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作者:叶紫【完结】 【内容简介】 茫茫人海,川流不息。 于千万人中寻找到他,以为他眼中的亮色会是她一生的幸福,可是,当尘埃落定,才明白,那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传说。她看着他骄傲的身影最终远去,成为心中再也难以磨灭的伤口。很遗憾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当深爱已成往事,他们是否还能拥有那份美好的心情和记忆?当距离远的隔开了一个海洋,当时间长的可以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他们还能相爱吗?辗转七年光阴,叶紫和向晖能否再续前缘?他们是错过还是携手?如果喜欢这个故事,就请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手捧香茗一杯,由我为你缓缓道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主角:叶紫 ┃ 配角:向晖,汪然,竹喧,柳如烟,陈宇华,林森,袁朗,大鸟,萧 【正文】  可惜不是你 作者:叶紫 楔子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我和他那段早已迷失在俗世尘埃中的往事,若近若远,似是而非,我以为我能够忘记,以为可以摆脱,以为它早已远离了我,其实,它却一直藏在我心里。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直到听完整首歌,我才不慌不忙的接起电话。卯足了劲和我比耐心的人,舍汪然其谁。 那几乎能震破耳膜的大嗓门!我把手机拿开一寸有余,仍能听的清晰分明。 我努力消化着汪然所汇报的惊人事迹,顺手将一头长及腰际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心里第101次发誓,一定要找个时间去剪了这三千烦恼丝,是谁说女孩子家一定要长发才显得温柔迷人,害我这一留便是七年。 "叶子,你那头好吵。你在哪里?" 我张了张嘴,若是实言相告,会不会遭她的一顿臭骂? "你不会又去那里了吧?"汪然在电话里惊呼,我轻笑,知我者汪然也。 "……我对你无语。你这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其实我亦是无语。可是后面那句话让我几乎无地自容。 "小姑娘你又来了啊。还是老规矩么?"王大娘笑吟吟的招呼我,我"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就算我不承认也早已是不打自招。"叶子,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你吃不腻么?" 不腻么?我抬头看了眼堂前的金字招牌,"王大娘米线"五个大字闪着异样的光芒,不可思议,这家的米线伴随了我七年的时间。 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筷子随意在碗里搅动。 明明刚才饿的要命,却突然没了胃口。 "然然,我是不是很傻?"憋了半天,我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 如数付了米线的钱,我拿起包起身,对不起了王大娘,其实我也不想浪费,可是…… 好不容易挤上公车,我长吁一口气,上海的交通年年说要整改,可年年还是这副德性。 忽然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我才走出的小吃店,不禁低呼一声。想要再看的清楚些,公车已经摇摇晃晃的开动起来。 电话里传来然然的声音,"死叶子,你到底在没听我说?" "然然,我……我好像看到他了。"我并不确定。 "哦……"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哪个他?向晖or林森?若是前者,想必你是大白天见鬼。要是后者嘛,本大师断定你们今生有缘有份,你还不快点追上去。"电话那头的她一定用手拨拉着齐眉穗,这都成了她的招牌动作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损友,遇人不淑啊。"我故意唉声叹气,没料想她轻描淡写的用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把我给顶了回去,口舌之争,我永远落下风。 "我眼花,成了吧?"我不以为然,"向晖现在在国外可是如鱼得水,混的是风生水起,还回来干吗?" "你确定自己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导致精神恍惚,睹物思人……"她还要往下说开去,我大叫一声"stop,"引得众人纷纷注目,"我知道你文化底蕴深厚,嘴皮子功夫了得,我怕了你了。为了节省电话费,本姑娘决定现在就挂机,哼哼。" 我想了想又对着电话吼,"晚上我在网上等你给我说今天的事,我警告你别再放我鸽子。"说完立刻摁下了off键,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说起汪然,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缘分的奇妙。初中时候仅有的一年相处,性格迥异的我们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之后,她回了天津,从此一南一北的两人靠着鸿雁传书维系这段珍贵的友谊,当然我们也为中国的电信事业和交通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仔细算来,我们认识有十多年了。怎能不让人感叹岁月流逝,人生苦短。 回到家里,连叫了几声"妈,妈,"皆无回应,想来老妈又去研读中央的第144号文件,今天的晚饭怕是又没了着落。 我随手打开了电脑,登上QQ,一个企鹅头像不停跳动着,双击点开,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叶子,我回来了。" 是他!真的是他!我的心猛烈的震荡了下,手指下意识的将QQ界面放大到全屏状态。 这个四年来未曾亮过的头像,此时的签名档已从"叶子,我走了,原谅我,"变成了现在的"这一生情愿为你画地为牢。" 尘封的往事如流水般瞬间充斥了我的头脑,那些甜美的,痛苦的,惆怅的,心酸的记忆缓缓浮上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QQ发来了笑脸问候:"叶子,我今晚加班。不能陪你了,不要太想我哦。"我信手点了个"抽打"的表情回敬,凝在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另一端,汪然的QQ如约亮起,我眯起双眼,抬手敲下一行字:begin now…… 第一章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那一年的八月,气压很低,骄阳似火,一丝风都没有。 原本该在空调房内享受美食的我,此刻却被堵在离家门已不足百米的小区花园内。相较于林森的气势汹汹,我一脸的悠哉。 "为什么骗我?"林森怒视着我,寒气逼人。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比冷气更好用,很快我身上的汗水都被吓了回去。 "我骗你什么了?"我无辜的眨巴着双眼,明知故问。 "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拿给我看。"他扯住我的书包肩带,而我死活不放。 我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和你是一模一样的,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哼,高大的身形往我逼近,我吓的退后一大步,"给你看就是了,干吗这么凶?"我颇不情愿的从兜里掏出通知书扔给他,惴惴不安的垂着头,准备见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我见他气急败坏的打开信封,一张白净的脸孔在瞬间涨的通红,一会又呈铁青绷紧状,我暗叫不好,刚抬腿,手臂就被他强有力的手臂钳制住,我虽然疼的眼泪都快流出,仍是嬉皮笑脸的说:"看完了就还我,我还指望着这通知书去报到呢。" "你……"林森飞快的低头咒骂了几句,我没有听清,自然也不会细问,下意识的挣扎了下,却被他抓的更紧了。 "叶子,你有没有心?" 我笑的云淡风清,耸了耸肩,"林森,你不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看着他快抓狂的表情,我极度无语。这个人对谁都能保持冷静有礼、理智温文,唯独面对我时会时不时被我气的暴跳如雷,有的时候我也会检讨自己,是否真的对他太狠太绝? 我嘴角微勾,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嗯,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我最讨厌的菜是?" "青椒。" "我最喜欢的颜色?" "紫色。" "我最迷的球星?" "巴蒂斯图塔。" "我最喜欢的歌手?" "张信哲。" "……" "没话说了?" "……" "你还说我不了解你?" 此时小花园中人逐渐多起来,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被人瞧见我们这个样子总是不甚雅观,我得下帖猛药速战速决。我笑着摇头,"林森,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孩么?"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很有自信的开口,"我这样的。" 我哑然,头皮一阵发麻,很好,自恋到一定程度也就成了一种美德。 "林森,从一开始我就拒绝你,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想要的。"说的够明白了吧,其实我不是没有心,我的心在遇到我喜欢的人之前,会收藏的很稳妥。 他深吸了口气,一拳垂在树杆上,"我以为有一天你终会被感动。" 没错,高中三年,每次晚归都有他送我回家;如果没有他给我补习,我的成绩不会突飞猛进;就连老师和家长都几乎将我们视作一对,又因我学业的进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我们的"早恋"。 可是感动毕竟不是喜欢。感动生爱和因同情生爱一样,都令我难以接受。 "林森,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没用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我们连普通朋友都没法做了。 他淡漠的眼瞳轻扫过我,我没来由的焦躁起来。见他缓缓举起手,我认命的闭上眼睛,心里却暗道:林森你要是动手打我,你就不是个男人。 手掌忽一紧,顿觉多了件东西,我睁眼瞧去,是林森把录取通知书塞了进来。他面无表情的做完这一切,轻轻的道了声"再见",随后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原本该为终于摆脱他的纠缠而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何涌上一丝怅然。 回到家中我把自己扔进沙发,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时近三年,我还是能清晰记得同他初次见面的场景。一天之内,连着碰见三次。先是新生报道,迟到的我在大礼堂门口与同样心急火燎的他撞了个满怀,双双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面面相觑,随后哭笑不得。临到安排座位时,我们被安置在了前后座,相视一笑,互相问好。傍晚放学时又在车棚推车的当口,发现有无聊人士将我的自行车与另一辆锁在一起,等到车主赶来,发现又是他。 林森是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男生,以其一流的学习成绩毫无悬念的成为各科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又以出众的外貌和颀长挺拔的身材成为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眼高于顶的他会独独钟情于各方面条件都不甚出色的我。 他从来不在人前隐藏对我的好感,因此我也几乎成为全年级女生的公敌。我苦笑一声,人人都羡慕于我的好运,又有谁可以体会我从默默无闻之人忽然上升为全校焦点而陡增的压力。 泛黄的信封上留下林森濡湿的手指印,薄薄的几张纸掂在我手中却有巨石般的分量。填报志愿前夕,他不止一次的征询我的意见,在得到我报考ZJ大学的肯定答复后,才在最后一天填上自己郑重的一笔。他的故作高深只换来我的好气又好笑,我可不希望之后四年还要继续遭受他的荼毒和同窗的白眼。于是ZJ大学换成了JT大学,我偏不让他如愿以偿。而Z大和J大分属两个城市,不管今后会怎样,至少能享有四年的清静。 防盗门被推开的咣当声拉回了我飘忽的思绪,妈妈提着满满的两个马夹袋走入,我忙伸手接过,低头一看,竟全是些零食、水果和糕点,不觉失笑:"妈,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给你带去学校,听人说J大的伙食不好,怕你饿着。"妈妈捏了捏脖子,坐到我身边。 我讨好的倒了杯水给她,撇撇嘴,"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你吃不完还有林森呢。" 我哑口无言,话语在舌尖转了几个来回,终于默默吞下。 仿佛是意识到我情绪上的转变,她诧异的问:"刚才遇上林森让他上我们家玩,他说改天再来看你。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觉得自己满头的黑线,常听说有家长因为孩子早恋采取各种强制手段,只为了将火苗扼制在萌芽之中,可偏偏我的父母不但态度暧昧还采取了放任其自由蔓延的政策。 "妈,我和他又不是一所学校,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说的已是无比婉转,仍是被妈妈狠狠一记敲在脑门上。 我委屈的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几句,她哼了一声,"不要当我不知道,定是你耍了花招。" 知女莫若母,我只得讪讪干笑。 "你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从来也没出过远门,原本有林森替我们照顾你,你这孩子还非不领情。"母亲大人满腹的牢骚,在一两个小时之内不会有结束的趋势。我眼角撇向了客厅里的挂钟,暗暗叫苦。 "林森这孩子人乖巧,读书又棒,对你也好……"我把脸转向一边,尽量做到左耳进,右耳出,类似的话,前前后后听过不下百遍,耳朵上的老茧也起了几层了。 "……" "我真搞不懂你整天都在想什么。"每次"推心置腹"的谈话都是在我的无声抗议后以这句为结案陈词,我喘了口气,终于得以解脱。 我可以对妈妈的话不加理会,可是她说多一次便会在无形中加深我的愧疚。 我在企盼和焦躁中迎来了开学,幸好新鲜忙碌又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很快冲淡了对林森的内疚之情。 第二章 带上一本书,去浪迹天涯…… 竹喧是我步入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新生报到那天,着实有些兴奋,这是我头一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当我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罗列的流程,注册,交付学费,领取一堆生活必需品后,推开了430寝室的大门,当时她正抖抖索索的站在小梯子上吃力的挂着一床蚊帐,回眸望我,脸上沾满了汗水和灰尘堪比花猫,显得尤为滑稽,她扑闪着黑白分明的杏眼冲着我甜甜一笑,一脸的真诚在瞬间就打动了我。 还没等我自我介绍一番,接下去的场面诡异的出乎我意料。只见她躬身奋勇往下一跳,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漂亮的自由落体运动,紧接着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响声,角落里柜子上的瓶瓶罐罐加上脸盆脚盆全都打翻在地,而她坐在其中无辜的瞅着我,我在几秒钟的痴楞后终于爆笑出声,这样的迎接方式委实令人记忆深刻。 这是我初次见识竹喧的彪悍,未曾料想,这仅是开始。晚上的寝室睡前座谈会让我又一次领略到她无比强悍的言行。 整理完寝室后,下午则是千篇一律的开学典礼和动员大会。高中时,每个学期总会有这么一出,真没想到,进入大学仍是不能免俗。近一天的忙碌后,早已疲惫不堪的室友们陆续回到宿舍,年轻女孩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且很快熟识起来。 长着张娃娃脸的梅玫,却是七人中相对年龄最大的一个,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被选为寝室长。 说话细声细气的裴子瑜,温柔稳重,安静的坐在床头听我们讨论,不太插嘴,但每一次恰到好处的柔柔笑意,会让我产生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错觉。 陈冬,不厚道的竹喧立马给起了个绰号:冬瓜。的确,白白嫩嫩又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这个外号很适合她。 名字最富有诗意的当属柳如烟,据她自己推断,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正迷琼瑶,因此疯狂的指望女儿也能像琼瑶文艺片中的女主一样,如杨柳般婀娜,似烟雾般梦幻。按照竹喧恶毒又颇为嫉妒的说法却是她长的实在是太对得起群众,大家一看,这名字真好,赶紧如烟般散掉吧……恶灵退散! 程英是寝室中唯一一个家在外地的女生,酷爱武侠,一共带了两厢行李,其中一个竟是满满一箱子的金庸全集,美其名曰:精神食粮。她的座右铭即是: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读金庸。她对武侠小说的迷恋程度,从她的姓名便可见一斑。那美若天仙,又对杨过一往情深,却始终将这份感情压抑心中的黄药师之关门弟子,也曾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师有意的安排,被分在同一寝室性格迥异的七人,竟然都分属天秤座,这一点着实让我们小小的兴奋了一把。 十点宿舍楼准时熄灯,我们在一片咒骂声中不情愿的各自钻进蚊帐。夏末和初秋的接替,空气中弥漫着湿气,稍稍一动,额上仍是会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微型风扇,旋动按钮,惬意的吹着阵阵凉风。一时之间,扇叶转动声,蒲扇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时,对床的竹喧忽然开口说:"姐妹们,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好啊。"我顿时来了劲,连声附和。 其余几位室友也兴致高涨的探出半个身体,一个劲的催促,"快说。" 竹喧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是个黄色笑话。我可话说在前头,以后不要说是被我带坏的。" 几丝闷笑从角落发出,不知出自谁之口。竹喧没有理会,见我们无异议"嗖"的一下坐起来,双腿一盘,如老僧入定,慢条斯理的说开了:"有一个男子,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又是家财万贯,几乎是每个女子梦想中的钻石王老五。可这样一个极品男,却一直没能找到理想中的另一半。不是他眼界太高,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隐疾。" 话至此,竹喧顿了顿,柳如烟插嘴问:"不是他有什么暗毛病吧?" 竹喧"嘿嘿"干笑,接着说:"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原本中意他的女子都会逃光光,原因无他,又尖又细的嗓音,同太监无多大区别。为此,他苦闷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不甘再被人嘲笑转而去医院求医。医生在为他做了详尽的全身检查后,告诉他要改变声音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要下定决心很难,唯一的方法是成为真正的太监,除此,再无其他疗法。男子正值壮年,怎肯轻易就范,犹豫许久,还是放弃了就医。随着他年龄的增大,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只有他还是孤家寡人,心中愈发的孤苦。于是在一个午后,他独自一人去海边散心。看到许多人在游泳,便也心痒的下了水。他被告知只有周围一公里处是安全的,出了范围会有鲨鱼。他在水中泡了一会,心情也好了很多,游的兴起把之前的告诫抛著脑后,越游越远,渐渐离开了安全区域。一阵腥风刮过,他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大叫,这才忆起刚才的警告,慌忙往回游,已是来不及。眼前一花,几条凶猛的鲨鱼朝他扑将过来,他感觉下身一痛,水面上立时漂起几缕红丝,慌乱之间只能开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竹喧的描述生动形象,像是亲眼所见,我完全沉浸在紧张的氛围里。她先是用尖细的声音叫了几下"救命",然后埋下头,用手抠住脖子压住嗓子粗声粗气又有气无力的叫唤道:"鲨鱼来了。" 寝室里鸦雀无声,仿佛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晰分明。我还在等着竹喧接下文,她迟迟不发话。这就完了?没头没脑的算什么故事。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竹喧,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死一样的沉寂后,寝室忽然炸出一长串的爆笑声,柳如烟和梅玫已然笑的东倒西歪,程英和陈冬拼命揉着肚子,连一贯矜持的裴子瑜也止不住发出银铃似的笑声。竹喧从床上蹦了起来,怒喝:"死叶子,你才声音变了呢。"又惹得整个寝室的人捂着嘴狂笑不已,只有我无辜的眨着双眼,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直到管理处阿姨拍响了寝室大门,她们才意犹未尽的噤了声。 很久以后,我才弄懂了这个笑话的含义,从这天起,每次说到鲨鱼,我和竹喧总会成为嘲笑的对象。为此,我的耳朵没少受竹喧的蹂躏。 当然,本次卧谈会也在无形中增进了彼此间的友谊,为往后四年的和平相处和共同进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章 有些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 深秋的夜晚,总是带着微凉的惬意。 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老爸老妈推出家门,又踏上漫漫征程。 最初的新鲜感消失后,我开始讨厌星期天,讨厌每个周日都要换三辆车,横跨大半个上海市区回到这里。这个闪着金光的校名就像围城似的,外面的人打破了头拼命往里挤,而在里面的人就直想着能尽快毕业脱离苦海。 背着厚重的双肩包,双手提着两大袋苹果,我用膝盖撞开了寝室的大门。 "叶子,你回来了,"门边的床铺跳起一个肉弹直扑我而来,"可想死我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我斜眼看了眼竹喧,把手里的水果往后藏了藏,"你不会是挂念上它们了吧?" "我是这种人吗?"竹喧苦笑着朝墙边努了努嘴。 角落里一溜红色的水瓶并排列着,唯独少了竹喧的那两个,我将袋子扔在行礼箱上,再把背包甩到了上铺,狂笑:"你又丢水瓶了。哈,谁让你非要买鹤立鸡群的粉蓝色呢。"我摸着笑的微疼的肚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还幸灾乐祸啊你,"竹喧长长的手指狠狠的掐了我一把,"已经是开学以来的第三回了。" 我吃痛的大叫,"怕了你了,死竹子,下手这么狠。" "不管,你现在陪我去买,"她铰着我的手臂撒娇,"好不好嘛?"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说竹子,你这套要是用在你那前男友身上不是更好嘛?对我可是完全不管用。" "呸,死叶子,你再提他我可就和你急,"竹喧朝我翻白眼,鼻子冷哼一声。 我知道自己揭了她的伤疤,讨好的从袋子里摸了个苹果递给她,"喏,拿去,算我赔罪。" "这还差不多,"竹喧笑眯眯的接过,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往嘴里就是"咔嚓"一口。 "脆,甜,你带来的苹果就是好吃。" "喂,这苹果还没洗呢。"现在轮到我翻白眼了。 "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往嘴里塞下了最后一口,拍了拍手,拉起我,"走吧,买水瓶去。" "我可才洗完澡,把你的脏手拿开点,"我做势做了个砍的手势,叹息,"粗糙,你就是粗糙。" "不许用管理学那老顽固的口气说话,我恨死他了。"看着竹喧的苦瓜脸,我捂着嘴乐。 说到竹喧那天的丑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谁让她偷懒晚起,偏偏撞到管理学杀手王教授点名。 那一声"到"把所有人的眼球都吸引到门口,披头散发,衬衫的扣子上下颠倒,粗糙之名便由此而来,也因此成了整个外语系的笑柄,连带我们430寝室也托了她的福而名声大振。 想到这里,我又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看着她又要不高兴,我这玩笑也不能开的过头了。我用胳膊撞了撞竹喧,指了指空着的几个床位,"其他人呢?还没回来?" "约会的约会,没来的就还在家,剩我们两个孤家寡人促膝谈心呢。"口气还颇不屑。 说来也怪,兴许是高中时期被压抑过甚,一迈进大学校门,个个如同脱缰的野马。外语系向来是女多男少,因此很快成为其他专业虎视眈眈的对象。特别是我们的室花裴子瑜(我们给她封的),也是系花(全系男生公认),更是全校男生梦想中的公主,追求她的人能从人民广场一直排到外滩。 "别酸溜溜的了,我陪你买水瓶去,"我在沉甸甸的双肩包里翻找着钱包,一回头,见竹喧还在那自言自语,"叶子,你说我俩才貌还不差,怎么就没人追呢?" "你忘了J大女生十回头的典故了?似子瑜这般才貌,确是凤毛麟角。"我猛地拍了下她的后背,唬的她一惊一咋的。 "那是对我们的侮辱,亏你还当笑话讲。"竹喧总算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了,我推她出去,锁上门,边走边说:"是侮蔑,你当那是别的学校嫉妒咱们不就得了。" 说实话,竹喧身上兼有南方女孩的柔媚和北方女子的豪爽,这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和她做室友绝对不会寂寞。 从宿舍到学校小卖部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这里可是校园鬼故事最有可能发生的场所之一,另一处当然就是宿舍楼各层楼道的厕所了。 "竹子,你硬拖我陪你,不会是……怕鬼吧?"我坏笑着,故意在每次经过这里总会打冷战的竹喧耳边轻轻嘀咕,"死叶子,"她反手挠我痒痒,我"咯咯"的笑着,戏弄竹喧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也着实给枯燥无味的大学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亮色。 "嘘,"我忽然在唇上竖起了食指。" "你又搞什么鬼,"话才出口,她自己立刻噤了声,还伸出手摸了摸颈中据说在普陀山开过光的护身符,"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从小就不信鬼神之说,看到她一脸的虔诚,早就笑的弯下了腰。 "叶子,别笑,你看那,"竹喧神秘的指向林荫道僻静处的长凳处,拉着我躲到树后,隐隐约约看到两个肩并肩的侧面。 "老情人?"我有些好奇。 "足球队队长,学生会文艺部长,计算机系的大帅哥――向晖。"竹喧的口水都快要滴落。 "你不是发誓非老外不嫁吗?怎么又犯花痴了?"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三百度近视硬是不愿带眼镜的后果便是模糊一片 "切,秀色可餐。看看总可以。"自从结束一段痛苦的初恋后,她就说要学习国外情侣之间好聚好散的潇洒。 我凝神细看,"这人很有名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叶子,你是从火星来的吗?"竹喧猛拍我的脑袋,神色暧昧,"不知他身旁的女孩是谁?" "你管人家那么多事干吗?走吧走吧。"我拖着她就走,不再理会她的超级八卦,这家伙绝对有做狗仔队的潜力。 学校的小超市向来生意红火,两个营业员根本照顾不来,这不,门口排上了长长的队伍,有些心急的同学嘴里已开始骂骂咧咧。 超市里被挤的密不透风,我皱着眉头一手用手扇着风,一手从货架上随便取了几包方便面。果真不出我所料,审美观点绝对令类的竹喧,手中提着的还是两个粉蓝色的水瓶。 "不怕再丢了?" "这次在上面写上本姑娘的大名,看谁还敢偷拿。"在瞧见我手中的面时,她一把抢了过去,"你又吃这个。" "我减肥,别拦我。"我又抢回来。 "你老吃这个没营养。"没说的,这位室友还挺关心我。 "你就当我备库存吧,"女孩子的通病,时尚的追捧者,超级购物狂,一到月底就口袋空空,通常只能以方便面充饥,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唉,所以说找个长期饭票是我的终极目标。"竹喧耸了耸肩膀,嘴微微上翘,吹着额前的刘海,晚风拂过,长发飘飘,相对于我100年不变的齐耳短发可有女人味的多。 "嗳,叶子,"竹喧又开始挤眉弄眼。 "你眼睛抽筋了?"我故意作弄他。 "去,你的反应怎老比别人慢半拍,"她附耳道,"帅哥过来了,手牵着手,还真浪漫。"她摇头晃脑,陶醉万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仅仅看到两个背影,女孩身形纤细高挑,男子比之尚且高了一个头,宽肩阔背,身材颀长,传说中的帅哥还是没眼福见到。 "喂,人都走远了还看。"说话间,排队付钱的队伍已短了一大截,很快便轮到了我们,竹喧还在那东张西望,我几乎拽着她的耳朵才让她收回了心。 宿舍大楼陆续亮起了灯,唯独四楼从左数起的第二个窗口还是漆黑一片,"几个死丫头还没回来。"竹喧一脚踢起了一小块碎石。"大家同时进校,为什么她们的行情这么看好?外语系一向男女生比例极不协调,出手要快才能一抓一个准。" 我笑了笑。任凭她胡言乱语,我就是不搭话。 "430的叶紫?"宿舍管理处的阿姨探出了半个头。 "是啊,吴阿姨,"我甜甜笑着。 "你的信,签收吧,"小窗口里伸出了一本登记册,泛着陈年的气息,潇洒的挥上大名,手捧着十来封的信,兴高采烈的上了楼。 "我说叶子,每周就数你信最多,难怪连向来健忘的吴阿姨都不会把你认错。"竹喧嘟着红艳艳的小嘴。 "少眼红,我人缘好。"我打着响指,顺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记。 "小样,小人得志。"打开门,竹喧二话没说甩掉凉鞋,毫无风度的趴在了床上。 "你呀,不学无术,用词不当。"我扬了扬手中最厚的那封信,"你得跟我家然然好好学学,人家可是五岁看红楼,八岁读简爱。"提到我这个死党,心中总是暖意融融。 跨着床边的小梯爬上自己的床位,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小心翼翼得展开信纸,悠然自得的读着汪然一贯带有文言色彩的长信,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叶子,叶子,"声音从对床传来,"英文暗恋是哪个单词?" "不知道,自己查字典去。"不理她,这家伙就是懒惰,懒得翻字典,懒得查资料,总以为一张口答案就能呼之即来。 "我是法语系,你才是英文专业,不问你我问谁去。"一本字典从对面砸了过来。 侧身闪过,我嘻笑,"你不知道我是超水平发挥才得以混进来的吗?想当年我高考分数出来以后,那可是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啊。尤其是我那班主任,预言我只有二流大学的命,我看他真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哈!"有一点被我故意忽略掉,没有林森为我勾划重点,系统辅导,重点大学仅存在于梦想之中。 "少得意,"竹喧像猴子似的一溜烟的窜了上来,抓起个抱枕挤到我身边,"话说回来,向晖和你的梦中情人长的有点像哦。" "我的梦中情人你也知道?竹子,你什么时候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她又开始套我话,我得提防着点。 "不就是那踢足球的XX嘛,你那点小秘密哪能瞒的了我?"她拍拍胸脯,八卦女的本质暴露无遗。 "不懂别瞎说,我看球不看人,纯欣赏而已,"脸颊稍稍泛红,这个岁数了还追星说出来真丢人。 "啧啧,相信你才怪。"她一手掐我的脸,一手抄起我那一叠信件翻看起来,"汪然,林森,张琳,小燕……还真不少呢。" "你看归看,干吗还读出来?"我有些不悦。 "叶子,"天生少跟筋的她浑然没觉察到我的不满,依然兴高采烈的问:"嗨,你的林森还没死心呢,一周一封信,雷打不动,你就毫不动心?" "我和他是哥们,哥们你懂吗?"我从竹喧手里夺过书信塞到枕头底下,再让她看下去不定还能讲出什么话来。 "切,别和我说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她的手指在床单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竹喧将手中的圆珠笔高高的抛了上去再稳稳的接住,到了手中还伶俐的转了一圈,"自己想去,你情商太低,本姑娘恕不奉陪,背单词去了。"她利落的翻身下床,手捧法文书装模作样的啃起来。 十点过后,其他几位室友陆续归来,而熄灯后的那段时间往往才是一天的开始,那些校园的八卦传闻多半就是这样流传开的。 第四章 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爱一个人不一定会拥有,拥有一个人就一定要好好去爱…… "叮铃铃,叮铃铃。"五点三十分,闹钟准时响起,赶紧按掉,生怕吵醒了尚在美梦中的众位室友。 在林森的高压政策下无奈养成的习惯,五点半起床看书背单词。都说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节在于晨,他说大好青春可不能就在睡梦中浪费了。林森的这句话我倒是听进去了。高中成绩并不出色的我,能侥幸进入这个人人羡慕的高等学府,更得比别人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行。 "叶子,你又起这么早啊?"对床的竹喧揉揉惺忪的睡眼,"嘘,别吵醒了别人,"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端着脸盆走出了寝室,走廊上空无一人,盥洗室也静悄悄的,只有漏水的笼头还在坚持不懈的发挥余热,报修多日,仍未有人上门修理,这等工作态度实在是需要检讨。间或厕所的大门被穿堂风吹的发出"砰砰"的巨响,刚来时的不习惯也早被现在的麻木所代替。 晨光微曦,洗簌完毕后的我神清气爽。回到宿舍,从枕头底下摸出四、六级英语词典,耀目的亮黄色荧光笔勾勒的单词,提醒着今早要温故而知新的对象。 戴上新配的隐形眼镜,眼前顿时清晰了许多,轻松搞定,今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寝室大楼,值班的吴阿姨头耷拉在椅背上打着瞌睡,手试探着推了推大门,幸好门已被提早打开,要不然又要麻烦吴阿姨,每天如此,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校园中央的人工湖是最美的一块地方了,一到晚上,这里就会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依偎左右,情话绵绵。 而对我来说,清晨这里无疑是最适合看书的地方,空气清新自然,湖面水光十色,随风荡起阵阵涟漪,美不胜收。 今天在我惯常坐定的长凳上已被一人抢占,竟然还有人比我更早,真是西边出太阳。 我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他上身穿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着一条式样简单的牛仔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肤色黝黑,眼睛明亮,是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再仔细一瞧,发现他与昨晚竹喧在我耳边提过N次的某人十分神似。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迅速向我看了一眼,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该死,一见陌生人就脸红的老毛病又犯了。难怪老被我老妈说上不了台面。 他朝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如沐浴春风,笑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同学,你早,也是来背单词的?"他扬了扬手中同我一模一样的词典,站起身挪了半个座位给我。 我迟疑了一会,还是坐了下来。有些局促,鼻尖还冒出了薄薄的细汗。深秋十月,秋高气爽,我还能紧张的出汗,真服了自己了。 "大一的学妹?"见我不吭声,他又主动开口搭话。 "嗯,"我惜字如金。 "难得有大一的新生这么用功。"他自嘲,"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四级早过了。" "勤能补拙,"能少说话绝不多开口。 他微怔,咧嘴,扯出个大大的笑容,"你真有意思。" 我回他个笑容,继续自己的原则,不和陌生人多说话,翻开字典,决定把昨晚背过的几页再看一遍。 见我并不太容易接近,他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我半闭眯双眼,把这些单词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早上的记忆真是惊人,效率也是极高。抬眼见身边的人抓耳挠腮,字典从头往后翻,看看这个,又背背那个,毫无规律可循。 我忍不住发笑,男生一般都敌视英语,高考时好几个哥们就是栽在英语上。突然良心发现,"学长,哪有你这样背单词的?" "我是翻到哪个就背到哪个。"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从他手中接过字典,摊在膝盖上,随手翻到"F"的那页,指着二月February:"我以前的老师说过,每个单词都有记忆的方式,就看你能不能找到。譬如February,除了根据读音拼出字母外,它的结构也很有特点。中间的bru,用上海话来念不就是皮鞋油吗?" 他朗声大笑,我顿了顿又说:"那位老师并不是师范专业毕业,可她的方法很有用不是吗?" 他点头,"的确是种不枯燥的学习方法。我记下了,同学,谢谢你。" "不客气。"把字典交还给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在六点一刻,时间过的太慢,离第一堂课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嗨,"身后传来一声娇呵,把沉浸在ABC中的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才知道她叫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帅哥。 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秋水明眸,两人十分相配。 "走啦,吃早饭去,好饿,"一开口就是娇滴滴的吴浓软语,典型的上海嗲妹妹。 "好,"帅哥向我招呼道:"今天谢谢你。" "不用。" 等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仍是可以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 "那个女孩子是谁啊?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干吗要谢她?你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要先答哪个?我和她根本不认识,谢她是因为她刚才和我讨论了有关英语的学习方法。" "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的英语……" 声音渐渐远去,越来越轻,直至完全听不到,但那女孩的不满显而易见。我也未曾料想今日的相遇,是开始,也是一生…… "竹喧,这里。"首堂便是管理学王教授的课,照例会点名,幸好竹喧在王教授进门的一刹那赶到,也不枉我为她占了个好位子。 "点过名了么?"刚一落座,竹喧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我来。 "算你运气好,王教授才进来,还没来得及呢。"我边说边拿出课本和笔记,取出钢笔搁在一旁。 竹喧长吁一口气,"害我跑的差点没岔气。" "你早起个十分钟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偏偏要赖床到最后一刻。"我没好气的埋怨她,每次替她占位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遭人嫉恨不说,对冷嘲热讽还得装作听不见。 "糟了,"竹喧猛的拍了下大腿。 "又怎么了大小姐。一惊一咋的,吓死人不偿命啊?"竹喧就是难改毛毛糙糙的脾气,惹的一向好说话的寝室长梅玫也看不惯了,转身过来瞪了她一眼。 "我忘掉管理学的书了,"竹喧苦笑,伸手抢过我的字典,"借用一下,"企图蒙混过关。 讲台上王教授"唰唰"的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推了推黑边框近视眼镜,用他那自以为幽默风趣的开场白和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始了又一课题的讲解。 竹喧偷偷摸摸的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本袖珍口袋书,压在字典下有滋有味的看起来。 "你课本不带,这个倒不会忘记,"我冷哼一声,指了指被我们称为小黄书的台湾小言。 "不黄不看,有黄必看,越黄越看,我们的宗旨。"她压低了声音,满不在乎的调笑,脸不红,心不跳。 这时,王教授有意无意的朝我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吓的我们连忙低头,曾听毕业的学姐说过,王教授的特色是从来不会在课堂上点你的名,但会在期末的成绩单上给你算个总帐。 "现在把书翻到第一百五十页……"我按照他的要求翻到指定的页码,竹喧也装模作样的翻动字典,"好你个叶子,你瞒的我好紧。"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突然掐住我的手臂,狠狠的拽起我的胳膊。 "你小声点,我们现在可是王教授重点盯防的对象。"我举起书本挡在前面。 "哼,你看这是什么?还不快给我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们认识的经过给我一五一十的讲一遍。"竹喧将字典推到我面前,扉页上赫然写着98级计算机系向晖的字样,笔迹硬朗,饱满,一看就是出自男生之手,最重要的是这一行字是用钢笔写就,这年头同我一样还喜欢用钢笔写字的老古董可不多见了。可是书是怎么被调换错的,我实在想不通。 我简略的把早晨在人工湖边巧遇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不小心弄错的吧。" "就这么简单?"她的不相信完完全全的写在脸上。 "就是这么简单,别想多了。"我用笔尖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记。 "不对啊,据我所知向晖的英文很好,还得过去年全校演讲大赛的头等奖。"她挠了挠头皮,显然也在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不会吧,"我目瞪口呆,我被他耍了?我不甘心的回道:"他自己说他四级都没过。" "叶小姐,我现在可以确定他是在耍你,他四级没过是因为考试那天重感冒,还在考场上睡了过去,这件事成为了他们计算机系的一大笑柄。我师兄告诉我的,绝不会有错。"竹喧捂住嘴坏笑,"叶子,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神经病,"我啐道:"你自己也看到他有女朋友了。" "切,男未婚,女未嫁,女朋友又怎么了?结了婚还照样可以离婚呢。"竹喧的思想奇特而令类,非我等能及,我经常都跟不上她的思维。 "这样啊,"我心里直犯嘀咕,关羽面前耍大刀,做了回小丑,"那就拜托你师兄帮忙把字典换回来吧,我用惯了原来的那本。" "叶子,你不觉这是个好机会吗?"竹喧双手托腮,无限向往。 "那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我耸了耸肩膀。 王教授的课索然无味,就连一向标榜好学生的我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信笺,还是好好的嘲笑一番那刚刚被发展进学生会的死党――汪然才是正题。 照例在署名处画上一片飘逸的叶子,王教授下达了下课的最后指令,时间算的刚刚好,吃饭寄信两不误。 第五章 恋爱,在感情上,当你想征服对方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对方征服了。首先是对方对你的吸引,然后才是你征服对方的欲望。 "死然然,"我挥着手中的信纸,边读回信边在心里暗暗骂她,人家明明是做事稍微迷糊了一点,思想又单纯了点,偏偏被她说成是别有用心。 咒骂完毕,又问了自己一句,话说,你当时真的没半点私心吗? 我倒了一杯水"咕咕"灌下,对汪然信中提到的和她唇枪舌剑的萧大侠兴趣陡增。 "430的叶紫,你的电话,"走廊一角的小喇叭发出难听的咝咝声,可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 寝室还没有装电话,手机更不是我们这些还在"剥削"父母劳动力的学生买的起的,打个电话得去学校的小卖部,接电话更是几百号人通用一个号码,由每层楼面的宿舍管理处通过最原始的方式传递。 430寝室和宿舍管理处正好处在走廊的两个极端,每次气喘吁吁的跑过去还得遭受阿姨的白眼。 "喂,哪位?"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喘着气。 "叶子,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耳熟。 "季羽?"我并不确定,天生对识别嗓音不敏感,就像做立体几何题我永远找不到两面角一样。 "是我,叶子,周末有空吗?好久没见了,几个同学想聚下。"季羽是我初中时代的同桌,回想当年汪然老是因为我和她接触过多而乱吃飞醋。进了高中以后,因高三文理科分班和繁重的学业而疏远。我们曾发誓要考同一所大学,不过我知道后来她被SH师范大学数学系录取,于是成天的怨声载道,感叹世界的不公。 "还有谁?"算来毕业才没几个月,可经历了黑色7月之后,感觉恍如隔世。 "通知到几个就几个吧,具体还说不上数,"季羽定是在扳手指头,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行,地点?时间?"我和阿姨打了个招呼,从桌上的便笺上撕了张纸下来,一手夹着电话,一手准备记录。 "周六下午一点,人民广场大屏幕下见。"我"噗哧"笑出声,"小羽,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地方吗?每次都是这里。"随手把纸团抛进了废纸篓。 "这可是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了,"她"切"了一声,"叶子你别笑,要不你给想个地方啊。" 我想了想,"大剧院或者博物馆门口都可以,肯德鸡麦当劳也不错,要是必胜客缘禄寿丝更没问题。" "就知道你没好话,"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也可以揣摩到她的不屑一顾。"不和你胡扯了,到时不见不散啊。" "收到,只要你这个组织者不晚到就好。"迟到是季羽的一大美德,所以她说一点,一点半到达目的地也来得及。 "叶子……"季羽忽然扭捏起来,"到时,我……会多带个人来。" 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小羽,你交男朋友了?" "嗯。"她小声的笑了,"我们不是说过不管谁交了男朋友一定要过彼此这一关吗?" "是啊,亏你还记得。"犹记得年少轻狂时的胡言乱语。 "这次是我,下次就该轮到你了。"季羽的话语带着恋爱中女孩独有的羞涩和甜蜜。 下次轮到我,我的那一半又在哪里呢?搁下电话,收拾起心情,周六的聚会还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走出管理处没几步,就被阿姨叫住,"叶紫,又是你的电话。"口气显得十分的不耐烦。 我小心翼翼的陪笑,"谢谢阿姨。" "喂。"五分钟内两个电话,还绝无仅有过。 "请问是99级英语系的叶紫吗?"很干净的男声,挺有礼貌。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以礼还礼,我做人的原则。 "向晖,98级计算机系的向晖,"这个名字,我猛的睁大了眼睛,居然是他。"我们前几天早上见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自然记得,被耍的经历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不知怎么把我们的字典弄错了,本来两本一摸一样的也无所谓,但我看你在字典里加了很多备注,都是很有用的东西,你看是不是要找个时间换回来?"他说话语速很快,还特别强调了"换回来"这三个字。 那上面记录的可全是精华和心血,怎么说也要拿回来。我清了清嗓子,"嗯,谢谢你,那你说个时间。" "那今晚六点,我在图书馆二楼等你。"匆匆挂断电话,苦笑一声,还真被然然那乌鸦嘴说准了,只是晨曦微露旭日东升换成了夕阳西斜晚霞初照,是不是孤男寡女还有待考证。 回到寝室,室长梅玫丢了张表格过来。"叶子,填了交给我。" "什么?"我纳闷,不就去接了两个电话嘛,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社团活动,重在参与。"梅玫嘴上叼了支笔,说话含糊不清,"选你喜欢的就是。" 靠窗的程英显然已经填好,正晃悠着双腿,优哉的听着随身听,还不时的轻哼几句。她的身形属于典型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外号"小不点,"非常适合她。 睡在她上铺的柳如烟正举着面镜子顾影自怜,才顾不上什么社团活动学校活动呢,打理好自己这张脸才是正事。 这两个人高高挂起,两耳不闻身边事,啥事都不必指望她们了,我拿着笔几步窜到裴子瑜面前,"子瑜,你选哪个?" 没等裴子瑜接上话,一旁的竹喧插嘴,"当然选舞蹈社。" 我耸了耸肩,"我从小就是舞盲,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大学的扫盲班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听我的准没错。"竹喧在裴子瑜的肩头推了下,"你说是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子瑜好脾气的笑了笑,"叶子,你别听她的,自己拿主意。" "打死我也不去,"我有自知之明,到时怕不是我不走,而是舞蹈社提着扫把赶我走。 表格上一整排都是密密麻麻的社团名字,看的人眼花缭乱,"声乐社"三个字映入眼帘,眼前一亮,"就选这个。"在空白处打上勾,再签上自己的大名,任务完成。 "又一个选声乐社的,天哪,"当我把表格交到梅玫的手上时,她嘴里发出的就是这样恐怖的声音。 "有很多人选么?"回头一看,各位室友都挂上了同一个表情。 "没错,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我们寝室七个人通通报了声乐社。"梅玫唉声叹气,"这声乐社的门槛还贼高,大家准备应试吧!" "应试?"异口同声,难怪竹喧一个劲的撺掇我报舞蹈社呢,原来是想减少竞争对手,一个白眼丢过去,换来她的吐舌加怪脸。 "听说是唱首歌,通过的留下,通不过的咔嚓,"梅玫还做了个砍头的手势,怪糁人的。"文艺部部长亲自把关,姐妹们,各显神通吧。愿主保佑你们,阿门。"她上下划着十字,一脸的虔诚。 我失笑,弄的跟真的似的,只要我不怯场,这小小的应试自不在话下。抬头见到竹喧挤眉弄眼的朝我傻笑,我冲上去拎住她的耳朵,"死竹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她笑着求饶,"好叶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哼,"我扭过头,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时间也差不多了,"竹子,我们吃饭去吧,吃完去自修。" "嗯,"竹子从床头抓起本书,"明天管理学随堂考,看来不熬个通宵是不行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功?"最爱和竹喧斗嘴的柳如烟不失时机的发难。 "去去去,少来,明知道那王教授对我有偏见,这次还不乘机给我小鞋穿,再不努力成绩单上可就非常的难看了,"竹喧的苦瓜脸在此时显得格外的滑稽。 我从抽屉里抽了两张信纸,预备给然然回信用,有时还挺佩服我俩,一周好几封信,怎么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事儿呢。 图书馆里已聚了不少人,难得一见的景象。我和竹喧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这里比较清净,视线又较为开阔,找个人什么的也算是方便。 摊开信纸,照例先画上个大大的笑脸: "然然,还记得季羽吗?小丫头交了个男朋友,兴冲冲的拉我去把关,等我周六过后好好的跟你汇报工作,保证详细到位,满足你一切八卦的欲望。" …… "恭喜你找到嘴皮子功夫和你有的一拼的人,有机会一定要介绍我认识,告诉他我无比的崇拜和仰慕,终于使我摆脱终年被你欺凌的命运。" …… 洋洋洒洒的写了两大页,满意的丢下笔,再次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还是没见到某人的影子,忽然意识到我被放了鸽子…… 第六章 如果爱上,就不要轻易放过机会。莽撞,可能使你后悔一阵子;怯懦,却可能使你后悔一辈子。 为了被放鸽子的事情,我连着郁闷了好几天。幸好周六的同学聚会冲淡了我的火气。 早早吃罢午饭就出了门,虽说季羽铁定会迟到,好在其他人都会十分守时。 在徐家汇下车换乘地铁一号线,幸好是周末,如果摊上上下班高峰,被塞成一个个沙丁鱼罐头,想想就颤抖。 我一直都不喜欢坐地铁,一来讨厌地底下的阴暗,二来地铁终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害得我敏感的鼻子长时间喷嚏不断。 从徐家汇到人民广场差不多还有四、五站,我倚门而坐,没过多久就被身旁一浑身汗臭的猥琐男子醺的落荒而逃,退到门边,厌恶的扭过头,却在瞥见一个身影时有些发怔。他就站在我身旁的车厢,一手支撑在扶杆上,一头浓密的黑发因卷曲而微翘,式样简洁的白色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俊逸,他是我所见过的能将白色穿的最好看的男人。四目相接,我抿唇一笑,他的名字已在我嘴边,不料他却抢在我之前唤出声:"叶紫?" "隋礼师兄,好久不见了。"我轻轻的吐出几个字,脸上有些发烫。讶异许久未见,他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我。 仍像是很多年前那样,他紧走几步,继而对我展露一个迷煞人的浅笑,看样子他放电的段数又增强了不少,幸好我的免疫力也不差。 "去哪里?" "人民广场。" "噢?真巧,我们同路。" 我点点头。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像是不经意的问:"你考的是哪所大学?" "J大。" "挺好的。" 这次是长达十分钟之久的冷场,所幸列车很快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人民广场站。在地道里一路走着,我一路琢磨他会从哪个出口出去,又会在哪里同我道别。可是一直走到最远的一号出口,我们仍是同路。 一号出口处是香港名店街,说是名品,其实不过是将一些中低档次的品牌集中在一起,方便选购。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上这里来购物的,吸引的无非是工薪阶层和学生一族。 我脑子里还在为上次和竹喧一起逛街看中却没钱购买的一款包包感到遗憾,冷不防眼前闪过一道红彤彤的亮光,季羽就这样如一团火焰出现在我的面前,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柔顺的直发披在肩头又觉妩媚动人。 她亲亲热热的挽起隋礼的胳膊,低低的说了句什么,这才转向我这边,眉眼间皆带着笑意,"叶子。" 我忽然领悟过来,隋礼便是季羽要在今日隆重推出的人,也明白了为何她在电话里会如此扭捏。 我照着季羽作势挥了一拳头,"臭丫头,瞒的我好紧。"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渲染上红晕,捏着我的掌心,紧张的说:"叶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轻笑,当真是个傻姑娘,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她还在惦记着。我缓缓摇了摇头,凑到她跟前咬耳朵,"你们郎才女貌很相配,记得将来我要做你的伴娘哦。"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季羽斜睨隋礼一眼,但见他眼中盛满柔情蜜意,与季羽相视一笑,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大屏幕下已聚结了三三两两的熟面孔,久未见面的同学碰在一起,免不了缅怀过去,展望未来。一下午都是在避风塘中度过,喝茶,打牌,聊天,随后是聚餐,泡吧,唱K。貌似所有的同学聚会,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主题。 钱柜大包厢里响起熟悉的旋律,由季羽和隋礼深情对唱情歌《有一点动心》,我为他们打着节拍,思绪随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而逐渐飘忽到青涩的少年时代,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不懂情为何物,只为了单纯的美好而轻易喜欢,其实不过是虚幻的梦境。 当时,隋礼是高我们两届的师兄,英俊的外形加之优异的各项成绩自然而然成为小女生眼中的头号花痴对象。他和林森是两个极端,林森热情如火,有时会让你难以招架,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而隋礼与之正相反,他体贴细腻,恰到好处的礼貌总会让人如沐春风。正如同八点档的烂俗剧情,我和季羽也时常会在上下学的路上谈论起他,对他的仰慕自是心照不宣。 我还能清晰的记得那次,隋礼托人带口信给我,约我放学以后在学校附近的公园见面,我是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昂头挺胸的走出教室。而见面后才得知,他要见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季羽的好朋友,而他想通过我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 最终季羽为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而断然拒绝了他的追求。现在回想来,他们的小心翼翼都是害怕会伤害到我,其实,这种近乎偶像似的盲目崇拜,在我生命中并没有停留多久。幸好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否则,良心不安的会是我。 如今我要做的便是给予他们深深的且最真挚的祝福…… "你打错电话了,没这个人。"这已经是今天向晖打来的第三个电话,顶着管理员阿姨的白眼,我对着电话好一通狂吼,当我好欺负是不是,字典不要也罢,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都说我脾气好,可这人总能轻易的拨起我的怒气。 "叶紫同学,你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解释,那天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并不是有意……" "Stop,我再说一遍,你打错了,"气乎乎的挂断电话,长吁一口气。 出人意料的是一贯以马脸为其标志的管理员李阿姨此时露出一个疑似谄媚的笑脸,"同学,和男朋友吵架了?" 额上竖起三道黑线,眼前之人莫非就是人称校园狗仔队的幕后指使?心有不满,又不敢开罪她,只能挤出一个笑容,"阿姨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小姑娘家装装腔也就算了,不要太过分,要是男朋友跑了哭都来不及,李阿姨可是看的多了。"她一副过来人的身份指点着我。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人也未免管的太宽了。"阿姨,我还没有男朋友呢,你要是不嫌弃,你家儿子啊侄子什么的尽可以介绍我认识,我来者不拒。" 阿姨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只好闭了嘴,我险些暗爽到内伤。 我踢踏着拖鞋,临走时还和阿姨调侃,"有合适的男孩千万别忘了我啊。" 话音才落,电话又不合时宜的响起,阿姨接起来低声询问几句,无奈的递给我,"又是你的。" 我心里暗骂一句,还有完没完,抓起电话,劈头就嚷道:"你还要我说几遍,没有这个人,以后不要再打来了,谢谢。"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个淡淡柔柔的声音,"怎么了?谁把我们叶大小姐气成这样?" 我拍了下脑门,"然然,是你……我还以为是……"咽了口唾沫,硬生生的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你以为是谁啊?干吗吞吞吐吐的?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然然在电话那头"哇哇"直叫,一个劲的逼问我。 "没有谁,喂,你这个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赶紧转移话题。 "叶子,我好可怜……"汪然用略带夸张的语气叙述着她的悲惨遭遇,可怜兮兮,"我八百元的眼镜,我的脸,差点就毁容了……"可以想象她现在的样子,估计是没法见人了。 "你还能给我打电话证明伤的不重,"我坏笑,"一般公主遇险的时候,总会有王子出现,嘿嘿。" 汪然笑骂,"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知道现在长途电话多少钱一分钟么?" "错,是女孩,不是女人。"我反驳,"请不要破坏本小姐的名誉,"和汪然斗嘴,人生的最大乐趣,尽管我们处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及信件的频繁。 一贯伶牙俐齿的汪然在此时忽然沉默了,"喂,然然,你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啊?"继续发挥互相折磨的本色。 "叶子……好想你。"从她的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煽情的话,这真的是出自神经粗线条的汪然之口吗?我怀疑,可还是被感动了。 鼻子有些发酸,我捏了捏鼻梁,张大眼睛瞪着天花板,"想我就飞来看我,也就两小时的行程,你少在电话里和我互诉衷肠。"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然然平静的问我。 "三年?五年?"我故意含糊不清的回答:"实在是记不清了。" 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四年零八个月,"难为她能记得这样清楚。 "然然,我可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丑了。"现在的氛围有些感伤,一时没法适应这样的改变,只能以自嘲加牺牲形象来活跃下气氛。 "叶子,或许哪天我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可别大惊小怪。" "到时我一定舍命陪君子,以弥补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我干笑几声,就听到然然在那头"呸"了一下。 我在这头正聊的起劲,浑然没注意到李阿姨渐渐拉长的脸,她先是旁敲侧击,"叶紫同学,晚自习快开始了吧。" 我没空搭理她,随便"嗯"了一句就企图应付过去。 她见没啥效果,只能使出杀手锏,"叶紫同学,请注意下影响,这是公用电话,你已经占用了近半个小时,也为别的同学着想下,OK?"] 惊人的发现,原来宿舍管理员阿姨的英文也能说的这样溜,不愧是在名校耳濡目染多年,自惭形秽,我吐了下舌头,向汪然挥泪道别。 第七章 追逐一个人,我遗忘了自己的世界,所以每当这个世界遗留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那样的迷惘。 声乐社的门前已汇聚了好些人,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应试即将开始,据说大批的报名者在抽签后分在三天,一天又被划分为三组,我,恰恰被安排在第一天的最后一场。 竹喧是被我硬拖着来的,寝室七个人,就属我最倒霉,还被众位室右戏称为开路先锋,任务艰巨,前路迷惘。 已有同学陆陆续续的走进了会场,出来的时候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春风得意。 "我才唱了一句就被轰了出来,切,一句就能定生死吗?"说话的男生嗓音嘶哑,一脸的青春美丽嘎拉痘,我和竹喧对视一眼,低头闷笑,此人自不量力,活该被赶出来。 "文艺部部长向来苛刻,就你这嗓子不是自取其辱吗?"嘲笑声,讥讽声不断,幸好那男生已走远,否则一场争吵不可避免。 文艺部长?向晖?我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这回真是撞在枪口上了,昨天才得罪了他,今天就落在了他的手上,真是流年不利,改天一定要查了黄历才出门。 "叶子,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正在胡思乱想,竹喧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还准备啥,肯定没戏,"我一把拉起竹喧,"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你搞什么啊,试还没试就放弃,不像你的为人哦。"竹喧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再说,我们可还指望着你来一个开门红呢。" 我还来不及开口反驳,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带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径直走到我们面前,有礼貌的问道:"请问哪位是叶紫?" "我是,"这才发现原本热闹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和竹喧两个人,难怪他无需大声喊名字了。 "轮到你了,请随我来。"实在是不想丢人现眼,我求救似的望着竹喧,这个毫无人性的女人居然顺着把我往里推。 门缓缓关上,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主考官。 一身黑衣黑裤,耍酷给谁看呢,不过不可否认,得确很帅。 "叶紫同学,麻烦你先做下自我介绍。"开口说话的是先前领我入室的男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膝盖上搭着一本笔记本,看来还要准备随时记录下重点。 "叶紫,大一新生,外语系,主修英语,可以了吗?"公式化的口吻,我像背书机器般,面无表情。 "说说你为什么要加入声乐社?"一直默不作声的向晖插嘴问道。 不是说只要唱首歌就万事大吉了嘛,怎么到我就这么复杂,难道是存心找我麻烦?我着恼的瞥向了始作俑者,他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从小喜欢唱歌,仅此而已。"有些话没说出口,以前的嗓音堪比女高音,自从扁桃腺做过手术后,就成了现在沙沙的低低的哑哑的,确切的说还带了些磁性,貌似这样的嗓音在如今是相当的吃香,也不知道手术带给我的是幸或是不幸。 "看来你很自信,"向晖嘴角微扬,"那就唱首你最拿手的曲目吧。" "我有一个要求,"不知哪来的勇气,我高高的昂起头,毫不示弱的盯着向晖。 向晖挑了下眉毛,颇有兴趣的问道:"还第一次有人提要求,好,你说来听听。" "无论录取与否,还请让我完整的唱完它。"前车之鉴,希望不会死的太难看。 一丝笑意在他眉宇间荡漾开来,"好,我答应。开始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实说我还真没什么特别拿手的曲目,而且我在各个时段欣赏的歌曲也不尽相同,知道加入声乐社需考试后,也就随意挑选了一首歌词甚得吾心的歌,万芳的《新不了情》,再者我和她的声线也极其类似,唱来自是得心应手。 向晖和眼镜男迅速交换了下意见,在各自的名单上打了个勾。眼镜男友好伸出手,"叶紫同学,欢迎你加入声乐社。" 同样还礼,"谢谢。" 我长舒一口气,轻松过关,幸好向晖不是难缠之人,没有趁此机会给我小鞋穿。 "下周一晚上六点来这里报道,"我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同竹喧分享,眼镜男又在我身后叮嘱了一句。 "嗯,知道了,"我加快了步伐。 "别迟到,"我直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已经走到门口,低沉干净的男声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叶紫同学,麻烦你留一下,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说。" 眼镜男此时的表现让我十分的唾弃,刚才还在埋首整理资料,现在溜的比谁都快,临出门时还低头哈腰的说了句,"你们聊,我先撤退。" 鄙视他。 停下脚步,没办法,人家现在成了我的直接领导,我再拿不出顶撞的勇气和魄力。 我站在声乐社的门口,仿佛有儿时上课开小差结果被留堂的感觉,偷偷看了一眼事情的始作俑者,只见他正低头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喏,你的字典,还给你。"他缓缓走了过来,高过我一个头的身高显压迫感,"找你还真是不容易。" 我并没有伸手去接,笑容直接就僵硬在了我的脸上,向晖的字典在我被放鸽子的第二天就遭到了碎尸且抛尸荒野的下场,现在可好,拿什么来还给人家。"你的字典……我不小心掉了。"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这本,还是留在你那吧。"虽说伶牙俐齿一贯是汪然的风格,可让我这样吞吞吐吐,含糊其词还是头一次。 他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嘴角浮起一个微笑,只怕他并不相信我那拙劣的谎言,也可以预知那本字典悲惨的命运。他耸了耸肩膀,将字典丢回了抽屉,"也好,那就先交给我保管,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就来找我。" 这是什么话,他还以为我私藏了他的字典不成,又不是文徵明的真迹我犯的着吗我。不过再怎么样被误会为私藏也总比知道是我扔掉的好,所以我并没有反驳只是低声回了句"嗯。" "叶紫同学,下个月学校要举办一次歌唱比赛,来评出本年度的校园十大歌手,板报和海报宣传的事我想请你负责。"他又递给我一个文件袋,厚厚的一叠资料,"这是学校去年比赛的实况报道和现场花絮,你可以参考一下。" "为什么是我,我还是新进的社员,你们元老级的随便哪个出马不比我强?"话没经大脑思考就蹦了出来,我已经认定了他是在报复我,咒骂已经从腹语上升到了唇语。 "我看过你的字还不错,再加上总要给新人锻炼的机会,要不然你们一句学生会历来压制新人总不给予表现的机会岂不是冤枉了我,"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把矛盾的冲突点轻飘飘的扔回给我。"