂把它的内脏全部摘了出来放到一边,随即,一直被陆采当做瘟疫面具的乌鸦口张开了,一口一口将那摊令人作呕的腐肉吞吃了下去。 那根本不是面具,那就是一张巨大的怪物的嘴巴。 陆采的额角青筋凸起,胃部泛出一阵酸水,但很快泽西亚靠过来,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胃和胸膛。 “小鹿不怕不怕,我们很硬的,不会被剖开的,不用害怕昂。” 陆采的喉结动了动,冰冷的恶心感被这一掌温暖给压了下去。 虽然理智告诉他,洁癖和硬不硬其实没有什么必要的关联,但就和撞见了扒皮的那晚一样,再想想,好像真的不觉得有多恶心嫌恶了。 白大褂很快吃完了那具尸体,连骨头都没剩下后,转身重新安静坐下。 陆采紧盯着被它放到一旁的内脏,不知道那还有什么用,就看到泽西亚终于站起身,走到隔板处敲了敲。 隔板很快开了扇小窗,前头传来一声尖锐诡异的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 泽西亚扭头轻声问陆采:“要去哪儿?” 陆采在那道声音出现的瞬间站了起来,眼神戒备,闻言想了想,回答:“西边的城堡。” 泽西亚转述,前头又开口:“收到,需要支付一份内脏。” 泽西亚转身把那份内脏扔了过去。 陆采手指一抖,没兜住裤腰,大咧咧地露出了半截大腿。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我觉得我穿的还挺时尚 陆采:…… 泽西亚:就是裤子有点绷 陆采:…… 如果不是他长得好看,真的要喊变态了 第56章 城堡 一人一龙有惊无险地被送到了目的地,下车后泽西亚甚至友好礼貌地冲司机挥了挥手。 对方不冷不热地朝他们笑了一下,生硬的脸皮僵持着勾了勾,陆采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一点咬牙切齿但无可奈何。 算了……这不重要。 按照陆采计算的时间,现在大概是夜里十点左右,他八点不到和裴隆一起潜入教堂,前后总共浪费了两个小时。 不远之外的城堡巨大恢弘,在漆黑的夜幕下像不可攻破的碉堡,里头隐约闪烁着亮光,比圆桌骑士们的那座还要奢华显赫。 它的周边没用围墙圈起来,而是一大片精心修剪的草坪,喷泉和雕塑林立高耸,规格看起来几乎能媲美皇宫。 直觉告诉陆采,这里或许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泽西亚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斟酌着开口: “小鹿,实在不方便,可以只穿着内裤的……你是嫌自己的内裤不够体面,穿出来有失水准吗?” 陆采:“……啊?” 他顿了顿,又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实在穿不上那个愚蠢的两脚兽的内裤,否则现在就可以把我拿到的内裤换给你穿了。” 陆采艰难制止了对方:“不用了,谢谢,心领了。” “不要和我客气,小鹿,你知道的,我们之间不存在隔阂。”泽西亚深情重义地告诉他。 陆采努力把自己的裤腰又卷了几道,靠摩擦力维持原状:“你看,我可以。” 泽西亚可怜地看着那个摇摇欲掉的裤子,心想他的小鹿还是太瘦了。 凶猛的骑士不该被掉裤子阻挡住脚步! 陆采不想继续纠结内裤的问题,正脑袋发昏着,目光突然注意到从城堡的方向朝他们走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 “先别说话。” 陆采绷紧了身体,十分自然地抓起泽西亚的手,带他跨过草坪最外边的一圈围栏,企图避开这个“生物”。 没错,他不确定城堡周围的人,还是不是人。 泽西亚则美滋滋地享受着他的龙骑士对他的关切,跟在陆采身后没忍住轻轻扬起唇角,在昏暗的夜空下金色的眼眸微微闪烁愉悦的光。 但陆采很快发现,不论他和泽西亚潜藏在哪个位置,黑西装都能准确无误地调转方向,重新朝他们走过来。 对方不急不慢,步伐稳健坚定,这才是最让人烦躁的地方—— 他们像在玩一个你躲我抓的游戏,而不论他们躲到哪里,黑西装永远胜券在握,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方位,像虐杀猎物之前极有耐心地陪他们玩耍着。 离城堡的主楼还有不到二十米,陆采突然捕捉到一丝悠扬的歌声,听着来自大厅的方向。 不远处的大厅灯火通明,落地玻璃窗内人影幢幢,隐隐伴随着欢声笑语。 而陆采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立刻转过头问泽西亚:“你那天晚上说听到的歌声,是这个吗?” 泽西亚蹲在陆采身旁,闻言偏过头仔细听了会儿。 随即他诧异地瞪大眼:“是这个!” 陆采抿紧了嘴唇,幽幽看向城堡那头。 还是奇异恩典,实打实的福音曲,正常来说不会用在舞会里,更不会让人听了之后无端心神恍惚,甚至做出出格的行为。 由此可见,出现在这里的歌不是什么正经歌,舞会也不是什么正经舞会。 黑西装还在不急不慢地朝他们走,在外面浪费的每一秒,都是把获取信息的时间往后推迟。 泽西亚看出了陆采的抑郁,犹豫了一会儿,深深抓紧他的手: “小鹿,如果逃避解决不了办法,我们就勇敢地面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陆采看着他不伦不类的穿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干巴巴地瞪着眼,思绪却忍不住翻飞到傍晚和晚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连泽西亚的目光都对不上。 静心! 这时候想这个做什么! 陆采板着脸给自己吹了一阵巽风,清醒精神。 又换了两个地方,发现的确不能摆脱那个黑西装之后,陆采的杀意终于被激了起来。 他沉着脸低声开口:“我们分开,找机会干掉他。” “你好凶哦,”泽西亚蓦地开口,陆采愕然,就听到泽西亚接着感叹,“可是我好喜欢,不愧是英勇的骑士!” 陆采:“……” 他早该习惯这条龙的语出惊人,至于骑士什么的……陆采只当是泽西亚最近和那群骑士混多了,没放在心上。 两人很快分开,陆采双眼紧紧定准了不远处的黑西装,发现对方似乎愣了下,随即选择了泽西亚的方向跟过去。 很好,陆采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跟上对方的背影,左手轻轻捏起手决。 黑夜下的草坪里发出簌簌声,他要潜入城堡,不能留任何的隐患在外面。 黑西装走到距离泽西亚五米以内时,陆采刚要祭出法决速战速决,泽西亚却突然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直直站到黑西装面前! 陆采神色一紧,就听到泽西亚歪了歪头朝他大喊:“小鹿!他说他可以给你准备一条新内裤!!!” 一条新内裤!!! 内裤!!! 激动昂扬的呐喊回荡在城堡前的空场地上,喷泉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迸发出一场巨大的水花,洋洋洒洒! 陆采:“……” 他发誓,从小长到这么大,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尊严上的死亡。 黑西装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温和面孔,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宛如被精心设定过。 “欢迎光临,城堡为客人准备了美味的食物和崭新的衣服——包括内裤,还有可以放松愉悦的舞会,如不嫌弃,请随我过来。” 对方的语言逻辑很流畅,语气也和煦恭敬,按照最基本的五感判断,这人不像个怪物。 但在这种诡异的时空和地点,出现了一个这么正常的人,这才是不正常的。 陆采无语凝噎地看了泽西亚一眼,看到这条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黑西装,上下打量。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自己拒绝了提议,泽西亚该不会打算把眼前这个黑西装男人的黑西装扒下来让自己换上吧? 他干得出来这种事,在这种事上,陆采对他莫名的很有信心。 好好的潜入,成了一场尊严的博弈。 最终,陆采佯装镇定地把左手悄悄背到身后:“那么麻烦您了。” 黑西装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来到城堡里的都是客人,为尊贵的诸位服务是我的荣幸。” 陆采看了眼泽西亚,果不其然,这条龙非常享受处在这种语境里,骄傲的下巴高高昂起。 黑西装带头走向城堡,陆采凉飕飕朝他喊:“尊贵的泽西亚先生,跟紧我。” 泽西亚满脸受宠若惊:“来了!” 陆采深吸一口气,在黑西装背对他们的瞬间,伸手在泽西亚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泽西亚瞬间感到一阵清凉的风刮过身体,脑袋里说不清的舒服。 他眨了眨眼,清晰看见他的龙骑士绷着英俊的面孔,浅褐色的眼睛像一副淋过雨的湿漉漉琥珀,就那么认真仔细地凝视着自己。 但很快这对琥珀又不看他了,陆采的目光转向了前面带路的黑西装身上,这令泽西亚感到了一丢丢失落。 但作为一条独立强大的龙,他知道陆采背负着重要的任务,所以不能打搅对方,于是只能委屈又懂事地占据小鹿的一只手—— 就只能牵手手了,好过分哦。 陆采顿了顿,沉默地抿紧嘴,跟上那个黑西装。 其实他现在有点紧张,因为如果不是泽西亚剑走偏锋,他从来没有这么光明正大地掺和进一桩事件里,最多偶尔被迫沉默。 白崇雪是个不爱惹麻烦的人,所以对陆采的教导一向是——能动手别哔哔,能杀人就别演戏,如果什么都不能,就趁早溜,别把自己搭进去。 现在好了,轮到展现他演技的时候了。 但陆采深知,自己没有这种技能。 所以当泽西亚伸手过来牵住他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将这当做了一种鼓励。 泽西亚的手掌宽大,可以给人一种天然的安全感。 跨进城堡大厅的那一刻,耳畔的奇异恩典突然被无限放大,原本只是旁听,现在陆采和泽西亚直接置身场景中。 幸好提前给泽西亚做了一层防护,陆采心有余悸。 轻慢的吟唱回荡在大厅中,大厅的四周是餐台与走廊,而人们举着盛放各色液体的酒杯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陆采和泽西亚走进去后,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探究的,狐疑的,审视的,多种多样,将陆采和泽西亚几乎全身扫描了一遍。 仿佛一个异类,突然闯入了他们的伊甸园。 但黑西装很快招来一位女仆,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性,西方面孔,和黑西装一样客气的像被程序设定好。 她挡在两人和大厅众人中间,谦卑地躬身: “只有穿着正装才可以参加舞会,请二位和我一起上楼换一身合适的衣服……请问是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泽西亚想了想,小鹿这么重视这次行动,自己当然要帮他分散下别人的注意力。 而陆采却沉吟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趁着换衣服的短暂时间,和泽西亚确认稍后要注意的事情,或许还能稍微询问下白天在城堡里发生了什么,泽西亚为什么突然和阿尔伯特关系那么好。 于是, 泽西亚:“两间。” 陆采:“一间。” 两人同时怔了怔,随即陆采在泽西亚脸上见到了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 陆采:……不是,你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想和我一起换衣服!!!我好高兴!!! 陆采:?你妈的爱听不听! 第57章 一间房 陆采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被带到房间里之后,陆采看着眼神炯炯发光的泽西亚,默默扭开脸,也不知道这条龙在高兴什么。 但很显然,狂喜的泽西亚不仅仅只是有表情狂喜,他站在陆采身前,垂着头,双手捧起陆采的的脸: “小鹿,不要羞于和我对视,你想和我亲近是非常正常的,因为我们……” “因为我们有灵魂契约。”懂得懂得,陆采近似于麻木地回道。 泽西亚心满意足。 正当此时,套房里间传出了轻轻的“哒哒”声,像有什么在轻扣木板。 这座城堡的内部比起圆桌骑士们的那座豪华的多,比如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屋子,不再是中世纪的石砖搭建风格,反而有点像灾变前的顶级文明酒店。 透明的玻璃窗外夜幕深沉,偶尔能看到喷泉池里闪烁的盈盈灯光。 墙面被粉刷得洁白,木制的床柜和装饰品简洁优雅地布置了整个房间,一旁的洗手间里甚至还有早已停产的电动浴缸。 陆采没吃过猪肉,但在白崇雪的各种记录里见过猪跑。 他和泽西亚对视一眼,一起静悄悄地靠近了里间。 泽西亚拦在陆采身前,轻轻拧动门把手,打开一条缝隙。 动静很轻,但这种动静对怪物们来说相当于一个巨大的信号,陆采眼尖地看到一只干瘪的手猝然藏进了床肚子里。 泽西亚眼神询问陆采,陆采点点头,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裤子,另一只手指了指床下面,示意的确有东西。 那不像人类的手,因为又瘦又长,而且几乎没有肉,完全像皮包着骨头,说句木头成精都更贴切。 它缩回了床下面,被一团阴影笼罩着再也看不清是否还存在。 泽西亚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他大咧咧地推开了房门,跨步迈了进去。 里间非常宽敞,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边有两架立地台灯,贴着墙还有一扇巨大的衣柜。 女仆说房间里有衣柜大概就是这间。 陆采慢步跟进去,看了眼衣柜,又看了看那张床,一时间没说话。 他在考虑用什么攻击。 这种怪物看起来只有C级,最多B级。 银质手枪丢了,除此之外,最简单有效的是离火,但他怕把整栋城堡给烧了,打草惊蛇,使用强压又担心控制不好力度…… 倒是泽西亚,艺高龙胆大,直直走到床边,俯下身子一把掀开了床垫—— 空荡荡的床底,什么都没有,亏他还扬起了手掌,随时准备一爪子送这些愚蠢的怪物们下地狱。 “咦,怎么是空的?” 俯身之后,白大褂顺着他的腰垂下去,泽西亚嫌弃麻烦,直接把白大褂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精干结实的体魄。 陆采挪开视线,沉思片刻后回道:“应该是没有满足它们出现的条件。” “出现还有条件?”泽西亚起身不满地挑了挑眉。 很高贵嘛? 他劝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放下它们的身段,不要比龙还要浮夸。 陆采想了想,担心泽西亚不能理解,简单解释道:“它们没法儿随时随地出现,不然世界早就崩坏了,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场合、情境。” 想到这里,陆采不禁又回忆起先前遇到的几件事。 东海的肖家村,出现问题的原因是因为村民们把强烈的求生欲寄托在“龙王”身上,这种执念引来了他们群体被感染,产生了群体祭祀行为。 而中部基地的星汇双厦任务,则是因为怨灵的精神元经过数十年压抑,终于借着暗物质强化了自身,将它心中的怨恨全部反馈到了活人的身上。 这两件事隔得很远,但现在想来,陆采却隐隐觉得有点关联,因为都存在一定的特殊性。 和活人意志相关的特殊性。 不过也可能是巧合,毕竟按照现有的研究表明,等到暗物质界和现实世界完全融合,什么事儿都会发生,什么事儿也都不值得奇怪了。 他刚从思绪里抽出,就感觉身体一轻,居然被泽西亚抱了起来。 “泽西亚?”陆采下意识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却摸到一手光滑紧实的肌肉。 龙的后背也十分结实,很“硬”的皮肤在陆采手下有一种奇异的紧绷感。 英俊的龙倒是没有别的念头,他兴冲冲把陆采抱上床后,期待地站到一旁:“我们来看看它什么时候出现!” 然后锤爆它的狗头! 陆采僵硬的身躯继续僵硬着,有点无奈地揉了揉脑袋。 这不失是一个办法,在床下躲藏的怪物,或许只会在床上的人陷入睡眠,或者房间里没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但泽西亚站在一旁,像教导主任一样盯着班级现场,真的会有坏学生迎难而上吗? 陆采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质疑,泽西亚深以为意,于是立刻蹬开鞋子,伸腿上床,心满意足地躺到了陆采旁边。 陆采:“……” 他不是这个意思的。 全身仅穿着条不合身的裤子,泽西亚不以为然地紧紧抱着陆采,突然想到什么,两眼亮光闪闪地说道: “小鹿,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再出现问题,以后我们不论到哪儿都要在一起绑着,连睡觉都不分开!” 他喜滋滋地蹭了蹭陆采的脑袋,“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 陆采:“……” 他的确记得,在他白天出发去教堂探索之前,在泽西亚去接近骑士们之前。 但陆采脸色有点古怪。 “我的探索没有发生意外,你的接近也很成功。” 所以其实没有出现问题,泽西亚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说出泽西亚的接近很成功的时候,泽西亚感觉到灵魂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转瞬即逝的纠葛。 高傲的龙立刻表现得有点难以置信,甚至有点委屈。 “小鹿,你在说违心的话安慰我吗?我知道我的接近并不成功,甚至差点和阿尔伯特打了起来,但我并非不能接受批评,你的谎言其实更让我觉得羞愧。” 陆采:“等等?” 他撑起身,轻轻皱眉:“你和阿尔伯特差点打了起来?你不是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吗?” 泽西亚坦荡地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支起一只手臂,将他的锁骨和胸膛曲线恰如其分地勾勒出来。 他认真地仰视着陆采,金色的眼眸真诚灼热: “小鹿,这次的问题很大了,你应当知道,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两脚兽值得我相处愉快,而且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明,阿尔伯特是个虚伪的家伙,他对我的朋友……还有你,有一定的觊觎。” 陆采:“?”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 “你哪里来的结论?”陆采直接靠到枕头上,严肃地盯着泽西亚。 泽西亚沉吟了一会儿,也跟着扭了扭身体,朝上挪了一截,看起来像把小鹿直接揽在怀里。 他简单回忆:“我碰到阿尔伯特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他有一摞纸,里面有……你的一页信息。你知道的小鹿,龙的伙伴不容任何其他人觊觎,所以我严肃地质问了他这是什么东西。而他作为一个骑士,对没错,他这样卑劣的骗子居然也敢自称为骑士,居然和我说是弄错了,都是他的手下随便弄来的东西。” 泽西亚难以置信地揉起自己太阳穴:“他当我是不谙世事的小奶龙吗?我怎么会相信他们搜集了那么详细的信息,只是随便弄错了?” 陆采怔住。 他没有怀疑泽西亚说的这番话,因为他见过那摞纸……在教堂里,十字架神像的背后,被亚当拿出来过翻阅又放回去的那个盒子,里面就盛放着这摞材料! 陆采艰难思考了一番,没在意被泽西亚全然抱紧,喃喃道:“那你怎么会穿上他们的衣服?” 泽西亚更是茫然:“什么衣服?” 陆采抬头正好对上泽西亚白皙结实的胸膛,他愣愣地挪开视线:“你没穿阿尔伯特的衣服?” 泽西亚更愣,随即一个挺身,把自己仅剩的裤子给蹬了下去,非常震怒地说道: “我不屑穿那个骗子的衣服!虽然一定要穿衣服是我们的约定,但其实你要知道小鹿,如果能有的选,我宁可不穿或者只穿你的衣服!” 眼看泽西亚居然真的生大气了,灵魂那头的震怒也不是虚假的,陆采僵硬地坐起身拍了拍对方,又有点尴尬不知从何下手。 “是我说错话了,抱歉。” 果然问题很大……陆采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泽西亚,开始怀疑自己下午和晚上看到的那些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了自己,明明谭华和裴隆等人也看见了。 唯一的解释,是幻觉。 但陆采想不通,如果有怪物制造了那么大的幻境,他们这些异能者又不是死的,怎么没人发觉呢? 想不通其中关节,陆采皱眉追问:“你和阿尔伯特闹翻了之后做了什么,后续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找了个地方一边休息一边等你呀!”泽西亚理所当然地说。 陆采心想果然,那个时候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波动,原来是因为泽西亚的确没有参与任何活动。 “可后来,我察觉到小鹿的心绪有了波动,就打算出去找你,但那个时候城堡里突然出现了很多披着人皮的怪物,我只好一边打怪物一边循着你的气味来找你啦!” 陆采瞳孔微缩,他知道泽西亚对于其他人没有怜悯和救赎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心绪不宁:“城堡里出现怪物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泽西亚显得有些不高兴:“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他的确不知道青少年龙的心思这么复杂。 “你是怎么来的?”陆采干巴巴地问。 泽西亚昂着脖子,心想小鹿早这么问不就好了,那么他也一定会大发慈悲把所有事交代清楚的。 “察觉到你心绪不宁正好是晚餐的时候,我顺路绕到餐厅,那里已经有很多怪物了,但没有你,我只好继续循着你的气味找到了一座很大的房子里,” 说到这里,泽西亚顿了顿,轻轻哼了一声“我在那里看到了那个讨人厌的裴隆,他很不对劲,和我说了些奇怪的话,但我忙着找你没有理会。” 陆采的神色沉下来。 他突然失踪,裴隆遭遇危险甚至受到感染都有可能,更有可能,当时那个把自己推向石像的人就是裴隆,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所以,你主动碰了那个石像?”陆采看着泽西亚。 泽西亚理所当然地点头:“你的气味消失在那里。” 所以他一定要去。 陆采后知后觉被泽西亚压到了柔软的被褥里,他的脸贴着龙坚定跳动的心脏。 龙还是气呼呼的,心脏扑通扑通,只有抱着自己的骑士才能稍微缓解那么一点点。 可也就是一点点,小鹿居然怀疑他穿别的两脚兽的衣服!而且还是个骗子的衣服! 辱龙了! 陆采有点不适地想推开泽西亚,结果刚刚一动,好像腿踢到了什么。 泽西亚发出了一声闷哼,声音嘶哑低沉,隐隐透着一抹委屈:“小鹿你怎么还动腿……” 陆采没反应过来:“怎么了?我踢到哪儿了?” 泽西亚没说话,陆采动作受制也看不清情况,挣扎着想起来看看,喃喃道: “不是说很硬吗,怎么会被踢痛?” 下一秒,泽西亚突然伸手按住了陆采的后脑勺,把人直接带进自己怀里,趴到自己身上。 陆采的脑壳猛地撞上泽西亚的胸口,又弹又结实。 而在他看不见的背面,一只干枯细长的手臂堪堪从床底伸出来,被他们刚刚的动作惊得暂时停在雪白的床单上。 正好是陆采刚刚躺着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糟糕,不妙 第58章 裙子 陆采被泽西亚按得差点要闷死,不明所以地呜咽了一声。 怎么了? 自己踢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吗?传说中的逆鳞? 可那不应该在脖子后方之类的吗…… 这是他见过的第一条活体西方龙,每一次尝试都是新的突破,不能用已有的经验去揣测,也不能完全不按照经验…… 陆采很认真地思考,甚至上升到了物种学术方面,继而连挣扎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惹得泽西亚受伤。 泽西亚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干枯细长的手,蓦地听到耳畔低微的呜咽,整条龙都微微愣了下。 这声音仿佛有穿透灵魂的魔力,使得刚刚被小鹿踢到的地方更加涨涨的……耳尖和心底深处,痒痒的。 要不是旁边还有个碍事的东西,他真的想立刻起身看看自己怎么了。 而令龙迷惑的是,小鹿不过是叫了一声,刚刚停滞不动的那只手又开始极缓慢地摸索起来。 它的五指和手臂一样细长枯瘦,像五根竹签,缓慢抚摩在床侧。 泽西亚若有所感,抬起眼,看见床尾侧后也摸上来一只手。 就像床下有个巨大的怪物张开双臂,要把这张床上躺着的人合掌把握。 陆采微微地动了动,那两只手立刻停下来,似乎在判断斟酌。 发现了这种小窍门,泽西亚若有所思沉默了会儿,突然伸出手,轻轻戳了一把陆采的腰。 “你!!!” 陆采短促叫了一声。 疯了吧!? 这种时候挠他痒痒肉? 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如果说之前因为踢到泽西亚让他觉得有点愧疚,现在怎么也得和对方说说清楚。 结果陆采还没撑起身子,泽西亚宽阔的臂膀稍稍用力,又把他搂了个满怀。 “唔……泽西亚!” 这一声带着火气,但被闷久了的陆采又自然而然在语气里带了一抹慵懒的嗔怒。 泽西亚耳尖的动了动。 不用看,它感觉自己更涨了,而那两只手也加快了朝他们挪过来的速度。 有点舒服……又不太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鹿的声音有什么魔力,让自己和这些愚蠢的东西都蠢蠢欲动? 但眼看小鹿快要暴走了,为了不让他的骑士真的丧失理智,泽西亚垂下头,在陆采耳边严肃认真地低声说: “小鹿,你再叫两声,要全出来了。” 陆采:“???” 不是,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陆采僵硬地抬起脸,终于呼吸到一抹新鲜空气,见到的就是泽西亚一贯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 他没感觉错的话,没穿裤子的某条龙的确是……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原因竟然是他想的那样? 陆采的脸色一瞬间凝重的像死海的海水,又沉,又沉,连着呼吸都乱了节奏,瞬间粗重起来。 他们不是在潜入城堡执行任务吗? 他们不是在等待怪物露馅吗? 那现在,他们抱在床上,听着泽西亚说得什么虎狼之词!? 泽西亚依旧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金灿灿的眼眸还单纯地眨了眨。 下一秒,陆采直觉身后和身侧有东西袭来,他神色一肃,想抽手捏个法决,但泽西亚的速度更快! 银发青年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流动着代表灵力的银色光晕,连眨眼一半的时间都没有,陆采就感觉自己和泽西亚的位置被调了个包。 陆采被按在柔软的被褥里,伏在眼前的高大青年撑起身体,从他腰下抽出双臂,猛得抬起—— 一手一只,捏住了曾经在陆采视线中一闪而过的干枯手臂! 陆采的瞳孔骤然缩紧! 有两只? 那两只干枯的手掌被泽西亚钳住,整张床瞬间颤抖起来,像床底的怪物受到惊吓,愤怒地反抗。 深褐色的指尖疯狂长出尖锐的指甲,乍一眼看过去好似泽西亚捏住了两只长腿的大蜘蛛,那些蛛脚拼了命想戳死它。 但很显然,脆弱的蛛脚根本戳不穿龙的皮肉。 泽西亚眉头都没皱一下,昂首挺胸,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把细长枯手直接拽出床底。 顷刻间,凄厉的惨叫伴随着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在房间里升起。 陆采身躯一僵,下意识挺直腰背。 他身下的床直接从中段崩开,要不是垫着厚重柔软的被褥,陆采怀疑自己要掉进床板缝。 如果真死在床上,而且还是在一丝不挂的泽西亚的身下……陆采想都不敢想。 他调起中心力量,扶着泽西亚的一只胳膊跃下崩裂的床,回头深深看了眼倒塌的惨状—— 枯瘦细长的手臂被泽西亚粗鲁地摧断,散在床榻两边,床板微微起伏,底下还有什么在奄奄一息,一双鲜红的眸子在床褥之间隐隐闪烁,涌现出憎恶和愤怒。 它觊觎着人类的美梦和欢愉,它是人类心底深处的恐惧。 所以刚刚泽西亚说的要出来,是这个东西…… 陆采没来由地一阵脸红,对自己之前的误会感到些许愧疚。 恰好他想到了一个安全高效的处理方法,不如来收个残血缓解下场面。 提起摆在一旁的龙鳞剑,陆采左手摆动,低声喃喃“震雷”。 银色的剑瞬间包裹上一层青紫色的光芒,肉眼还隐隐看得到电光闪烁。 泽西亚惊叹:“小鹿,你太完美了!” 你不仅是一个高贵的骑士,你还会魔法! 他早就想这么赞美了! 原本那些风风火火都不足以引起泽西亚的惊叹,因为人类搞出玩火把的小游戏再正常不过,但雷电不同: 这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惩罚,是神明的意志! 除了它们伟大的龙,能驾驭雷电的,只有传说中和骑士相对的魔法师了吧? 他也曾好奇小鹿和阿尔伯特那些人为什么看起来不太相同,现在一想,分明是因为,小鹿是兼并了魔法师和骑士的强大存在! 小鹿就是完美本美! 啊,又涨涨的了。 陆采抿紧嘴唇,尽力无视掉旁边大咧咧的泽西亚,一剑扎进了床板底下。 又是一阵惨叫和地板的震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下去,显然泽西亚的硬扯把对方伤得很重,自己顶多算补了个刀。 陆采默默想,他真是被泽西亚在旁边干扰傻了,又不是真的来查这里的异常的,早该想办法尽快解决掉这些东西。 收回剑,他稍微一侧身,一眼看到泽西亚风姿绰约地站在墙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鸾鸟的热度也不过如此了。 陆采脑袋里突然有一瞬间混乱,什么念头都不清晰,唯有心跳声无限放大。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笔直僵硬地走到衣柜前。 泽西亚察觉了陆采的意图,立刻挺起胸膛,慢条斯理地迈过腿: “小鹿,这里的东西要等什么情景呀,请不要大意地委托我……” 陆采斜光瞥见了某尺寸惊人的器官,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突如其来的诡异情绪让他释放出的震雷瞬间增强了好几倍伏特。 “不,用。” 陆采咬牙切齿,一剑直接扎进衣柜。 噼里啪啦电光闪烁,泽西亚略显遗憾地停下脚步。 陆采拔出剑,拉开橱柜的木门,一具被电得焦黑的尸体瞪着两颗巨大的眼珠子,死不瞑目地对着陆采。 对方的下半身黏在橱柜里,显然是一种寄生类的怪物,如果不作防备地打开门,后果可想而知。 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城堡,陆采想。 但更不正经的还在后面,他和泽西亚扒拉了一下柜子,震惊发现,自己刚刚那一剑太猛了,电焦怪物之后,满橱的衣服也被波及,居然只剩两套完好无损的。 泽西亚拎起其中一套:“这件衣服看起来不太好穿。” 习惯了现代简装的龙挑三拣四地嫌弃手里的华服,那是一套黑红相间的中世纪男子礼服,有蓬松的荷叶领和袖口。 陆采看了眼,随意点评了句:“但是是你的尺码。” 而另一件完好的,说不上是巧还是不巧,尺码恰好够陆采穿上,但确确实实是一件女装。 一条袒胸还算没露乳,勒腰但是翘着腚的大长裙。 陆采短时间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望着这条裙子无语凝噎。 泽西亚刚努力把自己涨涨的部位塞进裤子里,见状凑过来,幸灾乐祸地蹭了蹭陆采的脑袋: “但是是你的尺码。” “不,我的腰塞不进去。”陆采冷静地抗议。 泽西亚捻起那条裙子,回头看了眼陆采的腰,突然咧嘴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陆采:“……” 等到被抵在墙边,双手举过头顶,被泽西亚在身后使劲勒着腰的时候,大脑缺氧的陆采恍惚间质问自己: 他真的需要来参加这个舞会吗? 他直接一把火烧了这里不好吗? 泽西亚脸色再度泛起红晕,宽大的手掌紧紧掐着陆采的腰,又细,又结实。 顺着裙子的露背设计,朝上能看到小鹿光滑紧实的后背和骨节鲜明的脊椎,和未完全长大的幼龙好像。 泽西亚觉得自己越发喜欢自己的龙骑士了! 陆采哑着嗓子扭头:“好了吗?” 琳琅布料之间的回眸,让泽西亚又想到了那个词。 缱绻。 他深吸一口气,把陆采腰侧的衣带系紧,听到陆采又闷哼了一声。 他好涨啊。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如果我的语言让大家产生了什么误会,那一定是大家的问题, 毕竟我熟读中阶语文,我是专业的,不会出错【确信.jpg】 陆采:给点面子,别说话了 * 小鹿下章女装√ 今天上大推,很多小可爱来看小鹿和大龙了,谢谢大家喜欢 第59章 舞会 陆采曾经以为,这世上没有比背诵师父布置的作业更难的事情。 现在有了。 在女仆的带领下,他脚踩着一双高的离谱的高跟鞋,颤颤巍巍走下扶梯——关于这双鞋,陆采其实有点疑惑。 按说,正常女性的鞋子,不会有他的尺码,所以他委婉向女仆解释了一下,就打算穿着自己原本的鞋,提着裙子往楼下冲。 事实证明,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不努力的女仆。 女仆很快给陆采找到了一双尺码合适的高跟鞋,并且依旧四平八稳地微笑告诉陆采: “先生,只有穿了正装才能出席舞会。” 陆采:“……” 你还知道我是先生。 他面色僵硬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泽西亚,银发青年穿着合身的复古礼服,精致的领结和蓬松的蕾丝袖口衬得他像一个中世纪的贵族,加上重新扎了脑袋后面的辫子,看起来非常英俊和尊贵—— 如果他没有一直忍着笑就最好了。 陆采瞪了一眼,穿上鞋后问女仆:“现在可以走了吗?” 女仆好像根本看不见房间里的一片狼藉,礼貌客气地躬下身:“请随我来,尊贵的客人。”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陆采尽力维持着面部的平静,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全部力气,缓缓踩下旋转的大理石阶梯。 泽西亚像一个英勇的禁卫军,牢牢牵着他。陆采任由牵着手大脑发懵,抽出手又怕摔死。 就很复杂。 两人出现的一瞬间,大厅中的视线再次尽数投向了他们。 跳舞的人,喝酒的人,聊天的人,齐刷刷,不约而同。 对危险的直觉让陆采瞬间挺直脊背,但当他故作平静地回望向大厅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了一些礼貌性的招呼眼神。 甚至有人对着他轻轻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和刚刚他们来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陆采想了想,用扇子遮掩了半张脸,稍稍侧向泽西亚,尽量遮住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面孔。 “不要露馅。” 他被女仆建议戴上了一顶缀着羽毛和珍珠的帽子,恰好把短发遮住,作出这个动作,就像一个多情的贵妇,正和自己的丈夫轻声耳语。 泽西亚不明白很多动作在人类世界的含义,他只知道,小鹿每次靠近自己,都会令自己心情愉悦。 他转头垂下眼,轻轻蹭了蹭小鹿:“如你所愿。” 陆采心里有点说不上的别扭……和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羞耻。 一定是女装令他如此不适。 悠扬的乐曲还在播放,跳着舞的客人们温柔客气地给两人让出一条路。 他们中的女性大多数穿着和陆采相似的华丽衣裙,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十九世纪的贵妇,脸上洋溢着浮华浪漫的浅笑,对着彼此若有攀比却恪守礼节。 “漂亮的小姐,小心别踩到你的裙摆,它可能是这场舞会里唯一能衬托你美丽的外物了。”路过一位中年女性时,对方冲陆采眨了眨眼。 把客气都快写在了脸上。 陆采回以一个笑容,泽西亚见状,沉吟片刻,绕到人多的那一侧,替陆采遮挡了不少凝视的目光。 陆采握紧了泽西亚的手,越发肯定这里不是正常的世界。 这种场面,在灾变后的三十年内几乎从未见到过。 重要的道路往往被各大组织和重要机构把持,在这种时候,让开一条路,隐含着权力、物资甚至生存下去的希望的让渡。 反映到个人身上,凶狠的拦路才是彰显自己力量和地位的举动。 在末世生存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是谦虚。 哪怕在安稳和平的基地里,这种聚集当世名流的盛会,也往往只有坦诚直接的利益瓜分,没有花里胡哨的物质享受—— 好比谭华这次带着他们来到圆桌骑士团的地界。 他们是来和圆桌骑士团谈合作的,除了谭华这个一头大波浪插着发簪的柔美人设,其余的所有人都是可以拔枪握刀,立刻火拼的异能者。 他们的交流只有两件事,白天围着桌子谈判,晚上围着桌子吃饭。 舞会? 哪里来的充足的电力和食物? 圆桌骑士团开个酒窖都要亚当应允,陆采甚至怀疑星汇财团根本没有来欧洲。 除非圆桌骑士团一整个组织都在隐瞒,都在藏富。 在这个时代,能像白崇雪一样,有一间装了电脑的屋子和随时能连的网,就已经是多少人遥不可及的精神追求了,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堕落享乐者除外。 陆采宽大的帽檐遮盖,缓缓皱起眉头思考,任由泽西亚张开臂膀揽住他,把他带到稍微人少点的餐台边。 陆采还能听到耳畔的女声动情温柔地唱着: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my fear relieved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如此恩典,令心敬畏, 如此恩典,免我忧惧。 归信伊始,恩典即临, 何等奇异,何其珍贵! 这是奇异恩典的第二段,陆采听懂之后皱了皱眉,给自己和泽西亚悄然施了一道巽风。 但这首歌并不是在脑海中突兀响起的,而是作为舞会的伴奏,所以任由陆采净化驱散,声音都无从消除。 泽西亚看出了陆采的焦躁,握住他的手:“小鹿,一个可靠的猎手,在面对猎物的时候,从不会主动乱了方寸。” 他的目光温和坚定,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我强大所以我不怕的可靠气息。 陆采没忍住笑了出来,帽子上的大羽毛轻轻摇晃,撩得泽西亚睁不开眼。 穿裙子的小鹿好像比平常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直到陆采收起笑容,眉眼平静地问他:“那么泽西亚先生,请问你知道,我们的猎物在哪里吗?” 泽西亚:“……” 糟糕。 那必然是不知道的。不就是一个宣言吗,小鹿为什么要当真! 陆采了然看见泽西亚眼中一闪而过惊愕,意外地觉得有点可爱。 他压了压嘴角,轻轻拍了拍泽西亚的肩膀。 “找个机会去厨房看看。”陆采的下巴垫在泽西亚的肩膀,眼神若有若无地巡视着附近的人。 作绅士和贵族装扮的人,举着玻璃的高脚杯开怀畅饮,陆采视力极佳,远远看到透过杯壁黏着的液体质地浓稠,颜色深红。 和这些饮料相对的是餐台上摆放的食物,它们品种多样,琳琅满目,从炙烤的肉类到摆盘花哨的糕点,无一不在彰显城堡主人的富足与慷慨。 但陆采不想品尝其中的任何一道菜或者水饮,让泽西亚去看看,是因为他相信,再完美的幻境或者世界都有瑕疵,而产出基本食物的地方最容易发现破绽。 特别是杯子里的液体,它们是什么,从哪儿来? 泽西亚刚从被顶破的尴尬中回过神,闻言略显委屈地点点头:“好的,你想吃什么?” 陆采哑口,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会想。” 他把自己的计划小声告知了泽西亚,随即引来泽西亚的强烈不满:“不行!说好了不分开!睡觉都不分开的!” 他可太担心小鹿趁自己不在出什么意外了,凭借直觉,他认为周围这一个大厅里的都不是好东西! “但现在又不是睡觉。” 陆采逻辑无敌地打败了泽西亚,他发现一贯被师兄碾压的自己,居然也找到了可以碾压的……龙。 泽西亚愣愣地掰扯这段对话里的逻辑,俊美的面容显出一丝丝迷惘。 陆采趁势追击,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是他的第二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自己,终归需要一个落单的机会,来看看谁会找上来—— 陆采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他不是多聪明机智的人,既然做不到低调的四处查探,不如把自己摆在最危险的地方,等敌人上门超度。 他斜光瞥见泽西亚在原地愣了会儿,终于委委屈屈地转身离开,心里松了口气。 泽西亚是条单纯的龙。 毕竟刚成年,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引导。 陆采正想着,目光突然被一个坐在桌旁的小女孩吸引住。 这是迄今为止,陆采看到的唯一的孩子,她穿着洁白的蕾丝连衣裙,有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像一位精致的小公主,圆润饱满的脸蛋也凸显着可爱。 她看到走近的陆采,甜甜地打招呼:“你好,美丽的小姐,你和你的男伴吵架了吗?” 说话间,她轻轻抚摸着怀抱的宠物,那是一只没有毛的动物,看起来像无毛猫,肉粉色的皮肤十分柔软,在她的抚摸下微微晃动。 陆采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为了表现真实,陆采还尽力垂了垂眼眸,作出一副难过的模样。 他真的尽力了。 小女孩大概也感受到了陆采的“难过”,揉弄宠物的动作看起来重了点。 她眉头紧锁,敦敦教诲:“美丽的小姐,不要再为了顺从依附男人委屈自己,如果你无处可去,欢迎留在城堡里,这是一个新的天堂,对不对呀凯瑟琳。” 她举起自己的宠物逗弄,语气老气横秋,一副自己很年长的模样。 陆采据此更加确定,这里呈现的时间点应该是在暗物质爆发之前——那个时候,据说世界上有些地方的女性仍旧顺从依附男性。 而现在,人类联盟法律已经规定,拥有生育能力的适龄人类,不论男女,是全人类最需要保护的一类人,甚至于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可以随意挑选合适范围内的男性与其生育后代。 对于在末日里艰难苟延的人类来说,种族的延续高于一切,必要的时候甚至连异能者都可以牺牲,所以相较来说,男女之间的矛盾反而没有那么激烈。 思考过这些,陆采抬头打算问问对方,这里是什么人的城堡,眼神却突然一紧。 小女孩抱着的“凯瑟琳”肥硕圆润,举起来才让陆采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无毛的小狗或猫,而是一只巨大的老鼠。 作者有话说: 史密斯夫“妇”行动篇↑ * 晚上好,可爱的先生小姐们~ 第60章 左右“偷吃” 泽西亚觉得自己可真是一条聪明的龙——在这样一个处处弥漫着诡谲的陌生舞会上,他竟然能顺着气味,成功找到目的地! 空旷狭长的走廊,铺着洁净到反光的大理石地砖,墙壁上悬挂的照明装置不是火把,而是精致美丽的雕塑烛台。 这座城堡的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奢华得装点到位,精致得不真实,像一场虚构的美梦。 对面的房间从窗户冒出水蒸气,还能隐隐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对,是小鹿不给他吃的食物的香味。 那必然就是这里了。 泽西亚自信满满地迈出腿,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波澜不惊的问候: “尊贵的先生,晚上好。” 冷不丁一声,他差点调转脚尖,朝对方一脚踢过去。 泽西亚堪堪收起怒意,不满地朝说话的人看过去:“有多好?” 微胖的中年男人遭遇了服务路上的滑铁卢,短暂哽了哽。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肚子凸起,看起来就伙食很好的样子,导致脑子大概转得不够迅速。 过儿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回道:“像盛开的玫瑰那样好,尊贵的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泽西亚悻悻地挑了挑眉。 这个回答还挺不错的,可以记下以后说给小鹿听。 “那边是厨房吗?”他抬了抬下巴。 中年男人看了眼,谦卑地回道:“那是食材预处理的地方,如果您想去厨房的话,可以由我带路。” 泽西亚恍然。 是哦,他怎么忘了,靠自己找这么久,早知道直接询问这里的管家或者仆人啊! 他低咳两声:“既然这样,那走吧。” 中年男人肥胖的脸颊肉微微抖了抖,似乎笑了一下:“尊贵的先生想去哪一间厨房用餐呢?” 还有很多种? 泽西亚想了想,故意表现得很熟练地皱了皱眉:“当然就是那一间!” 他身形高大,气势凛冽,自然而然让中年男人心生畏惧——这是天生的威压。 中年男人脸上肥肉抖动得更厉害,他粗重地喘了口气,勉强露出一张笑脸:“遵命,尊贵的先生。” 那一间! 其实是不知道是哪一间啦,但泽西亚挠了挠鼻子,毫无负担地插着口袋慢慢迈步。 但用完美演技呈现出来熟识,让眼前的男人立刻领悟并且带路前去的,必然就是小鹿最好奇、最想探究的地方! 泽西亚忍不住摇摇头,惊叹世上怎会有自己这样充满了智慧的强大生物。 他被领到了楼上的一条长廊外,隔着过道的无数小隔间用厚重的帘幕遮掩着,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根据帘幕的颤动和偶尔传出的声音可以判断,有些隔间里有人,还不止一个人。 他们在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踏入这一层之后,泽西亚还闻到了浓烈的铁锈味。 这是鲜血的味道。 中年男人的眼神眯成一条细缝,嘿嘿笑着低声对泽西亚说道:“尊贵的先生,我们到了,请您随意享用。” 说完,对方没有停留,而是鞠了一躬后,转身匆匆下了楼梯,似乎还有点避讳。 泽西亚看了眼对方笨重的身躯,想了想,慢慢走进去。 血腥味更重了一点,还混了一点奇怪又陌生的气息,他不满地微微皱起眉头,矜贵地遮掩了下鼻子。 他穿着和平常的简装区别很大的长靴,鞋底踩在地毯上发出敦敦的沉闷响声。 临近的小隔间里听到响动,动静小了下来,但见泽西亚似乎没有打搅的意思,里面很快又重新有了动静。 泽西亚听到一声细微的,小小的,好像不太舒服的呻吟。 这是在吃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年轻的龙心里微微一惊,有点好奇地屏息靠了过去。 透过帘幕的缝隙,龙的瞳孔缩成一条极细的线—— 他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正匍匐在一个人类少年的身上,鲜血顺着少年的颈脖流淌满地,传出刺鼻的血腥气。 怪物吃人? 泽西亚内心的正义刹那间要爆棚了,但没等他扮演一个拯救者,黑色皮毛的怪物稍微换了个姿势,少年霎时发出一声高亢激烈的叫唤。 但那少年分明也没死,不仅没死,泽西亚看到对方张开双臂,迫切地拥抱着怪物。 这就有点离谱了昂……泽西亚放下了原本打算出手的手。 怪物轻轻动着,宽阔的后背作为遮挡,他看不清这两个东西到底在搞什么。 泽西亚当场陷入了迷惘。 这确实……超出了理解。 英俊的面庞浮现出一抹看不懂,他收回视线朝更里面走去,想看看其他隔间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还差不多都是。 至此,泽西亚稍稍理解那个中年男人所谓的厨房是什么意思—— 这条昏暗狭长的走道里,有人荒诞地为各种怪物准备了年轻的人类。 泽西亚虽然不明白怪物除了进食还在做什么,但猜测小鹿一定知道,于是他打算就此结束,回去和小鹿悄悄汇报。 但没等它迈开脚步,身后的帘幕传出轻轻地摩擦声,似乎从里面被拉开。 泽西亚转过身,看到一条白花花的腿支开帘子,坐在里间的东方少年用发红的眼睛深情仰望。 “尊贵的先生,请问,您要来品尝我吗?” * 陆采在发现了小女孩手上捧着的是一只巨大的无毛老鼠后,心情从惊愕一下子转为恶心。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您的关心。” 随即,也不看对方是什么反应,他提起裙子憋着一口气走出了大厅。 身后的小女孩歪头看了眼陆采的背影,轻轻笑着瘪了瘪嘴:“又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脑子的可怜姑娘,但神明会给她救赎的。” 说完,她亲切地看了眼自己的老鼠:“对吧,凯瑟琳。” 陆采耐心等待了一会儿。 周围的客人们似乎永不疲倦,永不知满足,他们快乐地徜徉在大厅里,来来回回。舞会上播放的歌曲,也永远循环在第二段主歌部分。 这个发现令陆采怀疑自己遭遇了鬼打墙,按照师父的论调,暗物质改变了正常的世界秩序,反射折射各种射后,总之就是会走弯路。 如果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就不会有新的进展? 陆采看着自己这一身行动不便的长裙,一时间陷入沉思。 片刻后,陆采把挡脸的小扇子别在腰上,面无表情地伸手—— “撕拉”。 布料撕破的声音十分轻微地在角落里响起,原本严密笼罩下身的长裙,被陆采轻松拉开一条直溜豁口。 这是从泽西亚扒白大褂那里得到的启示,如果衣服代表着身份,那么衣服破损,或许会发生一点意想不到的事情。 况且,带他们换衣服的女仆那么强调一定要穿好全套的衣服才能参加舞会,这又给了陆采一点自信。 裙摆被撕破的一瞬间,空气中原本平和宁静的氛围凝滞了一下。 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陆采的寒毛微微耸立。 他感觉出来了。 四周围原本祥和温柔的视线,此刻渐渐有些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有人看向陆采的眼神中浮现了一抹迟疑和好奇,也有人逐渐和刚开始来到的时候一样,对陆采投以了审视的目光。 陆采迟疑了下。 他裙子下面还藏了把大宝剑,如果一次性撕开太大的豁口,或许会藏不住。 陆采想,徐徐图之,反正他已经找到推动的关键了。 第二段乐曲虽然还在继续循环,但这支调子微微启高,声音逐渐有些尖锐。 陆采正琢磨什么时候再弄出点动静,他的身前站定了一个高大的男性。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英俊的西方面孔。 “迷人的小姐,我想,你或许需要一点帮助。” 对方的声音温吞低沉,勾起的薄唇令他看起来像个多情又薄情的猎艳爵士。 “迷人的小姐”一阵恶寒,强忍不适微微抿了抿嘴唇:“是的先生,我的裙子破了。” 对方看了一眼,点点头:“这可太遗憾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带您去简单整理一下裙子,我知道城堡里有专门的裁缝。” 陆采犹豫地看了一眼泽西亚离开的方向,就听到对方笑了一声。 “丢下女伴独自离开的人,还值得您为他考虑吗?” 陆采哑口。 他愿称之为察言观色排除异己的高手。 但对方似乎深谙如何卸下女性防备之道,说完前面那句话之后,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抱歉,实在是因为看到您这样的美人受到如此对待,我十分愤慨,所以说了一些冲动的话,如果您不嫌弃,今晚我愿陪在您身旁,充当一个请求垂怜的守护者。” 陆采听得头皮发麻,胃部隐隐抽搐。 但下一秒,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从灵魂的另一头传来一股剧烈的波动。 不是危险,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震惊。 陆采立刻反应过来,泽西亚应该碰到什么东西了,虽然或许没有危险,但那条刚成年的龙似乎十分无措。 他的反应落在眼前的男人眼中,对方脸上划过一抹深深的笑意。 下一秒,陆采的手掌被牵起来。 “如果您不拒绝,我就当您答应了。” 陆采看着自己被轻轻牵起摩挲的手掌,忍着拔剑的冲动,掐着嗓子回了一声“好”。 他现在有点说不清,自己和泽西亚到底哪边情况更复杂一点。 作者有话说: 史密斯夫妇·第二集 是谁在帘幕后轻笑,是谁在舞会上留恋,是他,是他,还是他? 今日说法,家庭破碎的征兆——出轨2【出轨1在前面几章√】 第61章 来跳舞吗 裁缝的技术有待提升,陆采看了眼裙子边角被缝好的部分,眼角抽了抽。 让泽西亚试试……都比这个缝得好吧? 但看了眼那个坐在桌椅后面,把线团和布料堆得比人还高的裁缝,陆采把心里话咽下去,报以一个僵硬的微笑。 “嘿嘿……” 戴着黑色兜帽的裁缝笑了一声,抬手逗弄了一把桌台上,盛放在玻璃缸里的白色小鳄鱼。 他的手指枯瘦细长,穿针引线的姿势十分流利,偏偏缝衣服的时候像得了帕金森,针脚歪歪扭扭,像在陆采的裙子上钉了一只大虫子。 那条小鳄鱼约有三十公分长,白化的皮是它能够成为宠物的原因,它浑浊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陆采。 陆采挪开视线。 “斯帕德先生的缝纫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带领陆采过来的男人跟着感叹,他的赞美让陆采分不清,到底是复古审美高于自己的鉴赏水平,还是对方真的瞎。 更过分的是,对方感叹完,还侧身冲他笑了笑:“采,你认为呢?” 采认为不可。 陆采额角突突,违心地回道:“当然,阿撒兹勒先生。” 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自称自己叫阿撒兹勒,陆采努力回忆了很久,苦于脑子不是很够用,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独特的含义。 但碍于对方截止带自己来缝补衣服,表现得都很友善,陆采勉强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周旋一阵子。 离开了裁缝住的房间,陆采跟着阿撒兹勒朝大厅走去,他们在二楼的长廊放慢脚步,朝下看去,看到的就是那片歌舞升平的祥和场面。 但陆采没有忘记,刚刚自己俯身拎自己的裙角时,看到了斯帕德裁缝伸在桌下的脚。 毛茸茸,粗略数数有八条。 想到那样的怪物竟然在这个城堡里担任裁缝,对方的房间就在身后,而大厅里的人却毫无察觉,甚至身旁的阿撒兹勒都习以为常,陆采就觉得这里充斥着不可言说的荒诞气息。 “采,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总是在出卖你的心情?” 陆采正绞尽脑汁,该怎么从阿撒兹勒嘴里套到有用的消息,闻言一顿,抚在扶手上的手掌下意识握紧。 “看,你又因为我的话而慌张了。”阿撒兹勒轻快地走到陆采身前,挡住了他下楼的路。 陆采:“……抱歉阿撒兹勒先生,我不太明白。” 阿撒兹勒扬起脸:“你对斯帕德先生的缝纫技术其实并不满意,对吗?” 陆采:“……” 你可真是发现了个大秘密啊。 阿撒兹勒笑起来:“你看,采,我甚至怀疑你和那位银发的先生根本不是一对夫妻。” 陆采心脏一抖,左手下意识勾起手指。 “因为如果是我的妻子……” 他凑近陆采,眯着眼睛缓缓笑道,“每当你露出这种坦诚无辜的眼神时,我都会想将你藏起来,狠狠地怜惜你,直到你再也不会对着别人露出这种表情。” 陆采:“……”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表情。 他怕这个神经病又解读出什么精彩的剧情。 他和泽西亚当然不是夫妻,说起来,他倒是经常想把泽西亚藏起来,为了让对方不至于太丢人。 阿撒兹勒饶有趣味地盯着这样的陆采看了很久,在他的视野中,年轻的美人双目含光,隐隐绰绰浮着惶恐,多么像一只迷失在丛林中的小鹿啊。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玩笑话,漂亮的美人,你可千万不要因此而对我产生恐惧,从而疏离我。” 说完,阿撒兹勒敛起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斯帕德先生在战争中受了重伤,身有残疾,缝纫是他为数不多可以赖以生存的手艺,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陆采敏锐地察觉出什么:“……那可真令人遗憾,但城堡的主人如此善良,他真是一位好人。” 阿撒兹勒点点头:“是啊,他可真是一位心善的人,不论是退役的士兵、被抛弃的女人和孩子,还是遭到排挤、不得不远离家乡的旅人,都会得到他的帮助。” 陆采握紧了扶手,故作茫然地问道:“哦?今天在这里的先生女士们,都曾有这样的遭遇吗?” 阿撒兹勒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要问我他的身份。” 尴尬了么不是。 比起探索这个城堡的秘密,陆采觉得,自己大概或许,更关心师兄的下落。 而且这么主动提及城堡主人的身份,陆采怀疑阿撒兹勒和对方关系匪浅,或许他就是这个城堡的主人。 所以陆采避开了这个问题,先把其余想问的都问一遍。 阿撒兹勒凝视着再次露出那副诱人神情的陆采,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 “当然,我可以为你一一引荐他们。” 陆采连忙摆手:“那多不好意思,直面他人的伤疤可不是……淑女该做的行为。” 万一真撞上什么,他是动手呢,还是动手呢。 “我想,远远看看。”陆采镇定地请求。 阿撒托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但很快陆采听到了他低沉悦耳的诉说。 在场的诸多绅士小姐,或多或少声名显赫,某些陆采在文明简史上听见过的姓氏,被阿撒兹勒流利地念出来。 他们生于纸醉金迷的各种家族,经历过王朝的盛世,也遭遇了必然的灭亡。 一贫如洗的人生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拥有过,却眼睁睁看到自己失去。 比如曾拥有的钱财,权力,青春,爱情,甚至生命。 所以仁慈善良的城堡主人看不下去,将这些可怜的人们聚集于此,让他们终于能够安心快乐的生活。 阿撒兹勒的声音平和缓慢,但听起来却有一种异样的魔力。 与此同时,陆采发现,大厅里播放的奇异恩典终于播放到了第三段——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We have already come T'was grace that brought us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us home. 冲决网罗,历经磨难, 风尘之中,我在归来。 恩典眷顾,一路搀扶, 靠它指引,终返家园。 他心头猛地一颤,意识到自己的误打误撞果然推进了这个诡异空间的进程。 阿撒兹勒说完,目光突然落在大厅中的某一个人身上:“啊,看看那位先生,采,他和你一同来自东方。” 陆采心惊肉跳地扭过头,生怕在这里看到奇形怪状的顾明泽,所幸他看到的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不对。 陆采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是一个不受自己故乡容纳的可怜人,苛刻的领主想要薄削他努力工作得来的报酬,所以他找到了这里,寻求到了城堡主人的庇佑。” 阿撒兹勒悠悠说道,而陆采握着扶手的指间泛白。 那个人,陆采见过,谭华给他们补习这次来圆桌骑士团的任务的时候,放过这个人的照片。 潜逃入欧洲的星汇财团高层,怎么搜索也找不到的叛逃者…… 他居然在这里! 阿撒兹勒凑近,轻声问:“采,你是认识这位先生吗?” 陆采急忙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地摇摇头:“当然不。” 他心中惊涛骇浪。 “那就好,我刚想和你说,可别和东方人走得太近。”阿撒兹勒好似叹了口气。 “为什么?” 阿撒兹勒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陆采心头猛跳,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因为,半个月前,曾经有一位英俊的东方美人来到这里,但他深深伤害了我的心,” 说着,阿撒兹勒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漂亮,眼睛下面还有一颗泪痣。” 是师兄!!! 陆采瞬间瞪大眼,但他没忘掩饰自己的表情,按捺情绪笑道:“是吗,那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一道响亮的钟鸣突然从头顶传来,余韵伴随后继的新声一遍遍回荡共振。 大厅里的众人舞步暂缓,纷纷抬头似开始赞美祈祷着什么。 是十二点的钟声,陆采隐约记得时间。 阿撒兹勒走到他身旁,牵起他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下: “这种美好的时候,我们真的不来跳一支舞,而是继续谈论一个令我不悦的人吗?” 陆采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跳! 立刻去跳! 陆采刚想答应,眼神猝然瞥见阿撒兹勒的下半身出现了变化—— 那不是人类的双腿。 阿撒兹勒依靠在阶梯的扶手旁,面庞依旧英俊多情,但他的下半身变成了厚实的皮毛覆盖着的粗壮曲折腿,一双类似牛羊的蹄子稳稳踩在地毯上。 陆采的心跳漏了半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物种,他的腰猝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揽过去。 银色发丝被音波带起的风撩动,熟悉的气息和宽阔的胸膛将陆采瞬息包裹。 “他的所有舞,都只能和我跳!!!” 泽西亚金色的竖瞳凝成一条锋利的细线,凶恶宣誓着告诉阿撒兹勒。 第十二道钟声落下,阿撒兹勒嘴角的笑意全然收敛,深褐色的眼瞳缓缓流溢着浓稠的情绪。 坐在大厅角落里的小女孩突然抖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原来是她的宠物老鼠突然咬了她一口,咬得她的手臂鲜血淋漓,从怀抱里跳出了大厅。 身后,斯帕德裁缝的房间里传出惨叫,陆采匆忙扭头,只看到一个穿着鲜艳的妇人伏在地上拼命想要爬出门,但她的腰间缠绕着奇异的白色丝线,将她一寸一寸缓缓拖回黑漆漆的房间。 浓烈的血腥气顺着长廊涌出来,从高楼延伸下来的阶梯渗出鲜血,一寸一寸浸染地毯。 一切从这一刻仿佛开始乱套。 舞会上,奇异恩典的曲子高昂地进展到第四段—— 身心可朽,生命可绝, 在主殿堂,我得慰藉。 一生拥有,喜乐平和; 丰沛人生,如泉不竭。 大地即将,如雪消融; 太阳亦会,黯淡陨没。 唯有上帝,与我永在, 召唤游子,回归天国。 作者有话说: 阿撒兹勒:你老公是不是不行?每当你露出这种坦诚无辜的眼神时,我都会想将你藏起来,狠狠地怜惜你,直到你再也不会对着别人露出这种表情。 泽西亚隔空喊话:我这不是还没学会吗!? * 史密斯夫妇汇合,任务不太圆满的也算完成了 周六快乐,mua~ 第62章 恶魔 陆采从裙子底下飒然抽出一把银色长剑,在阿撒兹勒向他们冲过来的一瞬间,挥剑砍断了对方的一条胳膊! 英俊的男人因疼痛而面具扭曲,发出愤怒地嚎叫。 随即,阿撒兹勒的额角奇异生出一对盘旋锋利的羊一般的角! “愚蠢的恶魔!” 泽西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物种,不屑地怒骂一声,立刻把陆采拽到自己身后,朝着扑过来的恶魔就是一爪子! 猛烈的撞击让陆采脑袋里轰隆轰隆,他斜光扫视城堡的大厅,发现钟声之前的宁静景象已经彻底被打破。 鲜血像盘根错节的藤蔓,紧紧将满厅的人笼罩其中,痛苦的人类被禁锢着汲取生命,发出无比惨烈的尖叫。 紧接着,突兀声响从大厅深处和外面的草坪传来。 清脆的金属管道被大力破坏,厨房、洗手间、喷泉旁站着的人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恐惧大叫。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密密麻麻,沉重缓慢,步履摩挲,从四面八方来,似乎已经把城堡包围。 而陆采知道那是什么。 被贵族们弃养、冲进下水道的鳄鱼变成了巨大诡异的怪物,带着对人类的仇恨回来报复了。 阿撒兹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撤身后退,泽西亚见状立刻要追过去。 陆采急促低喊:“泽西亚,撤退!” 泽西亚正要锤爆那只愚蠢的恶魔,闻言动作微顿。 阿撒兹勒逮到机会,回头狞笑着将仅剩的左臂化作一柄镰刀,贴着两人挥来。 “离火!” 爆裂的火焰猛地凭空出现,恶魔的眼瞳骤然紧缩,连忙朝后仰身。 但火焰消失后,陆采和泽西亚面前再也找不到那个恶魔的影子。 陆采沉下眼,拽住泽西亚就跳窗。 “小鹿!我刚才明明可以打死那只愚蠢的恶魔……” 泽西亚狂奔在城堡外面的走廊上,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居然当了逃兵! 陆采正提着裙子艰难跨越走廊上的障碍,闻言稍稍停下脚步,俯身直接撕掉裙摆。 泽西亚还想委屈诉说一下高贵的龙宁可战死也不能后退,看见柔软的布料里赫然露出的两条又白又直的腿,蓦地噤声,眼神拔不开。 咕咚。 是咽口水的声音。 “杀了他我们还是出不去。” 陆采没有发现泽西亚突然停顿的异常,他动作利落,连带着把绣在裙子边那条歪歪扭扭的蜈蚣一齐扯碎下来。 下半身仅剩包住臀部的布料,虽然凉飕飕,但方便行动。 泽西亚的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那边瞥,每看一眼,都会觉得心跳加速一点。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鹿的身体……这么漂亮? 咳咳,当然,作为他的龙骑士,小鹿必然是最好的,但经历过刚刚在“厨房”的那一幕,泽西亚懵懂间似乎感到了一些其他的…… 很模糊,但足以让他感觉自己又有点发胀。 如果是小鹿的腿拨开那道帘子,如果是小鹿抬着头看着自己,如果是小鹿邀请……? 这,这可太奇怪了!!! 泽西亚心头猛跳,担忧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不好的变化,想强行忽视,言语支吾:“为什么杀了他出不去?” 陆采心情紧张,没有顾上泽西亚同样紧绷的情绪,走到走廊边,神情凝重地看着黑夜下的草坪—— 密密麻麻的爬行怪物,从优美的喷泉里出现,它们彼此拥挤,摩肩继踵地爬上岸,扑向城堡,把遇到的每一个人类撕碎。 这些怪物和鳄鱼很像,但体型巨大,一只就能堵住一扇窗户,极有可能在下水道酝酿仇恨的过程中成为了变异种。 血腥味越发浓烈,从脚下的大厅传来无数痛苦哀嚎的惨叫。 陆采额角的青筋凸起,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去。 “因为他身上没有力量的起伏……就像你们龙岛的进出结界一样,那个关键的点,不在他身上。” 碰触到阿撒兹勒的手的时候,陆采简单试探了一下,对方身体里的能量很稳定,显然没有被感染过,所以陆采有一瞬间曾经稍稍放下过警惕。 但现在想想,还是天真了。 之所以稳定,因为对方彻彻底底就是暗物质界的生物:一只恶魔。 而这个地方也不简单是个幻境,陆采怀疑此地真实存在过,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力量被篡改了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成为了一个怪物的温床。 泽西亚一知半解,犹豫着点点头。 但陆采不后悔招惹了阿撒兹勒,因为如果没有发生这一系列变故,他怀疑自己和泽西亚会被永远禁锢在这场舞会上。 “你去厨房看到什么了吗?” 陆采翘起一条腿开始脱高跟鞋,弓起的足背像弓箭的柄,美艳光滑,是能杀人的利器。 也能杀龙。 泽西亚看了一眼迅速挪开视线,咽了咽口水:“是的小鹿,我看到了太多不得了的东西,有很多怪物在吃人,还……” “吃人?” 陆采放下腿狐疑地看向他,“是真实的人,还是长得像人的怪物?” 泽西亚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还有个人想让我吃他,你知道的,高贵的龙从不轻易答应普通人的请求,可他实在太粘人了……” 陆采见他说一半不说了,浅褐色的眸子抬起茫然:“所以?” 泽西亚小心翼翼看了眼陆采:“所以为了满足他,我把他扔进了另一个怪物的房间里,然后我隐身跑出来了。” 陆采:“……” 泽西亚紧张起来:“你不会怪我吧?都是因为!我看他好像真的很希望被吃的样子!” 陆采脑袋疼,摆摆手表示了解了。 看来都不是真正的人。 就像阿撒兹勒所说的,这里的很多人都曾含着金汤匙出生,在拥有过无数珍贵的宝物后遭遇了沉重的打击,坠下神坛,心中怀揣了难以估量的欲念和野望,也正是基于这种强烈的意志,他们才会被城堡的主人收留。 对普通人来说,最沉重的打击就是死亡,所以这里的人,或许其实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抹残留于世界上的执念。 怨灵…… 陆采突然想起了肖家村那个叫肖玉的小姑娘。 他随手想从腰上掏银质手枪,射杀几个怪物看看情况,结果只摸到一把空。 泽西亚眨了眨眼:“剑在这里,小鹿!” 他看小鹿好像真的没生气,立刻眼巴巴凑过来,十分殷勤地把帮忙拿着的剑递给陆采,顺势摩擦到小鹿修长的手臂和光滑的长腿。 啊…… 又胀了点。 陆采接过剑沉默了一瞬,扭头喃喃道:“等回去之后,我教你射击吧。” 这样他们就有两个人拿枪,能稍微多一点筹码了。 泽西亚贴着陆采,也不管什么枪不枪的,眼中涌动着它自己都不了解的浓稠贪恋,嗯嗯点了点头。 二人短暂修整好状态,陆采从长廊跃下,用震雷加持着龙鳞剑,一路斩杀到最大的喷泉旁。 刚刚在楼上关注了那么会儿,他依稀感觉到力量的异变和这几个喷泉有关,恰巧这些鳄鱼也是从喷泉里爬出来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直捣黄龙。 在这个幻境中想找到顾明泽已经不太可能了,所以陆采决定先找到离开的路。 法决引出的电光火星在夜幕中像璀璨的烟火,而高大强壮的青年则牢牢贴在他身侧,凶狠残暴地将所有从角落袭来的怪物统统拧碎! 才不到一会儿,泽西亚的身上就沾满了鲜血,华丽繁复的礼服被染红了大半,衬托得这位英俊的银发少年越发锋利致命,像个沐浴鲜血一步步登上高位的尊贵公爵。 陆采炸开喷泉,果不其然,下面有一条深邃的地下甬道,直通黝黑的地底,白色鳄鱼从这里无穷无尽地爬上来。 黑暗中,一双双黄绿相间的竖瞳萃着血腥的杀意。 他想起了第一天晚上在城堡的浴室里,黑灯瞎火见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这两座城堡是互通的,这里所有的怪物,或许都曾在黑暗中顺着不知名的道路,窥探过骑士团和基金会的所有人…… 意识到这点,陆采寒毛耸立。 而泽西亚在这个时候贴近他,他的脸上也沾到了怪物的血,猩红残酷,却衬着这条年轻的龙的面庞美的惊心动魄。 泽西亚一边拧碎一头鳄鱼的脑袋,一边温柔又认真地对他说:“小鹿,不怕昂。” 用实力不害怕。 陆采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笑。 回望四周,确保阿撒兹勒这种等级的怪物不在,陆采迅速抬手—— “坎水——震雷!” 空气中的水珠迅速凝结,而龙鳞剑上的电光像轻盈跃动的妖精仙子,猝然落到这片水雾中,转身化成一条汹涌强大的雷龙。 雷龙咆哮着钻入地底,大地震颤! 怪物的嘶鸣和焦香肉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等电光散去,洞穴里一片安静。 泽西亚鼻翼微微耸了耸,迟疑地看了眼扭了扭脖子的陆采:“小鹿,你要下去?” 陆采点点头:“这个地方的症结在地下,你能感觉到力量的波动吗?” 泽西亚松开一只被捏断气的鳄鱼,感受了下:“有邪恶的气息。” 很臭,很臭,像什么的腐烂气味。 “那就下。” 陆采平静地凝视漆黑的甬道,感觉深处也有什么在报以同样恶劣的目光回望自己。 但不论里面是阿撒兹勒的从属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关系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关系到顾明泽,他一定要下。 打定主意,陆采刚要迈腿,突然整个人被一把搂紧。 耳畔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抱着你。” 没等他反应过来,泽西亚两只手稳稳拖住他,把他搂在胸口,轻轻跃进了冗长的甬道里。 外面的惨叫和咆哮很快被隔开成两个世界,黑漆漆的洞穴狭窄逼仄,抱在一起的两人更觉得拥挤。 陆采皱眉让泽西亚放他自己走,但泽西亚固执地更加搂紧他:“不行!” 他只有这么一个龙骑士,还没穿鞋子,万一割破了脚板底怎么办! 这个时候泽西亚倒是一点不提硬不硬的事儿了,能有机会抱着小鹿那是一定要抱住的! 陆采只能作罢。 甬道又深又长,所幸到了后面坡度缓了不少,空间也宽敞了点,而因为陆采的那道骇人雷龙,里面再没出现巨大的白色鳄鱼,但空气中氤氲着熏天的恶臭。 “滴答。” “滴答。” 潮湿的土壤被溅到水滴,还有一些溅到了陆采的手背上。 陆采垂眸一瞥,扣住了泽西亚好奇想朝上看的脸蛋。 “别抬头。” 他声音低沉,慢吞吞甩掉掉手上的浑浊液体,恶心地把头埋进泽西亚胸口,给两人再次套了一层保护罩。 泽西亚不以为意,反倒美滋滋地把小鹿又搂紧了点。 紧接着,两人同时听到了一道慢悠悠的吟唱: “我有一个好妈妈,还有一个好爸爸。” “妈妈给我买了洋娃娃,爸爸给我买了小马驹。” “我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笑鼓掌。” “我是这个家庭里最珍贵的宝物。” 泽西亚顿了顿,一言难尽地低叹:“如果不会唱歌,其实可以不用非要营造这种仪式感的。” 作者有话说: 彰显自己力量的时候—— 泽西亚:老子超硬,你也超硬 想揩油的时候—— 泽西亚:我们小鹿娇贵着,连个脚底板都不能破 以及,今晚的拆台达人泽西亚带着他的龙骑士和各位说晚上好~ 第63章 神子 甬道的上方,草坪上的鳄鱼们还在撕咬城堡里的人,甬道下方,却像换了个世界。 漆黑潮湿的未知深处,传来小朋友天真无邪但真的很难听的歌喉。 陆采被泽西亚的吐槽说得想笑,又觉得眼前的场面不太合适,只好紧紧绷着脸,压着嘴角。 两人走到了离歌声很近的地方,泽西亚刚要往前迈一步,突然歌声停下来。 洞穴里瞬间安静,除了风灌进来的低声呜咽,空荡荡的有一种不真实感。 陆采虽然被泽西亚抱在怀里,但他右手提剑垂在背后,左手也随时可以捏出法决,丝毫没有松懈。 “侧前方,拐角的水道边。” 陆采抵在泽西亚颈侧低声说。 温热的呼吸吹得泽西亚脑子转慢,水道?睡觉? 睡什么觉? 和谁睡觉? 直到陆采不悦地扭了扭身子打算自己跳下来,泽西亚才反应过来,哦! 小鹿让他注意侧前方! “我知道了,你不要动。”泽西亚严肃地胳膊用力,把人重新抱紧,不经意碰到软软的地方,稍稍一顿。 陆采浑身紧绷,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道边。 混乱的力量,不稳定的波动,全部来源于那里。 适应了洞穴里的光线,不难看出这里接通着城堡乃至整座城市的下水道,潮湿的空气和湿润的土壤都来自于其中的污水。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么臭。 陆采紧盯着拐角处露出一角的白色,猜测会不会是什么布料,于是轻轻拍了拍泽西亚,让他往那头走一点。他的手指紧绷起手决,随时风火雷电。 泽西亚猝然惊醒,严肃抿紧嘴唇,心猿意马地迈开步子,神思飘忽。 临近拐角,他的脚步稍稍一顿—— 因为那个白色的东西动了动,从拐角的墙壁边摸过来一张苍白的小脸,神色不安地仰视着来到他附近的两个男人。 刚刚的白色不是布料,是对方露出半截的,雪白的膝盖。 这个像雪一样洁白的孩子,蹲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什么都没穿,仰起他过分天真无辜的面庞,像个天使一样弱弱地问: “你们是,我的爸爸和……爸爸吗?” 陆采喉咙发紧,口诀随时要念出来,但是又不确定对方的目的和软肋,一时间卡在当场,而犹豫太过神经紧绷,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出对方的问题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倒是泽西亚,他俯视了这个小怪物一会儿,似乎的确在思考对方的话,不过他很快默默摇了摇头,严肃回道:“高贵的我生不出你这么个丑家伙,你家长呢?” 他总有特殊的引战技巧。 下一秒,原本还打算和他们周旋一会儿的怪物瞬间变了脸色。 淦! 陆采借着泽西亚拥抱他的力气,弹起身体:“巽风——!” 扑向他们的小娃娃被一阵蕴含自然之力的狂风吹向反方向,撞上墙的下一刻,它轻而易举成了一滩糊在墙上的烂泥。 陆采差点没吐出来,泽西亚赶忙再度抱紧陆采,紧张地蹭了蹭他的脑袋:“我们不看这个丑东西了,我们走……” 但紧接着,白红相间的皮肉像掉漆的墙面,一寸寸融化又重组,从中孕育出的新生命落到地上的一瞬间,重新冲向两人。 陆采推开泽西亚提剑抵挡,新产生的怪物更白皙,也更疯狂,明明只有那么小一只,但和身经百战的陆采却能持续缠斗数百下! 泽西亚忍无可忍,冲上前,万分嫌弃地一巴掌把怪物按在地上,重新变成一滩烂泥! 这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泽西亚,松手!” 陆采心头一紧,立刻拉开泽西亚。 果不其然,泽西亚手掌像沾上了什么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向来刀枪不入的皮肉竟然隐隐发红。 泽西亚自己也吓了一跳:“我脏了?” 怪物发出尖锐的笑声。 孩童一样的外表,神情却狰狞的比外面的鳄鱼还要可怖。 它身后的下水管道里的水开始沸腾,陆采眼尖地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翻滚,时不时还有尖锐的爪子想搭上岸,很快又被掀翻下去。 “来……玩……呀……” “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吧……” “我……是……最珍贵的……宝贝……” 它摇摇晃晃地重新聚合,明明只有陆采腰那么高,在昏暗逼仄的下水道里,却像个甩不开的庞然梦魇,慢慢走向两人。 陆采挡在泽西亚身前,右手握剑左手捏诀:“你是什么宝贝?” 怪物想了会儿,咧开嘴,露出一口歪七倒八的黑牙:“我是……神子啊……” 陆采深吸一口气,低骂了句神经病,狂风瞬息吹向怪物! 但这一次对方没有被逼退。 下水道里陆续爬上了无数瘦小干瘪的白色鳄鱼,他们翻上岸边,疯狂撕咬起怪物的身体,而那个小怪物也同时迅速抓起小鳄鱼塞进自己的嘴里。 画面瞬间血腥,腥臭味盖过腐烂的味道。 这么庞大的数量彼此堆叠,硬生生扛过了巽风,同时陆采也发现,它们彼此吞噬,鳄鱼的数量虽然变少,但剩下的那些因为吃到了怪物的肉,体型却越来越大。 下水道里的鳄鱼们和这个怪物,是靠着吞噬彼此长大的!? 陆采的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旁的泽西亚也看了个大概,喃喃惊道:“外界的食物已经短缺到要这么内部循环了吗?” 回应他的是陆采的“离火”。 知道了这些怪物是怎么产生的,怎么还可能让它们完成进食,继续繁衍? 吃饱喝足朝的大鳄鱼原本已经对陆采和泽西亚张开了嘴,眼前一顿火烧火燎,纷纷被逼进了水里。 那个白色的小怪物对火焰十分敏感,也立刻避让,但挂在它身上进食的小鳄鱼们却没有松口。 它痛苦地尖叫起来,看起来遭到了反噬,也让陆采稍稍犹豫,这两种怪物并不是同类。 也是这片刻的滞缓,终于给陆采找到机会。 一张无形的罗网从天而降,带着蕴含道法的风火雷电之力一巴掌把这个怪物按在了地上。 狭窄的地底瞬间轰隆震动,周边已经成型的大鳄鱼,疯狂扑向施法的陆采。 不用开口,泽西亚已经将他牢牢保护起来,四面八方,任何东西都休想靠近他的小鹿! 小怪物凄厉大叫:“不能伤害宝贝!不能伤害宝贝!宝贝还要找爸爸妈妈!” 它口齿不清,腔调诡异,不成熟的身躯发出吱哇乱叫,像偷偷喟叹学习、伪装成成年人的小孩。 陆采震撼地发现,自己用尽全力使出来的罗网,几乎快要被对方锤碎。 无法僵持,只能找准机会摧毁。 陆采深吸一口气:“下地狱找吧!” 罗网狠狠一压,最后一声惨叫凄厉地呜咽出来,整片下水道里都炸满了恶心的血肉。 陆采担心这个怪物的血肉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提前给他和泽西亚都挡了一道,幸亏这一道阻挡,泽西亚还没来及过来检查的他的身体,突然惊愕地指道: “小鹿!你看这些肉!它们自己会动!” 这些肉把周围能裹挟的一切东西圈进自己的范围,再绞碎,吞噬,寂静的下水道洞穴里一瞬间竟到处都是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陆采耳后根一阵紧绷,立刻转身:“先出去!” 否则还没找到离开这个幻境的路,他和泽西亚都要被吞噬了。 但没走几步,他停下脚步。 “漂亮的美人怎么能穿成这样就出门呢?” 阿撒兹勒迈出一只羊蹄,直起背,挡住了入口的月光。 他笑着看向泽西亚:“哦?龙就是这么保护美人的吗?” 陆采的脊背瞬间绷直:“你在说什么!” 泽西亚也十分震惊,他谨遵和陆采的约定,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个卑劣的恶魔是怎么知道的? 阿撒兹勒朝他们缓缓走过来,陶醉地闭上双眼张开手臂: “嘘,不要质问,你们听听,这生命诞生的声音……” 陆采握紧手中的剑,浑身的肌肉绷到不能再紧。 虽然他的灵力近乎告竭,但眼下是能杀阿撒兹勒最好机会。 但阿撒兹勒洞察了他的想法,下一秒,泽西亚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陆采突然脱力似的被扯进了恶魔的怀抱,粗糙的手掌用力捏紧青年的下巴: “东方的旅人啊,来亲眼看看,看看你的龙是怎么被神子吞吃殆尽的吧!” 陆采赫然瞪大眼。 这是什么速度? 不……不是对方的速度过快,是因为对方掌控了这个幻境,突如其来的偷袭靠得不是速度,而是改变了空间的结构! 而失去了陆采灵力笼罩的泽西亚瞬间暴露在那些肉块中央,刀枪不入的皮肤碰触到恶心的肉类之后,腐蚀的反应很明显。 但此刻泽西亚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自己身上。 “放开他!!!” 从未如此震怒过的银发青年勃然大吼,凶猛地朝他们冲过来,途中掉落在他身上的怪物血肉将他的皮肤一块一块剥落腐蚀。 他没受过这么严重的创伤,哪怕在幼龙时期,在龙岛里也没有可以伤害它的东西。 但此刻,他却无暇顾及。 他满眼都是小鹿被该死的恶魔控制了! 他的小鹿! 拥有漂亮琥珀眼睛的小鹿,会紧绷着脸蛋可爱红脸的小鹿,明明是个脆弱的人类,却强悍到令他都沉迷的小鹿!!! 金色的龙瞳映出愤怒的火焰,残破的躯体里瞬间钻出坚硬细密的鳞片。 那些吞噬了足够多力量的肉块在地上蠕动着,它们即将复苏,它们即将成为千千万万的新生命,却在下一秒,被一只粗壮的龙爪碾成血浆。 “吼——!!!” 地崩山塌。 阿撒兹勒抱着陆采跃出洞穴,冰冷的月光鲜少得令人觉得刺眼。 陆采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被捏脱臼了。 随即他听到恶魔在耳畔咬牙切齿地冷笑:“以为变成龙就能阻挡死亡的来临了吗?是,神子吞噬你的时间会变长,但你也必然要经历更久的痛苦!” 陆采立刻朝下看,随即差点呕吐出来。 成千上万个和刚刚那个小怪物一样的家伙,从银龙的脚朝上爬去,它们疯狂地撕咬着龙的鳞片,虽然没能咬破坚硬的龙甲,但从它们身上流下的血却将漂亮的龙鳞腐蚀得惨不忍睹。 “它们到底是什么?”陆采僵硬地问。 阿撒兹勒怜惜地垂眸:“我不是说过了吗,亲爱的采,他们是神子。” “是没有父亲,又被母亲抛弃,连太阳和鲜花都未曾见过,就落到最肮脏的地方,和那群被人类遗弃的动物一起等死的,神明的孩子啊。” 恶魔用唱诗般的语调故作怜悯地吟诵着长长的篇幅,和泽西亚不同,陆采只感到心惊。 作者有话说: 小怪物:爸爸,爸爸 泽西亚(为难):想当爸爸,但不想要这样的孩子 陆采:……我什么都不想要 泽西亚(偷瞟) 第64章 灾变 “天堂境界,垂世万载; 光明普照,如日不晦。 万众齐声,赞美上帝, 绵延更替,直至永生。” 城堡已被可怖的怪物攻破,但激昂的乐曲却没有因此停下,最后一段高潮和惨叫声相融,在银色的月光下宛若谱写激进不朽的圣曲。 银龙的翅膀被怪物的鲜血腐蚀出一块块斑驳,鲜血顺着鳞片流下,成为新的养分供给怪物生长。 宁静的黑夜成为血腥的杀戮场,龙吟和大地的轰鸣响彻琼宇,不绝于耳。 陆采企图强行挣扎,腰腹却被阿撒兹勒的镰刀无情穿透,浑身痉挛地咬牙怒视—— 黑色的食人森林,诡异肢解旅客的救护车,像鬼影一般追踪旅人的黑衣管家,还有荒诞的舞会,古怪的生物…… 这里不是单单一个异象导致的幻境,是有人在背后层层叠叠,加注加码铸造成的恐怖乐园。 陆采大脑发紧,哑声质问:“你们用婴儿和动物的怨灵……吸引暗物质聚合?” 短暂的时间内,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那些婴孩在人形和肉泥中来回变幻,血浆飞溅,孕育出新的生命,看起来就像……未能出世的孩子在拼命谋求生路,而刚刚出生的孩子重遭毁灭。 雪白的怪物,之所以白的吓人,完全可能是还没有出生、或者刚刚出生的婴儿。 这些孩子被父母抛弃,被丢弃进下水道……陆采怀疑这可能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自己在洗手间里摸到的怪物,则是幼年的小鳄鱼,这些古怪的宠物曾在中世纪风极一时,但后来又被风潮转变的人类厌弃,通过盥洗室的连接被丢弃到了下水道中。 这些婴灵和动物们的怨念极强,对暗物质的吸引比起成年生物更强烈,久而久之,诡异的世界包揽进更多和他物质近似的怪物,逐渐扩大。 别说是一个虚假的小镇,只要数量足够多,力量足够强,一个新的世界都能被创造出来。 但那是怪物的世界,充斥着荒诞和诡谲的世界,换句话说……就是被假象装点、伪装成真实世界的,暗物质界。 不过怨灵不分善恶是非,只有本能,想引导这样的怪物并不容易。 所以,他们应该在此前进行过更多的尝试。 陆采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以龙王为信仰,集体被感染的村落。 一股怪异的念头在脑海中产生,渐渐发散成一个不敢多想的恐怖可能,可是——为什么它们会拥有这样的智慧呢? 陆采不敢想,也不愿相信,这世界上的怪物或许已经分化成了无数的派系,其中的某一支擅长利用人心、操纵幻象,它们排兵布阵,勾勒了一个宏大而可怖的计划。 阿撒兹勒眯起眼:“你看起来懂的比一般人类要多……而且你能使用的异能,似乎并不是单一的。” 陆采一顿。 阿撒兹勒突然笑起来:“我想起来了。” 他的手掌猝然变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野兽利爪,猛地握紧陆采的腰: “那个曾经杀了我的同类、惹火我的东方青年,也和你一样,拥有很多种能力。你们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关系吧?” 陆采感觉自己要被捏炸了。 可他咧开嘴,冷冷一笑:“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他现在安全了。” 下一秒,陆采赫然提起剑,狠狠扎进阿撒兹勒的胸膛。 恶魔没想到这个人类已经被他捏的快死了还能反击,惊怒之下猛地甩开对方! 陆采也知道,这种怪物的软肋大概不是心脏,但他已经没工夫一一试探了。 “泽西亚!!!” 陆采从空中坠下,稳稳摔在残破的龙背上,银龙从空中跃下,拼了命地甩动身体上的怪物。 陆采捂着被穿了孔的肚子,眼看自己的四面八方爬来怪物,丹田颤抖。 “能飞走吗?!” 陆采没报多少希望,但还是问了一声。 泽西亚没力气说话,扭过头委屈又虚弱地看了他一眼。 太糟糕了,没想到在自己的协助下,小鹿居然还会被欺负得这么惨。 龙岛的脸是不是已经被自己丢尽了? 可谁也没告诉过他现在的敌人居然连龙的鳞片都能融化了! ……是他不够硬吗? 泽西亚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悔。 他第一次突然开始羡慕瑞恩能喷火或者克里斯能喷冰,不像自己,只能和个踩了狗屎的人一样疯狂跺脚! 陆采体会到了泽西亚的心情,无奈笑了一声。 他抬眼看到阿撒兹勒重新朝他们冲过来,捂着伤口,攥紧了泽西亚的鳞片。 “如果能逃出去,记得替我和师父说一声,师兄还活着……” “小鹿快住口!”泽西亚一边跺脚一边凄厉地哭出声,“这种话一般说完你就要死了是不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陆采:“……?” 真哭了啊? 不是啊,陆采赫然拔剑,将冲过来的阿撒兹勒挥开: “不是!我要炸一下丹田,大概会昏睡几个月……” 月字还没说出口,陆采突然察觉到一阵心悸。 他不明所以地捂住心口,不确定地看了眼疯了似的银龙。 银龙扭头看着他,金灿灿的眼眸在流泪,身体在颤抖。 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陆采捉不透,但能体会到泽西亚心中排山倒海的强烈执念。 泽西亚要做什么? 泽西亚没有回应,悲伤愤怒的银龙陷入了一种挡我者死的执拗,怪物们疯狂地想要吞噬它,而它奇异地不再挣扎,反而停顿下来。 陆采心头发慌,泽西亚要做什么—— 恰好此时,周遭突然强烈地震动了一下,泽西亚的读条被打断,一个趔趄,差点没兜住小鹿,终于回过神。 正要再度袭来的阿撒兹勒面色突然剧变! 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银盘似的大月亮也隐隐发颤,好像把它挂上去的线被什么咬断了。 陆采原本已经开始催动丹田了,突然看到这个景象,特别是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后,整个人顿住了。 师兄? 密密麻麻的小怪物们最先感到了害怕,它们是组成这个世界的本源,最清楚有什么在撼动它们。 “呜呜呜呜呜——” “好可怕——” “好可怕——” 婴灵啼哭,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挺渗人的,但天空中猝然一道雷霆怒火直接降落,像老父亲生气般,齐齐将这些东西全部吓闭了嘴。 泽西亚蓦然瞪大眼。 有,有点佩服啊…… 而陆采心里却咯噔一声,不对,师兄没有这么强…… 阿撒兹勒被那道闪电逼退了数十米,目眦欲裂地抬起头。 一个巨大的龙头从云层中探出身影,尖锐的利爪撕开了这个世界的黑夜。 它的身躯巨大,盘根错节地蜿蜒在云层之中。 这是一条出现在东方神话和道门卷宗里的,东方龙…… 婴灵们的能量在迅速枯竭,而被那条龙撕开的破处像这个世界的疮口,正拼命企图自我修复。 陆采意识到这里,因为变故停下的丹田重新催动起来,他咬牙把手掌贴在泽西亚的背上—— “飞到那里!冲出去!” 泽西亚瞬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充盈了身体,被怪物侵蚀的身体也不疼了,翅膀也能挥动了。 眼泪怔怔止住。 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彷徨软弱,他永远要保护小鹿! 银龙张开残破的双翼,狠狠一跺脚,笔直飞向世界的缺口。 * 威敏特教堂的神像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即那座巨大的十字架从中间断裂,发出爆炸般的声响,分崩离析。 教堂外的厮杀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而站在神像废墟前的东方男人微微垂下眼眸。 “……恶魔果然是废物啊。” “裴隆,快来帮忙,快……啊!” 从外面冲进来的人一眼看到站定的男人,惊愕之余被巨大的鳄鱼扑倒,疯狂地拖拽甩动。 “你是什么人!裴隆呢!!!” 异能者惊恐地想要摆脱怪物,但更心惊于他们日夜相处的队友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对方不像裴隆有一张嚣张跋扈,神姿飞扬的面庞,而是眼神温和,微微含笑,眉间有一点鲜红的朱砂痣。 “裴隆啊……他已经为伟大的融合贡献出了自己的养分,功成身退啦。” 说话间,他周身散发出浓郁雾气,瞬间氤氲了整间教堂。 浓雾中,一条长长的影子梭巡游弋,沉沉缓缓。 下一秒,教堂外的金光大盛,但等谭华冲进教堂之后,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亚当!我需要一个解释!”谭华少见地厉声回望骑士团长。 阿尔伯特站在亚当身后,踏进教堂后脸色奇异地绷紧了。 亚当沉着脸回答:“谭小姐,你的人打破了我们的禁制,私自进入了教堂。” “你们没有说过这里禁制通行!”谭华字字针对,漂亮妩媚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庄严与威慑。 阿尔伯特咬牙:“这里除了亚当,没有人可以进来的……” “除非,”亚当皱起眉,缓缓看向教堂中庭尽头的那座崩裂的神像,“除非是那边的东西打破了禁制,引诱了人类前去。” 谭华脸色擦擦白:“你说清楚。”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形式这么恶劣,但骑士团仍旧不敢妄动的原因,”亚当无奈一笑,“因为我们这里出现了一个异界的破口,我不确定那就是暗物质界还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那边的东西偶尔会偷偷潜入城堡,感染我们的队员,然后借着骑士团的网络在全世界范围内调查很多东西。” 谭华面目惊异:“它们是有智慧的?” “我不知道,或许它们之中也分了派系也说不定呢?”亚当苦笑。 阿尔伯特咬紧牙:“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刚刚说完,外界传来的打斗声更猛烈一分。 亚当深吸一口气,拔出身侧的长剑: “可我们的身后是人类,我们无处可退。” * “怎么怪物会突然袭击?”老将军精明的眼神倏然蹿出愤怒的火焰,紧紧盯着屏幕上闪动的红点,额角的青筋狠狠凸起。 正忙完一次外出任务,打算述职完就回去谈恋爱的秦涛微微一怔。 基地里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监控和雷达里的异状,一时间谁都没能开口。 他们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什么。 他们努力当一束光,燃烧自己数十年,但绝对的灾难就像一泼滔天的洪水,他们还能燃多久? 秦涛张了张嘴,在满满当当的会议室里一时间也哑口。 最终他将摘下来的帽子重新戴上,冷峻着面庞扫视众人:“还看什么看!集合迎战!” 他们绝不臣服于死亡。 基金会的异能者们也相应收到了应战通知,原本打算迎接秦涛回来的李清暮微微一愣,便见到和秦涛关系不错的于星演匆匆跑过来—— “清暮姐!全体应战!!!” 李清暮立刻察觉出了不同寻常,最近几次出任务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怪物的增强,更甚至于好几次她出现了幻觉。 幻觉里,这个世界已经被黑暗彻底笼罩,无穷无尽的暗物质带来了可怖且强大的怪物,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她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上,找不到秦涛,找不到其他战友,只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立在尽头的光源之中。 她不敢去接近那个庞然大物,但又有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她,人总要牺牲,为了她的爱人,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总要有牺牲的,神明会用特殊的拥抱和回馈来奖励他们。 李清暮总是及时止住思绪不敢多想,可这念头却在今天猝不及防再度侵袭。 她咬紧牙,跟着仓皇的人群里冲上去。 她要保护她的爱人。 * “什么?驱散器失灵?好端端的运行这么多年的东西怎么就失灵了!” “各大防护层也失效了?” “这他妈,有内鬼!?” “报告!中部基地传来紧急求援!” “南美基地紧急求援!” “澳洲基地紧急求援!” “……” 白崇雪的天师山坐落在北方基地的外围边缘,很快也暴露在没有任何防护保护的旷野之中。 通讯器里,冯春的声音气急败坏,大吼完了完了完了,果然像那些研究院说的一样,暗物质界和真实世界的融合突然加速了!这些怪物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动静,全体亢奋! 而白崇雪平静地坐在小白楼的天台上,从天空落下的黑色雪花像黑心棉似的洋洋洒洒,鸾鸟不悦地扇动翅膀,企图把这些东西都吹飞掉。 又过了一会儿,天上掉下来的不仅仅是黑色的雪,而是各种各样,扭曲狰狞的怪物。 白崇雪缓缓站起身,手腕轻抖,划出一柄锋利的法剑。 鸾鸟扬起纤细的颈脖高声鸣叫。 “两个小混子是去救老爷爷了吗,怎么一个接一个失踪,非让老子亲自动手!” 一剑开天,一剑斩邪。 “烦。” 作者有话说: 陆采:真哭了啊?【弯腰抬脖子看 泽西亚:QVQ【趁其不备抱住吧唧一大口 第65章 黑龙 红月高悬,阶梯式地青石板长街上,几只细兽的野犬拥挤着分食角落里的食物。 它们的食物看起来泥泞又血腥,没有完整的形态,却能在那肉似的东西里面看到伸出的一截白骨。 这里原来是一处人类聚集地,但因为三个月前突然发生的二次灾变,仅剩不多的人类再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驱散器被突然增强的暗物质侵蚀后,即被怪物们暴力摧毁,各大防护屏障相继被打破,四处出现的怪物甚至在梦中就能要了一个活人的命。 磁场、电力、通讯全部失灵,三十年前的末日重新上演。 银发青年穿着不太舒服的木屐,脚步平稳“啪叽啪叽”地踏过这条小径,风中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几只野犬闻声扭头,覆着皮毛的枯瘦身体上部露出的是类人的面孔,嘴边还沾着颜色鲜艳的液体。 但看到银发青年的一瞬,它们还是畏缩地朝角落里靠了靠,尽量避开对方。 银发青年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些低级怪物,他有条不紊地登上阶梯,一路走到了山城最顶上的大院子外。 然后他叉起腰抬头:“我——回——来——啦——小——鹿——!” 大门被粗暴地踹开,站在门后的高大男人阴郁地看他一眼。 “你不用拖这么长的音也不用喊这么大声,我没聋,陆采也醒着。” 穿着一身白色浴衣的男人额角青筋凸起,转身给他让开一条路,但银发青年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 “可——我——吃——了——个——嘴——巴——很——大——的——东——西——” 然后说话就这样了。 银发青年无辜地走进院子里,抬头就看到另一个穿着浴衣的青年站在院子里的水池旁。 水池里没有水,青年是真的好看。 对方的黑发略有点长,垂在眼角落下耳畔,他们在这里找到人能穿的衣服多多少少有点奇怪,总是松松垮垮,但穿在青年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合适。 青年修长的脖子和肌肉轻覆的胸膛若隐若现,连带着伸出下摆的双腿都显得越发惹眼。 惹龙的眼。 银发青年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看到青年也发现了自己,冲他淡淡打招呼:“泽西亚。” 泽西亚当即就想冲过去拥抱自己的龙骑士一下,但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说话很有问题,一时间定在原地。 他扭头看向身旁开门的白衣男人,眼神无比纠结。 陆采也听到了前因后果,干巴巴地看了眼白衣男人:“黑龙先生。” 黑龙沉默半晌,抬起手掌拍了一把泽西亚的后背:“哪怕不会出问题,也不要吃太多!” 他心中有一句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但顾忌到这是一条西方龙,根本不理解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骂也是白骂,只能默默吞回肚子里。 泽西亚淤塞在胸腔中的那股子奇怪力量瞬间被拍散了,他立刻恢复活力。 虽然没有明显的外貌变化,但另外两人似乎都能看到这人脸上的光彩瞬间焕发起来—— “那不行!我要多吃一点!然后把小鹿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掉!” 一把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泽西亚,陆采略显尴尬地冲黑龙咧了咧嘴。 黑龙默默看了眼两人,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虽然看起来很不耐烦,但开门关门的动作很轻,像房间里藏着什么不可打扰的珍宝。 陆采戳了戳泽西亚:“所以你吃了多少?” 泽西亚眼珠子转转,细数起来:“十二只裂口女,五只人面犬,还有一些其他很零碎的记不清啦!” 陆采后悔了。 他就不该问。 但泽西亚才不管这些吃进去的东西呢,对他来说,所有能给他提供力量的都是食物! “小鹿,我们回去愈合伤口嘛!” 他舔了舔舌头,金色的眸子闪亮亮的瞪着陆采,其中蕴涵的期待不言而喻。 陆采:“……” 去吧。 等陆采被泽西亚按在坚硬的榻榻米上,解开浴衣的时候,还在迷迷糊糊地感叹,这他娘的…… 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他的神经一向很粗,所以最开始,他发现阿撒兹勒捅穿的伤口没法儿愈合,黑龙让泽西亚来帮忙试试,结果的确有效的时候,他接受了这个长期的治疗建议。 