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时代》作者:冰魅 文案 经历了一番风风雨雨,只差当众宣 示两人之间不离不弃的爱情,周建原以为未来的每一天都将甜甜蜜蜜,但看著爱人在眼前却“吃”不到,还要忍耐其他不长眼的苍蝇绕著费天远打转,他越来越压制不下自己嫉妒的心,两人间的冲突也越来越激烈,难道,好不容易开花的情感已将枯萎? 不,他绝不能让天远说出“分手”两个字,也绝不答应…… 什么?天远要说的不是分手,而是……同居?! 人生不是童话,王子们能否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不是说说就算,同居只是一个开端,现实的、社会的、人际的种种考验正等著两人,信任和包容是爱情的基础,谁把基础丢了,谁是丢失了爱情…… 第一章 费天远从学生会的文印室里走出来,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整整一上午都在印刷宣传单和海报,累死了。在这座著名的医学院里,费天远算是一个著名人物了。 自从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表了一个著名的演讲,发起红丝带运动公开支援医学院学生刘小源和教授莫言之间的禁忌之恋,这个清秀俊雅眼神清冷的男孩就成为了公众人物。 「天远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茶。」 楼梯的拐角突然钻出一个人来,笑嘻嘻地挡在面前。 天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看清楚面前站的是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天远暗自叹气,这是第几个白痴了? 自从那天作了那个支援同性恋情的演讲以后,自己似乎就成了学校里一个活靶子,是个人就想往前凑合。好像医学院的同志们一夜之间都冒出来了。 看着面前笑得让人想为祖国人民节俭粮食的男生,天远没好气地拿白眼翻了他一下。 「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而且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喝茶。」天远清亮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冰凉。可惜对面的人并没有感觉到,依旧顽强地表示:「没事没事,我可以等你。嘿嘿,一回生两回熟嘛!」 天远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进入学生会以后,脾气已经开始好得不象话了? 「他说了他不喜欢,而且他也已经有约了!」随着玩世不恭的强调,一只手仿佛宣告所有权似的搂住了天远的肩膀。 天远抬起头,悲哀地叹口气。这就叫流年不利。怕谁谁来! 对面的男生不甘心地看说话的人,讪讪地走了。 天远冷冷地把肩膀上的拨掉,转身面对笑得眯了眼睛的人:「段名,麻烦你以后不要跟我动手动脚好吗?就算都是男生,也有个生熟界限。何况我不喜欢。」 对面一身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一脸的无赖笑容:「你可以叫出我的名字,就证明我不是生人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不高兴,别忍着。改天我给你当出气筒!」 天远深深地吸口气,笑:「别耍嘴皮子了!你大老远的跑这来就为了看我发火,有事的话就快说,我要上课了。」 这个段名,自从在证券司里说了几句话,竟然就年糕似地缠上来了!有事没事就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话,搞得自己看见他就紧张!现在居然还追到学校里开! 「看不到你就有事,看到了你就没事了。借用刚才那个男生的邀请:天远,现在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茶。」亮晶晶的眼睛含笑看着天远,段名等着他开口拒绝。从见到天远的那天起就认定了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这个声音清亮俊秀儒的男孩,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傲气让自己一眼就迷上了他,不过看起来追他是要费些周折的,段名早就做好了遭受挫折浙的准备。 「那我就用你的话回你,我现在的确没时间,而且我确实已经有约了。」天远淡淡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操场的那一头,篮球场上正打得热火朝天呢!人群中包着玄色头巾的周建格外地显眼,扬着璀璨的笑容大声地叫着,连阳光都被他遮掩了热度。 天远静静地站在场外,一直等到比赛结束才招呼周建。顺手扔给他一条毛巾:「吃饭去吧,要不买完了回店里吃?」 周建一边擦汗一边点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幸福笑容。 他在天远耳边小声说:「今晚上就住在店里吧,我跟老威他们打声招呼。」说着就伸手搂住了天远的肩。 黑色的圆领T恤高高的拉起衣袖,刚刚打完球的周建浑身散发着青春热烈的气息。那双满满都是爱恋的眼睛让天远有点招架不住,斜了他一眼,侧身躲开他的手臂。 这家伙最近有点疯,不管不顾的。再加上总有不长眼的人,他就越来越没个忌讳,什么时候都想站在自己身边,就差明明白白的宣布了。 天远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终于心心像印的爱着了,怎么不想像到小源一样明目张胆的幸福呢!只是……哎! *** 如梦湖边的石凳上,天远手里转着铅笔,沈思的看着书,身边的座位空着。 忽然一个身影坐了下来,天远也不回头,伸出一只手去。没有预想中的递到手上的热茶,而是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很陌生。 天远惊讶地转头,不是周建!是笑眯眯跟偷了腥的贼猫一样的段名!天远赶紧甩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到这来了?」 段名耸耸肩:「没人拦着我,我就进来了。你身边的座你不是给我留的吗?」 天远气急败坏,想骂没有道理,想不理他又做不到。 这个家伙脸皮可不是一般厚! 「你快走吧!以后不要到我学校里来!我们的事情只在交易所完成,离开那里我,就没有关联了。你懂吗?」 天远皱着眉,学着玩票竟越来越上路,在交易所被段名搭讪的时候心里还高兴,别提呢,以为有个红马甲朋友以后会帮助很大。谁知道是这么麻烦的人物,天远现在没处找后悔药去! 得赶快让他走人,周建早就看他不顺眼,要是碰上了可怎么收场! 「可我并不愿意只在交易所看见你。天远,也许我应该做得更明了一点。」段名好整以暇的看着天远越来越难看的脸。征服这样一个精明骄傲的男孩该有多大的成就感啊! 「这个座位已经有人了,让开!」 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来,段名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男孩黑着脸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茶。 天远肚子疼,周建跑出去给他端杯热茶让他暖暖胃,谁知道一回来就看见最不受欢迎的人。 天远丧气地抬头看天。周建眼中的敌意段名都看明白了。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段名根本没放在眼里,微笑着摊开手:「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谁有本事谁坐。」 话没说完段名已经被揪着胸口的衣服提了起来。周建冷冷地看着他:「对不起,我这儿没这规矩。这里是学校,闲杂人等给我请出!」 段名没想到周建居然可以一只手把他提起来,充满威胁的眼神已经不是一个懵懂少年的冲动了,而是男人的强悍。 用力地推开周建,段名很窝火。从来没有这样被蔑视过,还是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子。依旧保持微笑,段名最自负的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保持优雅。 「天远,你是学生会的干部。在你的学校里发生这样的暴力事件你不过问吗?」段名看向天远。天远一肚子的火气,硬硬地别过头:「我没看见!」 这一次段名真的尴尬了。 握着手里的热茶,天远心里七上八下的。那个该死的段名走了,可他惹下的麻烦是实实在在的坐在自己身边了。周建一直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怎么打破这个僵局呢? 然而还没等天远开口,周建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看着周建的背影,天远惊愕地张着嘴。这什么意思?赌气啊,你跟我赌什么气啊?我做错什么啦?行,有本事打现在起谁也别理谁!天远气得扔下茶杯站起来走。 周建心里是堵着一口气。可是要说就是因为那些想跟天远套近乎的人,也不太准确。到底为了什么,周建自己都说不清楚。就是烦躁不安,胸中的一股躁动越来越不可抑制。 板着脸朝前走,周建忽然觉得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 赶紧回头一看,呀!天远已经走出老远了,连头都没回过。 「喂……」周建一肚子气立刻就泄了,站在那里摸后脑勺。 *** 熄灯了,315宿舍里很快地响起了细小均匀的鼾声。今天是周末,小屁孩刘小源早早的就跟莫言回他们的幸福小窝去了。那两个人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洗礼,现在明目张胆的幸福让人恨得咬牙。 周建在黑暗中瞪着俩只眼看着头顶上方的空床,说什么也睡不着。就觉得浑身上—股一股的热潮来回的窜,窜得他心浮气躁浑身的劲儿没尽使,「咯咯」地咬牙。 悄悄地爬起来,伸头去看天远。 天远睡得很香。黯淡无光线里,白皙的面颊轮廓依旧清晰。随着均匀的呼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周建伸出手指轻轻抚摩,滑腻的肌肤让手指忍不住反复流连。鼻尖,下颌,唇瓣…… 「嘶……」周建瞪大眼睛疼得倒吸口气,使劲地往外拔被天远咬住的手指头。 *** 星期一不是个让人高兴的日子。刘小源就更不高兴。 不能赖床,不能泡沙发上自由自在的看电视,更不能容忍的是,他必须要和莫言分开,常常要到周末才能再见面!所以一到星期一,刘小源就恨不得找个倒楣蛋好好的撒撒气。很凑巧的是,倒霉蛋自己送上门了。 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刘小源确定了他就是最近让老大心情不好的罪魁祸手!更让刘小源看他不顺眼的是,他身上的那件风衣跟莫言的那件太像了,从背影看他差点就认错了!真是该死啊! 刘小源扬起纯真的脸:「你找天远啊,他跟我一个宿舍。你等一会儿我这就上去!」 转身上楼,走进315宿舍,周建不在,天远倚在床头上看书。刘小源拿手里的零食袋拍了他一下:「哎,有人找你。」 天远愣了一下,直觉地感到不妙。「谁啊?」 刘小源诡异地笑笑:「挺帅的一位,估计是你外头的朋友吧!」 天远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会说我没在!」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啊?」刘小源看着天远的脸越来越白,扑哧一声笑出来:「得,我这就让他走人!」 刘小源走到走廊上推开窗户,顺手抄起不知道哪位哥们儿放在窗台上的泡了凉水的饭盒,照着楼底下的段名兜头泼了下去。看着楼底下的倒楣蛋黑色的风衣上点缀着雪白的饭粒儿,刘小源心情大好。 天远觉出不对赶紧追出来已经晚了,他扒窗台上往下看的时候段名正拨着湿淋淋的头发往上看。 刘小源笑眯眯地冲楼下喊:「没事吧你!天远听说你来一激动饭盒就没拿住。」 天远抬腿揣了他一脚,刘小源呱呱地乐。连栽赃带陷害,臭小子可恨得让天远直咬牙。转身回屋,看了看自己的毛巾,舍不得。天远随手扯过周建的毛巾转身跑下了楼。 略带尴尬的递过毛巾,天远呐呐地说:「对不起,嗯……」既不能说这是有人陷害我,又没有理由自己认错。 段名接过毛巾,无所谓地擦着水渍,微笑着:「这就是你的迎接仪式啊!很特别啊!」 天远脸有点红,心里狠狠地问候了那个坏小子几百遍! 「你找我有事吗?」天远看着宿舍楼里走进走出的同学,心里想着该如何打发他。 段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天远。天远奇怪的看看卡片,上面是几只股票的名字和一些相关资料。 「这是最近几只不错的哦,我的经验不会错的。我来就是给你这个。」段名低声说。 天远有点羞赧,低下头,「谢谢。其实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不用自己跑过来。」 段名靠近他轻声说:「我只是给自己找个来看你的理由,你就不要戳穿了。这条毛巾是你的,我收下了。改天我会还礼。」 天远目瞪口呆地看这名走远,哎那毛巾是…… 晚上,周建洗完脚在宿舍里来回跳:「我的擦脚毛巾呢?」 刘小源拿被子捂着脸,天远把手里的书竖起来,装没听见。 *** 六月的天象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天远从交易所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门外己经是大雨磅礴了。 潮湿的水汽涌进大厅,天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下雨,什么都没带。探头看看门外,车辆人流乱成一团,计程车简直成了希罕物,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空着的。 天远无奈地叹口气,电话没电了,就是有这个时候也不想把周建大老远的从学校里来。再等等吧! 一只手搭在肩上,「我的车就在门口,一起走吧!」 段名微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 天远抿了抿嘴唇,无奈的点点头。 段名忽然笑了起来:「真要感谢这场大雨啊!不然这个机会恐怕我还要等很久。」 天远恼怒地瞪他一眼,段名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唇上,快活地笑了。