你不会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吧,"最后又来了一句,"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明知他使出了激将法,不服输的个性还是让我脱口而出,"别小看人,不就一张海报吗?你说,什么时候要?"话才出口,我已经后悔的半死,我这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呢。 果然,他狡黠的一笑,那份得意劲让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最晚不迟于下周,这是声乐社的钥匙。"明晃晃的银色小锁匙闪了我的眼。几乎是伸手抢了过来,得,我自找的,活该,怨不得谁。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号码是?"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款黑色翻盖手机准备做记录,哈,爱立信,刘德华和关之琳做广告的那个。腐败。 "我没有手机,所以,请继续拨打宿舍管理处电话,64******,"我机械化的报着数字,这人和人差别就是大,人家用的是最新款的手机,而我和汪然还停留在最原始的书信交流。 "这回不会再有什么打错电话,或是没有这个人之类的话了吧,"粗话在我嗓子眼里转了几圈,险些就憋不住了,这什么人,不该记住的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不会,"我含糊其词,只要你不再得罪我,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 第八章 每个女孩都是一个会飞的天使,一旦遇见自己的所爱的人就会折断翅膀坠落凡间,也许她会因此受到很大的伤害,可是她不会害怕,她的心在随他而动。 昏暗的走廊上已无半个人影,竹喧这个没有阶级同情心的家伙,在我被扣留的时候不搭救也罢了,现在居然还自己先行撤退,没有一点无产阶级并肩作战的革命觉悟。 走出教学楼,夜色深沉浓重,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似有千针万线把天与地密集的缝合起来,难怪竹喧临时叛变,现在我可以理解了。 急忙退回到楼内,这场大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无休止的等下去。瑟瑟的秋风带来些许的凉意,我环抱双肩,后悔没有多加件衣服,现在还真是美丽"冻"人了。 咬了咬牙,寝室楼离这里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冒雨冲回去应该没事吧,我毫无信心的往外探了半个身体,立刻被打落在身上生痛的雨点吓的退了回来。 "没带伞吗?这把给你。"天籁之音啊,差点让我痛哭流涕,尽管眼前这人在五分钟之前还戏弄过我,身体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伸手接过雨伞,轻声的道了句"谢谢",字典加上雨伞两次的人情,我记下了。随手打开雨具,转身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想想觉得不对,又折了回来,"你把伞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他笑了笑,脱下外套盖在了头上,男生宿舍可不比女生寝室,和教学楼几乎是跨越了大半个校区,他要这样回去,落汤鸡不可避免,感冒咳嗽或许也会顺道光临。 "一起走吧,"我指了指手中的雨伞,我不介意共用一把伞,当然前提是他也不用担心被人误会。 向晖犹豫了会,接替下打伞的重任。男左女右,很和谐的安排。 "我虽是女生,也不需要特别的关照,把伞打过去一点,淋雨生病我概不负责。"雨伞的大半都遮盖在我的头上,他的左胳膊已被完全淋湿,我不得不提醒他,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对于共享一把伞的提议就变的毫无意义。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手上的姿势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我瞥了他一眼,目光正好与他的肩齐平,回想起曾经看过的杂志,高过一个头的高度,女生的头顶刚好抵在男生的下巴,情侣之间最完美的身高差距,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怦然一动。 雷声隆隆,闪电轰鸣,大雨磅礴,尽管有雨伞的遮挡,到达女生宿舍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身的狼狈。 "今天谢谢你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擦擦吧。" "回去喝点开水,换掉湿衣服,否则很容易感冒,"向晖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继续说:"要是你病了就没人做板报了。" 我刚为他前一句话感动,就被后一句说的恨不得踹他两脚,狠狠瞪了他一眼,沉默几秒钟,稳定了下情绪,"放心,绝不会误了你的大事。"时间上不会有问题,质量嘛,到时看本姑娘的心情了。 道声再见,我潇洒的捋了下湿发,来日方长,不会每次都是他占尽上风,三十年风水还有轮流转的时候。 踏上楼梯,眼角余光瞄到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一双冷峻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侧身看去,又什么都没看到,神经质,我暗骂自己的敏感和多疑。 这座百年老校什么都破,就是热水供应还算充足,这也是学校唯一能给我们的安慰了。匆匆冲了个热水澡,将换下的湿衣服浸泡在脸盆里,洗衣粉刺鼻的气味让我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想起向晖的话,我立刻跑回寝室灌下了一大杯开水。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我随口说道:"门没关,自己推进来。" 门应声被推开,一个瘦长的影子斜斜的靠着,双手环在胸前,刚脱掉了隐形眼镜,我的视力实在是无法辨认眼前之人的长相,就算是竹喧现在站在那里我都有可能要仔细的看上几分钟,更别提不熟悉的人了。 "请问哪位是叶紫同学?"慵懒的声音,带点柔媚的蛊惑,很典型的上海女孩。 找我的?我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她,漂亮健美,樱唇含笑,古典的鹅蛋脸,却配着一头绚烂的金发,倒也不别扭。 问题是我并不认识她。 "我就是,"我上前一步。 同样的,她也是几乎把我从头看到了脚,看完之后还轻蔑的来了句:"长的也不怎么样嘛。" 找茬来的?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个主儿,自己还不知道。 "你找我什么事?"心中暗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不是我找你,是另有其人,我只是受人所托,想请你去谈谈。"她直言不讳。 我又看了她一眼,"我不认识你,想必也不会认识你的朋友。" "去了不就认识了?难道你还害怕我会吃了你?"妙极,今天的第二次激将法。 已蜗居在床上多时的竹喧"噌"的一下蹿了起来,悄悄走到我身旁,拽了下我的胳膊,我知道这家伙是给我壮胆来着。 "我想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在大雨天跟个陌生人就走吧,"不再理会她,我的衣服还浸泡着呢,我也没功夫多管闲事。 "你就没一点好奇心?"她嘴角的那丝玩味的神情,让我越发的觉得可疑。 好奇心人皆有之,我的还特别强烈,不过这也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像在这种敌我未明的情形下,还是少接触为上上之策。 正在这时,寝室的灯"啪"的一下尽数熄灭,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指针已走到23点,宿舍管理员阿姨的叫声在各层楼面回荡,"熄灯了,都回去睡觉。不要说话了,否则警告加扣分。" 金发女傲慢的扭着屁股就走,临走时还丢了句话给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同她有任何的交集,"叶子,这女人好凶啊,你怎么惹上她的?"竹喧长吁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 "我哪知道,我不惹麻烦,麻烦还自己找上门来了,"我猛的拍了下脑袋,"啊,我的衣服还泡着,"冲到盥洗室,竹喧还一路跟了过来,神秘兮兮的在我耳边唠叨,"说不定不是坏事,你别担心。" 还有这样的好事,竹喧老被人说少根筋,还真是没说错她。 "叶子,我买了今晚的火车票,后天早上到上海,你来接我吧。"接到汪然的电话,昨晚的阴霾立刻挥之尽尽。 后天早上到达上海,我手忙脚乱的翻出课表,英语课,那个长的像大力水手的蒋教授就交给竹喧搞定了。 第九章 爱情还没有来到,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最痛苦的,也不过是测验和考试。当时觉得很大压力,后来回望,不过是多么的微小。 尽管置身于嘈杂的人群中,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汪然。她同五年前相比没有多大变化,周身浓厚的书卷气,与火车站的喧哗格格不入。 横扫城隍庙的各路小吃,又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谈心,直到傍晚我才带着汪然回了学校。 我哼着小曲整理床铺,等我收拾稳妥,汪然已差不多处于半昏迷状态,唯有从她嘴中含糊不清的吐出"萧赫"两个字。 "喂,汪然,你给我醒醒,"我推着说话说到一半就睡成死猪的汪然,这女人,把我兴趣吊上来就不管我了。她揉着眼睛,嘴里小声嘟囔一声,"我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又沉沉睡去。 我看着然然放松的样子和嘴角微扬的笑意,脑海中不禁浮现五年前的我们,也是经常这样挤在一张小床上,明明有较为宽敞的上下铺,我们偏偏享受这种彼此依赖的感觉。 "叶子,你睡着了吗?"对面传来竹喧懒懒的声音,还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没有呢,怎么了?"我往外挪了一点,借着昏暗的月色隐约看到竹喧也探出了半个身体,双手托腮撑在床沿边。 她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前晚那女人今天又来找过你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她。"汪然梦呓几声,翻了个身,我把滑落的被子给她重新盖上,这家伙,踢被子的习惯还是没改掉。 "叶子,我真受不了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竹喧做势长叹一口气,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今天我可打听过了,这女人叫毛莉,和徐雯婕一个寝室。" "徐雯婕是谁?"我纳闷了,这又是何方神圣。 "天哪,"竹喧拍了下头,"我快被你气死了,徐雯婕就是向晖的女朋友。" "那更不关我事了,"话是这么说,脑子却立刻反射出那名女子的长相,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白衣白裙,娇媚可人。 "真的不关你事?"竹喧贼贼的笑了,我刚要反驳,就见汪然不知什么时候睁大了眼睛挨到我身边认真的倾听我俩的对话。 "死然然,人吓人要吓死人的,"我拼命捂住了嘴,这才没有大呼小叫,可走廊里已有大嗓门喝道:"430寝室,不要再说话了。" 我吐了吐舌头,拉着然然迅速钻进被窝,直到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松了口气。这个月的宿舍文明分,七扣八扣的已所剩无几,要再被扣分,我就是430寝室的千古罪人。 汪然扯住我的耳朵,"小叶子,这下轮到我审问你了,来,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报一遍,缺一不可。"我闭着眼睛不答,显然她不愿意放过我,硬是扳过我的头,"你无权保持沉默,嘿嘿,原话奉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姑苏慕容家的绝学,她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我一下拍掉她的手,"八字都没一撇,不是,被你弄糊涂了,捕风捉影的事你也相信,汪然,你怎么和竹喧一样八卦?" "切,叶子,你别扯到我,我可是为你好,"性急的竹喧听到我数落她,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噌噌噌"几下就爬到了上铺,"别闹了,小心床铺塌掉。"我急的大叫,虽然我们三人都还算苗条,可加在一起分量也不轻,学校的公用设施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可不想成为他们此次重点打击的典型。 只听见床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铺着的床木板有些凹陷变形,竹喧也慌了手脚,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幸好在她安全撤退后,脆弱的床铺也恢复到了原样。 我险些笑岔气,"竹喧,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重了吧,赶紧减肥去。" 她哼哼两声不再理会我,我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背对着汪然也合上了双眼。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的刺耳,我猛地睁开眼睛,推了推汪然,"然然,你听,是在敲我们的门吗?" "好像是,"她屏气凝神听了会,"这大半夜的,不会是鬼敲门吧?" "不要吓我啊,"竹喧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真讨厌,我最怕这种东西了。"我和汪然对望一眼,肚子里笑的快抽筋,脸上却不动声色。初中那会,这是我们最常唱的双簧。 "谁在下铺的,去开门看看,吵死人了,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寝室长发话,其他几位下铺的室友都聪明的装睡,唯有最靠近大门的竹喧没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翻身下床,嘴里蹦出一串骂人的法文。 门被缓缓拉开,一阵冷风飘了进来,在深秋季节带了份微微的凉意。"奇怪,没有人。"竹喧倒抽一口冷气,"砰"的关上门,跑到我床头,"叶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确定刚才开门后外头没人?"我笑着问她。 她点点头,我继续说道:"没有人,那门又是谁敲的呢?" 汪然十分配合的回答,"不是人,自然是鬼。"我们一唱一和,竹喧被唬的就快哭出来了。 不好意思再捉弄她,汪然凑近我,在我耳边悄悄说道:"用我们以前那个方法,一试便知。" "什么方法?" "就是香蕉皮,笨。"汪然白了我一眼,对于她的记性和反应灵敏度,我一向是自叹不如的。 "好主意,"我拍手称赞,有了汪然在我身边,似乎还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按住同样也要跟着下来的汪然,"然然,我自己能搞定,你留在这看好戏就是。"我又转到竹喧床头,"竹子,把你的香蕉贡献一个给我。" "在桌上搁着呢,"竹喧想了想又问,"你不是不爱吃香蕉的吗?" "谁说我要吃啊,"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凭着感觉随手掰下一个,三下两下去了皮把瓤递给竹喧,"我只要香蕉皮一用。" "哦哦,"竹喧好像也有些明白了我的意图,塞了满嘴的香蕉还不忘夸奖我聪明。我朝上铺比了个"V"字的手势,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寝室的大门。 又是一阵冷风,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匆匆将香蕉皮扔在门口,我掩上房门,躲到了门后。 "叶子,"竹喧才开口就被我"嘘"一声打断,细碎的脚步声已经在楼梯口出现,上天是公平的,眼睛近视,我的耳朵便非常的灵敏。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随之上下起伏,很快,在我们寝室门前停住,"来了,"我暗暗对自己说。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在这样一个深夜被提及,向来胆大的我也难免有点发毛。 敲门声和"扑通"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出所料,我和然然的计谋成功了,门外的闷哼和叫骂总不见得是鬼发出的,还没听说过鬼也怕痛。壮着胆子拉开了寝室大门,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地上那团蜷缩的黑影仍是将我吓了一跳。 "喂,你没事吧?"伸手去拉她,被她一下甩开,虽说半夜敲门装鬼吓人极不人道,不过看她的样子,这跤也跌的不轻。 这时,竹喧和汪然都站到了我身后看热闹,对门和隔壁的寝室也被惊动纷纷打开了门,现场一片混乱。坐在地上的女人"哎呦哎呦"的怪叫,估计这等悲惨的叫声穿透力能直达宿舍管理员阿姨的耳中。 竹喧紧张的凑到我耳边,"叶子,她好像摔的挺严重。" 汪然很有把握的说:"装的,没事,一会儿管理员阿姨来了,保管她跑的比兔子还快。" 然然的本意是吓唬那人,谁知说话间曹操就到了。"出什么事了?怎么都不睡觉,是嫌分太多了?430寝室,怎么又是你们?" 我们可算是上了黑名单,430寝室的罪名从此又多了一条:半夜煽动整层楼面的校友聚众闹事,罪不可恕。 竹喧不服气,噘嘴道:"怎么什么事都怪在我们430寝室的头上,李阿姨你搞搞清楚,这个女人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们这来敲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阿姨皱了皱眉,用力把地上的女孩拖了起来,"你是哪个寝室的?跑到这来干吗?" "526的,路过而已,"她一直低着头,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头惹眼的金发放哪都是焦点。"毛莉,"我听见竹喧在我身后倒吸一口冷气,也在瞬间明白了她就是冲着我来的。 "你是五楼寝室的跑到四楼来还算路过?"竹喧抢白她,围观人群一阵爆笑。 "好了好了,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李阿姨怒气冲冲,"都各自回寝室去,430和526寝室各扣十分,"一人五十大板,不公平也得认,这场闹剧终以两败俱伤而收场。 毛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不屑的白了我一眼,我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有事就直接来找我,装神弄鬼是小人行径。况且还是替人受过,何苦呢?" 她放声大笑,"好,希望你不要再躲着我。" "叶子是正好不在,谁躲你了,"竹喧就喜欢强出头,她不假思索的吼了出来,"也请你那个幕后指使者可以露面了,老是藏头露尾自己不敢出面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有你们这句话就成了,明晚八点在实验大楼门前见,"毛莉加重了语气,"不见不散。" "八点就八点,一言为定。"竹喧擅自替我定下了鸿门宴,可怜的我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 毛莉趾高气扬的离开后,始终插不上话的汪然说道:"叶子,你们好像上了她的当了,她来闹事不就是要找个约你出去的机会吗?" "呀,"竹喧拍了下大腿,"是啊,汪然你也不早说。叶子,现在怎么办?" "我也是刚想到,"然然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可先说好了,你们俩都得陪我去,一个都不准溜。" "我一定奉陪到底,不过汪然呢,你什么时候走?"竹喧看向了汪然,她笑了笑,"我买的后天的回程票,也没问题。" "OK,"我打了个响指,"那快去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上战场。"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竹喧拖起来的,昨晚这么一闹,连闹钟都忘了上,而晚睡的后遗症就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打不停的哈欠。 "然然,你再睡会,我先去上课。"王老头的课连一向胆大包天的竹喧都不敢逃,更何况向来以好学生自居的我。然然低声嘟囔着什么,我凑上去也没能听清楚,这家伙要是连做梦都在叫男人名字的话,我回来铁定不会放过她。 讲台上王教授的嘴一张一合说的唾沫横飞,兴高采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几乎是一路和瞌睡虫相伴。身边的竹喧却是出人意料的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我用胳膊撞了撞她,"你怎么不困啊?" "我想到晚上的事就兴奋,哪还会发困。"她慢条斯理的把书本抬高,小心翼翼的整理起自己的一头秀发。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跑了,是啊,晚上还有一场恶战。"竹子,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谁要找我?毛莉她们,应该是大二的,和我们根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边啊。" 竹喧拿起笔尖就戳我脑门,"叶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看十有八九是那个徐雯婕找你。" 我微微发怔,张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竹喧继续说道:"这个女人听说是出了名的醋坛子,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和向晖走的近一点,都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她暧昧的笑了笑,"话说回来,你最近和向晖没少接触吧?" "我还当什么事呢,"我松了口气,"这种事和她说清楚就好了,我对这株名草没啥兴趣。" "哦,"竹喧拖了个长长的尾音,"那你晚上自己和她说去,也不用我们陪了,反正……说清楚就好……"她现在调侃人的功夫越发的精进,第二个汪然即将诞生。 悄悄伸手过去,乘她不注意,往她胳肢窝里重重挠了下,这可是她的软肋,每次只要我一使出这招,保管她立刻求饶。果不其然,在一片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中她又一次屈服。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我飞也似的奔回寝室。然然已端坐在床头看书,她的性子还是没变,只要给她一本书,就能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她回过神,微笑:"回来了。" "然然,下午还想去哪里玩?"踢掉鞋子,爬上了床,我惬意的躺到她的身边。 "不想出去了,要不就在你们学校逛一圈得了。"她捏了捏我的鼻子。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休怪我没尽地主之宜,"我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还未开口,汪然就抢先说道:"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不愧是我的死党,"我拍手称赞,"然然,帮我一起出板报,我请你吃肯德基。" 她上下打量着我,"这吹的是什么风?以前怎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好歹也是声乐社的一员,为组织上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她啧啧轻叹:"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 我一脚揣了过去,"帮还是不帮,你说句话。"对付汪然,需要软硬兼施。 "求人帮忙还这么凶悍,当心以后嫁不出去,"自然,后一句话她是用接近唇语的声音说的,不过,知她者如我,又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嫁不出去就赖定你,咱先说好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俩凑合着过过得了。"她趴下做恶心状,我笑着拖她起来,"我当你答应了。走,向肯德基进军。" "我要辣汉堡,可乐,薯条,鸡翅,土豆泥……"死然然,她倒是毫不客气,非要把我吃破产才罢休。 第十章 开始的时侯,我们就知道,总会有终结。 同金毛狮王的正面交锋却并没有如预期中来临,竹喧和我,还有汪然准时出现在实验大楼前,是向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们原本周详的计划,自然使我堪堪避过这一劫。 汪然的眼珠子在向晖远去后还直盯着人家的背影,随即狐疑的扫过我,皮笑肉不笑的说:"亲爱的叶子,要我说啊,为这么个大帅哥,挨顿揍也值了。" 我没好气的回道:"好啊,那你去吧。" 她一语惊人:"我对运动型的男生没兴趣。长这么黑还穿这么白,都快看不见脸了。" 我揉着笑疼的肚子,当然也不会忘记打趣她和昨晚她嘴里蹦出的那个名字。 然后,我很满意的看到她脸上迅速的飘起了两朵红云。 萧赫,萧赫,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第二天汪然就要返京,身为死党的我义不容辞的舍命陪君子,又翘了一整天的课,总之,有竹喧帮我挡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云片糕,五香豆,牛肉脯,直到一大塑料兜都塞满了上海的土特产,我才满意的收了手。 依依不舍的送别汪然,回到学校的时候,时近半夜,校门已被锁的严严实实,汪然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看来今天要把我久未尝试的"壁虎功"发挥到极致了。 为防止学校警卫把我当贼给抓了,我特意绕了一大圈选了一僻静的角落,摩拳擦掌着就准备上墙。很幸运,像是有先见之明,今天的打扮恰好是适合登高和运动的阔腿牛仔裤及运动鞋。 手才搭上围墙,身后传来喧哗声,我回头一看,好家伙,还成群结队的呢,看来这大半夜的同道中人还真不少。 "嗨,"人群中一人朝我微笑兼打招呼,我眯着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认了出来,"嗨,"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我们还没说上话,向晖身边的狐朋狗友开始起哄,"你小子,一脚踏两船啊?" 我无语,直翻白眼,打声招呼是极其平常的行为,这向晖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副德行,也难怪那徐雯婕和金毛狮王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兴师问罪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一点都没错。 向晖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他们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耸了耸肩,我这张怎么看也不够格做第三者的脸,怎么就三番两次的被人误会呢? 见我不说话,向晖又问,"你也这么晚?" "是啊,"我轻声回了句,"送一个朋友去火车站。"说完我直后悔的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我干吗要向他汇报的那么清楚? 他点点头,"我们几个也是因为参加同学聚会才晚回来。"我迅速的扫了他一眼,他也没义务向我禀告行踪。我疑惑的在那群人里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徐雯婕的身影。 我指了指围墙,"我先上去了,再迟的话,寝室大门也要上锁了。" "你准备翻墙进去?"他诧异的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对,"废话,校门都锁上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他忽然放声大笑,我莫名其妙的回看他,他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我有些恼怒了,大半夜的本姑娘没空和你在这浪费时间。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暗自琢磨是不是要避开他另找处地方。 他强有力的手臂抓在了我的胳膊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向晖拉着我就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一口白牙在夜色中分外的亮眼,让我联想到某种牙膏广告,"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我"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这次轮到他讶异的打量起我来。 我面上一红,掩饰道:"你要带我去哪?" 他朝前方不远处努了努嘴,"到了就知道了。"他又继续补充:"放心,不会卖了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侧过头正好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他明明是将我的小动作全看在了眼中,偏偏不露声色。 又绕过了大半个校区后,我们停在了一处矮墙前,这里也是学校的所在地,不知为何墙头却比其他地方要矮了许多,而且,墙上还架了一座梯子。 我从来不知道学校还有这样一处场所,这人,明显就是投机倒把的典型,刚才还好意思同我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比较。 他先踏上梯子,站稳以后又跺了几脚,才说道:"很结实,你上来吧。"他向我伸出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手交给他。上去容易,可当我攀上墙头时,却为了怎么下去犯了难。 向晖蹲下身体,纵身一跃,潇洒而轻松的落地,双手抱胸揶揄的瞧着我,我吐了口气,豁出去了,我学着他的样子,总算是有惊无险,我抬头骄傲的看向他,怎么样,别瞧不起人。 他淡淡一笑,走在前头,这里乌漆抹黑的,谁知道草丛里会突然跳出什么东西来,我急忙紧跟在他后面,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殆尽。 走到女生宿舍的时候,整个宿舍大楼已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就连底楼的管理处也是黑灯瞎火的,我暗叫一声不好,校门上锁的同时寝室大门也会锁上,校门尚且可以爬墙进来,可是这宿舍大门,钢筋铁骨,上下连个缝隙都没有,这要如何是好?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点。 我放下背包,在里头翻了半天,一没手机,二没闲钱,除了一张饭卡外就只有一串铛铛作响的钥匙。 我眼前一亮,这把小巧的银色钥匙不是声乐社的钥匙吗,我将它在手心中掂了掂,运气还不算坏,总算是不用流落街头了。 校园里的路灯忽明忽暗,走过林荫道的时候我想起曾经和竹喧讲过的鬼故事,心里七上八下,手脚冰凉,原来我不过是只纸老虎,只会欺负竹喧这类胆子比我更小的人。 摸进教学大楼,心里的恐惧上升到极点,我找不到走道里的开关,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的上了三楼,好不容易走到声乐室门口,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小心的对着锁眼,乞求钥匙不要掉到地上,终于在无数次的失败后,门被我打开了。 手在墙壁上摸了好一会,"啪嗒"一声,白帜灯亮了起来,突然的亮光让我有些难以适应,我闭了闭眼,良久才睁开双眼,享受久违的光明。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我皱眉,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烟味,我奔过去打开了窗户,情愿寒风瑟瑟,也比受这尼古丁的毒害好。 合上门后,我找了张椅子坐下,稍稍喘了口气,今夜这里就是我的临时居所了,好坏先撑过去再说。 眼角瞥到角落的黑板和那叠白的惹人厌的大海报,开始烦躁不安,我自己揽下的活,活该我倒霉。 唉声叹气了一番,我认命的把黑板挂了起来,开始排版,高中时候也曾经卖过苦力,也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向晖之前给我的那叠厚厚的资料,我倒是一直放在背包里,我粗粗扫了几眼,有了大致的构思。我在黑板上比划着,这是报名启事,那里是注意事项,接着就是去年十大歌手入围和颁奖演出晚会情况……我不禁觉得好笑,搞的像是奥斯卡颁奖典礼,也太隆重了一些。 这个领奖的不就是向晖吗,我从中间抽了一张出来,讶异的睁大了眼睛,一曲《分手总要在雨天》打动无数评委的心,荣登第一的宝座,此报道来自校园狗仔队,不,是校园记者团。 我嘴角微微扯动,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手绝活,难怪第二年就坐上了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的位置,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我一手托着资料,另一手搭在黑板上,万事开头难,我就先从报头画起。刚用白色粉笔淡淡的打了个底稿,就听见门外似乎有轻微的声响。 我从桌子上抄了把美工刀,后悔刚才一时大意竟然没有把门反锁上,要是真遭了贼,倒霉的可是我。门把手缓慢的转动着,现在锁门也来不及了,我咬咬牙,站到门背后,打算只要贼人一进入就先给他致命一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是谁在里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才松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不过举在手里的美工刀还在簌簌发抖。 向晖看到我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唇边的那抹笑容在慢慢放大。"有什么好笑的,"我把刀子丢回到桌子上,又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你的理由恐怕是一样的,"他也把背包扔到了桌上,站到我身边,"你在写板报了?" "是啊,"我一边回答手上也没闲着,不一会儿一个手拿话筒的清秀女孩的形象就勾勒了出来,"能看懂吗?"我不确定的问向晖,他仔细辨认了一会,"马马虎虎吧。" 我很想将手上的粉笔扔到他脸上,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我还要在声乐社混下去呢,此人不能得罪。 我拿了单子往黑板上填字,向晖一直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气极却也无奈。 我鼻子一痒,"阿嚏"一声直接打在了板报上,"你感冒了?"向晖皱皱眉头,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康泰克送到我手中,我摇头递了回去,"不是感冒,粉笔灰过敏反应,一会就好。"说是这样说,我的喷嚏接连不断的打了出来。 "对不起,要是我早点知道就不让你做这份工作了,"他扯扯我的衣服,"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搞定。"他把单子从我手中接了过去,有板有眼的抄写起来。 我悠闲的坐了下来,现在轮到我无事一身轻了,如此看来,这人倒也不坏。看他忙忙碌碌我坐不住了,将一整张海报在桌子上平摊开,也是从版面开始设计,先确定下总体风格。我看了下手头的几篇宣传词,都是模仿国内各类歌唱大赛的广告词,不伦不类,实在是难以入眼。 我咬着笔杆考虑良久,算了,还是我自己写一篇比较快,要是在校内征集又不知要耽误到猴年马月。 我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稍加思索,就开始动笔,才写了几行,就感觉文思枯竭,再难继续下去,而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悄然袭来的睡意包裹住我,我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耳边隐约传来向晖的声音,我已无心理会。 第十一章 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 "喂,叶子,这已经是你今天第101次发呆了。"政经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竹喧使劲的拽我的衣服,并且把她那支据说是初恋情人送的金笔在我眼前乱晃。 "没那么夸张吧?你也知道政经是一门多么枯燥的学科,我能安心的坐在这里不打瞌睡,不看闲书已经很不错了你懂不懂?"政经是几个专业混在一起上的大课,环看四周,趴在桌子上养神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几个男生围坐在一起,下起了四国大战。 "叶子,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日子不太对劲呢?"竹喧咬着笔杆,用怀疑的眼光瞅着我。 我横她一眼,不以为然,思绪却有些飘忽。 "竹喧,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蹦出了这句话,说完后直后悔的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竹喧仅瞟了我一眼,两眼开始发光,脸微醺,"叶子,你还真问对人了,"她忽然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不时的抖动着,压低了声音,"当你喜欢一个人,你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心脏会不自觉的咯噔跳一下;你会经常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当你和他相距不过咫尺时,眼神会下意识的闪躲着他,而当他离开后,却又会四处寻找他的背影;有时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他,睡觉时他会出现在你的梦境中;想到他时嘴角会上翘,甚至还会流口水,会做他时常做的动作,嗯,就是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下拍在我脑门上,"你还不老实交待。" "我才不会喜欢这个花花公子呢。"我立刻反驳,话出口才知道是中了她的圈套。 她一脸坏笑,"啧啧"有声,"这下看你怎么抵赖。"她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你是喜欢上向晖了吧?" 我微怔,脸一下子轰的烧了起来,狡辩道,"竹喧你说的那些情况我一条都没轮上,怎么就是喜欢了呢?"其实,其实有一两条还是蛮符合我现在的状况的,当然打死我也不会承认。 竹喧不依不挠的劲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她笑的灿烂,我心里直打鼓,果然她冲我扮了个鬼脸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叶子,昨晚你说梦话了。" 我一惊,我打小不太做梦,而每次做梦必定惊天动地,不是从床上摔下来,就是吓的冷汗淋漓,我盯着竹喧的脸看,试图瞧出她的话中有几分真实性。 她的眼中波澜不惊,我一时半会也难以判断。"你做梦的时候某人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可是相当高哦。" "不可能,"我一口否认,想套我的话,还没这么容易。 "嘿嘿,我一人说的你自然不信,要不一会回寝室,你挨个问问大家。"竹喧笃定的神情和言语,让我吃不准,也显得不那么自信了。 不就是同他单独相处了一整晚,然后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件衣服,小小感动了一把,另外就是板报和海报通通已搞定,窃喜自己又可以偷懒,除了这些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让我动心之处。当然,我从没有否认向晖的外形条件十分出色,只是我从小对帅哥都不感冒,连林森都没被我放在眼里,更别提已经是名草有主的帅哥。 也不是没恋爱过,如果小学那个坐在我身后每天都喜欢拽我马尾的小男生或者是初中时曾递过几封朦朦胧胧语焉不详情书的男孩,抑或同林森的相处能勉强够格算上的话。 总之现在这个坐在这里苦思冥想眉眼带笑的人绝对不是以前的我,莫非真如季羽所说,我也该到开窍的年龄,或者像歌中唱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呸呸呸,我这都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叶子,第102次了。"竹喧手指敲击桌面,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烈,"我很荣幸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向来理性的叶子也有花痴表情的时候。"她边说边笑,几乎是笑趴在了桌上。 不高兴再同她理论,不是因为心虚怕说不过她,而是……下课了。 我稍稍将课本和笔记整理了下,磨磨蹭蹭的和竹喧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后,因为,隔壁就是机房,计算机系的学生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我可不想出门就撞上他,平添尴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踏出阶梯教室,竹喧就拉住的衣袖,眼神暧昧,冲着我使眼色。我用脚趾头都猜的出她是什么意思,我故作不知,深深的吸气,抬头挺胸,照样走我的路,和向晖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该死,竟然被竹喧的乌鸦嘴说中了。 "叶子,你知道你现在的脸像什么吗?熟透的苹果,不,不,是烂掉的苹果,哈哈哈。"竹喧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长吁一口气,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走廊如此漫长,终于,走到了尽处。下了楼梯,竹喧嚷着去食堂,我想了下,还是觉得去校外的小饭馆比学校的食堂保险系数要增加许多。 "你请客?"这家伙,就知道落井下石,唉,交友不慎啊。 "好吧,"我咬咬牙,点头答应,"不准超过5块钱,多了你自己贴。" "行,我要求不高,蛋炒饭加大排骨,"她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算的刚刚好。 校外的小饭馆是用来改善伙食的地方,所以价格总会比学校的贵上一些,我们这些穷学生平日里精打细算,轻易不敢造访。可今天这里的生意居然好的出奇,几乎座无虚席,我和竹喧好不容易在墙角找到一个四人座,这里和厨房靠的近,油烟味重,再加上出入难免磕磕碰碰,这也是我们能顺利落座的主要原因。 饭馆人一多效率也就差了许多,我们坐了好一会,也没一人来招呼我们,就在我们等的失去耐心,竹喧也险些要发彪的时候,有个脚步声在我身边站定,我想都没想就说:"一份蛋炒饭加大排骨,一份白菜肉丝盖浇饭。"我掏出钱转身递了过去,而在看到来人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叶紫同学,请问这里的座位有人坐吗?若是没有你们又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搭个座。"我发誓回去一定要查下黄历,今天绝对是出门不利。 "好啊好啊,你们坐吧,没有别人了。"我还没说话,竹喧已一口答应,还朝着我挤眉弄眼。 我和竹喧原是面对面坐的,我示意她坐到我旁边来,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故意装作不懂,总之事实是她别转脸,而向晖坐到了我身旁。 "这位是?"竹喧好奇的指了指同向晖一同进来现在坐在她身旁的眼镜男,乍眼看去有些眼熟。 "我叫陈宇华,也是声乐社的成员,叶紫同学我们见过是吧?"眼镜男自我介绍了一番,我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原来都是熟人,呵呵。"竹喧每次遇到类似事件时总会特别的兴奋,我在底下踢了她几脚,她根本不予理会,那陈宇华也算是个自来熟,两人才刚认识,就欢声笑语的闲聊开来,倒把我和向晖扔在一边大眼对小眼。 我一手捏着双一次性筷子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再次见到向晖时我失却了往日平和的心态,究竟是哪里不对,我自己又说不清。 "上次……"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向晖笑笑:"还是你先说。" "上次的事谢谢你。"我所指的不仅是他替我完成了制作海报的大量工作,还有那件披在我身上犹带他体温的外套。 "不用客气,对了,我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对治疗你的过敏性鼻炎很有帮助,晚些时候我拿给你。"他眉眼带笑,温柔的气息潺潺的流入我心里,我脸上微微发烫,暗暗提醒自己,这是他一贯待人的方式,并不是因我而特别。 "那先谢谢你。"我挤出一个并不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身旁感觉如坐针毡,心神不宁,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恰恰是因为他太拔尖。 "还有一件事,"他往我这挪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这周末教育局要来我们学校抽查学生的计算机水平,你先准备准备。" "学校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被抽中?"从小到大,无论搞什么活动,这种"好事"从来都不会临到我头上,所以我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好运会一直延续下去。 "未雨绸缪总没错,"他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我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这样嘱咐我。"名单周五才会公布,到时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开什么玩笑,周末是自我放松的时间,可不能把美好的光阴浪费在无聊的考试上。"学校安排你们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去应考不就得了,绝对个个高分不会给学校丢脸,为什么要我们趟这次混水?" 他耸了耸肩,"我也是才听到的消息。" 对面竹喧和陈宇华已停止了交谈,愣愣的看着我们,竹喧同我一样堪属电脑白痴,听到这个消息无疑震惊。我心存侥幸,但在周五一早"噩耗"仍是传来:整个寝室,只有我一人被"幸运之神"点中。 第十二章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点害怕,怕得到他,怕失掉他。 为何这等"好事"偏偏会落到我的头上,我简直是欲哭无泪。 中午时分眼巴巴的看着室友们整理好背包准备回家,而我只能捧着本半旧不新的计算机书一边啃一边还要做记录。 尤其是竹喧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气的我牙直痒痒,真想狠狠的踹她一脚解气。 憋屈了一下午,无精打采,到傍晚时,我忽然接到向晖的电话。 他神秘兮兮的说有东西要给我,让我下楼去取,我在挂了电话后沉默了近五分钟,忽而兴奋的蹦了起来,惹来程英的一顿训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接个男人电话乐成这样。" 我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扑过去搂住他,"英子,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他是怕我明天死的太难看,所以给我送试题来了。" "切,你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吧。"程英不屑的白我一眼,继续攻读她那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倚天屠龙记》。 "切,我运气就是好。"我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 下了楼,只见向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看上去还是挺厚的一叠,我心中窃喜,果真不出我所料,老天并没有抛弃我。 向晖笑眯眯的扬了下手中的文件,"好东西哦,你准备怎么谢我?" 我不假思索的说:"我请你吃饭。地点哪里由你决定,如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咬咬牙,只要明天能顺利通过抽查,这血本下的也值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能反悔。" 什么话,我是这种人么。我迅速伸手与他击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话出口,我惊觉再次中了他的激将法。唾弃他,鄙视他,这人怎么可以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欲哭无泪啊。 向晖嘴角微微一弯,将手中的资料交给我,我迫不及待的接过,文件袋的接口处绕绳碍眼,我恨不能手嘴并用立刻打开,只因向晖在旁,不能做出太过于破坏形象之事,只得作罢,慢条斯理一圈一圈的顺势解开,心头如火燎般着急。 我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此,所以当那大堆有关治疗过敏性鼻炎的资料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有片刻的思维停顿,随即揉了揉双眼,再次确认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你给我这个干吗?"连续三次深呼吸后我才开了口,竭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不是这个,你以为是什么?"向晖不动声色的瞥我一眼,我心虚的把眼看向别处,攥紧了手掌。 "没什么。"我咕咚吞下一大口唾沫,暗自思忖向晖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又在耍我。"那谢谢你了,我上楼了。"尽管我心中已将他咒骂了一百遍,脸上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他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丢下一句话:"你不用担心,明天的抽查并不难……" 我装作没听到,径自上了楼,他本就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自然是小菜一碟,可苦了我了。 泡上一大杯咖啡,并且立下军令状要通宵背书奋发向上绝不让人看扁,还找了程英监督,可熬到深夜十二点的时候还是抗拒不了小说的诱惑,从程英的床头抢了本《鹿鼎记》翻看起来,可怜的计算机书早就不知被我扔到了哪个角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 直到第二天开考的时候,向晖悠然不迫的坐到我身旁仅隔一个座位的地方,我才隐隐有些明白了他昨日的那番话。 试卷发到手中的同时,我的心就凉了一截,粗粗浏览下来,会做的题目仅仅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另有三十分是要靠运气的选择题,剩下一连串的问答和编程题,根本不是我这样的电脑白痴能够蒙混过关的。 考试时间过半,原本静谧的教室开始骚动起来,呈现两个完全相反的局势,一边是早早达完考题的考生左顾右盼,无所事事,神色轻松,这一类基本都是计算机系的学生,另一边则是抓耳挠腮,在考卷上涂抹删改,满头大汗却还有泰半试题是空白着的,例如我。 按理说这种抽查,监考老师总会睁一眼闭一眼,毕竟成绩的好坏会关系到学校的名誉,可是看今天共有四位监考的大排场,要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可不容易。 我眼角偷偷扫过向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直截了当的要他帮我作弊?脸上热度迅速上升,一看就不是做坏事的料。 我咬着嘴唇,死活开不了口。再度看向他时,见他将手中稿纸揉成一团,往我这一抛,却因用力过度,纸团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度稳稳的落在我的脚下。我紧张的四处张望,抬眼间看到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女教授已然朝我这个方向快步走来。 我大窘,完了,完了,脑袋"嗡嗡"作响,我的一世英明就要断送在今日。喘着粗气将纸团踩在脚下,从来没有过类似经验的我吓的腿直发抖,手中冰凉一片。 监考老师从我身边堪堪经过,没有看我一眼,随后转身又回到讲台前,我的手心捏满了汗水,神经紧绷着,整个人就快虚脱,自然也无勇气捡起作案罪证再明目张胆的作弊。 我趴在桌子上不敢再作他想,只等着铃声一响交卷便是。从小到大都是老老实实的应考,没想到生平第一次生出作弊的念头就险些万劫不复。 良久剧烈的心跳才逐渐平复,向晖突然轻咳一声,半个肩膀往我这凑近,大半的试卷也随之挪移,我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从耳根子一直烧到脖子,这……不是摆明了给我抄么? 意志不坚定加上不想分数太难堪,我鬼使神差的伸长了脖子,把我视线能及范围内的答案抄到了我的试卷上,一字不拉,一边抄一边不忘留意讲台上的监考老师。 很快占分最多的那部分我全然照搬过来,剩下的仅是一些我不能确认的选择题,如果不能答出也无大碍,混个及格是绰绰有余了,我总算舒了口气。几乎要对他的大恩大德热泪盈眶。 我朝向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交卷了,谁知他朝我的试卷上撇了一眼后微叹一口气,压低了嗓音说:"我把选择题的答案报给你,听仔细了,我只报一遍。" 说完,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乃至拒绝的机会,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不温不火的报起了答案,"B……D……B……D……"我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甚至是比高考英语听力时还要用心。 匆匆扫视一遍,发觉之前自己所填写的多数答案都被推翻,有几个原本很有把握的也做了改动,我犹豫片刻,想想他是专业人士总比我这个半吊子强,信不过他的话还能相信谁呢。 就在我把试卷填满的一瞬间,催命的铃声也随之大作,抢在向晖前头交了卷,自信心膨胀到极点,430寝室啊,我没有给你们脸上抹黑,虽然其中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过程也不是怎么光明正大。 那个"谢"字在我舌尖翻滚许久,仍是说不出口,我承认若是今天没有向晖帮忙,我铁定会死的很惨,大恩不言谢,这是我唯一能给自己找到的理由。 很久以后,我才从向晖处得知,尽管我顺利的通过了这次抽查,可是在所有人中我是唯一一个大题全对,而选择题全错的考生。原因很简单,该写B时作D,该填D时却作B,偏生巧的很,这次的选择题答案不是B就是D,我搞不清楚是向晖口齿不清抑或是我的耳朵有问题,总之错的离谱。 天才和白痴仅在一线间,高难度编程题回答的天衣无缝,而作为基础知识的选择题全军覆没,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遭受着计算机系教授的异样目光。 第十三章 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然然,你知道么?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作弊啊,要是被逮住,我死的心都有。" …… "你和萧大侠有何进展,一定要向我汇报清楚,若有半点隐瞒,当心我冲到你们学校找你算账。" …… "叶子,叶子,"竹喧兴高采烈的一头撞进来,拽着我的手臂好一阵摇晃,我被她晃的有些头晕,仍不忘将写了一半的信遮住,回头问道:"怎么了?又看见帅哥了?" "答对了。"竹喧避开了一众室友把我拉到一边,笑着说:"叶子,这次你得帮我。" "怎么帮?"我有些纳闷,竹喧能言善辩,报考声乐社失败后,在文学社找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一进去就被内定为下任接班人,她在各方面都比我吃的开,有什么事到了非要我帮忙的地步。 竹喧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封书信,笑的迷人而绚烂,露出小狗般的无辜眼神,可怜巴巴且又一本正经的说:"叶紫,我坠入了爱河。你一定替我把我的一片真心转交到他的手中。" 我一口水含在嘴中险些喷了出来,目瞪口呆,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花痴,鉴定完毕。"感觉有一群乌鸦从我头顶上飞过,偶然飘下几片羽毛传来几声凄厉的哀叫。 "我是个纯洁的人。"竹喧的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转身作呕吐状。没人能忍受她的大言不惭。 "你们这是干吗?难道我不纯洁么?"她话音刚落,就见柳如烟拔腿冲出了寝室,直奔盥洗室,估计是大吐特吐去了,这两个人当初也不知是怎么会被安排在同一间宿舍的,以互相嘲讽为乐,整天弄的跟斗鸡似的。当然,不排除这是他们表达感情的另类方式。 "叶子……你看他们都嘲笑我。"竹喧一脸的委屈,我只能安慰她,"不要理他们,"竹喧双眼发亮,声音甜的发腻,"叶子,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我能收回刚才的话么?"我低声嘀咕,立刻被竹喧凶悍的顶了回来:"不许。" "说吧,要拿给谁?"我无奈的答应下来,谁让我交友不慎呢。 "袁朗。"竹喧笑的谄媚,我仿佛能看到她冒着星星眼,腰肢扭动了几下。 "好熟悉的名字。"我自言自语。 此时柳如烟刚好推门进来,不屑的撇嘴道:"文学社社长呗。" 我恍然大悟,袁朗在我们学校算是个人物,其一,出口成章,能吟诗作画,但却严重偏科,如同当年的天才少年韩寒。其二,对军事理论有超乎寻常的兴趣,特别是论起有关特种部队的知识简直如数家珍。 我不解的问竹喧:"袁朗已是大四生,就算他能接受你的爱情,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年,毕业那天说分手的事例你见的还少么?" 谁知她不以为然的说:"正是因为只有半年时间,到时候不会拖泥带水,好聚好散嘛。" "靠。你真强大。我服了你。"说话的是一向和竹喧不对盘的柳如烟,我偷偷的抹了把汗,竹喧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已经打听清楚袁朗的作息规律,晚七点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图书馆,叶子,我的幸福就全靠你了。"竹喧郑重其事,而我受宠若惊。 把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去做,会不会太抬举我了?同陌生人说话我还会脸红,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她就不怕被我搞砸了? "竹子……"我犹豫不决,竹喧笑的双眼眯成了缝,憧憬着美好的将来,"只要他看过我的信,就一定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会我在图书馆外面等你的好消息哦。"说罢不由分说的将信塞进我的手中。 我勉强点了点头。 竹喧又附耳道:"叶子,办成了这件事,我请你吃饭。" "得了吧你,"我推开她,拿眼睨她,"我不吃你这一套。" 她呵呵一笑,满不在乎的在我脸上掐了一把,"走啦,快到七点了。" 我狠狠的瞪她一眼,算是发泄内心的怨气。 学校海报栏前围起一群人,我们在经过的时候不时的被人撞到,勾起了竹喧的极大兴趣,她兴冲冲的钻进人群,早把什么袁朗啊,王朗啊抛在了脑后。 "叶子。"竹喧好不容易挤进去,又奋力探出半个脑袋朝着我招手,"你快来看看。" 我在人潮中被推来挤去,当我费尽气力涌到橱窗前,就着竹喧的手指所点处望去,那是一张关于本届校园歌唱大赛的海报,于我而言自然不陌生,其中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只是在海报右下角的参赛名单中赫然发现了我的名字。 我明明记得我并没有报名参赛,难道是我在梦游的无意识状态下犯下的错? 苦思冥想,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 竹喧用很奇怪的眼神瞅我,我被她瞧的浑身都不自在,有些心虚的说:"你干吗这样看我?" 竹喧笑了笑,浅浅的笑意在我看来有些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的的感觉。 图书馆通常只有在考试期间才会人满为患,因此,要在每间只有两三个人的阅览室里找人还是十分容易的。 竹喧拉着我直接上了二楼,看来她为了袁朗,此次准备工作做的很足。 她在二楼的其中一间张望片刻,面露喜色,"叶子,他就坐在靠门的位子上。"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一穿米色上衣的高个子男生低着头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清爽的板寸,眉目掩盖在一片阴影下,看不分明。 我深吸一口气,怀揣着沉甸甸的情书,准备慷慨就义,竹喧却在此时一把扯住我,手有些微的颤抖,唇动了动,"叶子,我好紧张。" 我有一丝意外,强悍如竹喧竟然也会展露小女儿般的娇羞。我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明白,你们俩都是文学社的,平时有数不清的见面机会,你当面告诉他就是。为啥要选这么原始的方法?" 她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你不懂,这叫情调。" 我差点昏厥。 阅览室里光线昏暗,也许是因为人少的缘故,仅开了两盏日光。几步就走到袁朗跟前,轻轻的唤了声:"袁同学。" 刻意压低的嗓音,我以为他不会听到。但事实上他是听见了,缓缓的抬起头,唇边浮上一抹笑意,"同学是你叫我?" 忽然能明白为什么竹喧会在瞬间沉沦,袁朗的五官不算出色,但是组合在一起如同石雕般深刻。他的笑容不是林森那样的阳光,不若向晖那般沉静,而是给人一种溺死人的温柔,甚至带一点邪侫,对,邪侫,就是这个词。 幸好这样的男子并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否则绝对会被生吞活剥,万劫不复。 突然有一点同情竹喧,此人,会是她生命中的劫数,她,在劫难逃。 "这个……给你……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我有些语无伦次,好好的话到了我嘴里,反反复复的来回几遍,还是没能说清楚。估计此刻在外面的竹喧有抽打我的冲动。 袁朗懒洋洋的斜了我一眼,用两根手指把信夹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我打赌他定是个烟鬼,他要不抽烟的话我就把叶紫两个字倒着写。 "明白。不就是你的信嘛。"他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我嘴角一阵抽搐,"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给你的。竹喧,你的明白?"情急之下,总算说完整了一句话。 "明白,明白。"他的笑意好像加深了,有两个小小的米窝若隐若现,真是要人命的邪恶。他修长手指微挑,拈开了信封。 我张大了嘴,他不会是想取出来当众朗读吧? 我下意识想落荒而逃,竹子啊竹子,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个袁朗彪悍程度更在你之上吧。 "袁朗。"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似曾相识,"叶紫?你也在这。"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你们认识?"此刻,袁朗手中还举着那封信,我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怎么会在这儿碰上他。 仔细思量一番,他们一个是文学社社长,一个是文艺部部长,互相认识也不足为奇。 "这位同学是来给我送东西的。"袁朗有意无意的挥动着手中的信封,眼睛微眯,露出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真无耻。我恨恨的瞪向他,却堪堪与向晖的目光齐平,见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是将我方才的嗔怒尽收眼底。 百口莫辩。他心里会怎么想我?想到这,我对袁朗的憎恶又加深了几分。 咬了咬唇,我丢下一句话,"你们聊,我还有事。" 我几乎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走出的阅览室,同时心中也顺便问候了袁朗的祖宗十八代。 "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拜托大小姐你不要再找我。"我把满腔的怨气都撒在了竹子身上,竹喧先是委屈的扁了扁嘴,随之嘴一咧,凑过来,"叶子,你完了。你喜欢上了向晖。" "一边去。"两朵可疑的红云飘上双颊,我不自然的背过身去,一颗心在刹那间要涌出胸腔,向晖正站在我身后,面上看似平静无波,我不确定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你……你……"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纠结在自己的情绪里,又怕他真的听到了竹喧的胡言乱语,一时语塞,又变成了结巴。 "叶紫,今晚是声乐社的例行会议,你不会是忘记了吧?"向晖似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顺手寄给我一份文件。 我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讪讪的看了眼文件,懒懒的回应,"不会忘的,刚想过去。"说完拖着竹喧就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向晖伸手拦下我,似笑非笑,"声乐社该往那个方向,而不是这里。" 我窘的满脸通红,从这里走不是不能到声乐社,只不过要绕过大半个校区,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般在没有自行车代步的情况下,没人会放着小路不走偏生行远路的。我这个时候根本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我……我……我要先陪竹子去办件事。"我以为能说的理直气壮,却是声怯气短,无端落了下风。 "不用了,叶子,你有正事要做,先去忙你的吧。"竹喧冲着我暧昧的眨眨眼,关键时刻,她居然抛弃了我。 "喂,你……"她二话不说,扭头就下了楼梯,我烦躁的直想抓头发,竹喧什么都好,就是不够讲义气。 "呵呵,那我们一起走吧,顺便将有些情况先和你通个气。"向晖的笑容很明媚,像是初升的太阳般暖曦,常常让我会有瞬间的失神。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冷冷的问道:"学长,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歌唱大赛的名单中?" "哦,是我替你报的名。"他笑的没心没肺,似乎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为什么?"我追问。 "听你唱过一次,觉得你的音色不错,能冲击前三名,不参加比赛可惜了。"他扬起眉,笑着说。 我傻气的问:"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唱歌?" "就是你报考社团的时候。" 我悄悄抹了把汗,差点以为是某次戴着随身听在人工湖自娱自乐的丑事被暴露了。可是……我张了张嘴,这样的比赛压力一定很大,我能够克服怯场的老毛病么?如果我还是不能,那后果谁来承担。但是我望着向晖充满企盼的双眼,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他指了下我手中他刚才拿给我的资料,"这次的校园歌唱大赛,按照惯例在决赛之后,公布得奖名单之前会有声乐社成员的友情表演,内容是情歌对唱,你也要参与,两人一组,一会去了社团,会抽签决定同谁配对,演唱哪首曲目。" 我粗略扫视了一下,这些歌曲都是脍炙人口,大街小巷经常播放也是去K歌必点的曲目,难度倒不大,重点是要和谁对唱,如果这个人是向晖……我不敢想象,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半个小时之后,答案已知分晓,我抽中的正是向晖那支签,而我们要演唱的曲目是:《你的眼睛》,原唱许茹芸,熊天平。 第十四章 爱,从来就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怎懂得爱人?爱,原来是一种经历,但愿人长久。 初赛就在这周三的晚上,我选择的歌曲是张惠妹的《蓝天》,阿M沙哑而充满爆发力的嗓音素来是我的最爱。 评委都是声乐社的成员,所以我本身就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不过是过个场而已,毫无悬念的进入到决赛。 决赛就不同了,票数完全是由当天观众无记名投票生成,所以,在距离决赛还有整整俩周时,就传来有人拉票的消息。 竹喧为我着急,早早的在系里拉帮结队的搞关系,连威胁带撺掇的勒令他们一定要把票投给我,甚至将这层关系发展到了袁朗那头,我一笑置之。 说到袁朗和竹喧如同火箭升天般的快速发展,也算奇迹。 大大咧咧的竹喧恰恰对上桀骜不驯的袁朗的胃口,他们的故事成为校园的一段佳话,故事的女主角竹喧自然成为焦点人物,连带我的回头率也比往日高上数倍。 竹喧同袁朗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和我混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刚一开始我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吃饭也落单了,一下课就找不到她人,再后来寝室里听不到她的喧哗声了,我才觉得有些不习惯。 将写给汪然的信一折为二,塞入蓝色信封,准备一会下去吃饭的时候寄走。汪然对颜色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所以我尽量满足她视觉上的冲击。 "寝室要装电话了,每人交三十块钱押金给我。"我刚从床铺爬下,室长梅玫就把手一摊。 "真的?太好了。"