啊对,黑龙就是那天在天上狂风暴雷乱舞的那条黑色巨龙,对方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东方龙,出现的猝不及防,身份也让陆采大吃一惊。 对方坦言,他是顾明泽的契约龙。 他们师门一脉双传的驯龙大师。 陆采虽然精疲力竭,但仍旧浑身紧绷不敢放下戒备,但幸好黑龙明确知道陆采的命脉,向陆采确认了顾明泽果然和他在一起之后,他终于稍稍放松了警惕。 而关于黑龙为什么会知道泽西亚能治疗陆采的伤,也是因为顾明泽受到了比陆采更重的伤,他给顾铭泽养出了经验。 来到这里三个月,陆采只见到顾明泽醒过来三次,其中两次对方醒得理智全无,张牙舞爪像个怪物。 黑龙紧紧抱着他,眼神森冷地告诉陆采: “他的伤口很深,同时被邪气……也就是你们说的暗物质侵蚀超过了35天。” 简言之,如今的医疗水平已经救不回顾明泽了。 陆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当场呆掉,如果不是泽西亚紧张地搂住他,可能当场已经摔倒了。 但黑龙没有把话说死,安抚过顾明泽后,他告诉陆采,只要顾明泽不死,他或许可以通过尝试多种不同的办法,慢慢替顾明泽清除身上的暗物质,所以以此类推,只要泽西亚还在身旁,陆采的这点小伤不足为惧。 陆采这才决定一试。 结果试过的确不错,然后泽西亚就像个尝到了甜头的大狗子,一有机会就要把陆采拱倒,给他进行“必要”治疗。 他从不知道原来龙与骑士还能有这样的羁绊,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口水还有这种妙用! 他终于不是个除了硬一无是处的花瓶龙了! 陆采的伤口在腰上,阿撒兹勒的利爪从背后给他穿了个孔,但凡陆采当时没稍稍躲避,可能碎的是他的脊椎或者半边腰撕裂。 而现在这个伤口已经小了不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狰狞,一切都要归功于伏在陆采身上,孜孜不倦舔舐着伤口的泽西亚。 银发散乱的脑袋把陆采的浴衣拱得一抖一抖。 陆采咬紧牙,又疼又痒地憋在心里,总觉得叫出来哪里怪怪的…… * 泽西亚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一眼看到坐在走廊边抬头望天的黑龙。 “你看起来很有心事。” 泽西亚好心情地打了声招呼。 黑龙看到他那张西方脸就不耐烦:“这么久了还没说会中式语法?” 泽西亚有他独特的坚持,倒是不畏强权,自信优雅:“学习这里的语言是为了和小鹿更好的沟通,其他的细节小鹿没有要求,我可以坚持自己的风格。” 黑龙翻了个白眼,不想和泽西亚接茬关于他家小鹿的任何话题。 饱龙不知饿龙饥,龙与龙的悲哀并不相通。 特别他们还不是一个品种。 泽西亚回头想想,自己在一个龙骑士快死的龙面前这么说话,是不是也不好? 犹豫片刻,他慢吞吞说道:“前辈,小鹿的师兄怎么受的伤啊,我看他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你又是怎么给它治疗的呢?” 就当给空巢老龙一点安慰,和对方聊聊对方的龙骑士好了。 黑龙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在好奇什么?” 好奇您是怎么想出这种值得赞美的治疗方法的,泽西亚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嘴上认真回道:“我替小鹿关心一下他的师兄。” 黑龙沉默片刻,回道:“他和陆采一样,在那个异族的城堡里被卷入异界,我跟他向来形影不离,但是疏漏了这种邪祟有从心灵污染人类的能力。” 所以顾明泽的身上没有伤口,暗物质从他的身体里朝外渗透。 “是那个叫阿撒兹勒的恶魔?”泽西亚的目光瞬间不善。 黑龙嗤笑了一声:“大概是阿撒兹勒的上一任,能力不强,可当时他的身边有个来自东方的卑贱物种,幻术很强,我都差点着道。” 但说到这里黑龙噤声了,泽西亚狐疑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的神色里有深重的悲恸。 黑龙很快换了个话题:“总之,明泽查到了他们在各个地方使用邪术进行相似的献祭,用人类或者动物的怨念吸引聚合邪力,从而创造新的空间,所以就被盯上了。现在他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我辗转了很久也没找到能帮忙的人,所以只能想办法自己治疗他,终归能摸索出点门道的。” 黑龙的声音低沉缓慢,透着点泽西亚听不太明白的语法和词句,但不妨碍泽西亚心听个大致,中又惊又叹。 惊的是原来果真有这么恶劣的家伙,在这个世界已经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还动着歪心思,叹的是黑龙前辈不失为一个有经验的厉害前辈。 咳咳,虽然对方和他并不是一个种族,但他可以勉强承认对方的厉害。 “所以小鹿的师兄到底伤到哪儿了?你怎么给他治的?”问了一圈,泽西亚还是懵懵懂懂,始终最关心这个问题。 黑龙语塞。 恰好陆采从房间里走出来,他长手长脚扶门而出,脸上还有一抹没退下去的红晕,直接撞见两条龙在门口闲聊。 泽西亚见到陆采自然满脸愉悦,几乎下意识就朝陆采投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整间院子都能被他照亮。 陆采自然而言也晃了眼,但他很快轻轻挪开视线,扭头转身朝院子后面走去。 黑龙立刻坐直身体,似笑非笑看了泽西亚一天:“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就不劳烦关心了,最近的枪练得怎么样了?等陆采再恢复一点我们就要朝海岸出发了,如果回去之前你还不能熟练使用枪支,下次再碰上危险,又要去跺脚?” 泽西亚被戳到痛点,立刻站起身龇牙咧嘴:“必不可能再发生这样的事!” 第66章 压枪 陆采他们现在暂留的地方,曾经是个人类聚集地,可能是野外异能者集中营,也可能是东十一区基地的某个小分支,但不管之前怎样,现在是个只有他们4个人的空城。 陆采起初有点忌惮,因为按照经验,遭遇过怪物攻击和暗物质侵袭的地方,短期内还会残留一定隐患。 但他发现黑龙为了给师兄疗伤,需要捕食大量的怪物积攒力量,后知后觉意识到,似乎他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后来泽西亚加入了这个行列,更是万径怪踪灭。 陆采那段时间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 他不太能接受让泽西亚去吃那些怪物,结果黑龙看着他冷冷一笑: “不然你以为我们应该吃什么?在这里吃刺身寿司和三分熟的和牛?” 泽西亚十分好奇什么是刺身寿司和牛,但又不好暴露自己不懂,只能矜贵平静地坐在小鹿身旁,假装一条深明大义的龙:我什么都听龙骑士的。 随即陆采沉默,算是默许了。 说的也没错,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如果黑龙和泽西亚没法儿存有体力,倒霉的只有自己和师兄。 而且契约的巧妙之处也凸显了出来,陆采惊愕地发现,只要泽西亚吃饱了,自己不仅不会饿,还能被……那样治疗伤口。 这叫什么?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契约的作用也是相互的? 灵魂契约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也能按这么科学的道理来解释? 总之就是这种情况,人类不能食用的怪物和被感染的动物,可以由泽西亚这样的生物吞噬,然后再将力量转化给他,所以这三个月,陆采眼看着……营养还怪好的,伤口其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他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在这种情况下,他不适宜做剧烈运动,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 “不要轻信自己的视力,虽然你的视力很好,但你手上的枪和你要面对的怪物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异能者一般这么握枪,不对,手要这样。” 此刻,陆采站在院后的靶场,认认真真地教泽西亚射击。 按照黑龙的说法,这里距离海岸有几天的路程,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一艘物资船从北边过来,陆采估摸着是维京人往东南亚运送的战略物资,如果这个月照旧,他们或许能跟船路过东海,回到华国。 所以陆采加班加点,一定要教会泽西亚练枪,多个防身技能。 上次那种能腐蚀龙鳞的怪物让陆采心里始终压着块大石头,所以当他担任严师的时候,他开启了一定程度的暴躁模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泽西亚对于枪械怎么能那么愚钝! 银发的美男子十分委屈:“你让我捏碎它很容易,但你让我用它发射点什么,还要发射的很准,这太难为一条粗狂强壮的龙了!” 陆采:“……” 陆采深吸一口气,走到泽西亚身侧,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抚上枪,替对方纠正姿势。 “这样。” 陆采神情严肃,以身指导,但贴近后带来的温度和轻轻的呼吸声,反而让泽西亚难以专注,当场心猿意马起来。 小鹿的个头只到自己肩膀,对方充满信赖地倚靠自己,令龙感到史无前例的满足,就像最珍贵的宝物就在身旁…… 泽西亚眼底发红,一不留神,把枪给捏碎了。 陆采:“……” 陆采收回手:“你果然更适合捏碎它。” 泽西亚委屈地低下头:“再,再来一下嘛,我会努力控制力气的……” 陆采点点头:“我回去再拿一把枪。” 这里的人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撤退的时候遗留了很多战略物资,陆采算了算,还能撑得住泽西亚的消耗。 等他走后,泽西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里捏着的残渣碎片虽然硬硬的,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和小鹿一起握过的枪,它就觉得心软软的,好开心! 舍不得丢! 黑龙恰好路过靶场,见状顿了顿,神色复杂:“压压枪。” 泽西亚不以为意:“这把已经坏了,小鹿刚刚去拿新的枪了。” 黑龙深吸一口气:“我说的不是你握得这把!” 泽西亚茫然不已:“啊?” 黑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多大了?” “180啊。” “哦,难怪,”黑龙顿时了然,“还是个宝宝。” 泽西亚不明但气:“尊敬的前辈!我敬重你,但请不要随意侮辱一条已经成年的龙!” “刚刚成年。”黑龙强调。 看来东方龙和西方龙的年纪算法是一样的。 泽西亚顿时有点泄气,但还是不太明白黑龙的意思。黑龙犹豫片刻,还是没提这茬,只是意味深长地告诉他: “再练练吧。” 泽西亚摸不着门道,歪了歪脑袋,心里倚老卖老可真是你们东方龙的优良品行,算了,我们年轻龙不计较。 而另外一边的陆采离开他们所在的院子,顺着一条小路走向武器库。 鹅卵石的小径有些湿滑,木屐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午后四周围无比静谧,但本该宁静的地方,空气里却难以除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陆采皱了皱眉。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做过检查,周围确切没有尸体,怪物最近也极难看到,不过因为陆采的力量没恢复,所以没有更深入调查,眼下再度闻到血腥味,他心里略有不安。 算了,想想,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能规避的事情还是尽量规避为好。 从武器库挑了两支枪,陆采走到门口,鬼使神差侧过脸,突然看到了一条十分显眼的麻绳横挂在屋旁,拉成一条警戒线似的围栏。 陆采狐疑地皱起眉,看着这条麻绳上每隔一段距离还悬挂着一缕彩色的线团,随风飘飘荡荡,更觉奇怪——前几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有见到这条特殊的绳子吗? 有其他人来过? 空气中的气息很混乱,但以陆采现在的状态并不能清晰判断。 他犹豫了一下,脚步轻慢地靠近那根绳子,他不会贸然去动,但超出了他的预料:还没凑近,绳子已经像一阵烟似的消散掉了,就像一个早就预设好的幻境。 “!” 陆采猛地举起特质手枪,目光冰冷地环视四周,却在侧身的一瞬,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 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陆采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在屋旁的草丛深处,有一尊十分袖珍的小小石像列成了两半。 看起来不像好兆头。 陆采额角紧绷,握紧了手里的枪。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头顶上被乌云遮蔽,偶尔露出面孔的太阳,还有吹过耳畔的风,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陆采环视了一遍四周,确认真的没有什么怪物出现,慢吞吞放下手。 但如果仔细分辨,可以看他的肌肉和握枪的手并没有放松。 可一直等他回到院子,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古怪,只看到泽西亚和黑龙两人在原地似乎有商有量着什么,大眼瞪小眼。泽西亚斜光瞥见他,立刻满心喜悦地迎过来,他的笑容和怀抱都仿佛带着光。 陆采为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无言了片刻,最终只能勉强笑笑,把枪交到了泽西亚手上,转头看向黑龙:“黑龙先生,你知道,这个地方之前是用来作什么的吗?” 黑龙原本都打算走了,闻言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座山城,坐落在叠峦起伏的高岗之上,哪怕在灾变之前也算是一座古建筑,他们四个占据的只是城池前部的两间小屋子而已。 “是本地的法师们祭祀供奉地藏王的道场。”黑龙用陆采能听懂的方式介绍。 陆采犹豫片刻:“东十一区的地藏和我们的地藏有区别吗?” “不知道。”黑龙冷漠地如实相告,他怎么知道有没有区别,都没有打过招呼。 泽西亚也目光灼灼,还有点委屈为什么小鹿不和他沟通,反而找别的龙? 是龙龙不够渊博吗? 可恶,中阶语文的确没有提过地藏是什么,地里藏着的宝物吗? 陆采想了想,手上还握着刚刚拿回来的另一把枪,手指僵硬地摩挲:“我刚刚好像撞到了一尊石像裂开。” 黑龙立刻转过身,沉着脸问:“在哪里?” “武器库旁边的草丛里,一开始有一道麻绳拦着,我刚靠近一点,什么都没碰,麻绳自己先散开了,看起来像个幻境,之后石像在我身外几尺的地方裂开。”陆采冷静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泽西亚立刻贴到陆采身后,神色凝重地看向周围,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战斗了。 谁都知道,在现在的时代,在任何地方,每一桩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代表着无法预料的恐怖后果。 黑龙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他告诉陆采:“你这几天尽量不要和泽西亚分开,我们三天后启程出发。” 泽西亚也义正言辞地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小鹿的!……不如回去再快点愈合伤口?” 陆采没忍住把枪托砸到泽西亚脑袋上,泽西亚却深恩厚意地握住了他的手:“不用了小鹿,你比我更需要它。” 黑龙翻了个白眼。 陆采至少理智在线:“师兄有关系吗?” 黑龙轻轻笑了笑:“他现在和那些东西算是一半同类。” 他的声音很淡,虽然在笑,陆采却没听出多少欣喜。 当晚,陆采终于从泽西亚的龙嘴下得到一口喘气。 紧绷的身躯才稍稍放松,高大的青年再次压过来,陆采的头发都快炸起来了,浑身僵硬地低叫:“泽西亚!” 倒也不是生气或者厌恶。 刚刚开始用这种方法治疗伤口的时候泽西亚还规规矩矩,等到了后来,这条龙除了老实舔舐,渐渐发现了更多的趣味。 比如看小鹿涨红脸颤抖,看小鹿捂着嘴低喘,他不明白,但是他好快乐! 作者有话说: 陆采:地藏王菩萨,对不起 泽西亚:地下藏着的王菩萨,对不起 第67章 求偶 泽西亚抬起湿漉漉的眼,薄削的嘴唇还泛着晶莹的色泽。 他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这种陌生却强烈的感觉快把他掀翻了,远远超出了他冷静自持的范畴。 他制止泽西亚,就是因为惧怕这种碰触会带来更多其他的奇怪反应。 不,不应当! 陆采深吸一口气,克制地哑声道:“睡觉吧。” 可我不想睡,泽西亚为难地眨了眨眼。 但小鹿看上去快要哭了。 原来接受他的力量恢复伤口,对小鹿来说这么痛苦吗? 泽西亚苦恼地嘟起嘴,可是他真的很快乐哎,虽然他也觉得这种快乐不太对劲,似乎还有什么关键要点没被发现…… 算了。 “好吧。”银发青年四肢环抱陆采,细心避开了伤口位置,委委屈屈地蹭了蹭对方的脖子。 吸一口小鹿的味道,聊止心中的野火。 陆采松了口气。 山城的秋夜干爽甚至有点凉意,放松下心情之后,陆采很快困顿睡去。 泽西亚有点幽怨,觉得自己涨得厉害,但是小鹿一点都不关心他的。 坏小鹿,泽西亚偷偷凑过去咬了一口小鹿的脸颊,好软。 又不忍心了,怕弄疼小鹿,赶紧吹两口气。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泽西亚哼哼唧唧地嘚瑟了两声,也一同跟着闭上了眼。 屋外刚下过一场雨,滴答滴答的水声回荡在院子里。 陆采在温暖的怀抱中睡了一场好觉,直到快苏醒的时候,朦胧听到了一阵奇怪却有节奏的声响: “啵——啵——啵——” 像是气声,从单薄的木门外传进屋子里,让陆采在睡梦中缓缓睁开眼。 房间里还是昏暗的,但他动了动脖子,却发现泽西亚不在身旁。 “啵——啵——啵——” 外面的奇怪声响还在传来,陆采皱起眉头,怀疑泽西亚是不是早起去院子里玩水了。 这事儿这条龙干得出来,他确信。 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但已经没了睡意,陆采从一旁拿过浴衣套上,松松垮垮地套上,慢吞吞起身打算打开房门,叫上泽西亚做个简单洗漱。 谁知道门刚打开,凛冽风雪从屋外穿过他的身体,昏暗的初晨漫天雪白,让没有灵力傍身的陆采猝然打了个冷战。 怎么突然下雪了? 没等陆采反应过来,院子的拱门处缓缓走进来一个戴着白色宽檐礼帽、穿着白袍的修长身影。 陆采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好高! 印象里泽西亚已经很高了,黑龙也不逞多让,但这个朝陆采走过来的白衣人可能已经超过两米了,哪怕还隔着一段距离,仍旧给陆采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陆采皱起眉头,肌肉下意识绷起,迅速运转身体中不算充裕的灵力。 他再虚弱、再不设防,也不至于对于一个突然出现的诡异的人手下留情。 谁知道他才刚刚抬手,对方诧异地抬起头。 帽檐下露出一张非常漂亮的脸,高鼻深目,轮廓优美,甚至有些雌雄莫辩。 “啊,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住了。”对方举起手,声音十分轻柔动听,居然仍旧听不出是男是女。 他茫然地看了四处看了看,似乎在确定这里的位置,浅淡的眸子里充斥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茫然。 陆采的指间流溢着电光:“你现在知道了,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对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小声告诉陆采:“我叫八尺薰。” 陆采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东十一区人?” 对方迟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概念有些陌生,不过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最终慢慢点了点头。 陆采满脸复杂地想,你的中文可比泽西亚好多了。 而很快,对方迟疑着继续说道:“这里是我家。” 陆采:“……” 只要他够面无表情,尴尬的就是别人。 八尺薰的身高近两米,哪怕站在屋檐外,依旧看得出比陆采高不少。对方的身体被风雪包裹着,帽檐上沾上了些雪花,看起来像要和这些冰冷的结晶融为一体。 陆采在犹豫对方的可信度,盘算着究竟该先道个歉,还是直接上手。 风雪吹得更凛冽,陆采的脸色绷得发僵。 结果却是对方先饱含歉意地微微垂眸:“抱歉,我太唐突了,因为我似乎离开得太久了,有人住进了这里也很正常……如果这里能为你们提供庇护,那真是再好不过。” 陆采依旧没说话。 对方柔和美丽的面容在漫天飞雪中被映的莹白光亮。 如果这是个拟态成人形的怪物,那么他的表现的确太好了,对人类礼仪的深入了解和含蓄运用,连泽西亚都比不过他。 但陆采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他想到了另一个深谙其道的恶魔——阿撒兹勒。 或许一些存世许久的家伙已经学会了融入人类,当暗物质爆发之后,它们才是真正迎来了它们的时代。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下,我不会再来打扰……不过如果您愿意,我也可以偶尔来和您聊一聊天,可以吗?” 陆采静默地看着对方。 他必不可能回应对方,不超度是最后的礼貌,也是看在对方没有攻击他的份上。 但八尺薰却似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冲着陆采微微一笑后,温和说道:“请您继续休息吧,我先退下了。” 东十一区的人总有他们极致到教条的礼貌,陆采皱起眉头,紧盯对方离开了院子,但下一秒,强烈的睡意袭上心头,正如八尺薰所说,他或许需要继续休息一下。 陆采被风雪吹得有些僵硬的身躯微微动了动,张开双臂拉上门,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安静地重新躺了下去。 这是正常且合理的,他很虚弱,他需要充足的睡眠。 这么想着,陆采再度闭上了眼。 睡梦中,他似乎再度听到了奇异的“啵——”,但他如同身陷泥泞沼泽,挣不开身体,也张不开眼。 等到再度醒来,他是被泽西亚舔醒的。 空气中闷热潮湿,陆采难耐地喘了一声,泽西亚眼巴巴地从他的腰腹抬起眼:“小鹿,你醒啦!” 陆采茫然地看着他,感觉脑海里一片混沌:“泽西亚?” 屋外的日光从门缝里投过来,落在泽西亚神采飞扬的脸上,泽西亚像一只大型犬,高兴地弓起身伏到陆采身上,亲昵地蹭了蹭他:“在呢!” 一切好像都很平常,甚至还有点温馨。 但陆采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依稀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泽西亚的笑容很快驱散了他心头浮着的阴霾,陆采勉强勾了个笑颜,撑起身后,用灵力汇聚了一抹水汽,打算做个简单的清洁。 泽西亚退到他身旁,喜滋滋地眨着眼,像个等待主人照顾的大狗狗。 但今天却有点意外。 陆采指间汇聚的水汽还没凝好形态,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溅了陆采满身。 冰冷的水顺着陆采的手指溅到他的胸膛,沾湿睡袍,把薄薄的衣料浸成半透明的颜色。 天气不算炎热,晚间甚至有点凉,泽西亚立刻凑过去,皱起眉头:“小鹿?” 昨天还能攒起来小水珠,不至于今早就不行。 他对小鹿一直很有信心,这不对劲! 陆采后知后觉,茫然地垂眼看了看手指,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半晌才慢吞吞抬起头,有些无助地盯着泽西亚喃喃道:“我搞砸了。” 泽西亚的脑子里嗡了一下。 小鹿刚睡醒的样子太可爱了!!! 迷迷糊糊,还十分委屈。 搁谁谁能顶住?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在他的身体里像脱了缰的野马,横冲直撞! 泽西亚原本半蹲着的身体微微发僵,随后他故作镇定地直起身,两腿换了个姿势重新半跪下来,假装十分正经地帮小鹿剥开了潮湿的衣服。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还要说两句有的没有。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鹿,连我们高贵的龙也不是次次都能精准达成目的的,偶尔的失败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向胜利进发,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不过你一定要先换掉被淋湿的衣服,否则再生病就不好了。” 陆采没有推拒,鲜少顺从地任由泽西亚为所欲为。 青年结实的身躯因为受伤的原因最近瘦了一点,虽然有泽西亚的力量给他源源不断的支撑,但因为不能加训体能,所以肌肉消减了些,换来的却是柔软的象牙色身体如雪如玉,莹润细腻。 泽西亚太喜欢了。 他喜滋滋地把陆采弄湿的衣服扔到一旁,又故意解释:“这种天气着凉不好的,我给你暖暖啊……” 然后他开始开心地脱自己的衣服。 他喜欢和小鹿相关的一切,喜欢碰触小鹿,喜欢亲吻小鹿,更喜欢把小鹿拥进自己怀里,毫无间隔地紧密缠绕——眼下的情况,小鹿看起来显然也很喜欢! 不,倒也不是,是现在的小鹿着凉了,亟需一条火热的龙的帮助! 他甚至愿意化作原型,如果小鹿接受,他也可以缩小原型,让小鹿抱着他! 看,他愿意为了小鹿牺牲到这个程度! 然而他才刚刚钻进被子,刚把小鹿抱进怀里,他们的房门被嘭得一声踹响。 龙的贪婪和霸道书写在他们的基因里,泽西亚一贯真诚热烈的双眼里瞬间浮出一抹杀意,凶狠地朝着门外怒吼一声! 门外的人似乎顿了顿,半晌,黑龙的声音复杂又微妙:“你们在里面干嘛?” 泽西亚的叫声难掩龙族求偶时的急躁音调,隐隐有着超出黑龙把控的气势。 黑龙在门外冷冷告诉他:“如果你不怕陆采出事,就尽管闹。” 明明也不是春天,怎么就求偶了要? 年轻了不起? 作者有话说: 词语释义:求偶,汉语词汇,指追求异性,寻求配偶。动物求偶,雄性有的要跳舞或是舞动美丽的翅膀等来表现自己来求得异性的喜爱;也即是用形体的诱惑力来感动对方,博得异性的欢爱。 泽西亚:我必得让小鹿见证我强健的身体 黑龙:求你穿件衣服? 第68章 夜袭 泽西亚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外面的人是黑龙。 奇怪……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急迫且残暴了? 他后知后觉自我反省了一下,猛地低头,才发现刚刚脑袋一热,竟然大白天就把小鹿给扒了!? 他真不是条龙! 再看小鹿…… 泽西亚心里咯噔一声,原本还美滋滋咧着的嘴角瞬间绷紧。 一阵淅淅索索,房间的门终于被打开。 几乎是内外空气交错的一瞬间,黑龙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昏暗的室内,陆采被泽西亚匆忙披上了一件单薄的浴衣外袍,安静地坐在榻榻米的一端。 屋内的光线昏暗,如果不是泽西亚开了门,代表陆采一定在这里,黑龙差点没能发现对方。 青年的头发这段时间长了不少,垂在肩头显得无比宁静……和死寂,他低眉顺眼地看过来,却像和两条龙隔着一个世界。 “小鹿出问题了!他一定出问题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和之前不一样!” 泽西亚开了门就立刻回到陆采身边,急不可耐地把人抱给黑龙看。 放在平常,陆采通常一手刀就劈下去了,但今天,陆采顺从地依偎在泽西亚怀里,虽然这让泽西亚身心满足,但只要一想到小鹿会因此有生命危险,泽西亚就急不可耐。 他想要的不是短暂如夏虫般的灿烂,而是恒久的陪伴。 黑龙沉着脸走进屋内,环视一圈后看向泽西亚:“我让你不要离开陆采,你做到了吗?” 泽西亚十分生气:“我当然不会离开小鹿!” 随即他愣了愣,犹豫不决地支支吾吾:“但是我早上出去蹭了会儿树……” 黑龙:“……” 泽西亚手足无措:“我很难受,但是又不能打扰小鹿睡眠,所以我开着门就在院子里,我没有离他很远,还一直看着他……” 你他妈还一直看着他! 黑龙扶住额头,不想再听问题龙的性教育缺陷。 泽西亚越说越委屈,抱着陆采都快哭了,难道真的是他的错吗? 那他以后再也不蹭树了可以吗? 他明明看得很清楚,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接近小鹿! 陆采没有回应他的任何反应,仍旧安静地坐着,只是在看到泽西亚红起眼眶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挣扎,但他的身体和精神似乎被隔绝了一道禁制,和外界有厚重的阻隔,接收到的一切反应和输出的情绪都被减弱了三分。 “他是被感染了吗?”泽西亚伤心地问。 黑龙沉吟了片刻,凝重着点点头:“应该是的,他的身体对于邪祟有一定的抵抗力,平时灵力充沛的时候不会被感染,但现在……” “我再去吃几个怪物给小鹿疗伤!”泽西亚怒发冲冠。 “如果你想他快点死的话。”黑龙凉凉地说。 泽西亚立刻蹲回陆采身边,眼底红的像要喷出火来。 黑龙叹了口气,看向屋外,平静说道:“想让他活,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哪怕你有要做的事,也……也把他带上。” 泽西亚迟疑:“我就一直把小鹿拴在我的腰带上吗?” “如果你拴得动。”黑龙麻木,他努力在顾明泽的回忆里寻求解决的办法,但很可惜,他不是道士,对于驱除邪祟的事情,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但感染了陆采的是什么,是残留世间的远古余孽,还是不久前冲破了界限,流落普通世界的怪物,它想对陆采做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原计划三天后离开,如果三天内解决不了陆采身上的感染,不论他们走到哪里,情况都只会越变越糟。 这就是脆弱的人类。 黑龙深吸一口气,起身对泽西亚说:“我去准备点东西,如果对方真的要对陆采下手,最迟今晚会再出现,你不要离开他,不要出屋,如果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更不要应答,要等到对方露出破绽,再一击命中。” 泽西亚略显紧张,这好像是第一次小鹿的命完全交在了他手里。 他低头看了看懵懂回望他的小鹿,青年的眼中是不正常却缱绻的笑意。 他点点头,下意识握紧小鹿的手,抬到嘴边轻轻亲了一口,难过的像要哭出来:“我一定会保护你。” 陆采似乎不理解这个行为,但仍旧很顺从地翻过手背,用掌心轻轻摸了摸泽西亚的脸颊,像一个无声的鼓舞。 * 陆采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早上的风雪吹着凉了,他很少生病,却在灵力匮乏的今天病来如山倒,恹恹偎依在房间的榻榻米上。 他烧得迷迷糊糊,依稀记得黑龙来了几趟,倒了两桶白色的细末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门框里面,又在房间的四角都撒上。 陆采揉了揉额角,记忆混沌,令他想不起来这种举止代表了什么。 暮色降临,今天的泽西亚奇异地没有出门,他像个小火炉一步不退地缠在自己身旁,每隔一段时间会凑过来轻轻蹭一下。 陆采觉得特别可爱。 嗯? 可爱? 陆采迷惘了一下,重新看向泽西亚。 高大的银发青年以往在外面会摆出高傲的模样,私下相处的时间大多数是潜伏执行任务或者休息的时候,陆采很少会细心观察对方。 泽西亚长得特别好看,饶是对方有奇异的发瞳颜色,皮肤下隐藏着灵力的光芒,仍能通过肤浅的皮相来判定,他是个俊美至极的青年。 想到这里,陆采没忍住笑了一声。 泽西亚吓得不轻。 “小鹿,你好点了吗?”泽西亚立刻把人抱起来,认真地问。 安静了一整天的小鹿应该是恢复了一点精力,闻言居然又笑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你真好看。” 泽西亚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自诩高贵美丽是一回事,但面对自己的龙骑士这么不加遮掩的赞美,是条龙都会害羞的! 泽西亚垂下眼,金灿灿的眼眸扑闪扑闪,强健的心脏扑通扑通。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假装不经意地再加深一下这份赞美,同时又不露痕迹地告知小鹿他夸得很不错,龙心甚悦,小鹿突然开口: “所以,你能帮我找一些干净的水来吗,我躺了一天,很不舒服,想擦洗。” 泽西亚:“好!” 他一跃而起,兴高采烈刚走出几步,才看见屋外的天光已经暗了下来,温度也令龙敏锐察觉到了天黑。 泽西亚想起来,不对啊,他去哪儿取? 他今天哪儿都不能去! “小鹿……” 泽西亚回头,痛心地想告诉他,你的龙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然而眼皮一抬,瞳孔地震—— 陆采两臂撑在身后,抬起一只胳膊解开日式浴衣的细带,从胸膛到苍白的皮肤下面隐藏着病态的潮红。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落落大方凝视泽西亚,眼神比以往每一次都深刻炽烈,除却这些,陆采的动作倒是和以前一样,利落又大开大合: “嗯?热啊。” 是热啊,一团火从龙的脚板底直接冲上脑子啊。 这个场景……让泽西亚模糊想起了什么。 在那个舞会,所谓“厨房”的地方,似乎也有人类是这样的。 然后,然后…… 泽西亚的动作僵了僵。 或许是小鹿现在的状况不太对,连带着他的思维都有点凝滞。 可小鹿这个样子真的好漂亮,他都快心软了。 不行,不能再犯错! 泽西亚的眼中露出一丝挣扎,煎熬地驻在门前:“那你扇扇?” 反正是不能去取水的。 陆采的动作好像微微僵硬了一瞬间。 泽西亚痛苦地扬起脑袋。 哦,这该死的命运,竟然令他拒绝了他的龙骑士的请求。 而他抬头的一瞬,碰巧看到了黑龙洒在屋内立柱上的白盐一寸寸在变黑。 直到此刻,泽西亚似乎才发现,整间屋子似乎都在微微发颤,外面似乎有什么在大力敲打着。 “啵——啵——啵——” 声音就在泽西亚的身后,如果足够凑巧,或许发出声音的家伙正在这间屋子的门外,和泽西亚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 泽西亚身体中的燥热化成愤怒的杀意,缓缓转过身,在朦胧的光影中,他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像个人类的身影,体型和陆采还有点像。 “泽西亚。” 对方甚至发出了和陆采一模一样的叫喊。 随即,尖锐的抓挠声在粗粝的门板上划过,在寂静的午夜听来锚入悚然。 而泽西亚只在心里不满地嘲弄了一句,模仿小鹿的愚蠢两脚怪物。 就这样的,他一爪子就能拍死十只。 泽西亚伸出舌头轻轻舔了口尖锐的犬齿,一天没有进食令他感到饥饿。 他的手覆上门框,正要推门,一双温暖的手腕从背后环绕住他。 “别走。” 陆采咬牙切齿地挣出两个字,短暂的清醒令他拼尽全力留住泽西亚。 泽西亚的磅礴灵力能够清退部分暗物质,这也是道宗里凶煞之物可以镇压邪祟这种说法的由来,陆采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但他的力量太弱了,除了留住泽西亚,他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甚至于,吐完这两个字,他的意识再度模糊起来。 他只知道,抱住泽西亚。 泽西亚一定能明白。 他的龙……最乖了。 作者有话说: 黑龙:顾明泽不太舒服 泽西亚:让他多喝热水 陆采:我不太舒服 泽西亚:想吃想喝什么我去买! 第69章 式神 泽西亚咽了口口水。 什么杀意,什么捕食,什么天下地下第一猛龙,全部被小鹿一句软绵绵的“别走”化成了绕指柔。 他瞬间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转身抱紧了小鹿,狠狠瞪了眼门外:“卑鄙!恶心!居然想诱我出战!” 门外的“啵——啵——啵——”微微顿了顿。 泽西亚却还是不解气,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甚至故意挑衅地抱着陆采,对着门讥讽对方无能。 如果陆采此刻清醒着,一定会捂住自己的脸,不愿承认这一辈子得和这条龙绑定。 啵啵啵和挠门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泽西亚想,废物东西。 果然除了小鹿,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屋子里光线昏暗,但对于泽西亚来说,昏暗的洞穴最适合珍藏昂贵的宝物,他哼了一声,把陆采重新抱回了被窝。 陆采没有松手,他垂着头,刚刚用尽全力开口后,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 泽西亚对陆采向来有最好的脾气:“小鹿,先放开……” 陆采抿紧着嘴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掌忽的慢慢朝下,令泽西亚瞬间噤声。 “要,水。” 陆采用气声执着地发出请求。 爆炸般的触感在龙的脑袋里疯狂席卷。 原来,原来还能这样…… 原来那些怪物,那些蹭石头的龙,它们最关键的要点是在这里…… 不,自己不可以沉沦其中,小鹿正在经历难以揣度的危险! “小鹿,你,你放开我……” 泽西亚头一次遇到了比小鹿受伤还令他惊慌失措的状况,刚想撤身,又疼的龇牙咧嘴。 这,这是什么甜蜜的负担…… 泽西亚脑袋发昏,没办法的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陆采的视线里,他却不是在做什么亲昵的事。 屋子里的白盐已经被染黑了一大半,泽西亚的身影也消失了,他被抵在榻榻米上,不自觉说出口的似乎也不是“要水”,而是,“去死”。 泽西亚在和屋外的诡异抗争,他在自己的精神里和突然出现的怪物抵死相抗。 他的身体上压着一具白色的身影,正是早上见过面的八尺薰,而自己手中握着用泽西亚的鳞片打造出来的剑。 他曾在阿撒兹勒的城堡里弄丢了这把剑,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又重新回到了手中—— 不过这不重要,陆采绷着脸,紧紧握着剑,抵在自己和对方身体之间。 “……”八尺薰茫然地低头,比起早上,他的面容更接近一个男人。 他无奈地起身,看着鲜红的血迹把自己的白衣服染花,苦恼地笑问:“为什么呢,我看到了你和你的同伴那么亲昵,你明明应该更喜欢男人。” 陆采喘着粗气,挣扎着跪起身,冷冷看向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八尺薰孑然立在身前,闻言侧头看他,声音平静地回答:“我就是住在这里的人,所以我要驱逐你……和你的非人类朋友们。” “你是人?”陆采握紧了手中的剑,耳畔却突然响起一声难耐的低吟。 是泽西亚的声音。 陆采的眼中出现一丝茫然,泽西亚在附近? “我不是吗?”八尺薰打断了他的走神,认真的看着他,“我受到地藏的照拂,我保护着我的朋友,我还……” “地藏只会封印妖怪,普通人类的身体接受不了和你的长期接触,你的朋友是谁?你对他做过什么?”陆采毫不留情地反驳了对方。 他不喜欢和怪物多沟通,因为很多时候会被对方带进沟里。 但八尺薰从出现的时候就有点不一样,陆采在他的身上没有察觉到恶意,虽然对方的接近令他身体不适,但如果遇上其他有这种能力的怪物,没有防备的陆采或许已经死了。 八尺薰似乎的确和人脸有些关联,可也绝对不是人。 陆采直觉,从他身上能了解到一些东西。 “不对。” 八尺薰突然顿住,高大的身影像即将崩塌的山峦微微颤抖。 陆采时刻注视着对方,见到这个模样,又犹豫了下自己目前的状况,焦灼地将手中的剑再度把握了一下。 屋外风雪突然大作,夜晚被白雪映照得一片炽盛。 八尺薰立刻转过身,跌跌爬爬地转身冲出屋子,陆采赶忙跟上,却谨慎地维持着一截距离。 但走到门口,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火光冲天,火焰在飘洒的雪幕下窜起,染红了穹宇,彼时的山城不像陆采他们来时那么清冷,这里人头窜动,杀气翻涌,人群相互厮杀,明明是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却红着眼刀刃对接。 “该死!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的叛徒!” “你们忘记了伊贺流的道与义了吗!” “可恶!是神殿的人!” “跑!带着大小姐跑!” 陆采知道自己听不懂日语,但眼下之所以能听明白,自然是因为这是八尺薰的记忆,一切都通过八尺薰的脑海转换了一道,呈现在自己面前。 伊贺流,和基金会、圆桌骑士团名声并齐,守护着太平洋东岸一带的人类生存,而这群绝望嘶吼的异能者们或许正是伊贺流的那群名为“忍者”的异能者们! 神殿…… 陆采陡然听见这个陌生的概念,没来及思考其中关联,突然看见红月之下,一条狰狞巨大的九头之蛇缓缓显出了身影。 “八岐之蛇……”八尺薰抬头望着那条巨大的怪物,发出了难以置信地低吼。 陆采察觉到了八尺薰的敌意。 他们不是一道的? 而且,八岐之蛇? 陆采依稀记得在师父早年记录过的档案里,这条怪物的名字是相柳,而与之相邻另一页上的怪物叫蜃。 眼下的情况着实有点怪异,八尺薰带着陆采见到了这样的场面后,突然丢下陆采,仓皇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八尺薰!” 陆采厉声大吼,但对方头也不回,也不顾忌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陆采。 陆采咬紧牙要跟上。 他直觉这个怪物和以往见过的不一样,但才刚刚迈步,一声痛苦的哀嚎猝然把他带回到了现实,同时间,他清晰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撤了出去。 八尺薰离开了。 陆采怔怔地察觉到怪物的主动撤离,而转过头,发现泽西亚大汗涔涔地缩在他的身侧,一双金灿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眼周一片绯红,似乎刚刚哭过。 这才是现实,屋子的门没有打开过,他们没有出屋,自始至终屋子里只有泽西亚和自己,但八尺薰应当拥有对这个地域的强大控制权,哪怕泽西亚寸步不离,对方也能潜入陆采的精神中。 陆采更加确定对方身份不一般。 他犹豫片刻,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泽西亚身上,紧张问道:“泽西亚,你怎么了?” 泽西亚咬着牙,难得沉默而复杂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陆采直觉对方的双眼里都是故事,但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追寻八尺薰。对方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他们几人,其中一定有更深的原因。 而且陆采十分在意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 他拉起泽西亚:“快,跟我来!” 泽西亚双腿战战,连哭带喘地拒绝陆采:“我不!小鹿你是坏人!” 陆采:“???” 恰好黑龙从外一脚踹开了门,沉着脸喊道:“气息有波动了,在武器库附近。” 陆采立刻点头,看了眼泽西亚,无奈道:“你不舒服吗,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不过一个晚上,两人的状态好像调换过来了似的。 黑龙不由多看了陆采一眼:“你恢复了?” 陆采点头:“那个怪物叫八尺薰,人形,判断危险等级S,能侵入人的意识……” 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和黑龙没必要解释的这么规范,于是想了想,简单说道:“他离开了我的意识,所以我好了。” “好,我们去看看。”黑龙立刻动身,陆采正要跟上,泽西亚一瘸一拐地拉住了他。 “我,我和你一起。”泽西亚的声音仍透着委屈。 漂亮青年的脸色很白,但小鹿的身体才刚恢复不久,他还是不能放任小鹿一个人进到危险的地方。 黑龙? 黑龙是别人的龙,哪有他贴心!刚刚那个怪物来抓那么久的门他都没有过来帮忙! 陆采狐疑地看了眼泽西亚,最终没有说什么,拉住对方的手,匆匆跟上黑龙。 夜晚的小径和白天相比多了些阴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血腥味也浓烈了点。 陆采把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场面告诉了黑龙和泽西亚,黑龙沉吟片刻,断言:“是相柳。” 泽西亚为自己插不进这段对话扼腕。 陆采点头:“我也认为是相柳,不过不排除不同的怪物在不同文化里的名字不同。” 随即,陆采又将伊贺流遭受叛徒袭击、怪物碾压,以及似乎他们在保护大小姐的这些细节都告知了两条龙。当陆采提及“神殿”的时候,黑龙的眉头微微皱起,但没有开口解释。 黑龙听得心不在焉,泽西亚有心装作参与感很强,奈何他真的不太懂。 两条龙的最终目的都是八尺薰。 而武器库外,站着的高大男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原本整洁赶紧的后院,此刻成了尸山火海,人类的尸体和怪物层层相叠,真实的场景和幻境在交融——八尺薰的力量陷入了混乱。 原来原先那些血腥味的源头正是这里! 八尺薰哀哀戚戚地看着他们三人,慢慢开口: “长雅不喜欢脏乱,所以我把尸体都藏起来了,但三个月了,长雅再也没有回来。” 泽西亚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陆采身前。 他不喜欢别的男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小鹿,更何况这个家伙还比自己高。 有被冒犯。 而陆采却陷入沉思—— 长雅? 伊贺长雅,伊贺流的大小姐。 难道伊贺长雅就是他在八尺薰回忆里,听到的那个被送走的少女? “他们发生什么事了?”陆采突然有点心情复杂,他震惊于伊贺流的人豢养了八尺薰这样的怪物,更震惊于对方会因为伊贺长雅的失踪而有这么不正常的情绪起伏。 八尺薰看了眼陆采,又看到挡在陆采身前的泽西亚。 非人的物种总能快速地认清彼此,所以八尺薰沉默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艳羡和沉重的悲恸。 “长雅的组织受到了卑鄙叛徒的攻击,甚至引来了八岐。”它没有一丝隐瞒地向陆采等人陈述,语气中甚至有些急迫。 “可八岐明明沉睡了很多年……它不该突然醒过来。” 八尺薰颤抖而绝望地说道,周围燃烧尸体的火更热烈,在寒冷的夜晚却带来温暖。 他真的没有杀意,连黑龙都诧异了。 但很快他和陆采都意识到,八尺薰不是没有杀意,而是它快死了。 “远方的旅人,我能感觉到你们心中的道与义,我很抱歉,在无知的情况下伤害了你。” 陆采心里翻起一股怪异。 这个怪物是不是……有点过分单纯了? 在这种世道下,他居然如此相信一个陌生人? 但很快他挥去了这抹念头,抓紧问道:“伊贺长雅在被追杀?” 八尺薰的白袍在火焰中翻飞,衣角沾了火光,迅速燃起。 “背叛者们背弃了和长雅立过的誓言。” “他们自称簇拥新神,以自己的身躯构筑神殿,祭奉伪神。” “长雅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个世界也很危险。你们如果能看到她,请帮忙替我告诉她,我会永远在这里替她守护我们的家。” 火焰焚烧遍野,火舌卷来,一个破皱的白色小纸人终于从空中落下,翻滚,落进浓烟。 泽西亚眼尖地想窜过去,陆采却拦住了他。 “是式神。”陆采终于反应过来,也后知后觉想起为什么八尺薰看向自己和泽西亚会充满羡慕,又被勾起悲恸。 陆采抿紧嘴唇,想说对方大概猜错了,泽西亚不是自己的式神,但他已经找不到人开口。 “管他是什么,小鹿没事就好。”泽西亚环顾四方,谨慎不悦地开口。 黑龙则皱起眉头,深深看向那片火海,他用来遮挡身体的临时衣物被热风吹股,烈烈飞动,像一只随时要大开杀戒的凶神。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你们只关心什么式神不式神,伊贺不伊贺,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今天遭遇了什么! 泽西亚:我今天!!!我!!! 陆采:(冷静)不要说了,会404。 泽西亚:(委屈大哭)小鹿是坏人 百度: 式神指的是在阴阳师的命令之下,所役使的灵体,其力量与操纵的阴阳师有关。有些式神会反噬主人。 式神由阴阳师安倍晴明首创,由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土御门家族传承,江户时代成为土御门神道的重要组成部分,颇受德川幕府的推崇。 借鉴了下传说神话里已有的各种非凡生物,包括前面的很多怪物都是有实质性传说的~如果有感兴趣的阔以去搜搜看 第70章 鹤丸 三天后,陆采他们果然在海岸边等到了那艘运输船。 巨大的船身从浓雾中破浪驶来,拍打海水的声音像雨幕落地,虔诚地等待着这艘庞然大物的降临。 “好孩子,现在。”陆采伏低身体,轻轻拍了拍泽西亚的后颈。 银色巨龙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身躯,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变化缓缓隐去了轮廓,但陆采却能感觉到身下蕴含的强大力量。 陆采、黑龙还有顾明泽三人就像腾空而起,被挥动着翅膀赫然冲向海中的巨龙一同带起。 泽西亚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贴着水面又拔水而起,最终轻巧缓慢地降落在甲板上。 很安静。 虽然是白天,但太阳被一层厚厚的雾霾笼罩着,整体看起来灰蒙蒙。甚至于陆采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施加了一层防护罩,这些雾或许能在悄无声息之间要了他们的命。 落到甲板之后,陆采担心银龙的体重会影响船的运行,在几人躲好后立刻让泽西亚变回原型。 赤裸的青年因为觉得终于帮上了忙,兴高采烈地拥向陆采。 陆采略微迟疑,最终挪开视线。 “穿件衣服吧你。” 他赶忙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给泽西亚套上,手忙脚乱地不去看黑龙的视线。 