天远忽然觉得心里一暗,有多久了?那个爱笑的家伙很少开心地大笑了呢! 段名关上车门,笑着问:「下雨天留客天。我们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天远转过脸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现在要回学校,如果你不顺路的话我可以下车。」 段名吃吃的笑了:「也许我不应该太贪心。」 车子慢慢的滑出便道,开上了大路。然而还没等到段名加速,天远突然看见一辆自行车箭一般的冲过雨雾,从车身边擦了过去。 「周建!」天远失声地喊了出来。段名停了车,天远推门就要下车。 「天远,伞。」段名依旧温和的笑容,伸手递过自己的伞。天远有点歉疚的看着他,小声地说:「谢谢。」 接过那把伞,天远迅速的推门下车。 雨幕中,模模糊糊的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周建狠命的一捏闸,自行车划了一个半圆停了下来。看着天远从一辆陌生的车里钻出来,手里还打着一把不属于他们的雨伞,周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天远满心的不自在,跑到周建身边看着他满脸的雨水小声的埋怨:「你怎么跑过来了,这么远也不知道打辆车!」 周建没说话,从自己的雨披里面拿出天远的那件。那是他们一起买的,一模一样的两件。给天远披上,周建闷声说:「上来吧!」 立刻身上就暖和多了,看着两个人身上的深蓝色雨披,天远抿着嘴,眼睛的笑意快盛不住了。一扭身坐在周建的车后座上,收起了手里的伞。 大风大雨里,自行车艰难的行进着。天远贴在周建的背上,偷偷地笑了。 这两件雨披还是上次两个人一起淋了雨以后,跑到商场里面买的。那时就说,人家穿情侣装,咱们穿情侣雨衣。可惜天公不作美,自从买了这雨披以后,竟没下过雨!这场雨,周建大概是盼了很久了吧!可是刚才那家伙的脸,像在醋缸里泡了八百年似的。 忍不住地笑,天远伸手在周建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大笨蛋! 自行车在两个人的惊叫声中画起了龙。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老威他们几个正挤在床上打扑克,看见他们进来头都不抬的指指桌上:「饭在那呢,你们俩干什么去了大雨天的。」 周建也不说话,拿了条干毛巾擦雨披。顺手把天远的也拿了过来。天远低着头,洗洗手就坐在桌边。好饿啊!看着两个满满的饭盒,等着周建忙完了一块吃。 周建把两件雨披都擦干收好,走过来坐下。看看张着大眼睛抿着嘴的天远,两只手叉着手指放在下颔底下。他一饿了就这表情。 「饿了干吗不吃?」周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赌气。 天远眨眨眼睛,极小的声音:「等你啊!」 周建眉尖跳了一下,忍住了浮上嘴角的笑容,拿起筷子把自己饭盒里的排骨夹到天远的饭盒里,闷头吃了起来。天远拿手指捏起排骨,细细的咬。很好的滋味。 正在甩牌的小扑笑着挑了挑眼,老威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大叫着扔下牌。有人泡蜜罐里还要腌白糖,有人晒盐海滩上都没人看一眼。哎……什么世道啊! 老威哀伤的唱:「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破锯拉着糟木头,听不下去的小扑跟星星一块把牌扔在他脑袋上。 *** 天远踌躇了又踌躇,站在交易所的门前顽皮都发麻。 再怎么说也得把伞还给人家再郑重其事地说声谢谢。毕竟人家段名是一番好意。要是能顺便把周建的毛巾要回来就好了,这事总觉得是块心病。 哎……天远最后一次叹了口气,段名已经兴高采烈地出来了。 笑眯眯地接过伞,段名温和地说:「那天没感冒吧?其实那天你们在前面走,我一直跟着。不是别的,风雨太大,怕你们不安全。看你们进了学校我也就放心了。」一句话说得天远脸儿泛红。 欠天欠地不能欠情,尤其是无法回应的感情简直是一笔无法算清的冤枉债。可是我招谁惹谁了?天远莫名的开始生气。 「那个……嗯……那条毛巾……」天远有点口吃。 段名看着忽然低下头去的天远强行忍住了伸过去的手。 真的很想把他揽在怀里,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话,细细地看他白皙的脖颈,渐红的脸颊。可是,现在还不行啊! 段名在心里遗憾地叹口气,他的心里还没有我的存在。 不过,会有的。 段名微笑着说:「那天的毛巾可是我得到的最特别的礼物呢,你不要想要回去!不过我的回礼你不要也不行。」 一方包装精美的手绢递到眼前,天远愣住了。 礼物太精巧贵重的话有太多的理由不接受,而这样的小物件既不显眼又不太容易拒绝,深谙此道的段名微笑着看着面前男孩的踟蹰。 「朋友之间的小心意也这么为难吗?好伤自尊哦!」 半开玩笑的话让天远真的为难了。要吧明摆着给自己添病,不要的话又显得小家子气。 天远想了想笑着接过来:「那就谢谢了。」 段名快活的笑了。 灯下,段名端详着手里的那条白色毛巾,天远欲说还休的表情就在眼前。 他就这么在意这条毛巾特意地提出来,还是说这条毛巾有什么特别的呢?把毛巾贴在脸上,有点粗,好像还有点特别的味道。 皱着眉尖,天远对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又看。虽然是名家手笔淡雅又细致,但是还是再见吧! 那方精美的手绢滑进了垃圾桶。 冰魅 同居时代 第二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的热气让人脾气见长,反正周建和天远的日子过得并不那么顺畅。虽然不至于大吵三六九,但是时不时地拌嘴别扭还是越来越让他们烦心了。 天远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翻着书。其实什么都看不下去,气都气饱了!死周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一句话说出来能噎死人!眼神看得人好像做了多少亏心事似的。哎……最近是怎么了? 刘小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抬腿坐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看他不说话,刘小源踢了一下天远的腿,笑眯眯地说:「怎么啦?瞧你俩人跟乌眼鸡似的,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下。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天远用力地掐着眉尖,闷闷地说:「你去问他!」 刘小源「哈」地笑了一声:「不用问我也知道,荷尔蒙分泌过剩,你们俩都是!」 天远抬起头斜眼看着他。 刘小源嬉笑着从桌子上滑下来,一只手搂住天远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老实说,你多长时间没喂过他了?瞧我们老大那脸绿的。」 天远开始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坏小子的坏水,狠狠地抬腿踹他:「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小源闪身躲过去,笑着说:「你甭管我嘴里长什么牙,我一句话点到你心里了!友情提示啊,那家伙是直肠子烈性子,没什么东西不能放在太阳底下的。他现在乱了心,你就给他一个痛快!雄性激素积累太多对身体不好,也容易产生情感焦虑。」 坏小子说完了笑眉笑眼的走出去了,今天是周末,他要回家了。 天远看着刘小源的背影,想起他的话——荷尔蒙的问题。为了自给自足开的那间小店因为学校附近改建,已经关闭了很长时间了。两个人除了偶尔的拉拉手,亲亲嘴,实在没有机会亲热。也许真的像那个小子说的,情感焦虑?天远叹口气,其实也很想念啊!周建结实的胸膛,灼热的体温仿佛就在身边。那灼灼的眼神,好象是要把人活活吞进肚里的悍野…… 天远浑身像烧着了,燥热难耐。呸呸!那坏小子的话你也信,真是白痴!骂着自己,一边通红了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收拾被自己打翻的茶杯。 宿舍里,天远吃完晚饭跑进水房洗脸去了。周建正在整理自己的书,忽然天远扔在床上的电话「嘟嘟」地响了一声,有资讯来。周建顺手抓过来翻开,一条新资讯:礼物还喜欢吗?你的馈赠我日日相对,你也不要抛弃我的心意啊!段名。 像是一支火炬扔进了汽桶,周建立刻就炸了!抓起电话直奔水房,也不管里面有个有人,声音闷雷似的:「天远!你出来!」 天远吓了一跳,窘迫的看周圉几个男生,赶紧用毛巾擦擦脸走出来,责备的皱着眉:「你喊什么!怎么啦?」 周建的脸板得像铁,把电话伸到天远面前。天远心里一蹦,赶紧抓过来一看,心都凉。该死的怕什么来什么,我怎么就跳进这么个棉花坑摘不清楚了呢! 「你出来!」周建气咻咻的转身走了。天远又羞又气,这算什么?审问我吗?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要你这么粗声大气的吼我!扔下毛巾跟着周建走出了宿舍楼。 两个人都压着一肚子的气,在楼下转角的阴影里停下来。 「你们两个处得不错啊!你来我往的互赠礼物,你很关心是不是!」周建压不住的醋意汹涌澎湃,愤愤地说:「有人在和别人甜蜜蜜的分享礼物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天远气得红了脸:「你还让不让人说话!那根本就是一个误会,你问刘小源就知道。那天要不是刘小源把脏水泼了他一身我也不会拿你的毛巾给他,他给了我一块手绢让我给扔了我不想用!事情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 「你拿我的毛巾给他?」周建瞪大了眼睛。天远尴尬地抓抓衣领:「随手抓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很好!我的东西你还看上什么了都可以拿去结交你的「新朋友」!你要是想跟他就痛快说句话,这么躲躲闪闪的我看不上!」周建怒吼了。 天远气得哽住咽喉,半天才红着眼圈说:「这就是你要说的话?要是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已经没意思了就拉倒!我们谁也不欠谁!」 气冲冲地回到宿舍,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沈闷的气氛让宿舍里的其他人连牌都没敢打,早早的上床睡觉了。头顶着头的两个人,谁也睡不着。大瞪着两眼想着自己的心事。 *** 星期天是个放松的好日子,学生们各自有各自的消遣。 如梦湖边两两牵手的情侣们在这个美丽的夏天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天远窝在宿舍里,心事重重的哪也不想去。周建被人拉去打球了,那家伙早饭都吃呢!咬着嘴唇,天远恨恨的在心里骂:饿死你个王八蛋! 想归想,天远开始盘算在附近的小菜馆里买几个他爱吃的菜给他当中饭。 还没出门,就看见老威慌慌张张的闯进来,一把抓住天远:「周建伤了!」好像被锤子重重的打击到心脏,天远顿时没了呼吸。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的跑到球场的,天远只剩了一个心思,找到他的那个!从围着的人中间过,天远看见了那个痛苦的闭着一只眼睛,手上的毛巾沾满血迹的周建。 「周建!周建!」天远紧紧抓着周建的衣襟,惊慌得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却说不出话。 周建勉强地睁开眼睛:「我没事,你别急。」刚才把周建撞倒的男生惊慌失措地拉来了校医。 周建的伤总算是没什么大事,额角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纱布。 周建自己也安慰那个吓坏了男生,是自己心不在焉才导致的后果。大家纷纷询问,只有天远,从陪周建从医务室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周建心情沈重,想和天远说句话又开不了口。看着他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周建一颗心被慌乱抓住了。难道他是真的想要分手了!难道我们已经真的走到了绝路?不,不可能!周建努力的说服自己,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慌。 终于,绷紧着脸的天远在陪周建换完药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周建,你跟我来一下。」 周建心里「呼」的一跳。 黄昏,僻静的花坛小径上,天远站住了。周建跟在他身后,忐忑的看着他。天远转过身看着周建,低声说:「周建,我想了很久。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应该解决了。我想我们还是……」酝酿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要说了,还是张不开嘴。天远低下头深呼吸一次,然后抬起头来,有点羞涩地说:「我们同居吧!」 周建几乎是惊恐的看着他的嘴唇,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心里。天远最后的几个字根本没听进去,用尽全力的大吼一声:「你休想!」 空气静止。两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刚才,说什么? 突然周建惨叫起来:「啊……天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听清楚!你回来……哇哇,冤死我了!」 *** 晚上,自习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很专心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一个还穿着开档裤的小泥娃娃悄没声息的被推到天远跟前,弯着腰,勾着手,可怜巴巴的眼神。屁股底下压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我错了。 天远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这家伙,亏他想得出来!又斜了一眼小娃娃,象无辜小狗似的眼神还真像他呢! 小娃娃又往前蹭了一步,天远故意的扬起下颌装看不见。