寝室中一片欢呼雀跃声,终于可以告别用小喇叭喊名字的艰苦岁月,我们受管理处阿姨的气也受够了。 "竹喧几百年都见不着人,你们谁先替她垫付?如烟,你一向手头阔绰,就你吧。" "凭什么是我啊?"柳如烟不情不愿的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梅玫笑嘻嘻的接过,"就凭你们俩的关系铁。" 此话一出,我们都乐了,谁都知道柳如烟和竹喧两人撞在一起就像吃了火药似的,言语上互不相让,梅玫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暗讽。 "人家现在有帅哥男友罩着,自然是乐不思蜀。"说话间,还夹带着浓浓的醋意,又把我们逗乐了。 "英子,我去吃饭,要不要一起?"自从竹喧重色轻友抛弃我之后,我同程英走近了许多。她是个内向的人,又独来独往惯了,跟谁都不会刻意接近。要不是同为金庸迷,我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嗯,"程英随手将披散的长发扎成个马尾,抓起了背包。"叶子,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上午的大课要是点名的话,你帮我挡着。" "没问题。"这种事情我不知替竹喧做过多少次,早已熟门熟路,见怪不怪。我顺口问了句,"你要干吗?"程英的神情立时扭捏起来。"我……去买火车票。" "哦,要回家啊,记得带盐水鸭回来哦。"程英是南京人,一个学期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凡她每次回家,我们总会要求她带些土特产回来以饱口腹之欲。 "不是回南京。"她微笑,脸微醺,眼中带着某种美好的渴望。"我想乘着双休日去次北京。" "啊,太好了。帮我带东西给汪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你大老远的跑北京去做什么?这一来一去,两天时间全花费在火车上了。"这是我做出的第二反应。"你,绝对有问题。" 程英笑着揶揄:"叶子,你怎么和竹子似的一惊一乍。" "不要转移话题,快说。"原来我潜意识中的八卦情绪一经开发出来,也够惊人的。 "我去看我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我尖叫一声,程英忙捂住我的嘴。 真是条爆炸性的新闻,我一直以为痴迷于小说的程英,这辈子要找到现实中的杨过,难上加难。这事如果被竹喧知道,不定热闹成什么样子。 "好你个程英,你可瞒的真紧。"我故意气鼓鼓的低哼一声,不出意外的看到她急的直跺脚。 "好叶子,你可别生气,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她讨好的摇晃着我的胳膊。 "晚了。" "不晚不晚,我保证坦白交待。"她对天发誓,我倒不好意思为难她了。 "那人不会是叫杨过吧?"我本是一句玩笑话,孰料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叶子,你太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无语,还真是误打误撞。 "叶子,那个是竹喧和袁朗吧?"程英手一指。 我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男人一身新式迷彩军服,依旧是板寸头,却奇怪的带了一幅大墨镜,有些像美国片中的大兵。而竹喧小鸟依人般倚靠着他,着白色连衣裙,早先一头柔顺的直发不知何时换了微曲的卷发,戴着长长的流苏耳饰,从没发现她也有温柔可人的一面。 瞧见袁朗,我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晚的尴尬事儿,幸好竹喧大大方方的拖过我的手,三言两语将之介绍了一番。 "叶子,我已经和袁朗说好了,到时我们都去给你捧场。入场券的话,你多弄几张给我。" "什么入场券?"我傻乎乎的问。 "靠。"竹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偷瞥了袁朗一眼,见他没丝毫异状,才接着往下说,"你以为决赛当天阿猫阿狗都能进去观看啊,每个系都有规定的人数。" 是这样,我点点头,"那我要到哪里去弄票啊?" "你真是笨死了。去跟向晖要啊,他可是文艺部部长。"竹喧用鄙视的眼神瞅我,我毫不示弱瞪回去。"你家袁朗不是同向晖认识么,自己要去。" "你没药可救了,叶子。"竹喧无可奈何的摇头,"我们能想的办法自然都想了,多一张入场卷你的胜算就会大一分。事关你的名次,你自己怎么就不着急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竹喧像开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倒了一通,程英捂着嘴吃吃的笑。 "喂,我可不是太监哦。"袁朗插嘴。 "我知道你不是太监。"竹喧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从程英嘴里嘣出一串悦耳的笑声,后知后觉的我在数秒后也领悟过来。 竹喧的脸燥成猪肝色,我和程英捧腹大笑,这对活宝太有趣了,而且绝对是绝配。 和程英在食堂里吃完饭后分手,她去晚自习,我要去声乐社排练,还肩负着讨要入场券的艰巨任务。 我到的时候稍许迟到了几分钟,有几对貌似已进入状态,各占一个角落,对唱词,合声调,声情并茂。 我在声乐社办公室中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向晖,正在纳闷,他和徐雯婕手牵手走入,见到我的同时,徐雯婕抓着向晖的手紧了紧,随即眉毛抬高,挑衅的对着我笑了笑。 我觉着她有些可笑,心头莫名发苦,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回应,自觉奇丑无比。徐雯婕是典型上海女孩样,大眼睛,长头发,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而我呢,齐耳短发,比之她矮了近半个头,浑身上下看不出特别之处,更谈不上有女人味。不是自卑,不过,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其实不用比,早已高下立判。 可我为什么要拿自己跟徐雯婕暗自较劲,我又不愿意去深究。 徐雯婕当着我的面,给了向晖一个飞吻,媚眼如丝,风情万种,我别开头,当没看到。过了一会,听得向晖轻咳一声,我才转回来。 此时徐雯婕已不见踪影,而向晖的脸孔微微泛红。 我轻笑,向晖略带不自然的说:"那我们开始吧。" "好,"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耸了耸肩。 他注视了我两秒钟,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资料,我低头看去,那是我们要对唱曲目《你的眼睛》的歌词。 我低声嘀咕:"不知道干吗去了,歌词到现在还没背出,没有一点觉悟。" 我不清楚向晖是否有听见我满腹的牢骚,总之他非但没有自觉性的收起歌词,反而,推到了我的跟前。 "我用不到。"我对此嗤之以鼻,以为我和你一样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总是自以为是。"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这句话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又吞回肚中。 向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这才注意到凡是男声女声变换的地方都有红笔标注,有一段男女声重唱的部分,更是划了重点。 没想到这人还挺细心,当然我也不会是个认错的主。我死撑:"这个我知道,还不劳你费心。" 这话才出口,我就觉得味儿不对,怎么听都怨念十足。我垂下脑袋,把歌词拿过,又嘟囔几句。 向晖像是不在意笑了笑,移到靠墙的钢琴前坐下,翻开琴盖,手指轻微拨动,一串音符欢快涌动。 我吃惊的张大嘴,他还会弹钢琴?倒是真没想到。从前有些小瞧他了。 "我们先试下音。" 我点头,清了清嗓子。 我只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的跳跃,美妙的前奏便随着他指尖流淌。 向晖的嗓音是醇厚而略有磁性,与原唱熊天平高亢的声音有天壤之别,可即使如此,演绎这首歌时却别有味道,同我沙沙的嗓音融合在一起更是出奇的和谐。 「爱你忘了苏醒 我情愿闭上眼睛 凭此生此世长睡不醒 你就是我的来生 爱是绝境幸福的人不远行 断了春去秋来苦苦追寻 宁愿和你漂忽不定 不让你的眼睛再看见人世的伤心 投入风里雨里相依为命 用我的痛吻你的心 看着你的眼睛有太多太多泪不停 心疼你每一步爱的艰辛 苦难的梦特别真心」 原本只是试一下音,可在不知不觉中唱完了整首歌。 一曲终了,向晖抬头看向我,四目交接,他的眸光渐渐深沉,我眼神迷离,思维混乱,且不受控制。记得从前同汪然说笑时戏言,如果有人对我深情弹唱,我这辈子就非他不嫁。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是他? 我有些恼怒的拿眼睨他,他炯炯的目光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缓缓伸出手。 他这是要做什么?我紧张的几乎窒息,一时之间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的手停在我肩膀上方,笑着说:"脏了。" 我长出一口气,又莫名的心浮气躁起来。 "要不要再来一次?" "什么?哦,好的。"我定是昏了头了,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会鄙视自己的。 我费尽的咽下口唾液,打起精神,那边琴声又响起,这次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跟不上向晖的节奏,演唱了一截之后,他主动停了下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刚才那遍挺好的啊。" 我想破口大骂,想狠狠的发泄一通,明明是你扰乱了我的心绪却又装作没事人一样,但是我终究不可以像菜市场中年妇女般撒泼耍赖,无理取闹一番。 "我想先走了,我们能不能换个时间再排练?"我实在无法再待下去,我可以笑着脸迎对林森拒绝他数次,可偏偏无法以正常心态面对向晖。 "如果你保证演出当天能发挥出第一遍那种水准,那不用再来排练也无妨。" 这算是威胁?我咬了咬牙,"放心,绝对不会给你丢脸。"我说完就走,不给自己留下余地。 这一晚,我破天荒的失眠了。 第十五章 人生的大部份时间里,承诺同义词是束缚,奈何我们向往束缚。 一枚一元的硬币被高高的抛起,急速落下,我反手压住,唇如念咒语般嚅动,"正面喜欢,反面不喜欢。正面喜欢,反面不喜欢。" 手移开后,我只瞥了一眼,嘴里低低咒骂一声,"该死的。这次不算,重来。" "叶子,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一个下午了,你到底在干吗?"竹喧探出头,笑眯眯的问。 我把硬币扫到枕头下,一脸无辜的说:"有么?你听错了吧。竹子,我万分同情你,年纪轻轻的就患上妄想症。" "切,我这是关心你。"竹喧拿了把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拉着一头秀发。 "你很闲嘛,不用去陪你家袁朗?"我这才注意到竹喧一下午都留在寝室里,他们正处在如胶似漆的热恋阶段,怎么舍得分开? "哦,他有事。再说,我们也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合在一起吧。"话虽如此,竹喧的脸上明显有些失落。 "没有二十四小时,也有十二小时了。"柳如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歪嘴横插一句。 竹喧吼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这又不是秘密,地球人都知道。"柳如烟耸耸肩,忽然双目放光,"对了,竹喧,还钱。三十,快拿来。"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竹喧没好气的翻白眼,如烟委屈的靠在我身上,"叶子你看她耍赖。" 竹喧脸一板就要发作,我急忙拦下,"竹子,是装电话的押金,如烟帮你垫付的。" 竹喧脸色稍缓,从口袋里摸出钱,"喏,拿去。"她紧盯着柳如烟得意洋洋的笑脸,说:"下次不敢再劳烦你。" 柳如烟面色大变,我看看形势不对,再不打圆场,这两人少不得要大打出手。我笑着把柳如烟推到露台,"好了,不要同她计较。她就是这样说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让着她?"如烟愤愤然。 竹喧和柳如烟的心地都不坏,就是一个说话不留口德,一个喜欢损人,所以言语上起了冲突也不奇怪。 "一人少说一句不就行了,都是同学还是室友,哪来深仇大恨啊。"我继续劝她,每次都是室长梅玫来平息战火,今天刚巧她不在,这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柳如烟还欲争辩,这时,铃声大作,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自从寝室安装上了电话,每日抢着接电话也成为一种乐趣。 竹喧占着距离优势已抢先一步接起电话,初时是笑脸相对,说了几句后,收了笑意,眉头微蹙,头转向我,却是对着柳如烟说:"你的。" 这两个人好似谁的电话多一些,另一人也会觉得不爽。 寝室一律用的是201电话,接时同家里的没有区别,但要拨打时极为麻烦。首先要买一张电话卡,201顾名思义就是拨电话要先拨201,听到提示以后再输入十八位卡号和六位的密码,如果输错了一位,还得全部从头来过。完了以后,再拨所需要的号码,至此,整个流程才算结束。 最气恼的莫过于当你好不容易输完所有数字,结果对方电话占线或者是手机关机,这个时候,掀桌子的心都有。 柳如烟的电话才挂掉,铃声再度响起。她顺势接起,懒洋洋的道了句"喂",一手支在床架上,被依旧不快的竹喧一掌拍掉。 如烟讪讪的收回手,"程英?"她眼神飘过来,"叶子,英子去哪里了?" "去北京了。"竹喧正在试验她新买的唇彩和眼线笔,我瞧着新鲜,听她这么一问,也就随口答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北京?"我被柳如烟突然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竹喧挑眉:"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想吓死人啊?" 如烟没有搭理她,而是朝我招招手,苦了张脸,"叶子,还是你来听吧。" "好。"想来程英去北京的事也只告诉了我一人,我不出面的话别人还真说不好。 我接过电话,以礼节性的口吻说:"你好,我是叶紫,程英的室友。" 对方犹豫了一会,"你好。我叫杨过,是……" "是英子的男朋友吧。"我抢着说。 "英子对你提起过我?"他似乎是喜出望外。 我点头,"当然喽。她今天就是去北京看你来着,怎么你们还没碰上?" "你说她去了北京?"对方像是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遍。 "没错啊。"英子确实是这么说的,她逃课去买票的时候,还是我帮她签的到。 杨过苦笑了声,"我现在已在上海,你们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原本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 "你的意思是……她去了北京,而你来了上海?"我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我想……她也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竹喧扯了下我的衣袖,用眼神询问我。我简略的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室友们全体尖叫。 "太浪漫了。袁朗要是肯为我这么做,我死了也心甘啊。"竹喧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密密的阴影,双手交握,一脸的陶醉。 "呸。"柳如烟啐了一口,"浪漫你个头,现在是互相错过了。" "你懂什么?你太没有情调了,和你这个农民红没共同语言。"柳如烟的皮肤黝黑,但脸颊上方颧骨朝下两团红晕一年四季经久不褪,是为农民红。 此时的柳如烟一定是气的要吐血,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叫她农民红,记得给她起这外号的男生,眼角被缝了五针,出院以后见到如烟就绕道而行。 "不要争了,"我抢在柳如烟发难之前开口,"现在大家想想怎么办吧。" "很简单啊,马上电话联系英子,一个即刻返回,一个留在原地别动。"竹喧在这方面的反应是极快的,出的主意多半也能派上用场。 我把这番话原封不动的照搬给杨过,请他稍安勿躁。他也是个聪明人,说是立刻拨去他所在学校的寝室,让他的室友帮忙转达程英,叫她不要离开,他马上赶回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部手机,就能充分体现出其优越性和实用性了。只不过穷学生们勒紧了裤袋也就只能买张火车票,此类奢侈品尚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像某人……腐败分子,我不厚道的腹诽,脸却情不自禁的烧了起来。 "喂,叶子,你说那杨过为什么不叫英子回来,他在这等着呢,那我们好歹也能见识下现实中的神雕大侠。"柳如烟的魔爪在我脑门上猛敲一记,我回过神傻笑,竹喧张口就骂,"笨蛋,要英子来回的跑,不累死她啊。你不心疼,人家杨过可当宝贝似的。" "你们吵死了,整个楼面就你俩声音最大。"我被她们吵的头都要裂开了,我无比怀念同汪然共处的那段时光,虽是每日斗嘴,可感情是越发增进,不像这两人,十足的前世冤家。"你们继续吵吧,我不管你们了。"我索性背起小包准备开溜,眼不见为净。 竹喧嘿嘿一笑,"叶子,我还欠你顿饭呢,这便还了吧。" 我瞪她,"总算还记得呢,不容易啊。"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柳如烟磨蹭着要和我们一起去,竹喧早拽着我狂奔下楼。 第十六章 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 "糖醋小排,红烧茄子,蜜汁烤麸,蛋花汤,上菜速度快点哦。"不用翻菜单,竹喧麻利的报上几道菜名。 从前的竹喧和我一样不会点菜,现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明显是袁朗调教有方。而且,口味开始偏甜,忘记交待,袁朗是苏州人。 我歪着嘴乐,竹喧二话不说,揪住我的头发,恶狠狠的说:"再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女人,太恶毒了,我急忙讨饶,她这才放过我。 菜很快上齐,才吃了几口,眼前被一大片阴影遮住,有人很熟络的在我肩头拍下,"嗨,叶紫同学。" 这人并不陌生,可我们有熟到这种地步么?我往旁边让了让,"你好。" "我可以坐这里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的憨厚。 我惊讶:"啊……" "你叫陈宇华吧,声乐社副社长,我记得的。"好客的竹喧挪了张椅子出来,对我所使眼色视而不见。 "呵呵,是的。你记性真好。"陈宇华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反正是竹喧请客,她不介意的话,我更无所谓。 "对了,叶紫,决赛的曲目你选好没有,这两天该报上去了。"陈宇华以指敲击桌面,替自己叫了一份饭。 我汗颜,这些日子神思恍惚差点忘了这件事。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能和初赛曲目重复么?" 他腼腆的挠了下头皮,"最好不要,评委一般都有逆反心理,唱过的歌失去了新鲜感,会对你不利。你报考声乐社时唱的那首不错,叫什么来着,哦《新不了情》,我看挺适合你的。" "那就这首好了,麻烦你帮我报上去。"本来这事是向晖负责的,可我现在一见到他就觉得别扭,还是能少接触就尽量回避好了。 "好,我会和向晖说的。"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我心头一震。自己心中想是一回事,但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抓着纸巾泄愤似的撕扯成条状,这个人扰乱了我的生活,打破了我以往的平静,偏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空气有些沉闷,一直都属话唠的竹喧今天也像个闷葫芦似的坐着,一言不发。也许是想要活跃下气氛,陈宇华没话找话的搭讪,"本来情歌对唱的人选早就定好,是我跟你,谁知道向晖在搞什么鬼,临时决定以抽签结果为准,"他耸了耸肩,口气是郁闷而无奈的。 我瞪大眼,竟有这种事。 有没有这个可能,向晖根本在签里动了手脚,目的就是要同我对唱? 我有小小窃喜,心跳如鼓擂,面上不动声色。 陈宇华仍在自言自语,"你的音域较宽,向晖的音色较沉,恐怕压不住你,而我和你的搭配才会和谐。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可在我听来就是感觉不舒服。 我垂下头,不置可否但也不回应。 竹喧忽然对我拼命眨起了眼睛,我尚未弄明白她的意思,就被陈宇华的又一句话骇的几乎跌下椅子,只听他结结巴巴的说:"叶……紫,下……周学校礼堂放映电影《心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吗?" 我承认我是被吓到了,尤其是当竹喧用唇语比出向晖这两个字,而我转过身的同时堪堪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的时候。 仿佛有几只蚂蚁在我额头爬过,空中也平白掠过几片乌云。 心中有说不出的烦躁。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个时候来。他早不说晚不说又非在这个时候说。我该死的就是不愿意让向晖误会我同陈宇华之间有超友谊的关系,尽管他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必为了他拒所有异性于千里之外。 道理很简单,做起来显然不容易。我憋的通红的脸和半天的支吾早已泄露了此刻的情绪。 我咬着唇,身体僵直,暗暗揪了下牛仔裤。向晖似乎是在笑,我忽然生出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或许他并没有听见什么。 我正重新组织着语言,向晖忽然开口,"这部片子不错,值得一看。" 老天啊,你真不厚道,我哀叹。 并没有人接他的话,向晖扫视了桌面,"咦,看样子是有人请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我早就没了胃口,再加上被向晖这样一说,更是有些气闷,我一甩头,"你是打扰到我们了,如果你不出现就不会打扰到我们。不过我现在不怕被你打扰了,因为我要去打扰别人了。"说完这一段绕口令似的话,撇下被我说的一脸莫名的向晖和陈宇华,还有目瞪口呆的竹喧,我起身就走。 因起的匆忙与一刚进门的女生撞了个满怀,一声满怀歉意的"SORRY"脱口而出,却遭到一顿抢白,"呦,英语系的啊,满嘴的洋屁嘛。" 我又羞又怒,脚下的步子更是飞快。 直到走出了餐厅,还能听见竹喧气急败坏的叫喊,"嗳,这些菜还没动过筷呢,老板,给我打包。叶紫啊,你等等我呀。" 好吧,我承认我不该没头没脑的发了一通火,更不该扔下竹喧自己一个人先走,可是我都给她赔不是了,好话说尽一箩筐,她还是蒙着被子侧身向内就是不理我。 没辙了,我使出了最后一招,悄悄把被子拉开一条缝,对着她的耳朵大喊一声,"竹子快起来,袁朗来啦。" "啊啊啊……他到哪儿了?哎呀,叶子,我新买的裙子放哪里去了,还有,我的鞋子呢?完了完了,我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怎么见人啊……"竹喧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上蹿下跳,一会从床铺的最里侧翻出一件红色套头毛衣,一会又蹦下床,整个人埋进床底抠出一双几天都没见到影的长筒靴。 我憋的很辛苦,肩膀微颤,但不敢笑出声,柳如烟才不会给竹喧面子,她右眉挑高,不仅扑哧一笑,还夸张的趴在我的肩上,身体抖动,面部神经抽搐。 "好你个叶子,竟然和如烟联合起来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忙碌中的竹喧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她把穿戴整齐的衣服又重新脱下,随手一扔,张牙舞爪的扑向我。 我吓的哇哇直叫,竹喧发起狠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抱着脑袋绕着寝室中央的长桌一圈圈的奔跑逃窜,一场体力和耐力的比拼就此展开。 几圈下来,竹喧明显体力不支,她气喘吁吁的比了手势,"STOP。"又冲我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我摇头,"你过来。"身子还在往后退,谨防她突然发难。 竹喧冷哼,"你过来我就原谅你。" "真的?"我还是不信。 她嘿嘿冷笑,我只觉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正在这时,"铃……"一阵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划破长空。"是谁把音量调到最大声的,吃饱了没事做是吗?"竹喧低声咒骂,没人会在这时候去撞她的枪口,都聪明的选择了默不作声。 她只得不情愿的去电话,"喂……哦……她在,你等等。"她明艳的脸庞上忽展露一个诡异的笑容,"叶紫,你的电话。" 真的假的?我用怀疑的眼光瞅她。寝室中七人我的电话一向最少,哪就这么巧了。不过,也许,如果,万一呢? 竹喧笑的邪恶,"不接么?那我挂了哦。" "别,"我还是屈从于竹喧的淫威之下。 "喂……"刚接起电话,一个巨大的枕头从天而降,准确无比的落在我脑门上,随之同时出现的是竹喧幸灾乐祸的脸。 枕头打在头上自是不疼,但其症结在于竹喧的枕头碰到哪里,哪边就会沾上鸭毛,我狼狈的抓着头发,竹喧偷笑不已。 "小妹,你怎么不说话?" "姐,我听着呢。"又觉喉咙发毛,不知是否被鸭毛呛住。 "嗯,礼拜天你早些过来,化妆师还要给你做造型呢。" "哦,"我继续纠结鸭毛。 "衣服什么都不用带。" "嗯,姐我知道了。"我走神了,都是鸭毛惹的祸。 "那我挂了啊。" "好,姐再见。" 挂上电话,又试着和满头的鸭毛做了次抗争,实在是无能为力,索性去洗头为上策。 把头发埋进温度适中的热水中,伴随舒畅感而来的是种难以言喻的松弛。人总是在惬意的时候放松,随即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检讨或自夸。我也不例外,在向晖面前的表现,实在是差劲,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绝不过分。今天这一闹,或者能瞒过粗枝大叶的竹喧,但是聪明如向晖,定会感觉出异样。我们同在声乐社,接触的机会不少,如今的我失去了从前平和的心态,要怎样与他共处? 洗发水的芳香刺激着敏感的嗅觉,我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思绪又不可控制的飘忽,彼时向晖搜集的治疗鼻炎的资料,虽然我知道没多大用,但还是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还有,他知我有鼻炎以后,主动揽下板报的任务,记忆瞬间充斥。 喜欢一个人并不可耻,可我没有想到会是他。而爱情理论,讲究先来后到,我晚了一步,终究是名失败者。 叹一口气,论品貌,林森并不在他之下,可我就是找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喜欢他需要理由么?不需要么?需要么? 我把头重重的撞进盆里,溅起一地的水花。 第十七章 我们放下尊严, 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 表姐的婚礼就定在这周日。 从我家到表姐家要跨越上海的四大区,闵行,长宁,静安和闸北。接送宾客的大客车要下午三点才启动,身为伴娘的我坐不了免费车,相反,还得一早就爬出暖意融融的被窝,乘公交一路颠簸。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后,顺利抵达目的地。 都说结婚这天是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新娘子也会成为全场最为瞩目的耀眼明星。穿上婚纱的表姐同往日有些许不同,少了份青涩,多了分高贵和雅致。 卧室里就表姐,她的好朋友还有化妆师在。 "小妹来了啊。"化妆师正在给表姐上妆,她抽空给我打了个招呼。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我坐下。 我颔首,望着表姐洁白剔透的肤质,有些出神。 "你的皮肤有点干,平时要适当的补水。"化妆师高高的个头,马尾利落的甩在脑后,妆容一丝不苟,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表姐依言点头。 相对化妆师,表姐算的上娇小玲珑,其实我并不是表姐属意的伴娘人选,因为担心我一米六八的身高会盖过她的风头。而她中意的另一位与之身材相差无几的表妹,已做过两次伴娘,生怕会应验三次伴娘嫁不出去的传说,我由此成为了超级替补。 搽粉,修眉,画眼线,上眼影,装假睫毛,刷睫毛膏,定妆……只见各种化妆品在化妆师的手中传来递去,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活脱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妩媚女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还应该加上一句脸要化妆。散粉的效果惊人,表姐颊边的几粒俏皮小雀斑此刻消失殆尽。 "真美。"我由衷赞叹。 表姐吃吃的笑,"一会你也会很美。"她顾不上做头发,心急的打开衣橱拎出件礼服扔给我,"先去换上。" 这是一件水粉色的纱质伴娘装,抹胸款式,紧身收腰,下身是百褶蓬蓬短裙,内层有纱,裙摆和腰际皆有柔软甜美的蝴蝶结搭配。 不可否认,漂亮是漂亮。可是,要我穿这个出去见人?T恤牛仔裤是我一贯的装扮,这套衣服未免太女人味了,能适合我么?我疑惑了,表姐了然的给我一个鼓励的神情,并推我进更衣间。 我捣腾了很久,不是前后穿反,就是后背的拉链拉不上,我不禁沮丧,我果真不适合扮淑女。最后好不容易穿上去了,又怎么瞧怎么别扭,一直拖拉到表姐催促,我才羞羞答答半遮半掩的走出。 表姐笑骂:"里面又没有镜子,你磨蹭个什么劲啊?" 我刚在镜子前站定,都还没看清楚自己现在是怎生模样,就被化妆师按在椅上,"化好妆才能看出效果。" 我机械化的任其摆布,感觉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拼命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没办法,要漂亮总要付出点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暖洋洋的和风吹的我昏昏欲睡,化妆师又在我耳边说:"头发稍微短了些,这假发给你用。"两只手在我头顶摆弄了一阵子,拍掌说:"OK,搞定了。"她推搡了我一把,又瞧瞧我,得意的笑笑:"这下可以去照镜子了,不满意的话再和我说。" 我站在镜子前持续发呆状态。 衣服像是为我度身量做,两簇长长的卷发垂到胸前,妆容素雅,与新娘的光彩照人完全是两种造型,不媚不艳,却让人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嗯,我家的小姑娘打扮起来都好看的。"大姨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评头论足一番。 我扯扯那里,又拉拉这儿,最后死命拽着胸口的衣服,生怕会掉下来,表姐笑着按住我的肩膀,"放松,别紧张。" 是啊,新娘子才是主角,要紧张的话也该是她而轮不到我。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全身不自在。 闲聊了几句,表姐瞅了瞅我,眯起眼笑着说:"小妹,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嗯。"我有些心不在焉。 她抿唇,扬眉,"据我所知,伴郎可是个帅哥哦。" 我暗自好笑,"姐,你都要结婚了,还三心二意呢。当心姐夫吃醋。" 她慢腾腾的站起身,扭我的脸,笑出了声,"我这不是特意为你安排的嘛。你看看你,林森这么好你也不要……"我作势捂住耳朵,我这个表姐唠叨起来的功力和老妈有的一拼。 我敷衍:"姐,我还小,这事不急。" "等过几年就该急了,未雨绸缪你懂不懂?"她继续数落我,我翻白眼,怎么姐夫没被他烦死? "你不是也才出嫁吗?"我慢吞吞的说。表姐是中学语文老师,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不过在大姨姨父的强权政策干预下,含泪分手,单身多年,去年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姐夫,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后,她说找回了初恋的感觉,酸酸甜甜的,现在终于得以修成正果。 表姐抚着耳坠子把玩,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转身望向窗外,我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赶紧想讲些笑话调剂一下,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几声清晰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清脆爆竹声和鼎沸的人声。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一直守在门口的表弟直冲进来,他今天可是充当大舅子的角色,兴奋的很。 我瞄了一眼书桌上的时钟,十一点零八分,据说这是翻过黄历的好时辰,早一分钟都不行。 "快点把门关上。"不知谁大叫一声,大姨手忙脚乱的合上卧室房门。 转瞬之间,闹哄哄的响声已到门口。 "老婆开门啊……"是表姐夫的声音。 我们哄堂大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可是大家都没有经验,也不知该怎么为难他。 "先唱首歌吧,表达你对慧慧的情意。"慧慧是我表姐的小名,说话的是她的闺中密友王若萱。 表姐夫赔笑:"我五音不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饶过我吧。" "不行不行,一定要唱。"虽隔着一道门,我也能想象他此时的神情。 "一定要唱么?"表姐夫可怜兮兮的说。 表姐悄悄的扯着若萱的衣袖,"他不会唱,我看算了吧。" "还没出嫁就向着他了,"若萱轻点她俏鼻,表姐羞涩低头,化妆师微微一笑,而我躲在一旁起哄,"让他唱让他唱。" 表姐瞪我,"等你出嫁的时候看我怎么整你。" 我嘴上绝不屈服,"我才不怕哩。" 门外似乎在商量对策,过了好一会,表姐夫又说:"要不找伴郎代替我唱吧,你们也不想看我出丑吧。" 我们想了想,答应了,毕竟这只是一种形式,也不可能他不唱就真的不让他进门。 "那伴郎唱什么歌?"我们追问。 【…… 喔~相信我无悔无求 我愿为你放弃所有 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至少我尽力而为 喔~相信我别再闪躲 我愿陪你 直到最后 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至少我尽力而为 ……】 "后面我忘词了。"好一阵嘲笑。 我乍舌,这声音如此耳熟。 不会这么巧吧?我不安的踢着脚,不会的不会的。表姐夫年长表姐八岁,而我又比表姐小了三岁,他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边。 "好了,歌也唱了,可以开门了吧?" "还不行。"大姨要我出个难题。 "做俯卧撑。"我灵机一动,表姐夫身形较笨重,用这个来考验他,有他伤脑筋的。 大姨与我对视而笑,"你个鬼丫头,真亏你想的出来。" "啊?"门外的表姐夫仿佛吓傻了,老半天才回过神,傻傻的问:"要做几个?" "十个?"大姨回头看我。 "二十个,"我在底下比手势。 表弟高声叫唤,"我姐说了,要做二十个。" 我狂笑,此姐非彼姐,就让他误会好了。 门外开始积极数数,"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 表姐夫敲门,喘着粗气,"老婆,做完了,开门了。" "差不多了,"大姨发话。 我心领神会,挨到门边,"真做足了二十个?" "是啊,你看我这气喘的。"听他的喘息声,不像做完俯卧撑,倒像刚参加完马拉松。 "要怎么贿赂我?"我偷笑。 表姐夫急忙催促,"快快快,把红包拿过来。" 我把门拉开一条小缝,伸手,等拿到了红包,再猛的一下拉开门。 表姐夫嬉皮笑脸。"多谢小妹,以后你结婚我一定不闹事。" 我脸微微一红,当没听见。 表姐夫闪身而入,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配蓝色条纹领带,很有型。 我侧身让出一条道,把位置留给摄影师,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猝不及防的撞入他深邃的双瞳。 我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双手抱住胸口,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让他看见。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浅笑。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更没想到他会是表姐夫的伴郎。虽然我有过猜测,但被自己立刻否决掉。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飘入我耳中,"嗨,是你。叶紫。" 我屏息。"嗨。真巧。"简直巧到诡异。 他微笑,"是很巧。" 我耸肩,不置一词。一直在笑,尽管有些假。 我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会认识我姐夫?" "我们是邻居。"他的回答很简单。后来我才知道和表姐夫同龄的男士,几乎都已成家立业,实在是找不到才硬拖来比他小十来岁的向晖充数。 向晖今天身着银灰色西服,同色系西裤,他为了不抢新郎风采而选择不同色系的礼服,非但不觉逊色,反而更显气质超群。 姐夫选他做伴郎,绝对是个错误。 我低眉,轻笑,再抬头时,发现他也在打量着我,发觉我的注视,竟然现出一丝窘迫,表情古怪。 我摸摸双颊,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大姨家里很干净。"我轻咳一声。 他微征,"所以?" 我淡淡的说:"所以我想我脸上没有灰。" 他放松了身体,靠在门背上,高过我一个头的身高还是会带来压迫感,"你今天很漂亮。" 我懵了一下,很快回应,"你也是,很帅。" "长发很适合你,比较温柔。"他唇边的笑缓缓荡开,我大怒,他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野蛮吗? 早忘记了要时刻保持迷人微笑,我略带恼怒的拿眼睨他,如果眼光能杀人,他也许早英勇就义了。他凝视着我,似笑非笑。 "呦,你们俩还聊上了,快去吃点东西,马上要跟车走了。"大姨招呼向晖进屋,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坐到表姐夫旁边的位子,我故意绕开,在靠窗角落里落座。 一碗碗热乎乎的红枣桂圆莲子花生羹端上桌,象征和和美美,甜甜蜜蜜。 表姐忙着和姐夫打情骂俏的同时还抽空跑来打趣我,"怎么样,是不是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她对着向晖眨眼,他的笑容平静无波。 吃完甜点,按照惯例新郎要将新娘接去新房。自然是新郎新娘打头阵,我被推到第二辆车,令我局促不安的是,还要和向晖同车。 我迟疑着打开车门,坐上前排,遭司机一记白眼,"小姑娘坐到后面去,这里让摄像师坐。" "哦,"我只得钻出车,向晖极有绅士风度的替我拉开后车门,手潇洒一挥,"请。"我不情不愿的换到后排,向晖随之上车,我往里靠,硬是在两人中间空出了半人身长的距离。 幸好这一路上向晖都很沉默,让我不必如刺猬般竖起满身的刺,随时进入备战状态。可是这份沉寂,又让我倍感失落和彷徨。 表姐家住闸北,新房在虹口,不远,约莫十来分钟的车程。 车入小区,逐渐幽深,车至目的地,还未停靠,迎接新娘的礼炮就迫不及待的响起,烟雾弥漫处炸起响雷,我眼现惊恐之色,从小就对雷声炮响有种莫名的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状况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 我想抱住头,可又怕会被向晖耻笑,犹豫间一支有力的手臂从我后脑绕过,轻柔的划过我的头发,捂住我的耳,紧接着另支胳膊也覆盖上来,温柔的声音好像就在耳畔,轻轻的,暖暖的,"别怕。" 我眼角恍惚跳了一下,他的脸庞就在我面前渐渐放大,就连眼底也带着丝丝点点的笑,我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呼吸也有些不匀,静静的看住他,他眼中光芒一瞬即逝,缓缓收回手。 我的心跳更快了,但更多的是疑问。我困难的转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第十八章 你有你说不出的无奈……但我痛恨你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 在新房逗留片刻后,大部队又继续出发,这次是开往森林公园拍摄外景。 由于我花粉过敏是人尽皆知,所以没人会勉强我一同入内,细心的表姐还特意留下向晖陪我,美其名曰为联络感情,为了晚宴上更好的合作。 向晖说了句什么,随后下了车。乘他不在,我暗中揉了揉酸胀的小腿,几乎从不穿皮鞋的我,要踏在三寸高跟上不摔跤已是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行走了大半日。 有悉悉索索声传来,车门被再度拉开,"累了吧?"一瓶矿泉水递到我跟前。 我并没有抬头,也没有伸手去接,"谢谢。" 向晖轻轻的握住我的手,把水塞到我手中,"现在脱了鞋会舒服些,还有一晚上让你受的。" 我仰起头,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放心吧,我保证不会笑话你。" 我忍俊不禁,听话的甩掉鞋子,扭开瓶盖,"咕咕"喝了一大口,惬意的舒了口气。 "明明不是淑女,非要装淑女。"我听到了他的小声嘀咕,可当我质问他时,他却矢口否认,"我没说话啊,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横了他一眼,好吧,就当是我听错了,谁让我没有证据呢。 "叶紫。"短暂的沉静后,他突然唤我。 "嗯?"我习惯性的皱起眉头看他。 "说实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他的声音显得很无辜。 我兀自发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吃惊的看他,他也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的回答。"怎么会呢?"我开口,总不能一直大眼对小眼的瞪下去。 他淡淡的说,"哦。" 沉默。 比起忍耐力,我的耐性还是差了点,"我不讨厌你。"我认真的说,声音很低,如果他能听到,我希望他可以继续往下问,那我或许就有勇气坦诚一切。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侧脸,转身,我猜不透他是真没听清还是故作不知,但隐约的失望油然而生,以至于剩下的时间里,我始终在为心底深处曾有过的一瞬窃喜感到悲哀。 婚宴订在七莘路上的弘历皇朝大酒店。 表姐夫是个清史爱好者,所以尽管上海酒店有千百,他仍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家,即便是横跨大半个上海市区也甘愿。 酒店环境不错,宽敞明亮,装修简洁但不失品位。 晚六点整,司仪宣布婚礼正式开始。证婚人送祝福给新人,双方父母讲话,交换戒指,新人拥吻,开香槟,切蛋糕,开席,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高潮发生在酒席进行到一半,新郎新娘开始点烟敬酒之时。 我端着酒杯酒瓶跟在姐姐姐夫后头,一开始还算平静,毕竟长辈们都不会怎样为难新人。可当进行到最后一桌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用我的说法就是入了狼窝。 那一桌的客人都是表姐夫的同事,供职于平安保险公司,对于他们的彪悍程度我也早有耳闻。 据说很多目前流行的闹洞房招数就是出自他们之手。例如:充分发挥新人的肢体语言能力和文学表达能力,利用两人的身体结构作出一到十的数字造型,每一个数字要说一句美好的成语。其实这个并不难,但是他们的恶搞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直接要求新人作出中文数字的大写;还有让新娘平躺在床上,把一些花生米(或者其他食品)放在新娘的几个敏感部位上,然后蒙上新郎的眼睛,让他用嘴去把这些花生米找出来,听说这个节目当时把气氛推到了顶点。 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笑着站起身,"嫂子,这回你们结婚,兄弟们高兴坏了,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不打算让嫂子挨个敬酒了。" 还没等表姐高兴完,那人又说,"不过总要稍微意思一下,"他端起桌上的一杯黑糊糊的东西递给表姐,"请嫂子把这个喝掉吧。" 我伸脖子过去看了一眼,貌似是饮品,可是那颜色,实在是恐怖。 "这是什么?"我听见表姐的声音有些发颤。 "哦,可乐嘛,不过小弟我在里面加了点佐料。" 姐夫的脸都绿了,他早早就和那帮子兄弟们打过招呼,可没想到还是捅了娄子。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我听表姐说过,平日里表姐夫也是个恶作剧的高手,有次同事结婚,他用卫生纸撕成条状,硬是让新郎跳了次草裙舞,可怜那肥胖的新郎,一扭起来浑身的肉都在抖动,洋相出尽。这次碰上这样一个机会,自然要想法捉弄他们一番。 伴娘是做什么用的,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帮新娘一把,所以我义不容辞,挺身而出。"我替我姐喝了吧,"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抢过,一闻那味,醋的酸味,酱油的鲜味,白酒的辛辣,啤酒的味苦,什么都有,令我几欲作呕。 现在打退堂鼓显然是不成了,表姐还眼巴巴的看着我,我闭眼,捏鼻,权当是碗中药,硬着头皮一股脑儿的灌了下去。喝完,抹嘴,控制住想吐的冲动,我故作潇洒的笑道:"味道还不错。" 表姐感激的抚住我手背,我笑着摇摇头,清晰的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就会逞强,有的苦吃。"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此话出自谁口,可我懒得反驳,也不予理会。 此时被我大义举动惊住的一众男人反应过来,依旧是那瘦子出头,"不算不算,代喝的不错。" 怎么不算了,靠,我想学竹子爆粗口。 我见他要故技重施,我之前所作努力就会白费,急中生智,"我敬你一杯。" "先干为敬,"我抢先一饮而尽,也不管杯中之物是白是红,将酒杯反扣在桌上,挑衅似的亮给他看,豪气干云,以为自己是那说一不二的大侠乔峰。 "小妹妹酒量不错嘛。"瘦子调侃归调侃,但也只得喝下这杯酒,除非他想揽下以大欺小的罪名。 打铁要乘热,第二杯酒就此递过去,"好事要成双,小妹我再敬你一杯。"我笑眸深深,杯口刚触唇畔,手中酒杯被人夺走。 是什么人敢坏本姑娘的好事?我凶狠的瞪过去,却被一道更为凌厉的目光吓的顿时没了脾气。 向晖冷冷的扫视过我,转向瘦子,"这杯酒我替她喝。"他仰脖饮尽,不等瘦子接口,他攥紧我的手臂,阴沉沉的盯着我,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温度,"跟我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胆敢如此待我,我不耐烦的推开他,"不去。" 他手上加劲,把我往外拖。 "小向,发生什么事了?你先放开小叶子。"后知后觉的姐夫上前阻拦,我松口气。 向晖淡然的说:"她喝多了,我带她出去走走而已。" 姐夫一听这话就笑了,"哦哦,那劳烦你照顾她。" 我还来不及发出求救的信号,就被向晖连拖带拉的拽到酒店门口。 一到门口,我挣脱了他就往里逃,没跑几步,就被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一把抓回,他把我狠狠的按在墙上,隐约可以看到他额上爆出的青筋。"你一个女孩子家喝这么多酒……"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这事着恼。可是,这又关他何事?"你管的也未免太宽了。" "这酒后劲足,再喝下去,丢脸的是你。"他的清冷腔调略带嘲讽,我嗤之以鼻,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说醉就醉? "在这等我别走开。"他没好气的命令,自己转身离开,我耸肩冷笑,笑话,我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似乎知道我不会乖乖就范,他回头说:"如果不想再被拖一次,就照我说的去做。" 靠,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有骂人的冲动。竟然拿这个威胁我,我还不想成为焦点中的焦点,所以,只能无条件接受。 我见他拐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没多久走出,手上多了两瓶乌龙茶,"拿去,醒酒的。" "多谢,你考虑的真是周到。"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话。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照单全收,"不用客气。"脸皮真厚。 喝水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猛然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直往上涌,脸变成一颗番茄,胃里翻腾,想吐又吐不出。 头晕乎乎的,我用力捶着脑袋,视线也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中只意识到有人托住我的身体,我知道那是向晖,所以我也就放心的闭了眼。 "好些了没?"悠长好听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喝醉了吧,看你以后还逞强不。" "我没醉。"我头痛欲裂,可还能保持一丝清醒,要我承认喝醉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他爽朗的大笑,"没有一个醉鬼会说自己喝醉的。这个时候还坚持说没醉的人,那是真的醉了。" "哼,"我瞥他一眼,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在这时让我看着就来气。 向晖的俊脸上此时现出古怪的神情,眼神有一点点的温柔,前提是我没看错的情况下。他低下头,有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脖颈中,"都说酒后吐真言,叶紫,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我?"我傻气的问。"没有。"我想都没想便矢口否认。 他追问:"当真?" 我觉得好笑,反问:"那你有什么要同我说吗?" 他楞了楞,很快恢复如常,手抚上我的肩膀,"你觉得陈宇华这人怎样?" 现在轮到我发怔,他怎会在此刻无缘无故的问及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还不错。"老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冷风吹过,我觉得面上潮红正在褪去。 他点点头,几不可察,伸手将我不自然翘起的发梢用手轻轻捋顺,"若是感觉好些的话,我们就进去吧。" "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么?"我意指他没头没脑的问题,他偏头看我,情绪带一点点的焦躁,"你的反应似乎很大。" "什么?"我想我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他皱眉,屏息片刻,平静的说:"走吧。"说完,大踏步而去,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气的一脚踢在树杆上,脚生疼,鼻子微酸。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该啊不该。 第十九章 多谢你的绝情,让我学会死心…… "你是猪。"大清早的,竹喧就盯上了柳如烟。 如烟撇嘴,"呸。我是猪,才怪。" 竹喧手舞足蹈的说:"耶,猪才怪这个外号我看也挺适合你的。" 如烟翻白眼,寝室其他人也笑了,都觉得竹喧是在没事找事。 陈冬忍住笑意,用好厚一本法语词典敲打竹喧的头,"竹子,我看你是太闲了。你有空的话不妨为叶子今晚的比赛设计下形象。" 我手一抖,险些打翻水杯,挑眉,"不用吧,又不是去选美。" 竹喧来了兴致,暂时放过柳如烟,转而对我发起攻势,"没错没错,冬瓜说的对极了,让我好好想想。" 她捏着下巴,仔细打量我,边看边点头,我被她瞧的直冒冷汗,除了苦笑,还能做些什么? "叶紫,晚上我帮你化个美美的妆,再穿我新买的那条裙子去,保准你艳冠群芳。"竹喧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惜…… "噗……"如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你没文化吧还不承认,哪有你这样乱用成语的。" 竹喧笑骂:"你个猪才怪给我闭嘴。" "切,自己错了还不让人说。" "猪才怪,猪才怪。"竹喧做鬼脸,如烟快抓狂了,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不是猪才怪!" 寝室里炸开了锅,竹喧笑的快抽搐过去,用被子蒙住脑袋,从外面仅能看见不停抖动的被面,就像是里面藏了只顽皮的小猫任凭它横冲直撞,怎么也无法挣脱。 梅玫笑倒在程英的怀里,陈冬边擦眼泪边叫我给她揉肚子,裴子瑜也凑过来看陈冬的状况,她素来端庄温柔,不似我们这般笑的毫无形象可言。 反射弧较长的柳如烟,在我们笑的东倒西歪之时才醒悟过来,摁住竹喧好一顿暴打,此时距离她说出那句经典的话足足过了五分钟之久。 "深呼吸,对,再笑一个。"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频频告诫自己要放松。歌词早已背的滚瓜烂熟,音准和节奏更不是问题,我唯一需要调节的便是心态。要说不想得奖,重在参与,完全是骗人的鬼话,虚荣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还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盛会,受关注程度不亚于历年公布的奖学金名单。 受关注程度越高,压力也就越大,我也就越容易紧张,这道死循环,是经久不变的定律。 "叶子,我和袁朗来给你助阵了。还有好几十个人已经到场,你放心,这次没有第一也有第二。"竹喧不知何时溜到后台,挽着袁朗,确切的说应该是袁朗的手一直搂在竹喧的腰际,任凭她左右扭动,前后晃动,始终没有放手。 我纳闷,"你哪来这么多的入场卷?"还几十人,感觉像是来砸场子的。 竹喧得意洋洋的说:"向晖刚拿来的,说是给你的。其他人一看是入场卷,立马给瓜分了。这票现在有多紧俏啊,别的系的嫉妒的眼睛都发绿了。" 我什么时候问他要过票了?我仔细回想了下,不记得有这回事。 "好了,我们出去了。叶子,加油。"竹喧在我肩头重重拍了一掌,比了个"V"字手势,我点点头。她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给了我一个飞吻,结果遭到袁朗的强烈抗议和严重警告。 我仍在纠结,难道是那次醉酒后埋下的因?除了这个我还说了什么?我不确定。 "叶紫,抽签。"向晖手中提着一个纸箱进来。 我随意抽取一张打开,向晖探过头,"二十号,运气不错嘛。" 我也知道压轴肯定会比打头阵有利,可我说出口的却是:"这有什么好的,我宁愿排在靠前的位置,早完早轻松。" 他狡黠的笑笑,不接话。 我还是没忍住,"我那天晚上问你要入场卷了?" "哪天晚上?"他眨眨眼。 明知故问,我咒骂了一句。"就是我表姐结婚那晚。" "噢,是啊。你忘记了?你说朋友找你索要入场卷,你不好意思推托,又说关系到最后的名次……"他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好似生怕我不相信。 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郁闷的想撞墙。"那我还有说其他事情没?"酒后糊涂,要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就惨了,若是能侥幸逃过这一劫,我发誓以后都不敢乱喝酒了。 "说了很多事,让我好好想想,回头再告诉你。"向晖皱眉,似乎是在苦思冥想,我一着急,"最好你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乐了,正要说什么,被前台工作人员唤了去,他丢下一句比赛完再和你说,匆匆离开。 决赛在晚六点半在大礼堂准时开始。 身边的选手陆续登场,我因为排在最后一个出场,看起来比旁人悠哉的多。 入围决赛的女选手和男选手各十名,因此选择的歌曲也极为广泛,从张信哲的《别怕我伤心》到李玟的《往日情》,另有民族唱法的《春天的故事》等等,我在后台听不清,心痒痒的,幸好竹喧答应会录下整个比赛过程,才不让我觉得遗憾。 十五号,十六号……我在心中数着号,还有四个人就要轮到我了,手心渐渐起了一层薄汗,脚不受控制的开始轻颤。 忽然,熟悉的旋律响起,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第一反应是搞错了,而第二反应则是顺序被提前了,可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直到一个陌生的女声合着音乐缓缓传来,我才猛然省悟,是有人和我选了相同的歌曲,也就是传说中的撞歌。 她的音质清脆、明亮,高音时秀丽甜润,低音柔美浓郁,从低音到高音的转换异常自然,不似我这般低沉,演绎这首歌的感觉也完全不同,曲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显然,她的受欢迎程度超过了之前所有的人。 我安然自若的神情骤然紧张起来,脖颈发硬,脑袋嗡嗡作响,心弦绷紧的快要断了,额上沁出涔涔的汗珠。那一年发生的事似洪水般在脑海里涌腾翻滚,我一下瘫坐在椅上,用手捂着胸口,我知道此时的脸色定是苍白骇人的,可最令人担心的还不止于此。 "叶紫。"有人在身后试探性的唤我名字,我回过头,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毫无预警的在我眼前放大,几乎要和我撞在一起。 我本能的张嘴惊呼,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我意识到我所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是的,我失声了。 这种突发性的疾病在我十五岁那年曾经经历过,未曾想时隔多年,又再度光顾。 由于过度紧张而导致暂时的失声,这是当初权威医学专家对我的诊断。 "你怎么了?"来人扬起眉,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我胸口因惊吓而剧烈起伏,好一会才镇定的站起,来人不熟悉也不甚陌生,正是向晖的女友徐雯婕。 她见我不说话,走前一步,迫使我抬头望向她,她注视我的眸光逐渐凝结成两道深究的凌厉光线,表情阴郁,我动了动唇,无声。 "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少缠着向晖。"她的口气是嚣张跋扈的,我保持微笑,怎么,她终于按奈不住要自己出手了么? "你说话呀,我最讨厌你这种装可怜的人了,"她眉梢上挑,带几许不屑。我暗自好笑,这人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别人又怎会给她希望。可惜,这些话我都没办法说与她听。 我给自个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很有兴趣听她继续往下讲,但是她没有给我机会。"你……"她愤愤然的拍掉我手中的茶杯,玻璃杯落地,是杂乱无章的撞击声,很好,三块四毛,不知能否申请到赔偿。 我指了指那堆碎玻璃,摊手,意思是这烂摊子由她自行收拾。她狠狠的瞪我一眼,我实在是很无辜,自始自终全是她在说话,而我连辩白的权利都没有。 "叶紫,下一个就是你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向晖风风火火的闯入,乍见此情此景微怔,"这是怎么回事?"片刻的愕然后,他转向徐雯婕,"还有,你怎会在这?" 徐雯婕的反应是极快的,我还在四处寻觅纸笔,准备以笔代口同向晖阐述缘由,她已经扑进向晖怀中,几乎在同时,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我好心端水给她,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说到此处,她故意顿了顿,不过所要表达的意思已清晰分明。 向晖蹙眉,我不知道她的话在他心中起到怎样的效果,但是他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徐雯婕露出一丝胜利的浅笑,我耸肩,感觉很无趣。别说我现在开不了口,即便能说话,我也不会对此做一点解释。因为,她的手段实在是不高明,而且无聊之极。 我冷笑,决赛我是无法参加了,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只不过要辜负今天专为我捧场而来的一干同学的厚望了。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徐雯婕也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我放弃和向晖说明事实真相的念头,准备走人,徐雯婕突然飞快的撩开衣袖,手臂上顿时露出一大块淤青,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狰狞,她的泪水滚滚滑下,抬手指向我,朱唇微启,并不说话,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好身手,我发自内心的赞叹,任我火眼金睛也没能察觉她是何时动的手脚。好演技,也感叹于她为了栽赃陷害不惜自我牺牲的苦肉计。 但我此时百口莫辩。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向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有刹那的讶异,又神色复杂的盯着我的眼,目光中积聚了多种情绪,我闭上了眼,轻轻咬住唇,再低头,将叹息声留在了心里。 向晖同样没有出声,但有的时候沉默比言语更能伤人。 我累极,淡淡的笑了,笑的云淡风轻,笑的没心没肺,仿佛这里所发生的任何事都同我不再有关。 我匆匆寻了笔来,潦草的写下"弃权"二字交给向晖,任他在我身后叫唤也不再回头。 由于我的临时退出,之前安排的情歌对唱只得被迫取消,向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是我后来听说的。 我的弃权又导致声乐社无一人入围前三甲,让他这个文艺部长兼声乐社社长很没面子,这也是我后来才知晓的。 我的嗓子在回到宿舍没多久就已恢复,因此没人知道曾经的小插曲,寝室众人对于我的退缩多多少少有些微词,同时还遭到竹喧的强烈鄙视。我也没打算把事情的始末对向晖交待清楚,因为他知与不知已不再重要。 如此过了几日,又到声乐社例会时间。 和往常一样,报个道过过场,临近寒假,学校本来就不会再有重大活动,又是复习备考阶段,所有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我打着呵欠,昨晚和竹喧打着手电勾划政治经济学重点到半夜三点,该死的讲师,居然一道题都不漏,说是所有考题均在平日讲课中提过,若是认真听课定能顺利PASS。幸好我甚少逃课,笔记也算工整,但是负责给竹喧开小灶的任务也就当仁不让的落到了我的头上。 墙上挂钟指针指向八点的时候,终于盼到了散会。 我低头收拾资料,语言学概论的复习卷刚才是被我压在大堆声乐理论的最底层,得空便瞄上几眼,我忙着翻找准备带去图书馆,其他人陆续离开,开一次门就刮进一阵冷风,我恰好是坐在门边上,这一来,不仅冻的手足冰凉,最郁闷的是,资料被吹的满天飞舞。 我手忙脚乱的抢夺,可捡到这张又遗落了那张,好不容易都拾掇到一起,却发现至关重要的那张复习资料不知去向。 "哪去了呢?"我低声嘟囔,蹲下,头几乎碰到地上。 等到一圈搜索下来,才瞥见角落里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像是试卷之类的纸张,我站起身,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脚有些发麻,缓慢移过去,刚探出半个身体,有人先我一步捡起。 "谢谢。"我伸手过去,眼神游移处与向晖交汇,我心头一窒,心虚的挪开,又想我为何要躲他,复又直视他灼灼的目光。 他低头看手中的纸,似笑非笑,我一把夺过,挑衅似的与他对视。 他轻笑出声,气息仿佛拂过我的脸,我耳根不听使唤的微微发热。 "那天为什么要退出比赛?"他叹了口气,我能清楚的看到他问此番话时眼中的期待。 我望着他,不说话,抬手捋了捋发丝。如果我现在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会信我么?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语调已然多了一丝不耐。 我笑笑,固执的咬住了唇。 僵局被一清醇的声音打破,"叶紫,我有话和你说。"陈宇华是从外面进来的,脚步有一些轻飘,见我和向晖僵持着,又往外走,"你们有事啊,那我去外面等你。" "不必。"我俩倒是异口同声,出奇的默契。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我很坦然。 陈宇华偷偷瞧了眼向晖,或许是使了个眼色,向晖知趣的走开,但没有走远,只是走回桌前,把录音机里的磁带取出,再换了一盘塞进去,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几次,也没见半点音乐声响起。 我收回视线,不再理会,神情淡然,陈宇华略显局促,清清嗓子,支支吾吾的说:"叶紫,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么?"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脸上微泛红晕。 我吸吸鼻子,眼神不自觉的又转向向晖,他虽然自顾自的摆弄机器,可我总觉得他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一时寂静无声。 陈宇华紧张的在冒汗,从我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他鼻尖冒出的晶莹汗珠,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我从随身小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柔柔的笑,"先把汗擦了吧。" 他伸手接过,胡乱抹了几下。依旧是充满期盼的眼神,让我不忍拒绝。 我咽了口唾沫,屏息,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的又去看向晖,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却见他匆忙回避,转身,将自己置身事外,我只觉心中一片冰凉,有些疲惫,微笑,"好。" 向晖的背脊明显僵了一下,我的笑容则越发的灿烂,于是,在这个不太寒冷的冬夜,我成为了陈宇华的女朋友。 我的目的很简单,如果这是他乐意见到的,那我成全他。 第二十章 既然爱,为什么不说出口,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期末考逐渐逼近。 我发现同陈宇华交往之后,我比从前堕落了。我之前的勤奋非但没有感染到他,反而深受他的影响。 我开始明目张胆的出入男生寝室,为了- -打游戏。 超级玛丽和魂斗罗的时代早已过去,但是有一种游戏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那就是俄罗斯方块,而我再度疯狂的迷恋上,无可救药。 陈宇华的寝室里有一台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二手电视机,接上同样破旧的游戏机,勉强能凑合着用。 只要哪天下午没有课,我必定会出现在那里,雷打不动。 对门寝室有一外号叫"张大鸟"的男生,真名我无从知晓,因为没人会称呼他的本名,张口便是张大鸟张大鸟的召唤。此人性喜串门,常常一开口说话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国有大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为典故,外号也是由此得来。 这一日,我玩的极度顺手,分数到达一个从未攀上的顶端,我正乐的眉开眼笑,张大鸟穿着拖鞋,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哇,今天人好全啊。我不会说话,一见人多就结结巴巴,像羊拉屎一样,不合你们的口味请多多包涵。"一顿暴打后,他安静了片刻,又笑嘻嘻的对着我说,"嗨,叶紫。今天战绩如何?" 这句话还算正常,我抿嘴笑笑,"有所突破,不枉我苦练了两周。" "哦?"他抬了抬眉,凑过来看分数,忽眼睛一亮,"行啊你,够格和我比赛了。" "真的?"我兴奋了一下,据说张大鸟是打俄罗斯方块的高手,曾经在一个小时之内连败数人,其战绩至今还保持全胜,他以独孤求败自喻,叹息世上竟无一对手,太孤独了。 "那我们今天就赛一场?"我跃跃欲试,毕竟同他过招,胜了蹦有面子,输了也没损失。 他答应的很爽快,"行。"又贼贼的笑了,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输了咋办?" "她不管输了什么,都由我代劳。"陈宇华上前搂住我的肩膀,薄薄的镜片之下闪着坚毅的光芒。 他就是这样的人,平时不会刻意对我说些甜言蜜语,但一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便义不容辞。 张大鸟讪讪的说:"你还担心我吃了她不成?我再痞,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眉眼间染上几丝恼怒。 陈宇华挠挠头皮,"当然不会,你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 "哼。"张大鸟嗤鼻,"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扑哧。"我忍不住笑,笑完又觉得不妥,忙打圆场:"不用管他,你说输了怎么办,我都照办。" "叶子。"陈宇华不悦的瞪我,似乎是对我不领情的做法颇为不满。 "人家叶紫比你爽快多了,就你那婆婆妈妈的性子也不知怎么追到她的。"我笑容一滞,表情僵硬,口气立刻就冲了,"少废话,你还比不比?" "输的人跑去对面寝室对第一个见到的男生说'我喜欢你'怎么样?"张大鸟眨眨小眼,脸上满是阴谋得逞的奸笑。 我骨子里的冲动总是不合时宜的涌现,"成。"我满口答应,"不过这对我不公平,若是你输了,就跑去校门口贴满老中医广告的电线杆下抱住它大声呐喊三声'我终于有救了'如何?" 陈宇华拼命忍着笑意,嘴角慢慢上翘……寝室的其他人捶墙狂笑,末了,议论纷纷,"如果真是这样那多有喜剧效应啊。" 张大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故意用胳膊撞他,"你觉得这主意怎样?你不吃亏吧。" 他嗖的一下站起,猛拍桌子,"成交。"他眼睛瞪的大大圆圆的,面红耳赤的说。 比赛开始。一局定胜负。 规则很简单。不看分数,只比速度。从最底层搭起,消掉三十层就会有小人儿出来跳舞,谁先抢到,谁就是胜者。 比赛规则是陈宇华定的,明显有偏袒的嫌疑。因为张大鸟习惯设定难度最大的系数,让他从最简单的玩起,反而不适应。 我感觉自己得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我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不仅是规则对我有利,而且寝室的其他人将张大鸟围住,不时嘻嘻哈哈叽叽喳喳,试图干扰他,我知道即便获胜也胜之不武,但一想到他抱着电线杆热泪盈眶满怀深情呼叫的画面,我就释然了。 