泽西亚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小鹿的手在身上来来回回,伸长脖子看向四周,小声问道:“这艘船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呀?” 黑龙不屑于揭穿他们两个之间的小动作,跟着看了看周围,说道:“你的隐身能力……有点奇怪。” 泽西亚立刻敏感地瞪着他,如果有孔雀尾巴,他一定边开屏边自证:“我的能力有目共睹!” 黑龙翻白眼,心里想你的确该多穿件衣服。 谁知道陆采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泽西亚第一次隐身的时候,基地的雷达和各种警报装置都没有察觉到他,隐身的非常彻底。” 所以哪怕这艘船上有人,没发现泽西亚这么个大家伙也是正常的。 一艘运输船,不可能比基地还敏锐。 穿好了衣服的泽西亚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一脸骄傲地站到陆采身旁,张开双臂将青年揽入怀中,轻轻蹭蹭: “所以我是一条特别且强大的龙。” 黑龙:“……” 陆采微微抿了抿嘴唇,没有把他推开。 因为黑龙是师兄的契约龙,这些天对方对师兄的态度有目共睹,陆采把对方当成自己人,而泽西亚则更加被陆采纳入可以亲近的范围,所以现如今的一些小动作他都可以忽略。 陆采:“好了,我们去甲板下面看看。” 抱着顾明泽的黑龙和泽西亚都点了点头。 他们从落脚点转身,想悄悄摸下船舱,船舱的门恰好从里面被打开,陆采脚步一顿,几乎和对方来了个贴面。 泽西亚瞬间把陆采捞了回去,眼含怒火地警惕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双方都挺秃然的。 放在一年前,陆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小团队里负责接洽的人。 实在是,另外两个睁眼的都不会说人话。 泽西亚:“愚蠢的人类,希望你们明白,和我们合作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黑龙:“想死?” 陆采勉强把两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男性拉到身后,抱起至今未醒的顾明泽,神色冷静: “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 如果不行,他就换个说辞,卖身葬哥。 举着刀枪棍棒上来的船员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三个壮汉加一个昏迷的人。 众人:“……” 陆采:“……” 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出来卖弄这种并不成熟的演技呢? 陆采初步判断,从船舱里出来的一行人,从物种上看来仍属于人类,至于有没有感染需要更进一步接触。 人类本来就剩的不多,自相残杀一是不好,二是人没了,谁来开船? 让这两条龙下海去拉吗? 直到陆采向他们坦明了自己的身份:“华国特异能力互助基金会”。 这个名号十分好用,这群五大三粗的维京人虽然仍有怀疑,但起码放下了手中的鱼叉。 其中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会说几句中国话,稍微和陆采沟通了几句。 一番了解,陆采才知道他们为什么面对出现的四人反应没有很大,而且对于陆采没有办法证明他的身份也没有多在意—— 船舱里还躺着几个东十一区的异能者,这群人在遭遇了可怕的事情之后恰好遇到了他们的船,一番行进之后一直安然无恙,所以他们才对这条线路上遇到的陆采等人没有那么抵触。 陆采下意识朝黑龙看了一眼,之所以没看泽西亚,是因为他觉得泽西亚大概率不会在意八尺薰向他们说的伊贺长雅被追杀的事。 谁知道黑龙的反应淡淡,倒是泽西亚不悦地冲他撅了个嘴,娇贵的模样看得陆采脑袋里一阵嗡嗡。 他扭头朝维京人努力摆出了一个笑容:“感谢。” “不客气,人类相守相望才是我们活下去的最后希望。”会说中国话的伊万笑道,伸出戴着厚重棉手套的手,和陆采紧紧握了一握。 陆采微微迟疑,不过很快伸出手,和对方隔着厚实手套的手掌握紧,缓慢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船员给陆采四人准备了两间房,陆采原本建议大家四人一间,但遭到了黑龙的拒绝。 “我要和明泽单独一间。”他声音平静,但不容置喙。 泽西亚悻悻地抱紧陆采:“我也不愿意让你接近我的小鹿,哼!” 陆采:“……” 算了,他不想和两条龙多费口舌,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他相信彼此应该都有顺利逃跑的本领,而黑龙或许比自己更有能力照顾师兄。 半小时后,收整好的陆采和泽西亚一同离开船舱,去到船上的厨房里。 这艘船的确很大,但它是一条运输船,给人留的地方自然有限。 而且在现在的年代,敢跋涉上万海里,在不知道有什么怪物的海上运输货物,它的钢板也比普通的船要厚上十倍。 所以实际上,陆采觉得这里还是挺拥挤的。 空气中带着湿气,为了节省电力,煤油灯在摇晃的船舱里忽明忽暗,金属的墙壁早已染上斑驳,上面攀附着一层厚重的污垢,空气仿佛都因此逼仄了很多。 伊万作为翻译,配合着船上的后勤大厨给他们准备了丰富的食物。 “三个月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陆地上是没什么指望了,但是如你们所见,地球还是水多,水里有充足的食物来源……你怎么不吃?” 陆采顿了顿,因为只要有泽西亚在,他饿不死,但这种关系他不可能轻易告诉伊万。 黑龙和泽西亚快速进食,他则不紧不慢地问伊万:“你们怎么确定这些食物没被感染过?异能者还好,普通人涉入太多的感染食材,会有感染风险。” 伊万无奈地耸耸肩:“所幸我们也都不是普通人,我们会把捕捞上来的食材用驱散器先预处理24个小时,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以前还能每隔一段时间靠岸补给,现在各大基地自身难保,陆地上的怪物又那么多。” 曾经人人趋之若鹜的基地,现在却为人谈之色变。 “真的没想到啊……三个月前,一切就像突然不受控制了一样,暗物质是怎么透过层层屏障破坏驱散器的,见鬼。”伊万叹息似的自言自语。 陆采一听到这个,太阳穴就绷紧。 黑龙循着顾明泽的指示找到陆采等人,把他们从那个可怕的城堡里救出来后,随机落到了东11区。 陆采对此很熟悉,因为他从龙岛出来也是这么随机降落的,他猜测异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并非完全稳定,所以才会每次都降落到不同的位置。 那个时候,二次灾变已经发生,他们四处迁徙,落脚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废墟,想多探听人类整体现况也找不到人。 于是陆采立刻坐直身体问伊万:“你知道现在华国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伊万摇头:“我不知道,我和我的船员们向来不太上岸,但如果那几个伊贺流的忍者醒了,你可以问问他们。” “他们什么时候醒?”陆采问得很直接。 伊万想了想:“我们随行的医生说就这两天了。” 陆采眼睛亮了亮:“就这两天会醒吗?” “不,也就这两天,再不醒就会直接饿死了,我们可没有营养液这种高级玩意儿。”维京人伊万诚实地说。 陆采:“……” 是,是这样,是人就要吃饭,不吃饭就会死…… “所以你真的不吃点吗?其实没有多少关系,我们平常吃的都是这些鱼。” 伊万又陈恳地问了一次,这次他带着笑,似乎对陆采的反应十分感兴趣。 陆采的耳后根微微发麻,左手的手指也微微蜷起。 下一秒,泽西亚突然伸过手,一把揽住陆采的肩膀将人搂过去,低头嘴对嘴喂给陆采一口鲜嫩的鱼肉。 唇齿轻轻一碰就分开。 “还不赖,对不对?”泽西亚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陆采的心跳陡然加快,一时间忘记咀嚼,黑龙看了两人一眼,扭过头继续麻木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他们的姿势亲昵又暧昧,伊万微微愣了下,但眼见陆采惊愕之后也没说什么,只垂下头缓缓咀嚼起来,就大概知道两人的关系了。 他原本还以为泽西亚是意外加入这三个东方人队伍的,毕竟他银发金瞳,一看就不是亚洲人,眼下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有点意思。 不过现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没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本来异能者就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如果再没什么值得他们追求的,他们天天死里求生,是图个什么呢? 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给一点光,他们都会想扑上去。 “你们喜欢就好,那我先去忙了,有事找我。”伊万笑起来,先行离开了这里。 陆采匆忙点头,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他转动视线,看到吃得正香的泽西亚抽空还看了眼自己,金光闪闪的眼眸满满都是愉悦,可他根本无暇顾忌泽西亚刚刚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满心只在懊恼,这些食物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小鹿,”泽西亚见伊万真的离开了,终于悄悄凑过来,“黑龙和我说了,我们吸收过的食物如果给人类食用,没有危害。” 陆采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吸收过的?” “对呀我反刍!我看到那个人想让你吃东西,但是感觉到了你的抗拒,所以灵机一动……小鹿你怎么吐了!小鹿你怎么啦!!!” * 晚餐后,陆采打算去看看那几个忍者。 悄悄潜入不安全,正好他们上午提到了想了解陆地上发生的事情,以这个借口去找伊万也合适。 但陆采却知道,这一步走得很危险,因为这些船员的身份,其实并不能完全作好。一旦捅破什么意外,己方四人在船上的安全即将成为问题。 而黑龙说他不会参与,陆采想想也是,以顾明泽现在的状况,万一出了什么事黑龙在身边也好立刻兜住。 陆采想到这里心思又沉重了点。 这个世界越变越糟糕,他身旁的人也面临着威胁……还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 正想着,身侧突然靠过来一具温热结实的身体,转眼把他的手紧紧握住。 高大俊朗的龙纯情又热烈地对他笑:“别怕,小鹿,我陪你!” 陆采顿了顿,慢慢也回以一个微笑。 “嗯,不怕。” 他们在伊万的带领下走到那几个忍者的船舱门口。 “一共三个人,捞上来的时候只有个年轻男人还有意识,小姑娘和老爷子一直就没醒。” 陆采见伊万打开门,的确躺着三个人,皱起了眉头:“就放他们在这儿躺着吗?平常你们也没人看着?” 伊万让开路:“船里有暗物质警报装置。” 言下之意,如果真的出现了怪物,他们会得到通知并立刻处理。 陆采想了想,没说话。 毕竟不是他的船。 但作为异能者,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有些怪物不仅仅有实体,甚至可以直接从精神领域发动攻击,能制造幻境的怪物比比皆是。 所以陆采进屋的时候,身体是紧绷的。 暗物质界的生物喜欢隐藏,潜伏,感染,按伊万的话说,这些忍者已经在船上有段日子了,如果真的有危险,他大概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地狱。 所幸,这三个忍者似乎状态还行。 伊万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他叫鹤丸,自称是伊贺流的A级异能者,灾变后一直带着另外两人逃避怪物。” 陆采走到他身边,刚想伸手碰触对方,泽西亚一把按住他,主动伸手,把人和咸鱼似的翻弄起来。 陆采:“……” 他检查了一会儿,转头对伊万说:“他的确受到了一定感染,但你们药物的治疗效果不错。” 伊万笑笑:“是这样,所以你们可以再等几天看看,如果他能醒就好了。” 陆采点点头,道谢后转身和泽西亚一起离开了房间。 “对了,”伊万在身后叫他,“晚上超过8点不要出门。” 陆采想也不想地点头:“明白,你们也注意安全。” 同是异能者,彼此交流起来也方便得多。 但泽西亚却懵懵懂懂地追上陆采,小声问:“ 第72章 怪物 陆采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别的事情忙,可能会被泽西亚抱着从早舔到晚,伤口早八百年就能愈合。 例如现在,他红着眼角,和平常形象相差甚远地被抵在床榻里侧,声音颤抖:“行了……” “不行的小鹿,晚上我们又要去探寻危险的地方了,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太危险了。” 端得是义正言辞满心为小鹿考虑,但陆采实在没忍住都叫出声了,泽西亚不仅没停,反而更激动更卖力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激动! 甚至他盯着陆采腰上的那个快愈合的伤口,心想怎么这么快就愈合了呢,要不,要不再给小鹿咬个小洞洞出来……? 咬在哪里好呢,耳垂边边吗?这样随时一低头就可以舔到。 哎,就是胀!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但至于为什么,却无从知晓。 那天小鹿陷入了八尺薰的迷障,对他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起初是很舒服的,但没有理智的小鹿后来差点把他给拽断了,自那之后,泽西亚每天都要为这档子事翻来覆去地思考。 不对劲。 如果小鹿稍微减轻点力气,他是不是就不会痛,只有舒服的感觉了? 就像在那个古怪的城堡里,那些怪物们所做的事情,就像在龙岛上的其它龙蹭石头那样! 他心中有什么蓬勃地想要冒出来,但没人告诉过他具体还应该怎么处理,他找不到最关键的症结。 他隐隐觉得黑龙似乎对这方面很了解,但每当泽西亚斟酌着询问一下这位前辈的时候,黑龙却总是会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并且说一些他更听不懂的话。 很不高兴。 有什么是不能和同族的年轻龙一起分享的呢?固执的老年龙。 他别别扭扭跟着小鹿出了门。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一分。 煤油灯在船舱里摇摇晃晃,光影映照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怪物张牙舞爪地攀附了满墙。 “我们今晚只是看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安全第一,不要闹起来。” 陆采深吸一口气,和泽西亚确认再三。 泽西亚犹犹豫豫,轻轻点点头。 其他人果然在八点之后都不出舱门了,所以陆采很轻松就来到了那几个忍者的房间里。 想了想,他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手指,很轻,但足以被房里的人听见。 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陆采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看到那个虚弱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后,他还愣了愣。 鹤丸也愣了愣,因为他没想到来了两个。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招呼两人进来后轻轻关上门。 陆采和泽西亚刚回身,就借着月色迎来鹤丸一个恭敬地跪地拜! 陆采一顿,泽西亚倒是极快反应过来。 他迅速抱起小鹿,一把将小鹿挤到了自己的后背和墙之间,严密紧实地保护了起来! 陆采反应过来之后噗嗤笑出来,拍了拍泽西亚的肩膀,在他耳畔对愣神的鹤丸说道:“抱歉,我的朋友不太清楚礼节。” 这是什么夸张的礼节! 泽西亚难以置信地低声尖叫:“他看起来像一只要变身的甲壳虫!” 陆采:“……鹤丸先生你还是先起来吧。” 鹤丸顿了一下,起身说了句抱歉。鹤丸的英语还算流利,勉强能让陆采听懂。 但陆采后续倒没有继续和他温声温语,并且陆采依旧站在泽西亚身后,没有和鹤丸密切接触的意思。 泽西亚意识到这里,终于有点美滋滋。 虽然他只会跺跺脚,但,但大部分情况下,他还是足够硬,能让小陆满意的。 陆采和鹤丸隔空交流,得知鹤丸的确来自伊贺流。为了证明身份,对方甚至把陆采等人在东11区临时落脚的那个地方事无巨细地描述出来,陆采细细思忖,觉得每一处细节都对上了。 鹤丸告诉陆采,另一张床上躺着的少女,正是伊贺流的伊贺长雅。 陆采闻言一顿,立刻朝那头看去——少女像陷入了沉睡,可陆采能感觉到对方正在同暗物质抗争着。 犹豫片刻,陆采没有和鹤丸提起他们见过八尺薰的事,因为八尺薰作为式神,绝对会以主人伊贺长雅的意志为第一行动目标,它的消亡代表它没有背叛伊贺流,但如果鹤丸是背叛者呢? 如果鹤丸其实是个守在伊贺长雅身边的叛徒吗? 陆采猜不出对方深浅,谨慎地略过话题。 “所以……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其他的忍者呢?” 鹤丸无奈叹了口气:“我现在确定您真的误入过异时空,不了解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 陆采默然。 “或许您听说过……神殿吗?”鹤丸想了想,斟酌着问道。 陆采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切入重点,惊讶之余故作疑惑:“是圆桌骑士团的分支吗?” 泽西亚眨了眨眼,侧头看向小鹿。 他的小鹿会说谎,说谎的时候睫毛眨得比平时快。 心虚的样子,好可爱。 鹤丸没在意两人的细微变动,低声说道: “不,他甚至吞并了圆桌骑士团,算算时间……恰好是暗物质二次爆发的那一天晚上。” 陆采皱了皱眉,细问之后,心脏似乎慢慢沉到了冰山下面。 八尺薰告诉他的事情很关键,但因为它当时的状态已经很差,连神智都不清晰,所以很多其他的关键点都没能传达给陆采。 但鹤丸几句话下来,陆采大概就清楚了,那个神神叨叨的城堡里,稀奇古怪的怪物还有诡谲持续的奇异恩典咏唱,多少和这个神殿沾点关系,而或许正是自己被吸入异界的那晚,圆桌骑士团和谭华他们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同样,星汇财团的高层撤出亚洲,远赴欧洲,最后还落进了那个城堡中,必然也是神殿早就布下的局。 这个组织的很早就开始动作了,他们的手段很奇怪,在笼络人心方面就不说了,陆采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一步步谋划着什么大计划。 肖家村,中部基地的生人桩,虚幻的城堡,叛乱的东十一区,甚至第二次暗物质爆发,这些事串联在一起,越发像一个用人类做试验品的连续实验。 而陆采知道,自己经历的不过是很小一部分,必然还有更多的事件在全球各地发生。 师父说,人类和怪物的区别在于人类的意志和底线,这几件事,全都是通过摧毁人类的意志和底线,从而达到聚合暗物质,创造出一片异空间的目的。 “鹤丸先生是怎么了解这个组织的?”陆采想了想,希望多了解一下这个神殿。 鹤丸语气虚弱:“因为神殿的人其实很早就出现了,他们用新神的教义一直在各大组织和财团之间游走,那一天晚上,伊贺流恰好接待了他们。” 陆采的眉头慢慢皱起来,泽西亚感受到他情绪波动,更加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泽西亚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反正也是听不懂,不如英勇地给小鹿充当一个安慰剂,同时他还不忘四处瞥瞥,好奇地望了眼仍旧躺在床上的少女和老人。 那两人的情况不太好,特别是老者,连泽西亚这种门外汉都看得出来。 被海水浸泡过的身躯总会有些浮肿,如果人的身体没有完全被破坏,是会自我调节的,但对方根本没办法调节自身,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撑开了。 鹤丸正说着那天晚上的战况,突然发现泽西亚的视线很久没变,跟着看过去,脸色微顿。 “抱歉,小姐和伊藤先生的状况不是很好……” 东11区的人有鲜明的性格特征,在式微的或者平等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他们一定会率先道歉。 陆采却没有给对方一个台阶,他看着鹤丸:“既然你醒了,为什么不告诉伊万他们情况,顺便帮你的同伴谋求更好的医治呢?” 鹤丸苦笑:“这就是我今晚想请你们来的事情。” 他看着陆采:“我怀疑,伊万他们是神殿的人,救下小姐也是为了控制更多还没有归顺的伊贺流的人,所以我请求你们……” “咚咚咚。” 鹤丸话没说完,一阵敲门声突然打断他们的节奏。 房间里醒着的三个活人顿时变了脸色。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所有人都清楚,八点之后,不要出门。 他们的声音都非常小,陆采甚至加上了一层禁制,而且进屋后也没有点灯,按说伊万等人不会来敲门,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只躺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船身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像外面打过来一个浪。 鹤丸立刻轻身纵跃,悄无声息地躺到原来的位置上,而泽西亚也十分迅速地一把搂紧陆采的腰,把人直接揣到怀里,退至墙角。 陆采压下呼吸,小心翼翼地靠在泽西亚的怀里。 敲门声又响起一阵。 “咚咚咚。” 门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声音没有再响起。 但没来及松气,门板突然咯哒一声,锁被解开了。 陆采瞪大眼。 他和泽西亚就站在门边的墙角里,但凡有人进来,都不需要转头,动动眼珠子就能看到他们! 想到这里,陆采的身体微微紧绷。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人轻轻推了一把,但又不敢打开的太大。 陆采提着心脏,屏息聚气地盯着门,黏腻的摩擦声从门缝外传进来,挤压着门缝,发出一道低沉的“吱呀”。 一条深色的触手缓慢摸索进了屋里。 陆采看到鹤丸几乎瞬间就闭上眼,直到那个触手摸到他身边都没有再睁眼。 这就是……忍者吗…… 陆采额角一跳一跳。 下一刻,门被推得大了点,陆采瞳孔一紧,但比触手蔓延更快的是泽西亚的动作。 陆采背对着泽西亚,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突然感受到泽西亚一口咬住了他的颈侧,同时勒紧了怀抱。 唾液与血液交融的一瞬间,陆采脑海中汇入了很多奇异的景象。 眼前的画面不再清晰,像信号被打乱的电视机屏幕,一个场景和另一个场景在不规则地交融。 同时,那股被空间挤压的有点头晕想吐的情况再度发生。 这是……什么情况…… 陆采微微抬起头,急促地呼吸一声。 触手似有所感,敏锐地摸索到他们这里,但陆采看得分明,这些触手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这不是隐身……? 泽西亚的能力,绝对不是单纯的隐身! 但陆采没有功夫多思考,对于周围的陌生忌惮,令他只能暂且倚靠在泽西亚身旁。 门缝外的怪物发出低沉的叹息,似乎也感到奇怪。 门被再度打开了一点,然后陆采看到了一坨滚动起伏的肉块,它的身体上遍布了眨个不停的眼睛,血腥又贪婪地盯着他和泽西亚所在的方向。 但很可惜,不论多少支触手伸过来,他们始终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最后怪物叹息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没忘记把门重新锁上,细碎的触手最后一点点消失在门后,又去往过道中。 陆采很久都没动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恢复过来的,但鹤丸却被吓了个彻彻底底,估计还得忍很久不醒。 等陆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泽西亚带回了房间里。 舔舐过青年的颈脖,吮吸过血液,感受过他皮肤下面的脉动,这一切让泽西亚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陆采还维持着清醒,他混乱中艰难地问:“泽西亚,你的隐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泽西亚紧紧抱着陆采,声音低沉缓慢,语气却缱绻温柔:“什么怎么回事?它就是那么回事啊。” 陆采皱起眉头,想起来泽西亚第一次使用这个技能的时候,在中部基地的生命雷达探测下,的确也没有被发现。 这究竟是隐身?还是什么特殊的能力? 这太奇怪了,可问了几下,泽西亚也对此一知半解,只知道自己可以熟练使用了——这种情况似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明了,但对很多事情都下意识知道应该往什么方向去处理。 比如: “小鹿,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泽西亚抵在他耳边,轻轻地小声说:“我,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 ̄︶ ̄)今晚的我过分优秀,理应得到我该有的奖励 * 这章应该是71章,但是因为发文时候,章节名叫触手,还没发,刚保存就给秒封了,不知道啥时候能解封,就重新发一章了【惨,触手并不代表涩情!我们明明要打怪兽!】 第73章 同行 …… 清晨的海浪拍打在船舱的窗户外,泡沫漫上又被阳光刺破,留下斑驳的痕迹,紧接着新的一轮周而复始。 陆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泽西亚从背后牢牢抱紧,对方身形高大,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拥抱着一个幼小却珍贵的宝物。 陆采最开始意识还有点模糊,等到稍微缓过来,想起昨晚一人一龙做过的事,身体微微僵硬住。 他心潮波动了好一会儿,脸红又想压下去,像个演技拙劣的毛头小子。 他不知道这正不正常。 灵魂契约这种东西太少见了,师父和鸾鸟私下的关系怎么样他不清楚,师兄和黑龙他更不清楚。 没有对比,就没有参照。 陆采想了很久,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能把这事儿放到一边,撑着有点酸软的手腕想慢慢下床。 但他刚刚动一动,泽西亚好像被打搅,发出一声低沉的喃喃。 “小鹿,再来一下……” 说话间,银发青年闭着眼把陆采重新扯回怀抱,动作缓慢地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留下一串没有意识的亲吻。 陆采:“……” 他冷静地推开泽西亚,起床整理好仪容。 偶尔互帮互助一下还行,可修道之人的未来是无限的,他可不能耽于享乐。 空气中有潮湿的海水味道,陆采假装随意地看了眼门前的地板。 他没有忘记,昨晚那个怪物离开鹤丸的房间后,重新走入了走廊,黏腻的摩擦声就像死神的衣摆拂地。 其实当时就该悄悄出去追踪的,但陆采那会儿刚刚从泽西亚的奇异能力中恢复过来,脑袋还不清醒,稍稍犹豫了下,担心外面局势不明,贸然探索反会身陷囹圄。结果就那么一犹豫,他被泽西亚按住,大脑和身体都不受控制了。 泽西亚咬破他的皮肤,和他浅显的交融,对人类的身体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而泽西亚当时的状况也不太对劲,陆采猜测,或许因为这是对方第一次把他的能力用在了除自身以外的个体身上,泽西亚也没能预料到后续,整个龙相较于平常有种异样的狂躁。陆采只能在迷乱中艰难提醒自己,明天一睁眼,一定得确定情况。 现在的地板看起来干燥整洁,没有哪里特别。 泽西亚在他身后慢慢爬起床,他神色餍足,甚至还带着一点梦没做醒的迷离。 问就是昨晚他终于明白了那股子所谓“大龙”的气息是什么,之前不论是蹭树还是怎么样,他都没有释放过,而昨晚的经历就像一场绚烂的烟花,令泽西亚觉得非常满意。 龙魂升天,刚刚回来。 两人一同来到甲板上,伊万还有几个船员搬出了桌椅,在风平浪静的地方正聊着天吃着早饭。 他们气氛融洽的不像在疯狂的世界里求生,而是来度假的。 见到陆采和泽西亚,伊万身边一个棕色头发的女性笑着打了声招呼:“你们好,东西方友谊组合。” 陆采噎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朝他们走过去:“你们好。” 那个女性是B级异能者,十分大胆火辣地盯着陆采还有泽西亚,在她看来,这一对情侣可真是养眼。 如果有机会,说句老实话,想加入他们。 但她显然不至于在人前这么说,她暧昧地朝陆采挤了挤眼:“昨晚睡得还好吗?” 泽西亚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不太好,船摇得太厉害了。” 他是一条从小住在山谷里的龙,虽然会飞,但他自认为自己的飞行技术平稳可靠,从没有经历过这么漫长的摇晃。 比如现在,他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吃着食物,身体随着海波一晃,一晃。 不过好处被他掩藏了起来,一晃一晃,也挺有感觉,但这种话,他要和小鹿偷偷说。 陆采也不动声色地接话:“是的,而且水声太大了,吵得有点睡不着,大概因为我们不是老练的船员。” 伊万啃着看不出模样的食物:“除了水声呢?” 陆采看着他。 伊万兴致勃勃地笑问:“除了水声,还听到了别的声音吗?” 陆采左手的食指慢慢勾起来。 他不是多聪明的人,相较于大部分基金会的异能者,他在勘测和解密领域算门外汉,全靠霸道的道法横行四方,但他足够敏锐,但凡有一丁点危险的气息,他会毫不犹豫发动攻击。 泽西亚慢吞吞地接过话:“还听到了爱娃的惨叫声。” 爱娃就是那个棕色头发的女人。 短暂的怔忪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陆采则十分震惊地看向泽西亚。 他都没注意到的声音,泽西亚居然听到了? 他刚刚一直在思考,伊万的问题究竟是在试探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但现在看,泽西亚误打误撞堵住了这块的猜忌。 伊万笑得眼泪都下来了,看向爱娃:“宝贝儿,你听见了吗,以后晚上麻烦叫得低一点。” 爱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把手上的食物一放,噔噔噔下甲板去了。 伊万耸耸肩,对陆采说:“别在意,她到了晚上又会过来热情邀请的,你们有兴趣加入吗?” 陆采大概明白过来了,他冷静地婉拒:“我还没适应船上的生活,暂且不必,谢谢。” 回头他抽空问泽西亚:“你昨晚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泽西亚奇怪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陆采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暗物质无形渗透了,不然以他的灵敏,不至于忽略。 泽西亚想了想,自然而然握住陆采的手啄了一下:“你睡着之后。” 陆采抽回手:“哦。” 但陆采不至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带着食物去黑龙的房间,把昨晚探查到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黑龙。 “那不是水族。” 黑龙眼神露出一抹淡淡的鄙夷,“是邪物。” 他口中的邪物就是异能者们定义的怪物。 陆采想想也是,他见过正常的生物里,眼睛最多的只有8只眼的蜘蛛,超过8只一律按照怪物定义。 “所以,这艘船有古怪,船员不一定安全。”陆采皱起眉头,呼吸下意识轻慢下去。 黑龙看了泽西亚一眼,挪开视线平静地回答陆采:“在这里的晚上做那种事情,多多少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陆采耳尖发红,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被敲打的感觉。 但黑龙好像没有别的意思,继续说:“按照这个速度,只要一天就能登陆东海岸,过了今晚就可以不用管这里的事情了。” 泽西亚顺着台阶兴奋地问:“那今晚我们是不是都尽量待在房间,不要再出来!” 黑龙嗯了一声:“最好是这样,因为你无从判断,不对劲的究竟是船上原本的维京人,还是那几个忍者。” 黑龙说完,看向陆采:“那个女孩子是伊贺长雅吗?” 陆采摇头:“我不知道。” 对方被感染得很严重,加上陆采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外貌描述,并不确定长相,所以很难确定。 他不敢完全相信鹤丸的话。 “那你要救她吗?”黑龙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嘴。 陆采迟疑了。 八尺薰消失前的哀求在脑海中闪过,再深重的羁绊在这样疯狂的世界里也显得太脆弱。 他向来没有多丰富的感情和幻想,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觉得自己能担任救世主,从来都是师父和基金会下什么命令他做什么事,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带着师兄安安稳稳地回基地。 其余,如果能力所及,自然责无旁贷,但……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在暗物质界侵染原本世界的进程下,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负隅顽抗,和他的异能者队友一起宣誓,嘶吼燃尽鲜血也要斗争到底。 他曾以为他们能点燃最后一簇希望,在黑暗中燃烧自己给与人类的延续提供指路的方向,但三个月前,暗物质的再次爆发给了所有异能者迎头一棒。 怪物越来越多,行为方式越来越诡异,甚至比人类还要复杂,玩弄人类于鼓掌中。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就好像是神明在见到了这群不死心的生物仍在坚持,随手又赏了他们一个巴掌,告诉他们,不论怎么努力,毁灭才是你们的归宿。 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他又应该怀抱怎样的心情踏上最后的路? 泽西亚愣愣地看着陆采,感受到了一股汹涌磅礴却难以理解的情绪。 小鹿在挣扎,他的灵魂在彷徨。 他悄无声息伸出手,轻轻握住陆采。 陆采吸了口气,一时间想不出答案,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顾明泽,左右言他:“师兄还好吗,昨天晚上我看你找船上的医生拿了药,有效果吗?” 黑龙表情淡淡的:“没有。” 超过35天感染期,正常人都知道没有。 陆采抿着嘴唇看向顾明泽,比起自己,师兄长得精致俊美,平日里更像个不正经的花花公子,而不是道士。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顾明泽的时候,师兄气息微弱,像随时都可能真的死去,眼下,对方的气色和气息居然有了点起色。 但不是好的起色,陆采忧心忡忡。 顾明泽的外形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他的皮肤变得更白,按照陆采的经验,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对方的青筋在皮肤下面看得很清晰,这些脉络像花哨的花纹,从衣服里生出来,从颈脖下面一路延伸到他的脸上。 看起来就像个被绘制了斑斓咒印的祭品。 陆采心里埋着不可言说的焦虑,和黑龙告别后,回房久久没能自拔。 泽西亚倒是依旧贴在他身旁,定定地看着他:“小鹿,你在担忧什么?” 陆采侧目看着漂亮的银发青年,看了很久才开口:“泽西亚,你不应该和我出岛的。” 泽西亚一顿,以为自己昨晚的冒失惹恼了陆采,一直隐忍不发的小鹿终于忍不住要和他摊牌,连忙回道: “为什么不该!我们是命运的安排!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分开我们!如果我有错,你可以不用大意地指出,我愿意考虑你的建议,成为一条更符合小鹿心意的龙!” 陆采听他一串妙语连珠,一时哽住,半晌才勉强找回原本的主题:“我的意思是,龙岛上的生活更安全,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担心有危险。” 八尺薰和伊贺长雅的事情给了陆采不小的震撼,同为非人生物的八尺薰最后消失的场面也给了陆采难以磨灭的影响。 泽西亚则瞬间反应过来,陆采不是对自己不满,而是在关心自己! 他的小鹿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自己! “没关系的小鹿!”泽西亚一把抱住陆采,让人一个没留神,直接倒在床铺上。 “龙的一生从来不就该安居山谷中,与你一同战斗是我这180年以来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陆采有点难以置信:“你在城堡里被那些怪物咬的时候,也很快乐?” 糟糕,被戳中了痛脚! 泽西亚嘴角抽动了一下,迅速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化解掉这份尴尬:“痛并快乐!” 陆采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惊叹泽西亚是真的猛,还是真的……脑子不太好。 但了解对方的单纯和热情,陆采想了想,认真问:“如果有一天,我或者你死了,你还觉得快乐吗?” “当然不!” 这还快乐那是真的脑子不好了,泽西亚张扬的笑脸瞬间沉下,从未如此严肃地凝视着陆采: “小鹿,我的灵魂已经与你缔结了契约,你是我唯一认可的骑士,我会拼尽全力,在战场中守护你的生命安全,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刻。” “这是龙的忠诚,龙不畏惧死亡。” 泽西亚忍不住再度牵起陆采的手,轻轻啄了啄,企图安抚彼此。 陆采忍不住胸口发烫,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地问:“哪怕被扯进这么多和你无关的事情,也无所谓?” 泽西亚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会和我无关?和你有关的,就是和我有关的。” 他们早就是一体的,从灵魂深处早就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陆采突然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哪怕前面是永夜,光永远也不会来临,他也可以继续前行,不论是挥洒鲜血还是被吞噬肉体,他都不停息。 作者有话说: 一只茫然的小鹿的心路变化 泽西亚:他不茫然,他甚至没有忘记戳我的痛脚,气气,今晚一定得做点什么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ω′?) * PS一个,感谢大家的各种意见啦,云崽都有在看,实在是笔力不够有些东西或许展现不好,但:我会努力的ORZ PPS:最近大家不要在评论里提car哈!我们自由平等民主爱国! 第74章 老船长 再过一天就能离开这艘船。 陆采睡前收到了船长的邀请,一个长着浓密大胡子的维京人——鲍里斯笑着问他,年轻的异能者,来一起喝一杯吗。 陆采额角跳了跳:“你们还有酒?” 鲍里斯笑道:“维京人可以不要命,但是不能没有酒。” 陆采在泽西亚不满并打算代为拒绝之前答应了对方。 泽西亚瞪起眼,陆采沉着地捂着他的脸把人推进了房间。泽西亚一步一回头,神情幽怨,嘴里的口型是:说好不分开的。 他要一人赴约,黑龙站在一旁也不由多看了眼。 煤油灯在餐厅的吧台上微弱却坚定地燃烧,它出现在一个很现代的船舱里,和周围的设施有点格格不入。 鲍里斯给他倒了一大杯啤酒,用五百毫升的小木杯盛着,泡沫和海浪一样升起。 陆采接过来没有喝,手指旋转着杯子,看到强壮的鲍里斯先干了一大口。 “你上船之后就没吃过东西,除了你同伴喂给你的一口鱼肉。”鲍里斯干过之后,也不生气陆采的不领情,陈述着事实。 陆采点头:“我是道士,本就应该不碰烟酒不吃肉。” “别骗人了,那是和尚,”鲍里斯笑起来,“我今年50岁,灾变之前,也是看过华国的电影,知道少林寺和张三丰的。” 简言之,和尚和道士的区别他还是懂的。 陆采愣了一下,随即没忍住笑出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鲍里斯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粗鲁野蛮,他直言自己之前是一名水手,对从西伯利亚到东南亚的航线轻车熟路。 他曾经有一个漂亮的妻子,灾变那一年,他的女儿刚刚出生。 陆采依旧没有喝那杯酒,但却稍稍放下警惕,听鲍里斯诉说他为了妻女,在刚刚灾变后的末世怎么求生。 “那时候海里的鱼全都不能吃了,但一开始也没人知道,我铆足了劲从东南亚赶回来,就是为了给她们带点食物,带她们找到一个可以安全躲避的地方。” “你知道的,我们那儿没灾变之前,住的环境也不好。” 鲍里斯又喝了一口,想笑,但是没怎么笑出来。 “但是我不知道,我吃了没事,甚至激发了我异能的食物,别人吃了不一定没事……哪怕没事,也只是暂时的。” 他吸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我的小天使没有进化出异能,而是被感染了暗物质,变成了一个怪物,和我的船员一起,被基地处死了。” “我的妻子也再受不了心惊胆战地逃命,有天晚上睡前她吻了我,趁我睡着的时候选择了自杀。” 陆采沉默地听着他的叙述。 “其实我不怪基地,毕竟,别人也有老婆孩子,我的女儿变成怪物肯定会威胁到别人的生命安全。” 鲍里斯笑了一下,声音有点低沉,眼神也看不出多少情绪。 陆采沉默了会儿之后,慢慢说道:“如果力所能及,所有人都会得到有效的治疗,现在人类的共同目标是种族的延续,但只是有些时候会发生些意外。” 以他的性格说出这种话就算是安慰了,鲍里斯也懂,所以粗狂的维京人点点头: “是的,没错,那时候才灾变没多久,人类就像遭遇了世界末世似的没反应过来,电力不足,医疗水平也一落千丈。” 他像在努力说服自己似的,哑声说:“她只是运气不好,如果能再撑一阵子,等科技慢慢恢复过来,她或许并不会死。” 这么说,陆采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不会安慰一个这么会自我疏解的人,对方看起来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逻辑,也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鲍里斯深吸一口气,重新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 船还在颠簸,估算着时间应该到午夜了,陆采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之后,你就离开了基地,在海上单干了?” 鲍里斯坦言承认。 陆采点点头,神色似微微放松了些,被鲍里斯看在眼里,稍稍露出些笑容。 可陆采依旧没有动那杯酒。 他没有忘记鹤丸昨天晚上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怀疑这些维京人可能是神殿的人,对方也希望能和这些人沟通,让同伴们得到更好的治疗。 鲍里斯平静的叙述:“没错,我不想在基地里再看到年幼的孩子们,他们会让我想起伤心事,所以我和我的弟兄们重新回到海上,做一点私人的生意。” 能做这么多年,确实令人敬佩,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冲突,陆采会重新评估下这群人的危险等级。 A级……不,可以算是S级的对手。 陆采点头:“也感谢您的慷慨,解救了我和我的朋友。” 鲍里斯大笑:“如果你真的觉得感激,不如加入我们怎么样?” 陆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鲍里斯继续说:“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变得更好了,陆地上没有鲜花和黄莺,只有怪物和越来越少的人类。” “可我们的大部分同类还在岸上,等待我们的帮助和拯救。”陆采平静地回答他。 鲍里斯失笑:“基金会把你教得真好,你看起来像个保护小鸡不被老鹰吃掉的老母鸡。” 陆采:“……” 他确定自己不喜欢这个外号,而且教他的也不是基金会,而是师父。 但陆采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反驳对方,他淡淡回道:“人类的意志不会因为数量的变化而改变,它们是守恒的,当生存的空间越小,越受到挤压,偶有个体的意志会更加强大。” “研究员的理论?”鲍里斯撑着脑袋笑,“没错,那群研究员总是说,意志这种东西也可以看做成神经元的集合,是可以凝聚成实体的……神神叨叨,一点都不科学,和那些传教士如出一辙。” 传教士…… 陆采咧了咧嘴角:“现在的科学和神学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不是白崇雪脾气爆裂不好惹,那些研究员们的确是想研究研究,道法这种东西的物理本质到底是什么。 “管他什么学什么学,但你真的决定,要带着你的伙伴……还有你的情人重新回到岸上吗?” 维京人一贯大胆,他勾着唇角问眼前的东方青年,对方稚嫩的面孔倏然变红。 鲍里斯觉得对方似乎是想反驳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反驳出口,低沉地嗯了一声。 鲍里斯笑着摇摇头:“那你问过他们的意思吗,你的小情人看起来很单纯,或许你该问问他,是想无忧无虑地当一个快活的人,还是回到陆地,当一把随时要面对危险的枪。” 但陆采这次没有犹豫,他直接反驳:“他和我的意志是一样的。” 他不想和对方争论泽西亚不是他的情人,但如果能让对方认识到,他和泽西亚的意志相通,他可以默认。 “……”鲍里斯嘴角的笑微微顿了顿。 “这么确定?”他看向陆采。 也是巧了,陆采清晰记得几个小时前他和泽西亚在床上的闲聊。 龙的忠诚,令他现在想起来仍会心头发热。 “对,我确定。”陆采认真地点了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陆采借口困了结束了这段聊天,鲍里斯表示理解,但他还想再喝一会儿。 于是陆采率先离开了餐厅,他背对着鲍里斯开门,将后背完全暴露在陌生人的视野中。 “对了,我想起来,基金会和伊贺流有点交情,如果你们方便,我想明天离开的时候,把那三位忍者带走,可以吗?”陆采踏出餐厅前突然开口提了一嘴。 鲍里斯似乎愣了愣。 按说带走三个忍者算给他们解决麻烦,于是鲍里斯很快笑起来:“当然没问题,谢谢你们愿意帮忙,其实我今天已经猜到了或许你会这么请求。” “应该的。” 餐厅外的走道里也有光线微弱的煤油灯,它们把从餐厅里投照出来的影子淡化了不少。陆采转身关门的时候,看到鲍里斯沉默地坐在吧台边,黑暗吞噬着他周围的一切。 陆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泽西亚一副已经在床上等了他好久的样子,见到他终于回来,可怜巴巴又绷着矜持地叫了一声。 陆采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仍像对待龙形那样。 但泽西亚却不满意仅仅这样的接触,最近这段时间他越发喜欢和小鹿亲密,于是理所当然地伸长手臂,将人一把揽进怀里。 陆采麻木地蹬掉自己的鞋,顺势躺下。 反抗不了就加入,在任何前提下都是成立的。 “小鹿,你心情不好。”泽西亚蹭了蹭陆采的颈窝,仍旧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 陆采还在想着鲍里斯的话,闻言点点头:“我在想,鲍里斯和鹤丸到底谁说了谎,说谎的人想干什么。” 泽西亚:“……” 他觉得自己,本意,好像并不是想聊这些。 但看着陆采一副沉思的模样,他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当然是选择顺从小鹿。 “黑龙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让你不要管他们。” 陆采噎了一下。 他没有忘记,黑龙对于人类一直是淡淡的,如果不是顾明泽需要治疗,黑龙或许连自己都不会搭理。 那黑龙的话就不能按正常方式理解了,陆采怀疑黑龙是对维京人和忍者们的态度和做事风格都有不满。 陆采转过身对着泽西亚:“我离开后,你有按照我说的,去盯着鹤丸他们那间屋子吗?” 泽西亚微微翘起嘴巴:“去了。” 于是陆采等待他说出结论。 但陆采发现这只英俊的小银龙翘起嘴巴之后又不说话了。 泽西亚非常英俊,英俊到哪怕他做的事情不符合陆采的逻辑和想法,陆采也难以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他只能催促地戳了戳泽西亚的腰,硬邦邦的很结实。 泽西亚喉结滚动了一下,慢吞吞小声回道:“船上的医生进去了他们的房间,给他们打了针。” 陆采眯起眼,想到伊万曾经和他说过,船上没有包括营养液在内的针剂。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今晚是等老公下班的娇妻【我的语文学的可真好】 第75章 背对的身后 正琢磨着营养液的事情,泽西亚金色的眼眸突然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轻轻地小声问:“小鹿,你会喜欢那种小姑娘吗?” 陆采茫然地“啊”了声,这是什么转折? 泽西亚楼在他腰间的手突然有点收紧,如同他本人的说话声音,不自觉的带着紧绷。 “小鹿喜欢她们吗?我们刚离开龙岛的时候,你也对一个小姑娘那么好。” 虽然最后小鹿和那个小姑娘打得天昏地暗。 但不能掩盖小鹿曾经对她好…… 泽西亚想着,神色有些纠结。 刻在基因里的天性令他潜意识抗拒自己的龙骑士对其他人投入过多的关注,可他知道,小鹿有重要的任务,小鹿对待其他人的方式或许都有深意。 所以作为一条高贵且宽容的龙,他需要学会原谅。 呜…… 陆采却被这个“喜欢”问得有点僵硬,神色不自然,但还是克制地看了他一眼:“人类帮助人类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们龙之间不会吗?” “我们龙……” 我们龙没有那么弱的,泽西亚及时住口,免得惹陆采不高兴。 