连续好几天让那个笨蛋踢铁板,天远的气早就消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不能便宜他!嗯?身边没动静了。 天远偷偷地斜眼看,身边的周建低着头,两只手一下一下的蹭着小娃娃的头。那份委屈无措着实的在天远心上给了一下子。笨蛋!天远伸手从他手里把小娃娃抢了过来,剜了他一眼,收拾书包起身走了。 周建眼看着自己头上乌云散尽,阳光普照,兴奋尽儿窜过来就再也坐不住。风似的跟着天远跑出去了。 楼道转角的地方,老威不大过烟瘾。小扑手里也被老威塞了一支,苦着脸咳得一塌糊涂。 看着天远和周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地离开,小扑碰碰老威,神神秘秘地说:「你说咱老大跟天远是不是有点什么啊?」 「切……你忒老土。不过是俩人你爱我我爱你吗,有啥稀奇?」 小扑眼镜差点没掉地上:「你、你这都还不行,哪你说什么才叫稀奇?」 老威吐了一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说:「有咱小源跟莫老师那种震撼型的在前边挡,他俩最多也就是家常便饭型的。跟你说,不光是我,学校里好多人都一样见怪不怪了。现在你就告诉我萨达姆跟布希是一对我都信!」 小扑目瞪口呆,半天摇着头喃喃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 周建看看四周没人,伸手拽住了天远的袖子,试探地拉拉。天远不说话,抬手想挣脱却被抓得更紧,两个人靠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那么熟悉。周建轻轻地抱住天远,慢慢的揽进怀里。 靠进炙热的胸膛,背后是钢铁一样有力的臂膀。天远一阵晕眩。只要一靠近他,不会不由自主地丧失意志,只想遵从心底里最向往的快乐。「建……」天远把头伏进他的颈窝,周建身上那种强悍的男子气息最令他痴迷。 感觉出周建的躁动,在试探着把自己往墙角里推。天远有点慌乱,毕竟现在还有自习时间,大家随时可能经过这里啊!想挣扎却被抱得更紧,周建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向他诉说着极度的渴望。天远踉跄着,犹豫着,也跟自己的欲望挣扎着。终于被她死死的压在墙上,热烈的嘴唇点燃了心中的火。 贪婪的吸吮磨咬,爱人的双唇是快乐永远的源泉。周建的手开始不老实,摸索着探进了天远的衬衣里。 抚摩着滑腻的肌肤,周建的呼吸越来越重。忽然,周建重重的一下,用自己早就坚硬如铁的地方撞在天远同样灼热的所在。 天远倒吸口气从刚才的迷醉中睁大了眼睛。黑暗中,周建的眼睛亮得像星。伏在他的耳边,周建压抑的声音:「天远,想要你。想要你啊——」天远的心猛然狂跳起来,搂住了周建的脖子。 虽然隔着衣服,还可以感觉得到对方强烈的反应。互相的摩擦撞击,不寻常的宣泄方式都让两个人既兴奋又慌乱。天远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出,周建把粗重的呼吸都埋进天远的肩窝。终于随着一下狠狠的撞击,周建吐出一口气,抱紧了天远。半天,喃喃地在失神的天远耳边说:「我们在一起吧!」 天远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天远和周建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了北京的大街小巷里。 先是找房子,找到合适的房子以后付了租金,就开始装修房子买家具。租金已经是一大笔钱了,装修和家具自然是能省就省。但是怎么也是自己的新房,强烈的美好憧憬让他们对每一样东西都极其挑剔,宁缺毋烂。有时候为了买到一件可心的东西两个人常常在毒日头底下跑上两三个小时的路。奇怪的是,两个人居然谁也不觉得累。 两个人算计着,商量着,憧憬着,这样的时光简直就像泡在蜜罐子里,苦和累都变成了享受。 毒太阳底下,周建和天远像被风干了的鱼,嘴里苦得直冒烟了。两个人手里抱着新买的台灯桌布,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往周建家跑。为了省几个钱,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跑了好几个小时。天远觉得自已快成木乃伊了。 一进家门,周建顾不得跟妈妈打招呼,直奔桌上的一锅绿豆汤去了,端起来就喝。天远把东西放下拽着他的手:「你给我留点!」一锅绿豆汤两个人你争我夺的连点底都没剩下。 周妈妈心疼地说:「你们这是上哪了?大热天的渴成这样,中了暑怎么办?快去洗个澡,一会儿就吃饭。」周妈妈在厨房忙着做饭。 周建推着天远往自己房间里走,天远踹了他一脚,到了这里了还想在一个房间里洗澡被关在房间外面的周建无可奈何地抓抓后脑勺。 纷乱了将近一个月,总算是新居初步落成。周建头上包着头巾,正手脚利落的擦拭着厨房的壁砖。 房间可以简洁,但是绝对不能脏乱。周建细致地用小刀剔除墙面上细小的污点,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天远手里拎着块抹布进卫生间里走出来,有气无力的说:「我擦完了。」 周建回头看看他:「这么快?我看看。」 打开浴室的门周建探头进去一看,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说大少爷,这样不行!卫生间是最应该干净整洁的地方,一点卫生死角不能留,墙角墙缝都要用刷子刷。浴缸擦还没有?记住要先用洗涤洗刷,然后再用消毒水擦,最后用清水冲洗。」 啊?这么麻烦?天远嘟着嘴,上上下下的用抹布擦一遍就够受的了!天远红着脸不说话。 周建笑了:「算了,你歇会儿,呆会我干吧!」 「不用!」被周建的笑刺激到了,天远才不愿意被人小看,哪怕是刷厕所,扭身又回到卫生间。天远赌气地把一整瓶洗涤液都倒在了浴缸里,拿起刷子使劲地刷。 周建把厨房阳台都收拾得亮光光的,看看卫生间的门边紧紧地关着,伸手推门:「天远,出来。我来吧!」 「不用!不许进来。」里面是天远气急败坏的声音。周建想笑又不敢,站在门口听动静。 天远看着涌缸满地冲不去的泡沫,又生气又沮丧。突然把手里的刷子狠狠地扔在地上,双脚在上面蹦:「我为什么要找个洁癖同居啊!」 *** 天远心不在焉的在本子上记录着,心里早就长满了草。今天是周五,下午没课。早在几天以前两个人就算好了,要在今天正式的住进自己的新家。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都齐全了,两个人也陆陆续续地把东西都搬了进去。房子看着也像一个家的样子了,只等着两个人。今天晚上算是一个没有宾客的婚礼吧,天远自己偷偷的想,却没好意思跟周建说。 本来打算下课以后把周建先支出去,然后去买点花再准备点酒菜,最好再点上几枝红蜡烛。等一切备好之后自己静静的等他回来跟他一个惊喜,这样的气氛和心情才不辜负对相处一生的期待啊!可是现在什么都泡汤了——临时被学生会抓住开会,没完没了地弄得天远郁闷又沮丧,不安的看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空。周建一定等急了。 周建来了好几个电话催,天远都欲哭无泪了。会长龚学燕问他是不是有事,天远自己心虚咬着牙说没事。 好不容易该做的该说的都完了,天远几乎是跑出学校大门的。坐在计程车上,天远赶紧给周建打个电话,声音发虚:「周建,我马上就回来,你……那个……别生气。」 花也来不及买了,一切计划只能留在想象中了。天远很有点失落,慢慢的情绪上来,连回家的脚步都有点沉重。或许这是一个预告,生活并不会因了我的想象而改变。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偷来的,就算幸福在身边游荡,我真的有本事抓住它吗? 站在五楼那个在今晚就会成为自己家的房门前,天远凝望了很长时间。举手敲门,门里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我没空!你自己进来!」天远翘起嘴角,这个闲不下来的家伙,又在干什么? 从书包里翻出钥匙,轻轻的打开了房门。屋子里竟然一片漆黑,天远疑惑的站住。没有贸然地开灯,他在屋里,黑暗一定有理由!果然,黑暗中周建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关上门。」天远听话的关上门,随着铁门一声锁门的闷响,天远的心狂跳起来。 黑暗中闪出一点火花,一点两点,点点是耀眼的红。当火花点燃一点的时候,周建璀璨的笑脸就在他面前。今天是十八号,他们的好日子。 天远张皇的用手擦眼睛,却冷不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进了怀里。火热的嘴唇贴着他的面颊,吮干那些滑落的泪珠。伸手抱住周建的脖。天远轻轻地说:「建,我爱你。」 深深的吻好像要吸出灵魂交换,紧紧的拥抱似乎要融入彼此的躯体。 酒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两个人都有点羞涩有点拘谨的时候,酒是打开心扉的一把钥匙。 烛光的映照下,天远的脸红红的。满桌子都是他做的菜,想得出来他这一下午欢快的忙碌样子。不时地用眼睛瞟一眼对面的周建,乌溜溜的大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要滴出水来,看得周建有点气短。 偷偷地伸手,周建握住了天远放在酒杯上的手。慢慢地靠过去,用自己的胸膛包容他的身体。把他手中的酒杯举起,倒进自己的嘴里,周建搂过天远吻了上去。分享着酒香,用最亲密的方式喝着最古老的交杯酒。两个人都醉了。 烛影摇红,醺醺的两个人互相抱着慢慢地摇晃。没有音乐的伴奏,两个人只是随着心里的陶醉摇摆。这一刻是不是能够永远两个人并不知道,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心里永远的烙下了这一刻的记忆。 周建去洗澡了,已经洗好的天远坐在趴室的大床上,呼吸不稳。又不是第一次做,到底有什么好紧张!可是想着周建灼灼的眼神,天远还是忍不住心脏狂跳。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头发湿漉漉的周建脸儿红红的走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浴室里太热了。天远的心脏漏跳了好几拍,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别处。 周建站在门口,忽然脸涨得更红。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反手关上了房门。随着门被关上时的一声轻响,天远垂着的眼帘颤动了一下。 周建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天远微微垂下的头,睡衣的领口里露出白皙的脖颈。双手在腿上用力的握紧再握紧,周建摒住呼吸探过头去,吻上了天远颤抖的双唇。 仿佛第一次的接吻,心就这样给重重地撞击到了。绞缠的唇舌迅速得让彼此早就不平稳的呼吸一度停止,短暂的分开之后,便是更加狂野的辗转掠夺。 周建一把撕开了天远腰间的带子,宽大的睡袍滑落下来,挂在手臂上,坦露出光洁细腻的大半个胸膛。 吻越来越炙烈,很快天远就没有了招架之力,张大了嘴艰难地喘息着,大眼睛里雾蒙蒙的,任凭周建发着狠的在自己脖子肩膀上一路放火。 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周建拦腰死死地抱住天远,一低头含住了他胸前的乳尖吸吮着磨咬着发泄着浑身的燥热和冲动。天远压抑地惊叫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头按在胸前。 酥麻刺痛,更多强烈:无法容忍的电流冲击着四肢百骸,压抑了太久的欲望在一刻火山一样的喷发了。低下头,天远伸出舌尖,描摹着周建的耳廓,含住他的耳垂吸吮着。 只是一下,周建象被打击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来。低吼一声,天远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爆发的周建扑倒在床上。跪坐在天远的身上,周建打开了身上的浴袍。 赤裸的身体线条分明,每一条筋脉里都滚动着无穷的力量。灼热的烫人的目光看着身下半裸的天远,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天远,天远……」 天远眯起眼睛,扬起下颔。 「啊!」天远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拼命的抑制着不受控制的呻吟。周建的唇舌齿牙不停的折磨着自己两个乳头,两只手在身上不停的游走抚摩。受不了了,太热太疯狂,想要更痛快地发泄。 感觉到他的手摸索着握住了自己高昂的欲望,天远浑身一震,忍不住呼吸粗重,他的手好热,抚摩着试探着摸弄着,好……难受!「嗯……」天远忍不住呜咽出声,手紧紧的揪住了身下的床单。突然,周建好象停住了。天远不满地挺挺身子,他在干什么? 悄悄地直起身子,周建正双手捧着自己的那里仔细地看!天哪!为什么要看那里?有什么好看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他捧着仔细的看,天远又羞又愧地叫起来:「周建!」 周建像没听到,看宝贝一样迷恋地看着。忽然伸出舌尖,在那圆润的已经渗出点滴晶莹露珠的项端舔了一下。 「呜……」天远又惊又羞,从来没有这样的动作,他疯了吗!可是周建并不打算停下来,一下又一下地舔吮,最后一张嘴把天远的宝贝含进了嘴里。巨大的快感无情地冲击着天远的神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天远死死地捂住嘴,也难以控制嘴里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呻吟。 第一次为他做这样的事,有一些不习惯,还有一些羞愧,周建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天远。但是那个清凉的声音此时竟然变得暧昧婉转,呜呜咽咽的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冲击着他的心。 放开了所有的顾虑,周建更加尽情的吞吐,然后听着天远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呻吟。借着口边的湿润,周建把手指探进了天远微微张开的小洞中。 「建!」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的呼唤,天远紧紧地抱住了周建的头。