我确实很轻松,不仅潇洒自如,还能抽空偷瞄另一头的战况,只见张大鸟一头的汗水,手忙脚乱,还要应付旁人突然的小动作。我咧嘴直笑,他的半边屏幕上是堆砌的高高的堡垒, 而我仍是薄薄的一层,高下立判,我更乐了。 但有时人算不如天算,正当我小心数着"二十五,二十六……"悦耳的歌声响起,漂亮的小人儿也争先恐后的钻出,扭动着屁股,可却不是出现在我的界面上。 我不服的扭头看去,仍可以看清楚最后的图形是一长条,也正是这长条救了他,却害苦了我。 张大鸟得意的跃起,击掌,甩手,动作一气呵成,完毕,死盯着我。 愿赌服输,我二话不说,跑到对面"咚咚咚"的敲门。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在等待开门的过程中,为何我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门被拍的震天响,一直无人响应。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张大鸟嘀咕,"刚才还有人的。"看热闹的人群见无热闹可瞧也只得悻悻散去,陈宇华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他以手轻轻拂开我额上的刘海,"我们出去走走。" 我点点头,准备撤离,可就在这时,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向晖顶着惺忪的睡眼和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先是一怔,再下意识的用手指抓了抓头发,良久才问道:"是你,找我有事么?" 已经散去的人群不知何时又聚集起来,起哄声催促声不绝于耳,我窘的满脸通红,又恼羞成怒的一个个瞪过去,"嚷什么,我会说的。" 我望着向晖清澈的眼,眼前闪过几个片段,如流星般划过,虽没能抓住,已然在心中留下痕迹。 向晖淡淡的笑,安静温和,他不知道状况,可不催促也不追问,任凭我傻傻的看着他,回给我的是愈来愈温柔的目光。 "人的一生就像在拉屎,有时你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是一个屁。"关键时刻,张大鸟总能一语惊人,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我倒是感激他在此时稍稍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我紧抓着拳头,慌乱又无助。叶紫,这就是你,看似精明,遇事优柔寡断,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实则执着别扭。 如果你此时不开口,会不会懊悔终生。我不得而知。 但我不想再错过了,这个机会,于我,或许一生只有一次。 我只能听从我内心的声音。 我的嘴张了又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般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低到不能再低的音量,"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我等着他的回应,或是嘲讽,或是默然,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嘴角始终噙着的那抹笑容逐渐放大,眼中闪着某种我无法领会的光芒,继而轻轻的,柔柔的,说:"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我瞠目结舌的傻在那里。整个楼道鸦雀无声。 我抬头,他的语气不似平日玩笑时的半真半假,也不是开会时的老气横秋完全公式化的口吻,有一种言语叫承诺,我想说的可能就是这回事。 "靠,还真配合。"仍旧是张大鸟把我从幻想拉回现实。 我近乎苦涩的笑了笑,配合,仅是配合而已。 心中恍恍惚惚的,再度看向向晖,这次他的眼神没有逃避,反而更深的探询,我避无可避,缓缓朝前挪步,右手被一宽厚的大掌握住,一个男声在耳边清楚的响起,"叶子,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我顿时惊醒。 陈宇华面带歉意的同向晖打招呼,"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向晖笑而不答,视线投射在我身上,仿佛能探测到我内心深处。 我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直到陈宇华把我带回他的宿舍,心境仍是不能平复。 第二十一章 如果,不幸福,如果,不快乐,那就放手吧;如果,舍不得,如果,放不下,那就痛苦吧。 一夜无眠后,某些东西豁然开朗。 想到便要去做,我起床时,竹喧还在呼呼大睡,拨电话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口齿不清的说:"大清早的就打电话啊?" "嗯,谈分手。"我头也没回的答,竹喧在几秒钟以后反应过来,扑腾跳起,扑过来抢了电话挂上,"叶子你疯了啊。" 你才疯了呢,我哀嚎,我好不容易输对了十八位卡号和六位的密码,可是…… 我气呼呼的瞪她。 她亦瞪我。 一时剑拔弩张。 比谁的眼睛大吗?那我努力睁大眼好了。还是玩谁都不许动的游戏?太幼稚了吧。 竹喧笑了,又拉下脸,沉声说:"你这才多久就闹分手?" 这还是我认识的竹喧吗?啧啧,好和好散不就是她的至理名言么,怎么现在全部推翻了呢。难道说真是袁朗教育有方? 我觉得现在很放松,有些事情想通了,就不必再藏着掖着。我大刺刺的拍了下竹喧的肩,"竹子,我想的很清楚了。而且这种事情越拖对彼此的伤害就越大。" "你还是喜欢向晖对吗?"竹喧看似粗枝大叶,有时也是纤细敏感的,我的心事还是瞒不过她。 "是的。"我答的很快,很坦然。 她耸肩,"就知道你不死心。" 我含笑不语,不是我不死心,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同时也不愿再耽误陈宇华,因为我知道,自始自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他,从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不可能。我们只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恋人。既然结局早已摆在眼前,不如快刀斩乱麻,趁感情还未完全投入之前早早放手,这样对双方都好。 竹喧微叹口气,双手抱胸,"叶子,你是蛮狠心的。" 我懒懒的笑,从前对林森如此,现在又对陈宇华这般,因为我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竹喧不再阻止我,只是反复叮嘱我语气一定要婉转。 电话在"嘟嘟"响了两声后被接起,接电话的正是陈宇华。 我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因此他听到我声音的时候无疑是兴奋的。 本想在电话里就做个了结,可在他嘘寒问暖的几句关怀话后,我酝酿了许久的台词怎么都没法说出口。 "叶子,你有话要和我说?"电话那头的他似乎也觉察到我的迟疑。 我深吸口气,"嗯,晚自习的时候说吧,还是老地方见。"当面说或许对我的考验更大,却是对他的尊重。我也不会逃避本就该面对的事情。 晚七点。 我婉拒了竹喧陪同的建议,一个人上了图书馆三楼。 陈宇华还没有到。 思绪翻滚着。我胡乱翻开复习资料,很长一段时间里没看进去一行字,明显心思没放在上头。 我看了下腕表,已经快八点,很奇怪,从前都只有陈宇华等我的份儿,今天是怎么了?莫非他事先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索性不出现了。 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揉揉坐的发麻的屁股。 "对不起,对不起,等很久了吧。"陈宇华是连奔带跑着进来的,进门就气喘吁吁的连声道歉。 "临时有事所以耽搁了,没怪我吧?"他笑着掐我的脸,这个情侣间很寻常的动作,此时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所以我没有丝毫迟疑的躲开。 他的笑容顿时凝结,过了好一会,小心翼翼赔着笑脸问道:"在生我气?" "不是。"我支吾嚅喏,不知从何说起。 他找了张椅子在我身边缓缓坐下,手掌抚过我的头顶心,一脸凝重:"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他笑笑,"放心,我承受的住。" "我……"我依旧无法开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里。 "不会真是要同我分手吧?"我微微一震,惊异的抬头看他,他的语气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 "叶子,我很清楚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 我低了头,反复咀嚼他的话。 "叶子,我很想你快乐,我努力了,但是不见成效。" 我的头越发的低下去,唇仍然紧抿着,一言不发。 "叶子,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他勾起我的下巴,让我足够平视他。 我很感激他没有用恶毒的言语来攻击我,哪怕是一句都足以使我无地自容。 我又希望他可以骂我一顿出气,也好过现在这般温柔似水,更让我觉得渺小低下。 "好了,你要说的话我都帮你说了,还有什么可为难的。"他使劲揉我的眉心,又按下我的肩膀,笑容憨憨的。 眼角有一丝湿润,我居然在此刻有想哭的冲动。 陈宇华的眼睛笑的弯弯的,眯成了一条线。 或许我在他心目中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重,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又或许是…… 忽然想到张大鸟的一句至理名言。 "什么叫乐观派的人?" "这个……就像茶壶一样,屁股都烧的红红的,它还有心情吹口哨。" 也是这句话,让我破涕为笑。 "傻姑娘。"陈宇华笑骂,可眼中还是多了一丝黯然,被敏锐的我轻易的捕捉到。 "对不起。"我说不下去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陈宇华轻轻的站起,扶住我的肩,柔声安慰我,这副景象在旁人看来,多半会以为是他欺负了我。 我自恍惚,忽然一个尖利的嗓音直击耳膜,在本就安静的图书馆中显得尤为的刺耳。"叶紫在哪里?" 我下意识抬头,声音听来有些耳熟。 还没等看清楚来人相貌,一个黑影已到跟前,紧接着一记凌厉的耳光直直的甩在我脸上。 脸上瞬时火辣辣一片。 映入眼帘的是徐雯婕怒火中烧的充血双目。 "你疯了啊。"陈宇华在震惊之后立刻把我护到身后。 我捂住脸,惊慌失措,没了主张。 "我才打了一下还不解我心头之很。"徐雯婕恨恨的盯着我,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 "这是学校图书馆,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一贯好脾气的陈宇华也有些火了。 徐雯婕手指着我,声音在发抖,"我打她不关你事。"说完就扑过来,张牙舞爪,拳打脚踢。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陈宇华又要保护我,又要抵挡徐雯婕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一时之间竟有些吃亏,身上挨了她好几下。 眼前的徐雯婕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没有两样,从前的优雅早已荡然无存。 而之前埋头复习功课的诸位同窗,甚至刚才不在此间的同学也闻风而来,将狭窄的图书馆围的水泄不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苦笑,再这样下去,明天就能上校报头条。以这样的方式出名,未免太过讽刺。 陈宇华不愿同徐雯婕纠缠下去,连连后退,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的步步紧逼。她骤然猛力推开陈宇华,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已然揪住我的衣领,紧接着高举右手,我匆忙间连闪避都做不到,只得闭了眼准备默默承受这次重击。 但是疼痛并未如预料中到来,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吃惊,但随即又放下心:徐雯婕高举的手此刻被向晖牢牢抓住,而她的另一只手仍死死的卡着我的脖子。 我感觉气息有些不畅,微微喘息。 "放开她。"向晖竭力保持冷静,但他微颤的双肩和起伏的胸口多少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不放。"徐雯婕还在死撑,但在向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口气已是软了许多。"除非你答应我收回之前的话。" 向晖微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许久才回答,"你听好了,我和你分手同旁人无关。" 我着实被震住了,分手…… 徐雯婕迅速截住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向晖嘴角微牵,挑眉,神情专注的看住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是的,我喜欢叶紫,很久很久了。" 我脑中轰了一下,心渐渐泛起淡淡的涟漪。 我……没有听错吧。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如果说第一次是为了配合我,那这次呢? 起初他说出这番话时,馆内是出奇的安静,但仅在一秒钟后,起哄声,唏嘘声,嘲讽声接踵而来,徐雯婕的脸由红转白,掐着的我的手慢慢松开。 我终于能够自由的呼吸,但向晖紧接着一句话又让我的大脑再度陷于缺氧状态。 "陈宇华,我要和你公平竞争。"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十分清晰,不妨碍所有人听到,包括陈宇华,我和徐雯婕。 只听徐雯婕尖叫一声,捂住脸冲出了包围圈。 我懵了一下,当向晖的手触到我臂膀时,我也如触电般跳起。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消化。 我不敢看向晖,更不敢看陈宇华。 我怕这是一个破碎的梦境醒来便是终点,又怕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主角明日便是众矢之的。 可我究竟在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小心的往外挪着步子,无论谁在身后叫我,都是充耳不闻,头有些昏沉,脑中已然一片空白。 第二十二章 不要轻易说爱,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 图书馆事件让我在一夜之间名声大作,不仅走在路上回头率猛增,背后老有人指指点点,甚至宿舍楼还有不认识的人专程跑来看我,只为了见识一下能将计算机系高材生迷的神魂颠倒以致当众表白并且要加入竞争行列的女子究竟是怎生的倾国倾城。 我想我一定是让她们失望了。 所幸的是,期末考开始,让原本关注此事的人急剧减少,紧接着就是长达三周的寒假,能让我暂且喘上一口气,再到开学时想必会有新的八卦诞生我的事便会慢慢的被淡忘。 向晖在此期间曾找过我数次,几乎每天都有电话,也尝试在我考试和复习的教室堵截,我都避而不见。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成功拉拢竹喧成为其同盟,不时替他说上几句好话。寝室其余五人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他的好处,睡前座谈会话题始终围绕在他身上。 我没想到他的攻势会如此猛烈,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竹喧骂我矫情,明明喜欢他,从前死活不承认,而现在形势逆转,反而扮清高。 我苦笑,不是我矫情,完全是事态已脱离原先的轨道,让我无所适从,我想象过同他的开始,但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而且轰轰烈烈。 尤其还是当着陈宇华的面,思及此,我又是一声轻叹。 寒假伊始,我每天吃喝玩乐终日无所事事,可没过几天便打破了原本很有规律的生活,原因在- -林森回来了。 我真的忽视他太久,久到差不多忘记了有这号人的存在。 这一天,刚和汪然通完电话,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还举在半空时,林森就笑吟吟的出现在我面前。 猝不及防。以至于我忘了收回手,结结巴巴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给你信总不回,所以我刚下火车就先来看你。"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他手中提着一个大箱子,身上还带有长途跋涉的痕迹。 我那可亲可爱的母亲大人及时现身,"叶子,你倒是悠闲,还不快给小森倒水去?"她面带笑容的转向林森,"你快坐下,让叶妈妈好好看看你。好像瘦了也黑了,是不是那边的伙食不合口味?" 我翻白眼,到底谁才是她生的,我每次回家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般嘘寒问暖的?好像我肚里的蛔虫似的,老妈回头瞪我一眼,我只好灰溜溜的说:"林森,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林森还没答话,老妈插嘴,"这孩子,林森从不喝咖啡的你不知道吗?" 我挠头,差点忘了,林森咖啡过敏。 "整天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老妈继续絮叨。 林森嘴角依稀有浅浅笑意,起身,熟门熟路的拐进厨房,"叶妈妈,我自己弄就好。"不多会就端茶出来,还顺便替老妈倒了果珍,为我冲泡了奶茶。 老妈乐的合不拢嘴,眼珠子骨溜溜的转,我明白她的想法,林森样样都合她的心意,在她心中早已视他为未来的女婿,可我…… 我端起温热的奶茶啜了一口,他确实了解我,知道奶茶是我戒不了的瘾,也知道适中的水温最合我的口味。 "小森啊,今天就在叶妈妈家吃晚饭吧,一会打个电话回去就是。"林森点点头,老妈满意的笑着说:"叶子,你陪林森说说话,我去买菜。" "哦,"我不情愿的坐下,随手打开电视。 冯小刚:"阿伊土拉公主是阿斯卡拉亲王唯一的女儿,阿斯卡拉亲王在世界亿万富翁排名第十七位,有一天……" 光棍青年:"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小刚:"你听着啊,阿伊土拉公主正式致电我国外交部,请求与你共进晚餐,其间可能会向你求婚。" 光棍青年:"都,都惊动政府啦?" 冯小刚:"我国政府正式批准了这一邀请,但,不批准你和她结婚。" 光棍青年:"那,那,我要是乐意呢?" 葛优在一旁接茬:"阿伊土拉公主是有主的!"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九七年的贺岁影片《甲方乙方》,总觉得这是一部轻松但绝不是低级趣味的片子,尽管每年临近春节时都会重复放映,我还是百看不厌。 我在沙发上笑的东倒西歪,毫无半点形象,林森好脾气的调侃,"台词你都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还能笑成这样。" 我心想,要你管,我乐意。 林森见讨了个没趣,就翻弄起电视柜下方的影碟,拿起一盘没有标签的录像带问我:"这是什么片子?" 我摇头,他淡淡一笑,"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不顾我的反对,硬是打开影碟机,将之塞入其中。 首先入眼的是明艳动人的表姐和衣冠楚楚的姐夫。原来是表姐结婚那天的录像,我没来由的眼皮一跳,却说不上原因。 "咦,第一次看你穿成那样。不过,很漂亮。"林森兴致勃勃的调笑,目不转睛的盯着荧屏上的另一个我。 我笑而不答,耳边闪过当时另一个人的夸赞。兴奋过后,心里一沉,糟了。 再看林森,他的眼底,如蒙上了万年寒冰,紧盯屏幕,一瞬不瞬。此时出现的正是当日向晖强行拽我离开酒店的画面。 九五严寒天,家中虽开着取暖器,我仍是感到刺骨的寒意自他身上透出。 我想逃跑,刚动了念头,林森先我一步启动,用力扼住我的手腕,沉声喝问:"他是谁?" 他的气息就喷在我的脸上,我能感觉他的怒火已到达火山爆发的边缘,我只觉口干舌燥,艰难的说:"你没看见他是伴郎吗?" "伴郎需要这样看你?还有,他拉着你做什么?"林森显然不信我的解释,他摁下暂停键,我的思绪即刻停摆,因为此刻我能将向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看的无比清楚。这样的眼神,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我呆楞片刻,回过神,冷冷的说:"林森,我的话你爱信不信,而且我没有必要和义务向你汇报我的一举一动。" 林森盛怒之下手上加了把力,我吃痛低呼,他才放手,我一看,手腕上已被他掐出清晰的指印。 "对不起,"林森放柔了声音,我鼻子微酸,但还是忍住。 "叶子。"他低头认错,气氛又恢复到之前的平和。 我很清楚他的弱点,他惧怕我的泪水,不愿同我争吵,也不会真正的伤害我,所以我很卑鄙的利用了这一点。 我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沉默。 竹喧也说我心狠,不是没道理的。 "叶子,"我听到林森在唤我的名字,抬头,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忧心尽收眼底。 "叶子快来帮我拿东西,重死了。"老妈的呼唤适时打破此时的沉闷,我松了口气,走到玄关处,见老妈两只手拎满了塑料袋,大大小小的有数十只,鸡鸭鱼肉俱全,我接过,奇道:"妈,你都开始备年货了?" 老妈伸手捏了捏肩膀,笑着说:"不是,刚才顺便打电话叫了林爸爸林妈妈林妹妹一起来吃顿便饭。" 我吐吐舌头,这时林森也跑过来,老妈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林森看看我,默默的点头。 "小森,你去坐着看电视,这里的事情不用你做。小叶子你去择菜。"老妈一道命令下来,没人敢不听从,但是这待遇也差别太多了吧。 我跑进厨房有一下没一下的掰着菜叶,心中有隐约的不安。在无措的同时,想到刚才所见,又透着小小的甜蜜。 快六点的时候,老妈口中的林家三口提着大包小包进来,我不用看都能猜出不外乎是脑黄金之类的补品,还有就是水果篮。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黄金的广告词真可谓是深入人心。 "来吃顿饭还要带东西真是……太破费了。"老妈为难的看着大堆的东西,年年如此,说得好听点是讲究礼节,通俗点就是劳命伤财,但这确实是改不掉的陋习。 林妈妈轻笑,她是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头发盘成发髻,着一件宝蓝色修身旗袍,化着淡淡的妆,端的是雍容高贵,再瞧瞧咱妈,泛着油光的围裙随便兜在腰间,头发微散开,宽大的黑衣黑裤,一点曲线都没有。这……明显不是一个年龄层次的。 林爸爸黑色长风衣下是笔挺的西装,据说,他十分注重衣着装扮。我听林森说过件事,即便在摄氏温度高达38度的大热天,他白色长袖衬衣的领口也不会解开一个扣子。 林曦是林森的妹妹,才十六岁,正读高一,一见我母亲就甜甜的叫唤"叶妈妈"。 "几天没见好像小曦又长高了。"老妈赶紧放下手中的锅子铲子将客人们迎进门。 林妈妈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看的出年轻时必定风华绝代,林曦完全继承了她的美貌,而林森相貌似他父亲多一些,性子中火爆的一面不知遗传自谁,反正除了我,他都能以礼相待。 老妈本想不等老爸回来先开席,但是在林爸爸的坚持下还是作罢。 林曦初中时还喜欢黏着我,但是升入高中后学业繁重,加上我又大半时间住校,因而疏远了许多,家长们凑在一起讲话,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话说。 我灵机一动,拿出幼时的影集,林曦一边翻看一边歪着嘴笑,而挂在林森嘴角的始终是抹淡淡的笑。 电话铃响,妈妈头也不回,"叶子去接电话,"她谈兴正浓,怎肯挪动尊臀。 我接起电话,"喂。" "叶紫,是我。"电话中传来一醇厚的嗓音,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温儒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我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睛不自觉的瞟向林森,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相册上,并没有留意我这里的动静。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说:"叶子我想见你。" 他不说我也知道,除了竹喧不作第二人选。 我的声音越发的低下去,"有什么事情,等开学了再说。" 他不理会,"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不等我表态,他又接着说:"我很快就到你家楼下,今天见不到你我不会离开。" "你……"该死的竹喧,我简直恨的咬牙切齿,不仅是电话,连我家地址她都给出卖了。等等,据我所知,向晖住在上海的最东面,我家恰巧在最西面,岂不是要横跨整个上海市区。 我提着已挂断的电话发愣,这人,太固执,太蛮横,竟然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 "谁的电话?"妈妈随口问。 "一个……朋友。"我支支吾吾。 这时,门被拍响,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是找上门来了吧,按照他现在的疯狂,完全有这个可能。 我冲过去开门,心想不管怎样也要把他堵在门外,开门的一瞬间我楞了一下,进来的是老爸,我在庆幸之余又有些失望。 摆桌,铺台布,上菜,我一看,油爆大虾,清蒸带鱼,白切鸡……通通都是林森爱吃的菜,暗自叹息,我这个老妈可算是尽心尽力,可是为什么没人过问我的意见。 晚饭在及其融洽的氛围中进行,老爸和林父畅谈工作和国际形势,其间会绕到股市及足球,妈妈和林母则是从商场减价打折一直说到美容保养。 我扒了几口饭就没了胃口,向晖方才的话犹在耳边,多少有些坐立不安。林宸不时抬腕看表,仿佛有满腹心事。只有林森细细品味,适时夸赞几句。老实说,老妈的手艺相当不赖,但唯有林森的马屁不会拍在马腿上。 饭罢,我抢着洗碗,从前我可没那么自觉,只因站在厨房窗户前可以俯瞰全局。我借着昏暗的路灯用力探身往楼下看,在停车棚的一角似乎站立着一人,我疑是眼花使劲揉眼,那人又不见了。 他到底有没有来,我忽觉心浮气躁,依他的脾气定是言出必行,从时间上来看,此时距离刚才的电话也有一个多小时,会不会路上有事耽搁了。又或许是……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心不在焉的结果是打碎盘子一只,汤碗一个。遭到老妈的一顿臭骂。 如此又折磨了半个小时,终于盼到林父林母起身告辞。我以从没有过的热情自告奋勇送他们下楼,以至于将楼道黑暗出门诸多不便完全抛之脑后。 走出门,林森就说:"不要送下楼了,省的一会我还要再送你上来这么麻烦。"他知道我怕黑的老毛病,也吃过被我死抓着不放的亏。 我讪笑,伸出两根手指发誓,"保证不会。" 这个动作惹的林父林母也发笑。 直到把林家四人送出小区大门,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之下我才回头,几步窜到停车棚西侧,也就是我在厨房能见到的方位,并没有发现异常。 喜忧参半。 喜的是我暂时不用面对他,不必正视这份突然而来,其实深藏已久的感情。 忧的是他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没见到他人,反而让我忧心忡忡。 我在口中默念了一遍他的手机号码,从未打过,但一直记在心中。琢磨着一会上楼是直接拨给他还是通过竹喧旁敲侧击,仍在犹豫中,却见楼道口光溜溜的梧桐树前倚靠着一人,北风拂过,吹起风衣的一角,飘飘衣袂,令人心生恍惚。 第二十三章 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欢你了,我的生活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孤单、颓废……我不想再要那样的生活,所以,在我还没有放弃你之前,请你,至少要先喜欢上我…… 我的心脏顿时漏跳半拍,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字眼,他,终究来了。 "叶子,"他的低唤在我听来恍如春风,暖暖的吹散了此前的种种不甘和忧虑。 我无措的笑,"你……来很久了?" 他摇头,忽然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我。 很用力的拥抱。以至于我有窒息的错觉。 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专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清香,舒肤佳的味道。 彼此的心跳交汇成华美的乐章,在夜色苍茫的深夜演绎出一段属于我们的协奏曲。 如霜月华,霜雪清晖,朦朦胧胧的引人遐思。 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只能迎合自己的心意,一点一点的伸手,慢慢的回抱住他。 仿佛有过了一个世纪这般久,他才放开我,眼中笑意如潺潺的溪水,清澈透明。 "你笑什么?"我仰起头问,自己的脸上也盛了满满笑意。 他不说话,婆娑着抚上我的脸,缠绵的细吻落下,印上我的额头,刻进我的心里。我紧张的满手心的汗水,一动不敢动。 幸好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湿润的唇贴在我的额上,流连不已。 心头似有微风掠过。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畔响起,"叶子……"他低声曼语的唤着我的名字,有点像是在哄孩子一般的轻柔。 "嗯……"我抬头,唇擦着他的脖颈堪堪划过。脸唰的一下红了,却见他眼中逐渐泛起的促狭浅笑。 "你……是故意的。"我咬牙切齿的说。 他哈哈大笑,揽过我的头靠在他肩上。 我大窘,今晚的局势似乎全掌控在他手中了,无论如何我总得扳回一局,我冷哼,"谁让你找到我家来的。" 他挠挠头皮,又在我脸上掐了一把,嬉皮笑脸,"你追的我这样辛苦,我总要有点表示。" "你……"我大怒,谁追你了。我扭头就走,头也不回,跑的飞快。而身后的那个人比我更快,他人长腿长,三步两步的就追了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紧紧地。 "不准走。"他用力揽我入怀,怎么都不放。 "你叫我不走就不走,我就这么听你话,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虽是在倔强的回嘴,心里甜滋滋的,他立刻接道,"你是我女朋友。" "还不是呢。"我矢口否认。 "马上就是了,"他捧起我的脸,出其不意的在我唇上啄了下,我始料不及,脸上猝然红晕一片。 "这下好了,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你还不承认吗?" 我看着他的眼,咬牙,恶狠狠的掐住他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去-死。" 他笑眯眯的捧起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我要是死了你将来嫁谁?" 我长叹,"我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贫嘴?"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发掘我的优点。"他不以为然,唇边含着微笑。 上帝啊,佛祖啊,谁来救救我吧。我作势拍自个的脑袋,他动作比我快的多,早我一步抓过我的手用掌心搓暖了再放进他的风衣口袋,用极缓慢的语速说:"以后你的头归我管,你要是敢蹂躏它,我就跟你没完。" 我恨恨的跺脚,他又摇头,"NO,脚也不可以。" 很好,此人成功的挑起了我的脾气,我怒极反笑:"那还有什么是我自己的吗?" 他想了想,似乎还是认真的思考后,摆手,"很抱歉,似乎除了我你一无所有。" 我不知是该觉好笑还是感动,他半打趣半认真的说:"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我那么久了。" 我又气又急,"你又胡说八道。" 向晖无辜的眨眼,似笑非笑,"是你那天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我想想有多少目击者在场,大鸟,小张……还有……"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再让他说下去就更离谱了。他见我急成这样,眼底笑意更甚,轻吻我的掌心后,低低的说,"不承认不要紧,那就让我追你如何?" 我笑起来,摸了摸下巴,"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他的手紧了紧,"不会。" "即便我故意为难你?" "甘之如饴。" 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弥漫到全身,又有一种单纯的快乐转化为幸福的眩晕。我笑眸深深,支起下巴,狡黠的说:"我给你个追求我的机会。" 他故作受宠若惊状,我继续说:"一会我会申请QQ,如果你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找到我,那我们就……" 他打断我,着急的问:"如果我找不到呢?" "那说明我们没有缘分。"我低着头暗暗发笑,他一下就懵了,许久才说话:"叶子,这难度太大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找不找随你。"我坚持,暗地里笑的更欢。 他长叹息,"我是不是有些自作自受?" 我斜睨他:"你想反悔?" "不敢。" 我终忍不住放声大笑,向晖虽不甘心被我捉弄却也是无可奈何。 夜逐渐深沉。万籁无声。 我不时抬腕看表,一面又催促向晖尽快回家,他在讨价还价未果后终于放弃谈判,乖乖的搭上末班车,但规定我每天必须一个电话通报一天的行踪,否则他就直接找上门。 我表面上不满他的强权高压政策,心中却如蜜糖满溢。 将向晖送上车后,又看着公车晃晃悠悠的开走,我缓缓往回跎步,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 夜幕遮天盖地,好像比之前更为黑沉。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树荫下慢慢被拉长,蹦跳着做各种造型,从前被视作幼稚的举动在此时仿佛别有趣味。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压上我的影子,与之渐渐重叠。 我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就跑,无论劫财还是劫色,我都丢不起。 身后这人迅速启动,我仅听到风起带动衣角的悉索声,手臂已被钳制住。 这是我今晚第二次逃跑失败。 "你要跑去哪里?"听到熟悉的嗓音,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我拍拍胸口,不悦的说:"吓死人了,麻烦你以后走路出点声好不好?" 他冷静的答:"我从小区门口跟着你去了车站又跟着你回来,是你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我哑然,有些恼怒的瞪他,"你跟踪我?" 他冷冷的说:"是你妈打电话去我家说你还没有回去,我不放心才过来的。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他挑眉,轻嗤,语气不屑。 我满脸飞红,我和向晖之间的对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是他吧?"他顿了顿又提醒我,"就是录像上那个。" "是。"我一发狠,什么都招了。 他眉梢挑起一丝嘲笑,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走出几步后,停下,背对着我说:"叶子,我希望你幸福。"说罢,没有回头,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他的背影夹杂在呼啸的北风中,渐行渐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我站在路中央,望着林森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 夜更黑了。 我蹑手蹑脚的进门,本想蒙混过关,但瞒住了粗枝大叶的老妈瞒不过谨慎细心的老爸,挨了几句训斥后才放我回房。 我在房中转悠了一圈,见爸妈房中的灯光熄灭,才悄悄溜进书房,打开老爸的电脑。 这一年,腾讯QQ在中国大陆刮起一阵潮流的旋风,小企鹅的标志迅速成为家喻户晓的新宠,汪然早已申请了QQ号码,也时常怂恿我上网聊天,我是电脑白痴,一直推脱,今天忽然兴起了这个念头,也想以此来验证缘分之说。 接上电话线,打开腾讯官网地址,下载QQ聊天工具,申请号码,修改昵称,我按照汪然教我的步骤循序渐进,做完这一切后,我输入她的Q号。 "滴滴滴滴,"我吓的手一抖,仔细一听才发现是从电脑中发出,原来这是有消息进来的通知。 我扯掉小喇叭的连接线,深更半夜上网聊天,要是被老妈知道,非剥掉我一层皮不可。 "叶子我终于盼到你了。"很巧,汪然恰好在线,发过来一个夸张拥抱的表情。 我回了个笑脸,"我再不申请QQ你是不是准备和我绝交?" 汪然回复很快,"哪有,不过说真的你怎么半夜出现?" 我打字速度极慢,"那还不是为了配合你这个夜猫子嘛。" 正在这时,屏幕右下角有个小喇叭的标志一闪一闪,点开是一条要求加好友的信息,我喜出望外,马上通过请求。可在一秒钟后喜悦立刻变为失望,此人仅是一条常年混迹于网络的网虫,并不是我要等的人。 "喂,为什么不说话?"汪然不满的发来数个问号。 我同那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些甚是无趣的话题后,借口下线随手把他拉进黑名单。想了想问汪然,"我要是想找一个人,没有Q号,昵称也是凭空猜测,你说要找到这个人的概率有多大?" 汪然沉默了很久回答:"难上加难。" 我心往下一沉。 她又补充:"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你就不能一句话说完吗?"我没好气的说。 "你要找谁?"汪然还是很能抓关键。 我答:"不找谁,随便问问。" 她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期间又有数人加我,可在经过排查后都不是他。 我有隐约的失望。 黎明糅合在淡青色月光里悄然来临,幸好有汪然的陪伴,这一夜不算太无聊。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呵欠连连,正准备给汪然发信息道别,又有一个讯息进来:"叶子,我想我找到你了。" 我失了神,许久才缓过劲来。 茫茫人海川流不息,于千万人中遇到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么,就勇敢的爱吧。 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我嘴角一牵,给汪然的信息换上了这样一句话:"然然,我恋爱了。祝福我。" 第二十四章 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能做到的,是在因缘际会的时侯好好的珍惜那短暂的时光。 我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向晖的女朋友。新学期开始,我们在校园里公然出双入对。 学校里迅速流传开关于我们恋爱的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其一,大一小女生爱慕学长,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情敌兵戎相见,最终得偿夙愿。 其二,计算机系高材生弃兄弟情谊不顾,横刀夺爱,耍尽手段,终于抱得美人归。 这两个版本,对于我和向晖来说,都不好听,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好心情。 也曾追问过向晖,"我长的充其量算清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问题,貌似恋爱中的傻女孩都会问起,我也免不了俗。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调笑一番,我当时杀他的心都有。 "JD无美女,你这样子已经算很不错了。"他满不在乎的回答常令我哭笑不得,发誓再不和他说话,可往往在他下一个玩笑中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许下的誓言。 张大鸟戏言自己充当了一回媒人,厚着脸皮要我包他一个月的伙食,我时常是二话不说,一记重拳挥过去。 每到这时,伶牙俐齿的张大鸟便会乖乖闭嘴。 不常去向晖的宿舍,因为陈宇华就住在他们对面。虽然有时避免不了碰面他都报以亲切的微笑,我还是会觉得对他不起。 这一日下午,因为他们打牌三缺一的缘故,我被叫去凑数。 刚推开他们宿舍门,就听见张大鸟的大嗓门,"凌峰,快来跟我们一起打飞机。啊,你也有,你打我的干什么,不会打你自己的啊。" 我险些笑翻过去。 张大鸟说完才觉得不对,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叶子,你坐。" 我寻了张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说实话,向晖他们寝室的卫生比陈宇华他们的还不如。 "你来了。"向晖很自然的搂住我的腰,我脸微红的推开他。 "呦,刺激我们俩孤家寡人啊。大鸟你说是吧?"凌峰也是个不留口德的家伙,不过没关系,和他们斗嘴有利于身心健康。 "我不介意和你凑一对。"大鸟轻轻说,语出惊人。 凌峰满脸通红的憋出一句:"滚。" 我下巴支在桌上,低头闷笑。向晖拍我的头,倒了杯水给我,自己也是忍俊不禁。 想是要缓和下气氛,凌峰在脸色恢复正常后,又把矛头指向我们,"不过也无所谓,你们这样的我看多了。叶子,不是我胡诌,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我纳闷,他有这么老么? 张大鸟接嘴,音量不大,刚刚好让所有人听见,"那是你口重。" 我很庆幸此刻对面无人,因为一口水含在嘴里,尽数喷出。 向晖笑着拿纸巾给我,我笑倒在他怀里,久久直不起腰。 "你今个就是要和我抬杠是么?"凌峰气的额上青筋暴起,大掌在桌上重重一拍。 大鸟状似害怕的缩了缩身体,"我这不还没发挥完嘛。你应该接着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那我就可以回答你:'那是你懒得动。'" 捶墙。我捧住肚子,笑出了眼泪。 这一对活宝,同柳如烟和竹喧,有的一拼。 一个念头悄然滋生。 可惜竹喧早已名花有主,否则和大鸟是绝配。 不过,咱不是还有和竹喧功力不相上下的柳如烟嘛。 笑够了,我装作无意问起,"大鸟,你有女朋友没?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大鸟受宠若惊状,往前跌跌撞撞的倒地,狼狈的爬起后又撞在了脸盆架上。 "臭小子,太兴奋了吧。"向晖笑骂。 "多谢嫂子成全。"他低着头,倒像是在跟我叩头。 我脸在瞬间红成一片,"瞎叫什么呢。" 向晖倒是很高兴,还比了个夸赞的手势。 我有些期待柳如烟和张大鸟的会面了,不知会不会像火星撞地球这般激烈。 隔了片刻,张大鸟扭捏的问:"不知嫂子给我介绍的是哪位?是姐妹还是朋友或是同学?学历如何?" 我同向晖相视一笑,故意逗他,"说说看你想要怎样的?" 他又有惊人之语,"女人的学历不可太高。在男人眼中,大专生是小龙女,本科生是黄蓉,研究生是赵敏,博士生是李莫愁,博士后是灭绝师太,硕博连读更可能是传说中的东方不败。" 我克制不住的再次笑喷。这人,哪来的这许多奇奇怪怪的思维。 我揉着笑的痉挛的肚皮,问道:"那你心里中意哪个?" "自然是俏黄蓉。"他看看我,又看了眼向晖。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柳如烟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热闹,张大鸟看上去也是兴致勃勃,这场牌是打不成了,我唇咧了咧,"我回去准备一下,如果一切顺利,今晚就安排你们见面。" 张大鸟学着古人深深作揖,"小生的幸福就拜托嫂子了。" 我还没答话,凌峰急了,"那……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他真要和大鸟凑一对啊?我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他被我瞧的发毛,急忙摆手,"也请嫂子帮我解决个人问题。"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差点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 "先来后到懂不懂。"大鸟踢了凌峰一脚,讨好的转向我,"嫂子噢?" "是啦是啦,"我抿嘴笑着。 "嫂子,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再送上一句:男人读书也不宜多,在女人心中,大专生是韦小宝,本科生是段誉,研究生是丁典,博士生是陈家洛,博士后是欧阳锋,硕博连读就是可怕的岳不群了。" 我再次抽搐,更加加深了要把他和柳如烟配成一对的决心。 向晖送我回去,半途中突然问我:"叶子,你要撮合大鸟和谁?" "你猜猜。"聪明如他,与我默契如他,一定能猜透我的心思。 他笑了笑,拨开我盖住额头的长刘海,"该剪头发了。"我不语,是时候换个发型了,原因嘛,我先不告诉他。 "如果是柳如烟的话,大鸟一定很高兴。" "为什么?"我傻乎乎的问。 "傻姑娘,这还不明白吗?"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该聪明的时候我老是会犯糊涂。 "向晖,一会等我电话,我就算打晕了她也会把她扛来。"我拍着胸脯做下保证,向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讨厌死了,明知人家现在头发长了不好打理还这样。 柳如烟屈服在我软磨硬泡的攻势之下。 我自然不会说明真正的目的,只说吃饭人少会觉得无聊,请她助阵。此事还得瞒住竹喧,否则凭她冲动的个性和大嘴巴的作风,定会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打电话通知了向晖,定下具体时间和地点。他为难的说起凌峰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我想了想,如果单是两男两女的搭配,动机太过明显,如烟也会觉得不自在,若是有凌峰在场,打打闹闹,也能调节气氛。 我答应了。 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学校门口的冰之缘火锅城。 五点三刻时,如烟穿戴整齐准备和我出门。我斜了她一眼,"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是啊,"柳如烟低头看看衣衫,问:"有什么不妥?" 我们寝室七人除了竹喧秉着不化妆绝不出门的宗旨,其余都是习惯素面朝天。不过今天算是个特殊的日子,需要破例一次。 "化个淡妆嘛,看起来会精神点。"我主动拿出上个礼拜刚买的粉底液,眼影和唇彩递给她。呜,还是全新的,竹喧陪我买回来以后,我一次都没舍得用,呜,我容易么我。 柳如烟接过,虽疑惑不解还是依言对镜精心打扮一番,化妆后,她黝黑的肤色有了很好的改善。她原本双颊就容易泛红,还省了腮红点缀。 我满意的点头。 提了水瓶下楼,顺便打好水,要不一会回来就没有热水供应了。 宿舍楼不允许擅自使用电器,尤其是热得快和电水壶,不过哪个寝室没藏着几个呢。我不习惯用热得快烧出的水,总感觉有股异味,所以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刚走出宿舍楼,就和两个我不愿意看到的人迎面撞上。 一个是徐雯婕,另一个便是金毛狮王。 狭路相逢,尽管我不乐意还是不能避免。 徐雯婕神色黯然的低头,想要从我身旁绕过去,金毛狮王推她,"怕什么,你又没抢人家男朋友。"她的音量控制的很好,刚好让我听的一字不漏。 我倒没觉得什么,如烟面色已变,她的脾气其实和竹喧很像,易怒,容易冲动,但是心地善良。她会和竹喧吵架,甚至闹的很凶,但是当别人欺负到她们头上来时,就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这次要不是我拉着她离开,她就会冲上去与她们理论。 "叶子你干吗阻拦我?"直到她们走进宿舍大楼,我才松开手。 我笑,"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要是退缩她们就会更近一步。"如烟仍是气鼓鼓的。 "要是她欺负我,你再帮我出头也不迟啊。"我不是圣母,但是在向晖和徐雯婕之间,确实是我横插一脚,如果不是我出现,他们也不至于分手。 "你就是太软弱了。"如烟叹气。 我继续笑,不是我怯弱,实在是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向晖在冰之缘门口等我。 我以眼神询问:"其他人呢?" 他会意的说:"在里面坐着呢,我是出来接你们的。" 冰之缘火锅城规模不大,但是生意特兴隆,主要是价廉物美,才开业没多久,尚在优惠期,也就是吃五十送十元阶段,因此更是人满为患,要不是下午就叫向晖定下位子,还真是要白跑一次。 张大鸟和凌峰几乎同时起身,同时拉开身边的座位,同时开口,"坐这儿吧。" 这话显然不会是对我和向晖所说,因为这两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如烟,从她踏进门开始就没有移开过。 如烟拉拉我的衣服,要我给她拿个主意,我哪会替她操心这事,摇头,你自己搞定,对哪个有好感就坐到谁身边。 出人意料的是如烟一个都没选,而是坐到了两者的中间。 聪明。我忍不住想喝彩了。 两个都不得罪,两个又都殷勤备至,有好戏看了。 服务员拿来两份菜单,大鸟和凌峰接过后又不约而同的递给如烟,"你来点菜。" 如烟客气的推辞,他们两个还是执意如此。 我在底下用脚踢向晖,他抓过我的手紧握住,一本正经的说:"叶子,你看我俩是不是多余的,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嗯,好。"我十分配合,站起身就要走。 大鸟和凌峰脸居然红了一下。如烟一跺脚,"叶子你也嘲笑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回去再收拾你。" 大鸟抓起菜单,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和一些火锅材料,凌峰不甘示弱,在他的基础上又添了几道,当然,每一道都是不忘征求如烟的意见,这两人,连这个也要争。 菜很快上齐,放了满满一桌,这就是那两个人斗气的结果。 大鸟和凌峰争先恐后的为如烟夹菜,不一会的功夫她面前就砌起墙头。我用胳膊撞了撞向晖,小声的说:"喂,你看好哪个?" 他附耳过来,"我只知道大鸟对柳如烟有好感,凌峰就比较突然了。" "他们都认识如烟?" 向晖摇头,嘴角撇出一丝笑意,"柳如烟在你们系里很出名呢。" 我诧异,最出名的不该是系花兼校花的裴子瑜吗? "那名眼角被逢了五针的男生恰好是大鸟的高中同学。"他提醒我。 我张大嘴,瞪圆了眼睛,这样也行? "大鸟说这样的女生有个性。" 我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大鸟有被虐倾向,鉴定完毕。 "那你觉得谁能成为最终的赢家?"我对这个才感兴趣。 向晖夹起一筷红烧鱼送到我碗里,淡然一笑,"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了。"他朝如烟努了努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如烟面对大鸟的时候笑得妩媚一些,两人的谈话也似乎更为投机。凌峰注定是失败者了,我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缘分一说,向来奇妙,如约定好的一样,在不经意间开始,便是一条爱的单行道,永远不可能推翻重来,任谁也无法抹煞。 就好比我和向晖。我看向他,他注视我的时候嘴角始终挂着满心的微笑和淡淡的宠溺。汪然曾经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的时候,连眼睛里也洋溢着暖暖的笑意,在被抓到偷看自己时会羞赧的转开视线,那么证明他是真心的喜欢一个人,那这样的男人也值得嫁了。 大鸟喝了点酒,又开始卖弄口才,"学问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诗歌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女人之美,在于傻的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说的白日见鬼。" 如烟拍手称赞,"说的好。" 此时凌峰也意识到自己已然处于下风,无法再挽回颓势,缩到角落喝起了闷酒。我同情他,可是无法安慰他。 也许是性格使然,到吃饱喝足分手之际,感觉如烟和大鸟已是如胶似漆。 回寝室后,我追问如烟对大鸟的印象如何,她羞涩的表情也已说明一切。 如烟和大鸟的闪电恋爱在寝室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竹喧首先发难。 但是她的理由很无厘头,如下: 因为柳如烟皮肤黝黑,而大鸟又太白太嫩了些,有天,竹喧对她突然冒出一句:"我不支持你和张大鸟在一起,你们这样不行,将来会生出斑马来的。" 柳如烟当场血溅三尺,其余众人皆笑翻在地。 是夜,夜深人静,我被一呓语声惊醒。 仔细辨认出处,发现语出柳如烟。 "何以遣此,谁能忘情?我自踏月色而来。"出自《楚留香传奇》。 两分钟后,"小李飞刀,名不虚传。"出自《小李飞刀》。 两分钟后,"好头颅,不知谁来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隋唐演义》。 两分钟后,"绣鸳鸯梦兆绛芸轩,识分定情悟梨香院。"……靠,《红楼梦》,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梦。 第二天询问柳如烟,她却是满头的雾水,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十五章 感冒原本就是一种很伤感的病。 半个月后,迎来了我入大学后的第一个二月十四,也是我同向晖相识以来的第一个情人节。 早早就约好要度过一个难忘的情人节之夜。 可在这风光明媚又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我并不觉得有多舒畅。原因在于前日淋了场雨,现在头昏脑胀鼻塞嗓子疼,浑身乏力,赖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眼看着竹喧和柳如烟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扭一摆的先后离开,我心里也是痒痒的。好不容易盼来的情人节,难道真要这般病恹恹的度过。 下午的时候,向晖打来了电话。 "喂。"浓重的鼻音,连我自己都听的难受。 向晖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出了我的声音,"叶子你病了?" "嗯,"我惜字如金,多说话嗓子也会更疼上几分。 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一会。 我也痛恨感冒来的不早不晚,非挑在这样一个好日子。 "向晖,没有关系的,我马上就能下楼。"我期待能听到向晖关切的问候,可他没有,而是说:"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你尽快。" 我有些微的失望和恼恨,太不懂体贴人了。 穿上厚实的棉外套,戴上围巾,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我出了门。 向晖一见我就笑了,相对我的臃肿,他一身休闲打扮,清清爽爽。 他牵起我的手,边走边说,"叶子,今天是我的生日。" "……" "不用这么吃惊吧?"他笑着捏我的鼻子,我不甘心也想捏回去,无奈他占着身高优势,每次都被他轻松避过。 我冷哼,"你干吗不早告诉我,现在可没有礼物送给你。" 一丝微笑掠过他的唇边,"你能陪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脸一红,低头不语。 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说:"情人节生日,岂不是说你是个大众情人?" 笑意在他嘴角荡漾开,"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使劲在我头上敲了下,"这里面又都装了些什么。" "总归不是稻草,"我懊丧的揉着脑袋,我病了还要欺负我。 向晖不在意的笑了笑,"原本和大鸟他们约好了去唱歌,你这个样子……"他看看我,"我刚才回掉了。" 我轻声嘀咕,"二人世界不是更好么,笨蛋。" "你说什么?"他挑眉问道。 我抬头放大笑容,"我说以后去也一样。" "哦?"他不相信的瞅我,"我怎么好像仿佛依稀听到二人世界什么的……" 我笑的很无辜,"有吗有吗?"我左顾右盼,打死我都不会承认刚才的话。 向晖挂上一丝淡到若无的笑,笑容暖如春日,驱散了病痛的困扰,我的心情忽然大好起来。"你过生日,我又没准备礼物,那我请你吃饭好了。"我摸着下巴边想边说。 他微微倾斜身体,低头看住我,"请我大餐吗?" "我很穷的,"我可怜巴巴的把头靠在他胸前,两手把玩着他衣服的扣子,我是穷啊,才买了化妆品和衣服,女为悦己者容嘛。 他马上说:"那我请你。" "不好,"我摇头,"我请你,不过地点由我定。" "随你,"他勾起我的下巴,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 学校地处偏僻,附近除了火锅城就是小饭馆,肯德基、麦当劳要坐两站路的车,要吃特色小吃就要更远些。 雨后空气清新,又是难得的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谁都不想再让别人来打扰,于是,无人提出坐车,也没有确定去向,只是沿着校门前的小路且走且聊天,走到哪算哪,权当散步。 都说恋爱中人的智商近乎于零,这话现在看来一点儿都没错,不说一路走来越发僻静人烟稀少,而且有车不坐偏要享受久违的安详宁静,到最后腿脚酸软加上口干舌燥,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不过,我俩甜蜜的傻笑,在旁人看来多半是浪漫而温馨的。 天空又飘起细雨,淡淡的一丝一缕,并不惹人厌,我甚至有雨中漫步的闲适心情。张开双臂,仰头感受着春天的气息,感觉好极了。 向晖拖起我的手紧走几步,直到雨丝被阻挡在廊檐之外才闷声说,"你在生病,还不能淋雨。"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都忘记了这回事。 仔细打量我们现在暂时的栖身之所,这是一家米粉店,店面很小,店堂内仅摆放四张桌子已显捉襟见肘,桌面上少了些油腻腻的台布,多了几束栀子花,却是出奇的干净。 我回过头对着向晖笑:"我就在这里请你吃饭好不好?" "你倒是会占便宜,"他顺手扯了下我的头发。 我吐吐舌头,拉着他坐下。 "两碗米粉,"我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晃动双腿,乐呵呵。 店里除了一位中年妇人再无其他人,看来老板,收银员,厨师,她一人身兼数职。 等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粉过来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先是放下托盘揉揉眼睛,再认真的看着向晖,一眨不眨。 我纳闷,难道说向晖的魅力如此之大,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一网打尽吗? 向晖同我面面相觑,脸微红。我想说几句玩笑话,可对着老板娘一本正经的表情,我又忍住。 她忽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一寸黑白照,对照着向晖猛瞧几眼,看了又看,最后重重叹出一口气。 "二位慢用,"她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失望,收起照片准备走开。 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我不假思索就问道:"老板娘,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还是默默的转身离去。 我被她搞的莫名其妙,瞪着她的背影发呆。 "可怜啊,"身旁一桌的客人突然冒出一句。 我扭过头,说话的人年龄在四十开外,他自顾自的边摇头边叹息,筷子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搅动,迟迟不送入口中。 许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抬头撇我一眼,我有些发窘,移开视线,却听他轻声说:"这儿的米粉我吃了十几年了,每次都看到她满怀希望最终失望而归。"不待我问,他又接着说:"她儿子在几岁的时候走散了,一直都没有找到,因为喜欢吃米粉,所以她开了这家店,希望有一天能母子团聚。所以她看到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总会多看上几眼,姑娘,你不要介意啊。" 原来如此。 我从未想到在一家简陋的小店也会隐藏这样一段感伤的往事。 我迟疑着,缓慢的说:"那这么多年了还能寻回来么?" "能,"一低沉的女声在我头顶上方响起,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她的唇微启,坚定的说:"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只要尽力了,人生就有希望。" "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我重复一遍,心中有个地方被深深触动了。 沉思片刻,我忽而站起身,真挚的对老板娘说:"你一定会找到儿子的,因为他有个世间最好的母亲,无论自己过的如何,都从来没有放弃过。" 说完这些,我鼻子有些发酸,向晖搂过我,下巴抵住我的额头,几不可察的噌了噌,在我耳畔娓娓说道:"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迷路的。" 我白他一眼,"你早就迷路过了。"我意指他从前的种种,他一下抱的我更紧,露出小鹿般可怜的眼神,"迷途知返的人,你能收留吗?" 可恶,知道我心软,居然来这一招。我摸摸他的头发,"乖,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阿姨一会给你买糖吃。"说罢,自己忍不住发笑。 被刚才的事一耽搁,米粉放长了有些黏糊,但我们毫不在意。所以说吃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和谁一起吃,选自竹喧语录,想必她也是实践出真知。 向晖舀了勺辣椒酱和米粉拌在一起,他喜辣拒甜,我也早就知道,可自己从来不敢尝试。今天不知怎的,看他吃的香甜,忽然就动了念头。 向晖见我巴巴的盯着他,坏坏的笑,"想尝尝?" 我猛点头,他挑了些放进我碗里,我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顿觉气血朝上涌,辣味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蔓延,脸在瞬间烧的滚烫,眼前蒙起一层雾气,我不住的吐舌头,"好辣好辣。" 向晖边笑话我边叫了杯水递来,"你这个人就是喜欢逞强。" 咕咚灌下半杯水,觉得舒服多了。我不服气的顶嘴,"总有一天会胜过你。" 当时的一句玩笑话,终一语成谶,可是很多年以后,经历过酸甜苦辣的我们再次坐到这里时,却再也找不回那时的心境了。 向晖轻轻笑了笑,从我手中接过茶杯,一仰脖把剩下的水喝尽,我怔住,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 我想说些什么,脸一红说出口的是:"我在感冒,你……" 他扬起懒懒的笑,什么都没说,可好似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忽然想起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的一段话,如果遇上这样的男人,你就可以考虑嫁了:笑起来很像个坏蛋——其实不是;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他自己不知道;你感冒了,他还是会用你的杯子喝水……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瞧,止不住的想笑。 "再笑下巴要掉下来了,"他勾起唇角,笑容绚烂。 我不以为然的撇嘴,"哪有。" 他眼底满是笑意,抬手揉乱我的头发,也揉进了我的心。 雨势渐小,我们踏上返程的路。 走着走着,向晖渐渐放缓步子,一开始我还没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落下一大截。回过身看他,他的侧影坚毅挺拔,鬓边有碎发随风飘逸。 "走不动了?"我往回走,带着轻松的笑意,终于逮到一个机会笑话他。 他不说话,我忽然急了,小心的问:"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低低的唤道:"叶子。" 我一手探上他的额头,有些担心他是被我传染了感冒,还没回话,他拉下我的头,唇深深烙了下来。 他的吻带着很强的攻击性,与上次蜻蜓点水般的浅啄完全不同,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伸手推他,使不上力。 他的鼻息急促而温暖,唇柔软,浓郁的如巧克力般让人欲罢不能,我慢慢放弃了抵抗,无力的攀上他的肩头。 直到呼吸被掠夺一空,他才满足的离开我的唇。眼神炽烈,像是要把我一次看尽。我嘤咛一声,倚进他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现在才想起闭眼,不觉得迟了些么?"他捋过我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揶揄。 我闷头笑了半天才回答,"那是你技术太差,我没有感觉。" "噢?"他俯身看住我,脸凑过来,"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了。" 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还没说好还是不好,他已钳制住我的身体,我动弹不得,他的唇瓣再次覆盖住我的,轻舔浅吮,逐步深入,唇齿交缠在一起,仿佛凌霄花和长青藤的纠缠,生生不息。 "这次有没有感觉了?"他放开我,微微喘息。 我的脸早已烫的不像话,再不敢胡言乱语,要不,吃亏的还是我。 回校的第二天,我和向晖相继病倒,这便是浪漫过头的下场。 第二十六章 承诺本来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一场角力,有时皆大欢喜,大部份的情况却两败俱伤。 春夏交替的时候,如烟和大鸟之间出了些状况,整天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几次问她,她又不愿说。 逼急了,她才咬牙切齿的把大鸟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末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事情的始末很简单,也就是小两口的拌嘴上升成为了阶级矛盾。大鸟平时油嘴滑舌惯了,和女孩子打打闹闹开开玩笑,说上几个荤段子属寻常,有如烟在场的时候还知道收敛几分,若是如烟不在便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也是活该有事发生,那天如烟身体不适早早的回了寝室,本来和大鸟说好晚上也不陪他,后来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又说要去图书馆找他,结果就看到大鸟和他们系里的女生谈笑甚欢,打情骂俏。 如烟一发飙,胡搅蛮缠的说:"我死给你看。"在众人面前大鸟怎丢得起这个脸,他一发狠蹦出一句话:"你敢死我就敢埋。"气的如烟直发抖,事后他无论怎么道歉如烟就是不予理睬。 大鸟求到我这里,我自是站在如烟这一边。向晖笑我护短,我理直气壮的答:"我就是护短,怎么了?"他也拿我没辙。 如烟的脾气强起来跟头牛似的,谁劝说谁倒霉,我虽充当着他们媒人的角色,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还是向晖出了个主意,确切的说是鬼点子。因为宿舍里竹喧老是同柳如烟对着干,彼此把气死对方作为人生的最高追求,所以如果能成功捉弄她一次,想必如烟扬眉吐气一番之后自然也就跟着气消了。 竹喧不是盏省油的灯,大鸟有这个本事吗,对此我抱怀疑的态度。 我不清楚大鸟能否在短时间内想出办法,只知道柳如烟在接了一次电话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天下午,总攻开始了。 如烟买了本瑞丽杂志,原本这类书籍大家都是扔在桌上随意翻阅的,所以这次竹喧也没放在心上,顺手就取了还拿到床铺。 柳如烟刚巧回来,将之逮了个正着。事后我才想到她不是回来的巧,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的。 她开口就骂道:"死丫头,你老是偷我的书,这回被我抓到了吧。"她得意的笑。 竹喧头都没抬,"这是偷吗?你搞搞清楚,窃书不算偷。"(典故出自《孔乙已》) "哈……"如烟冷笑,"窃和偷有区别吗?我告诉你,窃就是偷。" 竹喧不耐烦的答:"我是窃,不是偷。" 柳如烟不易察觉的笑了笑,眼中精光毕露,"你确定你是窃不是偷?" 竹喧想都没想立刻就说:"是啊,我是窃,就是窃。" 如烟声音大的足够轰动整层楼面,"正房不做,你非要做妾,真是作孽啊。"说罢,肆无忌惮的张嘴大笑。 满屋子爆出连珠似的笑声,程英的反应稍稍慢了一点,等大家笑够了她才捧着肚子,几乎笑出眼泪。 满堂欢声笑语,唯有竹喧白净的脸涨成猪肝色,憋了许久放下一句狠话,"你等着瞧。"却被当作笑柄,惹来更大哄笑。 事后我转述给向晖时,他虽然早已从大鸟加油添醋的说明中了解了情况,还是被我绘声绘色的表演逗的捧腹大笑。 经此一役,大鸟在我们寝室中名声大作,原本竹喧和柳如烟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逐渐演变成大鸟和袁琅斗智斗勇的比拼,自此寝室中笑料层出不穷,如果哪一天竹喧和如烟没有上演唇枪舌剑,我们反倒不习惯。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我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礼物是由宿舍管理员阿姨代为收下,并且亲自送到我手中。礼品盒包装精美,一看就知道煞费苦心。 拆开包装,里面有个小一号的盒子,同样是粉红色绸带打成蝴蝶结形状,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一把密码锁。 我将礼盒翻过来转过去的搜寻,没有发现落款。 竹喧早在我拿着礼物进门的时候就盯上了我,见我不急着打开反而托腮苦思冥想,终于按奈不住,猴急的催促,"叶子,快拆开看看呢。" "要密码的,你知道?"我没好气的说。送礼物的人也真是,直接送不就完事了,非要搞花样。 竹喧抓耳挠腮,嘟起嘴,"不外乎那几个,生日,门牌号,电话号码,你挨个试试不就得了。" 有理,我依言先输入我的生日,不对,再试寝室电话,仍然不是,如果家里的门牌号还是不正确的话,那这次试验只能以失败告终,结果,依旧没有成功。 我沮丧的丢下盒子,竹喧微微诧异,"还是不成?" 我摇头,竹喧轻声嘀咕几句,忽而眼睛一亮,撑着床沿探头,"叶子,你再试试向晖的生日。" "你就这么确定是他送的?"我笑着取过汉英字典砸她的头,她翻着眼睛看我,"除了他没人要你。" "……"我得找本再厚点的词典。 竹喧惊跳起来,躲过,梗着脖子与我对视,我被她的样子逗乐,抚着一头越来越长快能扎成马尾的长发吃吃的笑。 竹喧抢着要输密码,我微侧过头,瞪她,"你又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 "切,我就是忘记袁琅的生日也不会忘了向晖的生日。"她看着我嘿嘿直笑,我不明所以,迷惘的以眼神询问,她轻嗤,"大众情人嘛。" "找死。"我咬牙,如烟几天没有找她麻烦,她还无法无天了。 竹喧笑着逃出寝室,"有种你别跑,"我恨恨的说,她边回头边做鬼脸,"我找我们家袁琅去,你慢慢琢磨。" 打不到她的人,我不解气,找不到出气的对象,我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破解密码上。 0214,我输入这四个数字,锁匙没有半点反应。 正在这时,寝室电话响起。 凭直觉一定是向晖打来。 "叶子,收到我的礼物没?"