他想了想,轻轻凑过去,蹭了蹭陆采,用柔软的嘴唇贴上陆采的额头,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小鹿不喜欢小姑娘对吗?” 陆采:“……” 他觉得这个话的逻辑有点不太对。 紧接着,泽西亚说出了令他惊愕的话:“也是,小鹿喜欢我,愿意当我的龙后,不可能喜欢小姑娘的。” 陆采满脸涨红:“这个词你哪里学来的?” 泽西亚:“不是小鹿之前和别人亲口承认的吗?” 他无辜地眨着眼睛,淡粉色的嘴唇骄傲地勾起来。 陆采如临大敌……的确是他骗人的时候说过的。 在肖家村的时候,为了合理地和泽西亚待在一起,他随口承认了龙后这个身份,想也是因为这种词起码在高阶语文混着历史书里才会出现,不担心泽西亚抓住疑点,借题发挥。 泽西亚今天的窍开得有点突然? “今天黑龙还和你说什么了?”短暂地懵然后,陆采直接逼问。 泽西亚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他目光四处乱转,最终定定地落在两人身下。 “小鹿,我,又想那个了。” 陆采额角的青筋动了动,但还没等他斟酌个措辞,泽西亚严肃地回道:“但是明天就要回到小鹿的故乡了,我觉得今晚还是得保存一下体力,快睡吧小鹿!” 陆采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泽西亚挪开目光,悄悄喘气。 声东击西,他可真是太聪明了,差点就被小鹿发现他偷偷向黑龙请教了很多问题。 无知是可怕的标签,他可不能暴露。 陆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被泽西亚这么一溜神,原先紧绷的情绪确实缓解了不少。 伊万等人的异常,从目前来看,对他们一行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如果对方一直这么按捺不发,或许陆采也不会主动出击,探寻对方的秘密。 要回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基地变成了什么样,不论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他终归是要回到故乡的。 “嗯。”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泽西亚嘴角勾起,动作轻慢地将青年拥进怀里。 半夜。 奇怪的声音突然从梦境外传来。 淅沥淅沥,渐渐盖过了船舱外哗啦哗啦的海水声。 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在靠近。 陆采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恰好是红色月光下,他们房间的门被推开。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微微顿住,但想到先前他因为呼吸节奏错乱而被怪物发现,陆采立刻强迫自己平息静气。 他闭上眼,假装还在熟睡,但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黏着的摩擦声顺着地板磨蹭进房间,老旧的房门发出低沉的“吱呀”,像被打开了更多。 空气里的湿气越发得重,陆采甚至可以闻到海水的咸腥味道。 越来越近了。 陆采的牙齿紧紧抵着,强忍住动手的冲动…… 师兄还在隔壁房间没有意识地躺着,一旦自己这边动手,搞不好会波及到更多的怪物入场。 陆采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纵使整个人压抑地轻轻颤抖,还是强行闭上眼。 他装睡的能力不如忍者,但遮掩气息方面对付一般的怪物是足够的。 一直在身后抱着陆采的泽西亚仿佛感觉到了契约对象的心情波动,但他似乎睡得太沉了,只在潜意识里隐隐觉得小鹿有点不安,以为对方做了噩梦,于是,一双手和一条腿更紧密地环住陆采,还不知死活地梦呓着“小鹿不怕”。 陆采头皮发麻。 发出摩擦声的东西也顺势朝床边磨蹭过来,陆采甚至能听到有什么在床沿下面来回涌动! 强压是可以直接摧毁这些东西,但摧毁了这一个,门外面还有没有别的东西,陆采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泽西亚朦朦胧胧地感觉怀里的人抖得厉害了点,喃喃着“小鹿怎么了啊”,陆采猛地转身贴住他的嘴。 有什么慢慢攀着床沿磨蹭上来,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靠着床边谨慎斟酌地观察着什么。 泽西亚朦胧中感觉有点奇怪,但并不难受,就顺着直觉缓缓回应了起来。 陆采这下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不过是揣测,既然泽西亚都说昨晚爱娃那边闹得厉害,那这些怪物不可能错过这些声音。但爱娃他们今早看上去完全没有哪里异样,是不是说明,这些怪物对于在床上状态不清醒的人类,不具有攻击性? 没错,陆采理智认定,人类在交配这件事上的状态不可能清醒。 但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窥出怪物的反应,泽西亚倒是凭借直觉,十分上道地把他抱了个紧紧。 陆采脑袋发昏,哆嗦着想要不同归于尽吧。 脊背后面传来怪物身上的寒意,黑龙说这些是邪气,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而陆采自幼修道,则对这些气息分外敏感——那就是暗物质。 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顺着单薄的被子侵入,划过他的脊椎。但那仅仅是一抹气息,怪物还在床边观察着他们。 泽西亚把他抱得很紧,温暖的手掌贴着他的后背,帮他阻隔了这抹冰冷。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这两人也真的不会醒,怪物终于重新动了。 声音从床沿离开,听起来像终于要离开屋子了。 陆采稍稍松了口气,心想对方果然没有攻击,于是立刻假意翻身,打算悄悄打量一下。 他微微眯开眼—— 一个穿着忍者衣服的古怪家伙趴在床沿,直勾勾地凝视陆采! 它的面容肿胀,看不清原来相貌,头发也凋零的几近全秃,皮肤泛着油腻的青灰色,惨白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眼眶。 “我看到你在装睡了……” 对方用嘶哑的中文慢慢狞笑道。 陆采的呼吸瞬间停滞,下一刻,一直环绕在胸前的手臂赫然用力,陆采似乎听到了耳后的一声叹息,随即整个人被泽西亚朝后拉拢,避开了对方猝然地袭击。 两人从床上跳下来,陆采焦头烂额,低吼道:“你怎么才醒!” “我早就醒了!”泽西亚也很苦恼,还不是看小鹿一直不起,他只好配合继续装睡! 小鹿动来动去,把他动胀了都一直强忍着。 陆采无话可说,索性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冲着那怪物揍起来! 打斗声被他随手划出一道禁制,隔绝在了一小方空间里,再大的声音也不会穿出去。 说来可笑,他不过是怀疑今晚会发生点事,所以故意没有给他们的休憩点设防,怪物居然就真的来了。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热闹的像斗兽场,泽西亚几经磨砺,不用变成龙形也渐渐具备了高超的攻击能力,他水火不侵的身体强硬的像坚不可摧的宝石,一拳一拳,甚至不用动用其他力量,就把怪物锤得支离破碎。 陆采在一旁看着,眼眸里的光一寸一寸暗淡。 这个怪物是鹤丸房间里的那个老者,他曾见过对方昏迷不醒的模样,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完全感染,成为了一只屠杀同类的怪物。 而且伊万所说的警报器根本没有响动,或许这也说明了更多问题。 泽西亚解决了那支怪物后,微微喘息着凑过来:“小鹿,我解决好了!” 可陆采没有表扬地摸摸他的头。 陆采沉默了很久,用强压把怪物的残尸一寸寸碾碎再用离火焚烧,转头对泽西亚说:“我们去那个房间看看。” 泽西亚眨了眨眼,小声地说了句:“好的。” 他咬破小鹿的指间,温柔吮吸着血液,将两人的力量同步,一同隐匿身形进入了鹤丸所在的房间。 满屋鲜血。 鹤丸似乎经历过一顿挣扎,可失败后身体和脑袋直接被撕开分家,孤零零地散落在床榻两边,鲜血从床褥滴到地板,浓郁的腥味像要冲破人类的理智。 陆采捂住嘴,用力平静了下心绪,慢慢看向床铺另一头的少女。 伊贺长雅安然无恙,甚至于,她的状态比起之前看到的好上不少。 一时间,陆采的脑海里天人交战。 如果没有猜错,刚刚潜进他们房里的怪物本意要杀掉他们,但这究竟是出于谁的意志?是伊贺流的这群忍者被感染了要杀他们,还是鲍里斯伊万等人要杀他们? 究竟……不正常的是谁? 他们维持着目前的状态,又究竟想做什么? 陆采咬紧牙关,将自己的无能和愤怒尽力压制,逼迫自己更理智地去看待目前。 “小鹿,有人来了。”泽西亚突然凑近他耳边轻轻喊道。 陆采神色一冷:“我们先走。” 泽西亚席卷起陆采,用奇特的能力穿过墙壁和门缝,陆采沉着眼色,在黑暗中看到鲍里斯带着他的几个部下神色冷硬地朝着这间屋子走来。 作者有话说: 泽西亚:如果小鹿神色不对劲,我就顺势立刻劝他休息,如果小鹿看起来也想要,我也能让小鹿舒服,总结,我真是一条绝顶聪明的龙 * 周末快乐~ 第76章 异状环生 陆采连续两晚都睡得不太好,早上顶着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出现时,伊万还以为他晕船,笑着给他调配了一杯不加酒精的薄荷饮料,泽西亚凑近闻了闻,扭头一口干了下去。 伊万顿了顿,似乎有点诧异,眼中又迅速闪过一抹深思。 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众人只当这是个小彩蛋,很快去忙起别的。 船即将在华国的东海口靠一次岸,陆采已经和泽西亚还有黑龙商量过,他们打算从这里下船登陆,并且陆采早上起床后,神色平静地向鲍里斯又提起了一次带走伊贺长雅的事。 鲍里斯神色不变,笑着说道,没问题,并祝福他们后续的路一帆风顺。 老船长笑起来,脸上的大胡子微微抖动,看起来可靠又诚实,同昨晚在黑暗中潜行的冷面水手判若两人。 运输船靠近海岸。 灰蒙蒙的天空下,甲板上的船员们纷纷报以祝福送别几人,伊贺长雅被搬出房间躺在一旁,黑龙抱着仍旧没有知觉的顾明泽,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些人一眼。 放下小船后,陆采让黑龙和师兄先下去。黑龙临走前扭头又看了陆采一下,陆采神色平静,琥珀般的眼眸像密林深处最寂静不可测的禁地。 黑龙抱着顾明泽下了大船,当陆采正打算让泽西亚带着昏迷的伊贺长雅跟下去时,天空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鸣接踵而来,像要把厚重的云层崩开一个口子。 从海的另一头缓缓升起白色的雾气。 “起雾了。”鲍里斯抬起头叹了一声。 伊万等人也点点头,他顺着鲍里斯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片混沌啊,像要重新划分天地了一样。” 听到这句话,鲍里斯和其他人都朝伊万看过去,大家的脸上同时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场面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陆采微微蜷起了手指。 “不如你们再等等?”爱娃是个顾全大局的女性,她估算了下天气,给出合理的建议。 东海,大雾。 这总会给陆采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可他此刻并没有露出一丝不安。 他稍稍侧身,刚要和下了船的黑龙说一声我们先回船,却突然发现放下去的小船上已经没有黑龙的身影了。 陆采的身体顿时绷紧! 泽西亚的反应则更加迅速,他立刻松开昏迷的伊贺长雅,转身拉紧陆采,在身后的人朝小鹿发来攻击的时候躲避了致命的一击。 “鲍里斯!” 陆采怒吼着捏出法决,凶猛的强压却成了挡住鲍里斯的攻击的屏障。 诚恳可靠的船长咧开森冷的笑,以人类的身躯非常不协调的举着一支巨大的船锚,凶狠地要把陆采碾碎。泽西亚决然插入两人之间,用一双漂亮的手,生生掰碎了这支船锚,从破损的钢材碎屑后不要命地杀向鲍里斯。 伊万和爱娃等人迅速赶过来,帮着鲍里斯一起围攻起两人。 海水突然开始波涛汹涌,船身摇晃得厉害,可见对方中有水系异能者——当然了,常年混迹在海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水系异能? 泽西亚万分鄙夷:“如此阴险的背叛,这就是人类的恶毒吗!” “阴险的背叛?”鲍里斯粗壮的声音带着泄愤的狞笑,“总比义正言辞地要求别人牺牲来的让人好受!” 陆采心里一沉,抬手捏出法决和对方火拼对峙。 鲍里斯的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怀疑错了,对方昨晚和他说的那些过往经历,其中肯定隐瞒了些细节,而正是这些细节,导致对方对人类产生了憎恶,并被这种负面情绪主导,或主动,或被动得和暗物质或者所谓的神殿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 陆采越发肯定,昨晚由伊贺流的那位老人变异的怪物,和这群人脱不了干系! 鹤丸说的不错,对方哪怕不是神殿的人,也绝不是可以放心信赖的好人,否则足够长的时间,他们不至于将鹤丸等人照料成那样,一直等到那位老者完全变异都不施以援手。 即使鹤丸等人的身份仍旧可疑,鲍里斯这群水手也绝对洗不白。 他们在海上游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人,那些在夜晚流窜的怪物也绝不单纯,或许就是这群水手的其中一人! 陆采越发觉得心惊。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臣服于怪物,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人性和意志,为什么要和感染了自己同类的暗物质达成共识! 嗙—— 泽西亚眼底金光闪烁,在共情中隐隐露出强烈的杀意。 浓雾渐大。 但打着打着,陆采法决战场周围似乎渗进一抹不算强悍,但透着倔强的力量在暗中帮助陆采等人。 偶尔泽西亚没顾忌到后背,想着伟大的龙这么硬,他们砸任他们砸,却在转身的一瞬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穿过浓雾,原本要袭击他后背的水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即野兽撕咬血肉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浓雾里传来。 鲍里斯他们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神色几番变换后,爱娃最先退出战场,在雾气中隐去身形,似乎在寻找确认着什么。 紧接着,浓雾再度加重,直接覆盖到了甲板,让原本的战场变成了一处空荡的寂静之地。 “能感受到黑龙吗?” 陆采防备地看着四周,谨慎地问泽西亚。 泽西亚把他搂得很紧,闻言迟疑了一会儿:“能,但是我看不见他。” 陆采默然,猜测可能又是暗物质窜动导致空间变化了。 他听伊万说过,三个月来,这种情况发生得越来越频繁,让人越发怀疑暗物质界和原本的世界即将融合。 而人类面对着这样滚滚行进的巨轮,根本没有抵挡的力量。 浓雾里陆续传来缠斗声和惨叫,泽西亚听过之后突然捂住陆采的口鼻,轻声说:“怪物来了。” 陆采不确定他说的是哪个的怪物,但当他努力想再看看的时候,终于震惊地张大了嘴。 被鹤丸保护着的那个少女一步步从浓雾中走出来,她的状态看起来和这几天的顾明泽很像,青白的皮肤,诡异的纹路,要不是她仍穿着漂亮的日式浴衣短袍,露出人类的四肢,陆采都要怀疑她遭到了重度感染,已经呈现异化。 伊贺长雅像个动物一般有着敏捷的动作和夸张的弹跳力,她闪转腾挪着扑杀船员,而陆采敏锐地关注到,从她尾椎的部分……蔓延出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小鹿,我们要怎么办,她好可怕。” 泽西亚一副受惊的模样,手却毫不停歇地把陆采抱得紧紧,一副生怕小鹿被别人抢走的样子。 陆采真是震了个大惊,脸红是红,但是心中更多的是惊恐,泽西亚该不会也被感染了? 他的行为和几个月前简直判若两龙! 但泽西亚的变化明显只存在于对待陆采的态度,并且出现在伊贺长雅露面之后,浓雾中突然袭来的怪物和未知的攻击还是被泽西亚很敏锐地躲避了过去。 陆采深吸一口气,法决不要钱似地捏出。 他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因为看伊贺长雅现在的模样,她分明已经被感染成完全的怪物了,但她又是坚定地冲着船员们去的,看起来就像两帮怪物在自相残杀。 陆采绞尽脑汁地思索,为什么? 头顶灰蒙蒙的天被浓雾勾连,几欲和脚下的海面融为一体,天地混淆,四处都是战场。泽西亚谨慎地守护着陆采,任何可能危及到陆采的人都被他凶残地回击过去。 不行,陆采退后一步,神色冰冷。 “泽西亚,撤退!” 泽西亚闻言犹豫了片刻,沸腾的杀意堪堪收敛。 但事情没有陆采想的那么轻松,巽风刮过一道又一道,为他们的退路迅速清场,可一眨眼的猝不及防,陆采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直接撞飞出了泽西亚的保护范围。 “小鹿!!!” 泽西亚勃然大怒! 化形只在眨眼间,巨大的银色巨龙展开他的双翼,闪烁着的银色鳞片每一道波光都淬着杀意,一艘巨大的运输船瞬间被愤慨的龙掀翻。 他的龙骑士当着他的面被怪物掠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激起一条龙的怒火! 他其实和黑龙一样,对普通人的生死根本不在意,他所作的一切,都是遵照小鹿的意志,如果小鹿因为这些怪物出事,他必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船翻之后,他猛烈地挥动翅膀,在海面上悲愤地哀鸣着,寻找着,凄厉的龙吟想响彻海面,幽幽回荡在整片东海。 随即,银色的翅膀猛地一顿,泽西亚在空中难以置信地一艘巨大的运输船从浓雾中缓缓驶出,和刚刚他踹翻的那艘一模一样。 哼,看我再踹翻它一次! 泽西亚凶残地眯起金色的眼眸,迅速飞到运输船的上空,随即他愕然。 小鹿躺在甲板上,穿着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衣服,隔着太远的距离,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鲍里斯和伊万等人就站在小鹿的身边。 巨大的银龙似乎愣了一会儿,随即他迫不及待地飞到甲板上方,鲍里斯立刻拧紧眉头:“该死的!连这种生物都出现了吗!” 话语间,甲板上的所有热武器全部对准了泽西亚,按照常规来说,他们的装备雾气里多多少少含有一定的金属镭,和异能组织配备的银色手枪功效一致,专门用来对付难缠的怪物。 银色的巨龙发出愤怒的咆哮,敏捷地避开炮弹,用坚硬锋利的翅膀挥开所有妨碍他拯救小鹿的人。 但泽西亚靠近之后,金色的龙瞳却猛地一颤—— 小鹿的脸上也变色了! 他的小鹿,变得和师兄,还有那个忍者少女一样! “愚蠢的人类!你们对小鹿做了什么!” 泽西亚忍无可忍,哪怕面对的是一群非人怪物,他也口不择言地质问了出来。 鲍里斯等人正在匆忙躲避,听到泽西亚的声音一惊,突然意识到这条龙是他们朝夕相处过的那个银发青年。 伊万难以置信地问:“泽西亚?” “回答!!!” 被激怒的龙张开翅膀,尖锐的龙鳞像骨刺一样戳向他们。 伊万赶紧命令船员们停止炮击,鲍里斯犹豫很久,告诉泽西亚:“难道不是他早就感染了暗物质,一直在船上等待救援吗?” 泽西亚一怔,原本威武凶狠的龙脸因为迷茫竟然显得有几分可爱。 爱娃也怯生生地抬头仰望这头巨龙:“没错啊,你和另一对搭档,同时带着一个被感染的人类上船,我们出于救助的想法接纳了你们,可你怎么……” “另一对搭档是谁?” 泽西亚迷糊了,他甚至有点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他们难道不是完完整整的才上船两天,刚刚准备下船吗? 爱娃:“陆先生的师兄还有他的搭档?你们是这么说的?” 场面顿时寂静了起来,泽西亚怔怔地垂着头:“那黑龙他们人呢?” 鲍里斯的眉头拧紧,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泽西亚……你,你是被感染成了这个样子,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黑龙先生在一天前通过祈祷,带着那位顾先生进入了神殿,这还是你和我们说的,说他为了寻求神殿的庇佑,不得不去进行尝试献祭。” “神殿?” 泽西亚努力回忆这个名字,他的确听过,但当时明明是和小鹿一起听鹤丸提起过。 按照那个忍者的说法,神殿不是什么好心的组织,黑龙怎么会去哪里? 泽西亚越想越迷糊,并且他也发现,船上的这些人对他的确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了。 刚刚发生的那些事,难道都是幻象吗?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高贵的龙不屑于搞阴谋诡计,相对的,他们也很容易轻信他人。 他犹豫很久,缓缓降落到甲板上,垂头看着状况不明的陆采,沉声开口:“你们说的那个献祭,能详细说说吗?” * 为了抵御这股来意不明的浓雾,最终泽西亚还是变回了人形,抱着陆采回到他们曾经待过的房间里。 他非常的茫然,特别是一贯担任他主心骨的小鹿此刻软绵绵躺在怀里,一句话都不说。 泽西亚关上门,瞬间红了眼。 “小鹿,你不要吓我!高贵的龙的眼泪是你承受不起的,你一定不想知道被我发现你在骗我之后会经历怎样的对待!”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只不过刚刚分开了一眨眼!” “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一分一秒都不会和你分开,不仅仅是睡觉,连上厕所都不行!!!” 但任凭泽西亚惊慌失措,陆采依旧安静躺着。 泽西亚忧愁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鹿,纠结地龙鳞都快秃了。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有一种沉沉的压力落在了他的肩头,他头一次产生了如果没有自己,或许小鹿就要死掉的念头。 泽西亚犹豫了许久,捻起一张纸。这是刚刚回房之前,鲍里斯给他的,说是黑龙临走前留下来的咒语。 凭他有限的智商,要去思索黑龙究竟为什么要通过这么个献祭去拯救小鹿的师兄,就显得有点太难为龙了。 但不理解,不妨碍抄作业。 泽西亚看着那段进入神堂的咒语,对方还好心地帮他标注了中文和英文两版,似乎早就知晓泽西亚会好奇这里,给与他最直接的通道。 泽西亚撑着下巴,犹豫了好一段时间,终于似做好了心里准备,举起纸张打算照着词语念一遍,试图 第77章 神殿 泽西亚说行动就行动,原本念着那段咒语还磕磕绊绊的,被陆采这么一刺激,就像临到了考试努力抱佛脚的学生,进步神速。 产生了异化模样的陆采见他都不听人劝的,额角一跳,还没来及再劝说两句,泽西亚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他不由分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入时空的乱流里。 他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泽西亚捏断了! 两人眼前景象飞速流转,陆采捂住心口,似乎十分不适,但泽西亚却像没看见似的。 最终落定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 雾气不算多浓重,隐约看得见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教堂式建筑,建筑前面的空地上却摆放着一张十分中式的圆桌。圆桌四周环绕着一排风格样式各有千秋的座椅,桌面上陈列着多种多样的餐点和装饰。 粗略一眼就能察觉,整个画面都透着乱搭的诡异,甚至桌上的西式佳肴配着中式的碗筷,看起来像蒙昧的顽童硬凑成了一桌表面其乐融融的盛宴。 泽西亚两眼发直:“所以,神殿的人,都习惯把家具搬到外面生活办公?” 他没办过工也没吃过宴,但他见过猪跑,小鹿和小鹿的师父忙活的时候总是在屋子里倒腾的,除非出去执行任务才会外出。 把大圆桌和椅子菜肴放在外面,而且还是这么个雾气环绕鬼气森森的地方,多少有点那个大病吧? 泽西亚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扯开嗓子大叫:“请——问——有——人——吗——” 陆采有点发懵,他皮肤下面的青色经络从进来之后似加速了蔓延,令他的脸看起来像被油彩手绘过的祭品。 听到泽西亚大胆试探,他心梗地打断:“泽西亚!小心点,万一引来什么东西!” “高贵的龙不惧怕任何东西。”泽西亚回头冲他笑了笑。 陆采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泽西亚的自信是他的一项魅力,这个笑容总能让人定心。 很快,从那座高大的教堂里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地踏过来。 来的脚步声纷纷列列,好像人数众多,但透过雾气的只有一个穿着看不出款式的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 对方黑发黑瞳,是个东方人,额头上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看起来清俊儒雅,和陆采的气质有几分相似,泽西亚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哦不,熟悉这抹气息。 “您好,泽西亚先生。”对方礼貌地站在他们面前,微微颔首问候。 泽西亚打量了对方半晌,低声咳了咳,站直身体回道:“你好,人类,看来你对我的来意很清楚了。” 对方嘴角咧了咧:“是的,同样作为神的孩子……” “不不不,”泽西亚想也不想地摆手,“我不是神的孩子。” 他对神的孩子至今心有余悸,总觉得那是连跺脚都解决不了的敌人,就是因为那些家伙损坏了他身上的大部分鳞片,导致他前两个月甚至不敢当着小鹿的面脱衣服。 他有点生气地绷着说道:“我总有一天得当上神明的父亲。” 陌生的男人:“……” 他抬眼看向泽西亚身后的青年,青年肤色青白,有明显的异化反应,犹豫再三问道:“您的感染接近35天了对吗?” 陆采点头。 泽西亚一听到这个就觉得世界都有点玄幻,神他妈的35天,他毫不收敛地皱起眉头,表现得非常焦躁地抱起手臂:“我听说你们有办法救他。” “有的,”陌生男人点头,“但是需要一点特殊的仪式。” 泽西亚不满地抬头:“不要大喘气。” 陌生男人的嘴角都有点抽搐,他深深看了眼不可一世的泽西亚,回答:“您愿意为了您的伙伴,付出一点牺牲吗?” “一点可以,太多不行。”泽西亚认真地回答。 陆采终于没忍住看了泽西亚一眼,泽西亚则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都在掌握之中。 毕竟,现在的陆采战力应该是不如泽西亚的,感染会破坏他身体里的力量平衡,很多异能者被感染后会比普通人被感染还痛苦。 所以这次行动,泽西亚理所当然要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十分自信。 陌生男人沉默了会儿,观察了泽西亚很久,在对方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防备和警戒,缓缓点点头:“我明白了,请跟我来。” 他把两人往教堂里引去,边走边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肖尧,是神殿的负责人之一。” 泽西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回头看了眼陆采,陆采同样回以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那就是不认识。 肖尧好像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声音平缓地说:“您或许有伙伴在此之前接受过我们的帮助,他是一条来自东方的黑色巨龙,有印象吗?” 泽西亚点头:“所以你们帮到他了吗?” “帮到了,所以我们确信可以帮到您,但是还是老话,需要一定的代价。”肖尧笑得真诚。 陆采生硬地回答他:“我们不需要你一直提醒,直接说出来代价是什么会更好。” 说着,他们恰好经过了教堂前摆放的圆桌。 桌上摆满餐盘和鲜花烛台,来自各种文化内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陈列其中,这么丰盛的餐桌,在灾变以后就很难见到了,泽西亚不由多看了一眼。 十三副餐具,细看的话,有三副餐具的盘子上有明显的裂痕,其中两副,配套的椅子看上去很像欧洲中世纪用兽皮与金属宝石装点的高背椅,另外一副餐具本该配套椅子的地方,却只有一张落了灰的软垫。 其它的餐具上多多少少沾上了灰尘,座椅普通,目前澄亮完好的餐具只有两副,都是偏向中式的瓷器碗筷,配套的座椅也更像华国古代的太师椅。 察觉到泽西亚的目光,肖尧微微一笑:“代价是,泽西亚先生自愿成为那张桌子上的一名客人。” 泽西亚收回目光,满眼怪异:“我现在就可以坐上去。” 他就是不喜欢人类……或者说看起来像人类的这些生物,他们总喜欢搞出来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听不懂啊。 肖尧失笑:“倒不用这么急,我会在准备祭祀的过程中慢慢和二位解释。” 说完,他终于走到教堂大门外,双手推开门,将华丽恢弘的建筑内部朝他们展开。 熙攘的人群在教堂里彼此交流,他们穿着各种不同的服装,有洁白的衣袍,有繁复地古式礼服,甚至有远古人类绘制的图腾和兽皮一般的装备,各个文化各个时代的群像在此汇聚,荒诞又诡异的和谐。教堂的墙面上镶嵌着彩色的琉璃窗,阳光从外界照进来,所有人的神色都安详温和。 泽西亚抬起头,看到建筑的内部圆顶描绘了很多幅,最中央的是一副色彩斑斓的华丽油画。 “你们的艺术审美……还挺独特的。” 油画上的最中央,一团光芒的周围有无数个姿态凶猛的生物,泽西亚原本以为它们在攻击那个光,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们缠绕着、守护着这团光,并一致对外。 陆采跟着抬起头,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两只怪物说:“这两个……一个是相柳,一个是东方的龙?” 黑龙? 泽西亚仔细看了眼,发现的确是这样。 肖尧笑起来,眼中一簇尖锐的狡黠:“陆先生对于神话生物很了解,是这样的。” 泽西亚狐疑地看了眼旁边的一只怪物:“那这是什么?” 肖尧的笑容微微敛起,站姿缓慢而优雅地绷直:“是蜃。” “可他看起来和旁边两只长得也没什么区别……”泽西亚诚实地说。 肖尧脸上的笑真是一点都挂不出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僵硬地回道:“大概吧,所以我们也希望能有新的血液加入。” 他意有所指地盯着泽西亚,一旁的陆采平静地注视着,最终将眼神挪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泽西亚点头,认真地附和:“是的,它看起来的确就长得不太威猛的样子,所以你们抓抓紧吧。” 肖尧:“……”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勉强笑道:“我喜欢泽西亚先生的直言不讳。” “那太好了!我就不收着了!”泽西亚表示很高兴。 肖尧:“???” 他现在还收着了? 肖尧嘴角抽动了一下,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和这条蠢龙进行深度沟通。 陆采适时轻咳了一声:“泽西亚,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泽西亚的笑容微微收敛,配合地点点头。 看来这个人类对这条蠢龙的影响的确很大,肖尧思考了一会儿,转身慢慢迈步,说道:“跟我来吧,想要拯救陆先生,需要非凡的生命和他一同饮下圣水,然后接受我们神明的治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神明强大而宽宏,祂是世界之初,世界由祂孕育,拯救生命对祂而言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还要折腾我?”泽西亚诧异。 你们的神明到底行不行啊? 但又想到这句话可能不太礼貌甚至引发冲突,泽西亚矜持地选择了咽回肚子。 肖尧确定地点点头,他其实不算拖泥带水,从泽西亚和陆采进入这个空间以来才不过十分钟,他能透露这么多,全是因为被气得。 他觉得自己再不说快点,这条龙能有更多精彩表现——他不想看到的那种。 “为了伙伴,您该不会连这么点牺牲都不愿意吧?”肖尧似笑非笑地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陆采看了他一眼:“总得有个理由,否则就是无谓的牺牲。” “非凡生命身体中的能量足够稳定,是神明的宠儿,所以用他的能量作为牵引和参照,能够克制和梳理人类身体里的暗物质。这么解释,你们能理解了吗?”肖尧问。 泽西亚看到他对着自己问,而不是陆采,震惊道:“你看我看起来像听懂了的样子吗?” 肖尧:“……” 是他失策了。 他重新看向陆采,眼神中意味不明。 年轻的道士顿了顿,慢吞吞看向泽西亚:“我理解了,和我一起。” 泽西亚当即点头:“好。” 干脆的令人震惊。 肖尧想为对方的没出息笑,但的确不太有心情笑:“既然这样,请跟我来。” 他打开教堂的侧门,看起来还要再换个地方。 泽西亚显然不满:“你能不能直接一点,真诚一点?原来这里还不是最终办事儿的地方吗?那么请问你带我们来这里看什么?看一圈展览吗?” 陆采奇异的没有出口制止泽西亚,似乎也对肖尧的行为感到不满,以至于肖尧的眼神微冷:“泽西亚先生,请您收起您的怒火,耐心点,如果你真的想救你的同伴。” 泽西亚瞪着他:“难道你不也要求着我坐上那张桌子吗?你让我喝下什么圣水,仅仅是为了救人?我看你也想把我挂在你们教堂的天花板上对不对?” 他夸张地质问肖尧:“我都还没答应呢!你不求我,反而这么没有礼貌?你比我还高贵吗?放下你的身段!” 肖尧哑口无言,整座教堂随着他的身体,一同微不可查的簌簌颤抖。 作者有话说: 今晚的泽西亚是BBKing 第78章 祭祀 泽西亚仅仅是无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了解过少,但不代表他笨! 肖尧遮遮掩掩说半留半,他却猜到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你就是图我身子!”他非常肯定地鄙夷肖尧。 肖尧:“……” 所幸泽西亚还是在乎陆采的,说完这句话后,他悻悻地摇了摇头:“但像我这么优秀的龙也是很少有的,你图我也是人之常情。” “算了,带路吧,虽然以前我是不会搭理你这种人的,但看在小鹿需要帮助的份上,我愿意和你做这笔交易。” 沉默了许久的陆采终于找到了缓和气氛的机会,他扯了扯嘴角:“谢谢。” 泽西亚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用谢,我们之间向来不这么客气。” 陆采脸色微微变化,不过他很快扭过头,让人看不真切。 肖尧再也不想和泽西亚沟通了,他带着二人走到了一个真正有点像神殿的地方,和守在殿外的轻甲骑士们轻声说了几句话。 泽西亚看了几眼那些侍卫的轻甲,摸了摸下巴,头也没回的问:“你觉得那些骑士的衣服好看吗?” 陆采疑惑地看了一眼:“还行?” “小鹿会喜欢吗?”泽西亚已经在遐想他英勇帅气的小鹿穿上这身衣服是什么模样了。 陆采面色略显复杂,但他还是很快故作平静地点点头:“喜欢的。” 泽西亚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比对尺码和样式,最终意味不明地轻轻哼了一声,跟上了肖尧的脚步。 说是神殿,但反倒不如教堂华丽,淡淡的雾气中,十三根高大的石柱拔地耸立,没有顶的殿堂被一阶一阶的石梯架起,四面朝上,托起一个巨大的祭台。 泽西亚吓了一跳:“这么快?” 肖尧皮笑肉不笑地从骑士手中接过两个银质的高脚杯:“因为我放下了身段。” 泽西亚当下点点头:“这是很好的习惯,你要保持。” 肖尧:“……” 接过杯子,肖尧告诉他们,喝过之后,两人就可以上祭台等待神明赐予救赎。 陆采将信将疑,脸上还有一丝警惕,但反观泽西亚跃跃欲试,还敦促陆采快喝快喝! “我觉得还是应该需要再考虑一下。”陆采皱着眉头,握紧杯子。 肖尧抿了抿嘴唇,轻轻笑道:“不急,你是异能者,对于自己的身体感知应该很清楚,时间留给你们,考虑好了再喝也不迟。” 陆采叫住他:“如果喝了这个,泽西亚就不得不和你们在一起共事?” 肖尧笑道:“神明的仁慈也是有代价的,祂只垂帘祂的信徒。” 简言之,泽西亚只有喝下这个圣水,才能救陆采,但同时喝下圣水,会与一种类似于信仰的力量约束住泽西亚,让他从此信奉神殿的神明。 陆采怔怔地看着杯子里的液体。 “如果祂的信徒越来越多,祂最终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吗?” 肖尧收起笑容,露出少有的恭敬与谦卑:“我说过,祂强大而宽宏,祂是世界之初,世界由祂孕育。等到我们将祂的意志传达至全世界,不论是人类还是非凡的生命都会得到最终的救赎,所谓的暗物质再也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像个狂热的信徒一样默默合起手掌,虔诚地露出一抹笑容。 泽西亚听得满脑袋问号。 能不能说句人话,说了这么多,重点到底叫什么啊? “祂的名讳是什么?”泽西亚忍不住开口发问。 肖尧顿了顿,看了眼泽西亚,最后看向陆采:“我们会叫祂,盘古。” 泽西亚:“???” 他以为对方会有个洋气的名字,比如耶梦加得,欧德爷爷曾经说过如果真的碰上对方,让他一定要飞的比所有别的生物都快。对此泽西亚言辞激烈地拒绝了,认为一条龙不该逃避,但隔天开始他进行了强效的飞行训练。 肖尧淡淡看了他一眼,笑容饱含深意,但再也没有解释,暂时离开了这里。 陆采也面露难色,看到泽西亚满脸写着无语,轻声解释:“神殿明显是按照西方文化来传达教义的组织,但盘古其实是东方的神明。” 这位东方神话里的神明和世界的光与暗,清与浊有很大关联,传说祂曾持巨斧劈开混沌,肃清人间,最后又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万物,创造了世界。 “祂这么厉害,再劈一次就好了呀,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这可真是浪费精力。” 泽西亚百无聊赖地说,他晃了晃杯子,里面银色的液体浓稠得很,看起来不像好喝的样子。 陆采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人类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泽西亚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看,他们只是在借助一个伟大的圣者的名义,来替自己的行为作幌子作掩饰。” 真正的神明或者伟大的圣者才不会多在意渺小生物的死活,正如人类不会在意蚂蚁世界的腥风血雨。只不过小鹿是东方人,对方才在小鹿面前说他们的神明叫这个什么盘古,如果来的是亚当和阿尔伯特,恐怕肖尧会说他们的神明叫耶和华。 中阶语文暨灾变前世界文化简史诚不欺他。 真正能救赎这个世界、拯救自己种族的只有自己,所以他非常喜欢小鹿,哪怕小鹿在人类中不算最强,在龙族面前也稍显脆弱,总是容易羞涩甚至算不上太聪明,但小鹿不熄的热血和永不放弃希望的坚定就像最珍贵的宝物,永远在龙的胸腔里熊熊燃烧。 啊,他的小鹿。 * 等肖尧再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已经喝下了圣水。 “这味道可真是精彩绝伦,”泽西亚满脸嫌弃,“黑龙居然也喝下去了吗?他那么挑剔,没有辱骂你吗?” 肖尧笑道:“对于拯救伴侣这件事,龙一向非常宽容。” 泽西亚突然顿住,见了鬼似的瞪着肖尧,陆采顿了顿。 这个时候,只要泽西亚稍微转过头,就能瞧见陆采对于“黑龙”这个名字格外陌生,提及了也毫无反应,就像听到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不过陆采很快保持了和泽西亚一样的诧异,迅速融入了古怪的气氛中。 但泽西亚或许太过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所以一直没有看他,陆采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听泽西亚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静后,慢慢点点头: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也没什么……” “是,龙嘛,虽然很高贵,但总得交配的……” “可,可小鹿的师兄是个男人啊!” 泽西亚完全陷入了思维盲区,这大概是今天来到这里的最震撼龙心的收获。 顾明泽能给黑龙生蛋吗??? 那不然图什么啊!!! 肖尧看了看崩溃的泽西亚,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陆采,笑起来:“你们不也是男人?” 泽西亚哑口,整条龙崩得更厉害。 肖尧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里除了薄薄的浓雾,一向阳光大好,森林茂密鸟语花香,这是最像人间仙境的地方。 但他却看得眼神微微森冷下来。 肖尧低下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神明也不是时刻都会眷顾祂的信徒的,两位上去吧。” 泽西亚还陷在自我怀疑中,思绪在“难道我也希望小鹿给我生蛋”和“小鹿到底能不能生蛋”中来回横跳。 他是一条年轻的龙,所有的经验来自于前辈的教诲。 如果黑龙和顾明泽是伴侣,就代表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行得通,那他也能往上走一走。 这么一想,他不仅不抗拒,不迟疑,反而有点期待。 这可太糟糕了,他整颗心都在不安定地狂跳,连带着肖尧的话他都没仔细听,噔噔噔就冲上了祭台,赶紧找个地方躺下平静平静。 肖尧见状轻松了很多,他看了眼陆采,这个从进入空间以来就一直沉默的青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一抹为难。 “我真的要上去吗?这个圣水真的可以……” “这个时候才来怀疑我,是不是有点愚蠢?”肖尧见泽西亚一点都不急,也好心地停下来,和“陆采”笑了笑。 “陆采”抿住嘴唇,眼神躲闪。 “我不是……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有点担心,那条……龙是吧,我觉得他很离谱,不像会帮忙的样子。” 肖尧这倒没否认。 不过他很快笑着拍了拍“陆采”的肩膀:“他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他喝下了那杯水,神明会接管他的意志,而你,不是已经见过李清暮是怎么被救活的了吗?” “陆采”听到李清暮的名字,眼中的摇摆最终沉淀下去。 “好。” 肖尧勾起唇角:“去吧。” 泽西亚遥遥看见“陆采”慢慢走上阶梯,青年脸上的青色脉络给他增添了诡异的美感。 泽西亚复杂地看了眼他的脸,最终闭上眼,认命地拍拍旁边:“快来!” “陆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慢慢走了过去。 他不愿顶着陆采的身份,和陆采的伴侣有过多纠缠,但为了活命,为了怪物摧毁城池的惨象不再发生,他一定要获得更大的力量! 或许有人追从神殿是简单为了活命,但他不一样,他是为了可以拯救更多人……他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他躺下去,听到肖尧也走上来,教他们怎么吟诵祭祀的咒语。 路过泽西亚身旁的时候,肖尧目光微动,确认过周边没有被吐出来的圣水。 他可没忘记,龙是会反刍的。 这是重要的媒介,它进入生物的身体后会产生强烈的辐射,吸引巨量的暗物质,近似摧毁再重组生物的基因序列。 等到那时候,肖尧会将自己的力量注入泽西亚的身体,从此牢牢控制住这头年轻力壮的稀少的巨龙。 所以确保泽西亚喝下圣水并且没有偷偷吐出来,是最重要的一步。 祭祀开始,泽西亚金色的眼瞳直咧咧地仰视着头顶的天空。 太阳像壁画上的那团光芒般璀璨,耳畔再度传来奇异恩典的曲调,泽西亚像巴甫洛夫的恶狗,不由眯起眼,下意识又觉得龙鳞开始痛。 该死的怪物们。 身旁的“陆采”渐渐开始颤抖。 泽西亚微微侧目,看到他皮肤下面的青筋像野蛮生长的枝丫,又像狂乱的蟒蛇,把青年搅和得疼痛不已。 但泽西亚也就是静静看着。 “陆采”勉强睁眼,颤抖地问他:“你……你不疼吗……” 泽西亚:“疼啊。” 毫无信服力。 但“陆采”已经无从分辨了,他的瞳孔渐渐失去高光,眼黑缩小,眼白看起来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整个人开始抽搐,四肢关节以奇异的姿势扭曲起来,渐渐像一只丧失了理智的怪物。 泽西亚沉思了一会儿,决定伸手捏一捏对方的脸。 “怎么还不现原型呢……这是什么脸皮啊这么厚……” 再简单的碰触这时候也成了巨大的刺激,青年咆哮着掀开泽西亚的手,神智全无地猛朝他扑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晚也依旧是BBking的龙龙 本文月底左右大概就会完结啦,请大家谨慎批量(文案已挂) (づ ̄3 ̄)づ╭?~ 第79章 肖尧 肖尧在祭坛之外的地方冷冷看着变故发生,心中对泽西亚的厌恶更上一层台阶。 这条龙,怎么就不能更听话一点呢? 守卫在神殿外的骑士们若有所感,他们统一朝着肖尧所在的地方看去,随即他们的骨骼同时发出“咔哒咔哒”声,皮肤下方突兀生长出来尖锐又狰狞的骨刺。 眨眼间,他们从英勇无畏的骑士变成了两三个人高的巨大怪物,盔甲爆破后,他们的皮肤青白,骨架扭曲,嘶吼着朝祭坛上涌去。 泽西亚原本耍小孩似的和疯掉的“陆采”缠斗,但他很快发现了怪物们的逼近。 “愚蠢!” 他不屑地定义。 一只强壮的银色巨龙在灰雾中赫然显出身形,他伸出坚硬的龙爪和粗壮的尾巴,狠狠把那些怪物撕裂、碾成粉末! 肖尧深吸一口气,撤出银龙的攻击范围后,他的周身涌出了更加浓烈的雾,在这些雾气中,有一些细碎的摩擦声慢慢传了出来。 泽西亚原本还轻轻松松,但他突然听到了从雾中传出来一阵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 “来……玩……呀……” 泽西亚炸鳞了!!! 它赫然挥动翅膀平地而起,怒目睨着浓雾中那些摇晃攀爬的身影。 “泽西亚先生,您没有喝下圣水。” 肖尧的身影隐匿在浓雾里,他的语气不像刚刚那么温柔,但听得出他还在竭力保持着理智。 泽西亚拼命地挥动翅膀,顺便找准机会把那些从浓雾里爬出来的可怕婴灵跺碎:“一个聪明的体面人怎么会随意接受不怀好意的陌生人递过来的食物!” 他凶狠的跺脚,肖尧呼吸有些不平静:“可我明明检查过了,您没有把它们吐出来!” “你怎么那么笨啊!我都说了我根本就没有喝下去啊!” 泽西亚心里也在嘤嘤嘤,这些婴灵怎么那么多,腿都要跺麻了! 他心中刚想起一些特殊的尝试,却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向他的四肢。 巨大的龙的四肢和翅膀中充盈了力量! 是灵魂共鸣! 意识到这个,泽西亚兴奋不已,这种高超的技艺或许连龙岛上的前辈们都不太了解,而他的小鹿竟然如此聪慧! 这就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他太兴奋了。 这样最好,这样他就可以…… 肖尧敏锐地察觉到泽西亚的变化,神色赫然绷紧:“你没有喝下去?他明明看着你喝的!” 想到这里,肖尧愤怒地扭头大喊:“于星演!!!” 早已失去了神智的“陆采”被呼唤回了一点清醒,他变得和那些骑士们变成的怪物一样,有高大的身躯和遒劲的肌肉。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崩溃地发现自己正处在战场的中央,浓雾中有充满敌意的龙,还有那些对人类来说,诡异至极的婴灵和怪物。 它们经过自己的身边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因为自己……自己也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啊!!!” “陆采”的外貌在肖尧撤下幻术之后恢复了于星演的模样,他崩溃地抱头大吼,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我明明亲眼看到他喝下去了!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肖尧你骗我!!!” 肖尧也哑口,不应该的。 于星演也不是真的蠢,他是异能者,身体素质高于常人,而且他的异能是可以操控情绪,取信于他人,监视泽西亚真的喝下圣水这种小事,不会出错!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 肖尧面对这条愚弄了自己两次的龙,渐渐有点失去平静。 只有泽西亚从容地挥动起翅膀,高傲盘旋在一群怪物的上空:“既然愚蠢的你们真心诚意地发问了,那么高贵的龙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 于星演异化的手掌在不知名的情况下挠伤了自己的脸颊,鲜血顺着他已经不再英俊的面孔流下来,狰狞又残酷。 但还没等到泽西亚开口,他突然感觉脑袋一阵恍惚,似乎有什么力量穿透了他的头骨,大力地挤压着他的思绪。 想吐…… 和于星演一样,肖尧也很快察觉到了这份变化,那些朝着空中的巨龙伸手的婴灵们也停下了动作。 下一刻,整个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婴灵们惊恐地尖叫起来! “答案揭晓。” 泽西亚扬起头颅,畅快地用充盈的力量挥动翅膀,那些对他造成威胁的婴灵们在尖叫中像被橡皮擦擦过的线稿,一丝一丝失去了颜色和踪迹。 “这是什么!不!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为什么不见了!!!” 于星演惊恐地尖叫,但不论多么凄惨,都没能阻止他在泽西亚的翅膀挥动下被隐去了身体。 肖尧面色抽搐了几下,在那股诡异的力量来临之前,他再次撤退才避免了无缘无故的消失。 泽西亚则像所有反击者一样,冷酷地追上了他的猎物:“你的气息我第一次接触的时候还没有熟悉,现在想想,你不是人类,你一直在跟着我和小鹿,今天也不是你第一次诱骗我吃东西。” 肖尧愤怒地闪避泽西亚的龙爪,心想第一次在肖家村就该把你这头蠢龙掐死! “这个幻境里也有令人恶心的气味,我也很熟悉,没错,我想起来了!那座古怪的城堡也是你们弄出来的!你们在世界的各个地方创造幻境,是想做什么?是想最后连通它们,成就你们创世神的威名吗?” 