周建猛然坐起来,把自己灼热坚硬的欲望顶在了天远湿润的后庭上,慢慢地顶了进去。 缓缓的蠕动,周建小心地抱着摒住了呼吸的天远。天远努力地放松自己,适应身后的巨大物体的闯入。尽管有过很多次了,还是无法一下子就适应他的灼热。 细碎的吻落在耳边腮畔,「天远,给我,我想你啊!」 天远「呜」的一声把自己紧紧地贴在他怀里。 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热得烫人的巨大每一下都撞击在要命的地方,天远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哼出声来。周建像是听到了信号,立刻就放胆子冲撞起来。天远死死地捂住嘴,却无法阻止细碎的呻吟声流出来。很快,天远就再也顾及不了追许多了。 疯狂的冲击让两个人陷入迷狂状态,天远已经被巨大的快感冲昏了头。泪水淌得满脸都是,咬紧的牙也控制不住激烈的情绪,天远哭出了。周建从背后抱住他,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激烈的猛用手握住天远已经肿胀的欲望配合着自己的节奏套弄着,快感顶到最高峰。 第一次看见天远哭的时候候,周建吓得立刻停下来不说,以后的整整一个星期都不用正眼看天远。几次过来以后周建才发现,是自己太笨了。天远在激烈的时候会哭,会求饶,会说一些他清醒过来以后死他也不会承认的烫人的话。周建也就有了目标。 终于狠狠一击,周建飞快的在他的身体里释放了自己的热情。天远的精液悉数被周建握在手里。周建小心的把天远拉下来坐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欲望却留在他体内不肯退出来。天远疲惫地伏在周建肩头,粗重地喘息着,周建依然不忘咬住天远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中,天远想避开却被死死地抱住了。 「啊!」周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天远惊叫出声。挣扎着扭动着,却无济于事。一会的功夫,天远大汗淋漓,已经低下头的小弟弟在周建的冲击下再次抬头!身子扭动着想摆脱身后不停制造酥麻震颤的元凶,但越是想避开就贴得越近。周建扶住他的腰,自己跪直了身子一下一下的狠狠撞击。天远手撑着床,被撞得不住摇晃。电流似的快感冲击到全身每个细胞,再也顾不得羞耻二字,天远大声的呻吟着,汗珠顺着面颊滑落。 天远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狂热的攻击,腰好酸,手都麻了。终于忍不住:「建……饶我……啊哈……不要了……啊……求你了!」 *** 阳光照进这间不大的卧室,被窗帘挡去了大半的光芒。凌乱的床上天远还在酣睡,床单裹在腰上,光溜溜的臀露在外面。 厨房里,周建煮好了早餐。不过这个时间当午饭吃也没什么不对的。把盘子筷子摆在餐桌上,周建笑嘻嘻地走进卧室,拍拍睡得正香的天远:「懒猪,起床了!快点,一会就都凉了。」 天远不耐烦地嘟囔一声,把腰里的床单拉起来蒙住了头接着睡。周建咬着嘴唇笑了,伸出手指在他光着的屁股上突然一按。昨夜的疯狂欢爱让天远分外敏感,「噢」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周建跳起来逃出卧室,天远愤怒的枕头已经不客气地追上去了。 *** 快要上课了,刘小源拔着脖子看见楼道里几乎是一溜小跑的两个人,坏坏的笑了。这一同居啊,往后迟到的日子多着呢!高高地举起手来:「天远,这!」 天远瞟了一眼周建,快步走到刘小源身边的空座上坐下来。座位上有个软垫,刘小源一脸的开怀:「怎么样?这两天还好吧?看你脸色还行。」 本来挺正常的问候到了刘小源嘴里怎么听都不是味。坏小子眯着眼笑,周围都是人天远连嘴都没法回。赶紧低下头,仗着外边天热,要不这红头涨脸的怎么解释啊! 坐在他们后边的周建悄悄伸手在刘小源的肩膀上一掐,低着声音威胁:「再胡说八道看我把你扔垃圾箱里!」 刘小源一回头笑眯眯地贴着周建的耳朵:「老大,别不识举。这两天我可没折腾你们,按理说应该闹洞房的……」 最后一句被周建死死的捂进嘴里,正要轮拳头给坏小子一点教训,很不巧,莫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而且正在看着。 周建赶紧把手收回来,刘小源捂着肚子往桌子上趴。 *** 上午没有课,两个人可以从从容容地起床吃了午饭再上学。因为这个原因昨天的晚间运动又过了点,天远早上起来的时候腰酸腿疼一点都不好受。 本来想赖在床上多歇会儿,可是周建已经起来忙活上了。收拾擦洗,尽管周建尽量的不出声,但己经醒了的天远哪边好意思躺着。 天远自认为不是个邋遢人,可是跟周建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干净!住校的时候大家都在一块好多事都是能凑合就凑合,如今这自己的家就不一样了。 周建恨不得收拾得跟没人住的一样,地面窗台一点灰尘不许有。光抹布就分好几类,害得天远整天神经紧张,生怕拿错了。做什么之前都得想想周建是怎么干的,然后再有样学样。骄傲的性子容不得被人笑,尤其是自己倾心的人!可是这样也太难为人了,天远悄悄地叹口气,我是做什么孽了! 洗衣服和做饭,天远非常谨慎的选择了前者。囡为衣服是洗衣机在洗,万一有什么地方洗不干净的话也可以说是机器设计问题。而周建做饭很有一套,干完活又累又饿的再吃自己做的饭食,天远觉得那太不人道了。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天远喊:「周建!洗什么?」昨晚洗澡以后周建已经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洗出来了。环顾四周真的没什么好洗的了。 「把窗帘和床单都摘下来!注意不要抖,小心灰尘。」周建在厨房里喊。 可是那些窗帘挂了还不到两个星期……天远咽下了想说的话,他说洗就洗! 洗衣机隆隆地转,天远走到厨房看周建切菜。下领搭在他肩上笑眯眯地说:「大师傅,做什么好吃的?」 周建回手把案板上的一片番茄塞进他嘴里:「我炖牛肉,呆会多吃点。你这两天见瘦。」 天远撇撇嘴:「还不是你折腾的!」 周建的心给扑通撞了一下,转头小声说:「可是有人也哭着喊着说要啊!啊……」 周建用很惨痛的教训记住了一个常识——床上的事永远不要拿到床下来讨论。 饭做好了,香气弥漫了一屋子。天远也干完了,阳台上挂国旗似的挂满了床单窗帘。天远格外高兴,因为今天周建不但没说什么而且都没到他跟前看,没有压力的家务劳动其实是很美好的。 搓着手坐到桌边,天远接过来周建盛好的饭,心情舒畅地开吃。周建吃了一口就看见阳台上晾的东西,放下饭碗就去了。 天远赶紧回头,看见周建把自己晾上去的床单又摘下来,用力的抖开抻平,然后对齐折叠再晾了上去。 周建坐回来解释:「被单是纯棉的,洗过以后如果不马上抻平就会有很多的褶子干了以后就弄不平了。」 天远低头吃饭,闷闷不说话。周建知道他又小性子了,赶紧往他碗里夹牛肉赔罪。 天远忽然板起脸:「牛肉太咸了!而且老!你怎么炖的?」挑毛病谁不会啊! 「是吗?」周建信以为真,赶紧夹一块搁嘴里,不老啊! 「我不知道你口轻,下次我少搁盐。」 看着周建不自在的表情,天远有点顺气了。 吃完饭要上学了,天远抱着书往前走,周建骑车跟上来,「天远,上来吧!」 天远没回头:「你先走吧,我自己走。」 周建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喂!」 天远牵了一下嘴角,站住了。 周建赶紧趁热打铁:「天热,别晒着了。上来吧!」委委屈屈讨饶的声音。 天远台头:「反正也不远,我就愿意走走。」 「那,咱俩一块走。」周建索性也下了车。 两个人在车水马皱路边肩并肩的走,边走边说。渐渐的天远见了笑容,周建越发的温存。 画外音: (京东大鼓)火红的太阳它照中天哪,人来车往的马路边。路上走着人两个呀,一个周建一个天远哪啊!俩人情投又意和,租了间房子就把家搬:既然是开门过日子啊,谁家的马勺还不碰锅边哪啊…… 冰魅 同居时代 第三章 交易所旁边的小咖啡厅里天远和段名面对面地坐着。段名很惬意的品着热咖啡,不时地微笑着看坐在自己对面略微显得不自在的天远。 又是一笔成功的交易,至少他们不用再马下半年的房租犯愁了。为了这个也的确应该感谢段名,就算是放松一下自己跟朋友来喝点东西也不算过分吧?然而这些理由好像并不够充分,天远还是心神不定。 「听说你们住在一起了怎么样?同居的日子过得还开心吗?」 段名好像老朋友一样随便的拉着家常,天远却一怔,抬起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 段名一笑:「我是特务,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有本事知道。怎么样?」故意地挑挑眉。 天远「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又怎么样?我也没打算瞒谁。」 段名点点头:「人们常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我没这个福分体会,倒觉得说这话的是得便宜卖乖。谁不想和自己爱的人常相厮守呢!真是羡慕周建啊,可以赢得这么一颗晶莹剔透的心。」 天远低下头喝果汁,还是被热烈的目光注视得浑身冒汗。 「你要再这么说我可就坐不住了。」天远直起身来。 段名笑着:「别,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少我们还是朋友,不至于你一看见我就跟看见黄世仁似的。我就算追求失败也还不到死皮赖脸的程度,不过什么时候你回心转意,我始终都在这里等着你。」 天远一下子红了脸,虽然说并没有心动的感觉,可是这段话说得遗是让人心裹酸酸的。天远老大不自在。段名抬起手笑着:「好,到此为止。」 两个人都沉默了。 从咖啡店里走出来,已近黄昏。天远招手叫车。 「直接回家吗?」 天远点点头: 「你不回去吗?」 「家里又没人等着我,我急着回去干嘛?」段名拍着天远的肩半带调侃地说:「家里有个小醋坛子,滋味不太好吧?」说完哈哈笑着走了。 天远斜他一眼,暗自叹口气。岂止是小醋坛子,还是英国皇家一流的管家! 回到家里,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天远把衣服扔在沙发上,躺在床上出神。周建跟着球队去集训,一个星期没回来了。这屋子里空得连点人氧都没了。别管是醋坛子也好,管家也好,我只想你回来! 摸出身上的电话,看着萤幕。他们那管得严,不许随便的接打电话。结果一个星期就只通了一个电话,一颗心给无着无落的挂在了电话线上。实在太想了就发个短信,等他晚上看。天远幽幽地叹口气,还有两天他才能回来呢! 突然电话萤幕亮了起来,天远一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立刻心就飞起来了,都没等电话铃响就按下了接听键:「周建!」 电话那边传来周建快活爽朗的声音:「我要回来了!」 天远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这麽快?什么时候啊我去接你!」 「我们提前结束了!不用接我,我就在车上往家赶呢!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关上电话,天远兴奋得转了个圈又躺在床上。太好了! 他要回来了,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想着……忽然就脸红起来,天远把脸埋在自己臂弯里,吃吃地笑了,反正也没人看见。 突然,天远从床上弹了起来。天哪!还有半个小时!天远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抓抹布抡笤帚。 半个小时以后,周建兴冲冲地回来了。一扔下肩上的大背包周建就给了快想疯了的那个人一个吸魂夺魄的拥吻。 用力地抱着揉搓着,周建把脸埋在天远的肩窝里嗅着属于他的味道。「天远,想死你了!」一句话说得天远眼眶发热,腿脚发软。周建抱着天远,轻轻地说:「跟我一块洗个澡吧,看你这一头的汗,你干吗呢?」 天远大大地翻个白眼,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吗!半推半就的被周建推进了浴室,当然周建在脱光天远之前也没忘了关门。 *** 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经是冬天。 星期天,一帮半大小子小青年们围坐在单间里的大桌子旁边。刚刚从溜冰场里玩回来,刘小源一声招呼大家就进了这家饭店补充体力来了。今刘小源同学请客,大家伙全都摩拳擦掌的。老威一个劲地呼吸,后悔昨晚上炸酱面吃多了。 菜上来酒上来,不由分说大家抄起筷子就吃。等到肚子里有了保障,大家才腾出嘴来大说大笑。学校里的功课能压死人,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机会大家都使着劲的乐。 刘小源尤其兴奋,顺嘴溜又说又比划,逗得大家乐得腮帮子疼。唯独周建好象不那么痛快,不时地看看腕上的表。在滑冰场的时候天远就一会就到,现在都一个多小时了。他在做什麽吗? 老威也许是喝多了,搂着刘小源的脖子说:「源儿,平时是一到周末你就连影都抓不着的。今儿大礼拜天的你怎么想起兄弟来了?」 刘小源缓一声:「我这不是又孤家寡人了吗?」 「怎么,莫老师不在家?」 「出差了,香港。」刘小源郁闷的吐口气,要不然我跟你们混个什么劲呵! 老威叹口气:「要说缘分啊,真是不由人不信。你要不是遇上了他,他要不是遇上了你,你们两个应该也不会到这个份上。你说,要不是你们两个聚了头,你现在还不定跟哪个漂亮妹妹腻乎呢!」 刘小源嗤笑一声:「说什麽呢云遮雾罩的?」 老威摇摇脑袋:「我是说你们可能都不是同性恋,你们只是爱上了那个人。好多人都这么说。」 刘小源哈哈地冷笑:「老威,你喜欢一漂亮姑娘,你到处跟人说我不是喜欢女人我就是喜欢那个人。扯淡!」 老威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手,佩服的说:「源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挺你吗?你小子带种!」 带种又如何?刘小源长叹一声,没说话。 本来莫言不在,刘小源就趁周末回了家。今天早上,已经快生了的六姐高高兴兴的来看爷爷,一家子都开心,两口儿让爷爷给孩子起个好名字,爷爷本来笑容满面的提毛笔写字,可是不知道触动了那根神经,脸一下子就沉了。名字不起了,还告诉六姐以后少来,看着闹心。 结果姐姐哭着走的,一家子闭了嘴不说话,弄得刘小源在家里也呆不下去了。爷爷这份闹心打哪来的,他心知肚明啊! 刘小源心里堵了个大疙瘩,酒也喝不下去了, 天远好不容易弄完了手里的活,看看表,还好不算太晚。