果然是他,我懒懒的伸了个腰,耳朵紧贴着话筒,"嗯,可是……我打不开。"我以可怜巴巴的口吻说。 他在那头温柔的笑。 我抱起电话,换了个坐姿,用柔的发腻的声音诱惑他,"快点说嘛。"庆幸竹喧不在,否则铁定被她笑死。 向晖慢吞吞的说:"叶子……" "我听着呢,"可不是嘛,两耳竖起,别提有多认真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我纳闷,他怎么忽然问起于此无关的一个问题。我眼角瞥向礼盒,突然间如梦初醒。 "想到了?"他低低的笑。 我用耳朵夹住话筒空出手来,手指飞快拨动密码锁,"喀嗒"一声,旋开了。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装的是一部小巧的手机。很眼熟,上周和向晖逛街时我曾一眼相中,但价格之高令人乍舌,所以我犹豫良久还是忍痛放弃。 如今,它正静静的躺在我的手边。 "喜欢吗?" 我小声的说:"喜欢,可是……"太贵重了。 "喜欢就好。"他好似松了口气。 "向晖……"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他迅速截断我的话,"小叶子,这是给你的儿童节礼物,同时也方便我能随时抓到你。" 儿童节礼物……这话说的……真好…… "所以你要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能借口没电,因为我有给你配置两块电板……"我打断他,"知道了,一休哥,你真啰嗦。"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笑眯了眼。 这款手机样式性能都好,唯一的缺点是不支持中文输入,接收可以,不过在当时砖块林立的市场中已属上品。它陪我度过了很多年,期间还丢失过一次,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二十七章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的。爱一个人,也许有绵长的痛苦,但他给我的快乐,也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六月末,又迎来一场重要的考试。 四六级等级考试对有些人来说是灾难,对某些人来说属小菜一碟,我虽然处于热恋期智商下降迅猛且有归零的趋势,但……混个六十分,还不算是难事吧? 想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 考试前一晚,我喝下两杯咖啡,通宵作战,权当临时抱佛脚。结果兴奋过头,大脑持续处于亢奋状态,单词没有背进几个,倒和竹喧聊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咖啡的效用过了,我开始萎靡不振,和向晖吃早饭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直想睡觉,如果有张床,我当场就倒下了。 香喷喷的小米粥和金黄的油条在我看来着实没有软绵绵的床铺吸引人。更为可恨的是,同样一夜未眠,竹喧却是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一边大口喝粥,一边同袁琅窃窃私语。这人和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以后不要再熬夜了听到没?"向晖眉头微蹙起,面目表情严肃,我知道他这是关心我,不过表达方式不对。 我撅嘴,皱起眉头,"不熬夜,你说的轻巧,那要是通不过考试怎么办?"虽然这一整夜我也没干正事,我悄悄在心里补充。 他抬手轻弹我的眉心,轻描淡写的说:"这次不过,还有下次。" "那多丢人,"我好歹也是外语系的学生,要是连四级都不能一次性通过,那还有脸见江东父老吗。 他亲昵的刮我鼻尖,"最多,我再陪你考一次喽。" 我偏着脑袋笑眯眯的说:"哈,那你岂不是要考第三次了。"我想起同他初次会面时的场景,那时我们根本互不相识,偏偏记忆如此深刻。 向晖不以为然,"那也不打紧,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将目光聚拢在他的身上,明知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还是很感动。 向晖气定神闲的指着餐桌上被冷落的食物,"还不快吃,都凉了。"他一手端起碗,另一手勾过我的后脑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再不吃,我就喂你了。"我大窘,我还没开放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参观的地步,忙不迭的抢过碗筷,乖乖的往嘴里塞,一面还口齿不清的要他做出保证如果这次不能过关,他要陪着我再考一次。 他勾起一抹笑,"好,我一定陪你,不过你现在要是不专心吃饭的话……"他邪邪的抬起下巴,作势靠近,我脸有些热,低头,三下两下的吃完,抹了把嘴,才轻轻笑。 当时的我多傻呵,矫情又天真,没有想过他要怎样才能确认我是否通过,而我更没想到的是,有个人比我更傻。 好的爱情是你透过一个男人看到世界,坏的爱情是你为了一个人舍弃世界。总以为自己才是付出的那个,其实,他为我放弃的更多。 一个月后成绩公布,其结果令人哭笑不得。 我的分数擦着及格线低空掠过,而向晖最终交了份近乎空白的卷子,只为了对我的承诺。 如果不是我胡搅蛮缠,一贯成绩优异的他必定会轻松过关,可现在…… 我掩饰心中的愧疚,哭着笑着骂他傻,他毫不在意,不仅如此还提出要为我顺利通过考试庆祝一番,遭我拒绝后又是好声安慰我,好像我才是受了委屈的人。 有的时候我会胡思乱想,提前透支的幸福是不是预示将来的结局,又害怕世上美好的东西,就像转瞬即逝的彩虹,如折翼的蝴蝶,都不能长久。 向晖老是笑话我的脑袋瓜里会突然冒出这许许多多古古怪怪的念头,也凶巴巴的质问我,我是他的女朋友他不对我好又要对谁好。 我常常被他教训的哑口无言,但甜在心头。 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在和汪然通过电话后,对她信中常常提起的那位萧某人,现在已然升级为汪然男友的萧赫产生浓厚的兴趣,一定要亲自会会这个抢走我家然然的家伙。 在游说汪然南下未果后,我决定直接冲去北京。软硬兼施加上死缠烂打我终于从老妈那里取得赞助,原本我想的好好的,偷偷的去再偷偷的回来,消失个几天想必也不会被向晖发现,但当我坐上火车,放好行李,友好的同身边的乘客打招呼时,我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我张大嘴,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他何时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不但知道我离开上海的准确时间,还弄到了同车次的车票,甚至和我还在同一节包厢。 我知道他是气坏了,因为不管我怎么低声下气,好言相询,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最后,我恼了,爱理不理,谁还欠谁不成。 我扭过头,两手托腮,僵着脖子和车窗对恃。 初夏的夜晚,月色柔美,满天星斗。 科技的进步使我们在空间上的位移速度,超越了前人的想象,晚上的火车将在清晨到达目的地 我百无聊赖的翻起随身带着的小说,翻了几页,又觉得没劲,偷偷瞥了向晖一眼,与他专注凝视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收回视线,挠了挠头皮,正襟危坐,嘴角慢慢浮上笑容。 我让你装,我腹诽。"让一让,我要去厕所。"我对着他说。 他取出随身听往耳中一插,背过身,装作没听到。 我气急,扯着他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厕所。"一车厢的乘客都往我这看,几十张嘴几乎同时咧开,哈哈大笑起来。 我无地自容,都是拜他所赐。 向晖再也没法忍住笑,眉毛动了动,爆发一串清朗朗的笑声。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只得埋下头自己生闷气。 感觉有一只手在我头顶摩挲几下,接着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耳朵里。 "又是张学友的歌,"我快要跳起来,"能不能换一盘磁带啊?" 他耸肩,"仅此一盘。" "你知道我不喜欢他,"向晖是张学友迷,认识他以后没少被他荼毒。 他无声的笑,"我只要你喜欢他的歌,不是让你喜欢他的人。"他压低声音,又补充一句:"你只需喜欢我一个就好。" 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幸好大伙刚才笑过之后又忙活开自己的事,没人再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相比我的羞涩,向晖没有一丝窘迫,他抚住我的脸颊,从鼻孔里哼出声来,带警告意味的威胁,"以后不许再给我玩失踪。" 我乖乖的点头,嘴上应承着,心中念叨着回去定要把竹喧吊起来狠狠的打一顿。 "不是竹喧说的,"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向晖望住我,简短一句:"是袁琅。" 我失笑,那还不是一样,竹喧这个大嘴巴,她知道了就等于是袁琅也知道。 向晖抿了抿唇,眸色加深,眉心紧紧锁起,搂住我,"总之,不准再有下次。" 我含嗔轻笑,可心底会突然冒出些不安,我怕太美好的东西要多了,有一天会被老天收回去。 张学友浑厚质感的嗓音伴着我沉沉睡去,有向晖在我身边,我睡的特别安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在他的胸前,手臂还牢牢的环住他的脖子,而他仍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坐姿,见我醒来,才动了动手和脚,道了声"早。" 没脸见人了,我嘤咛一声,低头久久不敢抬起。 北京的火车站,是一个带着浓厚历史痕迹的建筑。 清晨的北京还带着些许的凉意,我们的北京之行就这样开始。 汪然的学校在海淀区白石桥附近,因为要提前回校迎接新生,所以只在家中待了一个月,据说,萧赫已经跟着她上过门了。 不愧是北方人,做事有胆识有魄力,不像我,和向晖开始的比她早,但到目前为止还在父母那里瞒的滴水不漏。 根据汪然口述我做的记录,从火车站到她学校要倒好几趟车,所以,我一狠心决定打的前往。 我并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但是北京的飞速发展让我每一次来都觉得像是新生的事物。 在车上路过明城墙的遗址,断断续续,虽然破败,但却也不失威严。当北京还沉浸在满目的大清朝遗址遗物的时候,突然第一眼看到的是却是明朝的遗迹,还是颇有些惊讶。看来明成宗永乐皇帝为北京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冥冥之中似乎还有些余威缠绕在城墙之上。 我忽然有些不放心的转过头和向晖说:"我是去看汪然……我最好的朋友。" "你最好的朋友不是竹喧吗?"他打趣,我踹了他一脚,"我是说真的。" "哦,我明白了竹喧是假的。"他点点头,"回去我会记得告诉她。" 我气急败坏的瞪他,顺手拿起背包往他头上砸。 "你这是谋杀亲夫,要不得啊,"向晖嬉皮笑脸的调侃,出租车司机不时的回头看我们,时而会心一笑。 我终于逮到机会乘他不注意的时候扑上去双手捏住他的脸,使劲往两边分,没留意到整个身体都跌进他的怀中,他稍迟疑后,扳正我的身体,一个热辣辣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我羞的无法抬头,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前,轻轻捶打几下,这人真是的,也不能把人家出租司机当作是空气啊。 我仿佛能听到几丝闷笑声传来,更是不敢抬头。 约莫四十五分钟的车程后,汪然的学校已隐约在眼前。 原本以为会是所很严肃的综合性大学,可刚一下车我看到铁栅栏旁的警示标语险些笑的站不起身。 那里用黑色粗笔写着几个大字:男生翻就会变成女生,女生翻就会变成女人。 "谁这么有才啊?"我揉着肚子,注意到铁栅栏头上是带尖的。 向晖帮我抹去眼角的泪花,指了指前方,"这就是你朋友吧?" 我往他所指方向看去,迎面走来两人,女的秀美,男的英挺。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确实是汪然,可是,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哪里不同,我一时半会的又说不上。很久很久我才想明白,大概当时在汪然身上的那种光彩就叫做幸福。 "叶子,"汪然几乎是扑过来拥抱住我,阳光在她发间舞动,我抬起唇微微笑。 "不用这么夸张吧,"明明是开心的要死,感动的要命,却要拼命的掩饰。 汪然抚摸着我已经留到肩头的长发,啧啧有声,"你的头发也这么长了,也不知谁说过长发烦人,短发方便打理。" 我只是笑,不理会她话中的揶揄,眼角不由自由瞅向向晖,笑的越发的欢畅。 那一头,萧赫接过大包小包的行囊,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幸会幸会。" 向晖还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彼此彼此。" 国字脸,标准身材,皮肤有些黑,看起来挺稳重,萧赫的相貌并没有让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但眼睛很亮很有神,尤其是看汪然时候的眼神。 我望着汪然傻笑,凑过去咬耳朵,"不错不错,能过关。" 她瞪我,用她那独一无二的方式,随后搂过我的肩,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彼此彼此。" 我们抱着笑作一团。 跟着汪然回到寝室,一放下东西我就迫不及待的问:"然然,晚上我们住哪?" 她抬头看我,"你跟我住,向晖去萧赫的宿舍,不过……"她笑的极其暧昧,"你们要是想住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北京什么都不多,就是旅馆多,而且各种档次应有尽有,任君选择,包你满意。" "呸,"我啐道,脸上迅速飘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汪然跟着答,"你倒是给我瞧瞧什么是狗嘴里吐出的象牙。"萧赫抿着唇,温和的俊颜上笑容绽开。 我低声嘀咕,"幸好有人可以制你。" 汪然咧开嘴笑了笑,连声音都含着笑,可想而知汪然现在的生活有多如糖似蜜。 我脸上浮现出恶作剧的笑容,盯着汪然慢条斯理的说:"现在还是暑假,新生也没那么早来,某些人不愿待在家里,非要住宿舍,这宿舍还是空荡荡,无人管理。然然, 你晚上一个人住害怕吗?"我挤挤眼,萧赫"咳咳"两声装作不在意的别过头,而汪然的脸居然红了下。 竟然汪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我得意洋洋的翘起腿,自信心一时急剧膨胀。 "死叶子,"汪然反应过来以后冲过来掐我,我满屋子乱跑,最后还是躲到向晖的怀里,她才悻悻作罢。 "我们是不是见过?"向晖一手环住我,一面扭头问汪然。 汪然潇洒的打了个响指,竖起大拇指,"聪明。" 我茫然的问了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向晖和汪然都笑了,两个人都不答话,一个温柔的望住我,幽黑眼眸使人溺毙其中,另一个用很鄙夷的眼神看我,意思是你没救了。 当深爱的人与最好的朋友都在你身边时,这大约就是人生最快乐的事了,很久以后,每当我回忆起当日的情景,会痛,想哭,但更多的还是惆怅和心酸。 第二十八章 只想找一个在我失意时可以承受我的眼泪,在我快乐时,可以让我咬一口的肩膊。 离上次和汪然的见面差不多又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所以,当晚我们窝在汪然的宿舍里,尽管没有电扇没有空调,我仍是执意要和她同床而眠。 床铺虽小,整洁舒适就好。 洗完澡,我换上干净的睡衣,趴在床头,一动都不想动。对于去年汪然来上海以后倒头大睡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了。坐火车,果然是样累人的玩意。 汪然拍我的后背,"叶子,这次来打算去哪里玩?" 我懒洋洋的让出地方给她,双手撑着后脑望着天花板说:"上次来光顾着吃了,这次要把之前没来得及去的景点都跑遍。" 汪然扳手指头,"故宫,长安街,雍和宫,长城……这些你都还没去过。" 天,那我究竟去过哪里? 她换个手,继续扳指头,"东单,隆福寺,前门,大栅栏你都去过了,因为全是小吃街。" "……" "你准备待多久?我帮你安排行程。" 我笑嘻嘻,"你替我省下了旅馆的费用,我可以多玩上几天。" 汪然在我身边安静的躺了一会,忽然靠过来:"叶子……" "吞吞吐吐可不是汪然的作风哦,有话就说。"我抓了枕头抱在胸前,下巴抵在膝间,歪过头看汪然,她本能的移开目光,视线停留在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海报上。 那是一张广告海报,青山碧海之间一片金黄色的海滩上,有两个手牵着手的背影,沙滩上落下点点的细碎足迹,海岸洒满了和煦的阳光,好一派和谐浪漫的景象。 在海报的右下角还有一行细小的钢笔字:希望能够一直走下去。凭我对汪然的了解,这行小字必定出自汪然之手。 我嘴角弯成粲然的弧度,希望能够一直走下去,也是我的愿望。 一抹极亮的神色闪过汪然漂亮的大眼,我知道我们都是死心眼,不轻易许下承诺,认定了便是一生一世。 汪然轻轻呼了口气,漾开痞痞的笑颜。"叶子,以后我给你做伴娘哦。" "好啊,"我故意发出嗲嗲的声音,"记得要准备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哦。" 她爽快的笑,"好,如果你比我早嫁出去的话。"说到后面,已近咬牙切齿,我翻了翻白眼,为了这个丰盛的红包,我即便是逼婚,也不能让自己落在她的后头。 是夜,我听到了汪然的梦话,比起柳如烟当时的惊天动地,显然温婉许多: 叶子,我们要同一天出嫁,同一天生孩子,将来你的女儿还要给我做儿媳妇,哈哈哈。 我笑的蜷缩起身体,这个笑话,我不会告诉她,但是会在她的婚礼上公开。 第二天一早,我和向晖怀揣着北京市最新地图和汪然"精心"准备的煮鸡蛋出了门。 汪然没有全程陪同,她给我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给我们创造一个机会难得的二人世界,其实她那是重色轻友的表现,我不拆穿她而已。 北京的路是宽阔的,果然是天子脚下,皇城根下。摊开地图,一个很强的特点跃然而出,所有的路都是笔直的东西走向和南北走向,几乎没有曲折的路线。而对比之下的上海地图,却错综纵横,毫无规律,形成了一个古代与现代的鲜明对比。北京的布局也符合了中国人的"天圆地方"之说,方方正正,充满霸气。 在穿越马路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路口竟然是没有交通信号灯的,虽然所有的车辆都在主动等待行人过斑马线,但我还是不习惯。向晖换到我的左边,轻轻搀起我的手,直到过了马路,我才意识到他此举的深意,因为车辆都是从左面而来的。 我们在紫禁城的清冷角落里坐着剥鸡蛋,用一种平和的心态看着满地苍凉,如果可能,我很想同他一起这么坐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们在北京的小胡同里穿来穿去,看到来来往往的那些老头老太,相濡以沫,携手共进,忽然想到我们的未来是不是也会如此。 我望着他们傻笑的时候,他们会朝着我友好的打招呼。 向晖问我在想什么,我回答他:"人生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他温和的对我微笑,"直到我们老的哪里也去不了了,你还是我手心里的宝。" 站在气势宏伟的长安街上,那一刻,心胸倍觉宽阔,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突然发现再缠绵的爱情,到了这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看着身边的人,又觉彷徨不安。 仿佛能感觉到我内心所想,向晖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在我耳边柔柔的唱,"把心交给我,请你把心交给我,躲在我背后,我会为你挡着风。" 一天之内去了大大小小四五处景点,回程的时候我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我枕在向晖的肩头,小声的说:"我睡一会,就一小会。" 结果一觉睡到目的地,睁开眼看到汪然站在我面前,还硬是楞了下,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汪然笑睨我一眼,"去吃饭了。" 京酱肉丝,一品锅,地三鲜,八珍豆腐,锅塌里脊,酸辣汤,炸酱面……京城特色菜摆了满满一桌,我捞起一块土豆扔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饿死我了,不过汪然你也太小气了,我好不容易大老远的来次北京,你也不请我吃顿好的。" 汪然气急,"这还不够好?"她指着满桌子的菜,我知道她有掀桌子的冲动。 我把油腻腻的手伸向她,她气急败坏的躲过我的魔爪,我似笑非笑的说:"全聚德烤鸭在哪里?没有烤鸭我怎么下饭?" "你这不吃的正香,"汪然盯着我夹在筷子上的大块豆腐,阴阳怪气的说。 我理直气壮的回答:"那是我太饿了,勉为其难。" 汪然微窘,还是萧赫过来打圆场,"那要不我现在去买吧。" 我暖暖的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人会出来替汪然挡着,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趴在桌子上乐,向晖摸摸我的头发,笑着对萧赫说,"别理她,她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还是向晖了解我,口舌上过把瘾要比味蕾的冲击更得我心。 我抬头,笑弯了眉眼,"今天就放过你了,不过……" 汪然立刻打断我,"知道知道,茯苓夹饼嘛,你的最爱,早给你准备好了。"她皱起眉吼,我得意的埋头闷笑,这下圆满了。 之前困的要命,酒足饭饱以后我好像精神好了不少,对汪然提出去散步的建议欣然接受。 此时的上海应该是华灯初上霓虹闪耀,而静谧的北京城少了不夜城的喧嚣,多了一份恬静祥和,走在林荫道下,感受徐徐吹来的微风,说不出的惬意。 汪然和萧赫步子快,与我们拉开了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向晖随意掠过我被风吹乱的发丝,我头一歪,冲着他甜甜一笑,他牵起我的手,我像个孩子似的踩在石阶上,一步一晃,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走到尽头,我往前一跳,向晖稳稳的把我抱到怀里,汪然在那一头笑的贼兮兮,一脸看好戏的摸样,我只得掩饰的轻咳两声,乘向晖不注意的时候朝汪然吐舌做鬼脸,她毫不示弱的回敬我一个大大的白眼,萧赫同向晖互相对视,随即很有默契的苦笑加摇头。我和汪然迅速联合起来,找准了一人一下重拳,然后躲的远远的击掌庆祝,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快要走到汪然学校的时候,她神秘的冲我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做了个"Follow me"的手势。 我跟在她身后,向晖和萧赫紧随其后,谁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不会把你卖了的,"汪然忽然回头说,我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笑骂"我把你卖了还差不多。" 汪然嘿嘿的笑,一把拉住我拖进一家店铺。这是一家小饰品店,同上海迪美购物广场的小铺并没有多大区别,店主手中举着把巨型铁锁,显然已打算打烊,见我们进门,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急忙退后几步把我们让进店内。 "叶子我们拍几张大头贴玩玩吧,"汪然兴致颇高的提议,我也怦然心动,在上海大头贴这玩意儿流行有大半年了,好几次想去拍,又怕向晖会觉得我幼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汪然提出,我自然不会反对。 我和汪然在本子上翻找各自中意的背景图,幸好我们品味相仿,很快达成一致。拍完合影后,还意犹未尽,又单独拍了几张。但是,不管我们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那两位男士死活不愿加入我们的行列,只在一旁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店主乐的合不上嘴,一边打印照片,一边和我们套近乎。同陌生人打交道一贯不是我的强项,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汪然,我乐得四处逛逛。 货架上堆放各式箱包,橱窗里则是精美的银饰品,我很少戴首饰,因此对这类物品的兴趣并不大,可就在那随意的一瞥之下,我被摆放在正中央的一只戒指吸引住。那只小巧的银戒,顶上是玫瑰花造型,心型后背环扣设计,可随手指动作而改变形状,我几乎是一眼相中。 取出试戴,尺寸刚刚好,仿佛是为我度身订造。我爱不释手的抚摸戒面,在我身旁看了我好一会的向晖已先我一步唤来店主。 老板眉开眼笑,"小姑娘要是喜欢我可以便宜点给你。"他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语速很快。 我笑着拿戒指在指尖晃悠,"这个怎么卖?"依照我的估计,一个银质的戒指几十元钱了不起了,所以当老板报出天文数字的时候,我直觉是进了家黑店。"四百……老板,你没有搞错吧?"简直不可置信,抢钱也不是这样的。 老板不置可否的笑,"这是纯银打造的,手工也好,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儿还有其他的,几元的都有,你自己来比较一下。"性急的店主从底下柜子里拿出个塑料袋,哗啦啦的倒出一堆,都是些做工粗糙的地摊货,这一对比之下,之前的那款确实精美。 可是……这价格我无法接受,只得忍痛割爱。 虽是不太情愿,我还是把戒指放回到原位。 "不要了?"店主问,我摇摇头。 直到拿了照片走出小店,老板仍追在后头,"诚心要的话价钱还可以商量的。"我还是摇头,因为再怎么降价都和我的心理价位相去甚远。 向晖微笑着摸我的头发,"就这么喜欢?" 我抬头看进他眼中,他抓起我的手,用唇摩挲我的手指,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我被逗的直发笑,想收回手,他又不放,只得轻声求饶,"汪然和萧赫还在后面看着呢。" "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可以继续,"汪然他们从我身旁快步绕过,还回头猛眨几下眼睛。 "都怪你,"我白了向晖一眼,被汪然取笑我心有不甘,只能把怨气发在他身上。 向晖搂住我,柔声说:"刚拍的照片给我看看,"清润的嗓音暖暖划过我心田,几近耳语。 我忙不迭的把手中照片塞给他,面上噌地烧了起来,连带耳根子都火辣辣的烫,大庭广众之下,他就不能收敛几分? 向晖只是略微扫视几眼,随即放进裤兜,我瞪大眼睛看他,他轻描淡写的说:"你一向迷糊,我帮你管保。" 我傻眼了,手机钱包什么的他不帮我保管,偏偏要这个。我挠头纠结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哦",向晖轻笑出声,双手插进衣服口袋,连眼中都带着不可掩饰的浓浓笑意。我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一直没能理解他的用意,直到回上海后在他的手机背面,电脑显示屏上,甚至笔记本,钱包里陆续发现我的大头照片,我才慢慢的领悟。 我的后知后觉常常让向晖哭笑不得,这次,仍是如此。 北京之行在两天后圆满结束,收获颇丰,我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萧大侠,相谈甚欢,并且满载而归。来的时候不多的行囊,走的时候塞满了北京的特色小吃。 汪然笑话我馋嘴,我挖苦她小气,临走之时我们还在斗嘴,因为谁都不想提及即将到来的分别,谁也不愿流露出丁点的哀愁。 我坚持不要汪然送我们去火车站,当时送她离开上海时的那份伤感,我至今记忆犹新,我不希望她也经历一次。 我笑着同汪然道别,她坐着不说话,安静的注视着我,我心中堵的慌,连带着声音有些哽咽,鼻子发酸,险些落泪,我强忍着,告诉自己转过身出了这道门就好。汪然突然站起抱住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抽啜边说:"叶子,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涌出。 我回抱住她又哭又骂,"不带你这样的,说好了不提这事的……"我再也说不下去,泪眼朦胧,身体微微发颤。 哭到最后,还是萧赫和向晖把我们俩分开。向晖轻手轻脚的拥我入怀,轻拍我的后背柔声安慰,我把鼻涕眼泪通通抹在他衣袖上,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然后垂眸看我,抓进我的肩膀,温温的说:"下次我再陪你一起来。" 我拼命的点头,但是眼泪掉的更凶了。 向晖索性欺身上来,温柔的吻去我的泪珠,又在我耳畔低柔的说:"乖,别哭了,回去给你买糖吃。"我破涕为笑,这人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有限,除了哄骗小孩子的招式就没其他办法了。不过,只要奏效就成。 角落里萧赫的劝说似乎还在艰难的进行中,汪然有的时候比我更为敏感和脆弱,我抹去眼泪,同向晖迅速交换了下眼神,心领神会的跟在他身后,悄悄的出了门。 "你要相信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见面。"走在楼道口,向晖忽然回过头对我说,孩子气般的笑容,偏生是副一本正经的神情。 我眯着眼笑了会,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再次踏进北京站,人潮依旧涌动。 把大背包搬上行李架,向晖轻吁了口气,在我身边坐定。 我抱着自己的随身小包斜靠着背椅小憩,璀璨的阳光拂在脸上,照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一丝明晃晃的亮光在我眼前闪了闪,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睁眼,直入眼帘的是向晖的笑脸和他攥紧的拳头。 "手中藏着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刚才的光亮一定和他有关。 向晖不答话,缓缓摊开手掌。 一枚素银戒指静静躺在掌心,玫瑰造型,心形背扣,如同潘多拉魔盒般诱惑着我。 我小心拈起它,正是我看中的那一枚。 向晖浅浅笑开,声音低醇如大提琴音,"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我沉默,戒指代表什么我们都明白,所以即便我当时爱煞它也没有要求向晖买给我。 我继续沉默,我的答案早已浮出水面,他想清楚了没有? 我持续沉默,戴上这枚戒指,便是有一生携手的决心,他是否有足够的信心允下一生的承诺? 夏日的朝阳,微微有些灼目,金色阳光下,勾勒出他坚毅的线条,深刻的五官,他的目光如此坚定,脸上漾起和煦温儒的笑,我无声的笑起来,心在瞬间满溢,眼眶微润,不见阴霾,唯剩下天边外露的光明。 我伸出手,把银戒缓慢的推还给他,也看着他的笑容凝结在唇边,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完全不见。他懊丧的摇头,一脸的失望。 我学着他孩子气的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难道你要我自己给自己戴上吗?" 他惊诧的抬头看我,我笑的越发的嚣张。"你是说……"他欣喜若狂,捉住我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套在我左手无名指上,"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老婆了。"他得意又霸道的宣誓,眼神肆无忌惮的锁住我,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白他眼,晃了晃手,"以后用钻石的来换。" "遵命,老婆大人。"他紧紧抱住我,我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心跳。 车窗外的那缕阳光似乎越来越明媚。 第二十九章 如果你不能确信自己的能力,无法肯定地给予我想要的温暖,那么,请你不要靠近我,我是个太容易沉溺回忆而无法自拔的人,昙花一现带不来什么,还会使我更加痛苦,请你理解我。 暑假一过,我们从大一新生自动升格为学长学姐。 大二是个比较尴尬的时期,既不再有大一时的新鲜感,又缺少大三生的老成,只不过专业课少了许多,剩下大把时间挥霍青春,所以大二生活跃在各大社团的比例是相当之高。 学校的伙食仍是没有丝毫改善,据说网上流传着这样一张帖子: 大一时,发现有条虫,整碗饭倒了。 大二时,发现有条虫,把虫挑出来继续吃。 大三时,发现有条虫,当作没有虫一起吃了。 大四时,发现没有虫,抗议,没虫咋吃的下饭。 这……到底是对学校食堂卫生情况的抨击还是对大学生日渐成熟的表现给予肯定,还有待考证。 临近十一时,我接到汪然的电话。 鉴于201电话在学校的普及和网络的飞速发展,我同汪然的日常联系从最原始的书信逐渐升级成语音交流,不过我俩都是死抠门的那种,一般没有重要事情的话,都在QQ上留言,甚至发送电子邮件,连手机短信都很少使用。 当午夜时分整个寝室都陷入沉睡时,再优美的铃声也变成了噪音。 是谁半夜三更还来骚扰我,我低低咒骂,还是伸出手摸出手机迷迷糊糊的喊了声"喂,"下次一定记得睡觉关机,天大的事也要放到第二天再说。 "是我。"汪然的声音有些嘶哑和沉重。 "哦,"我半眯着眼打瞌睡,依旧神志不清,"有话快讲,如果是闲聊请打寝室电话,手机费很贵的。" "叶子,我和萧赫……吹了。" "……"我在几秒后反应过来,瞌睡虫立时被赶跑。"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结结巴巴的问。 "你没听错。"电话那一头的汪然在苦笑。 怎么回事,暑假里我和向晖去探望他们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我脑子仍处于不清醒状态。 我不敢细问,小心的说:"你还好吧?" 汪然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说话语无伦次,扯直了嗓子说几句,又停下,再继续,如此反复多次,我才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加上我自己的猜测推断出大致的情况。 汪然有个室友叫孔影的,刚交了个男友,可据说她在家乡有男朋友,此人还是萧赫的发小。萧赫维护好友,而汪然不以为然,说这事没谁对不起谁的。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可汪然在大学最好的朋友张扬的男友被人抢了,她为此打抱不平,还跑去闹事,被萧赫指责了几句,说她对待人有双重标准,汪然火了,两人的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而吵架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好话,最后闹到分手的地步。 听完汪然的描述,我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脱口而出:"萧赫的话没错啊,你的举动和当初金毛狮王找上我有何区别?" "……"对面静默了一会,汪然突然提高音量,"叶子,我找你诉苦来的,没想到你和他居然一个德行。"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努力组织语言,"然然,你冷静点。"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说什么对我失望,又说我重色轻友,我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末了,她又来一句,"叶子,我要和你绝交。" 我差点气昏过去,想都没想就挂上电话。我把手机扔的远远的,气的直发抖。 用被子蒙住头,静下心后我才后悔,汪然在气头上说的那些话,我何必要和她计较,可是,要我现在回电话给她我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躲在被窝里给向晖发短信,简短叙述了一遍汪然的事,征询他的意见,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的回复,我自己倒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下课,我就跑去找向晖。 我知道他惯常去的地方,不是声乐社就是图书馆,第三个地方就是计算机机房,如果这三个地方都不在的话,那就一定是待在寝室。所以,我无需电话通知,省下几毛钱的话费也好。 在图书馆、声乐社和机房寻人未果后,我直奔男生宿舍。每所大学都有一个默认的模式,就是男生去女生宿舍是禁忌,而女生去男生宿舍则是一路畅通,连进楼登记都可以免去。 我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等我在男生寝室仍没有找到向晖的时候,我做出的结论。 "向晖去哪了?"我问在电脑前攻城拔寨的大鸟。他眼圈虚浮,双目红肿,看来又是通宵未眠,难怪柳如烟最近常常抱怨大鸟废寝忘食的连她都顾不上。 "刚才还在,哪去了呢?"大鸟叼了支烟,东张西望。 凌峰提醒他,"刚不是接了个电话吗?" "哦,对对对。"大鸟点头如捣蒜,"向晖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你坐会,他很快就回来的,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 我点点头,掏出手机键入一串熟悉的号码,耐心等待,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我无奈收了线,耸耸肩。 室内烟雾缭绕,大鸟的烟瘾极大,一根接着一根,半小时后我坐不住了,见他全神贯注的的盯着屏幕,我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走出门。 出了宿舍楼,左拐就是一片草坪,学校多年不曾修建教学楼和宿舍楼,倒是舍得花大笔资金在绿化带上,所以那大片的草地碧绿油嫩,郁郁葱葱,也是小憩和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我往绿地中央走去。这里视线开阔,可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如果向晖回来,我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他。 草坪上早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分散在四处,有几个还是熟人,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我寻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下。 扭过头我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们一个个都笑的那么暧昧,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向晖和徐雯婕面对面而坐,向晖不知说了什么,逗的徐雯婕媚而含嗔的一笑,他自个的嘴角也挂上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当新欢遭遇旧爱会上演怎样的一出戏码? 我知道现在身旁有多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我们,唯恐天下不乱。 我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做出何种反应,总之,我浅浅的柔柔的笑了。我缓慢的起身,迈着轻松的步子朝他们走近,然后,我清楚的看到徐雯婕的笑容逐渐僵硬。 "你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我亲昵的挽住向晖的胳膊,随即装作才发现还有旁人在场,羞涩的一笑,转向徐雯婕,"你好。" 许是对我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徐雯婕的脸孔白一阵红一阵,呆楞很久才轻轻回道:"你好。" 向晖笑意不变,清澈流动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我身上,"找我怎么不打电话?累了吧?"他温柔的抚过我额前的碎发,声音不疾不徐。 我笑的愈加绚烂,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看向晖又看看徐雯婕,眨眨眼,无辜的低眉,"我打了可是你没有接。" 向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后背电池板上一个苹果脸女孩双眼微眯,笑容憨憨,显示屏上仍有未接电话的提示,他仔细看了看,抱歉的笑笑:"不小心调成了静音。" 我垂下头,低低的说:"你们有事谈,我回避下好了。"说完就要站起,向晖一把拽住我固定在他身旁,不容质疑的说:"很快就好,你就在这等我。"他回我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眼神,我很想笑,又不好太嚣张,憋的极辛苦。 我一会抚弄颈中挂着的银戒,一会把玩着向晖的T恤下摆,时而又插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向晖明显心不在焉,已无心思再与她交谈。 徐雯婕在我们面前显然如坐针毡,没说上多久,她就噌的站起,甩下一句"下次再说"的话,落荒而逃。 我终于笑出了声。 向晖搂住我的肩,声音传来,"急着找我什么事?" 我收起笑容,咬了咬上唇,抬头对上他的眼,"我~不~喜~欢~你~和~她~见~面。"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话,满脸杀气重重。 他学着我的腔调,"我~和~她~是~有~工~作~要~谈~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我撇嘴,"我不管。" 他笑着摇头,"你是个小醋坛子,还是镇江醋。" "你有前科,我不放心。"我继续胡搅蛮缠。 他扒了扒头发,恶狠狠的低咒:"女人,你用错了词。" 我不置可否,气势汹汹的看进他眼中,"我怕你们旧情复燃。" 他不怒反笑,我使劲瞪他,"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事实。"不知道是不是汪然的事影响到我,周身泛起的无助孤立感让我越发蛮不讲理。 他捏住我的鼻尖,纵情大笑,我一掌拍掉他的手,气鼓鼓的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向晖皱起眉,表情古怪,"叶子,就算我和徐雯婕分了手,还可以是朋友的不是吗?" 我一点儿都不含糊的答:"我从不相信男女间有纯粹的友谊。"见他摇头,我又补充道:"若是我们分手,必定视为陌路。" 向晖的脸色更难看了,眼中有两团火焰在跳动,"叶子,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怒极,我无理取闹,我不讲道理。 我垂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晖仍在原地不动,我又气又急,加快步伐。向晖如同一阵风似的赶上来,双手紧紧的箍住我的腰。 我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抚过他略糙的下巴,明明心中已经软下来,嘴上仍是不放松,"如果你真在乎我,就不要再见她。" 向晖面无表情,声音冷冽,"叶子,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徐雯婕这样说我,心顿时凉了半截。 竹喧和袁琅也好,柳如烟和大鸟也罢,因为之前都是单身,这样的感情发展很快,不似我和向晖隔了许多波折,又经历了些弯道才走在一起,磕磕绊绊再次难免。我每次拿他和徐雯婕之前的事压他,他总觉得理亏,所以尽量好脾气的让着我。可是这次…… 我在心中叹息。难道旧爱还是最美? 我默默转身,数着自己的步子,而他再没有追来。 第三十章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一种快乐,幸福。因为不易所以才应该更加去珍惜,不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同样,爱需要包容。记得有这样的一句话,彼此相爱的人,他们的心是彼此最温暖的。 我垂头丧气的回到寝室,把背包一扔,倒在床上。 竹喧一步步的挪过来,苦着张脸叫:"叶子。" 我没好气的回:"别惹我,我现在很不爽。" 粗枝大叶的竹喧根本看不出我正在气头上,她在我脸上拧了一把,"我比你更不爽。" 我强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她整张脸都埋进床单里,双肩微微抽动。我有些担心,可我担心的不是强悍如竹喧突然怯弱似白兔的真实原因,而是,我昨天刚换上的干净床单会惨遭荼毒。 我抹把汗,为自己不厚道的想法默哀三分钟。 "宁愿相信世间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竹喧的手狠命绞着床单,我心疼的要命,很想提醒她一句,那是我的床。可是看她一脸沮丧的摸样,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猜测竹喧的心情不佳泰半同袁琅有关,自从他毕业离校以后,他们之间的问题也随之增多。 "你家袁琅怎么你了?"她是把我的床单当成袁琅在折磨,我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撕烂它。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室内有片刻寂静。 我也跟着叹口气,难道说这两天竟是所有人的倒霉日,汪然如此,我这样,现在连竹喧也陷入这怪圈。 竹喧眉头微蹙,心烦意乱的敲击着床栏杆,我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见她一会支起额角愁眉不展,一会又是展露笑颜含羞带怯,我纳闷的用胳膊肘撞她,"你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她一个箭步跑到自己的床前,抓起背包,掏出皮夹,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含糊。 "这是谁?"照片上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虽不若竹喧美艳,却多了几分灵气。 "袁琅的初恋情人,叫平晓惠,我在他钱包的夹层里找到的。"竹喧柳眉倒竖,恶狠狠的说。 "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打听清楚了?"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冷笑一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十分冷静的说:"竹子,你也有过初恋,也知道初恋是美好不容忘记的,何必强求别人呢。" 她一下懵了,神情变的严肃,过了半晌,她打了个响指,脸上浮起笑容,紧紧抱了我一下,"叶子,有你真好。"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我也慢慢笑了,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偏偏临到自己头上却是一团糟。 我有些烦躁的跺脚。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向晖毕竟是我从徐雯婕手中抢来的,可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出现是导致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或者是他们之间产生很小的摩擦,又或许是场误会,总之对自己的极度不自信,让我迷茫了。 我无意识的摆弄着手机,希望在下一刻能接到他的电话,哪怕是一个短信,那我就能即刻找到台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笑置之。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打电话给他,向他道歉,承认自己确实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不过我在汪然面前尚且不愿丢这个脸,又怎肯对向晖低头。 我苦笑,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一夜,我纵然多次摸出手机,甚至有好几次已输完整条信息,最后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让我备受挫折的是,向晖同样没有传给我只言片语,他早把每晚的good night call忘的一干二净。 憋屈到周五下午,我和向晖已是整整三天没有联系。之前不管是吃饭也好,自习也罢,总是腻在一起,现在的疏远,让我很不习惯。但是,我始终记着竹喧的理论:男女之间第一次吵架是关键,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占据主动。所以……我忍。 收拾好背包,我抬头问竹喧,"我回家了,要一起走吗?" 她摇摇头,神秘的笑道:"本姑娘有约会。" 我扁嘴,死女人,还和我来这套。 下了楼,我下意识的往男生寝室的方向拐去,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停下来。往常周末回家,都是由向晖一路相伴。他负责背我的大包,我负责吃他买给我的各种零食。可是今天……只剩我一人了。 我看了眼通往男生宿舍的碎石铺筑的小路,自嘲的笑了笑。 不知为何,今天的公交车似乎特别拥挤。从前挤归挤,在第二站上车的我好歹还是能坐到一个座位,没位子的时候,也有向晖护着我,他人高腿长,往那里一站,我只需抓着他的胳膊就好。 九月的天仍是有些闷热,加上车厢里弥漫着难闻的汗臭甚至是腋臭,我整个眉头皱在一起,想往里走,奈何塞的水泄不通,挪动一步都很艰难。 旁边有一中年男人有意无意的朝我身上靠过来,我狠狠的瞪他后,他才稍稍收敛,可是趁着急刹车或是有人上车下车之际,还是会乘火打劫。这个时候我无比的想念向晖,怀念有他陪伴的每时每刻。 相对于我的坐立不安,右手边的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倒是怡然自得。他们虽然和我一样站着东摇西晃,苦不堪言,但是彼此的手始终交握着,不时的低声说上几句,又是会心一笑。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也会跟着他们傻笑,联想起当日在北京小胡同中的所见所闻,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老太太轻声说:"一辈子都不晓得要护着我,现在年纪大了倒是开窍了。" 老爷爷笑着不说话,抬手捋过老太太鬓边的散发,笑容如沐春风,连我都仿佛沉醉在其中。 微微牵起嘴角,他们的恩爱和幸福让我对自己的这段感情重拾起信心。 老人在我家前一站下车,依旧是互相搀扶,相互依偎,我望着他们微驼的背影若有所思。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差点坐过站,直到售票员又报了一次站名,我才猛的惊醒过来。匆匆忙忙的分开人群,顶着咒骂声和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声,我逃也似的奔下车。 下车后,我习惯性的伸手进口袋掏手机看时间,笑容顿时凝结在唇边。口袋中空空如也,就连和手机放在一起的纸巾也同时不见了。 是不是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会塞牙。我郁闷的直想撞墙。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部昂贵的手机,最主要这是向晖送我的礼物,而更为重要的是:手机里藏着许多向晖发给我的情意绵绵的短信,我不可以失去。 我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抓起电话拨打自己的手机号码,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而第二次拨的时候,已经关机。 我摔了电话颓然的倒在沙发上,心情沮丧。用力的拍了下头,这是对自己粗心大意的惩罚。 到底是怎么丢的,我根本找不到头绪。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老妈推门进来,估计是刚结束牌局,做饭前的例行问话。 我抱着靠枕,无精打采的说,"回来的早不好吗?" 老妈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又碰碰自己的,"没发烧啊。" 我大汗,老妈斜睨我,"瞧你这副萎靡不振的德行,谁欠你钱了?" 我翻白眼,是啊,这梁子可结大了,要被我抓到那偷手机的小贼,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老妈去了厨房,我慢吞吞的站起,想了想,偷偷摸摸的取了老妈的手机来。 ------请把手机还给我,我可以把与手机价值相等的钱打到你账上。 信息发送完毕,我才意识到发错了号码。原本是要发到我丢失的那个手机上的,结果拨出的却是向晖的号码。 我烦躁的揪住头发,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老妈的手机在两分钟后响起。 听到他声音的同时,我只想哭。尽管知道这个电话纯属阴差阳错,但毕竟现在对话的还是我和他。 "向晖,我的手机丢了。"我带着哭腔陈述事实。 "叶子?"他不确定的问。 我点点头,"是我。" 他立刻紧张的问:"你人没事吧?" 心里暖暖的,"我已经在家了。" 他吁了口气,"手机是小事,我们可以再去买一个。破财消灾,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我微笑着不语,他又接着说:"我们明天就去买新的,别伤心了。"他低声哄我,我喉咙有些干涩,撅起嘴,这个手机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可代替。 放下电话,心情似乎舒坦许多。 丢了手机自然不是件好事,但是有了这事儿做铺垫,貌似给了两人共同的台阶,谁都不用顾忌着先低头这回事,所以,也算是坏事变好事。 心中的阴霾在接到他电话后一扫而尽,爱情,是自身的圆满,我不再缺少些什么了。 往后的几日,我又试着拨了好几次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就在我放弃寻找的时候,奇迹却出现了。 当过完十一假期回到学校时,门房通知我签收东西。我打开简陋的包装盒,意外的发现失踪了好几天的手机端正摆放其中。 盒中还有一张字条,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我被他感动了,希望也能感动你。 升起满心的疑惑,我捏着手机有些犯晕。 手机被盗还有送回的,难道说我的运气真的真的太好了。 回到宿舍我顾不得整理东西,也没空搭理同样一脸惊讶的竹喧,翻开手机查看,竟然发现多了数条信息: ------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的女朋友,里面有我们太多的回忆,我知道她不舍得。 ------好吧,既然这个手机永远回不到她的手中,我不敢对她说的话,就只能对你倾诉。 ------叶子,对不起,我早就想跟你道歉,但该死的自尊让我拉不下脸。 ------叶子,我答应你不再同徐雯婕单独见面。 ------叶子,原谅我。 ------叶子,我爱你。 ------老婆,我爱你。 两行热泪不知不觉的滑落。我用力吸着鼻子,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有些话,如果不说出口,便会消散于空气中。 这三个字,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上。 第三十一章Ⅰ 原来爱一个人,无关其他,只是一种习惯,习惯了他的模样,习惯了他的笑、他的哭,习惯了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心底涌出的那份暖暖的温馨…… 一周后,汪然打来了电话。 她没有提那天的事,我也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不管她和萧赫的感情发生了什么变数,至少我同她的友谊天长地久。 寝室众人,柳如烟同大鸟的感情稳定发展,裴子瑜仍是外语系最瞩目的鲜花,梅玫努力竞争学生会主席的职务,程英依旧把看武侠书当成每天的功课,平日节衣缩食,两个月去次北京与杨过相会,陈冬忙着和学弟学妹联络感情,唯有竹喧整日魂不守舍,似有无穷心事。 听竹喧的意思好像是袁琅考入了南京军区政治学院,攻读特种作战专业的硕士学位,这样一来至少要忍受三年两地分居之苦,也难怪她情绪低落。 不过她素来是个乐天派,再加上我又不停的开导她,很快便恢复到之前乐观向上的状态。我让她与程英做下比较,这么一想,她这些困难就算不得什么了。 十一过后,迎来我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我和向晖还未相识,他为错过而备感懊恼,因此这次绞尽脑汁想给我办一个生日party,邀请些朋友共同为我庆祝,结果遭到我的竭力反对。 "为什么?" 问这话时我和向晖正踏进学校对面的一家茶室,名字很怪,叫缘来缘去,据说就是专门为即将分手的情侣而设,虽不太吉利,但我和向晖都不信这邪,所以,我们是常客。 我扯开嘴角一笑,"我喜欢二人世界。" 他精神一凛,笑嘻嘻看我。 我瞪眼,他悠闲的抬手召唤侍者,为我点了杯奶茶。将温热的奶茶推到我面前,他顺手在我鼻尖上刮了下,"寿星最大,你说了算。" 我笑着说:"Party就不必了,生日礼物可不能少。"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不带这样的,我扁嘴,哪有这么问的。礼物不该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我眼珠子溜溜一转有了主意,伸手拽住他的袖扣,"我要两样礼物,一件算是你补给我的。" "好,"他很爽快的答应。 我在肚中偷笑,慢条斯理的说:"第一件嘛,我要你陪我逛街,"我故意顿了顿加重语气,"要逛一下午。" 他的脸立刻跨下来,"不是吧。" 我知他最怕陪我逛街,因为我平日不喜运动,可一说起逛街必定精神抖擞,而且,体力惊人,常常是一逛四五个小时,不用休息不用喝水。 "你答不答应嘛?"我很自然的冲他撒娇,他马上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抿嘴,这招百试不爽。 他喝了口水,问:"那第二样呢?" 话还没说,我的脸先红了,他奇怪的瞅着我,我垂下头,轻声说:"我要你把上次发到手机上的最后那段话,亲自对我讲一遍。" 他的脸上迅速飞起一片红云。 自从知道我拿回手机以后,他试探过我多次,我都装作不知。确实,我对今天这事,预谋已久。 "叶子,"他支吾嚅喏,表情有片刻停顿。 我微微笑开,眼睛一瞬不瞬紧盯住他。 他宠溺的笑,头凑过来,我心跳开始加快,耳朵却竖起,准备迎接这世上最美丽最令人震撼的三个字。 他有些苦恼的说:"叶子,难道你要我在这里说吗?" 我也笑了,好像真的有点不合时宜呢,虽然我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在上海,适合逛街的地方不少,有顶级的购物天堂淮海路,有外来游客必去的购物场所南京路,也有需要独具慧眼从中淘宝的平民购物区华亭路,可我偏偏独爱人民广场地铁下的香港名店街和与之相连的迪美广场。 我对这里有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向晖笑我,"又是这里,你自己算算来了多少次了。" 我哼哼两声,"我就是喜欢这。" 可能真是来多了,我感觉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这边是饰品一条街,那里有美食广场,再过去就是屈臣氏,等等,我拉着向晖停住脚步。 这家店面显然是新进场的,上周我和竹喧来的时候依稀记得贴着即将开业的通告。 店内古色古香的装潢吸引住我,我一贯对美丽的事物没有抵抗能力。 等到拖着向晖在店内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这是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 "两位想拍婚纱照?"负责接待的小姑娘笑脸相迎,殷勤拿起桌上的海报递给我。 我吓的急忙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向晖先开口道:"是啊,我们先看看。"说完他一屁股坐下。 我傻了眼,拼命朝向晖使眼色,他都不予理会。 那小姑娘手忙脚乱的倒来两杯水,又从柜子里取出样照和推广资料散在桌上,"我们的工作室和影楼不同,影楼拍的照片取景大同小异,化妆又是千篇一律,而我们既能按照你们的要求拍的有特色,价格又便宜上许多。"她一笑起来就成了咪咪眼,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可能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高腰衬衣牛仔裤,一身清爽的学生打扮,哪里像是要结婚的样子。她的眼神着实不好。 再看向晖,他饶有兴致的翻阅着相片,不时随着小姑娘的讲解点头,若是听的不够清楚,他还会再问一遍。 我直翻白眼,如果说真要照相,也该要听听我的意见吧,可这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我的存在。 也许是听到我的腹诽,小姑娘仰起头平平扫我一眼,很诚恳的说:"先生,你太太适合这套古装造型,相信我,拍出来的效果一定好。" 我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大红的肚兜和薄如蝉翼的披肩,很好,效果的确很惊人,更会吓死人。 向晖笑了笑,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眼神肆无忌惮,末了,来了句,"嗯,不错,很有肉。" "……"我狠狠踹他一脚,除了这法不足以泄愤。 "要不我先给你们照张相,免费的,你们看下效果如何。"小姑娘很会做生意,当即做了如下提议。 反正是免费的照片,不要白不要,我们欣然应允。 完事后,小姑娘递给我和向晖各一张名片,上面没有任何抬头,只有印着名字:刘慧君。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她笑的很真诚。"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们打八折。留个地址给我,照片印出来后,我就给你们寄过去。" 她的睫毛很长,脸蛋圆圆的,像是可爱的芭比娃娃,真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她竟然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出门后,"喂,"我咬了一口向晖刚买来的冰淇淋,口齿不清的唤他。"你是不是看人家女孩子长的漂亮,心痒痒了。"我用脚踢他。 他做了个夸张倒地的动作,吃吃的笑。 "那我叫你走,你干吗动也不动?"向晖拿纸巾帮我擦干净沾着雪糕的手,慢吞吞的说:"我看看照片拍的怎样。"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以为然道。 他飞快的答:"有比较才能做选择。" 我傻气的问:"什么选择?" 他在我额上轻点了下,"傻姑娘。" 我这才明白,脸微醺,不甘心的嘟囔:"那也不用现在就看。" 他狭长的眼里满是笑意,薄削的唇微上扬,眉宇间莫测高深。 我硬是拉着向晖走进拍大头贴的小店。上次在北京拍的那些全部被他抢走,一张都没留给我,这次,说什么都要他陪着我一起照。 不知为何,有一架设备前围观人群特别多,我本不喜凑热闹,但见他们讨论的兴高采烈,我也被挑起了兴趣。 分开人群才发现看热闹的人多,尝试的人少。 设备上贴着使用说明,简单的说这是款最新的娱乐机,可以凭借父母的外貌合成将来孩子的相貌。 "真的假的?"我喃喃自语。 向晖接道:"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我不解。 向晖投进五枚硬币,又噼啪按下几个键,拉起我面对屏幕,只听见一阵机器运转的"呲呲"声,然后"啪"的一下,从左侧吐出一张约莫七寸大小的相片。 我拿在手中,乐歪了嘴,照片中我们两人的中间,有一小小的婴儿正冲我甜甜笑着,红润的小嘴微启,像我,眼睛黑如点漆,和向晖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我看看向晖又看看照片,脸有些发烧。 向晖不动声色的抽走相片,看了一眼以后塞进衣袋。 好不容易挤出包围圈,我马上去掏向晖的口袋,"还给我,凭什么又被你拿走。" 他淡淡勾起唇角,一边左闪右躲,一边笑着说:"放在我这里比较保险,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就可以拿来对比其准确性了。" 我脸更烫了,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试试,我哇哇乱叫,"你占我便宜。"扑过去拳打脚踢一番,向晖悠悠的笑,轻松躲过,捉住我的手再也不放。 "逛累了吧?"向晖微微一笑。 我抬头,端正凝视他,"不累。"我要是说累,他一定骗我去吃东西,再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要我回去休息了。 他笑着揉我的头发,仿佛能看透我内心所想。"还想去哪儿逛?" 我垂首,仔细想了想,最后满脸通红的憋出一句话,"我饿了。" 他大笑出声,一记敲在我脑门上,"想去吃什么?" 我眼笑的弯弯的,"人家想吃你做的菜。"见他面露难色,我嚣张的笑,原本就是想为难他一下,谁知他在片刻迟疑后,爽快的答:"好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我愣住了。 他摸摸下巴,忍俊不禁,"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我更为惶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门见父母。 我艰难的开口,"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我知道他是故意在逗我,所以我毫不犹豫的一脚踏上去,很满意的听到他的哀嚎声。 要求是我提的,可是事到临头,我退缩了。 向晖却不给我反悔的机会,他拖着我走了几步,回过头,笑容绚烂迷人,"只需坐一辆车,三十分钟路程,你就可以吃到正宗向氏独门秘方美食。"他暖暖笑意融进我心,低沉的嗓音蛊惑着我,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然坐在车上。 第三十一章Ⅱ 我不安的动了动身体,向晖与我十指交握,深邃眼眸直摄入心,我不得不放弃逃跑的念头。 车到站,向晖走出五步有余,我仍在原地不动。 他无奈折回,没等他开口,我咽了口唾沫,低低的说:"还是下次再去拜会伯父伯母好了……" 我紧张的连双腿都在打颤,向晖"扑哧"笑出声,"原来从上车到现在你一直都在害怕这个。" 我脸一红。 他打量着我,眉梢一挑,浅浅的笑。 我被他瞧的心慌意乱,抓住他的胳膊猛烈摇晃,"我去就是了,你不要再对我使美男计。" 他抬手轻揉我的眉心,眼中是计谋得逞的满满笑意。 "我们去买些水果,或是营养品,对了,你父母平时常吃哪类补品?"我自顾自说着,向晖环抱双肩,好整以暇的瞅我。 "干吗?"我瞪大眼。 他似笑非笑,"你还挺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我不理他,他一下拉住我,"不用破费。" "这不太好吧,"我犹犹豫豫的说。 他捏住我的鼻子,"我说不用就不用。"霸道的不容我质疑。 "那好吧,"我耸耸肩,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呢。 走进一栋小高层,步入电梯,向晖按下十二层的按钮,我深吸一口气,好似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何我忽然有上刑场的感觉。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向晖牵起我的手,我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 他掏出钥匙开锁,我在肚中打腹稿,琢磨着用哪句开场白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叶小姐请。"他做了个手势,我失笑。 刚进门,迎头窜来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我想都没想就接在手里,待看清后,被吓的"哇哇"乱叫。 "怎么了怎么了?"从里面走出一名妇人,肤色黝黑粗糙,容颜苍老,乍看之下和向晖并无相像之处。 她抱起被我扔在地上,可怜兮兮舔舌头的小狗,抚摸它服帖柔软的长毛,笑着说:"不要害怕,吉娃娃不会咬人的。" 我大窘,这次可糗大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和未来婆婆的初次会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我正自懊恼向晖怎么还不来帮我解围,他转向中年妇人,很有礼貌的打招呼,"肖阿姨,她是我女朋友。" 哦,不是他母亲,我下意识舒了口气。 肖阿姨眯起眼笑了笑,"都收拾干净了,我也该走了。"说完这话,她把怀中小狗往我这送,我往后退了一大步,坚决不伸出手。 向晖强忍着笑意抱过小狗,送肖阿姨出门后,他回头取笑我,"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客厅中央的一面大视镜映出我此时苍白的脸色,我从小就怕狗,说不清为什么,总之这么多年也不见改变。 我嘟起嘴,向晖视线胶着在我脸上,把小狗往地上一放,"乖,莎莎,自己玩去。"就看它粉色鼻头顶了两下,大而圆的眼睛警惕扫视过我,抖动一身淡黄色的长毛,竖起短尾巴屁颠屁颠跑开了。 "过来坐。"向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我瞅他一眼,凶悍的说:"先去把手洗了。" 乘他在洗手间之际,我观察起这套简洁别致的二居室。 客厅一角是布艺沙发一组,极富现代感,正对面摆放电视机,墙角搁置冰箱,其他再无累赘,使得诺大的客厅更为显得空旷,综上所述,我得出的结论就两个字:简单。 向晖扔了包奥利奥过来,"饿的话先垫垫饥。" "哦,"我拆了包装,叼了半块饼干在嘴里,"你要不要?"抬头惊见他围上一条甚是卡通的围裙,险些笑晕。 不过看他熟练的样子,又很有居家男人的风范。 我不觉笑了。 他敏锐的觉察到什么,挑起一边眉,"过来帮我拿东西。" 我乖乖的走过去,接过他从冰箱取出的冷冻肉,他笑眯眯的拍拍我的头,"冰箱里有饮料和水果,电视机柜子里有影碟和杂志,不会让你无聊的,我很快就弄好。" "你真会做菜?"我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作势扬起手中的菜刀,我抱头鼠窜。 杂志是清一色的财经、房产类信息,没兴趣。 影碟全部是战争片,我从来不看。 我脱了鞋,缩进沙发,随便点开一个频道,正在放映的是老掉牙的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看到许仙和白娘子唧唧歪歪的深情对白,我打起了哈欠。 感觉脚下痒痒的,我伸出头一看,那小狗莎莎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正在舔舐我的脚趾,似乎还津津有味。 大脑在瞬间空白一片。 一分钟我反应过来,"向晖,你快把它弄走,啊啊啊啊。"我带着哭腔大呼小叫,向晖从厨房冲出来,手中还拿着锅铲,见此情景,放声大笑。 "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抱走它。"我急的快要哭出来,身体簌簌发抖。 "这是它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 "我宁可不要。" 向晖捉起小狗,它四个蹄子乱蹦,乌黑的两眼珠委屈的瞪着我。 我扁着嘴,同样瞪着它,臭狗狗,竟然把我的脚趾当作肉骨头。 向晖被我们的表情逗的笑个不停,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小狗被关进了封闭的阳台。 直到向晖合上露台的门,我长出一口气。 向晖不住摇头,"真没见你怕一样东西怕成这样。" 我无言以对,还是继续看电视好了。 大约半小时后,向晖走出厨房,解下围裙,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开饭了。" 标准的三菜一汤,回锅肉,辣子鸡,麻辣白菜,酸辣汤。 很好,他绝对是故意的。 "你知道我不吃辣的。"我平静的说。 "可这是我的拿手菜。"他强词夺理。 好吧,我给你面子。 我拿起筷子又放下,"不用等伯父伯母回来吗?" "不用。"他答的简单明了。 