泽西亚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很多没想明白的事情随之一一解释得通。 “但我想,这个幻境应该是你们的老巢?因为教堂前面的餐桌是你们这些领头的蠢货们聚会的地点,碎裂的三个盘子分别代表被我们破坏了城堡的那个恶魔,还有小鹿师兄打败的那只恶魔的坐席,另外一个没有座椅的是那位脱离了你们控制的九条尾巴狐狸的坐席!怪不得小鹿也怀疑她不对劲!他们被你定义为失败者,无法再坐上那个桌子了,对吗?” 肖尧咬牙听着这条龙喋喋不休,一边躲避泽西亚的攻击,一边逃窜,他的面孔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想钻出皮肤却又被克制着。 “你的话真是太多了!” 肖尧的人类身体像怪物似的弹跳又扭曲,还有点试图想反击回去。 泽西亚盯着对方好一会儿,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是那条长得不太威猛的蜃吧?” 肖尧忍无可忍,勃然大怒着朝泽西亚反扑过来。 他的身体腾空一跃,化作一条和黑龙很像的生物,但他的皮肤像沾了腐烂的血肉,没有完整细密的鳞片覆盖。 泽西亚连忙躲闪开,又十分灵活地反击回去,张开血喷大口狠狠咬中了那个玩意儿。 肖尧的怪物身躯扭曲着嘶鸣。 下一秒,这个被泽西亚破坏得摇摇欲坠的世界遭到了一击致命的瓦解。 一道粗壮的雷电把天空撕碎,肖尧的身躯也随即僵硬住。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驭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又一道雷电直直落过来,掌控主动权的泽西亚立刻撤出雷区,这道雷电便击中了肖尧,让这只诡异的巨兽在空中发出更凄厉的惨叫! 蜃的能力是躲在背后构建虚假的世界,真身硬碰从来就不是它的强项。 泽西亚却很熟悉这个雷电的力量,他兴冲冲地朝着空间的破口飞出去,早就看到了和白崇雪站在一起的小鹿! 陆采见到泽西亚飞过来的一瞬间,神色微微松动,恰逢白崇雪换了道法术,他的护法暂时停歇,抬手一道法决给冲出来的巨龙施加了一个保护罩。 然后他眼睁睁看到那条银龙收起了翅膀和鳞片,身躯迅速地变成人的模样。一把落到自己怀里——丝毫不介意自己被陆采公主抱了。 “小鹿!我好想你啊!!!” 泽西亚无比亲切地捧着眼前这个真实的小鹿,凑过去在他的脸上重重“吧唧”一口! “小鹿!刚刚是你给我力量了对吧!” “我终于学会使用我的新能力啦!!!” 泽西亚越想越高兴,忍不住mua了陆采好几口,把孩子都亲傻了。 白崇雪施法的动作一顿,被这条孽龙如此浪荡的姿势给震得哑口无言。 陆采无奈地推开泽西亚的脸:“可你差点榨干了我的灵力。” 等到他回应了泽西亚之后才猛地想起来,糟糕,师父…… 白崇雪紧绷着下颌,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再是一道复杂冗长的咒语,再次将虚空中的那条怪物打得浑身抽搐。 这是一条蜃。 擅长幻化,蛊惑人心,但一力破十会,面对白崇雪突然到来的降罚,加上刚刚被泽西亚那条蛮横的龙撕咬得鲜血淋漓,肖尧渐渐感到有些不敌。 他从没有想到,一次精心谋划的尝试,想同化掉一条龙,竟会令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臭道士!你杀了我,这个幻境也会崩溃,里面所有的人都得死!” 蜃扭曲地嘶吼着。 陆采却冷静地打断了对方,勾起手指随着白崇雪一起发动攻击。 “假的!进入你幻境里的人早就被暗物质感染成了完全的怪物,你你和阿撒兹勒一样粉饰太平,给他们还安详活着的假想,可他们属于人的那一部分已经完全死亡了!你们做的根本不是拯救人类,而是彻底感染全人类,让全世界都成为你们虚假伊甸园里的傀儡!” 陆采堪破了神殿的幻境,为怯懦求生的同类感到悲哀,却更为引诱人类堕落的怪物而愤怒。 “不可能……我怎么会被你们这样弱小的生物……!” 蜃的身体寸寸皲裂,开始想要逃跑。 泽西亚转身重新冲化作龙形,掐住对方的脖子:“弱小卑劣的生物是你才对!我的小鹿早就猜到了你们的谋划,你们自以为是的诱捕,都是我聪明的龙骑士的谋划!” 蜃的眼瞳几欲要蹦出毒火,但坚硬的西方龙的龙爪狠狠碾碎了它。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这个世界终将是我们的——!!!” 肖尧恶毒地发出诅咒。 陆采看到对方被泽西亚强行扭过来的面庞,这条蜃有一张熟悉到令他心惊的人脸。 肖尧。 肖家村的那个疯子。 原来这一切真的很早就开始了。 白崇雪招雷引电,轰隆一声彻底击碎了这条蜃…… 如他所言,这个幻境顷刻像碎散的烟花,如它来时不露痕迹,消亡也无声无息。 把美梦寄托在这个幻境中的人永远沉沦其中,他们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得多么艰难,也永远再见不到曾经分隔的爱人和朋友。 陆采抬着头,嘴唇抿得紧紧,像参加以往的任何一场悼亡会一样。他和白崇雪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寂静,似乎的确有这么个必要,为生命默哀。 “小鹿,为什么你的咒语比起你师父要短那么多,是因为你的力量不够吗?” 泽西亚变回了人形,牢牢地从身后抱住陆采,好奇地问。 白崇雪闻言动了动,从和陆采一样的怔忪中转过身,又觉得辣眼地挪开视线,皮笑肉不笑道:“是因为他觉得麻烦,简化了很多咒语。” 泽西亚深以为意,这是他的小鹿干得出来的事! 果然很特别!他好喜欢! 然后白崇雪又说:“他这么怕麻烦,怎么还不把你扔出去呢?” 泽西亚想当然地严肃回道:“那当然是因为我是小鹿最珍贵的宝物!” 就像他收藏的珍珠宝石,都是要藏在巢穴里好好关爱的。 陆采麻了。 他转身稍稍推开泽西亚,解开自己的的外套给这条龙系上,期间终于清醒了一点,绷着脸把泽西亚和师父稍微隔开了点距离。 就,就不太雅观,没什么别的意思。 三人正站在一处悬崖旁,海浪在石壁下翻腾滚动,泽西亚扭了扭头,看到了一旁的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维京人,还有那个忍者女孩。 “小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凶猛的骑士,但原来你还是个睿智的谋略家。”他由衷赞美。 陆采蓦然被夸还有点不适应,见白崇雪看过来,还是稍微解释了下:“我和泽西亚发现了船员和伊贺长雅双方都有点不对劲,所以稍微试探了下,泽西亚不是无故被引进那条蜃的幻境中的,是我们的计划。” 但陆采没有告诉白崇雪,其实还是出了点小岔子,原本他以为自己和泽西亚会一同被引入幻境,结果对方这次的目标却明确是泽西亚,他只能尽力守在幻境的外围,一边解决眼前的困境,一边尝试用各种方法连接上泽西亚。 说来也巧,真被他误打误撞窥到了灵魂契约的一角,让他顺利给泽西亚提供了力量。 泽西亚倒是不知道陆采谋算得更多,他点点头:“没错,我被第一层幻境里的船员们引进了第二层幻境——就是那条蜃的神殿。” 白崇雪想问,你们怎么知道以泽西亚的智商不会捅出篓子?但看到泽西亚自信昂扬喜滋滋的样子,把话咽回了肚子。 陆采也觉得泽西亚一本正经作出这种深奥解释的模样有点违和,别开脸接过话:“他进去之后,师父你大概就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了,我解决了这些船员,伊贺长雅亲手杀了鲍里斯之后就昏了过去,尾巴也消失了。” 陆采刚刚解释完,就听泽西亚问:“黑龙呢?” 白崇雪看了他们一眼,略微皱起眉头:“黑龙 第80章 哀悼 巡视了一圈刚刚回来的鸾鸟对泽西亚发出警惕的嘶鸣。 陆采额角一跳一跳。 平常遇到矛盾,他肯定想也不想手就起刀落地帮师父迅速处理麻烦,但现在,他只想捂住泽西亚的嘴巴让他闭嘴,然后把人拦到自己身后。 泽西亚毕竟不是外人,内部矛盾内部处理。 然而他才刚刚抬起手,黑龙巨大的身影穿过浓雾,瞬间吸引了白崇雪的注意。 对方在海面上空的云层里翻滚盘旋几周,最后落到了他们站着的悬崖上,看到黑色巨龙身形的一瞬间,白崇雪眼中的惊艳一瞬如昙花,但很快便被忌惮顶替。 陆采也犹豫了一会儿,但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询问黑龙刚刚发生的事,泽西亚从他身后走出来,生硬地挡在了他和白崇雪身前,鸾鸟也依照着白崇雪的意志同泽西亚并肩站立。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泽西亚记得教堂顶上的那个图腾,黑龙是在里面的。 而陆采也更加用力勾紧了手指。或许泽西亚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他商议这次计划的时候,没有给黑龙他们安排任何位置,因为陆采心中一直有一抹淡淡的不安与怀疑。 黑龙藐视人类毋庸置疑,不足为奇,但如果运输船上的伊贺长雅和维京人一开始就不对劲,黑龙为什么也能熟视无睹呢?是自信对方无法对他自己或者师兄造成威胁,还是……清楚知道对方不会为难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陆采想不通。 重新化成了人形的黑龙抱着安然无恙的顾明泽,淡淡看向众人:“开茶话会?” 白崇雪的目光很尖锐,从上到下扫量了一圈黑龙,特别是对方抱着顾明泽的姿势,陆采看到师父额角的青筋突了突。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他们师兄弟带龙见师父,从来都很猝不及防,没有给可怜的老师父一丁点缓冲的时间。 陆采有点尴尬,硬邦邦地开口:“黑龙,你刚刚去哪儿了?” 黑龙似乎明白过来眼前的状态,沉默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去见了一只恶心的东西。” 陆采发现师父右手提着的剑,微微抬起一截。 但比白崇雪反应更快的是泽西亚,他语出惊人:“见了之后还爱小鹿的师兄吗?” 白崇雪:“???” 陆采:“???” 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吗??? 黑龙麻木了一瞬,似乎已经对泽西亚的脑回路习以为常,但他正打算随口掩过刚刚发生了何事,白崇雪的剑已经扬了出来。 “你的身体里有暗物质的痕迹,放下阿泽。” 泽西亚差点以为白崇雪在叫自己,心中还想我在这儿呢不用放,可下一秒,黑龙身上蓦地露出一阵强烈的杀意,令泽西亚下意识绷紧了身躯! 可陆采更快,他冷峻的面容狠狠沉下,一道法决祭出,黑发飞扬,特意针对邪物的禁制这次居然把黑龙直接按跪在地,不小心松开了怀抱中的青年——往常陆采从没有对黑龙发动过攻击,所以从来不知道,对暗物质起效的攻击,在黑龙身上产生了作用。 “阿泽!!!” 白崇雪伸手一提,将顾明泽直接扯了过来。 “把阿泽还给我!!!” 黑龙的脸上蓦然生出无数诡谲纹路,但他情绪爆发只在短短一瞬,怒吼之后猛地缩回手,压抑地咬紧牙关。 白崇雪按住顾明泽的脉搏,脸色几经变化后,咬牙喝问:“把一切说清楚,否则今日不仅不还你,还要宰了你!” 泽西亚满脸震惊,他不明白怎么原本还是伙伴的黑龙突然被针对了。可眼看小鹿和小鹿的师父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的确发生了一些他没领悟的事情…… 难道,黑龙真的一直是敌人? 一直那么喜欢小鹿师兄的黑龙,也会存着坏心思吗? 陆采战意汹涌,却在猝然间察觉到了泽西亚的不安。他顿了顿,看向黑龙的眼神瞬间复杂了不少。 “黑龙,把事情说清楚,或许我们还能救下师兄。”陆采指间电光闪烁,禁制压着高大的男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黑龙不知是因为被道法压制还是因为心中的秘密终于被曝于天幕下,他的身躯微微颤抖,惶然闭上眼。 他哑声开口。 这不是黑龙第一次遇到这群自称来自神殿的老怪物。 它们在暗物质爆发之后苏醒,它们的身影存在于历史的各个角落、各种文化中,它们是暗物质没有爆发之前,暗物质界遗落在普通世界的“神话生物”,在这一点上,其实泽西亚和黑龙与它们都很相似,只不过各自习性与目的不同,连带着行事的方法也各有千秋,所以实际上,暗物质和黑龙体内的能量十分近似,被感染也不会造成像人类一样严重的影响。 黑龙提到这里,陆采下意识看了眼还在努力理解的泽西亚,最终默默收回视线,把心中对泽西亚的疑惑暂且收起。 他其实对龙岛略有好奇,也曾幻想过是否可以请巨龙出岛帮助人类,但越和泽西亚相处,这样的问题他越问不出口。 他略显迟钝的大脑无从判断,这个请求会不会有些为难,甚至是……过分,但不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他和泽西亚商议这些的时候。 黑龙还在和白崇雪解释,暗物质爆发是一次洗牌,人类显然抵不住命运的洪流。 想要自救的人类产生了强烈的渴望,神经元释放的强烈递质会吸引暗物质和“神话生物”,如同远古时期人类相信,虔诚的信仰会把他们与神明连接。其实都是一样的,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更为强大的生命,它们的时代终于来临。 绝望会滋生新的神明,但人类无从判别那是真神还是伪神。 因为想要同化一群生物,第一步是要先成为他们,满足他们,所以供奉着新的神明的神殿出现了,他们把怪物和人类融合,的确延长了人类的生命,在绝望的世界给了人类一口苟延残喘的机会,给了人类美梦般的幻境,但这样的人,根本算不上是人,这样的幻境也不是真实的人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的清楚的?”陆采越听越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 黑龙看了眼陆采,又看向白崇雪,微微颤抖地抿了抿嘴唇,最终强迫平静地开口: “我被蒙蔽了双眼,希望他脱离脆弱人躯,所以和那条蜃达成了共识,但是当阿泽被我哄骗喝下那个东西之后,我才知道,蜃骗了我,他根本没有变得更好,而是变成了行尸走肉。” 顾明泽并非是黑龙开始和泽西亚说的,因为窥探到了真相才导致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被感染是源自于他信任的伙伴的一念之差。 一直沉默的白崇雪瞬间握紧了手中的法剑,血丝充红了他的眼。 因为顾明泽和黑龙的力量相连,所以当顾明泽被彻底感染后,黑龙也不可避免地被同化了一部分,听到这里,泽西亚大惊失色,心想幸好我足够聪明机智,否则自己中招不说,小鹿也得倒霉! 而源于自身强弱的问题,黑龙从一开始就没有被那条蜃控制,正如变成了九尾狐的伊贺长雅也拥有着自己的意识,甚至于黑龙在发现顾明泽没有好转之后,连那张肖尧为他准备的椅子都没坐上去就愤怒地掀翻了虚伪的协议。 陆采也十分骇然,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师兄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黑龙! 那这三个月以来,黑龙对顾明泽的悉心照顾,又是存着什么心情的!? “你……!” 该死!!! 他绷紧身体,电光如星火蹦跃把黑龙灼烧得发出一声低吼,甚至忍不住要再出一道法决,对着黑龙发动更直接致命的攻击,但泽西亚少有地按住了他。 泽西亚纠葛地看了眼黑龙,小声对陆采说:“小鹿,他看起来很难过。” 难过的……好像不用小鹿斩杀,就已经像死了一样。 回顾这三个月来,黑龙几乎从未真正展颜笑过,从来都是冷笑着、沉着脸,偶有变化也只是看到小鹿和自己相处时,露出的些许艳羡。 犯了大错的龙,活着比死更受折磨。 海风呼啸在身旁,周身的空气都几欲冷凝成冰,鸾鸟随着白崇雪的心情起伏悲怆鸣呖,翅膀上的火焰几欲焚烧整片海岸。 “求您救他,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黑龙垂下眼帘,哑声对白崇雪沉声祈求。 陆采冷冷一呵,开口骂道,代价这种东西有用的话,要他们基金会干什么? 但白崇雪却没像陆采预料的大发雷霆,就在陆采觉得师父的脸要被风吹出一张冰面具的时候,这尊面具裂开,显出一抹难察的痛苦后用力维持了平静。 白崇雪哑声问:“你给阿泽喝的,是刚刚那条蜃给泽西亚准备的东西?” 黑龙点头:“那是它们控制了人类之后,从人类的科技中学习到的手段。” “没有救了。”白崇雪看着黑龙,眼中是陆采看不懂的复杂。 黑龙一怔。 “中部基地李清暮是我知道的另外一个喝下这个东西的人类,她变异后和相柳融合,中部基地彻底沦陷。”白崇雪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们。 李清暮…… 陆采脑袋里轰隆炸开:“那秦师弟……” 白崇雪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过身迈步:“回去吧,再拖延也不会有奇迹发生了。” 黑龙抿紧嘴唇,踉跄着起身想要跟上他,陆采的禁制此刻没能压住他,白崇雪也没有再制止—— 哪怕白崇雪的每一步都似乎在发颤,向来凌厉的眼底发红,握着剑的手也一刻未松。 “请带上我,我可以遵照你们的命令做一切你们希望我做的事。”黑龙近似哽咽地祈求,让泽西亚有点难过地捂住了心口。 “这是你说的。”白崇雪回头看他。 黑龙点头。 随即一道法决从白崇雪掌中祭出,直直打在黑龙的额头,将强壮的男人直接打吐出一口血。 陆采眼神一跳。 这可比灵魂契约痛苦的多,是师父单方面驱使非凡生物的烙印……说句难听的,就和收了个可以随时杀死的奴隶一样。 但黑龙甘之如饴,跌跌爬爬地跟上白崇雪,哪怕清楚约束着自己的力量代表什么也没有反抗。 他不相信阿泽没救了,明明阿泽偶尔还会醒过来……他一定,一定不能放弃,哪怕白崇雪要他的命。 陆采站在风中发怔,看着一贯冷酷强大的黑龙变得这么卑微,满脑被他和师兄的事,被秦涛李清暮的事给搅炸了。 这三个月,他以为他只是从一片无人废墟艰难回到故乡,但更多的人却身陷在绝望的泥潭里,永远沉没。 泽西亚抱住陆采,小心蹭了蹭对方的脑袋。 “小鹿,你还有我呢,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陆采极少有的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今天他知道了太多事,多到……有些受不了。 白崇雪回头看他一眼:“情况已经这样了,你确定你还要因为个人情绪犹豫不前吗?” 泽西亚难得情商爆表,忍无可忍捂住小鹿的耳朵,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冲白崇雪怒吼:“人类!你究竟会不会看人类的脸色!” 白崇雪冷冷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转身继续朝山下走去。陆采迅速收整好情绪,起码是表面上的,他知道这时候的确不适合伤春悲秋。 “我们走。”他哑着声音对泽西亚冷酷地说。 泽西亚心疼地看了看他,轻轻点点头。 “白主任,人接到了吗?” 等在山下的漂亮女人笑着远远打招呼,陆采认出了谭华,她永远那么热情妩媚,但令人诧异的是,她旁边居然还跟着个熟人——中部基地那个短发带着伤疤的土系异能者,封丽。 不知道为什么,陆采见到老熟人,心情并不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因为原先封丽身边的人都不在。 白崇雪安排人去把几个维京人和伊贺长雅带了下来,其中还活着的伊贺长雅被特殊装置封闭了力量。指挥完这一切,白崇雪转身对陆采说,声音比刚刚缓和了不少。 “先上飞机。” 陆采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别想师兄,别想中部基地,别想……去想想刚刚发生的战斗,想想自己还有哪些不足! 稍稍一想,的确回忆出了些不同寻常。 “你当时说可怕的,就是异化了之后的伊贺长雅,那条九尾狐吗?”陆采分析着非凡生物之间的关联,猜测或许它们之间也有压制与服从的关系。 谁知泽西亚面不改色:“哦那不是的,我怕的是那么多渺小的人类在我眼前打来打去,不小心踩死他们!” 陆采:“?” 有病病。 陆采前头那么沉重的心情被泽西亚突然这么一下给扇飞了不少,稍稍平静一些后,强忍着情绪的波澜,把自己和泽西亚此次的所见所闻去给白崇雪更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白崇雪沉着脸听完,认同了陆采的猜测。伊贺长雅等人的目的也不单纯,原因或许是异化成怪物的手段多种多样,能像陆采这么好运,凭白捡一只蠢龙,并且可以利用西方龙族的灵魂契约来强化彼此,可谓是用尽了陆采这一辈子和后面几辈子全部的运气,若非如此,黑龙也不必铤而走险为顾明泽谋算成空。 最有可能的就是伊贺长雅在变异过程中对外界无知无觉,所以她的部下为了保护她要隐瞒一切,结果却被那群神殿控制的维京人 第81章 第一的龙 谭华和封丽谈话的声音从走道的另一头传来,陆采顿了顿,迅速收回手,却没来及收起自己泛红的脸颊。 两位女性从拐角走出来,看了眼神色僵硬的陆采,以为陆采还沉浸在连反的坏消息中没回神,下意识问道: “小陆队长不去休息一会儿吗?” 泽西亚不露痕迹地上前几步,把陆采侧挡在身后,自觉抬起龙骑士的荣光守护小鹿脸红的模样。 而且他现在空了下来,又回想起幻境里那条蜃的话,满心都在离小鹿更近、让小陆给自己生蛋,和离小鹿远点、不能玷污了高贵的龙骑士之间反复纠结,于是对小鹿的占有欲自然变得强烈,有点不太愿让异性多和小鹿说话。 他又不蠢,大部分生物都是男女结合的,他对小鹿独一格的心思处处都是威胁。 但他自己还没掰扯清楚,也显然不适合在此刻同小鹿讨论,更不能耽搁小鹿的正事,所以只能安静地当一个英勇的禁卫军了。 他为自己的体贴感动。 陆采很快回神,收整好状态,丝毫没有get到泽西亚细密春风般的小心思,随手把大龙扯到身旁,走上前。 泽西亚瞪大眼,瞬间好气啊! 小鹿用过他就丢了! 陆采奇异地感觉到泽西亚心中的波动,他觉得奇怪,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问谭华,于是他选择暂且平复心情,认真地开口问道: “谭小姐,请问您知道,上次我们一起去圆桌骑士团,当我意外被拉进幻境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身边的人的事情,哪怕一个中部基地就足够他神魂震荡。 封丽神色微动,谭华嘴角的笑容也淡下去,安静的走道里只听得到飞机外面的风声呼呼。 谭华那时候自然知道陆采身陷入另一个诡异的空间,但说来狼狈,当时因为裴隆的关系,他们全体队员都陷入危机,只能先解决眼前麻烦,根本顾不上解救陆采。 她如实告知了陆采当时的情况后,沉默片刻,轻声而肃穆地说道:“圆桌骑士团被神殿入侵,伤亡惨重,团长亚当和副团长阿尔伯特全部殉难,剩余的圆桌骑士接受了我方的支援,现在欧洲地区重整队伍,继续维持那边的秩序。” 陆采原本站直的身体像被雷电击穿,泽西亚也茫然地“啊”了声:“他们都死了?” 封丽点头:“基金会这边也伤亡惨重,裴隆被怪物寄生,擅长参控幻境,反杀了很多成员,最后是谭小姐冲破了防线,救了剩下的人。” 谭华勉强笑了声,看向陆采和泽西亚:“不过也亏得你们两个,我听阿尔伯特说,你和泽西亚摧毁了他们一直灭不掉的神殿巢穴,这才断绝了神殿后续的支援。” 陆采立刻想到了威敏特教堂十字架连接的那个诡异的世界,他和泽西亚从十字架被吸入幻境,而幻境中的怪物也在悄然渗入真实的世界里。 可事实是他们差点折在里,是黑龙救了他们。 黑龙…… 陆采的呼吸又有点窒涩。 “我以为亚当和阿尔伯特都知道这些。”陆采换了个话茬,遮掩掉自己有些失控的神色。 他说的也合情合理,毕竟他亲眼看到亚当碰触了那座十字架却没有发生异样,当时的确怀疑过对方的目的。 泽西亚也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原来阿尔伯特不是坏人啊。” 他一度以为收藏了小鹿和克里斯信息的阿尔伯特也是个坏家伙,没想到,他居然也死了。 谭华笑了笑,但却没看出多少愉悦:“他们的确不算好人,亚当似乎是想利用神殿的力量做些什么,不过最终没能成功,用阿尔伯特的说法是,他疯了,但他哪怕疯了,心中所想的还是保护好身边的朋友与民众。呵,好人坏人,哪那么容易说得清啊……” 陆采顿住。 是的。 他记着泽西亚所描述的于星演,他为获得力量而堕落,却也是为了想拯救更多人才想获得力量,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没有谁可以简单定义错对,就像很多人难以理解燃烧自己保护蚁巢的蚂蚁,说不清它们究竟是英雄,还是没有脑子只遵循本能的单纯动物。 失败者愚蠢,聪明的人还在艰难求生。 短暂的一瞬间,陆采想了很多,可当他还想继续问谭华更多的问题,关于封丽为什么会在这里,中部基地还发生了什么,是否有其他幸存者时,谭华却摆摆手笑道: “小陆队长还是先休息下吧,十万个为什么会让自己很疲惫的。既然我们重逢了,就代表我们是幸运的,答应我宝贝儿们,不要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好吗?” 封丽从头到尾站在她身边未出一言,闻言目光微动,感激似的看了她一眼。陆采记得对方以前霸气傲慢的样子,三个多月未见,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边刚结束闲谈,陆采便听到白崇雪重新叫他,走到机舱大厅,本以为师父要和他再说些什么,就看到对方牵着一只巨大的荒野狼走了出来。 “嗷呜~!!!” 毛球见到陆采的一瞬间,几乎是含泪朝它的主人扑了过来! 陆采一定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它过的根本不是狼过的日子,在这个狭窄的飞机舱里它几乎得靠匍匐才能前行! 陆采的眼睛一亮,刚想伸手抱住毛球,就听白崇雪冷冷说道:“它每天都要杀不下一百只怪物,从来没洗过澡。” 陆采瞬间就收回了手,泽西亚顺势胳膊一抬,巨大的荒野狼被拽住尾巴,无比委屈地停下脚步,被泽西亚粗暴地揉了一把脑袋。 “胆子肥了?”高大的男人低声凑在棒槌耳边冷呵。 毛球瞬间好委屈! “师父,怎么把它带过来了?”陆采看着这副场面,有种诡异的家人团聚的感觉,没忍住问向白崇雪。 白崇雪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要去哪里?” 陆采一愣:“北方基地?” “没了。”白崇雪站在过道里,飞机上的灯光照着他的面容,神圣的像修了无情道的高人。 “没了!?”陆采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一直以来被当作家的地方,在白崇雪的轻描淡写里飞灰湮灭。 “是的,没了,所以为了不让毛球和临时基地的民众抢食物,我只能把它带出来,顺便还能算半个战力。”白崇雪终于松下绷着的面容,看向陆采的眼神里终于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徒弟被他养成了个憨憨,他一直知道。 泽西亚还在一旁和毛球打得欢,哦欺负的欢,陆采却差点没站住:“我知道三个多月前的怪物潮很凶猛,但是它们……” “它们不应该有智慧攻破人类的防线,对不对?”白崇雪淡淡地问出陆采心中的疑惑。 “的确不是怪物攻破的,甚至神殿的小动作也不至于摧毁人类的防线,顶多是加快瓦解。” 陆采看着白崇雪。 白崇雪告诉他:“暗物质界的侵蚀在加快,二十多年前研制的驱散器已经不能有效驱散暗物质了。” “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不是怪物,不是野心家,而是这个世界。” 陆采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表情。 一旁的泽西亚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放下已经要被玩坏的毛球,大步走过来,将陆采搂进怀里,心疼地瞪了一眼白崇雪:“你不要总是吓他。” 白崇雪也不想和这个傻子说话,他看了眼把陆采当做珍贵的宝物保护起来的泽西亚,喉头滚动了几句,最终让他们先滚回去休息。 泽西亚说滚就滚。 等到回到房间里,陆采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被泽西亚紧紧抱着,青年修长的四肢和温暖的怀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陆采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港湾。 泽西亚贴着他的脸,自然而然感觉到了小鹿的回神,他不是真的傻,对于最关心的小鹿,他总是愿意给与更多的耐心和爱护。 小陆的师父还有那个叫谭华的女人都表示了中部基地全军覆没,所以小陆以往的熟人大概都死的死,逃的逃,还有像李清暮和于星演这样的,直接被神殿洗脑最终生死不明的。 李清暮是小陆师弟的未婚妻,小陆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小鹿和他闲聊时说过,他的师弟似乎想和那个女人求偶,结果他们一眨眼,全都变成了模样,小鹿不过是出了一次任务,养了三个月的伤,人类就像洪流中被冲垮的断桥,本就维系得不多的重要的人,四分五裂。 而现在,他们刚刚以为打败了蜃,再加油干掉相柳,一切都能恢复,小鹿的师父却告诉他们,这还不是尽头。 就像肖尧说的,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人类太渺小了,他们的挣扎在类如泽西亚这样的庞大巨物眼中,就像蝼蚁的仓皇逃窜。 可泽西亚因为小鹿的存在,却觉得这并不狼狈。 他的小鹿像一团灿烂热烈的光。 泽西亚认真捧起陆采的脸蛋: “小鹿,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采正在思索未来的计划,说真的,他不至于一蹶不振,只是连番的打击,作为人类来说他总得有些缓冲时间,等缓冲结束,他依旧会英勇无畏地冲锋陷阵,因为那是他的使命,但此刻猝不及防被捧起脸表了一番忠心,反倒把他弄不会了。 他的确不怀疑这条龙的坦诚,但他也实在……笑不出来。 好尴尬,他应该反过来说点什么吗?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泽西亚。 人类是很感性的动物,哪怕像陆采这样的粗神经,猝然听到白崇雪的结论,也难以不去在意自己种族的生死存亡,很难不去想自己的未来。 的确,泽西亚大可把自己带回龙岛,那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他能感觉到那里不受暗物质侵蚀,自己可以在那里安静的颐养天年,但他的师父,他的师兄,他那么多的队友们,都是生命。 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不是一个人的诺亚方舟,为了到达未来的彼岸架起一座桥梁,他在必要的时候,必须将自己化作一块砖,一片板,或许站着牺牲,或许粉身碎骨。 但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大概不该和泽西亚说,陆采只能勉强笑笑:“我相信你。” 泽西亚却歪了歪脑袋:“那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青年的面容非常俊朗,认真询问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被深情关怀的感觉。 陆采看得有点入迷,随即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像被妖精迷了眼,无奈地简单回道:“我,总得关心我的师父师兄吧,师兄到现在都没醒……” 泽西亚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那小鹿关心我吗?” 他的大心脏扑通扑通跳,其实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有营养,他的小鹿肯定是关心他的,但这个时候,他总得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分散小鹿的注意,不让小鹿继续难过。 而且听到小鹿关心了一圈人,他觉得自己也必然在那一副名单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排不上第一……起码也应该有第二第三吧。 他问过之后又觉得十分害羞,但还没作出样子,就看到小鹿呆了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生气了昂! 他忍不住晃了晃对方,结果没留神两人直接晃倒在床上。 陆采本来就有点晕机,差点没给他弄吐出来。 泽西亚手忙脚乱地替他揉揉胃又顺顺气,委屈又小心道:“我不是故意的。” 陆采被他压着,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情又起了波澜,好一会儿才伸手掐住泽西亚的脸: “别撒娇。” 泽西亚金色的竖瞳亮闪闪地看着他,不说话也足够传达他的可怜兮兮。 陆采心里叹了口气,像关怀孩子似的放弃挣扎,展开双臂抱住泽西亚:“关心的,希望泽西亚先生不论是在这里,还是在龙岛,以后都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龙,不被任何人威胁,也没有任何危险。” 作者有话说: 希望所有的人,不论是在眼下,还是在未来,都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人,不被任何人威胁,也没有任何危险。 第82章 并肩作战 泽西亚心想那是那是当然的,现在他们两个的力量可以通过灵魂共鸣互相传递,这不就是他最初设想的,在龙骑士的加持下1+1>2吗! 但短暂的高兴之后,泽西亚却发现,小鹿这副宽慰自己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大差别。 简言之,自己在动了想和小鹿一直在一起,甚至让小鹿当自己的伴侣的念头之后,但他隐隐觉得,小鹿似乎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小鹿有心事,而且是和自己无关,自己挤不进去的心事。 这令骄傲的泽西亚高兴不起来,想发脾气又舍不得让小鹿再费心,只能闷闷地把头埋进小鹿的怀里。 泽西亚后来自然而然去找了这里唯一的前辈。 虽然他挺看不上黑龙向恶心的怪物示弱过的举动,但不可否认,他能理解黑龙的心情,如果小鹿身受重伤,看到那么难痊愈的小鹿,或许他也经不住肖尧的诱惑。 没有龙会希望自己的契约者虚弱,那会令龙担心难过。 龙希望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对方。 黑龙被白崇雪安排在单独的房间里,但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顾明泽就在隔壁,这令黑龙安静且臣服,当泽西亚进来的时候,黑龙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 头顶的契约耗费了黑龙的很多体力,他没力气也没有精神和泽西亚说话。但这并不会影响一条年轻的活力满满的龙。 泽西亚开始并结束了一场少年的忧郁心事。 “事情就是这样,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他,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心,我想和他一起开心。”泽西亚头一次在自己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之后仍觉得不开心,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黑龙看了他一会儿:“你很在意你的……龙骑士?” 提到龙骑士这个词,黑龙觉得有点好笑,但总觉得如果自己否认了这个称呼,眼前的年轻银龙大概会生气的和他打一架。 他现在不想再发生任何冲突,也不想替傻子纠正错误的认知。 却没想到泽西亚率先纠正了这个词:“我不想让他当我的龙骑士了。” 聊到这个黑龙可就抬起眼皮了。 泽西亚忧愁又认真地看着黑龙:“我想和你一样,让龙骑士成为我的伴侣。” 黑龙的面色微微凝滞。 泽西亚没有察觉出对方的异样,神色依旧很认真:“对没错,我保留了一部分没有告诉小鹿的师父,实际上,那条和你长得很像的蜃,他和我说你是为了拯救伴侣才喝下他们的圣水的。” “它和我长得不像。”黑龙没有纠正“伴侣”这个词,而是冷着脸拒绝了那条蜃。 泽西亚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想。” “那你慢慢想,出去想把。”黑龙尽力维持自己的理智,尽量告诉自己,等阿泽醒了,大概不愿看到自己把他的师弟的契约兽给扒皮抽筋。 他就想知道,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蜜里调油的小夫夫有必要来气他这个空巢老龙吗? 不过他现在犯了错,不能再动手了,他得克制自己的情绪。 眼看黑龙真的不想理他了,泽西亚忍不住委屈地垂下眼:“可是小鹿看起来并不想当我的伴侣,他关心的名单里甚至第一次没有加上我的名字,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他高兴起来呢?” 黑龙失笑:“你哪里需要他关心?” 你看起来能直接拖着这架飞机飞。 虽然他大概明白,泽西亚欠缺的是什么,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导泽西亚怎么去爱一个人类? 泽西亚不满地皱起眉头:“你难道不需要小鹿师兄的关心吗?如果小鹿的师兄只关心小鹿,你会开心吗?就像小鹿现在,只关心他的师兄,我认为我被冷落了……” 黑龙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像个孩子似的泽西亚,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仅仅想占据他心里的最重要的位置,还是帮他彻底解决掉其他的问题,让他再也不用烦恼呢?” 泽西亚莫名:“有什么区别?” 黑龙慢条斯理地告诉他:“占据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那非常简单,但如果想帮他彻底解决烦恼,你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他平视着隔壁的房间,虽然隔着一面墙,但泽西亚却觉得他一定是在看着顾明泽躺下来的地方。 泽西亚不清楚他说的代价是什么,但用龙尾巴想想都知道,自己想要的必然是小陆不再为任何事情烦恼,心中只有他一条龙。 简言之,他都要。 他亮闪闪地眼睛看着黑龙:“年轻的龙愿意付出他能付出的全部代价!” 黑龙:“……” 年轻了不起。 他淡淡地告诉泽西亚:“陆采想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怪物,邪力也不继续扩散侵蚀,你付出吧。” 泽西亚:“……” 年轻了。 两条龙钻进了死胡同,飞机却猛地摇晃了一下。 黑龙脸色微变,立刻起身想去隔壁看望顾明泽,可他站起来才想起,白崇雪给这间房设下了禁制,别人都能自由来去,唯独他不行。 陆采继续是在飞机摇晃的下一秒就冲了进来,他神色冷静地看着两条龙,最终盯着泽西亚:“过来,我们遇到攻击了。” 从东海飞往大路西北部的上空,成千上万的禽类怪物不要命地撞击飞机。 飞机上的异能者艰难抵抗着,如果是平地还好说,在天上一旦有哪里没妥善处理,一飞机的人都面临危险。 “强效驱散器也干扰不到这些怪物吗?”白崇雪神色阴郁地站在驾驶室里。 谭华揉了揉额角:“再强效的驱散器也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淘汰品了……可笑,二十几年就是一个时代。”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临时基地?”白崇雪右手轻轻一抖,一柄光彩夺目的法剑像粒子重组似的缓缓化出,不远处安静待在货仓里的鸾鸟若有所感,透过一道道墙看向自己的主人。 “起码还有两个小时。” “嗤……”白崇雪笑了一声,“还有一只相柳都没露面,我们难不成要被这些小东西弄死?” 驾驶室里众人的脸色都想当难看,摇晃的机舱仿佛末日来临前,被陨石击中的摇摇欲坠的最后净土。 他说的这句话,之前很多有本事的异能者都说过,但也有很多异能者难以置信地葬身于原本他们根本不屑的怪物手中。 变异在加快,怪物在变强,他们却仍在这艘风雨飘摇的小舟上进退两难。 谭华刚想劝说他再冷静一些,你又不会飞,出去就是送死,陆采敲门:“师父。” 唯一不叫他白主任的人出现,白崇雪冷硬的面容稍稍缓和。 泽西亚跟在陆采身后,好奇地看了眼这个到处都是按钮的小房间。 驾驶室被改动扩建过,除了两个机长,还有白崇雪和谭华在内的三四个高层,陆采看着白崇雪:“请师父允许徒儿出战。” 这不是单纯的防卫,陆采来到这里,必然已经见到了机舱里的十几个异能者在用各种能力保护飞机不受怪物攻击,他请求的出战不言而喻。 白崇雪眼神微冷:“谁给你的自信?” 他语气不好,生硬得不近人情,谭华诧异地看了眼这对师徒。 泽西亚当仁不让:“我给的!” 白崇雪看都不看他。 陆采拉住泽西亚,把大龙挡在自己身后,坚定地看着白崇雪:“师父,泽西亚在之前的空间里能够消灭大量的怪物,非常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出战!” 泽西亚可太喜欢听小鹿替他证明了,连忙点头,骄傲地挺起胸膛。 白崇雪额角紧绷:“那他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干什么凑热闹去?” 泽西亚顿时一愣,对哦,也看向小鹿:“你干什么去?” 陆采一时间哽住,他看了眼泽西亚,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不信赖,不是嫌弃,而是真真切切的关怀。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和他是一体的,我们的力量可以互通,而且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可以和泽西亚一起保护大家。” 他不是一时冒失,而是确定,这种程度的怪物群,他和泽西亚可以解决,而且如果是泽西亚一只龙,他很担心对方恋战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师父等人离开飞机之后没法儿长期滞空,所以对这些怪物头疼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既然自己和泽西亚配合默契,他完全可以肩负起这个责任。 泽西亚最先被感动:“对!没错!我和小鹿是一体的!” 白崇雪忽略了这个智障的反复横跳。 但泽西亚的能力有目共睹,他打破了那条蜃的空间后,空间里的状况的确证明了这条龙的破坏力,他沉默了很久,重新问陆采: “你确定?” 陆采点头:“我确定。” 白崇雪没有再悉心叮嘱什么,他转头问谭华:“能给他们多久的掩护?” “十分钟,我们的异能者能让他们……” “不需要,”泽西亚抬起下巴,坚定地牵起陆采的手,“我会保护小鹿,也会消灭那些怪物,你们自保就好,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谭华歪了歪脑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他看向白崇雪:“白主任,那就这样?” 白崇雪看了她一眼,见到女性妩媚的笑容,沉着脸点点头。 陆采转身之前看到白崇雪跟出来,随口说道:“师父,你和谭小姐的关系变好了。” 白崇雪面无表情。 陆采不是第一次和泽西亚一起出任务,但这次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舱门不能开太大,以免暗物质入侵,你们记得一定要同时……”队员们在一旁叮嘱,陆采抿着嘴唇一一确认。 “小鹿,你不带别的了吗?”泽西亚看了眼陆采手上没提剑,好心提醒了一句。 陆采没反应过来,因为剑向来不是他的必备武器:“嗯,我有你就够了。” 老实巴交地回答,却让泽西亚瞬间心头饱胀! “对!你有我就够了!” 不远处看着两个人的谭华笑着对白崇雪说:“他们在互相表白吗?” 白崇雪麻了。 作者有话说: 如何看待泽西亚—— 陆采:很勇猛,忠诚的伙伴,嗯【脸红】 白崇雪:傻批 黑龙:年轻了不起 红龙:中二病 欧德爷爷:我们岛的希望! 第83章 陪你死亡 空难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端,泽西亚和陆采以惊人的配合,在白崇雪和众人眼前打了个漂亮仗,但后续的三个小时,他们又陆续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怪物。 有些是被感染的候鸟,有些是凭空出现的狰狞怪物,到了后面,泽西亚和陆采索性不回机舱休顿,直接跟着飞机一同飞行。 期间,白崇雪也不是全然不顾他们的安危,还将鸾鸟放出了飞机。 这一龙一鸟很早的时候非常不对付,陆采还有点担心,结果鸾鸟虽然脾气差,但十分听白崇雪的话,纵使陆采觉得对方看泽西亚的眼神总是翻着巨大的白眼,但每当银龙露出破绽,鸾鸟总会及时替他掩护。 陆采缓缓喘着气,和怪物战斗,俯瞰荒凉的大地,他终于感觉到了白崇雪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世界在变化。 它缓慢无情地改变原有的面貌,不偏袒不针对,人类只不过是寄生在它表皮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种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灭亡,都是拦不住的。 陆采眼角溅过怪物的血,温热的触感却让他从心底发寒。 没有办法吗? 不可挽留吗? 银色的巨龙高亢鸣唳,一爪子握得一个怪物汁***,神采飞扬地扭过脖子眨眼求表扬。 陆采被那双金灿灿的眸子看得顿了顿,心情像在皲裂的大地上被劈开一条裂缝,从里面长出了一朵鲜艳的花苞。 他嘴角压着笑,一边操控着火龙,一边抽空摸了一把这条龙的脖子。 “真棒,泽西亚。” 泽西亚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三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安全降落,泽西亚飞了三个小时,也头一次使用他那个特殊的技能三个小时,化成人形后路都有点走不稳。 “脚软,小鹿。”还没穿衣服的泽西亚压在陆采身上,也不管高贵的龙该不该这样,他只知道自己的英姿已经烙印在小鹿心中了,偶尔的服软也有助于调剂他和小鹿之间的感情! 对于泽西亚切换形态后的裸替,陆采本来都快习惯了,但这次机舱门一打开,白崇雪加上一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更别提身后遥遥传来冯春的呐喊—— “老白!回来啦,实验室有了新进展——!” “呃?老白你小徒弟玩得这么野的?” 他可没忘,甚至北方基地的大批人都记得陆采和他身边那个外国青年的“深刻”关系。 陆采那一瞬间红了脸! 好多他没准备好的问题,没打算公之于人前的隐秘的、模糊的念头,好像突然炸开了似的,把他炸的脑子嗡嗡响。 所以他连把手从泽西亚的翘臀上缩回去都忘记了。 泽西亚反正是没什么羞耻心的,哪条龙不是亮敞敞的? 他高贵,他无畏。 白崇雪眼角抽搐地拿出件长外套给泽西亚披上,带着人群跟冯春一同离开。 陆采赶忙顺着梯子爬下去,下颌绷得紧紧的,给泽西亚把衣服穿好。 临时基地远不如北方基地的设施完善,陆采等人进入基地之后,发现基地最内围的区域也不过和之前的流民营差不多。 几乎大部分人都是面黄肌瘦的,看到有一批新的人进入基地,他们眼中露出的迫切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现在的野外太危险了,物资流通的难度也远远高于之前,几乎所有基地都是现在这样。” 封丽走在陆采身旁,见陆采发怔,随口说道。 她的短发还是很锋利,看起来十分桀骜不驯,但陆采却隐约感觉出她语气里的疲惫。 这种感觉,陆采刚刚在战斗的时候也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陆采点点头,故作镇定地安慰她:“会好起来的。” 封丽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有个孩子踉踉跄跄跑到了他们队伍旁,突然攥住一个异能者的衣服:“求求你……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吃的吧,我妈妈生了很重得病,在不吃点东西就要死了。” 这种小动静只引来白崇雪的一个眼神,冯春不动声色地把他拉回基地的办公区域,这位严肃的道长大人也没有反驳。 剩下没什么要紧事的异能者们自然该分散就分散,做自己的事情去。 “小朋友,我没吃的,你去问问别人吧。” 被拉住的那个异能者没办法地把衣服从孩子手里抽出来,正要走,那孩子猛地抱住他的大腿哭喊:“不可能的!你们是异能者!你们一定有吃的!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妈妈真的不行了……” 他这么一闹,另外的小孩也纷纷跑过来,一张张饥瘦的面庞上是一双双绝望的大眼睛。 偶有小孩撞到了陆采,泽西亚眼角一跳,立刻把陆采高高举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毫不掩饰他的维护。 “哇——!” 被泽西亚的动作掀翻在地的孩子嚎啕大哭:“你们这些异能者把我们带到这里,又不给吃的!所以是想怎么样啊!” “爸爸妈妈都死了,我们也要饿死了,还带着我们跑来跑去干什么!” “反正你们异能者有本事,完全可以不用管我们啊!” 恐惧和愤怒最容易传播,一时间,拥挤的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孩子哭喊。 站在陆采身旁的封丽漠然看着这个场景,似乎想起了什么,略显仓皇地闭上眼。 泽西亚倒是隐隐明白了什么,为难地看了眼小鹿。 小鹿很平静,浅褐色的眼睛第一次不像流光溢彩的琥珀,而是像被冰冻在了万丈深海下面的火焰。 泽西亚没来由感到一阵难过,他知道,这是从灵魂的另一头传来的,小鹿绝口不提的伤心。 “你不用管,冯将军已经在尽全力调度物资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保持最佳战斗状态,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其他人无奈地对第一次来这里的陆采说。 陆采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后缓缓点了点头。 普通人可以迷茫,甚至可以崩溃发狂,但是他们不能。他也感谢师父对自己的教导,自己不算聪明,不像师兄和其他基金会的队员们有超高的自主性,但越是这种时候,服从命令,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完成集体的使命才是他该干的事。 每个种族都需要英雄,也需要默默无闻燃烧自己的工蚁,陆采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工蚁。 “你和泽西亚战斗了三个小时,为了保证你们身体机能的恢复,我建议目前,现在,你们休息够至少三个小时,祝好眠。” 封丽简单地劝慰了一通陆采,帮他安排了住处之后就先走了,陆采点点头,却忽略了泽西亚听到了“三个小时”之后突然亮闪闪起来的眼眸。 进到屋子里,陆采才发现这是个简易搭建的样板房,里面所有东西都从简置办,像是随时可以一把收整起来带着逃命。 他坐到床边,稍稍松开衣领喘了口气。 