今天刘小源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硬是召集了一大帮人连玩带吃。天远笑他是八旗子弟的腐败作风。给周建打个电话说一会就到,赶紧穿了外套往外跑。 跑出校门口,天远伸手拦车。忽然,身后一声怯怯的:「哥哥!」 天远一怔,声音是如此的耳熟,赶快回过头来。 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拎着书包的清瘦少年,站在寒风里,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看见他回头,少年一手抱住胳膊,瑟瑟地笑了。 天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东东!」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给我个信呢我也好接你!你就这么来的?外套呢!」看着东东瑟瑟发抖的样子天远又着急又生气,他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在校门口呆了多久呢! 「我下了火车,打车到这。钱不够,外套给司机了。」东东小声地说,发青的嘴唇吐字有点不清。 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东东穿上,天远恼恨地咒骂着那个没人性的司机。「你记不记得他的车牌号?我投诉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天远气得肺都要炸了。 东东小声地说:「哥,算了。我没想到这里打车这么贵。」 天远无可奈何地撮撮东东冻得发青的脸,叹口气:「走,咱们回家了。」 跟着哥哥下了车一直走进楼道里,看着他拿钥匙开门,东东一直都好奇的东张西望。 门开了,小小的门厅里扑出温暖的气息。干净整洁,满满的是幸福的味道。东东小心的踏进门,带着惊奇和欢喜打量着这个两居室的房间。比起家里的三层别墅式豪宅,这里更像一个家。 「哥,这是你的家啊!真好……」 天远接过东东的书包,心里七上八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还好当时有先见之明每个房间里都摆了一张双人床,要不然今天就要当场露馅!故作平静的口气:「这是我和同学合租的,为了学习方便。一会儿他就回来,你见了就知道了。」 东东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立刻从已经坐下去的床上站了起来。天远没注意到东东的惊慌,一边拿出茶杯给他到了一杯热水,一边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到这来了?还带着书包,你不是不上学了吗?你出来妈妈知道吗?」 东东背对着他,支吾着:「就是想来看看你,好几年不见了。哥,我想在你这呆些日子,行吗?」 *** 周建满肚子的疑惑,天远到底在干什麽?聚会他不来,给他打电话口气怪怪的叫他回家。是不是病了?心里一有这个念头脚底下就不知不觉地跑起来。等不及天远开门,周建自己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看见周建进来,坐在沙发上的东东拘谨地站起来。天远赶紧说:「介绍一下,这是周建,我同学,你也应该喊哥哥的。周建,这是我弟弟,费天东。」 东东看着周建,微微地点点头。周建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灿烂的笑脸:「是弟弟来了,你干吗不早说?害得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东东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一边说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墙上。 天远「呀」了一声,只顾说话了,没想起吃饭追回事。 周建笑了:「你呀!你跟东东坐着,我去做饭。」 「不用了……」东东脸有点红,很窘迫地站着。这次一定给哥哥添了很大的麻烦,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习惯性地右手抱住了左臂。 周建失笑,还没见过谁家的弟弟在哥哥面前这么拘束呢!过去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什么不用了?你不用吃饭了?小家伙瞎客气,他是你哥哥我也是你哥哥,这不是和你自己家一样嘛!」 周建走进厨房,先淘米蒸上饭,然后利落的打开冰箱拿出鸡蛋肉菜,准备做饭。天远不好意思地跟进来:「东东在校门口等我,我直接把他带到家里来了。没跟你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对了,东东一个人来的?有事吗?」周建一边忙一边问。 天远沉吟着:「东东从我爸出事那年就不上学了,那时候他刚刚考上高中。可是现在他说他想上学,想重新考高中。我正在问他,我想八成是我妈并不知道他到我这来了。」 「他是偷着跑出来的?」周建皱紧了眉头。 天远低着头,用力地点了点。 「那……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让他好好吃点饭睡一觉。我看东东脸色很不好。」周建严肃地说。 天远点了点头:「那个……你今天……」暗地里用手指了指外面,周建明白了他的意思,沮丧的点点头。 周建做好了饭,三个人围着桌子开吃。周建吃完后就坐在旁边看他们两个吃,还不时地给东东往碗里夹菜。 东东已经很饿了,从家裹出来到现在,他只在火车上吃了一个盒饭。可是一边是即使在家裹也不是太亲近的哥哥,一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虽然温暖却不属于自己的家,饭菜咽下去也没什么滋味。周建忧虑地看看闷头吃饭的兄弟俩,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吃完饭,天远找出自己的一身衣服递给东东:「去洗个澡吧,完了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买两件衣服,你也是,怎麽连件衣服都没带啊?」 东东眼神闪烁,支吾着答应了,抱起衣服往浴室走。 「对了,你别用浴缸。洗淋浴吧!」天远忽然叫住东东说。 东东愣了一下,点点头:「噢,」 天远觉得很歉疚,要不是怕周建那个洁癖嫌弃,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弟弟说这种话!可是也只能约束东东,真的有什么摩擦的话,不要说东东受不了,自己也很难说话。别扭了半天,天远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推门进去:「东东,我给你擦擦背。」 东东正用毛巾沾着水,小心的擦拭着赤裸的上身。虽然有暖气,可是淋湿了的身子还是会冷得打颤。但是他不敢把热水往身上泼,只能小心的蘸水。天远突然地闯进来,东东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过身子对着天远,用手里的毛巾捂着上身结结巴巴地说:「哥,不用了……」 天远惊愕地愣住了——东东只脱了上身的衣服,手里的毛巾又遮掩了大半,但是天远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他身上的大片乌紫! 不相信地张大了眼睛,天远走进来不顾东东的挣扎拉掉了毛巾。天远看到了他难以置信的东西。东东瘦弱的身上伤痕密布,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是大片大片不知道怎么造成的乌青红肿。背上手臂上一道道的抽打过的痕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他肩膀后面那一个个烟头烫出的黑洞! 天远伸出手,却颤抖着不敢碰。脑袋里嗡嗡的响。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天远才发出了声音:「妈妈?」 东东惶恐地低下了头。 「哗啦」一声,天远撞翻了摆放在墙边的洗漱架夺门而出。东东惊慌地喊了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 天远像疯了一样地冲出来直奔卧室的电话机,抄起电话颤抖的手却按不准号码。紧追出来的东东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别找妈妈我不想让她知道,你放下!」 天远推开他失控地喊着:「我要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东东死死地拉着他的手,哭了:「哥哥,别告诉妈妈。我不怪她,可是我也不想再回去给她打了!现在挺好,我出来了就好。」 心里塌了一个大洞,天远悲伤地放下了手,喃喃地:「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周建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佝楼着背的天远,满脸泪痕伤痕累累的东东。 「天哪!」周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久,天远直起身来,沙哑着声音说:「周建,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东东说几句话。」 周建知道,家是天远心头永远的阴影。他很少提起,周建也体贴的不过问,虽然明白他其实根本放不下。走过来瑟瑟发抖的东东披上衣服,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给了他一个真诚温暖的笑容。周建热热的大手让发抖的东东感到一丝温暖。 门板上了,天远看着脸色发青的东东,自己离家的两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天远喃喃地,与其说是问东东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妈妈不是个温柔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强悍的犀利的,连男人也要畏惧三分!可是从小到大她没有动过自己一指头啊!东东人小,身体也差,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他能犯什么大罪孽要这样的虐待他!这样的事实,他宁可相信妈妈已经疯了! 东东看着满脸痛苦疑惑的哥哥,张张嘴,很久才慢慢地说:「哥哥,你离开家以后,妈妈……很难。」 「爸爸卷了贷款跑了,家里的一切都被法院封了。要不是妈妈早有防备手里留下了一笔钱,我们就要睡到大街了。妈妈要面子,她宁可花大笔的钱把咱家的房子再买回来。她说那房子是她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她受不了别人占着。妈妈想再创业,可是太难了。没有钱,也没人。你走了,妈妈连气带恨,一场病躺了三天。没等好利落就爬起来,咬着牙四处跑活。撇了几个合伙人,大家各有各的心思,每天妈妈从外边回来都累得爬不上床。可是生意一点也不顺。妈妈让我休学帮他,我也只能听话。可是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真的不行。她的酒越喝越凶,喝醉了就打我。一边打一边骂我没出息没用,一点儿也不能帮她分担。哥,妈妈是想你了。她总是说要是你哥哥在的话……」 东东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偷偷地擦去涌出来的泪水。天远愣愣地,有一只手在胸膛里那个最脆弱的地方无情地撕扯。 「苦打苦拼挣了一年多,好歹地生意顺了些。妈妈总算能喘一口气,甚至有一次她高兴的时候对我说,叫我别把功课都扔了,要是能再顺一年就还送我上学,反正我是个废物也帮不了她。要是我能像你一样有出息的话,她的苦就没白费。 可是,就在一个多月以前,爸爸被法院抓到了。他卷走的钱都让他糟蹋没了,可是被他害得破产的人们却饶不了他。法院说,要是能把钱补上,量刑就会轻得多。可是他哪里还有钱啊!他就托熟人找妈妈要,那些债主巴不得有人出钱,家里的亲戚朋友又认定妈妈应该念及夫妻情分出钱赎人,就算他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人顾虑我们母子会不会因此流落街头。 如果要交上这样的一笔钜款,不但妈妈的生意她的全部心血都要赔进去,我们的家所有的一切也都完了。妈妈不是个任人欺负的,那些来讨债的游说的都没能从她那讨了半点便宜。可是妈妈心里难受啊!妈妈咬紧牙扛着,可我知道她快要崩溃了。她把自己锁在家里,一边喝酒一边反复地问我:我救他吗?他值吗?东东你说咱们应该救他吗? 那些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怎麽说都是错都要挨打。妈妈象疯了一样打我还不许我喊,后来我把自己锁在房间不敢出来,妈妈就到处砸东西喊着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那个混蛋赎罪!哥,我实在受不了就趁妈妈醉倒了跑出来了。我没地方可去,只能来找你。求你别告诉妈妈,我不想再回去了!」 东东抓着天远的手臂哀求地看着他,天远感觉得到他的手指是冰凉的。想回过身去抱抱他给他—点温暖,却发现自己已经僵硬了,动不了。呼吸都找不到力气,胸口里空得有风刮过。 门轻轻地打开了,周建走进来,忧虑地看看目光呆滞的天远,小声说:「你歇一会儿,我先带他去洗澡。哎……」看天远毫无反应,周建无奈地叹口气,拉起已经没有眼泪的东东:「东东,来。」 浴室里已经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东东迟疑地看看周建,说:「我哥说不让我用浴缸。」 周建眉头一皱,粗声说:「我让你用!」不由分说小心地帮东东脱衣服。 东东羞涩地站着,看着这个高大健壮的哥哥蹲在自己面前帮自己解开衣服,忽然觉得身上不那么冷了。 扶着周建的手小心地踏进浴缸,热水漫过皮肤,东东痛苦地吸了口气。 周建托住他:「慢点,一会就好了。热水对你有好处。」 毛巾蘸着热水轻柔地擦洗,那些被掸子抽打的痕迹有些已经变成乌紫的淤痕,有些还是新的。周建几乎不忍心把手里的毛巾按上去。 东东紧紧地勾着头,那些掸子呼啸着抽下来的日子真的不会再有了吗?头顶在曲起地膝盖上,东东抽噎着哭了。周建搂住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东东,别哭。这里就是你的家。」 