夹了筷肉片入口,口感相当不错。 "没想到啊。"我轻声说。 他头都没抬。"怎么?" 我笑,"颇有大厨的水准。" 他也笑了,语气慵懒,"我从十岁起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我有些惊讶,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事事亲为的人。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母亲常年在国外,"他微微侧过脸,用一句话简短带过,"所以……" "哦,"我想我明白了。"啊,"我忽然醒悟,"也就是说你一个人住?" 他点下头。 我又被他耍了。他一直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居然,居然一个字都不透露。 好你个向晖,我气炸了。 他闲适的靠在椅背上,对我的怒气浑然未觉。 "我要走了。"我气乎乎的扔下筷子,推了推他。 "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就是生气了。" "你就这么急着想见我家人?"他眼中是促狭的笑。 我瞪大眼睛,这人,颠倒黑白,无法无天了。 向晖笑意盈盈,一把勾过我的后脑勺,呼吸声至耳畔,"叶子……" "嗯,"我垂下头,他轻轻抚弄我的长发,用手指柔柔梳理着,"头发这么长了还不舍得剪掉?" 我抬起头,"不好看吗?"当初可是他的一席话,让我下定决定蓄起长发,别提多痛苦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好看。" 我无声的笑起来,有他的肯定做什么都值得。 我双手按住他的肩头,深深的,深深的看住他,"向晖你当初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他从未告诉过我喜欢上我的缘由,虽然爱情本身并不需要理由,可我还是想知道是哪点吸引了他。 "因为你看起来傻乎乎很好骗的样子,我怕你被人骗了去,想想我就吃亏点好了。"声音中含着戏谑的笑意。 "……" 这人好没正经,我蹙起眉,眼神变的幽暗。 他替我抚平眉心,清醇的声音低低传入耳中,"我爱你,叶子。" 他一下把我紧搂在怀中,他的手越过我的肩头,禁锢在我的腰部,唇轻轻刷过我的唇角,我只觉得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我双手情不自禁攀上他的脖子,他温热的手轻揉的在我脸上拂过,吻密密落下,柔软的唇一寸寸的向下蜿蜒,弄得我酥痒难忍,逸出一声轻吟。 他的眼底一片灼热,我双颊酡红,咕咚咽下一大口唾沫。 他缓慢靠近我,鼻尖几乎抵住我的,手滑过我的肩头,慢慢解开我的衣领,唇滑下,辗转深入……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叫做手机的东西…… 如果,没有被适时打断…… 如果…… 当然没有如果…… "小叶子,我和你爸去苏州叔叔家了,饭菜都在冰箱了,你回去自己热着吃。"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对方已挂上电话。 我呆呆望着手机,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他们居然就这样抛下了我。 这个消息尚且没有消化,我又被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吓到。 沉默片刻。 "你,你,你欺负我。" "我,我,我没有欺负你。" "你干吗学我说话?" "我哪有学你说话。" 和他扯不清了,我抚着滚烫的面颊,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他帮我系好衣扣,哑哑的说:"我送你。" 等我穿好鞋子,背上背包,手插进口袋一掏,坏了,我使劲拍脑门,"钥匙拉在学校里了。" 向晖晶亮的眸子锁住我,"那怎么办?" 我无奈摊手,"凉拌。" 他摸摸我的头,"那今晚你就住这吧。" "不行,"我摇头,慌张的样子让他失笑,"你睡床上,我睡沙发。" "哦,是这样。" "你以为怎样?"他反问。 我垂下眼,"没。" 向晖好笑的挑起眉。 我不声不响的起身收拾餐具。 我忙着洗碗,他用布抹干碗筷放进厨里,我擦桌子,他端着小簸箕在下面接着。我托着下巴看他把垃圾装进塑料袋,又去厨房冲泡好香甜的果真,心头一股暖流缓缓袭过,有一丝居家的归属感。 我歪了歪头,接触到他的眼神,他眼中温和一片,脸上倏地浮起一层淡淡的,极其可疑的红晕,伸手过来抱住我,在我唇上印下深深的,深深的一吻。 我们就这样,静静相拥,直到天明。 第三十二章 我们也许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又被两个人所爱。遗憾的是,我们只能跟其中一个厮守到老。 时光匆匆流淌。 又一个新学期到来的时候,梅玫如愿以偿的登上学生会主席的位置,竹喧和程英继续为中国的铁路事业做出卓越贡献,柳如烟同大鸟依旧吵吵闹闹笑料不断,好像所有人都沿着既定的轨迹上行,也包括我和向晖。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梅玫上台后烧的第一把火就使我们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她兴致勃勃组织的校园辩论大赛,遭到冷场,几乎无人报名,她只得强令每个系必须派出四名代表参加,而外语系的名额自然而然的落到我们寝室身上。 "竹喧,柳如烟,叶紫,程英,"梅玫扳着手指,脸上泛起谄媚的笑,"你们四个要支持我的工作。" 我和竹喧装作没听见,自顾自聊着我们感兴趣的话题。柳如烟跑到露台晒衣服,程英索性戴起随身听,来个耳不听为静。 "喂,你们……太过分了。"梅玫怒了,满脸通红。 竹喧懒洋洋的截住她的话,"还有陈冬和子瑜呢,为什么偏找上我们四个?你自己也是外语系的一份子,也可以贡献你的一份力量嘛。" "靠,"梅玫气的扯直嗓子,"我要维护比赛的公正性,我自己怎么可以参加。"她看着在一旁笑的春光灿烂的陈冬和娴静的裴子瑜,说:"她们两个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还能指望着为外语系争光?" 如烟跑进来诡异的笑笑,"老大,据我所知,首轮抽签的结果可是计算机系对垒外语系,你要是不怕我和叶子临时倒戈,我们很乐意效劳。" 我轻轻笑出声。 梅玫没好气的说:"那为什么不是计算机系的帅哥们倾倒在你俩的石榴裙下?" 如烟眨眨眼,"你见过我和叶子穿裙子吗?" 梅玫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竹喧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也只有在此时她俩是出奇的默契。 梅玫一拍桌子,指着我们,"竹喧,程英,子瑜,陈冬,你们四个,就这么定了。" 我和如烟互相拥抱了下,竹喧心有不甘,可最后还是屈服在梅玫的"淫威"之下。 比赛结果可想而知,拥有向晖,陈宇华,大鸟和凌峰这样重量级别选手的信息工程学院,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外语系,接着力克土木工程系,又将历史系的才子们挑落马下,最终和人文学院在决赛中相遇。 决赛的辩题是顺境出人才,向晖他们需要充当的是反方的角色,即逆境方能出人才。 经过三轮的唇枪舌剑,信息工程学院以孟子在两千年前就指出了成材的必经之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作为论点,又通过爱迪生,曹雪芹,奥斯特洛夫斯基成功的坎坷道路等实例反复论证,以一票的优势胜出。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谁料梅玫兴奋之余又别出心裁的想出新花样,她主动邀请其他高校辩论赛冠军来我校切磋,ZJ大学作为百年名校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微微一怔。 首先想到的是林森会不会也在其中,第二反应则是笑着摇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世上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儿。 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巧合。 林森所在专业是ZJ大学的临床医学类,他为了争取到这个机会,先是以一人之力在医学院中脱颖而出,再与法学院的另三名高手组成队,最终成行。 在J大校园同他擦身而过时,我惊讶的张大了嘴。 擦了擦眼,我才小心翼翼的唤道:"林森?" 他淡淡的应:"唔?"然后就一直看着我,眸色深了起来。 我被他瞧的手足无措,默不作声的别转开头。 陪同在林森身旁的梅玫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叶紫,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我们是……高中同学。"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明明两句话的意思大同小异,偏偏在感觉上又相差了许多。 梅玫笑了笑,意味深长。 林森熟络的拍拍我的肩,"我先去比赛,一会再去找你。" "哦,好。"说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怔。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林森啊,长的不错嘛,和我家袁琅有的一拼。"回头见竹喧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又摇头晃脑作自我陶醉状,我不禁失笑。 "叶子,话说当初你怎么就没给他机会呢?"走了几步,竹喧忽然转过身问我。 我微微一笑,爱情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我相信缘分,而缘分之说,向来奇妙。它来的不早也不晚,碰上了便是一生。 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那一切就开始的顺理成章。 竹喧同袁琅,如烟和大鸟,又何尝不是缘分的牵引呢? 快走至礼堂时,竹喧的一句话使我放慢了脚步。"叶子,林森不会是来参加辩论赛的吧?" 我沉默了。 之前的点滴碎片逐渐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竹子,我……还是不去看比赛了。"半晌,我犹犹豫豫的开口。 竹喧想了想,"也好。结束后我告诉你结果。" 我心神不宁的回到宿舍,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惴惴不安的度过一个下午后,我终于盼来了竹喧的电话。 "叶子,你快来。林森把向晖约出去了。" 我当时就怔住了。"他要做什么?"我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总之没好事,你快来吧,我看见他们往小操场附近去了。" 我脑中一片混乱,强自镇定的说:"竹子,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急急忙忙的冲下楼,顾不得脚上还穿着拖鞋。 在瞬间整理出几条可能发生的状况: 林森是见过向晖的,他来这里就是想找他麻烦,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不应该再放在心上才是,这条很快被我自己推翻。 辩论赛失利,林森心有不服,要以拳脚一决高下,但这代表的是整座学府的荣誉,据我对林森的了解,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条也被我推翻。 总不见得是英雄惜英雄,两人化敌为友,这希望尽管渺茫,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人已经到了礼堂门前。 "叶子,"竹喧一把拽住我,慌慌张张的指着操场方向,"那里。" 天还未热,我已是满手心的汗水,一颗心兀自跳个不停。 竹喧轻声安慰我,"你别紧张,也许,根本没事发生。" 我嘴角微微牵动,似在苦笑,适时发挥一下阿Q精神,即便是自欺欺人。 顺着竹喧指点的路线一路前行,沿途并没有看到他们二人,我们又在操场上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我稍稍安心,这至少说明他们的谈话还是在和平状态下进行的。 进出操场仅此一条路,再过去就要出校门了,我疑惑的问:"竹子,你会不会带错路了?" 她使劲摇头,"不可能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她顿了顿,出神的望着围墙又说,"难道他们从偏门出去了?" 我诧异的问:"他们出校门干吗?" 话音刚落,就见向晖和林森一前一后走来,两人脸上和额头均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我的心立刻被揪紧。 我几下跑上前去,当着林森的面,关切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焦虑之情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叶子,"还是林森打破沉寂,他伸手过来摸我的头,我下意识躲过,他也不恼,慢悠悠的说:"我回学校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我气恼他打伤向晖,对他的道别连头都没抬,只是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他前脚刚走,我就迫不及待的问向晖,"怎么回事,你的伤要不要紧?" 向晖看着我,笑的漫不经心,"跌了一跤,没事。" 当我白痴啊,难不成摔个跤两个人还要同时摔。"当真没事?"我斜睨他一眼。 "没事,"他狭长而漂亮的双眼黑的发亮,脸部虽有些微伤痕,无损于他的俊朗。 "你们谈了什么?"也许这才是我最关心的话题。 他表情轻松,"我们?谁?"我恨恨的咬牙,还和我装傻。 竹喧扑哧一笑,见我瞪她,她装模作样的看表,知趣的说:"我先闪。" 我二话没说,踮起脚尖抚着向晖的伤口,"疼吗?"我心疼的问,又在心里咒骂了林森一百遍。 向晖握住我的手,微微挑高眉毛,语气严肃,"他伤的不比我轻。" "你们真打架了?"我急得直跺脚。 他抿着唇不语,忽又微笑起来,"晚上有个庆功会,你要陪我参加。" 直到晚宴结束,向晖都没有告诉我他们谈话的内容。被我逼急了,他轻描淡写的来了句:"这是属于我们男人间的秘密,你无需知道。" 事后通过竹喧绘声绘色的描述,我才知道辩论赛惊心动魄,是场龙争虎斗的好戏,双方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让评委左右为难,最后通过加赛一题,J大信息工程学院因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堪堪险胜。而他们之间所谓的秘密,我一直无从知晓。 是夜三更时分,我收到林森的短信,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叶子,我祝福你们。 我回复了简短的两个字:谢谢。随后微笑着缓缓合上手机。 第三十三章 我相信爱可以排除万难;只是,万难之后,又有万难。这是我更相信的。 步入大三后,好像所有人又变的忙碌起来。 我忙于学业,向晖大鸟他们大四生开始忙着寻找实习单位。 忙里偷闲时,我们更多的是选择二人独处,规划前景,憧憬未来。 在很大程度上,向晖比我会安排生活,也想的周到。 他时常温和的笑着对我说:"等我工作一年以后,你刚巧毕业,到那时,我就去学校接你,然后我们去大肆庆祝一番。" 我不由得一笑。 他又接着说:"随后我会向你求婚,我等不及想你做我的新娘。" 我脸一红,用手捂住耳朵,他轻轻的掰开我的手,柔柔的说:"我还想好了求婚的方式。" 我被他勾起了好奇之心,可是,我绝对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眼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好笑的点点我的额头,津津乐道,"花和香槟自然不可少,不过我还加了一件道具。" "是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要不我们先排练一下?"他调皮的眨眼。 我挑衅般的笑,"好,你拿得出戒指,我立刻就答应。"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我,低低的嗓音如有魔咒般,"闭上眼睛。" 我顺着他,慢慢合上双眼。 仅过了几秒钟,他的声音在我耳畔重现,"亲爱的,这下可以睁眼了。"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并无异样,我斜眼看向晖,他狡黠的笑,忽而打了个口哨。 "汪汪,"小狗莎莎欢叫着跑出来。 经过多日的相处,我对小狗的惧怕心理缓解了许多,不仅敢用手抚摸它柔软的毛发,甚至有时还协同向晖帮它洗澡。而它表达亲昵的方式无非是舔舐脚掌和手心,那般酥酥痒痒麻麻的感觉,常常让我笑的蜷缩成一团。 莎莎的头颈中挂着一只精巧的小竹篮,它屁颠屁颠的跑到我面前,伸出脖子。 向晖从篮中取出一物,深邃双眸锁住我,握住我的腕骨,单膝跪下,缓慢的,虔诚的,说:"叶子,嫁给我好吗?" 我心头一跳,此刻我能清晰的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没有想过他会来真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我之前种种嚣张的表现在对照之下完全说明我不过是只纸老虎。 我抽回手,理了理鬓发以减缓紧张的情绪。 向晖似乎比我还要紧张,他先是泄愤似的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神色复杂的盯牢我,生怕会错失掉任何一个表情和动作。 我曾经在火车上接受过他送的一枚银戒,也半真半假的要求他将来用钻石的来换,当初的一句戏言成真的时候,我反而有些退缩。 "叶子,你不相信我。"向晖有些沮丧的说。 我支支吾吾的转了身,"向晖,我还没有准备好。" 身后一片寂静。 良久,那个温儒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子,你要是再不答应我,我以后可就有求婚恐惧症了。" 一记闷笑自我鼻中溢出。 我回头即撞进他清澈的眼,他揉着我的发,淡淡的笑。 既然早有了共度一生的决心,我还在害怕什么。我伸手取过戒指,在指尖转圈把玩。 向晖的眸色加深,迅速捉起我的手,半逼迫半哄骗的将戒指套上我左手无名指。 "不带你这样的,怎么可以强迫人家的。"我横他一眼,极度不满,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吗。 他眼中笑意满满,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 我举起手,仔细打量了下,故意气乎乎的说:"不行,钻石太小了。" 向晖瞥我一眼,飞快的答:"等正式求婚时再换大颗的,这是我现在能力范围内的最大限度了。" 我笑的没心没肺,晃悠着双腿,"你有没有听说过新三从四德?" 他一手插进裤兜,一手轻点我的鼻尖,"哦,我倒是不知,你说出来听听。" 我定了定神,促狭的笑道,"你听好了。"我放慢语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所谓新三从四德就是,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太太打骂要忍得。"我一口气讲完,稍作喘息,又说道:"你要能做到,我才答应求婚。" 他低头沉默不语。 我无意识的摩挲靠在沙发上的抱枕,有一下没一下的。 他的视线好似胶着在我身上,好像又不在我身上,对着我大眼对小眼,唇边逐渐泛起笑容,冷不防一个热吻落在我唇上,直把我吻的七荤八素,晕晕乎乎,才意犹未尽的咂嘴,"老婆的话肯定要听,前提是你一定要先成为我的老婆。" "讨价还价呢,"我娇嗔着将他的脸推向一侧。嘴上虽是在骂他,心中注满了狂喜。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双眸灿灿若天边最亮的那颗启明星,"想想哦,以后天天有人做菜给你吃,手艺还不差。要是晚上加班的话,还有人接你,顺便奉上宵夜。"他紧握我的手,递给我一个笑容,带着别样的蛊惑,"而且每天还变翻花样。" 我咽下口水,居然用这招来引诱我。 他脸上的笑自然的停驻着,我没能抵制住诱惑,脸上飘起淡淡红晕,垂眸低声说:"那好吧。"想想一毕业就有人等着娶我,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向晖装模作样的掏掏耳朵,"太轻了,没听到。" "不说了,"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我懊恼的捶着沙发,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说出口,却被他轻飘飘的抹煞掉。 向晖冲着我坏坏的笑,凑过来捏捏我的鼻子,然后手勾到我耳后,缓慢的低头,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我,我气恼他刚才的不正经,头一偏,那个温柔的吻擦着腮边而过。 向晖不急不躁的抓起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戴上了我送的戒指,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无声的笑开,他总是这般自以为是,霸道不容别人质疑,也就是这样一个他,独一无二的他,慢慢的渗透到我心里,住到我心上,任斗转星移,再无法割舍。 我浅笑着抚上他的胸口,喃喃:"戴上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取下。" 他一下将我紧紧拥进怀中,几乎搂的我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样抱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向晖这才松开我,接起手机。 在当时,手机铃声除了手机自身携带的旋律,稍微够得上档次的还能够自己输入曲谱。向晖的手机铃声就是我在网上查询了两小时,又花了近一小时的时间一个音符一个音符键入的《你的眼睛》,因为喜欢,加上这首歌对于我和向晖又有着非凡的意义,所以,我不允许他换掉。 向晖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是认真的聆听,即便开口说话,也将声音压的很低,只见他面色大变,不时蹙眉,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像是遇上了极为头痛之事。 等他挂了电话,仍是心神不宁,和我说着话,眼神就不知飘忽到了哪里。 我随口问道:"有心事?" 他勉强笑笑,"小事而已。"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就不再追问。 我忽而羞涩的绞着衣角,眼睛盯着地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向晖……下个月……国庆节的时候……你陪我回次家……"说完,长吁出一口气。 他在一分钟以后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实在是弄不懂他究竟是真没听清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抑或是神思恍惚根本没有听见,我有些不悦的抬头瞪他。 向晖轻笑起来,低低缓缓的,"叶子,你终于愿意带我回去了。" 我不好意思的再次垂下头,和向晖相识相知近三年,父母仍是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的存在,每次老妈在我耳边唠叨林森有多好时,我总是忍不住想站起来反驳她,可每次还是把话重新咽回肚中。 为了这事,向晖没少在我跟前抱怨,说什么我不重视他啊,不带他见家人摆明了就是心怀鬼胎想着借机踢掉他,又说我不给他机会在我双亲面前表现,总之他别扭起来也让人十分的无奈。 我们约定好,由我先在父母那里露点口风,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省的到时凭空带回一个人,把他们吓着。之后再一起去我家附近的超市选购礼品,当然,我肯定是最称职的参谋。 凡事都安排妥当,就连到时要说的话,和如何应付老爸老妈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我们都事先想过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演变竟会如此出人意料。 如果我能早一些发现向晖的反常情绪,如果我在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刨根挖底儿的追问一番,如果……也许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但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这一生,从这一天起就改变了。 第三十四章 无法厮守终生的爱情,不过是人在长途旅程中,来去匆匆的转机站,无论停留多久,始终要离去坐另一班机。 周末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郑重其事的把爸妈召集到餐桌前,一本正经的说:"我有事要宣布。" 老妈并不当一回事,她打着毛衣,不时的在老爸身上比划着,她习惯了我咋咋呼呼的个性,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气急败坏的大吼,"你们到底要不要听我说?"不听以后可别后悔。 还是老爸给面子,他不动声色的笑笑,"乖女儿,啥事啊?" 我神秘的做了个靠过来的手势,老爸老妈狐疑的凑近,我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认真的说:"我有男朋友了。" 爸妈互相对望一眼,神情严肃。 室内一片静寂。 未几,老妈率先打破沉寂,她小心翼翼的问:"是林森?" 说实话,我有撞墙的冲动,在我妈眼里,除了林森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我憋屈着不说话,老爸在短暂的沉默后也开了口,"是大学同学?" 我亲热的搂过老爸的脖子,嘻嘻哈哈的说:"还是爸爸聪明。" "少油腔滑调,你给我坐好。"他指着他身旁的空位。 "哦,"我挑眉,乖乖坐好。 他们用眼神做过交流后,老妈用胳膊碰碰老爸,示意他说话,他轻咳一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觉着好笑,和自家女儿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我又没干坏事。 老妈又推搡老爸,他眼底闪过柔和的光芒,站起来背负双手缓慢的说:"那过几天带他来给我们看看。" 他说完这句,转过身和老妈继续讨论毛衣的款式和颜色,把我晾在了一边。 老妈则用针搔搔头皮,撇了撇嘴,插了一句,"我家囡囡终于有人要了。" 我目瞪口呆。 据我所知家长听到这种事的时候总是超乎寻常的激动,可是我家这两位的反应貌似出奇的怪异。 照理说,一般情况下当妈的会立即盘问清楚男方的祖宗十八代,当爹的反应似乎该更为激烈一点,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对抢走自己女儿的那小子必定恨之入骨,我的父母和旁人相比虽另类了些,也开明了些,但也不该如此吧。 我简直哭笑不得,柳如烟和竹喧是我们寝室的一对活宝,我现在看自己的爸妈也是对极品活宝。他们当真是怕我嫁不出去了? 我快抓狂了,抓了把头发在手中狠狠蹂躏,后来想到那是自己的头发,才不甘心的松手。 见我神情郁闷,老妈的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揉了揉我的发,感慨道:"我女儿是长大了啊。"我心头一暖,谁料没等我感动完,她使劲戳我的脑门,话锋一转接着说:"你带回来的小子要是没林森出色,我跟你没完。" "……"我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事后我转述给竹喧时,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把我怄的发誓今后再不告诉她任何事。而相同的话到了向晖那儿,他除了笑笑,更多的是心不在焉的点头或摇头,后知后觉如我,也隐居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 约定的那天终于到来。 从清早开始我就坐立不安,一会儿看表,想那大力水手蒋教授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话好讲,他就不觉得口干吗?一会又埋头想心事,对竹喧的问话置若罔闻,气的她连续掐了我好几次,我才回过神。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回到寝室我就心急火燎的整理背包,向晖比我少一节课,可能早就等的不耐烦,手忙脚乱的摸出手机,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电话还没有来过。 等到所有东西都收拾稳妥,我斜靠在床沿上,想着接下去要发生的事,又是企盼,又有些紧张。 竹喧在我身旁已经徘徊许久,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我浅浅的笑,竹喧一贯直来直去,怎么也会有开不了口的时候。我微微转头向后看她,拍拍她的肩,"竹子,你有话就直说。你在我眼前转啊转的我头晕。?" 她吞吞吐吐的说:"叶子……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话?"她支吾了半天我也不知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什么什么话?"我被她弄的一头雾水,试探着问:"关于谁的?我?还是你?" 竹喧咬了下唇,仍是不做声。 我不安的垂下眼,照理这不是竹喧应有的表现,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看到她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我越发觉得奇怪,刚想进一步询问,恰在此时,手机突然响起,我连忙接听,传来向晖醇醇的声音,"叶子,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办,不能陪你回家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点。"没等我做出任何的反应,电话已切断。 "嘟嘟"几下,刺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划过耳膜,我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机,几乎傻眼。 他从来都是等我挂断电话以后才会收线,因为他说过,后挂线的人总会有些遗憾和失落,他宁愿把这份失落留给自己。可是今天…… 寥寥几句话就想打发我,门都没有。 我抓起电话立刻回拨过去,他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我耐着性子等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拨号,我不相信刚挂断电话的他,这会儿手机会离了左右,但是无论我怎么坚持,他的耐心似乎比我更好。 最终,我放弃了,郁闷的摔了手机,身体整个蜷缩起来,头深深埋入两腿间,胸脯因气愤而剧烈起伏。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竟然不接我的电话。 我实在是不甘心,从床头大堆的衣物里翻找出手机,手指轻按键盘,一条短信随即发出:有什么比见我家人更重要的事,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足足等了五分钟之久,没有任何回应。 我气的双肩发颤,把唇咬的发白,没有多想,又输入另一条短信:如果你现在不给我答复,以后也不再需要。 我承认这是气话,发出去的时候就有些后悔自己没经大脑思考冲动的行为,但是已经没有办法收回。 若是他真的把我的话当回事那也罢了,让我倍感受挫的是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人在那患得患失的唱独角戏,他自始自终都没有理会我。 我正在气头上,把收拾好的背包随处乱扔,竹喧小心的捡起放在我身旁,张了张嘴,声音几不可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了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急切的问:"竹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到有关向晖的事?是不是?快告诉我。" 竹喧喉头一动,有细微的声音发出,听不真切,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一定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关于向晖的。 我不知是该直截了当的问,还是循序渐进的诱导,我迫切的想知道实情,又怕真相会让我难以接受。 竹喧嘴唇动了动,艰难的说:"叶子,我说不好,你还是去问向晖吧。" 我平静的说:"是他移情别恋了?"要说他会移情,我还真不信。他的课余时间基本上都和我在一起,哪还有时间结识别的女孩子。 竹喧摇摇头,我松口气,虽说早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但从竹喧那得到肯定要比我自个作出的结论更有说服力。排除了感情上出现问题,其他还有什么,我更想不到了。 看来还是要在竹喧身上寻找突破口。 我死缠烂打的磨她,大有她不说话就不放行之势。我算准她要赶下午四点的火车去南京,此时近两点,她已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跟我干耗着。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我才有恃无恐。 我没想到的是,无论我怎么软磨硬泡,平日口没遮拦的竹喧就是死不开口,纠缠到三点,我主动退出纷争,总不见得真不放她走,要是耽搁了她和袁琅本就少的可怜的碰面机会,这个责任我担待不起。 回家途中虽然垂头丧气,但心境已平复不少,等到跨入小区大门,掏出房门钥匙,我才意识到一个头疼的问题,一会儿要怎么和爸妈交待? 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忐忑不安。老妈对林森关爱有加,早将他视作未来女婿的不二人选,要摆脱她先入为主的观点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向晖言而无信,印象分更是打了个折扣,再要讨她欢心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我迟疑了,在小区花园盘旋了一圈又一圈,脑子转的飞快,费力的组织语言,想尽各种借口,没有一种能让自己满意,末了,索性不想了。 上海有句老话,横竖横,拆牛棚,我就这样耍无赖,又能奈我何。 门铃故意摁的震天响,只听到老妈的大呼小叫声,"快快快,女儿回来了。" 门打开,老妈首先探出头,满脸堆笑。她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卷,发色染成咖啡略微加了些红,着一套宝蓝色套装,年轻了许多,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她的改变,杵了很久,才呐呐的唤道:"妈。" 她一个劲的往我身后看,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实在是看不到她感兴趣的人后,才拽了拽我的衣服,轻声问:"人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进门踢掉鞋子倒进沙发,就是不说话。 老爸从里屋走出,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一会,好家伙,差点认不出来了,西装笔挺,头发油亮,毛脚女婿头次上门,他们,居然比我们还要紧张。我想笑,又觉得没什么可笑。 见我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着,老爸把老妈悄悄拉到一旁,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大致可以猜到,老妈一个劲的摆手,眼角不时的瞥过来,我只做不知。有的时候,装傻也是一门艺术。 老爸无奈的擦擦手,柔声说:"可以开饭了。" 葱烤大排,老妈的拿手菜,肉质松软,鲜嫩可口; 芹菜鱿鱼卷,是老爸的绝活,白绿相配,味道鲜香。 看来他们真是为了今天煞费苦心,动足了脑筋。我心虚的低下头,只能靠猛吃来掩饰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吃到摸着滚远的肚皮一步都动不了,桌上的菜也被我消灭了大半。期间我多次往手机瞄上两眼,希望可以收到向晖的只言片语。只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从开饭到饭毕,又从回家到三天假期结束,老爸老妈都没有再问过我有关向晖失约的事,我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电邮,QQ又不上线,这三天向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我恼恨他轻描淡写的用一句有重要的事抹煞掉爸妈费尽心思安排的晚宴,我气恼他不声不响,不做解释也不给我任何原谅他的理由,我讨厌他不温不火的态度和波澜不惊的性子。 我和他之间的冷战就此展开。 第三十五章 男人就好比洋葱, 想知道洋葱的心就需要一层一层的去拨它, 在拨的过程中会不断的流泪, 当你拨到最后才发现洋葱原来是没有心的。 和向晖持续冷战达一周时,我每天都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不愿过问他的事,所以懒得逼问竹喧。不去想,偏偏午夜梦回时他的身影会悄然出现。看谁都不太顺眼,导致梅玫玩笑般的说我是提早步入了更年期。 幸好寝室里有柳如烟和竹喧这样带动气氛的搞笑高手在,因此日子不算太难熬。 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减肥和美容是寝室里亘久不变的主题。 如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减肥秘方,精神暗示法,据说还是从国外进口。 所以每天早上起床,大伙都不再需要闹钟,准六时,如烟的震天狂吼,"我瘦啦。"定会出现,没有一天例外。 她的心理暗示无处不在。吃饭时,一边往嘴里塞红烧肉,一边在嘴中嘟囔,"不会胖,不会胖。脂肪肥肉全烧掉。"洗澡时,经常是把龙头开到最大,水温调的偏高,她站在龙头下,任由水花往身上肉多的地方冲刷。不仅如此,嘴巴里的叫唤必不可少,"热水啊,把肥肉都冲没了吧。"如此走火入魔般的吼叫,把初来乍到的大一学妹们吓的面无人色,幸好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最可怕的一次,是我半夜醒来时,发现露台上站了一个人。校园鬼故事流传甚广,虽然我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但听多了难免也会产生怀疑。猛一见到,我脑子里瞬时转过许多情节。在短暂的惊吓后,我看清了不是别人,正是减肥减的昏天暗地的柳如烟。估计她是饿的睡不着爬起来数星星呢。我将她的豪言壮志听的一字不漏,"天边那颗最亮的一定是传说中的减肥星。它会保佑我快些瘦下来的。" 当时,我差点就想找块砖头把她给砸昏了。第二天把这个当笑话似的说给竹喧他们听,个个笑的前俯后仰,直不起身。 其实如烟一点不胖,最多称得上丰满二字。不过女为悦己者容,可以理解。 这一日,如烟又在实施她的精神疗法时,寝室电话响了。 如烟恰好就站在电话旁,接起,随后叫道:"叶子,你的电话。"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接过电话,不忘送她两个大白眼。 "我是叶紫,你哪位?" "叶子,是我。"竟然是陈宇华。 我端着话筒,有些诧异。自从我明确表示和他分手后,我们很少有联系,路上碰到也只是点个头完事。也难怪如烟如此表情。 电话那头的他说话有点犹豫不决,"叶子,有件事……你知道了吗?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哪件事。陈宇华做事不是这么没头脑的人,最近身边的人怎么都这样古怪,竹喧是,现在就连陈宇华也是。 我清清嗓子,"什么事呢?" "向晖前几天向学校提出休学申请。" 休学……我脑袋"轰"一下炸开了。 "叶子,你在听吗?"陈宇华焦急的问。 我故作冷静,"我在听。" 他语速很快,"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他后面的话我无法再听下去,抚了一下胸口,心好像还来不及疼,就已经被整个剖开。让我在刹那间心凉至极。 挂断电话,我直直的看向竹喧,眼睛中没有焦距,只是紧紧锁定她。"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我从牙缝中挤出破碎的声音,暖暖的日头打在她身上,绚烂又刺目。 "叶子,你不要这样。"竹喧站起抱住我,我无法挣脱,眼前升腾起阵阵雾气。 "我知道的时候,已是无法挽回。他求我不要告诉你,因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冷笑,"不管是什么苦衷,他都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烦劳你,竹喧,我的朋友来转告。"我有些失去理智,说话尖酸刻薄。 "叶子,"竹喧的眼中有一亮晶晶的东西闪了闪,"即便我当时就告诉你,结果还是不会改变。向晖要我瞒着你,是不想让你伤心。" "你们谁都没有权利替我做任何决定。"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伤心也罢,难过也好,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我用力推开她,晕头转向的出了门,竹喧追出来,拽住我的胳膊,"叶子,你冷静点。" 冷静?事到如今让我怎么冷静。男朋友要休学,而我是最后知道的一个。 "竹喧你放手,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我一字一顿,神情委顿,感觉极累。 她果真松开手,复又挽住我,"叶子你去哪里,我陪你去。" 她以为我会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我只要向晖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一个使我打消疑虑的答案,仅此而已。 我坚定的摇摇头,竹喧反复斟酌了一下,也只得随了我。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宿舍打理行装。 心中某一处微微疼痛,如果我没有找他,他是不是就打算不告而别。 同在寝室的大鸟见我脸色铁青,忙不迭的说:"叶紫你来了啊,你们有事谈,我先回避下。"说完,朝凌峰使眼色,凌峰反应过来,接口道:"我也正要外出,我们一起。" 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狠狠的瞪了大鸟一眼,他和向晖住在同一间寝室,关系又很不错,他一定早就得知此事,他既然知道,如烟断不会不知,可这两人硬装的跟没事似的,我和他们没完。 向晖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李,慢慢抬起头,无比的沉着冷静,甚至,不带一点温度。 这样的向晖,陌生到让我害怕。 一段很长时间的寂然。 他静静的看着我,无声的叹息萦绕在周身,撞击到心灵深处撕扯般的生疼。 我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不仅仅只为见他一面,可是准备好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口。 "你都知道了?"那语气平淡的就像在和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打招呼。 无端的恐惧忽然袭来。眼前的向晖缥缈虚幻,我不敢闭眼,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在我身前消失。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他倾下身,轻揉的拂过我因激烈奔跑后散乱在前额的发丝,慢慢的捋到耳后,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眼泪喷涌而出,"向晖,这是为什么?"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愧疚,很快掩饰过去,淡淡道:"我母亲在英国给我安排好了学校,所以,这里的学业要暂停。" "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这事为什么不能和我说?"我急迫的抛出大串疑问。 他的眼睛掠过我的头顶,眼神黯淡无光,低低唤了声,"叶子……"逐渐低去的声音中隐含了多种情绪,无奈,苦涩,萧索,落寞,挫败…… 我仰起头,他的手在我眼角摩挲了几下,极其缓慢的说:"也许就不回来了,所以叶子,不要等我。"他的话无比清晰的传入我耳中。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紧紧咬住下唇。一个巴掌甩过去的同时,我咬牙切齿的骂道:"向晖,你是混蛋。" 他在半空中截住我的手,又松开,缓缓垂下,"你打吧,这是我该还你的。" 心被深深刺痛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闭了闭眼,强自忍住不让它滴下,双目紧盯着他,"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不会为你守身如玉,不会等你回来,永远都不会。" 说完这些,我重重吸了口气,拉下颈中当成链坠的戒指,扔在地上,向晖面色大变,他伸手箍住我的腰,并加重了力道,我一个一个掰开他的手指,大踏步而去,再没有回头。 斜风细雨飘飘洒洒的落下,我昂起头,嘴角牵出一丝苦笑,老天还真是应景。 走过校门外的缘来缘去茶室,心头堵的发慌,难道真是去多了那里,所以这是我们避不了的劫? 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下,刚才的我故意装的很冷漠,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有多依恋他。 他要走便走,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也不想让自己卑微到与他的前程做一比较的地步。 世界上有些事情,连爱也无能为力。 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我依旧认真听课,努力学习,人前欢笑,一如往昔。脸上的快乐,别人很容易看得到,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感觉到? 两天后,大鸟找到我。 他是通过柳如烟约的我,见面的第一句就是:"叶子,向晖明天下午的航班,我以朋友的身份来通知你,去不去在你自己。" 我平静的说:"我不会去的。" 大鸟表情有点难以琢磨,微微叹口气,"话我已经带到,主动权掌控在你自己手中。" 我耸耸肩,转身,把背影留给他。 因为之前的事,我连带把他也恨上了,如烟同我是室友,是好姐妹,在她再三低声下气的恳求下,我的气消了大半,但对他,绝对不会有好脸色。 第二天我在如烟和竹喧出门以后,也悄悄离开了寝室。 在浦东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我看到向晖,竹喧,如烟,大鸟,凌峰,几个认识却不熟悉的朋友,在送行的人群中,甚至还有袁琅的身影。 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向晖和每个人拥抱道别,看着他有意无意的往候机室大门张望,又看着他最终失望的踏入登机验票口,我始终没有露面。任凭手机在口袋里不停的震动,我没有看过一眼。 我在所有人回头之前悄然离去,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去过机场。 在打的回学校的途中,我掏出手机,满满一排未接电话,五个来自大鸟,三个出自竹喧,另外两个是柳如烟的号。我知道他们不死心,也为我着急,可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离别,我怕一旦我站在向晖面前,就会泪如雨下,就会失去最后的骄傲。 我迎着风撑着眼帘用力不眨眼……所以……我没有掉泪。 第三十六章 人生不止,寂寞不已。寂寞人生爱无休,寂寞是爱永远的主题。我和我的影子独处,它说它有悄悄话想跟我说,它说它很想念你,原来,我和我的影子,都在想你。 汪然说:所谓的爱情只是一阵偶尔的风,从身边轻轻吹过,留下些许的回忆。 竹喧说: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不会让你流泪。 如烟说: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我说:爱像云要自在飘浮才美丽,我终于相信分手时的理由很动听。 汪然和萧赫这对欢喜冤家,分分合合多次,但又是谁都离不了谁。 竹喧同袁琅虽分居两地,激情不减当年。 如烟大鸟依旧打打闹闹,有时如胶似漆,有时水火不容,感情却在斗嘴中精进。 而我的初恋在这个秋天告无疾而终。 一开始的时候是虫蚀一般的揪心。 室友们无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向晖的名字,甚至在说到信息工程学院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触碰到我的伤口。 向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在我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有些事情是可以用来怀念的,有些事情是注定要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心有不甘的,有些事情一直都无能为力,能冲刷记忆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推移感情,时间越长,冲突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茶。 也许当时间过去,我就会忘记我曾义无反顾地爱过一个人,忘掉他的柔情,忘记他曾经为我做的一切。也许爱情会败给岁月,爱情会使我忘记时间,然后便是时间使我忘却爱情。 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忘记他,直到那一日。 周末的时候同竹喧约好去逛街,等我到了约定地点时,却被她临时放了鸽子。 我毫无目的的瞎转悠,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进了地道,鬼使神差般的停在了香港名店街前。 一幅巨型海报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 像中女子长发服帖的披在肩头,笑容恣意随性,静静凝视着身旁同样笑的绚烂的男子,两人目光交融在一起,眼底满是柔情蜜意。 那是青春张扬,无忧无虑的笑脸。 那是甜蜜到足以让人嫉妒的深情。 我清楚的记得这张照片便是当日我和向晖在这家婚纱摄影工作室拍摄的免费照,由于回去以后就弄丢了负责人的名片,后来也就慢慢忘记了这事。 心中的苦涩如同漫山遍野的杂草,不断的蔓延开。 我仓惶而逃,门口音像店不知何时响起了音乐声。 【你知不知道,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 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 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你知不知道, 忘记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 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你知不知道, 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 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巫启贤沧桑,沉厚,张力十足的嗓音直击心底深处。 不知不觉中,我已是泪流满面。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脑海中有关爱的回忆,闭上眼,以为我能忘记,但流下的眼泪,却没有骗到自己…… 回到家中,我翻箱倒柜的翻找起来。 在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枚素银戒指。我用手轻轻摩挲着,温热液体不住的自眼眶中流出,许久我才缓过劲来,狠狠的抹去眼泪。这是一枚象征一生承诺的见证,如今,他人都走了,我还要它做什么。 在第二个抽屉里,藏着一只红色丝绒小包,里面是一块小小的玉石挂件。在玉石上有一心形图案,在心的两端分别刻有紫和晖的字样,这是今年五一时我们在城隍庙淘来的宝,价格不贵,用红丝线穿好,一人一条,可做护身符,也可以当情侣项链,当时还开玩笑说将来能做为传家之宝世代相传。我用力咬着下唇,将它也一并收进装银戒的纸盒中。 …… 最后,我想了想,打开手机后盖,取出SIM卡,狠了狠心,这手机也不要了吧,要扔就扔的彻底,要忘记一个人也要彻底。 我又从抽屉的最底层掏出一只小猪储蓄罐,摇了摇,沉甸甸的,倒出来数了数,硬币加上纸币,是笔不小的数目,这是我积攒了快一年的零用钱,只为在明年他过生日的时候,为他购买一份礼物。礼物我也想好了,去专卖店买一套西装,这样,他在工作时,也能时时刻刻想到我。现在,也用不到了。钱用来买新手机,储蓄罐不再需要。 我拎着个大袋子走出去,老妈追上来,"上哪去啊?" 我扬了扬手中的纸袋,"扔垃圾。" 她狐疑的伸手过来,我挡住,"都是些用不到的东西。" 她的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盯着袋子看了又看,才不情愿的放我出门。 晚饭后,我躲进书房上网。 QQ上头像一片灰暗,居然连一个好友都不在线。 在汪然和向晖的指导下,我对QQ这种新生代的聊天工具不再陌生,一度还很痴迷。如今,使用熟练以后,更是如鱼得水,许多中学毕业后失去联络的朋友,在这虚拟网络中又再度联系上,平日大家各忙各事,周末的时候,上线吼一嗓子,一呼百应,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错。 我无精打采的打开新浪首页,随意浏览国内外新闻。 这是一则关于英国国立密德萨斯大学建校百年校庆的信息,眼角瞥到的同时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关上网页,世界上的国家这许多,我为什么就非要关注那里。 正在这时,Q上传来讯息,是有人发来加好友的请求。 验证信息上写的是:你的校友。 我顿时来了精神,鼠标轻点确认后,立刻查询对方资料,昵称:枫,性别:男,其他俱是一片空白。 "你是?"我试探着问。 等了很久无人回应。 再细看,对方头像已暗淡。 我在心里咒骂一句,搞什么啊,加了好友自己又下线。 跑去九城社区发了几张帖子,又在榕树下拣了几篇著名的鬼故事看,不多久,汪然上线Q我。 她的语气是极其小心的,"叶子,你……还好吧。" "我?好的很,吃的下,睡的着,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我稍加思考,又加了一句:"不对,是胃口更好了。"好像就在刚才我还消灭了两碗饭,难道真的能化悲痛为食欲吗? "咳咳,"偷懒的她,只回复了两个字。 我不想再纠缠于此话题,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和萧大侠最近没出啥状况吧?" 回答我的只是一个笑脸。 这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丁点事到了他们那儿也会吵的天翻地覆,我同汪然认识这许多年了,她不是个作天作地的人,萧赫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不知为何,他们就像是前世冤家似的,爱的时候掏心掏肺,恨的时候恨不得杀了对方。 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过,也许他们乐在其中也说不定呢。 我缓慢的打字:"然然,珍惜现在所有。"我自己弄成这样,不希望她和我一般痛苦。" "嗯,"她又是十分简短的回答,再无后文。 总觉得她今天是满腹的心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又不好细问,但十有八九同萧赫脱不了干系。 同汪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后,又有人发来信息,这次是我还在上初中的堂弟。一个菜鸟级别的网虫,说他是菜鸟,因为他学会上网比我更迟。 先是嬉皮笑脸的问好,随后步入正题,"姐,问个问题。" "说,"我答的简单明了。 "MM是什么意思?" 我胡乱答:"是妈妈的意思吧。" 他又问:"那PPMM呢?" 我没做多想,"婆婆妈妈。" "搞定,"他打了个得意的笑脸。 "怎么回事?"我随口问。 "刚才有一个人加我为好友,然后他问我是PPMM么?我按照你的解释说我不是,他又问是MM么?我还是说不是。接着他就叫我爸爸。" 我先是微微一怔,在两秒钟后爆笑出声,这次真是糗大了,幸好,幸好堂弟他没有发觉。 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笑完之后,心里空荡荡的。在酣畅淋漓的笑后,更多几分落寞,这样的人是不是已经被神灵诅咒,此生万劫不复了。 QQ上向晖的头像依旧呈灰暗色,我暗骂自己,难道还期盼着他会忽然上线还是怎么着,即便他上来又怎样,难道我们还能再回到从前吗?不可能了,叶子,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眼前,仿佛升腾起一层烟雾,电脑显示屏也越来越模糊。 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忘掉一个人?方才发在论坛的帖子有了回应: -----为什么一定要忘掉?当做一个美好的记忆不可以吗?从心里忘记一个自己爱的人,是不可能的! ------一秒钟遇见一个人,一分钟认识一个人,一小时喜欢一个人,一天爱上一个人,然而却要用一生去忘记一个人!爱一个人不难,但真正要忘掉一个人,难上加难。 ------如果你想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忘记一个人,请跟随我所说的方式去做。现在,找出一支笔,一个本子,用心去想,把他的缺点逐一记录下来,每晚临睡前在心中默念百遍,尽力去回忆他的错处,和他对你犯下的种种罪恶,随时想起随时补充,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我取出笔,写下如下几行字。 第一条,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细心不够帅气不够默契不够甜言蜜语没有安全感没有幽默感。 第二条,凡事深埋心里,没有交流,不够坦诚,让这一切发生的毫无征兆,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第三条,既然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当初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轻易的许诺,在他还不懂何为诺言的时候。 第四条,…… 写着写着,泪水悄然滑下,流淌在嘴角,咸咸的,流淌进心里,像是在伤口洒过一把盐,刹那间痛彻心扉。 我从来不觉得我们的相遇是种错误,可有时爱就是这样,为了两个人的相遇,跨过千山万水,迈过沧海桑田,挣扎着彼此遇见,最后换得的只是一次美丽的擦肩而过。 不知不觉中,帖子下面已经跟了长长的一串,有一个回复让我的眼泪在瞬间决堤。 如果那个人已经深深的扎根于你的心里,拔掉他你的心就会空缺一块,他的呼吸已经和你的脉搏保持着相同的节奏,所以连呼吸都会疼痛,那么无论什么方法,你都忘不掉他。那种感觉,就叫做刻骨铭心…… 我没有办法再压抑自己,边哭着边冲出房门,几下就跑到楼下垃圾房,借着昏暗的月色像个疯子似的拼命的往外扒垃圾,弄的满头满脸的污垢,从这头翻滚到那头,终于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找到下午扔掉的那个纸袋。 顾不得擦拭脸上和手上的灰垢,我把袋子中的东西一样样倾倒在地上,银戒,挂件,储蓄罐,手机……一件都不少。 我将所有东西捧在胸前,紧紧握住,终忍不住放声大哭。 万物皆能抛开,但忘不掉的却是深刻的记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遗忘是从心里彻底拔除,而不仅仅是种仪式。 慢慢的跎回家,又将所有物事放回原地,抱着靠枕蜷缩在床的一角,柔声告诉自己:快睡吧,一觉睡醒就什么事都没了,天气预报说明天将会是一个艳阳天,我的明天也充满希望。 因为向晖说过,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见面。 我始终相信。 第三十七章 第一次笑是因为遇到你,第一次哭是因为你的无情,第一次笑着流泪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在向晖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学校里关于我俩的传闻不断。 一种说法是早看出我这样无才无貌的平凡女子配不上向晖,分手是迟早的事,被甩也是活该。一般赞同此类观点女同胞占大多数。 对于这种说法我常常是一笑置之。 另一种较为普遍的说法,自然是将矛头指向向晖,指责他始乱终弃,对此,我不作任何解释也不会为他辩护。男同胞们皆对我报以深切同情,一时之间,我的回头率又增加了十个百分点。 某日在学校食堂等竹喧的时候碰上徐雯婕和她的跟班金毛狮王。 正值中午高峰时段,他们二人见我这还有空位,招呼都不打就一屁股坐下来。 我没做声,反正还有最后一个位置留给竹喧,只要她们不招惹到我,我也懒得计较。 我知道徐雯婕对向晖从未死心,也明白她的付出她对向晖的情谊不在我之下,我曾经因为向晖同她私下接触大发脾气,但他现在已离开,我和她都不是最后的胜利者,又何必再互相仇视。 竹喧这饭打到西伯利亚去了,徐雯婕和金毛狮王已经开吃,阵阵香味传来,让早已饥肠辘辘的我有些难以忍受。 在熟悉的氛围想起从前和向晖在一起的日子,他会逼着我改掉挑食的坏习惯,强迫我把饭菜全部吃完,那时,嘴上说不甘心,心里是甜蜜的。 思绪一转又回到竹喧身上,她时常是和袁琅你一口我一口的喂进嘴里,每一口并伴以绵绵情话,极尽肉麻,成为学校食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相比之下,我和向晖显然要矜持的多。 "哼,你看她那样子。"是不是人在吃饱喝足状态下就想干些别的,比如说饱暖思淫欲,比如说没事找事。 我垂下头,对她的挑衅一概不理。 徐雯婕制止了毛莉言语上进一步的冲撞,自己抓起饭盒把剩饭剩菜倾倒在桌面上,而且还是倒在我这一边。 很好,终于发动总攻了。 我叹口气,是不是我从不发威就真以为我好欺负。 见她们相视一笑,眼神肆意跋扈,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眼明手快的抢过徐雯婕的粉色围脖,乘着她怔楞的当口,把我面前地方擦的干干净净,随后,扔还给她。 "你……"她的右手高高抬起,肩膀因气愤而颤动,我瞧都没瞧她,平静的说:"做什么,是不是又想打我耳光。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手,我必定双倍奉还。" 我脸上是浅浅淡淡的笑容,语气中的凌厉着实把她俩给唬住了。再加上周围不断有人起哄,甚至是口哨声,她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只见毛莉扯了扯徐雯婕的衣袖,悄声说:"我们走吧。" 果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我冷哼。徐雯婕连围脖都没有拿,忙不迭的随毛莉离开了食堂。 "叶子,你刚才的表现棒极了,"竹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你不在场,没有人保护我,竹子。"有竹喧在场,我自然又成了胆小怕事的小白兔。 "我还没来得及发挥,你自个就搞定了。"瞧她跃跃欲试的欢畅表情,我真是败给她。 饭菜摆上桌,竹喧忽然问道:"叶子,你知道怎样才可以最快的忘记一个人吗?" 我脸部僵硬,想起前几天所发帖子,不自然的说:"不知道。" "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快爱上另一个人,叶子,"竹喧冲我眨眨眼,目光停留在我身后,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离我们不远处,陈宇华朝我微微点头,带着率性的笑容,目光清澈。 我笑了,这是竹喧的理论,而不是我的。 她不会知道从前留下的回忆越多就越忘不掉,她不会知道向晖带给我的影响有多大,我现在身上满是他的烙印,听他喜爱的歌,从不吃辣到现在每次出去吃饭总是点上一桌子的川菜,改变的最多的是,从前我见到狗就跟踩了地雷似的,如今的我,在路上无论遇见谁牵着狗狗出来散步,我就有上去抚摸的冲动。 这一切都源自向晖。 所以,向晖,你可以让我伤心,但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死心。如果我们不得不分离,也请记住我的好,我也会在心中存着感激,感谢你曾留给我的美好记忆。 四月一日这天接到汪然的长途电话,说是正在办理出国手续,如无意外,两个星期后就要踏上赴日留学的征程,我只当是愚人节的游戏,并未放在心上,谁料,再次和她联系上的时候,她已然站立在那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这消息懵的我在短时间内喘不过气来,平息过后是丝丝的怅然。 先是向晖,再是汪然,都选择这样的方式悄然远行,接下去又会轮到谁? 大一暑假的北京之行留给我的除了快乐还是快乐,可现在,握着当初的四人合影,除了感伤还是感伤。 在没有向晖陪伴的日子,我时常独自一人走几站路,去到我们在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时无意找到的那家米粉店,一来,那里的米粉味道确实不错,二来,那里能找到我们更多的回忆,三来,老板娘一直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她说过,只要尽力人生就有希望。 她能在这里守到儿子,而我也可以等到向晖的归来。 从米粉店回学校的途中,遭遇一场大雨。 在沿途商店躲避了整整两个小时,雨势才逐渐变小。可就在这段时间里,商店门前的小路被淹没,呈现一个大大的水洼。 历史总在不经意间上演惊人的巧合。 去年同向晖来这儿吃米粉时,也遇上同样的大雨,也在同一家商铺避雨,也是因此耽误了差不多两小时,也在雨停时因水洼而再次被困。 我苦笑着,上次有向晖背着我过去,那这次呢。 除去鞋袜,挽起裤腿,我随着往来的人群一步步的淌水过去,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向晖低醇的嗓音仿佛在耳畔重现,"叶子,你还可以再胖一点。这样就更能体现我的力量。" 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我屏住呼吸,控制住泪。 微风拂过,水中泛起淡淡涟漪,也在我心里留下一滴眼泪。 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遇到向晖,现在的我会是怎生模样。是依旧浑浑噩噩不识情爱,还是身边早有另一人相伴左后。 我相信同他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是前生注定的,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假如当初没有遇见他,假如当初遇到的不是他,假如遇到他时我早已心有所属,假如…… 当然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假如。 人生如果有那么多的假如,一切可以推翻了重头再来,那人生就不再是人生,而是戏剧,故事也只不过是故事,不再真实。 又一个冬天过去之时,我们迈入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 一开始的时候寝室众人各忙各事,常常觉得时间不够用,可静下心时也不知自己到底忙了什么。 竹喧急着联系南京的公司,希望一毕业就能立即找到工作,从此和袁琅男耕女织,过起幸福美满的二人世界。 梅玫和陈冬忙着考研,她俩奋发向上的劲儿让其他人汗颜不已。 程英困扰于到底是要杨过来上海发展,还是自己飞去北京助阵,直到现在,她仍是没有做出决定。 裴子瑜的心愿是毕业后最好能立刻找个好男人嫁了,不必为找份好工作劳心伤神,不必为生活烦忧。 柳如烟是我们中最为笃定的一个,大鸟在初毕业时先是入职上海最著名的IT公司鹏程企业,后来不愿再看人脸色行事,索性辞了职,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帮人维护电脑,也试着开发软件,虽说尚处于创业阶段,她好歹也算是半个老板娘。 而我,把拿各种证书当成了家常便饭,先是轻轻松松的拿下英语专八,接着又通过日语二级水平考试,最后取得英语中级口译证书,如果不是怕被竹喧鄙视,我还想把驾照也考着玩。 毕业前夜,大家聚在一起吃散伙饭。 竹喧事先已经和南京一家网站签约,任职英文编辑,专门负责教育类书籍的编辑出版,实在是想不通她这样活泼好动的人能坐定下来安安心心的从事文字工作吗。 由于第二天就要赶去南京,她又是兴奋又是伤感,兴奋的是即将和袁琅团聚,不再受两地分居的煎熬,伤感的是与我们这些共处四年好友的离别。 她端起的第一杯酒,居然先敬柳如烟。"烟子,我以前经常气你,得罪之处你要多多包涵,我在这里向你赔不是。"说完,她仰脖干尽。"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记得和叶子常来看我。" 如烟还没开口,眼圈已红了,她接过竹喧递来的酒杯,抽噎着:"你这家伙,不就是去南京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弄哭人家。"她摩挲杯口,迟迟不送入嘴中,竹喧在旁起哄,"喝了,喝了,喝醉了大鸟会来接你。" 她看着如烟喝完,又举起一杯酒对着我说:"叶子……"只唤了声,眼泪就刷刷的流下。 我笑骂道:"哭什么哭,南京和上海不就三小时的车程,我们还是每个星期都可以见面。"话虽如此,我的眼角也早已湿润。 "今天这日子你还是不喝?"竹喧撇嘴,对着我满满的酒杯。 我轻笑,在表姐婚礼上逞强后,我就答应向晖再不碰一滴酒,此次也不会例外。 "我以茶代酒。"竹喧对我的事情知根知底,见我如此,也就不再为难我。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些喝高了,如烟抱着一堆酒瓶又哭又笑,竹喧咯咯笑个不停,向来沉默寡言的陈冬变成了话唠,在无人回应后便演变成自问自答……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小饭馆打烊。 然后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六七个打扮还算光鲜的女子东倒西歪的自饭馆走出,手牵着手横冲直撞着穿过马路,然后几个趴在路边狂吐,几个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调,仅剩一个状似清醒的摸出手机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 这个人自然就是我。有男朋友的通知男朋友来接人,没男朋友的我按照路程远近分别塞进出租车,又各自关照了些注意事项,才把她们送走。 回头一看,柳如烟还蹲在地上,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背,"烟子,你没事吧?" 她一见有人搭理她,立刻絮絮叨叨的说开了,"叶子,竹子要走了。" 我点点头,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嗯,我知道。" "我这人是不是天生犯贱,从前她每天和我斗嘴,我恨的她咬牙切齿的,可现在她要走了,我又嫌耳根太清净,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如烟烦恼的抓着头发,懊丧的说。 我偏过头去笑看她,这话如烟怕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吧。友情和爱情一样可遇而不可求,竹喧和如烟虽然有过争执,怎比的上四年朝夕相处的情谊,初时不觉得什么,到离别之时,那份牵挂和不舍才会真真正正流露出。 其实我何尝舍得她呢。