泽西亚倒是好奇地四处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在所有家具上都留下自己的气息后,泽西亚哒哒哒地跑过来:“小鹿,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来了吗?” 他和陆采私下动作亲昵了不少,也忘记了绷着那副“高贵”态度,直接蹲着,把下巴枕在陆采膝盖上。 陆采点头,伸手揉了一把泽西亚的脑袋。 这是个很熟悉的姿势,他没少揉过这条龙的头,但眼下泽西亚的眼眸金闪闪,一瞬不瞬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让陆采突然想起了对方的“劣迹斑斑”。 陆采的手顿了顿,收回手后像掩饰似的朝后仰了仰:“师父和冯春去研究院了,听他们说,实验室在加班加点研究遏制暗物质侵蚀的办法,我们就现在这里先安定一阵子。” “就我们两个吗?”泽西亚好像随口问。 陆采听着又觉得不太对劲,但他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泽西亚大喜:“那我们那个吧!” 陆采:“……” 他就知道! 泽西亚自从第一次释放之后就像开了荤的毛头小子,十分热衷于这种事,但他总是不能理解,这条龙怎么…… 一点都不遮掩呢??? 而且他到底懂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陆采总是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就是友情帮忙,但他再迟钝也知道,没有谁家的友情帮到这个程度。 哪怕是师父和冯春那种出生入死的交情,要是冯春找白崇雪帮帮忙,陆采确定冯春自那之后大概就会失去他的一部分器官。 一次两次,他还能借着自己反应慢,有时候自欺欺人,要不从了要不推了,但看泽西亚这个势头,宛如青春期男生一般,永远要发泄自己的过剩精力,不是疯狂战斗,就是疯狂那个。 是,是……对方才刚刚成年……而且也不是人类…… 可陆采抑制不住有一种自己的手可能要脱皮的猜想。 而且陆采明确知道,他也不愿泽西亚找别人做这个事。 他抵住泽西亚跃跃欲试冲过来的势头:“你刚刚不是还脚软吗?” “我又硬了!”泽西亚十分高兴地告诉陆采。 陆采:“……” 他竟然无话可说,虽然他知道泽西亚说得是脚硬。 “泽西亚,我,我软。”陆采没办法地找了个借口,实在是他还没想通,甚至是一旦想到了其中关键的问题,他就开始有点茫然。 人和龙…… 泽西亚也立刻软了,他关切地坐到小鹿身边,像巨兽哄逗幼崽一样揽住陆采,轻轻拍打:“小鹿怎么了?是累了吗?” 陆采知道这是泽西亚的习惯性动作,可能龙就是这么安慰同类的,虽然他有点面红耳赤,但想了想,还是没挣开。 他也挺喜欢的……虽然陆采不太能理解,这喜欢到底是个什么喜欢。 想不出来,陆采索性不去想,他不聪明,也就没有多少细腻的小心思,干脆直咧咧地受着。 泽西亚却越发担心,连着自己涨涨的地方都稍稍往后挪了挪,怕戳到小鹿让他不舒服。 “小鹿,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又看到了……卖屁股的小男孩?” 泽西亚能想到的不多,刚才的场景只能让他想起来在中部基地那次,陆采也是心情不太好。 陆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沉声说道:“跟你说了,不要说那个词。” 泽西亚“哦”了一声,眼巴巴看着陆采,像犯了错的大狗狗:“对不起小鹿。” 在中部基地遇到那个男孩的时候,泽西亚的语文还处在半吊子的基础上,所以对陆采的一些提醒还不太理解,此刻稍微再多想点,泽西亚愧疚地垂下眼帘。 昏暗的板房里,不太聪明的银龙是真的有点忐忑,他小心拽了拽陆采的衣角,像摩挲珍宝似的轻轻揉着。 陆采叹了口气,其实他倒没多想那些孩子,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况,普通人在基地虽然吃的不够饱,但起码冯春会尽最大限度维持他们的生命。 陆采和所有的异能者都心知肚明,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异能者必将战死,但能够延续人类种族的普通人必然是要被保护到最后的。 他想的是,他还能做什么? 他甚至尝试不出回到龙岛的方法,别说请求泽西亚的同类帮忙,哪怕是送泽西亚回去,他都办不到。 这种时候,他心里又有些难受了。 陆采慢慢伸手,反抱住泽西亚:“没关系。” 他埋进泽西亚的胸膛,任凭疲惫的身躯立刻被高大的青年拥住,像游子回到了港湾。 就休息一会会。 泽西亚心疼不已地将青年揉进身体,亲吻他的发顶和眼角:“别怕,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战斗,直到我们一同死亡。” 陆采抬手把他的嘴巴给捂上了。 “别说话了,求你。” “唔。” 泽西亚眨了眨眼,行叭。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 泽西亚:陪你死亡 陆采:求你闭嘴 白崇雪:拿厕纸擦擦嘴吧 第84章 人类的意志 从三个月前的暗物质二次爆发之后,人类面临的威胁更加刻不容缓。 陆采明显感觉到了怪物数量和力量上的增强,他们这个小临时基地被建在西北荒漠里,原本是因为冯春瞅准这里原本的生物种类少,密度低,但自从一周经历了六次怪物狂潮后,所有人的心情都压抑得像阴沉沉的天气。 临时基地里只剩不到一千人,其中异能者不到一百,剩下的大几百普通人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物资。 冯春的白头发肉眼可见长了不少。 “我求求你们了,各位大爷,你们别不是驴我吧,两周前你们说找到了研究方向,怎么到现在一点进度都没有呢!” 他疯狂抓头发,在研究院里哭爹喊娘。 研究员也跟着一起抓头发:“冯将军,我们也急,但是这些东西推测好推测,求证很难啊!就像暗物质在1922年就被提出来猜想了,但是直到它们爆发之前,都没有人可以证实它的存在!” 冯春:“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只能给你们一周,如果再得不出推导过程,我们就要再搬基地。” 他拿出了所有老板的普遍技艺——我不管你做不做得到,反正我要看到结果。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研究院,浑身绷紧,生怕被研究院从身后那把手术刀给捅死。 白崇雪站在门外等他,闻言皱了皱眉:“还是没进展?” 冯春叹了口气:“哪能那么快,我也知道他们难办,但要再不给个结果,我们,还有我们手下这群出生入死的人,还有什么盼头?” 如果谁都知道未来没有任何希望,那还有必要和怪物斗,和这个疯狂的世界斗吗? 白崇雪想到最近越发沉默的小徒弟,也认同地点点头:“是,他们要有希望。” “倒是你徒弟那个姘头,我觉得有点意思,他是智商不太高还是缺心眼?我看整个基地就他每天最开心。”冯春想到泽西亚每天变着法子逗陆采开心,也不由觉得画面太美不忍回忆。 冯春忍不住又想:“你的鸾鸟也会这样吗?” 白崇雪摇头:“鸾鸟不会化形,本质上和泽西亚不属于一个系统,它更像一个精神体,而泽西亚是真实存在的物质体。” 冯春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头:“你说,之前我们几个大基地确认物种的时候,圆桌骑士团明明根据典籍巡查过历史遗迹,确定西方龙族已经完全消失了,泽西亚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白崇雪顿了顿。 “黑龙就不说了,你之前说过东方龙族一直存在,我们也有人隔三差五扑捉到东方龙族的存在痕迹,但泽西亚,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懂我意思吗,他就像暗物质一样,好像一直存在在我们探索不到的地方,结果有一天,突然出现了!” 冯春越想越觉得有戏:“要不我们跟泽西亚商量一下,切一块他的……” 冯春没说完,发现白崇雪的面色微变,扭头一看,才发现陆采正站在他们对面,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冯春:“……嗨大侄子。” 这种背地里说人对象被抓包的场面可真是太尴尬了。 陆采照常和两个长辈问好,他今天主要是来找白崇雪说一说这几天执行任务的情况的。 白崇雪暂且挥别冯春,和陆采缓缓走出研究院。 临时基地很破败,除了研究院是唯一算得上精心布置的地方,其他的建筑和道路都是临时搭建的,一场雨下过之后又脏又乱。 陆采再有洁癖,这么长期磋磨下来也得麻木,他有一脚没一脚地踩在泥泞里,听白崇雪说: “今年冬天又要死一批人。” 他的语气很平静,也不疑虑,仅仅陈述。 陆采习惯和师父这样的交流,他点头:“气温已经降了很多,应该会比前几年都冷。” 没有足够的能量供给,还保留着取暖设备也没用,同时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宜抵御严寒,结果可想而知。 但偏偏人类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只有这样的地方还稍微能喘口气,如果是宜居的地方,怪物也更多。 白崇雪:“嗯。” 陆采却觉得白崇雪还有话,而且刚刚碰巧听到冯春说的东西,让他没办法不在意。 “师父觉得还有什么原因?”陆采少有地主动掀起话题,站定在白崇雪面前,迫使对方停下脚步。 陆采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心跳加快。他从来不会忤逆师父的意识,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不聪明,如果不是师父和师兄,自己活不到现在。 现在他仍然不想忤逆白崇雪,但他忘不掉冯春说的“切一块”。 他看着白崇雪。 白崇雪顿了顿,眼神有点微妙:“你这是两傻子成亲,被迫当家了?” 不然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傻徒弟怎么突然就聪明起来了。 陆采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哑口:“不是,师父,我没有……” 怎么突然就对师父有敌意了! 陆采结巴着,又有点心虚,握紧的拳头猛地松开,不知所措地僵着。 是没成亲,也不该对师父突然竖起敌意……但如果师父真动了要剖了泽西亚的心思,他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陆采脑袋里轰隆一声,感觉不可对旁人言说的隐蔽心事突然被放上了台面。 泽西亚懵懂无知的心思或许对方还没弄清楚,但自己是个成年了好几年的大人了,他面对泽西亚会有狼狈,不够坦诚,担心生死分隔他们,也担心这世界的变化会改变太多,比如伊贺长雅和八尺薰、师兄和黑龙,但不说出来,不像泽西亚一样赤城地表露,不代表他的心就没有波澜过。 哪怕最终他们无法白头偕老,也应该像泽西亚说的,战至死亡。 他同样会努力保护他的龙。 白崇雪糟心:“行了,知道你为人类的繁衍做不出贡献的。” 陆采:“……” 他一直知道,师父对让师兄和自己找个女朋友生孩子很执着,所以这话说得格外恨铁不成钢。 白崇雪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周围:“当然还有原因,你没发现吗,遇到的这么多怪物,多多少少都带有和原本世界里的动物相似的习性,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平行物种。” 陆采想了想,重新皱起眉头:“但以往这种行为没有过……” “以往也没有经历过暗物质二次爆发,”白崇雪淡淡地回道,“你不是也好奇为什么最近怪物的攻击频率加快了吗?我和冯春让研究院出过数据,暗物质的浓度最近没有明显变化,攻击行为完全是出于个体选择。” 简言之,是那些怪物自己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陆采皱眉沉思,白崇雪也没有卖关子:“他们研究过很多暗物质界的怪物,得出的结论一直是,它们被暗物质感染,存在于宇宙中的暗物质界,极其不稳定,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和暗物质一样从未被发现,冯春对泽西亚感到好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泽西亚和这些怪物有很多相似点。” 陆采皱起眉头反驳:“但他们完全不同。” “对,完全不同,”白崇雪看起来比冯春更早考虑到这一点,但直到今天才和陆采提及,“泽西亚的力量趋于稳定,不像那些怪物被单一的暗物质侵蚀改造,西方龙曾经在历史中消失,它们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或许这才是关键。” 陆采原本松开的手掌重新握紧,但还没等他说什么,白崇雪又说: “但你要是担心冯春要把泽西亚切了也不必,说句实在话,连我都没法儿保证打得过泽西亚,他的力量很奇怪,而且结实的很,鸾鸟用真火给你们打了把剑之后用半个月才补回灵力,我怀疑针都扎不进他的皮肤。” 简言之,泽西亚难啃,送过来他们都不一定啃的动。 陆采为难地看了眼白崇雪:“那你们的研究……” “担心也没用,”白崇雪淡淡打断他,“人类已经撑了三十年了,比地球上所有经历了这次灾变的物种撑得都久,真要到那一天,我们死之前把全文明百科全书用各种语言写一遍,象形文字也不放过,总有留给新物种继承的一天。” “啊?”陆采差点没反应过来。 白崇雪笑起来:“虽然不甘心,但总会有新的智慧生物接替,如果不是人类,就把人类的意志继续继承给他们。” 智人之所以能够在原始动物中脱颖而出,成为人类的先祖,不是因为他们会使用工具,而是他们最先产生了人类的意志,将社会性和文明的概念创造出来,而那个时代的环境气候,也恰好适应智人生存,所以人类才得以繁衍壮大。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长久不了如今人类的繁荣昌盛。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白崇雪负手,神色像天空中刮过的北风一样凛冽:“那条蜃想借着伪神的名义重新开辟一个邪门歪道的世界,是在另辟蹊径,强行改变规则,他救不了人类。” “只有保留了我们的意志,才能算得上是个人。” “不论我们最终是成功或者失败,我们的意志会永存。” 陆采懵懵地听着,虽然直到回屋都没明白白崇雪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却觉得心头发热。 无论明天还会不会来到,他都会拼死一搏。 知道这个就够了! 推门进屋,刚刚换下战斗的衣服、擦拭完身体的泽西亚亮晶晶地投过视线:“小鹿!你汇报完啦!” 强健的身体就那么杵在眼前,让陆采下意识顿住脚步,随即迅速进门反手给关上。 泽西亚的热情就像大夏天里的太阳,热辣滚烫从不停歇,陆采刚喘过气,发现对方就那么大咧咧冲过来了。 冲过来,也不嫌陆采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抱住就是一顿蹭。 刚被白崇雪戳破了心里隐秘的陆采今天再没有觉得抗拒,就好像已经破了廉耻,再面对泽西亚的时候,他再也不会害羞了。 陆采抿着嘴唇,直勾勾盯着泽西亚看了会儿,看得泽西亚都少有得红了脸。 “怎么了小鹿,你,你想内个了?”泽西亚有点害羞又有点激动,今天的小鹿似乎眼神格外热辣滚烫。 陆采深吸一口气,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给他塞过去。 “你……先穿件衣服。” 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起码保持个人样。 泽西亚也不生气,开开心心地回道:“好!” 陆采觉得,自己和这条龙这么些天收着掩着犹豫着,真是没必要。 男女性别既然都不重要了,物种还重要个屁,只要活下去,他们一定会纠缠到天荒地老的。 这么一来,陆采突然觉得自己对泽西亚可以有更高的权限了。 和同伴不一样,如果是……那个关系,是不是可以渐渐向泽西亚提一点别的要求了? 真要切一块,陆采肯定舍不得,而且泽西亚的表皮那么硬,师父说的也没错,没准针都戳不进去,要不……让泽西亚吐口口水给冯春拿去研究? 也不对,冯春这种人精怎么可能还没研究过泽西亚的口水,泽西亚吃过饭的餐具可能已经被研究千八百回了,说到底,是仍旧得不出结论。 陆采还在纠结,大地突然传来猛地震动。 基地里的警报立刻响起,尖锐得刺耳,让穿裤子正穿到一半的泽西亚金鸡独立停在原地。 “小鹿,我还穿吗……”他茫然地看了眼陆采,风吹着有点凉。 作者有话说: 啊魔都狂风暴雨,我感觉要停电了 今晚我家的情况和文里一样危急,江浙沪的盆友们注意安全! 第85章 相柳 临时基地搭建在西北荒漠,环境苛刻不适宜生物生存,冯春勘测地貌的时候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往下是十分厚实的岩层,还能杜绝一部分穴居怪物从地底进攻基地。 但是就像白崇雪所说,凛冬将至,生物的习性会让很多怪物循着味道,摒着一口气前来捕食人类。 它们也要生存。 基金会的原会长死在了三个月前,谭华接受冯春的任命,成为新的领导。 笼统不到一百个异能者,站在基地的外墙,看着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怪物遮蔽了云层,远处的沙地下似有什么滚滚袭来,像波澜壮阔的海潮,他们是身后所剩不多的人类的最后屏障。 其他几个大基地不会比他们的日子更好过。 “我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壮大的场面了。”谭华神色温和,站在所有队员身前,和冯春还有白崇雪比肩。 冯春笑了笑:“是啊,上一次还是三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年轻,跑得特别快。” “你现在是只老鳖精,跑得也不慢。”白崇雪站在一旁泛着冷气。 冯春一哽,幽幽看向他:“师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拌嘴。” 谭华讶异地看着他俩:“原来你们是师兄弟啊?” 怪不得白崇雪能力出众,所有基地都眼巴巴盼着他去镇守,但白崇雪每次都默不作声地跟着冯春。 冯春尴尬笑笑:“是啊,但我不如他有天分,很小就被逐出师门了。” 说到这儿,冯春看了眼谭华:“说到这里,老白向我引荐的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谭主任你的异能是什么?” 谭华弯了弯眼睛,但笑不语。 白崇雪淡淡接话:“你管她异能是什么呢,今天过后还有没有你这个人都不知道了。” 冯春:“……” 怪潮越来越近了,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战斗。 白崇雪回头看了眼仅剩的几十名异能者,或年轻或成熟的战士们却无一露出惊惧,仿佛在心中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 他的小徒弟陆采站在队列中面无表情,身旁突兀地站着一个银发青年。 白崇雪慢吞吞转过身,挥手抖落一地碎星,划出一柄长剑对准昏沉的天空。 他们也要生存,且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会把这线生机让给那些怪物! “人类意志永存!” 大战一触即发。 陆采穿梭在怪潮中,手掌的法决不断变幻。 四周围传来轰鸣,尖叫,嘶吼。战火燎动整片荒漠。 在绝对的数量面前,几十个异能者的力量再高也不会突破人类的极限,泽西亚心中的战意被小鹿同胞的鲜血激起,银龙突破人身,跃出地平线,凶猛地发动攻击,时而也及时运用恐怖技能将怪物无声抹杀。 巨大的银龙仿佛给了人类这边一道强心剂,但很快奇异的能量波动传了过来。 泽西亚第一反应抬起头,定准了一个方向。 陆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白崇雪也发现了。 一颗硕大的蛇头从地底涌上地面,周边山崩地陷,无数的怪物和人一齐跌落慎远。而怪物鲜红眼珠的直径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那么大,它张开嘴,露出尖锐的毒牙,迸溅出剧毒的液体。 被碰到的人几乎只要一眨眼就被融化成了一滩血水。 “李清暮!” 白崇雪眼瞳骤缩,拼了九牛二虎之力越过重重阻碍和攻击,将那颗蛇头斩杀于剑下。 但还没来及松气,陆采怒吼:“师父!!!” 第二颗蛇头,第三颗,像雨后春笋从泥沙里涌出来。 泽西亚比陆采更快,撑开双翼护遮住了咬下来的蛇头,但陆采隔着远远的距离感觉到了一阵钻新的痛! 刀枪不入只是个物理防护,这些怪物总能阴毒地腐蚀龙鳞。银龙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孽畜相柳!!!” 白崇雪愤然反击,再斩两头,却猝不及防被偷袭的怪物咬断了右臂。 泽西亚拢起翅膀带走白崇雪,陆采眼睁睁看到它的肉翼被毒牙腐蚀开一条巨大的伤疤。 “还好吗?”陆采咬着牙地问。 泽西亚喘息:“它太大了,力量很强,我的力量在它身上没起作用。” 不是没有尝试,而是没有起效。 相柳的蛇头滚落在地,但它的血肉却滋养了更多的怪物,它们生生不息,密密麻麻,在相柳的带领下围困住剩余的几十个异能者。 还剩六颗头。 陆采挡在师父和银龙身前,挡在自己的战友们身前,离火聚集的龙和鸾鸟一同拼尽全力灼烧怪物,他逼自己榨干最后的灵力。 他们不能退。 “吼——!” 一声龙啸,黑色的巨龙从身后的基地中跃出,带着雷霆的怒火穿过术法错杂的战区,用雷电狠狠惩戒这些怪物。 白崇雪微微一怔,略显诧异,陆采一眼就看出来,师父没有要求黑龙出战,黑龙是自己出击的。 或许他并非是为了救人,只是顾忌如果基地陷落,师兄也会危险,但此刻他出手,整个基地的人都会感激他。 陆采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黑龙,随即手决变幻,火龙在一声坎水中扭转身形,在大漠中汲取了所有的水汽。 巨大的水形龙卷腾空而起,缠绕着黑龙降下的雷电,携卷着道法之力,狠狠冲着怪物群最中央的相柳冲去! 相柳径直被陆采的电水龙卷搅断三颗头颅。 大地震颤,裂开深邃的沟壑。 这是苦战。 相柳的全部身躯从地下攀爬上来,它庞大又丑陋,眼中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仅剩的三颗头拼命地发动攻击。 陆采朝它怒吼:“李清暮!” 相柳恍若未察。 “你不顾秦涛吗!!!” 陆采的灵力已经耗了大半,他额角青筋暴起,一道跳跃斩杀,稳稳落在离相柳不远的地方。 那条恐怖诡异的大蛇盯住他,眼中的愤恨更为疯狂。 泽西亚嘶吼,拖着残破的身躯要冲过来,却被陆采的眼神止住。 “你还记得秦涛对吗?” 陆采的腹部刚刚被怪物偷袭撕裂开一道豁口,现如今每一句话都带着血沫。 相柳稍稍停下攻击,六只血红的眼睛死死锁住眼前的人类。 “秦……” “涛……” 巨物发出的低吟像地狱中传来的哀歌,白崇雪苍白着脸朝那头看过去,随即眼神骤变! “他死了——” 相柳仰起脖子发出巨大的悲鸣,猛地一口啄向陆采! 陆采一口气提起,飞步朝后撤去。 “他死了!!!” 黑龙找准机会两爪狠狠掐断了一颗蛇头,却被另外一只一口咬住身体,猛地甩出去。 白崇雪用尽力气护住那条巨大的龙,让对方不至于在剧痛中失去防备,沦为怪物们的食物。 没有人轻松,所有人为了活下去,为了身后的人类,一步也不能退! 陆采杀红了眼,奔着牺牲自己也要弄断另外两颗蛇头的念头疯狂攻击,泽西亚和他配合默契却难掩一人一龙都身负重伤,第八颗蛇头落地也几乎要了他们两个的命。 “后悔吗?” 陆采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头一次对泽西亚露出畅快肆意地笑。 银龙的胸膛剧烈抖动,金色的龙眼温柔地凝视它心中最重要的人类。 “与你同生共死,高傲的龙从不后悔。” 最后一颗蛇头朝他们张开口,陆采看向泽西亚:“我的力量都给你。” 清俊的青年脸上带着笑,随即鼓起勇气,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撑到银龙的身前,轻轻吻了吻龙的嘴角。 “泽西亚,我的龙,干死它!” 泽西亚浑身一震。 短短的一瞬,难以衡量的力量像核弹爆炸,银龙猛地地仰天嘶鸣—— 相柳的身形骤然停滞! 鲜血从银龙的伤口流溢,陆采颤抖地跌倒在地上,几乎成了个废人。 “我……要……杀了……你们……” 相柳仅剩的唯一一颗蛇头流出泪水,溅在泥沙上发出腐蚀的刺鼻气味,它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僵硬标本,却挣扎着要苏醒。 它悲哀地呐喊着。 “秦涛……为人类而死……他希望所有人都同他一起……” “那就都来我的身体里吧……和我融为一体吧……!” 尖牙一厘米一厘米穿破银龙的力场。 它奋力地想要脱离这个桎梏,不为求生,为的是让泽西亚去死,让这条阻止了它脚步的银龙去死! 可最终,他的牙没有落到银龙或者陆采的身上。 谭华神色平静地挡在相柳和泽西亚的中间,她周身散发着祥和宁静的力场。 断了条腿的冯春怔怔地看着这边。 谭华屈手上举于胸前,手指温柔地舒展,如同她一贯的笑容,她的手掌向外,金色的光芒恰好笼罩着泽西亚和跌落在龙身下的陆采,也是这金色的光芒短暂阻挡了相柳的尖锐毒牙。 “这是……” 冯春喃喃,白崇雪的神色猝然一变。 愤怒的蛇头再次用力,击碎了谭华施展的力场,一口吞噬了那个含着淡淡笑意的女人。 只是短暂的一秒!!! 也正是下一秒,泽西亚几乎流干了全身的血,终于发动成功了他的能力,硕大的相柳再也动弹不得,像绘画倒放一般,缓慢却不容抗拒地被隐去了身体。 “不——我还不能——!” 怪物的声音混着李清暮的惨叫,大漠上的每一角都能听见,都为之颤抖震撼。 “去死吧你!!!” 陆采耗尽最后一口气,拾起落在一旁的战友的武器,腾空而起,不借助任何法力,全靠体力,狠狠一把扎进了相柳最后剩下的眼睛里。 最终,巨大的蛇身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 众人还没来及松气,惊人的景象再现—— 偌大一条银龙,眨眼间也没了!像投影没了电,像幻境消散,泽西亚顷刻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陆采怔忪地看着自己身侧,就在一秒前,泽西亚还在这里,地上还残留着龙的血,但就是眨眼间,他的龙不见了。 泽西亚和相柳一同消失了。 就和玉石俱焚了一样。 冯春深吸一口气,撑起身体,大吼一声:“不要松懈!怪物的数量已经不会增长了!” 但仅剩的几十个人也撑不住多久,特别是他们的精英战力几乎全部折损。 黑龙强撑着身体,仅靠尾巴都能碾碎无数怪物,但眼前满目疮痍的模样却让它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一次度过了,再来一年呢? 人类的血和泪都太容易离开他们的身体,再自以为严密的防卫,再宁碎不屈的意志都阻止不了肉体的消亡。 白崇雪咳出一口血,看着陆采被冯春强行拖回来,但灵力枯竭已经无法动弹,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们终究活不过这一年。 “谭华……到底是什么?”冯春撑着断腿,麻木地笑问。 白崇雪告诉他:“是佛修。” 是慈悲为怀的佛修。 所有人都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们没有屈服过,仅仅是可惜,他们的意志和文明,没能有机会流传下去。 天空突然开始飘雪,洁白的雪花铺洒下大地。 黑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忍不住抬起头。 基地的方向传出了与寻常不一样的气息,或许别人感觉不到,但他对这气息很敏锐。 “阿泽……” 他颤抖地喃喃。 拖着异化的身体走出基地的青年,有一双深黑的的眼睛,他的颈脖下面是盘曲错综的诡谲脉络。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异化的少女,九条毛茸茸的长尾显眼摇曳着,正是被陆采等人从维京人的船上救下来的忍者少女,伊贺长雅。 顾明泽跃至人前,青白皮肤上的纹络细看竟诡异地像龙的鳞片,所有人都忌惮地看着他,失去力气的黑龙仰起头,似乎想叫他的名字,但真当对方活生生出现在它面前时,他却不知道,这还是不是他的顾明泽。 “呵……”顾明泽英俊的面庞上浮现了一丝笑容,朝着呆呆看自己的众人扫了一眼,随即,他抬起手臂,用白崇雪都陌生的气息替他们张开一个隔绝的大力场,所有碰触到力场的怪物都像被投进了大熔炉,尖叫着化成了保卫基地的一股力量。 “不能认输啊,师父。” 顾明泽笑着对只剩半口气的白崇雪说。 白崇雪的眼神赫然变化,下一秒,就见到顾明泽走到黑龙身边狠狠踢了一脚:“玄臻,别装死,给老子起来骑一骑。”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主题是,极限一换一 师兄回来啦! 黑龙的名字是,玄臻,我们东方龙就是要叫这种很东方的名字,泽西亚不会理解的,因为中阶语文上没有教过 第86章 希望 临时基地被抢救了下来。 陆采再度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疗室的走道里,周围脚步声不断,医生护士络绎不绝路过。 如果不是物资短缺,没有东西盖着他,他怀疑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推进焚尸炉。 “小陆,你醒啦!”顾明泽从隔壁的屋子里走出来,惊喜地rua了一把他的脑袋。 陆采两眼发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顾明泽肤色正常,好似他晕厥前看到的那个面容诡谲的青年是梦里梦到的。 “师兄?” 陆采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磨砂纸处理过的。 顾明泽莞尔:“是我,这么长时间没见,想我了?” 想了。 陆采眼眶一红,大难不死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一把抱住顾明泽,嚎啕大哭。 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 “玄臻,帮我把小鹿抬起来,他醒了就不用待在这里了!”顾明泽扭过头,大咧咧地朝隔壁物资里吼。 陆采还没反应过来玄臻是谁,立刻听到里面传来白崇雪的声音: “先抬老子!懂不懂尊老!” 顾明泽面色不变:“那一人抬一个好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采下意识挺直身子,眼泪也立刻给收了回去,像犯了错的小朋友即将被抓包,强忍住了所有的情绪。 顾明泽笑了笑,又揉了把他的脑袋,力大无穷地把人从担架床上抬起来。 “乖了,师兄在这儿呢,师兄抬你回去昂!” 两人刚站好,正好和扶着白崇雪出来的黑龙打了个照面,陆采顿了顿,下意识反应过来,原来玄臻是黑龙的名字。 顾明泽像个老流氓似的上下盯了一遍黑龙:“不错,这个儿媳妇够孝顺。” 黑龙眼神微动,饱含深意地看了眼顾明泽,两人这么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儿。 白崇雪麻木地伸手点了点顾明泽,电火花噼里啪啦。 真·硬核打断。 “那请问这位大儿子,能顾着点婆媳关系,别添乱了吗?”白崇雪阴森森地瞪了眼顾明泽。 顾明泽恍然大笑:“是,师父!” 陆采吸了口气,呜呜地喊了声“师父”,白崇雪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出了临时搭建的医疗室。 太阳出来了。 冬雪也停了,虽然哈气依然有白色的雾气,但在温柔的阳光下十分干净。 他们度过了最难的一天,现在重新看到的每一缕阳光都是恩赐。 “真漂亮啊,这太阳,”顾明泽长叹一声,眼看陆采神色惘然,笑着帮他回忆,“我都不知道,我们小鹿已经这么猛了,听说你灵力耗尽还能一蹦三尺,一刀扎进怪物眼球里?” 陆采零零散散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他灵力耗尽之后拼着老命一蹦三尺,现如今他还站在这里,就代表他们最终赢了,师兄和伊贺长雅的恢复也带来了人类的希望。 他笑,师父和师兄都在场的时候,终于露出了许久不曾有的羞赧的笑。以往的生活就是这样,虽然艰难,可始终有最亲近的人在身旁。 可他突然想起什么,瞬间抬眼看向四周。 临时基地被破坏的像个废墟,房屋倒塌,信号站也正在紧急维修,可饶是如此,参与重建的各个人脸上都浮着希望的笑,在阳光下无比耀眼。 陆采扭头看向白崇雪,又依次看向黑龙,顾明泽。 他脚步微顿,轻轻问道: “泽西亚呢……?” 白崇雪挪开视线:“你不是看到他消失了吗?” 陆采唇色微微泛白:“所以他再也没有回来吗?” 顾明泽力大无比地一只手托着陆采,另一只手扭过他的脸:“小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师兄,就顾着野男人呢?” “泽西亚不是野……” “是野生的吧?是雄性吧?那就是野男人。”顾明泽流利地告诉他。 陆采知道,在吵架这件事上,他在师门里一向排第三,因为只有三个人。 顾明泽见陆采没说话了,无奈揉了揉他的脑袋,架着陆采朝休息区走去。 白崇雪淡淡说道:“别担心,他消失的时候,生命体征强烈,应该没什么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当务之急,是你们都要好好养伤,准备冬天之后的惊蛰期。” 有冬眠之前的囤积期,自然也有苏醒之后亟需捕食的惊蛰期。 陆采下意识像从前一样严肃地回应:“是!” 可这次他脑海里不是空白的,不是完全向着任务出发去思考的。 师父说的没错,泽西亚没有死,他能感觉得到,但他却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心情,无法感受到对方的悸动,就像被隔绝到了两个世界,所有信号都被屏蔽了。 泽西亚还好吗? 是依旧活蹦乱跳的? 还是受了重伤蜷缩在某个冰冷的角落委屈地舔着伤口呢? 他那么喜欢撒娇,那么喜欢在自己眼前卖乖求欢,这次的伤口那么大,他孤零零一条龙,要多久才能愈合? 陆采极少有地没忍住,终于再次抬起头看向顾明泽,想多问问,那之后还有没有一丁点其他的消息,怪物们退去之后,有泽西亚的踪迹吗? 可他还没张口,眼泪却情不自禁流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顾明泽把人按进怀里:“乖了乖了昂,不怕啊小陆,师兄在呢。” 但陆采的心头却好像空了一块,这一次,耳畔再也没有自信的声音告诉他,小鹿,不怕昂。 他的龙不在。 陆采缓缓皱起眉头,一边觉得自己不能太过软弱,严肃地推开顾明泽,一边绷着的脸上泪水哗哗落下。 “我没事,我这是激动,我们活下来了。” 陆采努力平复心情,勉强露出个笑容。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常,他甚至还打算单脚蹦回屋里,结果不小心因为虚脱而踉跄,被顾明泽眼疾手快揽回了怀里。 陆采尴尬地笑了笑,避开顾明泽的目光:“抱歉师兄,我还没恢复过来。” 顾明泽点点头,接过他的话宽慰:“不急,我们已经活下来了。” 陆采抿唇笑着,略显狼狈地点点头,透支的身体急促地大口喘息着。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亲近的人,特别是这次死亡的人这么多,甚至连谭华都牺牲了,冯春断了腿,听说正坐在病床上指挥部署。 陆采抬起头看向走在前面的白崇雪,师父的左臂袖筒空荡荡的。 陆采的喉咙瞬间又有些堵住。 黑龙架着白崇雪走在前面顿了顿,谁都没回头。 黑龙是觉得画面太美,还是不看了,白崇雪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踩着同伴的尸体,被死去的同类寄予着厚望,活下来了。 不论未来还有什么在等待,不论他们失去了多少,他们仍要为后继的同胞继续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人类的意志,他的两个徒弟通过不同的方式或许都明白了。 * 泽西亚是一条英俊的银龙。 他刚刚成年,张开双翼,身宽超过了十米,修长的脖子上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华丽又迷人的光彩,金色的眼眸令龙岛上的所有雌性龙都脸红心跳—— 可他自己并不为此觉得开心。 一是因为他的鳞片上很多被灼伤的部分还没有恢复,二是因为他在战斗中力量失控,居然一眨眼把自己送回了龙岛。 红色的火龙飞到他身旁,无奈地看了眼一直盯着丛林深处不眨眼的好友,为难道:“泽西亚,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你的伤才刚刚好。” 银色的巨龙没精打采地伏在地上,金色的眼瞳忧愁地凝视着他的龙骑士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如果我等不到我的小鹿,这具身躯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红龙难以置信地瞪他:“什么鹿这么好吃?吃不到连活都不想活了?” 泽西亚看了好友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小鹿不是一种食物,虽然最后一战,小鹿破天荒主动吻他的时候,他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强盛的欲念,但他清楚,那不是想捕食,也不是想求偶。 那是一种,极度渴望与小鹿厮守万年的愿望。 可是他还没来及回应小鹿,还没时间回吻,他打败了那只相柳之后就失控回到龙岛了! 泽西亚更伤心了:“你这种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的龙不懂!” 瑞恩:“?你妈的爱吃不吃!”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红龙气得差点喷他! 幸好很快欧德爷爷飞了过来,年迈的龙敛起翅膀,阻隔了暴躁的红龙。 “泽西亚。” 泽西亚立刻仰起头:“欧德爷爷!您是有办法让我出去了吗!” 欧德爷爷摇头叹气:“没有。” 泽西亚重新垂下头:“原先成年的龙明明都可以随意出岛的,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因为外面越来越乱啦,人类都死光啦。”红龙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 泽西亚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把最可怕的那个怪物消灭了,小鹿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但一想到自己消灭相柳的代价,是小鹿将他浑身的力量都献给了自己,泽西亚又有点后怕。 自己失控消失后,小鹿还好吗…… 红龙翻了个白眼:“爱听不听!” 欧德爷爷慢慢走到泽西亚身边:“克里斯也在尽力帮忙,可是就像瑞恩说的,几个月前,外面的情况变得更加危急,克里斯的网都断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泽西亚哭得像打雷似的:“为什么会这样?是苍天在阻拦我与骑士吗?明明以前都可以的!” 欧德爷爷无奈:“泽西亚,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岛吗?你知道的,灵魂契约是一种沟通的契约,它并不会强制你们性命相连。” 泽西亚金灿灿的眼眸抬起来:“我想过!因为我一定要留在小鹿身旁。” “为什么?” “因为……”泽西亚英勇无畏地抬起脑袋,“我喜欢他!我喜欢他的善良勇敢!喜欢他的无畏和荣光!我要陪他征战四方!也要当他唯一的伴侣!” 欧德爷爷:“……可以,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想尽一切办法出岛之后,他已经死了呢?” “那我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巢穴!”泽西亚悲痛地承诺。 “外面很危险。” 泽西亚不为所动:“可他一直在保护我,我应该回报以同样的温柔,如果不能陪伴他征战,我愿守护他长眠。” 红龙在一旁听着,心里疯狂奔跑过万千哥布林。 疯了疯了疯了,真的疯了吧…… 欧德爷爷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种族繁衍的最大敌人是性别相同,现在发现或许是物种不同。” 他看向泽西亚:“泽西亚,我们的先祖将我们保护在这片岛屿上与世隔绝,却没有阻挡人类的进入,是因为先祖也曾与人类有过超脱寻常的友谊。” 红龙麻木地听着,泽西亚倒是动了动耳朵,感觉欧德爷爷话里有话。 他交叠好双臂,耐心地蹲好听讲。 “岛上的禁制是遥远以前的先祖设下的,他们认为意志可以超脱所有的魔法,是所有魔法的根源,所以如果你希望、你相信你们还会再见到,就向先祖祈愿吧。” 泽西亚难以置信:“可是先祖的骨灰都已经扬了好几千年了吧,它能听到我的祈愿吗?” 欧德爷爷面无表情:“先祖的意志存在于我们所有龙的身上。” 泽西亚:“你觉得我听懂了吗?” 欧德爷爷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吗?” “我记得!”泽西亚顿时手舞足蹈,“我和你们说过,我发掘了的新的能力!就像一块橡皮擦,能把所有的坏家伙全部擦掉……” “泽西亚,那你觉得这种能力是怎么来的呢?岛上的所有龙,各自拥有的能力都是怎么来的呢?” 泽西亚顿了顿:“因为物种的多样性?” 这题他熟,他在中阶语文里看到过这一句。 欧德爷爷忍无可忍,一爪子狠狠拍到银龙的脑袋上,却也没划出一道痕迹。 “那是最初的意志!来自先祖所拥有的空间的意志!它在你的身体里复苏了!” 泽西亚的龙爪在空气中顿了顿,歪头迟疑:“空间的意志?” “没错,你通过空间的意志,把那些怪物的躯体分解,令他们消散于千千万万个世界里,而你最后力量失控,潜意识通过空间的意志回到了最熟悉的龙岛,得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不可能!我潜意识里最想待的地方必然不是这里!”泽西亚义正言辞地告诉欧德爷爷。 欧德爷爷再一次觉得自己大概是龙岛里脾气最好的龙。 嗯,他毕竟年纪最大,不能和小辈置气。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泽西亚:“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所以,你可以通过强烈的祈愿,再尝试看看能不能通过空间能力回到……小鹿的身边。” 泽西亚终于听懂了。 他恍然大悟,甚至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好像一个学渣拿到了考试大纲就以为自己可以及格了。 “好好干。”欧德爷爷劝通了泽西亚,扭身慢悠悠地飞走了。 红龙犹豫片刻,看到自己的好兄弟重新燃起斗志,甚至愿意进食了,也松了口气,张开翅膀跟着欧德爷爷一起飞走。 “欧德爷爷,泽西亚真的能如愿以偿吗?”红龙认真地追 第87章 重逢 临时基地的搭建非常迅速,人类已经在兵荒马乱的环境下生存了几十年,战后重建几乎成了必备技能,留有余力的异能者们也加入了其中发光发热。 身材修长结实的青年操控砖石悬空,抿紧嘴唇,神色严肃,直到砖石落到指定地点他才放松下身体。 不远处的工人们朝他挥手致谢,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是异能者吗?为什么昨天看到他用的异能不是这样的呀?”人群中偶有好奇的人盯着对方英俊的脸,偷偷询问。 知情者笑起来:“他不是异能者,他是白主任的徒弟。” 那大家伙就都知道了,那个断了条胳膊,但仍能呼风唤雨天降剑阵的白主任的徒弟啊! 忽的有人问起:“那,那他不是可以……生孩子吗?” 旁边的人凉凉回道:“别想了,你不是第一个觊觎他的人。” “怎么的,人类优质男性的精子很贵吗?” “噗,你想哪儿去了?”回答的人无奈笑道,作为经历过大战的人,虽然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陆采对一只龙的执念那么深,但所有人都尊重这样一位差点力竭殒命的年轻人的想法。 况且有白崇雪被研究在前,道术源自对意志和自然的理解,他们的血样表示,这种基因遗传到下一代,并不会显现出色的根骨,与其眼巴巴守着这三棵铁树,不如从自身抓起,多尝试几次研究院提供的异能突变实验! 那人看着陆采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师兄说,他有伴侣了。” 这就没什么指望了,有心人多有叹气。 陆采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曾被这么多人眼巴巴觊觎过,他最近忙成了陀螺,除了必要的休憩恢复,其余时间都用在了战斗、训练和重建里。所幸,虽然身体疲倦,但终归是好消息更多——起码顾明泽的醒来就是一样。 顾明泽和伊贺流的大小姐伊贺长雅都是被感染超过35天的异能者,他们能醒不算特殊,因为肖尧那批人刻意用暗物质感染的人类都保持着活性状态,他们特殊在醒后仍保留了人类的意志,在感染状态中呈现了真实的稳定状态,而非依靠改变信仰改变意志达到的虚假稳定。 对此,困扰冯春手下那批研究员们的重大难题得到了阶段性突破——他们找到了活生生的例子。 有人可以达到这种平衡,那么就代表,全然稳定下暗物质,稳定目前的状态是有希望的。 但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难题,好比知道了问题和答案,他们得推算出具体过程,这样才好推导出,怎么把个体特例广泛运用到整体上,或许是改变人类体质,或许是改变大环境,总归得有一个方法。 如果感染变得不可怕,那么人类和暗物质的斗争也就能看得到希望,看得到头了! 陆采想起研究院的人曾经问师兄,昏迷和醒来的时候分别是什么感觉。 顾明泽想了想,告诉他们,昏迷的时候其实他是有意识的,但这抹意识并不处于现实世界中,仿佛去到了暗物质界,也仿佛处在另一个地方,在偌大的迷雾中踌躇徘徊,他没有中间醒过来的意识,想来那个时候的顾明泽也不是真的顾明泽,而是一个彻底的怪物。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陆采拧紧眉头回问。 顾明泽笑道:“因为我听到了声音,听到了玄臻的声音,他和我相连,所以我顺着声音找到了回去的路。” 研究员把笔一扔抱头崩溃:“我们能讲点科学吗!你太唯心主义了我听不懂!!!” 众人哄笑,冯春骂了句废物,回头给对方用科学术语去解释了一番道术知识。 都是科学啦。 三个月一晃而过,最严酷的冬天逐渐过去。 临时基地里陆续收容了从外面进来的幸存人类,基金会也在努力发掘培养新的异能者,所有人守望在世界的各地,静待黎明。 陆采经历过一天的训练,在凛冬中汗涔涔地回到屋子里清洁换衣服。 打开橱门,尺寸明显不符合他身材的几套衣服安静悬挂在一角,陆采的手掌掠过那几套衣服的时候动作稍稍慢了点,走了个神的工夫,已经拿出了一套黑色简装。 他想起泽西亚刚刚得到这些衣服的时候,挤眉弄眼不满意的样子—— “我高贵的身体有什么不能为人类所见的吗?陆,你得正视我的身体,它也是属于你的荣光。” 而自己那个时候面对刚化成人形不久的泽西亚,只闹了个大脸红。 后来,泽西亚接触的人多了,渐渐知道衣服对于人类的意义,话术又改了—— “我这么高贵的龙族,一片多余的肌肤都不能漏给别人看,小鹿你多看几眼,这是你的殊荣!” 那时候自己怎么来着?自己脑筋转不过来,觉得泽西亚的话哪儿哪儿都奇怪,但偏偏他们的确又是最亲近的伙伴,所以也只能当做是应该的,绷着脸认真应和。 再后来,泽西亚就变得越发粘人爱撒娇,不仅要抱着自己一起睡,起床还要拉拉扯扯互相帮着穿衣服,有时候穿着穿着,泽西亚还要那个一下。 要是自己稍微有点不愿意,泽西亚就会震惊又伤心地说:“小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喜欢的。 这么强大的一个契约……兽,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得知和一条龙缔结了灵魂契约后,陆采差点激动地跳起来。 但再喜欢……陆采也后知后觉,师父和鸾鸟肯定不会有这种密切过头的关系的。 陆采曾一直没想通,或者说不敢想,泽西亚为什么总能一边昂着他骄傲英俊的脸,一边又很拉的下脸地凑到他跟前,粘人又撒娇地求抱抱求摸摸。 难道龙的感情比作为人类的要张扬这么多吗?仅仅是灵魂契约,就能让泽西亚做这么多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又真的心满意足吗? 陆采不知道,但陆采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这个答案的。 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坦诚,直到泽西亚在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候,告诉自己,同生共死,不后悔的那一瞬间,陆采明白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了。 他不甘于同生共死!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和泽西亚并肩战斗! 他喜欢这条龙,喜欢这条龙化成的青年,喜欢对方懵懂却爱扮作高贵,喜欢对方藏着小心思却总冠冕堂皇。 他想要和泽西亚永远在一起,像师兄和黑龙一样,不仅仅是战斗的伙伴,而是灵魂的伴侣。 所以他用尽全力,为了人类,为了胜利,也为了泽西亚能战胜那个危险的怪物,他像献祭一样奉上自己的所有力量给泽西亚。 那一刻他心里就很清楚了,所以真诚到神圣地给与了泽西亚一个吻。 可是他再也没找到他的龙了。 陆采把那件衣服抱在怀里,紧的像要勒紧身体。 “泽西亚……”陆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冗沉的想念。 下一秒,他的身体骤然一僵,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小陆!你洗好澡了吗?陪我去研究院一趟啊,玄臻去训练了,我一个人懒得去献血……” 顾明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到两米的距离,但好像空旷地隔着几重山几重海。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陆采看到自己的手脚好像被橡皮擦重重的擦了几笔,每一次都淡去一部分痕迹,却没有任何的感知上的痛楚。 他匆忙抬头朝外喊: “师……!” 顾明泽听到了一个短促的叫喊,但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又什么动静都没了。 想了会儿,他皱着眉头撞开门,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里衣橱大敞,其余没有哪里特殊——也没有他的小师弟。 * 陆采大脑一片混乱,空间的挤压和穿梭令他产生了想吐的感觉。 等到清醒过来,发现眼前是眼熟的野外丛林时,陆采整个人都是傻的。 他怀里还抱着随手拿出来的衣服,这次身上连把防身的剑都没有,头顶上艳阳高照,空气中有浓郁的氧气和植物的清香。 这是…… 回龙岛了? 陆采难以置信地蹿起身,肌肉记忆令他浑身紧绷,谨慎地防备四周。 