把东东安排在平时被当作书房的屋子里,给他的伤处敷好药,盖好被子,周建看着疲惫的东东渐渐沉入睡梦,才小心的关好门退出来。 卧室里,一盏台灯照着呆呆坐着的天远。一动也不动地,天远呆滞的眼神让周建如同刻骨地疼。默默地走过去,周建伸手把天远抱进了怀里。抱着这个心比天高的人,周建不敢用力。这个玻璃一样清透纯净的人已经有了道道裂痕很快要碎了。 「周建,我该怎么办?」天远伏在周建的肩头,喃喃地问。 周建心疼地吻着他,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天远,天远。」担心和忧虑都在眼神里,在手臂里。周建的心都快拧成麻绳了。 「这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当年我那么自私的离开家都没有想过他们的艰难。我在妈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了,我没有回去过,没有关心过,我……」 「够了!你没有错,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周建低声地喝住天远凄迷的自语,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把他裹紧。 天远呆呆地靠在周建怀里,我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不愿意放弃学业,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做个狡猾的生意人…… 紧紧地抱着他,周建从没见过天远这样的迷茫无助,而自己所能做得也只有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抱紧他。 「我爸和我妈是打出来的情谊。我妈家里很穷,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不得不拉着车到市场上做点小生意。那个时候刚刚恢复市场经济,很混乱,常常会出现打砸抢的事情,摊贩之间也会争抢门殴。我妈很厉害,被逼急了会抡菜刀拼命的。所以没人敢随便欺负她。我爸就是那群小混混中的一个,不打不相识,我爸竟然跟那群混混断了来往,和我妈一起一车水果一车菜的打拼自己的未来。 我爸聪明,我妈能干,他们的财富就像那个时代的经济一样膨胀了起来。有了自己的资产,有了被所有人羡慕的豪宅汽车,他们之间却没有了当初共患难的情谊。我爸爸开始频繁的换女人,一开始还遮遮掩掩,和我妈公开闹翻以后就一点都不收敛了。到最后,他终于栽在女人手里,被坑了几百万。而他竟然不负责任的卷款逃跑了!现在他在监狱里,又想起了他还有家还有老婆,想起了要他们替他还账! 妈妈是恨透了他了,如果我是我妈我也不会给他一分钱!可是,到底是几十年的过往,我能明白我妈心里的苦。可是她不该打东东,该打得那个人是我。我是她的儿子却抛弃了她,我……」 天远边哭边说,低低地絮絮地把他从来不曾提起的家事都说了。周建抚摸着他,不再拦他。让他尽情地说出来,这也许是能缓解他难过的唯一办法。 *** 课堂上,大家的笔尖在刷刷的飞舞。刘小源不时地回头看看,周建趴在自己身后的座位上睡得正香。 周建上课睡觉,还是在早晨的第一节谍,真是怪事! 「老大这是怎么了?大早晨的就没精神。」身边的老威小声地说。 好在教授不计较,周建也就顺当的睡了一节课,刘小源拿胳膊推醒了他:「嘿嘿!天亮了!」 周建迷迷糊糊的抬眼看看,同学们都走光了。「人呢?」 「还找人呢!你不看看几点了?」刘小源把手里的饭盒推到周建跟前。 周建愣愣神,已经中午啦! 「不是我说你,你也悠着点,这运动过分了对谁都没好处。瞧瞧,你自己上课睡觉,天远干脆就没起来吧?」刘小源一脸了然的坐在他旁边。 周建叹了口气,吃不下去了。东东从昨天醒了以后就一直发烧,天远今天早上已经回家去了。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没有,面对妈妈他会怎么样?自己说要陪他去的,天远死活不干。那是他自己的家事,他要自己解决。那天晚上软弱无助的天远也只在那天晚上。 *** 把温度计从东东的胳膊底下抽出来,周建无声地叹口气。摸摸东东没有血色的脸,这孩子真是给糟蹋苦了。可是又不敢带他去医院,他这一身的伤人家不报警才怪呢!他们的家庭,真是无法想象。天远已经到家了吧?他,没问题吧?忧心忡忡的周建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周大哥?」怯生生的招呼让周建回过神来,东东已经坐起来看着他的脸小心地问:「我哥哥,是不是回家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家里空空的,两个哥哥都走了。只有桌子上做好的饭菜和一张要他照顾自己的纸条。可是现在只有周建回来,哥哥去哪了? 面对东东忐忑的眼神,周建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再有事了。你哥哥是回家了,他要帮助你的妈妈解决一些事情。」 周建沉吟了半天,低声问:「东东,你恨你妈妈吗?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她虐待的。」 东东先是惊吓一般地摇摇头,然后垂下头,密密的睫毛在眼睛上遮出一片阴影。 周建怜惜地揉揉他的头发,努力地说些轻松点的话题:「东东,你打算重新上高中吗?」 东东点点头:「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北京上学?」 周建托着下巴:「恐怕不会很简单,你的学籍就是问题。不过托人办理一下应该也不是太难,不过你的成绩要好。」 东东苦着脸:「我怕我不行。这两年我都没怎么看书,还有我以前读书也不是很好。不像我哥……」 「你哥是人精!」周建笑着说。 「嗯,我们那的人都这麽说,我哥从小就哪一样都好,他特别骄傲。」东东直起身子,精神放松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大多了。 「他是不是特刺,跟刺梅似的?」周建凑过去小声说。 「你怎麽知道?好多人都叫他刺梅。」东东笑了起来。从走进这个家门以后,东东第一次露出笑脸,可爱的两颗小虎牙露出来。 周建不由得伸手捏捏他的脸:「叫我建哥哥就行。」 「嗯,建哥哥。你和我哥哥是不是特别好啊?」东东小声地问。 「对,特别好。就是最好最好的那种。」周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东东笑了:「我说呢,我哥哥从来都不会跟谁那么接近的。今天早晨我找东西,看见你们的袜子都放在一个抽屉里呢!」 周建突然心跳加速。 「对了东东,跟我说说你哥小时候的事,他根本不告诉我!」天远的事一点一滴都想知道,可那个倔强的家伙嘴严着呢!哄好了东东,就不愁没有消息来源了! 东东想了想:「不行。他要是不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要是他知道了我告诉你准得掐我。」 「我不说还不行啊?我还给你做好吃的呢!」 东东咬着嘴唇:「那,我带着我们家的照片呢,你看吗?」 「看!」 东东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相册。跑出来的时候曾经想过永远也不回去了,可是还是抓了一本小小的相册放进书包。翻开第一页,东东指着一张全家福说:「这是好几年前拍的,那时候我们过得很好。这个就是我爸爸,抱着我的是我妈。我哥哥那时候还没到北京上学呢!」 照片的背景是豪华的客厅,欧式的大沙发上挤坐着开心地笑着的一家人。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笑了?周建看着照片上还是小小少年的天远,为什么承受磨难的总是你,什么时候你能真正自由的飞翔,开心地笑?手指拂过照片上天远的眉宇,周建沉默了。 冰魅 同居时代 第四章 还是那个客厅,还是那张沙发。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这里不再有家的温暖。 天远僵直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抽烟的妈妈。 妈妈干瘦的只剩了一个架子,烟酒的过度伤害让她的脸色黑里透黄。夹着烟的手指被熏得乌黑,粗糙的皮肤变形的指甲显示着生活的压迫。 就是这双手,曾经创造了他们富足美满的生活,也是这双手曾经因为仇恨用毛巾差点勒死了他的父亲,更是这双手在无辜的东东身上留下了恐怕永远也没办法消除的伤痕!然而现在这双手在微微地颤抖,几近绝望。 天远的妈妈终于按熄了手里的烟,抬头看着两年没见的儿子,语气冷淡:「你回来干什么?这李的一切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天远舔舔嘴唇,干涩的声音并没有得到滋润:「妈,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声,东东在我那里,您不要担心。」 天远的妈妈忽然冷笑一声,然后点点头:「我也知道他没处去。也好,养的儿子都大了,一个一个地离开我。好事!」 天远两只手用力地绞缠,强忍着胸口激荡的情绪,平静地说:「妈妈,我知道您怪我离开,作为儿子不能为妈妈分忧我也很愧疚。可是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和东东都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妈妈你也一样,你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有资格要求你为了爸爸放弃这一切。我回来也是为了告诉您这句话。」 天远的妈妈倏地抬起头,两道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瞪着天远:「这是你一个当儿子说的话吗?他再混账也是你爸爸!」 天连深深地吸口气:「事情总有个是非公理吧?他做错的就应该自己来承担。是不是去救他妈妈您自己做决定,如果要救,就别指望他会回报。如果您为自己打算,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如果您心里不好受需要发泄,我在这里。」 直视的目光渐渐地暗淡下来,天远不是东东,这个孩子身上有着鲜明的骄傲和强势。自己身上不服输的血液灌注到了他的身上,可是他比自己看得更高,走得更远。妈妈深深地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痛苦:「你知不知道,如果不还上这笔钱,那个混蛋不但要判重刑,也逃不过那些追债的!妈妈这两年就是被这群人搅得……天远,妈难哪!」 刚强的女人埋着头呜呜地哭了,天远动了动,他知道现在应该抱住妈妈让她哭个痛快。可是母子俩从自己记事之后就没有过这样的亲密,天远尴尬地扶住了妈妈的肩膀。心一搅一搅的疼,想起了周建。周建是那样亲呢地抱着妈妈说啊笑啊,周妈妈开心得孩子一样的笑脸,周爸爸爽朗的笑声。周建,我心里有你永远无法理解的阴暗,我的骄傲是因为我自卑。可笑的是我竟然以为我已经和你一起生活在阳光里。 *** 看守所里厚重的铁门隔绝了阳光,人踏进去,希望就被隔网到了门外。天远神色凝重地被引领着走进接待室,坐在木板凳上等待着。 本来不愿意来,但是妈妈说看在父子情份上,临走之前,见他一面,也让他安心。妈妈到底还是放不下,她心里记挂的是那个几十年前和她一起打拼世界的人吧? 门开了,肥胖的男人猥琐的佝偻着,被警察推了进来。长期放纵的生活摧毁了他,监狱的铁门又吓坏了他。看见天远,他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走近两步来到桌前急切地问:「你妈怎么说?她答应了没有?你告诉她别心疼钱,等我出去我还给她挣回来!」 天远看着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爸爸的入,一股奇异的情绪在胸中翻滚。慢慢地站了起来,突然抡起胳膊在那张靠过来的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被自己儿子打得滚翻在地以后,天远的爸爸手捂着脸,惊呆了。天远拼命地挣脱了警察的牵制,冷冷地对坐在地上的人说:「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妈,替东东替我自己给你的!你不但给了我们耻辱,也给了我们灾难。你不配我们叫你爸爸,你不配妈妈为你作出牺牲!」 眼泪夺眶而出,天远再也顾不得这次是来做什么,转身走了。 被打傻了的男人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儿子悲愤的冲出去。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儿子,老婆,家,曾经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拥有,这个世界就是为自己造的。儿子一巴掌打过来,突然发现,什么都完了。突然,男人嚎啕痛哭起来,绝望的声音传出老远。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天远颓然靠在竖着电网的高墙上,眼泪不争气地流啊!慢慢地蹲下来,天远失声哭了。 回到家里,妈妈已经收拾好了小小的行李箱,恋恋不舍的挨间屋子察看着。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她看着搭上去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一家人生活的影子。如今,要换主人了。 天远挽住了妈妈的胳膊:「妈,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妈妈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 厨房里,周建在做晚饭。天远走了快一个星期了,每次打电话总是说事情还没有办完。看来家里的事真的很麻烦,天远疲惫的声音让人好心疼,周建恨不得一步迈到他那去。他手里拿着个白菜发愣,东东已经洗好了黄瓜放在案板上,好奇的看着他:「建哥哥,你看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周建掩饰着尴尬。 东东说:「你歇会儿,我做吧!」 周建笑着拍拍他:「你会吗?」 东东笑着说:「会啊,在家都是我做饭的。妈妈顾不上。」东东忽然地打了个冷战,不说话了。 周建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东东低着头摆弄黄瓜,怜惜地推着他:「去去,外边看电视去。