但竹喧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们该无条件的支持她。 我握着如烟的手紧了紧,轻声安慰她,"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何况竹喧只是去南京,又不是出国。"说完这句,我怔了怔,曾几何时,我能把出国这两个字轻巧的说出口了,在寝室里,这两个字可是绝对禁止提及的。 我晃了晃脑袋,挥去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扶起如烟,她倒好,还没站稳就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还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示意我坐下。"叶子,你工作有着落了吗?" 我摇摇头,其他人都有了生活目标,好似只剩我一个还在寻寻觅觅中。如烟忽然傻笑着说:"也不急,你手里有那么多证书,还怕找不到好工作。慢慢挑,就是别挑花眼。" 我笑而不答。 如烟把头枕在树杆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双眼闭上,"叶子,我先睡会,一会儿大鸟来了你叫醒我。"话音刚落,依稀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这什么速度,都快抵得上火箭发射了。 我笑着摇头,把搭在胳膊上的外衣给如烟披上,自己慢慢的舒展开手脚,原本也想阖上眼睛小憩一会,但逐渐加重的脚步声让我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哦,是你。"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推柳如烟,无奈她睡的很死怎么推就是不醒,大鸟走近一步,"我来,"他把如烟搂到怀里,动作温柔细致,"谢谢你替我照顾她。" 我站起来跳了几下,缓解双腿麻痹的状态后,拍拍手,"好了,我任务完成,如烟就交给你了。" 他叫住我,"叶子……" "嗯?"我偏过头问。 "你一个人可以吗?还是我先送你回去……" 我迅速截住他的话,"不用。"转过身,平静的说:"我没事,你赶紧送如烟回去,她今天喝了不少酒。" 大鸟扒了扒头发,表情有些微不自然,我轻描淡写的继续说:"如果是向晖拜托你这么做的,我觉得没有必要。" 他尴尬的笑笑,我走出几步,又折回来,咬了咬下唇,"向晖他……最近和你还有联系吗?" 大鸟缓缓的摇头,我嘴角笑意不变,"那么,再见。" 那个曾说过在我毕业时要来接我然后一起庆祝的男子,不会出现了。 再无犹豫的离开。只不过,脸上多了两道泪痕而已,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我总要试着习惯。 第三十八章Ⅰ 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多久的时间?答案是很久、很久,久到记忆沾满了灰尘仍始终复不上情人的轮廓,久到回忆的门锁爬满了腐锈却依然关不住倾倒的思念,这就是爱的期限。 毕业典礼后的第二天,我怀揣个人简历及毕业证书与一家专售玻璃工艺品的私营企业签订了一年的就业合同,其中前三个月为试用期,待遇不高,但市场助理的工作相对轻松,最重要的是客户都是国内的厂商,我不用接触任何与英语有关的物事。 在QQ上告诉竹喧这个消息以后,她立刻就骂开了:"叶子,你是不是脑残了?有你这样的人吗?别说上海那么多外资企业你不去试试,就是要去民营企业,你也该找家专业对口的啊。"我很庆幸不是当时就告诉她,否则依她火爆的脾气,也许立马杀回上海,不仅将我臭骂一顿,连合同都有可能被她给撕烂了。 我在这头慢吞吞的打字,她等不及了,又是一句话甩过来,"你的专八,你的日语等级证,你的中级口译,不是全都浪费了。" "竹子,我讨厌英语。"我平静的打出如下文字:"我讨厌一切和英语有关的东西。"我讨厌带走向晖的那个国家。 她沉默了。 另一头,如烟上线的第一句话就是:"叶子,你来帮大鸟吧,我们这还缺个助理,待遇绝对比你现在高。" 我笑笑,竹子这大嘴巴,她一人知道也就代表全世界都知道了。竹喧和如烟现在的关系突飞猛进,好的连我有时都要吃醋。 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我知道这些朋友我都没白交,不过,有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了的,我始终需要自己去面对。 "Elva,你进来一下。"内线响起,打断我的沉思。我连忙回应:"好,我马上来。" 在经理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整理了下妆容我才敲响门。 "请进。"声音细细柔柔,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实在很难把她的声音相貌同她在工作上的干劲以及同客户谈判时的犀利联系在一起。 "丁经理你找我。"她惯于和人保持距离,因此我也只以公式化的口吻说话。 "嗯,"她点点头,"你来这边坐。"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座位。 我束手束脚的坐下,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她笑了,"不用担心,就想和你聊几句。"她的笑容还是十分具有感染力的,让我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段时间还适应吗?"很少听她这么关心人,还是和蔼可亲的语气,我是不是该感动的痛哭流涕? "还行,"我言简意赅的回答。听另一位市场助理Ellen说,在两年时间里,丁经理手下的助理已换了不下十个,几乎没人能捱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当时我听到这番话时,也手脚冰冷了一把。 她端起茶杯,优雅的小啜一口,又问道:"那公司的业务流程都弄清楚了?" 我心中一凛,导入正题了。我垂着头,轻声答:"是的。" "很好,明天我要去签份合同,你和我一起去。" 我讶然,困惑的看她,我分明记得在试用期的员工还不算正式员工因此是不能参与公司业务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眉梢微挑,以笔在桌上轻敲,"不记得自己面试时候说过的话了?" 我微眯了眼,思绪随着她若有所指的目光逐渐飘回面试那日。 眼前的部门主管三十上下,曼妙身材裹在精致套装里,修长双腿互相交叠,低着头似乎在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我的简历,如果不是她凌厉的眼神,我绝对会误以为她是只装门面的花瓶。 她抬起头,"叶紫?" "我是。" "我看了你的资料,名校毕业,各门成绩优异,为什么要来我们这小公司屈就?"她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琢磨。 我小心的组织语言,想想没觉得有什么顾忌,索性放开了说:"如果您认为贵公司只是小公司,那我不妨说,我希望做小庙里的大和尚,而非大庙里的小和尚。"说完,我习惯性的耸肩。 其实没等我说完她就笑了,但她很有礼貌的等我闭上嘴才微笑着伸出手,"你的比喻很有意思。叶紫,欢迎你加入天宇公司。" 我走神了,直等到她纤细洁白的手指在我眼前晃过,我才略带歉意的一笑。 "要做小庙里的大和尚不经过锻炼怎么行?"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她真是Ellen口中的灭绝师太吗?我微微失神,道听途说果然不可信。 她递给我一张磁盘,"先拿回去看看,明天也许用的到。" 我接过,"丁经理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她沉吟片刻:"还有一件事。" 我本已经走到门口,只得又折回。 她低低笑了,"以后不要再叫丁经理,叫我Ariel或者丁辰。" 我同样报以微笑。 走出办公室,我径直跑去休息室给自己倒了杯水。 Ellen尾随其后,拍拍胸口,似是惊魂未定的问:"去了那么久我都在为你担心。挨骂了吧?" 这个八卦女,我哭笑不得,用手戳她的额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说嘛说嘛,她找你干吗去了?"Ellen一边问我,一边探头探脑的张望,生怕丁辰会忽然冒出来。 我失笑,受不了她的死缠烂打,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Ellen脸色立时变了,"Elva你惨了,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啊,等你和她去客户那回来以后,她就会借机找个茬把你给咯嚓了。"她还在我的脖子上比了个砍头的动作。 "有那么恐怖吗?"我不由摸了摸脖子。 "当然有。"Ellen郑重其事的说。 难道真是人心叵测,我还是经验不足,轻易就被人打动。 下午在Q上和柳如烟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忧心忡忡的回我:"叶子,你还是来大鸟这吧,我们大家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也不用受委屈。大鸟要是敢对你呼呼喝喝的,看我不扒了她一层皮。" 我爽快地答:"好啊,如果我被开除了,就去你那里混口饭吃。" "一言为定。"不仅如此,她还发了个疑似握爪的图片来。 "要是想安慰我的话,不如你晚上请我吃饭吧,"对于敲竹杠这门艺术,我向来运用的炉火纯青。 "没问题,去哪吃你想好,五点半我来接你下班。"她忽又得意的发来一个笑脸,"顺便给你看看我新买的车。" 我乍舌,这就买车了,我仅敲她一顿饭是不是太少了,嗯,一会再让她请我去泡吧。 她又噼噼啪啪的打下一串字符,"我还约了程英,子瑜,陈冬和梅玫走不开,这两个下次再约好了。" 还真利落,不愧是现在掌管经济大权的财政大臣。 我想了想,坏笑着出了个主意,"烟子,要不要露个口风给竹子,刺激她一下。" 如烟当即鼓掌赞同,我们商量着一人发一句话给竹喧,我说的是:"晚上如烟请客,不吃白不吃。"如烟是:"竹子,晚上竹家庄碰头,不见不散。" 竹喧当场暴跳,"你们两个猥琐的家伙,给我等着瞧。" 我和如烟异口同声:"你咬我啊。Who怕who。"如烟还加了一句:"你顺着网线爬过来,我给你留块鱼。" 她使出最后一招,那就是无视我们,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不予理会,到最后我们无人调侃,也就放弃了。 不过这招在今天貌似不管用,我和如烟难得的默契自然要好好发挥一下。 于是就有了如下对话: "吃完饭还有什么活动?泡吧?" "还是唱歌吧,很久都没开个唱了。" "也好,对了,竹家庄最有特色的菜是什么?" "招牌鱼头汤,还是竹丝鸡,上次的云吞面也不错。"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连线那头的竹喧一定是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场戏一直演到竹喧实在受不了了,叫嚣着要和我们绝交,这才收场。 QQ上有陌生头像在跳动,我点开,是个叫枫的好友传来的信息:"晚上有雨,记得带伞,早点回家。" "喂,你是谁啊?"我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讯息发出的同时,那人已没了踪影。 细细看过他的资料,确定自己不认识,奇怪,这人是什么时候成为我好友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说,我的QQ中除了同学就是亲友,他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本想直接拉近黑名单,又怕是哪个同学改了网名我一时之间没有认出,何况他也没有打扰到我,也就作罢。 下班前,我把一天的工作完成的八九不离十后,想起之前Ariel交给我的磁盘,现在再看铁定要加班,不如拷贝一份带回去,用晚上的时间恶补一下。 第三十八章Ⅱ 在公司门口等如烟时,一辆蓝色广本雅阁缓缓从车库驶出,Ariel探出脑袋,"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想起和Ellen的对话,我本能的抗拒,算算时间如烟也快到了,犯不着无缘无故欠下一份人情债。 我朝她挥挥手,"我朋友快到了,不用麻烦你了。" 她笑着摇下车窗,踩下油门,车子拐过弯,一溜烟没影了。 我出门的时候Ellen在加班,这会儿她背着硕大的卡通包走出时,如烟还没有到,我不停的看手表,有些不耐烦。 "Elva你还没走?" "嗯,我等人。" 迎面走来一外形出众的男子,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据我目测,此人身高应在一米九以上,没想到他上来就搂住Ellen,单薄纤弱的Ellen在他的怀里感觉像抱着一个袖珍娃娃。 Ellen的脸唰一下红了,使劲推他,"你真是,被人看见了啦。" 男子旁若无人的说,"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富有磁性的嗓音煞是好听。 我在一旁微微勾起唇角,Ellen来不及向我介绍帅哥,就被强行带走了,我不无遗憾的叹口气,却惊见如烟不知何时已到我身边,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Ellen离去的方向。 "你们认识?"我好奇的问。 她猛的摇头,"我才发现原来是一男一女。" 我好笑的说:"你以为是两男人?你耽美文看多了吧?" "不是。"如烟矢口否认,"我远远看过来,以为是一男人拎着一热水瓶,走进了才知道不是那回事。" 我差点没昏厥。 她振振有词的说:"所以说找对象一定要注意双方身材的协调。像我和大鸟那样,绝对是最完美的组合。" 我没好气的说:"你和大鸟还一个白一个黑呢,我看你们怎么生出斑马来。" 如烟哇的尖叫一声,扑过来挠我腰肢,"好你个叶子,你被竹子带坏了,居然学会寒碜人了。" 我笑的喘不过气来,连连讨饶,她才放过我。 "咦,你的车呢?没开过来?这里可以停车的。"我东张西望,如烟沮丧的说:"被大鸟开走了,害得我只能打的过来,结果碰上内环线严重堵车,真急死我了。" "大鸟不陪你吗?"我也就随口一说,如烟瞪我一眼,"我们姐妹间的聚会,他来做什么?"还不忘拧了下我的耳朵,意思是我很拎不清。 等我们到达天钥桥路上的竹家庄避风塘,程英和子瑜早已等候许久。也就几周没见,子瑜越发的水灵,相对子瑜的容光焕发,程英则消瘦许多,也显得憔悴不堪。 这里的生意着实不错,两层楼面都已坐满,要不是程英子瑜她们来的早,现在这时段恐怕只有拿号等位的份儿。 "这里的港式奶茶很出名的,要不要都来一份?"如烟边翻菜单边问。 我向来嗜奶茶如命,子瑜凡事都不拿主意,程英又是魂不守舍无所谓的样子,如烟就一手包办了。 饮料比主食永远上的快,如烟叼着吸管含糊不清的问程英:"英子,你是留在上海还是去北京,决定了没有?" 程英咬着下唇,迅速抬头,视线与我们对上, "我……" 如烟翻白眼,"你还没想好啊,我真服了你了。" 程英垂下眼睑,轻声说:"烟子,我说出来你不要骂我。" 如烟笑骂:"你个傻子,我干吗要骂你。" 程英的声音有些暗哑,"我想好了,既然他不愿来上海,而我又不想失去这段感情,那只能由我过去。" 我继续保持沉默,我们都对如烟太了解了,如果程英不事先放下话,如烟一定会怒其不争,眼下,她只得忍下。 如烟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英子,你自己觉得值得那就去做吧,我不会骂你。"她举起手中的高脚杯,"来,为了你的幸福我们干一杯。" 她以为是在敬酒呢,话虽如此,四人的杯子还是碰在了一起。 这又是一出为爱走天涯的典型。 之前是竹喧,现在程英也走上这条路,对此我虽不表露任何观点,但私底下我是极其佩服她俩的,要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啊。 我也曾考虑过,要是当初向晖早些告诉我他的决定,并且要求我同他一起出国深造,我会不会舍得丢下父母,抛下朋友,毫不犹豫的跟随他去。 答案是否定的。 我对自己缺乏信心,我不够独立,我只适合在家人的包容下生长,所以,我不会答应。 晚饭之后,在如烟的提议下,一行四人前往钱柜复兴公园店。路稍有些远,坐在出租车上程英一个劲的打瞌睡,头部随着车颠簸左右摆动,我和如烟相视一笑,这丫头,要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挣扎了很久。 如烟和竹喧是出了名的麦霸,以前寝室出去K歌时,话筒基本就在这两人手中转,有时候还会为争唱一首歌大打出手,今次没有竹喧在场,如烟也显得意兴阑珊。 程英独自坐在角落,黯淡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有点模糊不清,我推推她,"开心点,你去北京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程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捏捏她没有多少肉的小脸,"唱什么歌,我帮你去点。"我朝着子瑜努努嘴,"她一个人在那唱的不亦可乎,我们也跟她抢话筒去。" 裴子瑜乘着间奏回头冲我们扮鬼脸,把程英给逗乐了。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我慢慢走出包厢,隔着一道门仍可以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按下接听键,有礼的问道:"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信号被干扰的"呲呲"声,紧接着就被挂断了,我握着手机发了好一阵子呆才想到去翻找来电记录,可是,显示的只有一长串杂乱无章的数字。 我也没在意,用IP电话拨打时常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刚想回去,隔壁包间传出隐隐约约的旋律,让我几乎站不稳脚。 我无力的以背抵住墙,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的摩挲。 此时,室内热闹雀跃,室外清冷寂寥。 悠远绵长的歌声在此刻是莫大的讽刺。 我们曾留下太多回忆,可到最后我发现,那首对我们来说具有重要意义的歌曲《你的眼睛》,却一直没有机会再合唱。 我闭了闭眼,雾气蒙上眼帘,睫毛上已沾上细小水珠,竭力保持气息的平静,可只有我知道那是一种无言的伤。 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我走回包厢,如烟有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叶子,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我疲惫的摇摇头,不想说话。 "你去了那么久我以为你掉马桶里了,"明明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话,我却怎么都笑不出。 指针停在十点时,子瑜看了眼手机,起身说:"有人来接我,我要先走了。" 我附和道:"我们也差不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如烟一声令下,散场。 子瑜走在最前面,一辆银色迈巴赫有条不紊的驶进。 门打开,男子下车,很有风度的替子瑜打开车门,等她坐稳后,再小心的关上车门。 如烟打了个响指,赞叹:"哇塞,子瑜真有本事,这年头开宝马的都是暴发户,开迈巴赫的才是真正有品味的有钱人。" 话音才落,大鸟在另一边向我们招手,"上车。"他开的是辆半新不旧的别克君越,如烟挠挠头皮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是想炫耀一下的,结果反而丢脸了。" 真直白,不过这也正是如烟不拘小节的地方。 "要不要送你们一程。"如烟打开车门便大大咧咧的甩掉鞋子。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送英子吧,也正好顺路。" 车子已启动,如烟仍不忘关照我,"那我们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到家打个电话给我。" 我笑着目送车子远去。 星斗漫天,月光如水,夜色苍茫。 刚才只是月凉如水,这会儿悄悄飘洒起细雨。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抱紧了双肩。 密密雨丝飘落在地,卷起一阵轻烟。 有些后悔拒绝如烟同坐一车的邀请。 雨势渐大,我加快步伐。 雨线遮天盖地而来,打在脸上钝钝的疼痛。 突然很想流泪。 泪水混合着雨滴自面颊缓慢流淌,分不清哪是眼泪,哪又是雨水。 脚下打滑,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我看着泥泞满布的长裙,抚摸着膝盖上肿起的乌青,终于控制不住积忍已久的伤悲,捧住脸,眼泪如断珠般垂下。 静夜里雨打窗棱夹杂微弱凄凉的啜泣声,那是充满绝望的悲哀。 淋过雨的空气,疲倦了的伤心,我记忆里的爱情童话正在慢慢的消退。 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的狼狈,我疲惫不堪的坐在电脑前,取出磁盘,工作要继续生活更要继续。 QQ消息声不断,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你回家了没有,外面下大雨了。" "明天天气转凉,记得多加件衣服。" "如果你在的话,就回我个信,我很担心你。" "……" 又是那个叫枫的人。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抑制不了的冲动,恶狠狠的问。 对方没有反应。 我磨刀霍霍的:"你再不说话,我就拖你入黑名单。" 仍旧无人应答。 "是……向晖吗?"手指哆嗦,打这两个字仿佛抽去了全身的力量。 那头终于有了回应,"对不起,我不是。" 虽然他的回答在预料之中,浓浓的失望还是在瞬间包围住我。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你究竟是谁?"我已无法思考,仅能凭着感觉行事。 这次他的回复很快,"我只是一个关心你的人,仅此而已。" "如果你不是他,你就没有权利关心我。"我笑着,泪却先流下。 我把他从好友名单中删除,再无迟疑。 我又从抽屉里取出那一件件向晖留给我的记忆,轻轻用指尖碰触后立刻藏好,生怕多看几眼,连它们都会离我而去。 我对着镜子看进自己的眼底,异常认真的说:"向晖,我累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决定要忘记你了。"声音中透着无限疲惫的苍凉。镜子上氤氲着雾气,我伸出手,一笔一划的留下印记: 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 第三十九章 时间会慢慢沉淀,有些人会在你心底慢慢模糊。学会放手,你的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 本以为会一夜无眠,最差也是时梦时醒,然而头沾着床便沉沉睡去,清晨连闹钟都叫不醒我,还是母亲大人拼命的摇晃并且在我脸上狠狠掐了两把,我才悠悠醒转。 醒来以后,呆呆的望着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她而遭致毒手。 直到她大吼:"再不抓紧点,你上班就要迟到了。" 我猛然醒悟,用一只手穿衣,一只手整理坤包,脚伸向床底勾出拖鞋,"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大呼小叫着狂奔去洗手间,又发出一声惨叫,"老爸,你快出来,让我先用。" 十分钟后,我已经坐在公交车上啃面包,这真是前所未有的速度,所以说人的无穷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坐在我身旁的小白领,从上车伊始就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扑完粉底上眼影,然后夹睫毛,瞄眼线,任凭车子颠簸,她就是面不改色。 要在拥挤如潮的公车上化妆,这份功力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 未了,她满意的照照镜子,腰肢一扭,摇摆着□袅袅下车。 我瞧的目瞪口呆,从平凡人到美女也就十来分钟的事,这道行,果然非一般人能及。 到公司时,我抬腕看表,心中小小欢呼一声,还有五分钟才到点,这个月的全勤奖险险保住。 踏入办公室,一股酸味扑面而来,是市场部的Simon低着头津津有味的品尝着一盒似乎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笼包。 我下意识的看向Ariel的办公室,哦,我恍然大悟,难怪Simon敢如此嚣张,如果Ariel在的话,估计他只有躲安全通道的份。 不过话说回来,Ariel一直将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的优秀员工准则贯彻始终,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回忆起,昨天她貌似也没有加班。 从茶水间回来,Simon已消灭完一整盒的小笼包,剔着牙,抿上一口茶,好似意犹未尽。 我低低的笑了,看他这架势,是不是接下去就该看报聊八卦了。 打开电脑,从包里取出磁盘,打算乘Ariel没来时再看一遍,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我这个助理自然不能拖她后腿。 "Elva,"Ellen一脸凝重的跑来,"刚才Ariel打电话来说家里有事,要请假一天。" "哦,"我莫名的舒了口气,却Ellen的下一句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Ariel说她不在,但是你今天的安排照旧。" 我一愕,良久问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Ellen耸耸肩,"鬼知道。" 我不能思考,整个人昏沉沉的。 "还有一件事忘了,"Ellen补充说明,"Ariel还说,若是遇到难处就打电话给她。" 这次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莫非她是要把签合约这样重大的事情交给我单独去执行?这……未免也太抬举我了。要知道我还是一个刚进公司不久,做事畏畏缩缩,凡事随大流的小人物啊。 "Elva,你自求多福吧。"Ellen看我的眼神多了丝怜悯。 难道说,这真是Ariel用来对付我的招数?就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员工?等我合同谈判失败,她就借机炒掉我? 怎么办,我默默问自己。是在事情没发生之前递交辞职报告灰溜溜走人,还是等到由她亲自动手,在档案里留下难看的一笔? 我迅速登陆QQ和MSN,想找竹喧或者如烟商量下对策,可一圈找下来,这两人居然都不在线。 可恶。 不是没有其他联络的方法。但要是特意打电话找他们,好像又太郑重其事了,少不得挨竹喧的骂,又让如烟为□心。 一遇事就退缩,好似还真成了我的风格。 我苦笑,如果向晖还在,他会怎么劝我? 我正在那愁眉苦脸的,QQ上有信息进来,先是一个笑脸,然后是一句很普通的问候:早上好。 是他! 奇怪的是,明明昨晚已被我删除,这会儿又出现在我的好友名单里。 我还在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再次拉他进黑名单,一大段话忽然跳出: 包子和面条大打出手,包子被面条打的落花流水,于是在离去时,对面条撂下一句:有种别跑,我去叫伙伴来教训你。于是包子就去约了煎包、馒头、面包等,准备去找面条理论理论。在路上遇到了泡面,包子等人围住了泡面一阵毒打,泡面被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顿后,问包子为何打他?包子回答:面条,别以为烫了头发,我就不认得你! 尽管这个笑话毫无新意,还是让郁闷了一个早上的我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只是嘴角微微勾了下。 "谢谢,希望下次的笑话更精彩。" "是我从网上搜来的笑话,别介意。"这人倒实在,我又笑了。 阴霾挥去后,我做了个决定。 我抓起背包,既然丁辰想我好看,我偏不让她如意。不就是个破合同嘛,我就不信搞不定它。 从公司到目的地鸿祁国际不远,打的只需二十分钟。 从僻静的小巷到繁华的淮海路,好似打了个盹,时光就前进了二十年。 不知为何,每家公司的前台小姐总是一个样,哦我不是说相貌,而是看人的方式。通常是眼睛朝上,面无表情,手一摊,"有预约吗?" 幸好我也是早有准备,"有,我约了裴经理谈合约。"说完,递上名片。我还在试用期,当然没有自己的名片,所以,名字是Ariel的,抬头也是主管级别。 前台看了看我,没再做声,她拨通内线,"裴经理,有位丁小姐找您。" 可能是裴经理在电话里有所交待,前台引我入内时客气了许多。 鸿祁国际是家资金雄厚的外商独资企业,光从他们将办公地址选在租金令人乍舌的黄金地段,其实力就可见一斑。 公司是国内最大的设备代理商,大老板是美国人,因为喜爱中国的人文艺术,因此将亚洲地区的总部设在中国上海。这全是我昨晚从资料里得来的讯息。 我跟着前台小姐像是走迷宫似的走过一条又一条长廊,感觉所有办公室装潢风格类似,这一路走来,经过总经理办公室,IT部,售后服务部,行政部,还有市场部,要不是门上标志分明,我真会以为她是故意带着我绕圈子。 "丁小姐你先坐会儿,裴经理马上就来。"在我已经晕头转向,浑然分不清方向时前台小姐终于领我进入一间会议室。 简约流畅,这是我对这间会议室的第一印象。 一张可容纳几十人的会议桌,还有正前方用于投影的大幅板报。 品味不差,这是我参观完毕后得出的结论。希望我接下去要面对的人,也不会太难缠。 我把早就打印好的文件取出端正放在会议桌上,其实合同是早就谈妥的,今天不过是落实下细节以及过一下签约的程序,按理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小时已是绰绰有余,就怕是丁辰故意给我小鞋穿,那无论我怎么努力,结果始终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我深吸一口气。 "Judy,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间会议室我一会要用,你怎么还安排出去了。"口气很不耐,紧接着是前台小姐低声的道歉。 这声音……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我急切的转身,仅来得及瞧见他的侧面。可就是这一瞥,我立刻认出了他。 "陈宇华……"我微微启唇,声音几未可察,他还是听到了。 "叶子,"他的表情是不可思议中带有喜出望外的激动,亮亮的双眸透过薄薄的镜片一瞬不瞬的看住我,"你怎会在这里?" 我淡淡的笑,"我是来找行政部的裴经理谈合同的,没想到会遇上你,真巧。" "是啊,很巧,真的很巧。"他反复说着这两个字,不厌其烦。 前台小姐很奇怪的瞅着他,我踌躇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陈经理,那是不是请这位小姐换间会议室,我刚查了查,隔壁那间空着。" "不用了,"他虽是在对前台小姐说话,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一会你把其他人叫到隔壁那间就是。" "好的,"前台小姐如释重负的舒口气。 前台走后,我看他还没有离去的意思,笑着调侃:"看来你混的不错。"是啊,才一年多的光景,从默默无闻的小职员到经理的位置,而且还是家行事严谨的跨国公司,多不容易。我自问我是没有这份冲劲的。 他笑了笑,"你也不错。毕业没多久,就在公司独当一面了。" 我近乎自嘲的笑笑,当然,事实的真相也不便同他明言。 "咦,Michael你们认识?"刚进来的人,显然就是裴经理。原本以为行政主管会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者是一脸严肃的大妈级人物,可眼前之人显然大大颠覆了我的想象力。 他不仅不老,还很年轻,最重要的还是个帅气的一塌糊涂的年轻人。 就连一向对帅哥不感冒的我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没等我答话,陈宇华抢着说:"Jason,我和她是校友。" Jason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陈宇华又接着说:"你们先谈公事,叶子,晚点我再给你电话。" 等陈宇华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后,Jason先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我□还没沾上椅子,他又说:"我该称呼你叶小姐还是丁小姐?"他似笑非笑的,我一时间弄不清楚状况,手心起了一层薄汗,更是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咬了下唇,抬头看他,"丁小姐今天家中有事,所以合约的事由我全权代表。如果您有什么顾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她。" Jason扬起好看的笑容,"这倒不用,"他拿起桌上的合约,手指轻敲两下,"就是这份?"明明是一本正经的问题,为何从他口中说出多少带着份戏谑。 "是的,"事情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但我还是近乎殷勤的说:"合同完全是按照上次您和丁小姐约定的内容做的。" 他又笑了,眉眼弯弯,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光芒。 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毫无节制的放电的吗?这样的男子,该有多少女子会为之伤心啊?我仿佛能看到一颗颗红心碎成千万片的惨状。 "好了,"他把其中一份文件推还给我,我掐着自己的手臂,我居然在这时走神了。 文件上多了鲜红的公章和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裴子墨。 名字很好听。我又狠掐了自己一把,我又想到哪去了。 他这就把合同签了?似乎,太过容易了一些。 他收起东西准备走人,我忍不住叫道:"裴经理。" "还有什么问题?"他漫不经心的问。 "……"难道要说你不需要再仔细看看合同吗,印象中好像他也就扫了两眼。又或者说,太过容易的事,反而让我心惊胆战。貌似我还没脑残到这种地步。 "谢谢你,"最终我憋出了这句。 他微眯起双目,依旧是笑容灿烂,"合作愉快。"他伸出手,我犹豫了下,同他握手。"合作愉快。" 他的笑容越发迷人:"希望再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 在回公司的路上,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取出合同,一而再再而三的审视,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性,陈宇华的那句"我们是校友"的话帮到了我。这合同早晚也是要签,裴子墨卖个人情给陈宇华也无可厚非。 思及此,我释然了。 回到公司,给Ariel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她先是不语,后来才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再没有别的话交代。 在我心里愈加肯定了她想在背地里阴我却未果的事实真相,这次被我侥幸逃过,那下次呢,我忽然有些累了,为什么在这小公司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会如此的复杂? 无意间和竹喧如烟说起此事,这两人持不同的观点。 竹喧说人家好歹是一部门经理,犯得着和你一小喽啰过不去吗。 如烟说丁辰之前的事就已经说明一切,如果不是她使坏,为什么所有的助理都做不满试用期。 眼见她们又吵开了,我揉揉发昏的脑袋,为了转移话题,我说出了遇见陈宇华的事。 这一下,又炸开了锅。 不过这次她们的想法倒是前所未有的一致,都说陈宇华对我从未死心,这次相遇,也证明我和他是有缘分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怂恿我给陈宇华一个机会,我被她们烦的要死,赶紧关掉QQ,才感觉世间万物清净了。 第四十章 爱情总是想象比现实美丽,相逢如是,告别亦如是。我们以为爱得很深、很深,来日岁月,会让你知道,它不过很浅、很浅。最深最重的爱,必须和时日一起成长。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即过,我安然度过试用期,在Ellen惊异的眼神中正式成为天宇公司的员工。 这以后,陈宇华确实约过我几次,但我们除了安静吃饭,期间说说他们毕业以后学校发生的趣事以及工作中碰到问题,再无其他。 这一天,下班之前我又接到陈宇华的电话,说是他刚完成一款软件的开发任务,兴奋的不得了,想找个人分享一下,结果就找上了我。 我也为他开心,自然答应下来。 刚要关掉电脑,枫在Q上说:关于包子,面条,泡面的笑话的后续,你有兴趣听吗? 我乐了,这人除了每天早上9点准时留言天气预报,要我注意冷暖和安全,还搜集各类笑话,博我一笑,久而久之,如果哪天他没有出现,我反而会觉得不习惯。 我回过去:洗耳恭听。 话说泡面被海扁完以后,觉得很不爽,于是伙同米粉,乌龙面,日本荞面和炸酱面,要再去找包子寻仇。不料,在路上遇到了小笼,泡面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兄弟们,上!泡面自己扁的甚是用力,在扁完小笼包后, 面族人扬长而去。后来其他人问泡面:你刚刚扁的好卖力。我们都不知道你那么讨厌他。泡面说:本来想稍微K一下就好,没想到他还装可爱,还穿童装……越想就越气。 我毫无形象的笑出声,Ellen警告似的指指Ariel的办公室,我吐了下舌头,赶紧低下头。 还好下班时间到,我十分愉快的发送信息:很好笑,谢谢,我要下班了,拜拜。然后关机。 原本是和陈宇华约在淮海路香港广场的蕉叶茶餐厅,这是一家以泰国菜闻名沪上的餐厅,但我临时起意,想回味下学生生活,又改在了肯德基。 西装笔挺的陈宇华和衬衫套裙的我出现在这儿,好似是有些格格不入。 最后,我们在T恤牛仔装扮的学生异样的目光中,胡乱买了些吃食,匆忙逃离。 在街心花园找了张长凳坐下,陈宇华递给我可乐鸡米花,"给,你的最爱。" 我一怔,这般久了,他居然还记得。 我默默接过,慢慢咀嚼。 不时有三三两两路人经过,有饭后散步的老人,有紧步疾走的公司白领,当然也有放学回家的学生潮。 其中有一对,穿着可爱的情侣装,年纪也就在二十上下,男的骑着脚踏车,女的坐在前排,高兴的时候还举起双臂,男孩配合着她做着泰坦尼克的经典动作,一时之间,欢笑声洒遍整个花园。 那是多么自由自在的青春岁月,我忽然有些羡慕他们。 "在看什么,都入神了。"陈宇华拍拍我,我才注意到手中抓着鸡米花放在嘴边,这个动作保持已久。 我笑而不答。 "我还想着今天要请你吃顿好的,你非要选什么肯德基。"陈宇华虽是在怪我,眼底满是笑意。 "我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想着穿童装的小笼包,我忍俊不禁。 "很久没看到你的笑容了,自从……"陈宇华忽然合上嘴,我脸色遽变,唇角的笑陡然凝固住。 我垂眸,忍住酸涩,盯着自己的脚尖。 "叶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他手忙脚乱无措的样子,我反过来安慰他:"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故作轻松的说:"我早就忘了。" 陈宇华大手缓缓抚过我的头顶,落在我的肩头。 我错愕的看着他,时间一时停驻了。 他蓦的把我拉进他怀里,太用力的拥抱,让我呼吸有些困难。 我艰难的开口,"陈宇华你这是怎么了?" "叶子,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好吗?"他醇厚的嗓音好似就在我耳畔。 我推搡着他,他一动不动。 我轻微的叹口气,"你先放开我。" 他这才松开手,但还是把我固定在他胸前,手指在我鬓角摩挲几下,"叶子,我是认真的。" 相对于他说第一句话时的震惊,我的心境已然平复许多。我知道陈宇华一直对我很好,但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对我表露心声。 我微微喘息着,抬起头,"陈宇华,你很好,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迅速截住我的话,"但不是你想要的,对吗?"他神情落寞,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失望。 我摇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你。"我挣脱了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只要我心中还留有别人的影子,那对你就是不公平的。"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不在乎。"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平平响起。 "可是我在乎。"我毫不犹豫的说。 他深深叹气,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如释重负。 "叶子你要记得,也许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有许多,但我绝对是最爱你的那个人。"我被他的这番话震住了,这般□裸的告白,在我们当初恋爱之时他都不曾对我说过。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我无法背弃自己真实的心意。 "陈宇华,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找不到其他词来表达我内心的愧疚。当初是我利用了他,可他没有介意,现在,我又一次辜负了他,叶紫,我暗暗问自己,世上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他的宽容,常常让我无地自容。 我想我需要时间。 所以,也请给我时间。 他笑了,抚去我终于没能克制住的泪花。"傻姑娘,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我爱你,并不是说你一定要还以我同样的感情。如果连感情都要讲求平等,那不是和做生意没分别了?" 我嗤的笑出声,脸上犹挂两行清泪。 "好了,再哭的话,别人会以为是我欺负你了。"他调笑着,手没闲着到处找纸巾。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包里发出悦耳的响声。 陈宇华看到我用的还是那款手机,脸上表情明显一滞。 "喂,"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含糊不清的女声,我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程英,"英子,我听不清,我挂了再给你打回去。" 陈宇华将他的手机塞给我,"用我的,长途电话公司可以报销。" "嗯,"我不客气的接过,接通电话时发现程英哭哭啼啼的,"英子发生什么事了?" "叶子,我现在在首都机场,马上回上海。"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边说边抽泣,我着急的叫唤,"英子……" "我要进去了,回头说。"那里已经挂断,再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我咬着嘴唇,事情有些不大对劲。程英在几个月前去了北京同杨过汇合,按理说现在该是甜蜜的二人世界,怎么突然就说要回来。 "程英她出什么事了?"陈宇华皱着眉问,我前几天刚和他说过程英去北京的事情,他当时就说对方如果真爱她就该牺牲一切来上海,而不是让她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远行,急得我还差点和他吵起来。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英子一直在哭。我不放心,我要去机场接她。" "我陪你去。"他果断的说。 在上海,雨天和早晚上下班高峰时的出租车是最难拦的,现在是晚上八点,又是周末,正是夜生活的开始,我们站在路边,足足等了半小时,才拦到一辆空车。 "虹桥机场,"一上车我就报地点。 "小姐啊,我马上要换班,这么远的地方我不去了,你换一辆吧。"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车,怎肯善罢甘休。我冷冷的说:"好,你不去是吧?工号给我,我马上投诉你拒载。" 司机二话不说,踏下油门,车启动,高速运行。 我露出胜利的微笑,陈宇华在底下比手势,又附耳过来,"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随口问。 "那不重要。"他的回答看似答非所问,实则暗含深意。 我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程英身上,对他的暗示明示通通视而不见。 车走延安路高架,开的很快,到达虹桥机场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司机讪讪的接过车资,一溜烟把车开走。 在问讯处得知最早一班北京到上海的班机也要在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候机大厅找了位子坐下。 我发送短信给程英告诉她来接机,然后就发现陈宇华不见了。 我还在纳闷,一盒牛奶送到我面前。 "牛奶能安神。" "谢谢。" 还是热腾腾的,瞬间就温暖了我冰凉的手足。 等人无疑是心焦的,我焦虑不安的不时抬腕看表。 陈宇华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说起公司的趣事,我一直意兴阑珊,他怎么说我就附和着点头,直到他提起那个名字。"裴子墨这人挺有趣的,对了,就是Jason,你和他也有过接触……" 我忍不住问道:"他和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吗?" 陈宇华一本正经的问:"他对你放电了?" 我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典型的花花公子。"我们异口同声。 他的眼里有微微的笑意,"据说他的魅力无人能挡,没人可以抗拒。" 我不以为然,我不就是个例外吗,相信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总有一天他会碰壁,那时就是他的劫数到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预言未来的女巫了?"陈宇华好笑的问。 我眨眨眼,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没想到他话锋一转:"那你能看清自己的未来吗?"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去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懊丧的绞着手指,陈宇华微笑,指指大屏幕示意:"飞机快到了。" 十五分钟后我接到程英的电话。 看到她本人的时候,我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英身形本就纤细,而现在单薄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双目红肿,神情委顿,脆弱的让人心疼。 我小心的抱住她,甚至不敢用力。此刻的她就像易碎的玻璃,我怕稍微重一点的碰触就会伤到她。 "英子,我们回家。"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敢问她任何问题。 "回家?"她总算是有了反应,但随即迷惘的望着我。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在上海除了我们这帮子朋友,并没有其他亲人。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我揽住她的双肩,柔柔的说:"英子,我带你回家。" 她靠到我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分量,陈宇华之前只能干着急,完全插不上手,见状赶紧拦下一部车,上车后他问:"去哪?" 我果断的说:"去我家。"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让她一人独处。 车到家门前,陈宇华踌躇着说:"叶子,要不要我送你们上去?" 我明白他的顾虑,我也不知要如何向爸妈介绍他,所以,我寻思后,婉转的说:"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怪不好意思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 他看了眼神智飘忽的程英,担心的说:"你一个人行吗?" 我点点头,他不再坚持,"有事打电话给我。" 我再次点头。 安顿下程英,我才抽空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时,看到程英紧紧抱住被子,似乎睡的很安详,但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晶莹的泪珠顺势滴落,掉在枕巾上,很快就隐去。 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苦思冥想着该怎么开口才不显突兀。 她温顺的靠在我膝间,乖的像只小猫咪。 "英子,你睡着了?"说完,我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都什么,我就是学不会怎样劝人。 她发出一丝微弱的声响,"叶子,我和杨过他,分手了。" 我心往下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这话从程英那说出,分量是不同的。 她没有在意我是不是在听,也不要求我的回应,自顾自的往下说:"他有别的女人。" 我知道她需要发泄,也就不打断她,我只需要做个忠实的听众就好。 "其实我早发现他的不对劲,但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我以为跟去北京,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我给他打电话时,好几次都是那女人接的,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男人逢场作戏,不能和他计较太多,谁让我没能陪在他身边呢。" "我们高一就认识,到现在八年了。" 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我还是能听懂。 "他以前所作所为我都可以原谅,我希望去了北京以后,一切能从新开始。但是我错了,我错的离谱。" 说到这,她抱住我的膝盖,失声痛哭。 我抚着她的后背,眼前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英子,哭出来吧,哭出来会舒服些。" 她的泪水很快浸湿了我的睡裙,我心中压抑的难受,现在的程英就如同当时的我,在向晖离开之初,彷徨,揪心,这场伤痛至今未能治愈,只有我最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就好比我,也这样熬过来了不是。 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 天长地久,此生不渝的爱情,终究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程英哭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而我,被她勾起了情绪,往日的点点滴滴如电影般回放,睁着眼,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第四十一章Ⅰ 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以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后来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第二天是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走进办公室的。 "昨晚没睡好?"热心的Ellen主动将她的饭后水果黄瓜借给我,"切片后敷上十分钟,保你精神焕发。" "谢谢。"我接过,在手中掂了掂,迟疑,这真管用? Ellen丢了个白眼给我,"你居然不信我这个美容专家的话?"当然,这称号是她自封的。 姑且一试,反正也没损失。 出门的时候交待过老妈要照看好程英,这会又打了个电话回去,知道她还在蒙头大睡,也就放下心。 这一上午都是心神不宁无精打采,连枫在Q上发来关于包子,面条,泡面的第三第四版笑话,都没能逗我开怀。 他也仿佛察觉到我有心事,在连续得不到我的回应后,他很谨慎的问我:出什么事了?然后连打三个问号。 我犹豫了会,他只是一个网上的朋友,虽然直觉告诉我,这人就在我身边,而且对我很熟识,但我们既然没有捅破这层纸,就不能违反游戏规则。 我笑了笑:没事。 此时有电话从前台转进来,"小叶子,我出去买了个菜,你朋友就不见了。" 心骤的往下一沉,"妈,我让你看好她的。" "我怎么知道就这么会的功夫……"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我只得举手投降,老妈这一招,把老爸都给吃的死死的,何况是我。 搁下电话,我寻思着,程英会跑去哪里。 她的手机处于开机状态,但一直没有接听。 她不愿给我添麻烦,自然也不会去找如烟他们。除非是回南京。 我很快否定掉,当初程英因为要去北京和家里闹的很不愉快,按照她倔强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还有哪里可以去。我急的满头大汗。看她昨日的情形,一个人待着会出事的。 我立刻冲去Ariel的办公室,要求请假,她虽然满腹疑问,还是在假条上签了字。 电话联络了柳如烟,她听我叙述完事情的始末,也急了,自告奋勇的加入寻找程英的行列。 我一个人如游魂般走在街上,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可是,徒劳无功。 我不能休息,脚步一旦停下脑袋就开始高速运转,随即胡思乱想,设想成千上万种可能,直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竭,才找了家冷饮店坐下。 摸出手机,我一下愣住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我手忙脚乱的翻看来电记录,万一程英有找过我,而我没有接到,那就糟了。 电话全是陈宇华打来,是公司号码还有他的手机号。 赶紧回拨,电话在响了一下后就被接起,"叶子,你在哪里?我找了你一整天。" 我有些疲惫,声音也是沙沙的,他立刻就注意到了,"叶子,你不要走开,我马上到。"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关怀备至的对我说话,又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分担我的无助和恐惧,感动丝丝点点的渗透进心,温暖到全身。 陈宇华冲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端茶送水的侍者,他是一贯的温文,我从没有看到他这么着急过。 "叶子,"还没坐定,他就急切的呼唤我的名字。 我没搞清楚状况,迷茫的问:"怎么了?" "你失踪了一天,打公司电话你不在,打你手机又没人接,就连……"他顿了顿,"叶子,我很担心你。" 我笑了笑,"我只是去找程英了。" 他没有等我说下去,抓起我的手,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深深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手足无措,下意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他摇头,轻声说:"你没事就好。"他似是松了口气,我总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些怪异。 "有事的是程英,不是我。"我快被弄糊涂了,我能有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他又知道什么? 我简单的说明:"程英今天早上不告而别,我和如烟分头寻找,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我怎么了?" "没什么。"他拍拍我的肩,"她会不会是回学校了?" "回学校干吗?宿舍早有新生搬入,她没有地方住的。"我不解。 "也许只是缅怀。"他轻声说。 "你说的对,我马上去学校。" 他马上说:"我陪你去。" 我点点头,陈宇华做事稳重,又想的周到,有他帮我,再好不过。 又是堵车,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上海的交通状况。 "别急,"陈宇华看我烦躁的样子,低声安慰我。 我也知道着急没用,还容易误事,但我就是没来由的心浮气躁, 好不容易避开繁忙路段,拐上一条幽静的小路时,电话铃响,我接起。 "请问是叶紫小姐吗?"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 "我是。" "程英是你什么人?" 我一惊,迅速答:"我们是好朋友。请问,她在哪里?" 对方有条不紊的说:"她割腕自杀,现在被送到医院,正在抢救。" 我几乎拿不稳自己的手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脑袋"嗡嗡"作响。 "叶紫小姐……" 我努力调匀呼吸,保持冷静,缓慢的说:"程英在哪个医院?" 他的口气礼貌又不失严肃,"RJ医院,我姓倪,是市公安局的,我在她手机上查到你是和她最后通话的人,所以有些例行调查需要你配合。" 我无力的点头,"我马上就来。" 收了线,我对司机说:"请往RJ医院。" 陈宇华握住我的手,认真的说:"叶子,程英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住。"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双手抖的厉害。陈宇华先是搂住我的双肩,见我还是浑身发颤,他索性拥我入怀,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有我在,把什么都交给我,你不用怕。" 我枕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下子安心了不少。 我太想有个人能在我身边时刻关心我,为我解惑,开导我,陈宇华就是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到了医院,我下车就直往里冲。 陈宇华付了车费一把揪住横冲直撞的我,"那里是门诊,这里才是住院部和手术室。" 我晕头转向,早就没了方向感,任由他把我拖到里面。 "请问程英小姐是不是还在手术室?"看到护士站我一下子清醒了。 护士小姐查询了值班记录后说:"她已经被送到病房了,"她还好意提醒我:"320床位。"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谢谢,谢谢。"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只一味重复这两个字。 陈宇华紧紧揽住我的腰,我无需在他面前掩盖情绪,抓住他的肩,低喃:"陈宇华,程英她没事,她没事。" 他手缓缓抚过我的发,脸颊边拂过他低微的气息。我微微脸红,轻轻推开他,"我们去看程英。" 他眼里掠过一阵淡淡的失落,很快掩饰过去,拍拍我的肩,"好。" 程英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长发盖住脸,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一块通透的翡翠石从颈中滑出,我记得当初程英收到杨过寄来的这份礼物时,兴奋的大半宿都没睡着。 他们从高中时代就相恋,可是再美的誓言都抵不住时间的变迁。 世界上最凄绝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 互不相识, 忽然有一天, 他们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然后有一天,因为一个人的背弃,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就如同我和向晖。 我偏过头去,不让旁人看到我眼中的泪。 "你就是叶紫吧?"身后的人嗓音洪亮,应该就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倪姓警官。我忙不迭的用手背拭去泪,回过头,"我是。我们出去说,不要影响她休息。" 走廊上,不时有医护人员出入。也有将被送入病房的新病人和等待手术的患者。 每次来医院,我总会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我们刚才通过电话。"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眼前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正气凛然,就和电视中那些维护正义的警察差不多,让我一下子心生好感。 经过他的简单叙述,我对程英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她是在电话亭割脉自杀,被人发现送进的医院,同时还报了警。鉴于我和她通话频繁,我理所当然的成为警官首先盘问的对象。 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倪警官边听边认真记录,末了,他说:"她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你知道这事吗?" 我摇摇头,震惊之余,更为愤慨。"一定是杨过的。"我愤愤不平的说。 "杨过,程英……"倪警官笑笑,接着说:"你所说的,我已全部记录在案,民事案件,我们以协调为主。" 有什么好笑的,我对他的印象立马大打折扣。 "她的情绪还不太稳定,你是她的好朋友,要多开导开导她。"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我翻白眼。 "先到这吧,如果再有问题,可能还会麻烦你。" 这人真啰嗦,和我妈有的一拼。 "知道了,"我草草回应。 第四十一章Ⅱ 病房中,柳如烟坐在床头陪着程英,手中正削着一只苹果。陈宇华不知去向。 我悄悄把如烟拉到角落,"我们俩轮流看着英子,不能让她再出事。" 如烟见我一脸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重重的点头,眼角不时瞥向病床上的程英。 "喂,你们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放心吧,这种事做过一次就够了,我也不想往鬼门关走第二遭。"虚弱的回应竟然来自程英。 我和如烟面面相觑。 程英反倒笑了,"孩子是无罪的,我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与死。" 她的转变让我们一时无法适应。 我走到程英身边,扶她坐起,并在她身后放上软垫。 她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抚摩着尚平坦的小腹,"如果早知道我肚中有个小生命在成长,我不会走这条路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柔柔的,嘴角微微上翘,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我捏捏她的脸,"想通了就好。" 如烟也走过来,轻轻的搂住我们,"英子,叶子,我们都要幸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分离。" 程英笑着说:"当然,你们两个干妈的红包,我一定会记得讨的。" 欢声笑语,稍稍缓和了之前的忧伤,也为死气沉沉的病房注进一丝活力。 陈宇华进门的时候见我们三抱成一团,楞了楞,很快放下手中的东西,是些水果、饮料还有营养品。 我抱歉的对他说:"陈宇华,晚上我会在这陪英子,已耽误你不少时间,你有事就先回吧。" 他腼腆的笑笑,"我没什么事。" 程英推了我一把,瞪大眼,"我说了不会再做傻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指着我们, "你,你,还有你,都回去。" 我失笑,"你的手不方便,总要有人伺候。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啊,还不是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我故作轻松的说。 程英也跟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怕你毛手毛脚的弄疼我。再说,有护士小姐会照看我,你就不必操这份心了。" 柳如烟及时插嘴,"叶子,你明天还要上班,这儿就交给我吧。" 她推搡着我出门,我转身问她,"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虽然程英如今的精神面貌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看好她。毕竟我们谁都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 "你小瞧我,"如烟大呼小叫的,我皱眉,点点床头的警示标语,"禁止喧哗。" 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走吧,走吧,"她又把我往陈宇华身上一推,双手叉腰作泼妇状,"你帮我把叶子平安送回家。要出了差池,我唯你是问。" 陈宇华连声称是,面容无半点不悦。 我握住如烟的手紧了紧,交待她:"有事打我手机。"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刚走出住院部,被人叫住。我顺着声源看去,竟是林森。 "果然是你。"他笑着对我说,眼睛却落在陈宇华身上,"这位是?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宇华气定神闲的吐出几字,"校园辩论赛。" 林森一拍脑袋,"是,是,瞧我这记性。" 我在一旁插不上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会在这?" "叶子,你对我不够关心,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他捧着心,好似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是眼底笑意满满,我吃不准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对从前的事仍然没有释怀。 我抬头看向他,他眼中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直到瞄到他一身白大褂,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在这里上班。" 他的表情似乎更伤心了,"叶子,医科是要读五年的,你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所以我是实习,能不能留用还不知道呢。" 我管你是实习还是正式医师,如今有熟人就是王道。我精神一抖,"林森,拜托你件事,住院部320床位是我朋友,你帮忙照应着点。" 他眨眨眼,"没问题,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 为什么我觉得林森和以前不一样了,难道仅是我的错觉吗?从前的他,严谨,一丝不苟,可现在的他,油嘴滑舌,嬉皮笑脸,虽然这样更容易接近,也多了丝人味,但我很难接受他的改变。 我仔细打量他,普通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仍显卓尔不群的气质,偶然有小护士经过,总会多看他几眼,他也是来者不拒全然报以迷煞人的微笑。 我冷眼旁观,不知他这算开窍呢还是破罐子破摔。 我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的改变是因为我。 林森朝我深深看了一眼,目光中包含了太多情绪,但最终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不是我正注意着他,很难发现。"保证完成首长你交待的任务。"才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痞子样。 离开医院,我无须再伪装轻松,垮下脸,"陈宇华,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 我想了想:"你有烟吗?" "好女孩都是不抽烟的。"他一口回绝。 迂腐。"那你能陪我喝酒吗?" 这次轮到他想了想才回答:"可以。但不能过量。" 我们在超市买了一打听装青岛啤酒,坐在街头长凳上,互相举杯。 我对这种黄色并冒着泡沫的东西本无好感,但现在尝在我苦涩的嘴里,只想着能一醉能解千愁。 "陈宇华,你说校园爱情是不是都特别可笑?"在一口气干掉两罐装后,我打着响嗝,肆无忌惮的问。 "叶子,你喝醉了。"他伸手过来夺我紧抓着的酒瓶,我摇摇手,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醉倒。 "陈宇华,这世上真的没有所谓地久天长,海枯石烂的爱情吗?"我抢过最后一罐啤酒,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打开,喝尽。 我醉眼朦胧的望着他,抓着他的胳膊一阵摇晃,"你说,你说嘛。" 他沉默片刻,"有,当然有。" 我咯咯直笑,有吗,真的有吗?为什么我碰不到,我身边朋友也遇不到。 胃里好难受,像是被烧灼过,我一手顶在胃部,一手拼命的抹去越来越多,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 "陈宇华,你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给我靠靠,一下就好。"我小声的哀求。我好累,我没有办法再独自一人支撑下去,虽然我心里明白,过了今夜,我又会是那个坚强的我,可现在,让我放纵一下,哪怕是短短几分钟。 陈宇华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叶子,我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他的声音,暖暖的,刚才的不甘,忧虑,在他春风拂面般的温柔中渐渐消弭。 酒的效应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好再有今天一天的疲惫,越发的困顿不堪,我的身体缓慢下滑,埋进他的怀抱,恍惚中听到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叶子,我爱你。天长地久的爱我能给你。你要的,我都给的起。我会让你幸福,相信我……" 那个声音逐渐模糊,终于湮没在耳畔…… 醒来的时候,头还是很痛。 完全陌生的地方,让我立刻恢复了该有的警觉性。 回忆起昏睡之前的事,我猛地睁大眼睛。 首先去看身上的衣服,还好,完整无损。紧接着鄙视自己曾有过的肮脏思想。陈宇华不是卑鄙小人,我怎么可以怀疑他。 跳下床,用脚从床底勾出另一只鞋。 打量周围环境,干净,整洁,丝毫没有单身男子居住固有的通病。 这间应该是卧室,不大,布置简约,是我欣赏的风格。 穿好鞋,我蹑手蹑脚走出。 室外静悄悄的,客厅里漆黑一片,唯有北面的小间亮着昏暗的灯光。 我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屋子里,堆放的全是有关计算机方面的书籍,书桌上笔记本电脑还在持续工作,刚才的那点亮光原来来自它。 这里大概是书房,陈宇华把我安顿在卧室,所以此刻他只能睡在书房的躺椅上。他的睡相很好,如果是我,大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在地板上。我取了搭在椅上的外套,披在他肩头。 电脑屏保正在运转,一张接一张的画像在我眼前停留了数秒,再重复播放,无论是抽象的,立体的,古装的,现实的,嗔怒的,痴笑的,发呆的,矜持的,主角只有一人。 我张大嘴久久不能合上。 这些照片我自己都没有看到过,他又是从何处得来。 反复查看了几遍,我发现好些照片背景都是在大学校园,只不过作为计算机高手的他,运用PS做了某些改动和调整,所以出现的画面才会如此缤纷多彩。 我苦笑,同时也为他的深情感动。 手指无意识的触到鼠标上,画面消失,恢复桌面状态。 一个取名为"向晖"的文件夹吸引住我,我迟疑着,是否要点开。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 文件夹内只有一张照片。我深吸口气,遵从于内心深处的渴望。 刹那间,我的身体剧烈颤抖,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手脚冰凉。 