如果不是龙岛,那么他突然被转移了位置,等待他的必然是未知的险恶,如果是龙岛……他可没忘这里有多么巨大的蜘蛛! 仿佛是为了应衬他的担忧,大地突然猛地一震。 陆采心头一凛,绷着脸恰好手决,猝然转身。 “离火!” “小——” “鹿——!!!” 一团爆裂的火焰像后继无力似的窜上天空,跟随泽西亚而来的水晶龙克里斯刹住翅膀,伸长脖子吐出一口冷气。 但离火和普通的火焰当然不同,虽然不至于遇水不灭,但终归和冷气在空中发出了剧烈反应,在森林的上空燃出一簇巨大的浓云烟花! “小鹿!我终于等到你了!!!” 陆采一怔,硬汉紧绷的左手像遇上了绕指柔,手决顷刻化得不成形状。 这是他在回忆里在梦中追忆了好几个月的声音。 “泽……” 一条湿淋淋的大舌头突然随着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把陆采从头舔到尾,把陆采刚刚张口要说的话给全堵了回去。 热气腾腾,火热滚烫! 拳头握紧又松开,转瞬又握紧。 ……算了。 当然还是选择原谅他。 陆采伸出手臂抱住蹭进自己怀里的大脑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简单而嘶哑的“我来了”。 匪夷所思,他明明试过那么多次召唤、传送,但这次确实没有任何动作,突然就来到了。 泽西亚像患了多动症似的,在足够他发挥的密林中来回奔跑跳跃。 “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 真像个傻子啊。 稍微清理过身体,衣服也穿不了了,陆采只能把碰巧带过来的泽西亚的那套衣服换上。 有些大,穿起来空荡荡的,裤腿甚至要卷三道。 蹲在不远处的泽西亚这次目光灼灼,看着小鹿纤瘦的身躯套上了原本自己的衣服,几乎能想象自己的气息笼罩着他。 粗壮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摆得格外卖力。 克里斯和他一起蹲着,却被他强行踹了个方向:“你没有自己的龙骑士吗?” 克里斯:“……你真的确定他是骑士吗?” 泽西亚不悦地看了好友一眼:“当然,你不知道他举剑的时候有多猛!” 等到陆采被泽西亚带回洞穴,看着周围眼熟的场景,陆采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他从第一次来到龙岛,到现在,似乎中途只是睡了一觉,外面没有发生那么多动乱,也没有死过那么多人,大家虽然过得艰难,但能力尚且能够抵御暗物质和怪物。 但当泽西亚化成人形,激动地抱住陆采,两人直接滚到了巢穴角落的干草堆上之后,陆采又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经历都是真的。 难忘的欢快的,悲痛的恐惧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好想你,小鹿!” 泽西亚捧起陆采的脸,认真地说。 陆采回神,刚想笑着安慰安慰他,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陆采的嘴唇上。 陆采的身体微微一震。 犹豫了很久,陆采郑重地拥住泽西亚,回以一个轻轻的吻。 随即他忽略了某条龙突然热烈起来的动作,推开对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我们先想想怎么离开,外面的情况很紧急。” 泽西亚自信地搂回陆采,亲昵地又亲了一口:“小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掌握空间的力量了!只要等我恢复一些力气,我再次使用就可以把我们一起传送出去!” 陆采一愣,忽略掉泽西亚对自己的各种亲昵小动作,提起对方的两只耳朵与其对视:“你的意思是,我这次被召唤到这里,也是因为你?那不是隐身,而是空间能力?” 泽西亚骄傲地挺起胸膛,把欧德爷爷对于他那项能力的解释以及龙岛具有的奇异力量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陆采。 这是一件令龙骄傲的事情,他必须要分享给与他灵魂相连的骑士听。 “小鹿,你要知道,龙岛上的龙,几乎没有像我这样可以拥有两种能力的!”泽西亚告诉陆采。 陆采怔怔,直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犹豫再三,他犹豫着问道:“你除了发掘了空间能力,还有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吗?” 如果可以,陆采或许想要去请求泽西亚的那位前辈施舍一些帮助。 虽然不明白意志与魔法之间的关系,但他冥冥之中觉得,这些力量对于人类抵御暗物质,对抗那些怪物或许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很硬啊!”泽西亚不满地攥住陆采的手,“你怎么能连这个都忘记呢?” 陆采一顿,尴尬地咧了咧嘴:“泽西亚,我以为,你们龙族的身体……一般应该……都是这么硬的……” “不是的,”泽西亚坚决地否定了陆采的观点,“我特别硬,而且因为与你分离得格外长久,我觉得我的能力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陆采:“?” 泽西亚按下陆采的手:“我硬了一个月!除了睡觉和没注意的时候,它都没软下去,别的龙都办不到的!” 作者有话说: 顾明泽:哦豁,年轻了不起 黑龙:……………………………… 第88章 最初的龙岛 陆采在被泽西亚的气味覆盖了全身之前,艰难找回了理智,一巴掌打飞了再一次摸过来的爪子。 现在不是好时候。 他心心念念去见一面泽西亚的那位欧德爷爷,更是觉得泽西亚需要经过一次完整严密的人类两性教育。 或许他们两个现在心意相通,连一起奔赴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对,但涉及超出18岁该做的事,陆采认为,还是需要更慎重一点。 他应该给泽西亚一点教育,让泽西亚确切地了解这一切再…… “小鹿,再来一次嘛。” 银发的青年直接用脑袋拱了过来,金灿灿的眼眸里满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浓稠情绪。 陆采头皮发麻地掰正了泽西亚:“泽西亚,现在不行。” 泽西亚委屈巴巴地垂下眼,但很快又重新抬起来,沉重叹息:“我懂的小鹿,我都懂的,但就像你们的诗人曾经说过,小别胜新婚,我只是太想念你了,所以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陆采靠在软草垫上的后背一阵发麻。 小别胜新婚? 他开始怀疑泽西亚到底已经懂到了哪一步,别真的有那么懂吧……? 陆采不愿相信最终需要接受教育的人是自己的这个现实,没忍住尴尬地笑了出来:“好了泽西亚。” 泽西亚的脸蛋还被托在陆采的手上,闻言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采嘴角的笑容温和而坚定,停顿了许久,他轻轻开口:“我想请你先带我见见你的同族,就是那位传授了你很多知识的欧德爷爷。” 洞穴外吹进来和煦的风,带来森林里花草的清香和水汽。如果不是无处可退,又恰好察觉到了希望,陆采并不希望打破这里的宁静。 他也做好了被泽西亚拒绝的准备,这没什么,泽西亚维护自己的种族是理所应当的,但他必须得尝试一下…… “你不说我也会带你去见欧德爷爷的!” 泽西亚亲昵地凑过来,飞快亲了一口陆采,又有点羞涩地挪开视线,“等到欧德爷爷允许了我们这次离开,我就带你立刻回到你师父和师兄身边,我们再也不分开。” 陆采顿住。 可还没等他诧异并欣喜感动完,泽西亚扭回头拽住他的手,略尖的下巴快抵到胸膛上,小声说道:“剩下的事情,等我们回去了再做。” 所以说感动总是不会超过三分钟,甚至是三秒。 陆采还在泽西亚和那位欧德爷爷或许可以帮忙的喜悦中没转回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事情”,就见到泽西亚突然抬起头,目光热烈地回道: “交配呀!不然呢!” 他俯身按倒陆采,强壮的身躯随即却十分娇羞地偎依在东方青年身侧,委屈却毫无顾忌地说: “如果不是因为小鹿把那些人类看得很重要,我恨不得现在立刻和小鹿交配!我可真是一条深明大义的龙!” 陆采被这个充满了原始冲动的用词狠狠冲击了大脑。 * 最终,陆采在泽西亚的带领下见到了龙岛里最年迈的龙,欧德爷爷。 这是一条深褐色的巨龙,比泽西亚的体型稍小一点,但初次在对方的洞穴里见到另一只这样的庞然大物,陆采仍是暗自心惊做好了防备,但所幸,这条龙对人类的态度十分友好。 深褐色的巨龙微微张开颈侧的鳞片,慢吞吞地呼吸着,自上而下微妙地盯着陆采看了好一会儿。 陆采在最初的防备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率先摊开双手,以最无害且恭敬的姿势向对方深深鞠下一躬。 “您好,前辈。”陆采磕磕绊绊地用拉丁语说到一半,想了想,泽西亚是会说英语的,那么就和这位巨龙用英语交流吧。 然后他听到这头巨龙用流利的中文回答他:“甭客气。” 陆采离当场走火入魔就差一口气。 泽西亚也十分惊讶:“欧德爷爷你会说小鹿的母语!” “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多接触接触,你会发现我会得更多。”深褐色的巨龙没好气地骂了泽西亚一句。 “那不行,如果一直和你们待在一起,我会变得和你们一样孤寡。”泽西亚悻悻摇头,甚至还有点自己独有的小确幸~ 深褐色的巨龙没忍住朝着泽西亚发出一声闷闷的呼吼,而泽西亚则炸鳞似的挡在陆采身前,不逞多让地反击了回去。 陆采原本的拘谨和不安反倒消退了不少。 他没忍住笑了笑,拍了拍银龙,稍稍安抚了年轻的泽西亚。 泽西亚瞬息收敛了鳞片,略显委屈地让开了身,这一幕被深褐色的巨龙看在眼中,对方黄绿色的眼瞳缓缓眨了眨,最终也收回了自己的鳞片。 “泽西亚的伙伴,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的身边出现了被邪恶的魔法感染过,但恢复了正常的半魔人,是吗?” 陆采心头一凛,半魔人? “您是指,被特殊物质……魔法感染后,本应丧失自我意识,但却没有的人吗?” 巨龙点了点头。 陆采沉吟片刻,看来暗物质在各种文化里的定义都不一样,黑龙称其为邪气,而年长的龙却说那是魔气,但相同点是,各个种族都对此有一定了解,并且从眼前这头巨龙的回应看来,对方的了解或许并不止于此。 他立刻回道:“是的,我身边有这样的人,并且有两个。” 欧德爷爷点了点头,硕大的脑袋里似乎蕴藏着深奥的智慧。 泽西亚见状,无奈地走到一旁,百无聊赖趴到地上,眼巴巴开始听他们说自己听不懂的话题。 “但似乎已经有智者和你谈论过这个问题了。” 陆采犹豫片刻,回道:“是一条来自东方的龙,那位……半魔人,在他口中被称为邪气入侵,是他的伴侣。” 欧德爷爷顿了顿,随即镇定地点点头:“说法不同而已,东方的龙……看来是因为没有避世,所以早早被牵扯其中了。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经糟糕到这个程度,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类居然能真的存在。” 陆采眼皮一跳,下意识追问:“您的意思是,您很早以前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泽西亚看看突然认真起来的陆采,又看看一副大有奥妙的欧德爷爷,无聊地叹了口气,伸出爪子小幅度地拨弄着陆采的衣角。 欧德爷爷假装没看见不争气的晚辈,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没错,约两千年前,当我们被先祖所信任的人类,用意志凝结的魔法保护在这里,消失在文明的长河时,我们得到了这样的预言——” “我们要守住自己的荣耀与这世上最后的净土,当半魔人也发出哀嚎,便把传奇的法师们寄存在这座岛屿上的希望交与人类,想来,邪恶的魔法最终难以抑制,他们早就预言到了。” 陆采呼吸一滞:“法师?” 深褐色的巨龙深深看了眼陆采。 “你不用知道他们的名字,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值得尊敬的人类,你的力量与他们有些相似,如果不是泽西亚认定你是一位骑士,我以为你和他们是同源流传的法术传承者。” 聊到这个泽西亚可就不困了,他喜气洋洋地加入谈话:“是这样的!小鹿的勇猛有目共睹,我为与他相伴为荣!” 陆采一边回忆两千年前是否发生过什么非自然的大事件,一边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向泽西亚随口问:“你一直觉得我是骑士?” 泽西亚眨了眨眼:“当然,咦,你怎么又不带剑出门?哦当然了,你被我临时召唤过来的时候当然没有留意装备,你向来粗心,不过我都可以包容。” 陆采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沉声回道:“我不是骑士。” 气氛突然有点凝滞。 * “能追踪到位置吗?”一边袖筒空荡荡的白崇雪沉着脸询问研究员和顾明泽。 顾明泽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各种经度纬度,神色略有诧异。 “感觉这个位置……”他指了指屏幕,让研究员放大。 “这是原本的英格兰西南部格拉斯顿堡,现在隶属于圆桌骑士团的管辖范围,但骑士团没有通报过关于这里的任何异常。”冯春坐在轮椅上看着屏幕解释。 白崇雪眉头拧紧,沉思许久,突然扭头看向黑龙:“冒昧问下年龄。” 黑龙:“……” 全场视线聚焦了过来。 黑龙沉着脸:“不记得了。” 顾明泽忍着笑别开脸,白崇雪淡淡地点点头:“那从现在往前两千年以内,关于邪力溢散以及补救的大事件你还有印象吗?” 黑龙:“……记得。” 顾明泽直接笑出了声,黑龙无奈看了眼,按下把人按住教训一动的冲动,深吸了口气。 “但为什么是这个时间段?”黑龙皱起眉头。 “西方龙从典籍里开始隐匿,差不多是从两千年前开始的,如果期间在这个位置发生过异常,或许代表它们就隐匿在这附近,”白崇雪紧盯着屏幕上的位置,“小鹿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我怀疑,他的失踪和泽西亚有关,如果能查出来龙族的位置,就能找到小鹿。” 冯春也跟着点头:“没错。” 黑龙想了想,犹豫片刻,缓缓说道:“我只记得两件事,一是差不多就是两千年前,那时候的华国经历了一段十分混乱的时期,战火四起,民不聊生,我隐约察觉到了邪力在其中干扰,下一次就是一千年前,那时候的欧洲经历了一次规模巨大的瘟疫,似乎也是邪力作祟的原因,但因为离我很远,我没有太过关注。” 冯春揉了揉额角:“还真是差不多一千年一次。” “不止,暗物质长久以来一直有陆续小范围的散溢,师祖先辈们终其一生都在与之抗衡,华国从两千年前就有典籍记录,”白崇雪反驳过冯春之后,突然顿了一下,“立刻联系圆桌骑士团,让他们查一查典籍里关于一千年前的大瘟疫,当时是否有借助过什么外力帮助遏制?如果有,那些力量源自哪里?” “那两千年前华国的事情需要查吗?”顾明泽随口一问。 白崇雪缓缓摇头:“那个时候除了华国,外部也有多方动荡,祖师艰难抗争,甚至有踏出国门驰援外邦的记载,我早就熟记于心。” “师祖……?”顾明泽略显差异,不由失笑,“我都不知道我们师门可以追溯到那么远。” 白崇雪似也淡淡笑了笑:“那时候没有分的那么清,就像现在,”他白了一眼冯春,“这人把我们师门的人排进基金会的编制也没和我打个招呼。” 冯春一本正经地回道:“特殊时间统一管理嘛。” 白崇雪根本不理他,只轻轻叹了口气:“死了很多人,没回来的人也很多。” 作者有话说: 我解释清楚了吧,我解释清楚了吧,我应该,解释清楚了吧!【你们知道渣渣写文经常自己明白了但是没写明白QVQ,大家理解下!不懂的评论戳,我来解释!】 第89章 龙骑士的真相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陆采后知后觉,缓缓看向泽西亚。 年轻的银龙瞪大了它那双金灿灿的眼眸,原本闲适摇摆的尾巴也安静下来。 他的身躯僵硬着,难以置信地瞪着陆采,看得陆采缓缓升起一抹从前一直忽视,但眼下不得不重新记起的荒唐念头。 他顿了顿,迟疑地问道:“你一直觉得,我是骑士?” “那……不然呢?”向来自信笃定的好听声音难得微微颤抖。 泽西亚尖锐的爪子少有不安地在地面上磨动几下,下一秒,他焦急地撑起身来回踱步。 “不可能错的,这不应当,命运的安排怎么会出错……” 陆采绷着脸反驳:“我命由我不由天。” 眼看银龙的泪水都快被逼出来了,欧德爷爷咳嗽两声:“先不说这些,我这边有些东西可以交给你,那是保证我们不被人类找到的法术禁制,先辈们用这道力量将我们与世隔绝,也让我们守护着它,它是最稳定、最坚决的意志,不过我需要半天的时间将这股力量提取出来……” 话没说完,眼前哪还有陆采的影子??? 欧德爷爷唾骂:“小混蛋!!!” 不远天空中的银龙翅膀挥得飞快。 陆采被泽西亚卷回巢穴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甚至被猛地压到干草堆上,还自然而然问出他脑海里刚刚最在意的问题—— “那是什么力量?” “那是一头高贵的龙的信任!!!” 泽西亚化成人形,义无反顾地拱上来抵住陆采。 他急吼吼地质问陆采: “你,你一直不爱带剑,是因为,是因为我太强了,你不用使剑吧!”泽西亚慌乱地给自己找补,一双金灿灿的眼睛迫切地凝视对方。 陆采:“……?” 他记得欧德爷爷提到他需要半天提取那个力量,所以眼下应该也算有足够时间和泽西亚解释一些最要紧的事。 昏暗的洞穴里,外面的风呜呜吹,就像被伤害的龙的哭哭声,而洞穴里的龙还在隐忍,还在坚持。 陆采当头给了泽西亚一个明白: “不,因为我是道士。” 泽西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似乎记得道士这个词,是高阶中文里提及的东方传统职业名称,但那本书他只粗略翻了一遍,没有了解深入,此刻只觉得自己的信仰和梦想像一栋摇摇欲坠的摩天大楼,抖得像个筛子。 “道,道士什么的……或许也和骑士一样,只是名字不同吧,毕竟你也用剑的!” 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了老命企图自救。 救命,快救救要抽过去的龙。 陆采平静地看着对方:“我用剑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我修的是气功,在你看来,应该叫,魔法?” 泽西亚宛如终于遭到一道震天的雷击,打得他身体里的水分都变成眼泪哗哗流下来。 “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吗?” 他绝望而哀伤地注视着陆采,满眼都是被渣男欺骗的惨状。 这情况,陆采着实有点为难。 他叹了口气。 误会虽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但泽西亚现在的样子,的确像遭到了蒙骗。 毕竟相处这么久,陆采知道泽西亚对于骑士精神的崇仰与执着,甚至从彼此见到的第一眼起,泽西亚就针对了一些细微的差异给他不停洗脑,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是一个骑士,而当所有的真相被披露,这条龙也才会这么崩溃。 陆采挠头。 那又能怎么办呢,他也不知道原来泽西亚说的骑士,不是什么骑士精神,而是的的确确和道士处于同一种类型的职业名称啊。 又不是玩游戏还能转职,没救了,甚至于除非死亡,灵魂契约是不能解除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小误会,就,就以死谢罪吧? 他看了没有衣服却在一旁哭个不停的泽西亚,活脱脱一副被欺辱的事后样子,可不看还好,看过一眼,陆采的脸色突然变得复杂。 他…… 他好像…… 有点…… 糟糕。 这个时候,自己也未免太畜生了吧。 陆采轻咳了一声:“泽西亚,抱歉,因为这个误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是非常大非常大的伤害!”泽西亚边哭边反驳!眼泪打湿了他英俊的面庞,银色的发丝有少许被黏在面庞上,竟然给对方又增添了一抹风情万种。 陆采颤颤巍巍地吸了口气,咬牙:“是!我请求你的原谅,毕竟……” 也不能离的。 凑活过呗,不然还能怎样? 陆采心里有点泛苦,理智告诉他,如果泽西亚对他的感情全是建立在自己是骑士的基础上,此刻真相揭露,泽西亚不愿意原谅自己,自己就该拎清和对方的关系,不能再对泽西亚有超乎友谊外的感情,等带回欧德爷爷所说的力量,真正解救了世界之后,他愿意离开泽西亚…… 可他真的甘心吗? 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会甘心离开这条龙吗? 陆采觉得应该是不愿意不甘心的,但他不能太过强硬,毕竟对方现在深受打击,他可以先让对方冷静冷静,疏远一段时间…… 泽西亚也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哭得发红的眼瞬间瞪得更大! 泽西亚猛地凑过来,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倒陆采:“难道你不打,嗝,打算向我道歉吗!” 他边发火一边还忍不住地打着哭嗝,雷霆怒火地瞪着陆采。 陆采被他拽得发怔:“我道歉了啊!” “那,那不够,嗝!”泽西亚一双狭长的金色眸子飞快地心虚转动。 “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陆采好脾气地询问,也渐渐忽略了他正被一个充满了威胁和攻击性的雄性按下身下。事实上,陆采不够聪明加上反应慢,在很多时候会被很多人当成好脾气的象征,顶多说他有些慢热。 泽西亚的皮肤极少泛起鸡皮疙瘩——他有些兴奋。 虽然小鹿不是骑士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但比起身份的事情,难道不是此刻心虚的小鹿、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小鹿,更值得他关注吗! 他喜欢的是小鹿,又不是真的随便来个骑士都可以!现在小鹿是他的伴侣了,又不是他的龙骑士! 但他千万不能让小鹿知道这件事。 他心虚地捂住小鹿的嘴,佯装愤怒地大喊:“你别说话了!” 陆采立刻闭上嘴,一双浅褐色的眼瞳乖顺平静地凝视着泽西亚。 好的没问题,他知道平常师兄发火的时候,黑龙都是这么卖乖的,他也可以。 泽西亚挪开视线,心想妈的糟糕,小鹿好漂亮,好可爱,他好胀。 但身躯不经意轻轻一晃,碰到了什么,小鹿突然闷哼了一声。 这声音突然又微弱,却听得泽西亚脑海中炸开了烟花。 小鹿他……他也……! 陆采红了脸,刚想解释什么,泽西亚直接把他翻了过去,让他看不见也说不上话—— “你,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我来干就好! 不行,陆采突然意识到泽西亚的意图,震惊之余又有点怒其不争,他镇定地扭过身体,推开泽西亚的脸:“现在不行,欧德爷爷那边……” “我算着时间!”泽西亚怒气冲冲,把陆采的双手反扣在他的身后,“他早就想把这个力量甩手再出去周游世界了,你这次来了肯定不会空手回去!但他提取出来至少要十二个小时!” 陆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再度被按了下去。 因为泽西亚从未有过愤怒到不让自己说话的时候。 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需要再斟酌一下了,起码以后又了矛盾,他可能不能再这么顺着对方……陆采艰难地一边喘着气一边想着。 结果还没斟酌出什么,一只结实的手臂从背后伸到他的身下,哆哆嗦嗦地攥住了他的腰带。 因为本身就是泽西亚的裤子,所以一直有点松。 陆采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泽……” 陆采慌张,可刚刚张口,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甚至伸出手指,塞进了他的嘴巴里,要叫出口的声音被打破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泽西亚也边哭边心头颤抖——这太可怕了,他可怕了,他的一只手掌控了小鹿的嘴巴,一只手掌控了小鹿的欲望。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呜呜呜呜!!” 你哭个锤子! 陆采发不出声音,却敏锐察觉到了威胁,下意识用解放的双手挣扎起来,甚至他的左手食指微微蜷起,差点一道雷朝泽西亚劈过去。 他忍住了。 他的双手攥住身下的柔软干草,努力克制自己反击的念头……不能伤了泽西亚。 但他显然忽略了泽西亚的本体是一条强壮的龙。 猛兽的天性让泽西亚会在交配的时候产生绝对支配伴侣的意识,所以当威胁产生时,他想也不想紧紧压住了小鹿,张开嘴巴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住了陆采的后颈,像野兽一般强制。 陆采:“……” 他猛地一哆嗦,难以置信地想扭头看一眼,但扯到皮肤微微发痛,他咬牙闷哼了一声。泽西亚一顿,瞬间松开嘴巴,金灿灿的目光灼热地盯向陆采,低头重新咬住小鹿的嘴唇。 别说话,我还气着呢。泽西亚理不直气也壮地想。 “泽西亚……” 陆采濒临窒息,颤抖地发出破碎的喊声。 泽西亚已经一头脑热了,他不懂什么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他知道他一定得做点做什么,除了接吻,他还得做点什么。 他想离小鹿更近,他想和小鹿永远都不分开! 陆采脸红的像被烤熟了,被吻得神志不清后,他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哆嗦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把手伸向身后。 他大概知道这事儿是怎么个过程,虽然难为情,但本着……都是雄的也不会怀孕、早死好过晚死反正我年富力强恢复得快、这么难哄干脆打一炮吧各种纷呈的想法,咬牙道: “这里。” 泽西亚脑袋里烟花乱炸,懵懵懂懂顺着小鹿的指导终于如愿以偿。 什么骑士,什么荣光,什么邪恶愚蠢,什么神圣光明,都是假的! 只有小鹿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上的情结,竟然会真实上演 泽西亚:忙,勿CUE 陆采:SOS 第90章 回程 * 陆采腰酸背痛地从湖水里爬上岸,泽西亚食髓知味地在湖里拉着他不放。 陆采额角青筋凸起,少有的面露愠色:“泽西亚!” 泽西亚哧溜从湖里窜出来,亮闪闪地盯着陆采,湿漉漉的眼神和头发齐齐蹭过陆采的掌心:“我在呢小鹿。” 陆采:“……休息一下。” 泽西亚抬头看了眼星辰密布的夜空,委屈极了。 “嗷。” 明明还没到十二个小时,少了一分一秒,都不算的……呜。 “龙岛的禁制还在,欧德爷爷那边还没结束。”他不死心地暗示了一句。 他还想再多缠小鹿一会儿,甚至还想试试用原型…… “你离我远点!” 但看着小鹿严肃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龙骑士哦不,小道士心里总是记挂着很多人。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哪怕不是龙骑士,但起码也是自己的伴侣。 龙对伴侣必须百分百的忠诚和宠爱,这是他们的另一项荣耀!他们龙就是这么容易给自己找满足感! 陆采则是竖着耳朵关注着泽西亚的一举一动,甚至法决都捏好了,他这次必不可能再顺着这条龙为所欲为。 但眼见对方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认命地耷拉下脑袋,眼巴巴地没有继续。 陆采心里又软了软。 算了,只是个180岁的……小龙而已,慢慢教就好,现在不是已经有了成效吗? 他收拾好自己,走到盘膝等待的泽西亚身前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还生气吗?”他小声问。 泽西亚瞬间来了精神。 对哦,都忘了他还可以生气的! 可他的脸色几乎把心思都写了出来,没等重新摆好生气的神色,陆采轻飘飘地补充道:“你想好再说。” 泽西亚:“……” 威胁龙。 “不生气了。”他抬起眼,憋着嘴回道。 陆采压下嘴角,轻轻俯身在泽西亚的额头落下一吻:“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这么宽容,也谢谢你为我着想,拯救我的种族。 泽西亚瞬间开心了起来,也不太想去了解小鹿为什么谢谢他,但只要小鹿亲近他,他就很开心! 他环抱住小鹿的腰,拱了拱对方,露出的笑颜比天空上的星辰更加璀璨。 两人休息等待了一会儿,泽西亚突然扭过头看向一个方向,他的耳尖微微耸动,随即惊讶地拉起小鹿,站起身仰头。 陆采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空中传来的异动,难以用语言描述,但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每一块骨骼都在战栗。 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消失了,而与此同时,另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冲他们而来。 星空下的龙岛一贯像诗歌中的仲夏伊甸园,平静祥和,但不远处的天幕下却密密麻麻,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无数的巨龙,随意一瞥都有几十上百只! 陆采瞪大眼,一时间寒毛耸立! 所有生物在面对这样强大且数量巨多的异种之前,都会自然而然受到力量威慑。 泽西亚感觉到陆采的忌惮,如果不加干涉,自己的伴侣一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自卫动作,于是他立刻抱住陆采,顺势按住了陆采的双手。 “小鹿,自己龙!你冷静点!” 陆采绷得紧紧:“我很冷静。” 泽西亚忍烫把对方指尖的小火苗掐掉:“那再冷静一点。” 而等到龙群离得近一点,陆采自然而然放松了些,因为为首的巨龙是洞穴里对他展露过善意的欧德爷爷。 但最令陆采挪不开眼、倍感震撼最深的则是对方两只前爪间握着的一捧奇异的光球。 如果冯春手下的那批实验员在这里,一定会激动地大喊,因为那就是他们寻找求导了数十年的,纯粹的精神体——一种被具象化的精神元,里面是高速运转的粒子。 龙群安静地降落在山崖间,收翅引来的风声和偶然动作传出的摩擦声在夜晚的林间回荡出生命的交响。 深褐色巨龙缓缓眨动眼眸,看着陆采,将这团金色的光芒松开,任其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信守一份承诺,是龙族的荣耀。”低沉的龙吟缓缓流淌,光芒似乎被撼动,缓缓流动出金色的碎光。 陆采立刻抬起双手,用道术构建出类似于承托的姿势,将那团光芒谨慎地捧在其中,巧的是金色的碎光碰触到陆采释放的力量后似乎极为亲近,甚至有一部分相融,将陆采构建出的无色无状的力量渗透为金色,化出了一双人类手掌的模样。 陆采的眼瞳微微颤抖。 他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力量纷杂却和谐,除了他最熟悉的道法,更有很多其他他不太了解的力量,全然安详稳定地融为一团。 巨龙们见到这个景象,巨大的头颅们微微扭转,面面相觑,最终又重新落回了陆采和那团金色光芒的身上。 陆采笑出来。 泽西亚扭了扭脖子看向四周,突然问道:“龙岛的禁制也没了,你们全都要出去了吗?” 漂亮的水晶龙在龙群里发声:“是呀,我得出去看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导致网断了,正好趁禁制没有了,大家干脆一起出去啦……” “你别说话!”泽西亚匆匆忙忙打断克里斯。 龙族之耻!网瘾少龙! 陆采扭头看向泽西亚,又看了看龙群,起初的恐惧已经全然消散。 说实话,龙族愿意交还这样的力量,哪怕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个需要陆采献祭的规矩,按照陆采的性子也会咬着牙上去。 他深深冲着巨龙们鞠下一躬:“谢谢!”连带着泽西亚都差点被他过肩摔出去。 泽西亚古怪地看了眼激动的小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把禁制解除,把力量还给人类明明是欧德爷爷前些天一直在念叨的事情,不管谁来欧德爷爷都会赶紧把烫手山芋甩出去。 不行,他必不能让他的小鹿白白感谢。 “咳咳,”泽西亚目光坦荡地扫过龙群,“华国有一句老话,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 惊蛰的第一道春雷,打响了冬日以来人类和怪物的再一次大战。 它们有些从天空掠过,带着掠食的杀意,有些从地底涌上来,翻滚着砂砾朝有人类的地方袭来,没有多少智慧,不难缠,却因为数量庞大杀意汹涌而成为难敌的对手。 这是你死我活的求生之战。 冯春离开研究院之前,杵着拐杖笑骂他的那群研究院:“别说我以前只会吓你们,今天可是真的死线了你们知道吧?” 研究院里的众人脚步纷杂,研究员们的动作比起以往更迅速。 但饶是如此,很多人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挂满了泪水。 所有的实验都在推进,所有的尝试都在进行,除此之外,他们还把人类的基因和文明印刻进了各种传承里,用最坚固稳定的材料保存好。 他们要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努力,也要为人类的灭绝做好祭奠。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人类心中共同的衡量。 冯春走出研究院,恰好碰到了从另一头走过来的白崇雪,白崇雪用仅剩的右臂提着一卷材料,交到管理人员手中,回头也看到了冯春。 “小陆还没消息?”冯春笑问。 白崇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扭头朝外走:“陷阱已经全部被触发了,但是基金会的人只能撑12个小时。” 他没有回答冯春的问题,而是提到外部的战事。 “不是还有那群来投靠的伊贺忍者?他们……” “算上他们了,不然基金会只剩几十个人,最多就撑9个小时。” 这12个小时,差不多就算是他们这一脉人类的最后时间了。 冯春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只是额外又想到什么,淡淡笑道:“当初谁也不知道怎么谭华看起来娇娇弱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本领,但总能带人活下来。” 也是到她死了,冯春才知道,佛修是修的大金刚护体,用自己作盾墙,才一直护着其他人。 白崇雪默不作声,自顾自走向基地外。 人类的数量因为冬天食物紧缺,又减少了一批,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逼问领导者和异能者了。 冬天之前的一战,各地异能者的数目都锐减,为的是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 当无情的灾难来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人会幸免于难。当死亡真的迫近,比起嫉妒憎恨,到最后,他们发现,没有希望的未来才是最摧毁人心的。 白崇雪终于和冯春开口:“秦涛是为了救人,最后死在了一只怪物的嘴里。李清暮看到了这个场景,当场发疯,再有她消息的时候,她就成了相柳。” “那个叫于星演的孩子在接触到相柳之后也被带走了,后来就发生了那天在东海上的事情,他想利用泽西亚的力量稳固自己体内的暗物质,这是那群所谓的神殿的计划。” 冯春苦笑:“人的意志真是可怕的东西。” 白崇雪走向大铁门,异能者和军部的装甲车正陆续从他身旁走过,他看着这些人,眼神里波澜不惊。 “人的意志也是我们能成为人的底线。” 接连失去了蜃和相柳的神殿短期内也再难崛起,但所有人都无暇在意以后。 这次的战斗比冬天前的更残酷,冬天前怪物们只是为了囤积食物才对人类进行攻击捕食,而饿了一个冬天后,怪物们苏醒则已经饿得没有理智了,奔着吃不到食物就会死的残酷念头,将整个大漠染成了血色。 从日出到日落,霞光融入了鲜红的景象,人类坚持的时间比白崇雪和冯春预估得更久些。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 而顾明泽和伊贺长雅虽然是为数不多不会被暗物质影响的人,却也有力量极限的。 异能者和普通人组建的军队都在负隅顽抗,但这一战的结果似乎已经有了定局。 最后一缕日光落下地平线,赤红的月亮挂上夜空。 而大漠的地平面上,仍旧千千万万数不尽的怪物凭空出现,异能者们心知肚明,这是暗物质界融合的表现,更多的怪物从贫瘠危险的暗物质界冲到这里,贪婪地渴求人类的血肉。 他们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顾明泽道心不如白崇雪坚毅,但死撑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浑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黑龙守在他身边,气势凛然却也无能为力。 顾明泽抵着黑龙坚硬的脊背,笑着擦了口血:“玄臻,后悔吗?” “……”黑龙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口咬碎一只朝顾明泽扑过来的怪物。 恶臭的腥味伴随着血液流下来,黑龙甩开怪物的尸体,心脏的部位剧烈跳动,漆黑的龙瞳比黑夜还沉。 “不后悔。” 顾明泽噗嗤笑出来,挥手撕碎一只怪物:“咳,好,那我们就一起死……” 话音刚落,黑龙猝然转头,直直看向不远处。 大漠上的怪物们也若有所感,纷纷停止攻击,抬头仰望天幕。 紧接着,那些怪物开始撤退,疯狂逃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 差点英勇就义的冯春见状激动不已:“快!快!搞死他们!穷寇给老子追!” 他话音刚落,一声高亢的龙啸从头顶落下。 所有熟悉这道声音的人同时一振! 空中出现了奇异的力量,那些妄图逃窜的怪物们很多突然尖叫着被隐去了身影,徒留血腥气味,这样的动作惊呆了许多没见过的人,却令熟悉的人几欲流泪。 “小陆!” 顾明泽张开双臂,眼瞅着自己的小师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不管怎么样先接住免得摔屁股! 谁知道一道银色的身影呼啸着穿过空气,猛地将从天而降的青年载住,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从天尽头飞来了比怪物更浩浩荡荡的龙群,他们杀气腾腾,体型巨大,这些生物在两千年前就退出了人类的历史,此刻竟然突然凭空出现! 冯春呆了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龙群却已经嘶吼着朝要逃跑的怪物们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势。 上百只巨龙倾巢出动,遮天蔽日,所向披靡! 白崇雪的鸾鸟精疲力竭地匍匐在他身边,见状原本还想冲上去一同战斗,却被白崇雪按住,揉了把脑袋。 “休息吧。”无情的道长少有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与此同时,研究院里一边哭着一边做最后研究的实验员们突然大叫起来: “这是……快过来!!!探测到稳定物质了!!!” “不是说在地球已知区域内从没有发现过吗???” “不知道!这股力量它突然自己凭空出现了!快看,是这个参数对不对?” “有救了,有救了!!!” 研究员们喜极而泣,他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飞快地记录数据,调整参数,他们不在乎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外面的怪物什么时候会攻进来,他们只知道,如果模拟出了相似的能量,可以遏制暗物质的侵蚀!阻止暗物质的融合!已经被感染的人也会出于一个稳定的状态,再也不会变成怪物! 外面的战士们浴血奋战,里面的研究员也在和时间赛跑。 研究室的大门突然从外被狠狠撞击。 “怪物攻进来了?”研究员一边哭一边回头骂,“妈的不能再多给一点时间吗!我们探测到稳定物质了,我们就差一点时间……给我把门抵住!!!” 第91章 【完结】给后代的新世界 因为西方龙群的到来,这一战最终还是人类获胜。 但这群传说中早就灭绝的生物远不止带来了战力,更带来了希望。 意志也可以当做是神经元的集合,而坚定强烈的意志、甚至被具现出实体的意志,在某些力量体系中被称为道术、魔法等等。 最原初的力量,集结了先祖们最坚决的意志,最终化成新的希望,拯救了人类于危难之际。 “我以为你们使用的道法已经是具现的一种了,但看到这东西……” 冯春咽了口口水,胆战心惊地看着被研究员们放进了强粒子对撞机里的那团金色光芒,由衷感叹,“真他娘的强啊!泽西亚是铁胃吧!” 白崇雪无奈揉了揉太阳穴:“小鹿在外面设了一层道法,这团力量亲和道法,所以没有排斥,同时他也保护了泽西亚的胃不被力量破坏。” “总之他们的胆子真大。”冯春还是这么觉得。 白崇雪摇摇头:“小鹿没做错,这些力量需要活性成分供养,西方龙隐匿的两千年,说是用全部的龙族在持续供养这份力量也不为过,之所以当年先祖们凝结了全部的力量交予龙族,可能也是因为它无法被长途跋涉带回来。” 但恰好遇上了与道法亲和的陆采,还有身躯强壮的泽西亚以及对方所熟练操控的空间能力,才能将这股力量完全从龙岛带出来。 他们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白崇雪又扭头看向身旁的年迈老人——巨龙可以化作人形,这一点他经过泽西亚和黑龙之后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巨龙欧德的人身是个深褐色头发的年迈老者,他一同站在研究室内,在这人类仅剩不多的高科技空间仰头环视。 晨曦的黎明带来温暖,外界的光透过钢化玻璃照进室内,金色的阳光和力量散发出的碎光融合,它们散落在战后的大漠上,给万物披渡了一层金黄。 欧德爷爷开口了。 流利的中文,带着东北方的亲切气息。 “老铁,我们龙族遵照约定,将你们先祖寄存在我们这里的力量奉还给你们,祝你们众志成城,度过难关。” 白崇雪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冯春也怕这人张嘴就又是一场种族大战,于是只能自己出面。 冯春开始做外交接待,而白崇雪和顾明泽等人则被研究员们叫过去,一起解读那团金色光芒。 研究员们看到那团金光之后都感动的哭了,他们原本还在自己调整参数,试图模拟,奔着模拟不出就死的必杀之心钻研到底。 结果外面的那群异能者们不仅打跑了怪物,龙族还把研究结果直接拿到他们眼前了,他们能不哭吗? 人类有希望了!!! 冯春等人自然对龙族更加感激,盛情邀请欧德爷爷留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欧德爷爷摆摆手:“算了吧朋友,你们这里磕碜的连电视都没有。” 冯春:“……?” 他失笑,居然有点羡慕这些龙们平常过得神仙般的日子。 是啊,他们有粒子对撞机,却没有电视机,有网络,却连娱乐设施都没有,他们这些年过得不就是这样苦行僧似的日子吗?但只要他们跨过了眼前的难关,他们的后代一定可以继承下最好的东西,过上比他们现在更好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研究员们加班加点,加上有顾明泽和伊贺长雅两个稳定的感染者配合,终于研究出了粒子的碰撞轨迹,确定了某一种频率下,通过发散稳定物质,可以遏制住暗物质界的吞噬,同时镇定暗物质的感染进程。 “这么小一个金团子就能改变世界的现况,真神奇啊。”顾明泽插着口袋,站在试验台旁和陆采边笑边说,像两个参观博物馆的小学生似的。 冯春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师侄你重新组织下语言,这么小?你知道它被对撞机模拟出原理之后,可以产生宇宙爆炸一样的能量吗?” 一旁的研究员们也笑了:“顾队长,你知道为什么冯将军为什么最后要死守在这里的临时基地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被送来的时候还是躺着的呢!”顾明泽夸张地笑道,说话间,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浓黑的光彩,那是他异化之后身体外表偶尔变现出来的体征,多在情绪昂扬的时候出现。 跟在他身旁的陆采见状也笑起来,但同样不解其意:“不是说西北不适合怪物们生存,抵抗压力偏小?” 研究员看了眼自负背手的冯春,解释:“还有一个原因,这里地势开阔,暗物质爆发的前十年,政府在这里建造了全球最大的强粒子对撞机,就是为了我们得出结论的这一天,冯将军说,如果我们最终要死,就死在这里。” 暗物质爆发的前十年,是人类猝不及防差点灭种的最艰难时段,那个时代陆采没有清晰经历过,但从研究员的口中却不难得知当时的状况惨烈。 人类永远在为后代奠定生机,不论是回不了故乡却留下力量的先祖,还是濒死也要建造粒子对撞机的先辈,他们燃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终究等到了开花结果的这一天。 陆采作为清晰感受过那团金色光芒力量的人,闻言胸口微微发热。 伊贺长雅得到研究结果的时候,一向冰冷的面容也忍不住流露出伤感。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我的队友们也能等到这一天,该多好。” 陆采听着身旁的人翻译,站在他们身旁,垂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主要是他不会说日语。 但看到这个场景,他心中也不可能没波动。 如果他死去的队友们也能等到这一天,多好。 曾经的35天感染定律迫使他们杀了很多被感染的队友,可以说现如今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是踏着同类的尸体活下来的。 而不用直面怪物的普通人们也绝不轻松,他们艰难地存活于这乱糟糟的世界,理想,自由全都变成了虚妄,他们有更重要的职责——繁衍后代。 异能者失去了繁殖的能力,所以普通人承担了像原始动物一样繁重的繁衍任务,但凡还有别的方法,人类都不至于这么没得选。 因为这糟糕的世界,难以解答的感染,所有人都过得极其凄惨,可他们又像被水冲毁的泥沙、石子、甚至塑料碎片,在混乱中又坚定温柔地凝成一体,变成坚硬的水泥,又像遇到火灾的蚂蚁,会自发围成一个圈,燃烧最外面,保护最里层。 都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已经逝去的人,永远祝愿他们的同胞在未来的黑暗中仍能勇敢前行。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努力燃烧着自己,照亮整个世界。 人类的意志永存。 西北地界天高云阔,天空泛着苍青色,陆采深吸一口气后,突然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拥住。 “你们今天聊了好久呀。”泽西亚蹭了蹭陆采的耳朵。 陆采耳朵被蹭得发红,绷着脸说:“明明只有半个小时。” “都半个小时啦!”泽西亚夸张地瞪大眼,掰过陆采的肩膀,难以置信又梨花带雨,“小鹿自从用不到我之后就对我冷淡了好多!难道果然是因为我不是适合道士结契的东方龙,所以失去了利用价值后,就会被冷落吗?”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陆采好笑:“又是黑龙教你的?” 泽西亚一哽,幽怨地瞪了眼陆采。 两千多岁的东方龙阅历颇丰,后宫宫斗也不是没见过,心情好的时候教泽西亚几手简直十分好用。黑龙教他不能光靠蛮力,要偶尔迂回,毕竟陆采和顾明泽不同,陆采没有太多花花肠子,如果想真的把这个人类牢牢拴在身边,就要软硬并施! 泽西亚瘪嘴,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软了,软的都有点败坏自己龙岛第一硬的威名。 “我就是想你了。”他可怜兮兮地说。 一米九的青年面容俊美,突然作出这种表情,陆采当了二十多年直男,怎么都扛不住。 他喉头一紧,紧张地“哦”了一声。 泽西亚心里嘿嘿一笑,就知道小鹿扛不住的,他就知道小鹿喜欢他嘴甜! 他忍不住飞快亲了小鹿一下,目光炯炯道:“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嗯……嗯?”陆采终于反应过来,“大白天,你?” “你每天不是和他们谈事情就是出门做任务,晚上回来也倒头就睡,我们都没有私下相处的时间了!” 欲求不满的青春期猛龙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柔弱的后宫人设,挺起胸膛委屈大吼,吼得陆采都被他弄不会了。 但不管小鹿反不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泽西亚举高高抱走了,顾明泽和黑龙两人恰好从经过,正议论着冯春决定尽快实现粒子对撞,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挑个观景台见证世界的变化,入目首先见证了陆采被扛在肩头,满脸通红被带走的样子。 泽西亚冲黑龙作了个thankyou的手势,跑得飞快。 黑龙:“……” 顾明泽慢悠悠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和我弟妹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弟妹? 黑龙复杂地看了眼不远处泽西亚的背影,那蜂腰猿背的……弟妹? 顾明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妯娌之间是要好好相处。” 说完,吊儿郎当的青年笑眯眯地重新回了实验室。 刚刚不过是出来透个气,该办的正事儿还是要办呐~ 真好,现在终于有了可以透气的机会了,不像几个月前,他差点连呼吸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阳光温柔地铺洒在战后的大地上,他笑吟吟地眯起眼,想到这个世界只需要再一眨眼就能恢复原样了,忍不住深深吸了口*人专属的珍贵空气—— 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太阳,深深朝他吻下来。 作者有话说: 31 万字的【长文】终于写完了,对我来说真的是个超级超级超级难的挑战ORZ 渣渣本人其实每次写到12万字就会有点飘,觉得自己开始写崩,非常感谢大家的包容和陪伴 其实我也感觉有很多人物和事件没有完善好,但的确是笔力不足吧,修改也总是没法儿修到自己觉得满意的程度,最后一章其实原本还打算继续扩一些其他人的故事,但都是因为觉得自己点到这里大概是最好的程度,再往前可能又会因为自己的不足让故事坑坑洼洼【跪地哭着道歉】 总之,真的特别感谢大家至此的支持与陪伴 新书已发,但由于以上原因,大概会再琢磨下,所以更新的可能会比较慢,还请见谅,我会继续多看书多学习,希望可以提高写作技巧,给大家更有意思的故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