饭一会就好。」 门铃响了。周建走不开对东东说:「去看看谁来了?」 东东答应着走出来,打开了门。猛地一抖,东东象被定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周建感觉出不对急忙走出来,「天远!」 天远身边还站着一位瘦高的中年女人,锐利的目光让周建也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天远的妈妈吧? 四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一时间竟没人说话。突然,东东拔腿就逃,不顾一切的撞进卧室里反手板上门。几乎是同时,卧室里传出东东失控的哭声。 天远被他吓了一跳,顾不得疲惫不堪的身子追了过去:「东东!」 卧室的门上没有锁,东东拼命地顶住门,天远用力地推开。打开门,天远心里一阵酸疼。东东惊恐地哭着缩在床角里,双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来挡住自己。 天远赶紧关上门过去拉住他:「东东,东东别怕,妈妈不进来。妈妈说了再也不打你了!」 东东只是摇着头哭,天远想劝他,倒劝出了自己的眼泪。这些日子天翻地覆的变化,心上的巨大创伤,没有什么可以弥补得了。头顶着东东的头,兄弟俩对着掉眼泪。 看着东东跑走,天远的妈妈慢慢地低下头。东东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加在他头上的这个恐怖的阴影恐怕一辈子都消除不掉了。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妈妈看着自己的两只手。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可是他看见自己像看见鬼。 周建半天才回过神,捧了一杯茶放到天远的妈妈跟前:「伯、伯母,您喝茶。」周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面前的伯母大人让他有一种想落跑的冲动。难怪天远要早早地离开家,难怪东东苏掉了魂,妈妈怎么可以这么可怕?想起自己的温和可爱的妈妈,周建平生第一次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你是谁?」 直截了当的问话再加上直视过来的眼睛,周建有点冒汗:「我是天远的同学,也是跟他住在一起的……伙伴。」 天远的妈妈审视地看着他:「天远说他有一个合租的伙伴就是你吧?我们家天远从小就特别独,很少和别人搅在一块。看来你们俩交情不错。」 那眼神简直就像要扒光了衣服做体检,要不是觉得太失礼了,周建真想站起来也跑到卧室里去。「是,我们俩感情非常好。」可是那个不仗义的家伙还不出来!周建不时地斜眼看看紧闭的卧室门。 「可以抽烟吗?」天远的妈妈收回目光,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啊?您请便。」周建愣了一下,看着天远的妈妈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着,薰得焦黄的手指有黠发颤。 他们两个都不抽烟,家里连烟灰缸都没预备。烟雾缭绕,烟灰点点飞散。周建拼命控制自己想要打开窗户拿笤帚的冲动。 「你去叫他们出来吧,我有话跟他们说。」 周建点点头。 天远拉着东东走了出来,一家人终于面对面的坐着了。天远和妈妈坐一块,周涅和东东坐在一块。本来周建想回避,毕竟是人家家务事,可是东东死活拽着周建,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躲在周建身后。有外人在,妈妈会控制一些,不会发火。 沉默,压抑的空气让每个人都呼吸困难。妈妈先开口了:「你们兄弟俩都在这,我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家里是什么都没了,所有的钱都给你们的爸爸还了债。从今往后,我们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是两手空空,你们兄弟俩得学会自己找饭吃。天远已经能自立了,就是东东。」听到叫自己东东浑身一颤,周建赶紧回过手去抓紧他好让他有点依靠。 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儿子,妈妈努力地把涌上来的眼泪逼回去,淡淡地说:「好男不吃分家饭,你们也别怪我没给你们留什么家产。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没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妈!」 天远的妈妈别过头,眼睛里有泪光。天远喉头被噎住了,梗得说不出话。 「妈妈,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胡思乱想的。老家已经没有了,我们可以再建一个家。至少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妈妈,你累了,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天远说着看了看一边的周建,眼神里有一点歉疚,有几许无奈和央求。这个家也是他的,自己别无选择的做法根本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而且,这一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周建微笑着点点头:「伯母,天远说得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困难总是暂时的。今天太晚了,我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您先将就休息,缺少什么明天我和天远去置办。」 天远的妈妈看看他俩,轻轻地点点头。 *** 四个人,两张床,分配成了大问题。 妈妈要睡一张床是肯定的,东东是死活不肯和妈妈在一起的,天远也不愿意,从小没那个习惯。 本来东东来了以后就是跟天远睡一张床,可是要让周建睡沙发的话,他的个头注定了他得像虾米一样的委屈一夜。天远也好不到哪去。于是东东只好自告奋勇地睡沙发,虽然说得有点不那么坚决。 灯关上了,屋子里漆黑漆黑的。东东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时地就抬头看看妈妈的房间门,虽然也知道妈妈不太可能在深更半夜里把他拎起来揍一顿,可是过去太深刻的记忆还是让他战战兢兢。 周建没想到这么多的纷乱过后竟然会和天远睡一张床,有点喜出望外的快乐,装作漫不经心地掩好房门,上床躺在天远身边。 灯关了,周建的手搂住了天远的腰。感觉得到怀里的身体没有生气一般的柔软,周建慢慢地把天远转过来抱进怀里。吻着他湿润的面颊,冰凉的嘴唇,周建心疼得要滴出血来。 「对不起。」这几个说得很艰难,天远觉得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划刻着自己的自尊。那可能是自己唯一所有的,能够拥有一生的吧? 周建无声地收紧了手臂,把怀里那个没有什么温度的身体紧紧地抱着。他要坚强他要能干他要来收拾一切残局,可是谁看得到他那颗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心呢! 「笨蛋!你的就是我的,不许再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周建吻着天远,心里在打鼓。豪言壮语是说了,可是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呢?天远炒股的钱不能随便乱动,就凭自己挣的那点家教钱,够吃饭吗?还有这一块住着,我跟天远怎么办呢!周建觉得天都灰了。 *** 阳光照进卧室,床上熟睡的人都没有发觉。周建一翻身—— 「哎呦!」什么东西被周建踹到床下去了。一声叫得周建和天远都坐了起来,床底下,东东裹着被子睡眼惺忪。 「你怎么在这?」天远几乎是惊恐地间,东东什么时候过来的竟然不知道,昨晚上可是一直被周建抱在怀里睡的啊! 东东揉着眼睛,昨晚上说什么也睡不着,就偷偷地溜进了哥哥们的卧室,看见周建脚底下还有一点空,就蜷缩着睡着了。 「那个,外边太冷了。」东东小声地说着。 手忙脚乱的起床,周建和天远都有些讪讪的。天远瞪周建,周建瞪东东。东东倒没什么心思看他们,偷偷地抱着被往门外看。天已经大亮了,妈妈还没起来吗?平时她可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的啊! 天远走进妈妈房里,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人却不在了。天远急忙走出来:「东东,你没看见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 东东赶紧摇头。天远转身就开门往外走。 楼下不远的小街心花园里,结着霜花的长椅上坐着天远的妈妈。黑色的皮衣上凝结的露水已经变成冰花,地上是一小堆烟头。看来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天远长长地出了口气,回头对跟在身边的东东说:「你先回去吧,顺便看看周建在哪?叫他先上课去。我陪陪妈妈。」 东东点点头。 天远在妈妈身边坐下来。妈妈的肩很宽,却瘦骨嶙峋。「起来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不用管我,该上学就去!」天连的妈妈声音有些沙哑。 天逮没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宽心的话都足多余的。已经人过中年,劳苦一生,到头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家没了,人散了。连最基本的吃饭都成了问题。妈妈,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妈妈,回去吧!这里冷。」天远轻声地说。 *** 晚饭以后,周建在厨房里忙着收拾。天远和东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说出去散散步,天远明白她心里不好过,也许独自走走会好一点。而且他要趁这个机会解决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虽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东东,嗯……」犹豫再三,天远还是得开口,咬咬嘴唇装作聊天:「昨晚上是不是沙发不舒服?要不要跟哥哥换过来?」 东东眼睛盯着电视:「不用了,我个小睡沙发就行。」 天远吸口气,换个角度再问:「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都没听见,你怎么不叫醒我?」 厨房里,周建手里的刀停在半空中,侧耳倾听。 东东眼睛还是没离开电视,说:「叫你干吗?我自己找个地方不就行了?」 天远艰难地咽咽唾沫,这绕着弯子间话太累人了!可是还得问! 「那个,你,看见我们俩……都睡了?」天远心虚气短,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东东这才回转过头来看着他哥哥,有点莫名其妙:「我看见你们俩挤着睡的,你那边没地方了我就在建哥哥那边躺了会儿。怎么啦?」 「没、没事。周建就那臭毛病,睡觉一点都不老实!东翻西滚地挤得人一点地方都没有。」天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点生气。 东东看看他,心里有点不安。想起来他们俩早晨的表情怪怪的,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厨房里,周建撇着嘴。说我睡觉不老实把自己摘得这叫一个干净,「真卑鄙……」 晚上,为了以防万一,周建被轰出来睡沙发。周建咬着被子叫苦连天,可是也无可奈何。 夜深了,天远始终无法闭上眼睛。身边的东东已经睡熟了,均匀的呼吸在静夜里很清晰。天远悄悄起身,小心地走出房间,回头看看床上的东东,轻手轻脚地板上了门。 外边的沙发上,周建同样睁着眼睛。天远知道他没睡,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蹭。周建了然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他。天远靠在他胸前,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谁也没说话,能这样靠一会也好。 *** 段名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天远,想了想说:「天远,这支股票还有上跳的空间,现在抛了太可惜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 「不是!」天远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不可惜,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能动的也只有它。 天远缓和了口气:「我不想等了,就是这样。」 明白这个男孩必定有不愿意说出口的苦衷,段名不再问。 拿着手里薄薄的一叠钞票,天远皱了皱眉尖。家里的钱已经不够用,四个人的开销不是闹着玩的。这点钱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万一到了山穷水尽,怎么办? 周建手里的书包收拾了一半,懒懒的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天远下午没来学校,最近一段时间他缺了不少的课,心情又不好。现在已经黄昏了,自己还要赶回去做晚饭。 「哎……」周建再次叹气。 把书包收拾好以后甩在肩上,周建慢慢地走在走廊里。最近心情越来越灰暗,努力地想收拾可是却无法说服自己。天远在强打精神支撑,面对自己面对他的家人他都要神态自若。不能疲惫,不能厌倦,不能焦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强撑!可是,该怎么做才能渡过难关?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突然后背上被用力地拍了一下,周建踉跄了两不步差点没摔倒。