照片里,向晖亲热的搂住一名身着洁白婚纱的女子,勾起好看的嘴角,他们的笑容那么的般配,那么的和谐。向晖看她的眼神温柔无比,从前,只有他在看我时才会表露的柔情,此刻重现。可是,千差万别。 我呆呆的抱膝坐在书桌前,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故事,结局都早已注定,我们无从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到必要的时间,或故事的主人公全部出场后,结局,才会慢慢地浮出水面,那是"天意"。 泪恐怕早已流干,此时我看着熟悉的人影,除了还在跳动的心脏,我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是不是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 文件保存的日期是昨晚十二时。 我忽然明白为何陈宇华今天会如此着急,他怕我也看到了同样的照片。尽管他不想让我知道这回事,我还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这个秘密。 天意如此,结局便是如此。 我默默的合上电脑,打□门,走出书房,走出陈宇华的住所。 我没有打车,慢慢走回家。 前路迷惘,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走进小区,我终于支持不住,靠在树上大力喘息,任凭泪水汹涌而下。 这世上有很多种相遇,但有一种,是不如不遇。 向晖,今晚让我最后一次想你。过了今夜,我就要彻彻底底的忘记你,从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你再也无法扰乱我的生活,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楼道的角落里,挺拔的梧桐树下,曾有过我们最美的回忆。待到寒风暴雨过后,落叶飘零,满目苍凉,我们最初的记忆也将随之一起,成为逝去的风景,再不复存在…… 第四十二章Ⅰ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存在,它就干涸;如果它生长,它就慢慢凋零。 程英恢复的很快,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况。 出院后,我帮她在我家附近找了处出租屋,方便照应。 她每天在51JOB上蹲点投发简历,倒也被她觅得一小公司行政助理的职位,用她自己的话说,乘着现在还能动多赚点钱,生活充实了,就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不就是个男人吗,这世上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啊!!!缺了谁,地球还不是照常运转。 这话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我听的。 我无声的笑了笑,我们都是俗人,生活有太多的无奈,我们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现实永远比信仰残酷,为了生存,我们只得顺从,只能放弃改变的想法。 程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还是坚持上班,做家务,每次看她爬上爬下,忙里忙外,我总是胆战心惊。 如烟也是基本每天都来报道一次,带些孕妇必须补给的营养品,给小孩子用的一次性尿布,另外还有若干奶瓶奶粉,甚至还有她织的绒线小鞋。她说这算是提前实践,省的以后自己做妈妈时手忙脚乱,毫无经验。 今天她不仅送来婴儿床和手推车,还有一堆育儿杂志。 她得意的吹嘘:"我想的周到吧。"确实,从孩子出生到上学前所需要的东西都给备齐了。 我调侃她:"如烟,你现在很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她不客气的照单全收:"那是。" 程英抚着肚皮,温柔的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自己生宝宝?" 如烟羞赧的扭头,轻声说:"大鸟向我求婚了。" "哇,"程英跳了起来,惊的我一身冷汗,赶紧拉住她,"喂,你悠着点。" 她吐吐舌头,"烟子,这真是太好了。" 如烟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一幅幸福的小女人样,我情不自禁的笑开,伸出手,缓缓抱住她,由衷的说:"如烟,恭喜你。" 她亦回抱住我,然后飞快的说:"叶子,伴娘非你莫属。" 这女人,倒是会抓住机会。"不干,"我拿眼睨她,"你可以找竹喧。" 如烟撇撇嘴,"那女人早就声称要和我在同一天举办婚礼,我怎么找她。"她忽然眯起眼鬼鬼祟祟的偷笑,"而且我知道她也希望你能做她的伴娘,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果不其然,如烟话音刚落,竹喧的短信就到了:叶子,我结婚你要给我做伴娘,我先预定了。 我把手机拿给如烟看,她笑的花枝乱颤,"你告诉她晚了一步,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我差点没昏厥过去,这都什么话。我摊手,"不关我事,我可谁都没答应。"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二话没说,抢过我的手机,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短信发送成功。 "我十分期待看到竹喧暴跳如雷,张牙舞爪的样子。"她拍着手,促狭的笑容一览无遗。 如同她预料的那样,竹喧的电话在一分钟后追到,我望着不断闪烁的屏幕,咬牙,死都不接。我恶狠狠的盯着柳如烟,你给我惹的事你自个摆平。 如烟在我凶神恶煞般的眼神下屈服,讪讪的接起电话,我搀扶着程英上露台晒太阳,不知过了多久,如烟笑眯眯的走过来。 "搞定了,竹子答应把你让给我。"她得意洋洋的说。 我白她一眼,"是你答应封个大红包给她吧。" "你怎么知道?"如烟乍舌,"叶子,你真神了。" 切,这两人的性格我怎么会摸不透,竹喧就一财迷。 程英嘴角噙着笑:"想当年是竹喧和如烟使劲拌嘴互不相让,现在轮到叶子和如烟了。" 我和如烟互瞧一眼,很默契的同时转过身,异口同声:"谁要和她吵来着。" 惹的程英捂住嘴咯咯直笑。 没一会功夫,大鸟出现,依旧开着他那辆二手别克君威。 我把如烟的手交到大鸟手中,一本正经的说:"我郑重把如烟托付给你,要是你欺负了她,我们饶不了你。" 程英插嘴,"还有宝宝也不会放过你。" 大鸟拼命点头,如烟轻手轻脚的推了我一把,"大鸟是个老实人,你们就别为难他了。" 程英啧啧两声,"这就护着他了。" 如烟脸一红,扭捏的背过身。 大鸟倒是没一点不自然,他顺势握住如烟的手,含情脉脉的说:"我爱如烟,胜过自己的生命。" "肉麻死了,"如烟娇嗔,可我知道,她自是甜在心里。 看着大鸟把如烟扶上车,我眼中有雾气弥漫。 谁说校园恋情不得善终,如烟大鸟不就修成正果了,竹喧和袁琅好事也将近,只不过曾经以为整个寝室会是最早嫁掉的那个,却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几个月后程英顺利产下一名七斤八两重的大胖闺女。 如烟,竹喧相继完成终身大事。 除了这三件事,这一年的日子过的风平浪静。 这一天,原本平淡的生活却因为总经理的突然到来发生改变。 总经理姓殷名禛,我在公司近两年,无缘目睹他的风采。 据说他常年过着空中飞人的生活。国外的原料供货商,设计部门,国内大小共二十四个办事处,都隶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上海办事处因为成立时间久,业务稳定,所以他放心的交予下属,有三年时间没有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忙碌起来,就连一贯懒散的Simon也开始注意仪容,听说殷总经理最讨厌的就是不修边幅之人,曾经有过公司高管被开除的先例,大家不得不小心行事。 相比几个部门主管的谨慎,旗下的小八腊子,特别是年轻女孩子显得尤为兴奋。我的消息来源大多出自Ellen,听她的意思,总经理每次来,都会拨出一笔基金,用于员工聚餐,旅游和各种娱乐活动。另一个原因Ellen没有细说,但看女孩们使出浑身解数各各打扮的花枝招展,迎面走来香气袭人,我再傻也能明白。 "来了,"靠门而坐的Ellen在MSN上提醒我。 我抬头,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好似有做不完的事。 殷总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入,陆陆续续的响起:"总经理好"的招呼声。 我的位置是在角落,等我看到他时他已经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落入眼帘的仅是深灰色西装和支撑衣服的挺拔身躯。 "流口水了吧?"Ellen不怀好意的问。 "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一会儿后肯定会开例行会议,到时你想怎么看都行。" 我不以为然的想,即使背影不错,但能坐上总经理这把交椅的人,年纪总不会太轻,半小时后我坐在会议室时,立即为刚才的想法忏悔不止。正因为之前的不当回事,所以在同他四目相接时,我有瞬间的失神。 他的双眼黑如点漆,眼神清亮,没有一般生意人的犀利,却多了份如玉的温润。眉眼狭长,鼻梁挺直,在会议室炽亮的日光灯光照下,更为的俊逸不凡。据我估计,年龄也就在三十上下,难怪会成为公司独身女性前仆后继的对象。 Ellen用脚踢了踢我,我回过神。 "这位是?"殷总看着我。 "Elva叶,市场部助理,进公司也快两年了。"Ariel尽职的汇报清楚,没有需要我补充的地方。 殷总点点头,示意会议开始。 一开始由Ariel简单汇报了这一年的市场需求、销售状况和新产品的开发情况,再来就是对新季度的展望,销售预计和成本估算。 会议内容是枯燥乏味的,如果不是总经理坐镇,恐怕有人会明目张胆的打瞌睡,伸懒腰。 原本以为Ariel讲完,会议也就到此为止,没想到殷总突然指明要看99年的销售报告。 "Elva你去拿,就在第三个文件柜的第二档里。"Ariel转过身和我说。 "好的,"这不是难事,也本就份属我的工作范围。 我按照Ariel的指示,在第二档里翻找文件,没有,又把整个文件柜都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最后,我蹲着把所有文件柜从头到尾的搜寻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99年的报表。 "奇怪,为什么只有从2000年开始的记录呢,之前的都跑哪去了?"我抱着一大叠文件,忽然省悟,公司有制度,超过五年的报表可以销毁。而一周前,Ariel把这任务交给我,是我在碎纸机前一张一张的看着它们变成一堆碎片的。 现在怎么办,我紧咬着下唇,无计可施。 我脚步沉重,在会议室门前徘徊许久,两手空空的走进去,一屋子的人盯着我看,然后我低下头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殷总蹙起眉头,声音有些许不耐。 我望着他,嘴唇动了动,语速极为缓慢的说:"对不起,总经理,2000年前的报表已在上周被全部销毁。" 话一出口,会议室静谧无声。 第四十二章Ⅱ 我寻思片刻,如果我此时说出这件事是Ariel交待我去做的,会有人信吗?如果她否认,一口咬定是我自作主张根本没经过她的同意,旁人是会信我还是信她? 我终究没再开口。 殷总还没发话,Simon气急败坏的说:"Elva,你明知道总经理要来视察工作,为什么不多动动脑子?" 我委屈的直想哭,总经理要来上海办事处的事我也是这几天才听说,哪里就能考虑的这般周详。 "这件事我知道。"我一怔,是Ariel的声音。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公司有制度,五年以上的资料可以自行处理,所以在上周,我让Elva拿去销毁了,有什么问题吗?" Simon无话可说,挠了挠头皮,背负双手翻看手中资料假装心无旁骛。 我没想到Ariel会在这时挺身而出,帮我说话,并且将责任通通揽到自己身上。就在刚才,我还怀疑过这是不是又是她故意整我的阴谋。 殷总黑亮的双眸若有所思的扫过我和Ariel,平静的说:"今天的会议到这里结束。"他顿了顿,脸上喜怒不辨,"希望明天可以看到这份报告。" 我松了口气,电脑里资料还算齐全,用一夜时间搞定一份报告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走到门口时,殷总突然叫住我,"Elva?" 我讶异的回过头,"总经理您叫我?" 他点头,"你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我紧张的抱紧文件夹,额头不自觉的开始冒汗。 Arie在走过我身边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心,我回以她感激的笑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以为他会数落我工作的失职,却没料到是如此不想干的一句问话。 "从来没有。"我毫不犹豫的答。 他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回忆。我静静的打量他,只觉得这位殷总处事未免太过怪异。 "是在一张照片上。"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吓我一跳。 我低低重复他的话:"照片?" "是。" 再次看向他,他却不再说话。 "没事了,你回去工作吧。"他变脸如同翻书,"记得明天的销售报告。" 我无语,果然资本家剥削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华灯初上之时,我仍埋首于大堆资料里。 同事们陆续下班,殷总也在晚七点离开。整个办公室顿时变的空空荡荡。 "咦,Elva你还在?"Arie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时,我楞了下。哦,她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几乎没有不加班的日子。 "嗯,"我边往Excel里填数据,边说:"还有一半,我赶一下。" "我帮你一起,两个人做可以快一点。"她的笑容很甜美,纾解了工作时带给别人的压迫感。她实在是该多笑笑。 "丁经理,不,Arie,下午的事,谢谢你。"我是真心的道谢,同样也为曾经有过的小人之心,深感抱歉。 她微微笑了笑,"我只是说出实情,并不是为了帮你。" 她搬了张椅子坐到我身边,"也许公司同事对我的评价不是很好,所以你对我有些误会?" 确实,我对她交待的任务坚决服从,说话从来是客气而疏远的。 她笑意不减,"我对手下一贯苛刻,这个我并不否认。" "您言重了。"我呐呐的说。 "你很像七年前的我,也是倔强,冲动,果敢,骄傲,在你身上我可以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她面孔柔和,嘴角上翘,"对了,一直忘记和你说,我们还是校友。" 我惊讶的张大嘴,她的眼神灼灼然,"我比你高了几届。我记得有个长的像大力水手的蒋教授,还有专门抓人逃课的王教授……" 我更为吃惊,忍不住问道:"他们也带过你的课?" "是啊。" 一句话,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拉的更近。 "好了,下次再谈学校的事,我们今天先把报告做好。"她唇角隐着一抹笑,我发现从进公司到现在,她所有的笑容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 我定了定神,继续埋头苦干。 约莫又过了一个小时,Arie的手机响起,音乐铃声是我很喜欢的歌曲《红豆》。 她接完电话,歉意的对我说:"Elva,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走了,你一个人做不完的话,明天我再帮你。殷总很好说话,毕竟是五年前的报表,你晚个一两天交给他,也不会有事的。" 他很好讲话吗?我没觉得。我耸了耸肩。 Arie出门后,我放肆的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提神,我走到窗前,贪婪的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眺望远方,星月交辉,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楼下似乎传来争执声,我好奇的往下张望,Arie正和一名男子在说着什么,说着说着,那男子就把Arie搂在怀中,Arie挣扎了几下,终屈服。 我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但在男子拥住Arie上车时,惊异的合不上嘴。此人说熟不算太熟,我和他仅有一面之缘,说陌生也不尽然,毕竟有过短暂的会面。他分明就是鸿祁国际的行政主管裴子墨。 想起当初我对他的评价,我又笑了。 Arie不是寻常女子,她有个性,有自我,独立,高傲,也只有她才制得住裴子墨这样的花花公子。 他们之间,又会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重新坐定在办公桌前,我对着电脑发呆。 今夜的月色如此唯美,我却还在和大堆资料抗战,太可恶了。 QQ上有信息弹出,"这么晚还在线,加班?" 多日的接触,这名叫枫的网友已对我的作息十分了解,我们也从之前仅以笑话取乐的普通网友发展成如今无话不谈的挚友。 "是哦,我加班。好可怜,晚饭还没吃。"我端着咖啡杯,用一只手打字回复。 "叫外卖吧,你这样对胃不好。" "没事的,我的胃强健的很。"仿佛是要惩罚我的不坦诚,下一刻我就感觉胃部不适,紧接着疼痛一阵一阵排山倒海般袭来。 "怎么不说话了?"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打字,用手紧按着胃部,额上细汗密密麻麻渗出。 枫的头像持续闪烁,不断有信息跟进,都是些关心的话语,我咬紧牙关回了一句:"胃疼,不和你说了。"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说:"我马上过来,你等我。" 我有气无力的笑了,"你在开玩笑吧。"他的IP地址我从来查不到,所以我吃不准他身在何处。如果真是我所认识的人,却又没露出过半点蛛丝马迹。 他的头像已呈灰暗色,我手指轻敲着电脑键盘,闭目冥想,没有答案。 胃似乎专门是和我作对来的,我疼的蜷缩成一团,身上也有些发冷。我支撑着站起身,关掉空调,手机响了两下就被挂断,紧接着有人敲门。 "请进。"貌似Arie出去的时候只是带上了门。 陈宇华提着大袋东西倚靠在门上,似笑非笑。 "是你。"今天这一天给了我太多惊喜。 奶茶,苏打饼干,止痛片……看着他一样样取出放在桌上,我目瞪口呆的问:"你这是要干吗,开店?" 他没有回答,径自把我喝剩下的咖啡倒掉,换上香浓的奶茶。 他振振有词的说:"咖啡伤胃,以后不准喝了。" "为什么网名叫枫?"这是我比较感兴趣的问题。 "因为你是叶。"他老老实实的答。 我心头一暖。这一年多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我知道他在耐心的等我,而我也着实被他打动。 "那为什么瞒着我那么久?"我意指他隐瞒真实的身份。 "我怕你知道是我,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说完,他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神色。 轻啜一口奶茶,咀嚼着香脆的饼干,胃部虽还是不适,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他的手轻抚过垂在我胸前的长发,"叶子。" "嗯?"我满嘴塞满饼干,顾不上答话。 我等着他开口,他倒是不再说话,把一大袋的零食饼干塞进抽屉,"以后不要让自己饿着。" 我默默的点头。 他坐到我的位置上,"你慢慢吃,剩下的我帮你做。" 他没有问过我需要怎么弄或者在哪里调资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跳跃,我看的眼花缭乱,不一会的功夫,他导出一个文档,拍拍手,"搞定。"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他轻叹口气:"小姐,复制粘贴而已。不要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的垂眸,我可是一个个数据敲上去的,我这个电脑白痴今天可糗大了。 收拾好东西,他送我回家。 一路上没说什么,只是替我捋好被吹散的头发,抚平肩上的皱褶,再把止痛药悄悄放进我的随身坤包。 他就是这样,只会暗暗关心,却从来都不会逼我做任何承诺。 我心里的坚冰在逐渐融化。 他送我到家门口,我往楼梯上走了几步,回头,每次他都会等我上楼,房间的灯点亮以后他才会离去。 这次也没有例外。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又走回去。 "怎么了?"他迷惑不解的问。 我伸出手,主动抱住他,他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回抱住我。 我轻轻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飞快的印上一吻。 他的身体明显的一震,随即揽住我的腰,在我额头轻轻吻了下,"叶子,你想清楚了吗?我不希望你将来会后悔。" 我看住他的眼,坚定的点点头,缓缓偎入他的怀中。 漂泊了多年的心,终于找到避风的港湾,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第四十三章Ⅰ 岁月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 一年后。 汪然回国,带着满身的伤痛。 好几次我说要去探望她,被她婉言拒绝。我知道有些伤痛只能自己纾解,而别人帮不上忙。 柳如烟和竹喧不仅结婚的时间要争,现在连生孩子也唯恐落后。这不,上午如烟刚在妇产科医院产下一男婴,下午就有喜讯从南京传来,竹喧喜得一女。 他们两家欣喜若狂,可苦了我,上午还在上海陪伴如烟,下午便踏上最快的列车奔赴南京,如果不是这样,铁定会被竹喧扣上偏心的罪名。 小小软软的婴儿在我怀里安静的躺着,我的心莫名的安定,仿佛整个人都扑在她的身上,再也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在回程的火车上,我拿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刚才拍下的照片,乐的合不拢嘴。 陈宇华凑近我,在我耳畔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比她更可爱。" 我脸一红,推了推他,没推开,反而被他搂的更紧,"叶子,嫁给我好吗?"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戒指,简洁的款式,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垂下头,思绪不可控制的回到多年前的场景,小狗莎莎,小竹篮,大捧的玫瑰,还有那真挚的笑脸。 那时我就认定向晖会是伴我一生的男子,从没想过会有其他意外发生。 陈宇华顶了顶眼镜,挽住我的双肩,极有耐性的等我的答复。 我望进他深邃双眸,他淡淡的笑了,"叶子,为什么你的表情像是要赴刑场?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的笑容吹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尽管往事无法轻易忘却,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的,使之慢慢的湮没在记忆深处。 从今后,他的肩膀便是我的依靠。 首先是约见双方家长,我的父母很满意陈宇华的儒雅心细,他父母喜欢我的娴静体贴,所以,几乎没有碰上任何阻力的,婚礼议程便摆上台面。 由于近几年是结婚高峰潮,稍微够的上档次的酒店在半年甚至一年前就被预定一空,最后我们还是通了关系,才因为有人退订而占得先机。 结婚就像打仗,竹喧如是说,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婚礼安排在半年后,可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定制婚纱和礼服,寻找合适的婚庆公司,装修新房……我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而我自己也能多长出两条腿来。 陈宇华照顾我上班方便,就将新房买在公司附近,这样,和如烟的住处也离的不远,利于走动。 如烟时常得意洋洋的说:"叶子,以后你生的闺女就给我儿子当媳妇。" 我也是不甘示弱的顶回去:"一边去,你不是早预定了竹喧家小慧吗。少打我家女儿的主意。" 如烟悻悻的笑,"可以公平竞争的嘛。" 我冷哼,"就你家儿子是宝,"然后瞪她,"要是我生的也是儿子,小心人家小慧弃暗投明。" 她经常被我气的哇哇直叫。 而程英往往在酣畅淋漓的大笑后笑骂我们俩不知羞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婚礼之前两个月,我和大多数准新娘一样,不可避免的患上婚前恐惧症。越到婚期临近,我越是烦躁不安。 程英安慰我说,这是每个女孩子必经之路,陈宇华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要我放宽心。她说的我都明白,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我所有的慌张,恍惚,都来自一个人。 向晖。 他回来了。 当竹喧犹豫再三对我说出这件事时,我十分平静的回复:"我知道。" 因为曾经无意中看到的那个身影,因为他QQ签名的更改,因为他给我的留言。 可是,这些与我何干。 他难道不知道,分手后不可以再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我们也不会是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所以我们只会变成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Q上的信息我不会回复,我的手机号也早已更改,我曾经试着等待,但最终是他遗弃了我,而非时间。 殷总在时隔一年后再次驾临上海办事处。 似乎每次看到他都没好事。上回是加班赶资料,这次…… 这天刚一上班,他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Elva,今天有两个很重要的供货商造访,但我抽不出时间,你陪他们去趟工厂。"他头也没抬的说。 为什么是我?可我不敢问。 好像知道我内心的想法,殷总抬起头,灼灼目光迅速锁住我,"Arie有其他重要的任务,整个公司除了她也就数你英文最好,你说,不找你找谁。" 我低头看着脚尖,"殷总,我……" "你是外语系毕业的高材生,不要让我失望。"他打断我,不再让我往下说。 我只得低眉接受。 从他们踏进公司大门这一刻起,我就开始坐立不安。 就像八点档庸俗不堪的电视剧情一样,重逢的场面居然出现在我身上。 我紧紧握住手,直至握得指关节泛白,才控制住已紊乱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 "这是我们公司的助理经理叶小姐,今天一整天的安排由她全程陪同。"殷总隆重把我推出,可我什么时候升职了,我自己却不知道。 "很高兴认识你。"金发碧眼的老外Eric,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口音,热情的伸出手。 舌头在嘴里打转,很久没有练习,果然生疏了许多。幸好只是简单的会话,聊了几句后,我已能运用自如。 "是不是所有的上海小姐都和你长的一样漂亮?"到底是受的教育有差别,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后,Eric就可以谈笑风生,而我着实不习惯。 我故意忽略掉Eric身旁那道从进屋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我的灼人视线,只对着Eric一人微笑着说:"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我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 "你真谦虚,向,你说是吧?"我颇为惊讶,他竟然会说中文,尽管有些结结巴巴。 我刚一抬头就撞上向晖深幽的眸子,神采奕奕,只是眼中包含太多我无法辨识的情绪。 从前略显青涩的他现在举手投足间尽现成熟优雅的气质,薄削的唇边挂着一抹醉人的浅笑,不可否认,他比从前更为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十分艰难的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暗骂自己,为何向来处事坚定的我,在一遇上他时,便全线瓦解。 "你们认识?"许是他对我的关注太过明显,连Eric都感觉异常。 "不认识。" "认识。" 异口同声的回答换来两个完全相悖的答案。 我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Eric看看我,再瞧瞧向晖,一脸的莫名。 殷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挂上了然的微笑。 我忽然就恨上了他,要不是他硬要我出面,怎会搞的一团糟。 Eric是天宇公司的原料供应商,此次是专门去工厂参观视察的。 考察出奇的顺利,我不能及时做出翻译的,向晖都会替我说明。到后来,索性全部由他解说,我乐的轻松自在。 将Eric和向晖送到华亭宾馆,我这一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晚上我有荣幸请美丽的叶小姐赏脸吃个饭吗?"走出电梯时,Eric忽然问我。 我捋了捋头发,笑容灿烂,"您这几天的支出都可以记在天宇公司账上,这是公司制度所允许的。" 他反复咀嚼我的话后,摇了摇头,"叶小姐,你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以个人名义邀请你。希望你不要拒绝。"他这两句话说的生硬无比,却还是坚持用中文,我听着笑起来,"Eric先生,下班以后是我的私人时间,如果我和你去吃饭,我怕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Eric挫败的挠挠头皮,十分大度的笑了笑。 只是向晖的脸色越发的阴郁。 我走出宾馆大门,长吁一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关,如果可以,我希望和向晖不会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等一等,"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却又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逐渐迫近。 这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呢? 第四十三章Ⅱ 我轻叹口气,转过身,疏远又不失礼貌的说:"向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他不答反问道。 "如果你觉得我怠慢了你,大可向殷总投诉。"我冷着脸,完全是公式化的语气。 "竹喧说你快结婚了,希望我不要打扰你,可是……"他的声音低下去,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淡淡忧戚,我的鼻子蓦的一酸,心底五味陈杂。 我僵了片刻,终于笑了,微微侧了侧头,"她说的没错,所以,向先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他离开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更何况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转身之间,我们早已是陌路。 "叶子,"他低低柔柔的唤住我,我气我自己仍然对他狠不下心。 他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修长手指抚上我的脸庞,暗哑的说:"叶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回国后找了你很久,可是你换了手机号,QQ永远不在线,竹喧大鸟他们又死活不肯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不要相信他。 不要相信他。 我脑中一片混乱,脚步有一丝轻飘。 他将我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我耳后,就跟很多年一样,只不过那时的我是一头精炼的短发,现在的我,长发已达腰际。 "叶子,"他手上稍稍加了把劲,把我带进他的怀抱,我骤然警醒,慌乱的推开他,手抵在车上微微喘息着说:"向晖,你弄清楚,当初离开的人是你,让我不要等的人也是你,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他的眼中飘过一丝令人无法捉摸的情绪,低声说:"对不起。" 我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对不起,我们之间的过往,仅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的吗? 我没有吭声,扭头便走。 "再等等。" 这次我没有理会,依旧走自己的路。 下一刻鼻梁撞上他的胸膛,我揉着鼻子,双眼喷火的怒视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他唇角勾起的暖暖笑意,如春风拂面。"晚上我约了大鸟如烟他们聚会,你也会来吧?" 我一把摔开他的胳膊,"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叙旧的必要吗?" "竹喧,程英都会来,还有……"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陈宇华。" 我动了动眉梢,咬牙切齿:"我会来,如你所愿。" 他始终保持着微笑,我屏息,转过身,风撩起我的长发,尘封已久的某些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晚六点的时候,陈宇华的电话准时报道,和往日不同,他的语气带了丝犹豫,"叶子,晚上有个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我在公司等你来接我。"我望着一明一灭的手机指示灯,有些心不在焉。 他字斟句酌的,"叶子,你知不知道是……" "是向晖,对吧?"我没有打算对他隐瞒,"他是我们公司的供应商,我们下午已经见过面了。" 在那一头的他默不作声。 我反而笑了,"陈宇华,我们马上要结婚了。"我提醒他。 他也笑了,"你等我,我很快到。" 放下电话,我收起笑意,不自觉的再次陷入沉思。 我们到达茂名路上的音乐酒吧时,所有人已到齐。其中还有久未露面的凌峰。 我笑颜如花,"好像我们迟到了。" "那先自罚三杯吧。"已经做了爸爸的人,大鸟还是不改往日嬉笑的个性。 如烟扯了扯他的衣袖,陈宇华不在意的说:"行啊,等婚宴上一并敬你。" 我看到向晖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尴尬,也看到竹喧关切和忧虑的眼神。 只有大鸟,凌峰,没心没肺的嘿嘿干笑。 "喝什么?自己点。"向晖问。 陈宇华随口说:"两杯Grand Marnier,"橘子味的甜酒,带有白兰地的清香,酒味又不太重。 我注意到向晖点的是tequila,墨西哥龙舌兰烈酒,据说很多来酒吧买醉的人就常点此类酒。 左手边是陈宇华,右面是向晖,不知是谁留的好位子。我不动声色和陈宇华换了个位置,坐到竹喧旁边。 一开始是死一般的沉寂,两杯酒下肚,气氛稍有些活跃。 凌峰直勾勾的看向柳如烟,半真半假的说:"如烟啊,当初你选了大鸟没有选我,可伤透了我的心啊。" 大鸟一拳挥过去,不轻不重,"你小子喝醉了吧。" 凌峰还是没有收敛,"我这不过是酒后吐真言。"看看大鸟脸色不对,赶紧解释:"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这话出口,向晖和陈宇华面上的笑容同时一滞。 这次就连后知后觉的凌峰也瞧出了什么,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叫你管不住这张嘴。" 他小丑似的表演冲淡了之前一触即发的暗涌情潮,大家哈哈一笑之后,无人再计较。 大鸟和凌峰向来是带动气氛的高手,有他们在不用担心聚会继续沉闷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大鸟坐不住了,凌峰也蠢蠢欲动。大鸟摩拳擦掌着说:"找点节目吧,单单喝酒,怪没意思的。" 凌峰附和道,"好主意,要不就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虽觉无聊,总好过没有,所以无人提出异议。 如烟配合的从包里取出圆珠笔,细长条的,正合用。 大鸟拨动笔身,高速运转后,笔尖无巧不巧的指向他自己。 这下,所有人都开怀大笑,说他是自作自受。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凌峰最为起劲。 "大冒险吧,"大鸟讪讪的说:"不过我有言在先,什么对着电线杆大叫我有救了,这类可不带啊。" 凌峰瞥了他一眼,"不会让你做这事的。"我没有忽略他眼中促狭的笑意,"你的题目很简单,邻座那个独身喝酒的女孩子长的不错,你去向她求爱。" 我身体轻颤,酒洒在长裙上染出淡淡的痕迹,幸好,没有人注意到。 陈宇华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我明白此刻他在害怕什么。 向晖唇微微上扬,我知道他是想起了当时我另类的表白,那时的我们,年少轻狂,现在的我们,只能选择隐忍。 出人意料的是,大鸟并没有走出座位,而是举起酒杯,仰脖干尽。 "真没劲,"凌峰很失望,如烟很开心,大鸟很坦然。 "再来,"大鸟再次转动笔身,这次,笔尖对准了向晖。 他想了想,"真心话吧。" "你最爱的人是谁?"凌峰抢着问。 如果不是和神经大线条的凌峰早就熟识,我一定会以为他是故意来捣乱的。但他的这个问题成功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十几只眼睛通通聚焦在向晖身上。 我的手依旧在颤抖,我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陈宇华忽然伸手过来,紧紧握住我。 他紧绷着脸,还是勉强对我挤出一个笑容,我心微微一痛,他的不安全然落在我眼中,那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患得患失。 向晖嘴角带一丝温和的笑,从我这个角度能看清他下巴完美的弧度,刚毅中带着韧劲,坚硬又不失温柔。 他的唇动了动,就在我们以为他会讲出一个名字的时候,他也学着大鸟的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喂,你们怎么都这样,太没意思了。"凌峰不乐意了,如烟一句话丢过去,"他们都没有违反游戏规则。"他立刻乖乖闭了嘴。 轮到向晖转动笔身,他静静的看着我,停下后,笔尖不偏不倚的对准了我。 在游戏之前,我早就拿定主意,不管是真心话也好大冒险也好,如果抽中我,我只会选择喝酒,绝对不会给向晖任何机会窥测我的内心。 所以我随意的说:"真心话。" 没有人抢着问问题,就连陈宇华也保持沉默,似乎人人都知道该把这个机会让给向晖,于是他不负众望的对着我,一字一句,"你有没有时常缅怀你的过去?" 话一出口,陈宇华面色大变,其余人面面相觑。 这句话非常重了,简直是公开挑衅。 我想所有人也都以为我会选择喝掉杯中的酒,但我没有。 我反握住陈宇华的手,同他十指紧扣,淡淡的,平静的说:"从来没有。" 我看到陈宇华如释重负的轻吐出一口气。 我看到向晖挫败的低下头,自嘲的笑笑。 我看到大鸟和凌峰迷惑不解的对视数眼。 我看到竹喧、程英和如烟略带愧疚的神情。 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看出这是向晖和大鸟、凌峰他们串通一气来试探我,我真的可以去撞墙了。 我再无犹豫的拉起陈宇华,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向晖还想挽留我们,最终,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陈宇华送我回家,一路上沉默不语。 下车后,我隔着车窗对他吼:"陈宇华,我讨厌你的懦弱,讨厌你对你自己的不自信,也讨厌你对我的不信任。" 他冲下车,大力的拥我入怀,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额头上,眼睑上,唇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他的吻带了点痛苦和焦灼,同他往日的温柔全然不同。 良久,他抱着我低喃:"叶子,我害怕失去你。但我不该怀疑你。" 我的心莫名的绞痛,我紧紧的抱住陈宇华,"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声音沙哑发颤,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也是在提醒我自己。 第四十四章 我们总是爱得太早,放弃得太快,轻易付出承诺,又不想等待结果。 婚期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准备工作基本落实。我却越发的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宽敞的新房里,思绪会无端飘忽。 如烟说我的婚前恐惧症愈演愈烈,程英笑话我待嫁心切,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一道坎我还没有跨过去。 这天中午,我从客户处出来,已近1点。 说实话,刚才的那位很难缠,不过最终还是说服她签订了合同。 我揉了揉太阳穴,每次签合同都跟谈判似的,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还要有三寸不烂之舌。 不想立刻回公司,好不容易搞定了合约,下午偷个懒不过分吧。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从我身旁经过,青春逼人,神采飞扬,我好像看到刚毕业那会的自己。 这儿离J大不远,我不知怎的就想回母校看看,毕业之后,这份感觉还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经过王大娘米粉铺,香气扑鼻而来,顿感饥肠辘辘。 我停下脚步,迟疑片刻,走了进去。 "小姑娘很久没来了。"王大娘见到我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毕竟这些年我算是她的常客。 "嗯,最近工作忙。"我淡淡的回应。 大娘没有问我要点什么,熟门熟路的下了单子,"很快就好,稍等下哦。" 我点点头。 已过了午餐高峰时间,店堂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位客人,不过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也没有空闲的时候。 给我端来米粉的是位结实的年轻小伙,黝黑皮肤,看上去敦厚老实。见王大娘忙着在邻座擦桌收碗,我随口问道:"这是您请的新伙计啊?" 小伙子憨憨的笑,并不答话。王大娘笑眯眯的说:"他是我儿子。" 我有些愕然,王大娘接着说:"我终于找到了他。"她春光满面,眼底微蕴笑意。 "恭喜你,你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我发自内心的祝福。 "小姑娘,你也会等到他的。"王大娘意味深长的说。 我大窘,涨红了脸。我的心思从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米粉,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娘在这里盼回了儿子,而我,即便等到了他的归来,也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我们再不会有交集。 "别灰心丧气,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只要坚持下去就有希望。你看我这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都成真了,你也一定可以。"王大娘好生安慰我。 我抬起头,感激的笑了。无意解释什么,她是个善良的人,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和她一样幸福,我就当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门忽然被推开。 白衬衣,宝蓝色领带,银灰色西装随意搭在手臂上,风度翩翩,潇洒不羁。 他快步向我走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清醇的嗓音,和煦的笑容,一切仿若昨天。 我握紧手指,直至关节泛白。"你请坐,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我放下钱就走,他几乎是立刻就拦到我面前,"叶子,我有话对你说。" "我们没什么话好说。"我头也不回。 他追出了米粉铺,一把抓住我。 我甩开他,发足狂奔。 跑出几百米后,发现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我快他快我慢他慢,我顿觉羞耻,他是不是已当我是他手中的猎物,任意逗弄玩耍,等我累极之时再将我生吞活剥。 我索性停下脚步,回过头,但是仍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略带讥讽的:"向先生,请问有何指教?" 他走上前一步,我便退一步,直到他挫败的说:"叶子,我就这么可怕?"他脸色看上去十分复杂而沉重。 我挑眉,强自冷漠:"如毒蛇猛兽。" 他无奈的站住,缓慢的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我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接上他的话。 他眼眸内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既然你从没有缅怀过去,那你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语气淡然,带着了然的笃定和得意。 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下,我寒下脸来,一声不吭的转身,我何苦留在这里被人作践,我恨自己为什么一碰上他,所有的理智都会丧失不见。 向晖骤然从身后拥住我,我全身一震,他的细吻落在我的发间,耳畔只剩他的低喃,"叶子,不要走……" 我警醒,冷冷的说:"放手。" 他不为所动。 "请你尊重我,也是尊重你自己。"我的话清晰分明,语气中的冷淡不容他忽视。 他终于放开我,"我真的没机会了是吗?"他话语中隐藏着淡淡的伤痛,我心痛无以复加,失控的低吼出声,"向晖,你已经结婚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捧住脸,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他抓进我的肩膀,强迫我面朝像他,"谁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 我心头涌上一阵空洞的悲凉,"当初你出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没怪过你。你对我说的那些残忍的话,我也可以原谅你。你让我不要等你,我还是傻傻的盼着你归来。可是,我等到了什么?"郁结多日的悲恸情绪倾囊而出,泪水掉的更凶。 他手足无措的抹我的泪,"叶子,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要听。"我捂住耳朵,我怕他的话会让我更加难堪,更无法接受。 他的眼中似燃烧着一把火焰,冰冷的唇毫无预警的压下,我咬他,踢他,捶他,都不管用,口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分不清是他的,抑或是我的,他根本不给我挣脱的机会,从轻柔的浅吻逐渐转为辗转热切的深吻,直至我完全软化。 我怔怔的落泪,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悲哀。 他捧起我的脸,用他的唇一点一点的吻去我的眼泪,低声下气的哄我,"叶子,你听我解释好吗?" 我拼命的摇头,眼泪已将他衬衫前胸洇湿了一大块。 向晖的身体紧贴住我,一手紧紧的箍住我的腰,另一手抬高我的下巴,"不管你愿不愿听,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叶子,我没有结婚。我回国也是为了找你,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他抓着我的手抚在他的心脏位置,"这里,一直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可以进驻。" 我完全呆住了。 他就这样静静的抱住我,不说话,不打扰我的思路,可是,我的思维显然停顿了,大脑空白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低低的问:"怎么会这样?"我闭眼,仔细回忆起那伤的我体无完肤的一夜,蓦然睁开双目,"这明明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向晖也是一怔,"你看到了什么?" 我艰难的说出口:"结婚照。你太太她……很漂亮。" 向晖眼中多了种让我陌生的阴鸷,"是谁给你看的?大鸟是不是?是不是他?"他的脸上蒙上一层重重的阴霾。 我摇了摇头,"不是他。向晖,是谁给我看得并不重要。" 他惨然一笑,"叶子,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这么一点。"他松开我,但是手还是拽着我的,"一张照片就让你放弃了我,你甚至从来没有想到去辨识真伪。" 我紧抿着唇,是我错了吗,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他深深的叹口气,手指抚过我的唇,"两年前我为一家新成立的服装公司代言,这是其中的一张照片。叶子,如果你稍微关心一下国外的广告,就不会误会我。"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我听的分明。 我如遭雷击。肩膀簌簌发抖,脚下一软,我缓缓蹲下,把头埋进膝间,任凭向晖怎么呼唤就是不愿起身。我一直以为负我的是他,却没料想,竟然是我负了他。 向晖慢慢的拉起我,轻拍我的后背,"不哭了,乖。"他语气中的宠溺一如往昔,可我知道我们已回不到从前。 "叶子,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他拉近我们的距离,热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中。 从头开始,多么美丽的谎言,是在自欺欺人吗? 我抬起头,泪如雨下,"晚了,向晖,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向晖紧张的说:"怎么会太晚,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从这一刻起,我重新追求你,而我会尽力让你再度爱上我。" 向晖的嗓音带着使人心动的蛊惑,双瞳清明,他向我张开双臂,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也想偎入他的怀中,重温往日的温情。 但我的理智在告诉我,不可以。 我使尽全力推开他,准备好的说辞在舌尖翻滚数次才张口:"向晖,我们,不可能了。陈宇华对我很好,我不可以辜负他。"天知道我是多么的言不由衷,但很多时候,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和向晖之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已经负过陈宇华一次,不能再负他第二次。 一丝冷哼自向晖鼻尖溢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张所谓的结婚照,就是他给你看的吧。" 我动了动唇,没出声。向晖虽没有完全猜中,亦不远矣。 向晖冷笑着,"照片是我传给大鸟的,是怎么到的陈宇华手中,想来和大鸟脱不了关系。但是大鸟对照片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我相信陈宇华不会不知道。而他只给你看了照片,对缘由只字未提,你不觉得可疑吗?" 我的胸口倏地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向晖的话拨开了团团云迷雾,却又让我重重的摔入悬崖深处。 我将下唇咬的发紫,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我就是认定自己的想法才是真相,我认真的对向晖说:"陈宇华不是这种人,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却不相信我?"向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伤痛,神色不豫。 我无声的叹息,事到如今,谁对谁错都不再重要。 我和向晖之间,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渐行渐远的两条有过片刻温存的相交线。 现在只不过是解开了困扰我多时的一个心结,其他并没有多少改变。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晖,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你还在怪我对不对,怪我当初狠心离开你。"向晖痛苦不堪的抱紧我。 我僵僵的站着,在这场历经七年的爱情角逐中,谁比谁更痛。 我沉默不语,向晖深邃的眼直直对上我,我心慌意乱的扭过头,又被他扳正,他眸光牢牢锁住我,令我避无可避,"叶子,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可我有不得已之处。"他清润中带着磁性的嗓音好似从远处传来,飘忽不定,"你要是还愿意听,我便一五一十的说与你听。" 我不由自主的点头。 他终于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尽管近乎苦涩。"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我母亲常年在国外的事?" 我下意识的再次点点头。 向晖垂眸,眉深锁,好像是在努力回忆那段不堪的过往。"我父亲走的时候,我才五岁。小时候不懂事,看到别的孩子上下学都有爸妈接送,就问我母亲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他长长的叹气,又陷入沉思。"我母亲时常抱住我边哭边说:'是你的父亲不要我们了。'" 父母恩爱的我不能体会他幼时的苦闷,所以我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他沉吟了下,"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离开这里去了英国,她说这儿是她和父亲相识的地方,有过太多的回忆,触景生情,无法再停留。而且……"他停顿片刻,自嘲的笑笑,"她更不能面对的是渐渐长大,容貌和父亲神似的我。" 我抚住他的手背,心微疼。十几岁的他就这样被孤独的放逐在这个城市,天底下真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向晖身体倾上来,另一只手覆住我的,我一震,想抽回手已是不及,他唇微勾起,落寞的眼中多了分亮色。 我挣脱不了,也只得由了他。 他轻搂住我的腰,近于咫尺的声音在我耳际再度低低响起,"每个月她都会汇给我足够的生活费,她觉得这样,就是对我负责,不再亏欠我什么。" 他的呼吸就萦绕在我脑后,我们现在的姿势过于暧昧,我不安的扭动身体,反被他搂的更紧。 "四年前,也就是大学毕业那年。我母亲在英国的一个好友给我打电话,"他垂下眼,伤痛又在他脸上浮现,"母亲她欠下巨额赌债,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期限内还清,就会……"他哽咽着说不下去,而我也能猜到个大概。 我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他的痛我感同身受。 "我这一去,根本不知何时能回来,也许根本就回不来,我怕耽误你,所以……"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 "到了那里以后,为了尽快还债,我一天打好几份工,可那些钱连利息都不够。" 泪水一颗颗的洒落在他洁白的衬衣上。 "每天都在透支体力,坐地铁时头搁着椅子就能睡着,生病了也无人照应,只得咬咬牙,撑着再去工作。" 我不能眨眼,生怕稍稍一动,眼泪就会连续不断的涌出。 他忽然笑了笑,"后来我遇上了Eric和殷总。" 我蓦的抬头,向晖在我额头吻了吻,"如果不是他们,或许我现在还在伦敦街头打黑工,还那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 我悄然抹去眼泪,右手手心被指甲掐的隐隐作痛。 "叶子,听完这些,你能不能原谅我?"他的神情有些紧张,有些惶恐,有些期盼。 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只不过,命运让我们一次次的错失。 我不语,向晖低头看我,神情复杂。 我不说话,他就一直这么看着我。 他颈中的链子不知何时滑出了衣襟,链上的吊坠看起来分外眼熟,尽管时隔多年,我仍然一眼认出,这正是我当时掷还给他的那枚戒指。 "向晖,你这是何苦?"脸上泪水无言的流淌。 他平静的说:"我只是希望能挽回一切,挽回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我僵直的站着,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流过。 我困难的开口,"向晖,我不怨你,也不怪你。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向晖欣喜的走上一步,我退后,摇了摇头,"可是现实是无法改变的,我们都要去接受。我很快就将成为陈宇华的妻子,一辈子对他忠诚。所以,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请你也尽快忘记。" 他的脸垮下来,"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重重的喘息,停歇的眼泪再度无声流下。 他以手背拭去我脸上的泪,郁郁的说:"叶子,我不想逼你。我尊重你的决定。"他若有若无的叹息,"走吧,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上,他的手机响了数次。每次那熟悉的歌声总带给我不小的震动。尽管铃声从最普通的单音节换到现在的48和旋,始终还是那首曲子。手机背面仍旧贴着我的大头贴,尽管已被磨损的破旧不堪。 下车时,我看见他掏出的钱包,还是很多年前的那一款。陈旧的款式与他现在的身份极其不符,可他还是当宝贝似的留着,因为那是我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一张照片从他钱夹中掉落,缓缓落在我脚边,他忙不迭的来抢夺,我只瞥一眼,脸上泪迹未干,又添两道幽伤泪痕。向晖和我分站两边,中间有一小小的婴儿正冲我们甜甜笑着,红润的小嘴微启,像我,眼睛黑如点漆,和向晖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但是,这些和我再没关系。 今天只是个意外,过了今天,又将恢复到从前平静的生活,我安静的等待出嫁,他,将真真正正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 第四十五章 爱很美,却也有褪去的时候,有时,深爱过后,徒留无言的结局。 婚礼一周前,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我时常会想起我和向晖初次见面时的情景,想起在声乐社办公室和他独处的一夜,想起他对我的宠溺对我的好,想起他对我说的令人脸红心跳的那三个字……想着想着,有时会心一笑,有时倍感苦涩,有时甜蜜,有时含泪。 曾经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我和他那段早已迷失在俗世尘埃中的往事,若近若远,似是而非,我以为我能够忘记,以为可以摆脱,以为它早已远离了我,其实,它却一直藏在我心里。 程英说做新娘时是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而我,却是愈发的憔悴。严重的失眠加上婚期临近带给我的烦躁,让我一天更比一天的焦虑不安。 我不是没有看到陈宇华忧心忡忡的目光,可是,我又什么都不可以说。 这一夜,我服了安眠药刚睡下不久,大鸟的电话将我惊醒。 我觉得奇怪,一般都是如烟和我联系,大鸟从来都没有找过我,今天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如烟有事,我一下从床上跳起,顾不得披上外衣,急匆匆的对着手机喊:"发生什么事了?" 大鸟在电话那头踌躇许久才开口:"叶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我立刻警觉起来,不假思索的说:"如果是关于向晖的,我不想听。大鸟,向晖是你的朋友没错,可陈宇华也是。" 他半天没有声响,我急了,"你不说话我挂了啊。"我发现我们的对话很难再继续下去,他要说的无非关于向晖,而我根本不愿听。 大鸟的声音有些生硬,"如果向晖打电话给你,请你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为什么,"我惊讶的问。 "向晖前两天被派去了印尼分公司。"大鸟言简意赅的说。 "那又如何?"他去哪里难道还需要事先向我汇报吗,休说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朋友,也无需如此。 大鸟像是被我气坏了,低声咒骂了句,然后冲着我低吼:"我的大小姐,你都不看电视不听新闻的吗?" 我立刻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印尼爪哇岛南部印度洋海域当地时间17日下午3点20分左右发生强震,引发海啸。印尼官方称,海啸已造成668人死亡,当地缺乏预警系统…… 这是出现在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我一下懵了,脑袋轰轰作响,吵的我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向晖他……是不是有危险?"我说话太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打他的手机提示不在服务区。" 我跌坐在床上,大脑呈一片空白状。 "叶子,向晖脱离危险后一定会第一个打给你,到时你给我报个平安。" 我木然的答应。 收线后,我试着拨打向晖的手机,果真如大鸟所说,不在服务区。 关上灯,我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双手抱住膝盖,眼睛机械化的盯着手机,一瞬不瞬。 手表指针有条不紊的跳动,一格格的慢慢爬过,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我不能停止思考,也无法停止想念。大鸟刚才所说的话,一片片的拼凑成形,压的我喘不过气。 如果向晖刚好在海域地带,如果他出了事,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如果……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哆嗦着伸出手,狠狠的啃着指甲。 房间里除了手机屏幕隐约的蓝光外,没有一丝光线。我痴痴的坐着,静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音乐声在午夜响起,犹如天籁之音。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喂,"话出口的同时,眼泪也随之滴落。 "叶子,是我。"他的嗓音微微沙哑。 我终于哭出声,"向晖,你怎么样了?"我泣不成声。 "我暂时没有危险,叶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他的声音空旷飘渺,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仿佛是在惊天骇浪中苟延残喘的弱小船只,我把持不住,泪水汹涌而下,眼前骤然模糊一片。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可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此刻的他又在想些什么。 我只清楚的知道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取他的平安归来。 "叶子,我很开心,真的。如果现在我就这样去了,这最后一句话也是和你说的。我没有遗憾了。"他疲惫不堪的声音低沉暗哑。 我带着哭腔,"向晖你不要胡说,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柔柔的笑了,"叶子,我知道你还关心我,那就足够了。" 我没有办法再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我的脸上,手上,手机上,睡衣上已全是泪水。我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即便是向晖离开的那些年里,我也没有。 向晖沉默了,这短短的几秒钟却太过漫长,我着急的唤道:"向晖,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他消失的尾音里,有一丝无奈和悲哀,更多的是苦涩。 我紧抓着手机无声的抽泣,我的脆弱,我的无助,我的不舍,此时通通暴露无遗。 忽然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我只来得及听到他说:"叶子,记得我爱你。"手机信号就此中断。 此后,我再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一整夜,我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仅在天快亮时,才勉强阖了阖眼。 梦中,向晖鲜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告诉我他爱我。 醒来时,一身的冷汗。 我甚至不敢再闭眼,我怕我再次醒来时,会听到突如其来的噩耗,我更加害怕的是发现拥有过的一切都是虚幻。 我突然明白,有些事情无法逃避,越想逃跑就越会让我的人生变得一塌糊涂。 我无法承受失去向晖的痛,没有办法忘记我们曾经的过往,如果我还是坚持和陈宇华在一起,那痛苦的,将会是三个人。 "陈宇华,我想和你谈谈。"我在电话里和他如是说。 历史总会上演惊人的巧合,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晚上吧,我去接你。"他淡淡的说:"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我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回道:"好。" 即将踏上神圣婚姻殿堂的我和他,客气如斯,是不是太过讽刺。 法国大餐,红酒助兴,鲜艳的玫瑰,小提琴伴奏,他似乎是早有准备。 "陈宇华,我不能和你结婚。"刚在餐桌前坐定,我就开门见山的说。 "你终于还是说了。"他长长的叹气,手握成拳。 我垂下头,动了动唇,"对不起。" "叶子,我到底哪里不好?"他的眼中有隐忍的怒意。 我怔了怔,心念电转,是啊,他究竟哪里不好。 温文儒雅,工作认真,年纪轻轻已在公司独当一面。无不良嗜好,如果晚上加班还会及时跟我报备。记得我的生日,我们认识的纪念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节日,他都会想尽办法送我礼物,逗我开心。 我清楚的知道他的好,可我为什么没有办法接受他? 他,毕竟不是他。 他将我的手心拉向他滚烫的胸口,贴在那儿,"叶子,你有没有心?" 这句话,林森也曾问过我,当时我的回答是什么? 我可以对着林森肆无忌惮的胡言乱语,可面对陈宇华,我怯弱的不敢开口,因为,我亏欠他太多。 陈宇华猛的把我拉进他怀里,疯狂的吻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我没有挣扎,竟然也没有流泪,我只是像个木头人似的任他予取予求。 蓦的,他停下动作。一拳打在椅背上,颓然的说:"我曾经败给过他一次,没想到现在又输了第二次。" 我只剩低低的呜咽,"对不起。"除了这一句,我再无别的话,尽管这是他最不需要的。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要走就走吧。" 我追出门,他的背影寂寥而萧瑟,我跟在他后面急急呼唤:"陈宇华,你听我说。" 他没有理会,脚下步子越跨越大。我穿着高跟鞋窄裙,渐渐力不从心。 "陈宇华,"我有些绝望了,随之,脚下踉跄,重重的摔倒在地。 下一刻,陈宇华已把我抱起,再放我下来,轻揉的抚过我的脚踝,口气还是冷绝无比,"你还追我干什么?" "我……"我语塞了。 他推开我,决绝的转身,我依旧跟住他,可我没有留意到马路上一辆桑塔纳车如醉酒般的正歪歪斜斜的朝我们高速驶来。 "小心。"急促的呼叫声,凄厉的刹车声,落地的闷哼声,浓烟过后,我看到陈宇华倒在血泊之中,而我,被他推离了危险地带,毫发无损的怔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陈宇华,"我终于叫出声,扑了过去。 他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涣散,他勉强勾起唇角,微笑着说:"叶子,我爱你。"伴随着他虚弱的告白声,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只觉得头重脚轻,跌倒在他身旁,抱住他,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到医院的,也不知道在手术室前守了多久,整个人一直恍恍惚惚的,直到手术室的红灯熄灭,直到医生告诉我手术成功,病人已无生命危险,我紧绷的神经才松弛,随后,虚脱的倒地。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陈宇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大鸟来找过我多次,几次三番的提起向晖,都被我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我只要知道他回来了,并且平安无事,足矣。 我欠陈宇华的情,几辈子都难以还清。 车祸后的第五天,我收到向晖的短信,"叶子,我太自私了。我扪心自问,做不到陈宇华的坦荡和无私,他才是真正值得你爱的人。我走了,不会再回来。祝你幸福。" 眼泪就这么簌簌地掉下来。 良久,我狠狠的抹去泪,几下删除短信。转过身,我依旧含笑面对陈宇华。 "去找他吧。"陈宇华轻声说。 我倏然抬首,微怔,"什么?"把刚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他并不接,耸耸肩,眼神清亮,"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怕我会后悔。" 我抬手抹去额上的细汗,小心的观察他的神色。 "是我自愿让你离去,而不是你甩了我,"他凝神细看我,"所以你可以感激我,但不要有任何负疚。"他静了静,再度开口,"我不需要同情,叶子,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我不出声。 "如今成全别人也这么难。"陈宇华故作轻松的说。 我咬着唇,硬生生把眼中氤氲的雾气逼散。 他推了我一把,"一点的飞机,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我醒悟,发自内心的,"陈宇华,谢谢你。" 他苦笑,作势踢我一脚,"快走。" 我感激的望进他清澈的眼,随即快速推开病房的门,不再迟疑。 我心急火燎的冲进候机大厅时,一架开往英国伦敦的飞机正慢慢滑出跑道,徐徐冲上天,直至没入云霄,再也看不见……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这是正文完结,还有2个番外,貌似大结局是在番外里,否则乃们看到这个结局,是不是想抽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