没等他回头身边就传来刘小源咕咕的笑声:「老大!你什么时候也学人家走路低着脑袋找钱包了?」 周建一伸手勒住他的脖子,咬着牙:「臭小子我让你笑!」 「天远!」刘小源回头叫,周建一愣赶紧回头看,刘小源大笑着挣脱开。周建翻翻白眼,又上这小子当了! 刘小源攀着周建的肩,推着他走到天台上。一纵身坐到栏杆上,刘小源看着周建:「怎么着,天远他妈还没走啊?」 周建无力的点点头。 「她别是不走了吧?」刘小源恐惧地喊了起来。 周建更加无力地点点头。 刘小源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哎呦我的妈呀!你们俩这算怎么回事啊?」 周建靠在栏杆上,闷闷地看着远处灰紫色的天空。「他们是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何况他们已经无处可去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也不知道走到哪才算一站。」 刘小源咧咧嘴:「那你不别扭啊?」 周建郁闷地拍着栏杆:「不别扭才怪呢!整天四个人转来转去的,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天远都要看看我的脸色。他怕我不高兴让他的家人难堪,又怕他的家人惹我不耐烦。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我看着他整天小心翼翼的就好受嘛?何况他妈那眼神跟锥子似的,我真怕哪天她看出点什么来再拿天远开刀!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有道么一天我也就跟她摊牌,她想动天远一指头就试试看!」 刘小源嘬嘬牙:「老大,听我的。这么下去迟早出事。你们还是搬回宿舍来住吧!把房子让给他们,也省得你们难受。」 周建摇摇头:「你不知道!东东怕他妈怕得你耗子见猫,天远绝对不会扔下他们不管。我也想过一个人搬出来,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做是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我们刚刚开始的生话一下子又倒退回去了,我不甘心啊!」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周建转过身:「我该回去了。」 刘小源难受的要命,从打认识他的那天起就没见过他这么垂头丧气过。「老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说话啊!」 周建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周建走进楼门,走到家门前抬手敲门。没有动静,周建有点奇怪。 东东最怕和妈妈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最盼着他们俩回来。所以每天都会像条小狗一样守在门边上,只要门一敲响立刻就会打开。今天是怎么了? 周建又敲了几下,没有人回音。索性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周建奇怪的到处看了看,什么都和平时一样,只有卧室里天远妈妈的衣服行李箱都不见了,难道,她走了? 周建一时愣在那里没回过神来。怎么会突然难开了?她能到哪去?天远知道吗?东东到哪去了?几个念头搅得周建心慌意乱,赶紧抓起电话。 冰魅 同居时代 第五章 火车站的候车大厅,人来人往的喧哗没有一点温度。难别和重逢的激情戏码只在电影里,普通人没有演绎的兴趣。 长椅上坐着一家三口,天远的妈妈破例没有抽烟。火车还有一段时间才开,本来应该好好的跟儿子说几句贴心的话,但是从没有跟儿子面对面的坐下来谈话的习惯,想说的话也就说不出口。天远的妈妈叹了口气。 「妈妈,你非走不可吗?北京也一样可以找到事情做,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吗?」天远抓住妈妈的手,有点焦灼的说。下午刚刚回到家就听到妈妈突如其来的决定,他甚至来不及反对,妈妈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买好了车票。 「有什么好的?你牵着我我坠着你,谁也不得安生。」妈妈叹口气:「北京是个讲身份的地方,你们两要是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妈会被人看不起的。到了南方就不一样,那不认人就认钱。妈在那边也好放手干,就是从垃圾婆开始也没什么丢人的。你妈还没窝囊到找不到饭吃的地步。等过两年我混得好一点也可以帮帮你们。」 天远张张嘴说不出话,困窘的现状妈妈不是看不出来。可是这样的离开太让人不放心了,毕竟妈妈不再年轻。 「东东不愿意跟我走,也好,留在北京好好地读几年书。你是哥哥,要好好带他,别让他学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妈妈看了看身边的东东,东东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你要自己争气。像你哥哥一样有出息。现在吃点苦没什么,等你长大了,就好了。」一直都想跟孩子说句对不起的话,却一直也说不出口。东东细瘦的脖子上好像还残留着抽打过的痕迹,妈妈想伸手摸摸,看见东东略带恐慌的眼神,又放下了。 妈妈从怀里取出一个存摺递给天远:「这个你收着。东东上学需要钱,这是我最后一点积蓄,给你吧!你已经能够自立了,我放心。东东还需要人管,这点钱怕也不够他上到大学,到时候你还要帮他一把。」 天远立刻把存摺放回妈妈手上:「妈,这些钱您留着,东东的事我会想办法。」 「拿着!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那么多办法?」妈妈板着脸,看了看表,回头对东东说:「去给妈妈买点水果来,顺便看看有没有报纸。」东东答应着去了。 天远心里一动,果然,妈妈转过身看着他:「现在说说你的事吧!你跟那个叫周建的男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天远吓得一激灵:「我们……我们怎么啦?」 「不用瞒我,刚来的那天早上我就看见你们睡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妈妈咬咬牙,从鼻子里重重地出气。 天哪!那天早晨!天远出汗,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周建扯进来。 「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只是……同学。很要好的同学。」天远心虚的声音都发颤。 妈妈冷哼一声:「你是我生的,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从小就独,谁用了你的东西坐了你的床你能黑好几天的脸!在学校宿舍也就罢了,跟同学出来住还弄得像个小家的样子,你还让我说什么!」 天远脸通红通红的,紧紧地咬着嘴唇。 妈妈看他一眼,轻声说:「儿大不由娘,你要怎么样我也管不了,这些日子我也上眼看了看那个孩子,人品样貌倒也说得过去。」 天远意外的抬起头:「妈,你的意思,你……」 妈妈叹了口气:「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是福是祸谁也替不了你。这些年看的事多了,心都木了。妈就提醒你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不变的东西。除了你自己,谁也别信!」 火车就要开了,妈妈提着箱子,天远和东东站在她身后。东东颤颤地喊了一声妈妈,眼泪掉了下来。天远哑着嗓子:「妈,多保重。记得给我电话。」 妈妈回头看着他俩,想说点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刚强的女人还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终于转身走了。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天远拿出来打开:「周建,妈妈走了。」 看着火车远去,空气中好像飘起谈谈的烟雾。兄弟俩佇立了很久,东东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语:「妈妈真的走了?妈妈走了。」 天远忽然觉得像是一场梦,激烈的困惑的翻天覆地的梦,现在梦醒了,只剩下莫名的空虚。「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 东东回过头看他,惶然的大眼睛闪烁着。天远心一酸,伸手抱住了东东单薄的肩。东东靠在哥哥的肩头,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哥哥了。 *** 回到家里,周建正在焦灼的等待着,看见他们回来才轻舒了口气,接过天远的衣服说:「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她一个人到哪去啊你也放心!」 天远勉强地浮起微笑:「我妈妈想去南方重新发展。她说独自一人会更好打拼。你不用担心,妈妈很能干的。还有她让我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淡淡的微笑里是深深的伤感和沉重,周建心疼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好说:「你累了,先歇会儿,饭马上就好。」 天远真的累了,身心俱疲,点点头走进卧室里,刚刚躺下来,泪珠就落到枕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天远被落在颊上温热的唇惊醒,刚刚抬起的身子落在熟悉得让他心疼的怀抱里。 周建坐在床边,紧紧地抱着他怜惜的吻。 天远吓了一跳。惊慌地推他:「你干什么?东东还在啊!」 周建不松手:「东东下楼去买酱油了。」抚摸着天远的脸颊,周建低低的说:「你哭了?」 天远低下头,眼睛里热热地。 周建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吻:「天远,答应我,永远不要一个人哭。」 天远突然抱住他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肩窝里,周建身上温暖的气息抚慰了内心里的孤寒。 *** 暗夜很快过去,当早上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天远醒了。转头一看,睡在身边的东东早不知道哪去了,阳台上飘满了床单桌布衣服,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和晨光一起飘满房间,让心头莫名的有一种平静的欣喜涌上来。 天远刚要起身,周建走进来按住他的肩,轻声说:「不许起来,多睡一会儿,这些日子你太辛苦了,今天周末,好好补个觉。」周建的手上还带着清新香皂气息,温暖的笑容和他的手,让天远的脸微微泛红。 「早饭就快要好了,到时候我叫你。乖,闭上眼睛睡吧!」周建伏在天远耳边低低地说,说得天远连耳朵根都红了,伸手狠狠地拧了他一下。周建笑得眼睛发亮。 「啊!锅着啦!」厨房里传来东东惊慌的尖叫,周建立刻就冲了出去。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东东惊魂浦定地叫喊,周建手忙脚乱地对付起火的油锅。 天远坐在床上,微微地笑了。 家里已经被忍耐了很久的周建彻底地清扫过了,所有的家具都闪着洁净的光。崭新的床单,重新收整过的衣柜,窗台上的花还滴着水珠。 重新开始,应该是一种喜悦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妈妈不会说,可是她做到了。我要做的,还很多吧? 妈妈走了,周建自然也就不用睡沙发。可是周建怎么也想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跟天远睡一张床,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兄弟俩穿着睡衣躺在一块说说话睡睡觉。 好几次周建示意天远在东东睡着之后过来,可是天远根本不理他。周建抓耳挠腮,无计可施。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白天天远跟周建去上课,东东就在家看家。等他们回来一家三口吃饭聊天,小家里热热闹闹的,日子过得挺美。美中不足的就是——周建。 夜已经深了,周建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隔壁的兄弟俩睡得倒香甜。周建真想爬起来跑到隔壁去把那个装没事人的家伙拽到床上来! 学校里没那个机会,家里他又不肯创造机会!这都快要一个世纪没亲近过了,亏他忍得住!越生气就越想念那个白皙细腻的身子,越渴望就越想占据那双温润的唇。眼前黑亮轻灵的眸子似笑非笑的闪烁,周建咬着牙忍着。想来想去,周建还是没办法平息身体里那股到处乱窜的火苗,重重的叹息着。 一声轻响,好像是隔壁的门被轻轻关上。周建顿时摒住了呼吸。天远穿着睡衣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回手轻轻关上门。周建呼地坐了起来。 天远走过来,看着他。眼神里既有一丝嗔怪,也有了然的纵容。黑眼睛里此时竟是无限的魅惑,看得周建心火旺盛,伸出手抱住天远的腰,慢慢地把他拉到怀里。 「你还知道过来!」周建紧紧地抱着思念已久的温热身体,咬着天远的耳朵低低地说。 天远不说话,抱着他的脖子送上双唇。顷刻间令人窒息的吻淹没了两个人。 突然,周建一翻身把天远压在身下。狂热的吻顺着脖子耳边一直向下,手撕扯着天远睡衣的钮扣。天远不敢出声,想阻止却终究敌不过周建的狂野。当胸前的樱红被含在热热的嘴里时,久违的电流彻底击溃了理智的神经。天远猛地倒吸口气,挺起了胸膛。当被周建深深进入的时候,天远承受着难以抗拒的快感冲击,只有死死地捂住嘴,不让那些难耐的呻吟划破寂静的夜。 天刚濛濛亮,周建就轻手轻脚的起床,换上运动装球鞋,开始每天照例的晨跑。 今天的心情格外地好,周建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顺着空旷的公路一直跑到学校里,在篮球场上跟早起的同学们打上一场篮球赛热热身,然后由原路返回。当然进家之前还是忘不了捎上三个人的早餐。 回到家里,东东已经起来把屋里屋外的收拾得差不多了。小家伙虽然有时候迷迷糊糊的,但是干起家务活来手脚轻快。周建怎么做他就怎么学,很快便驾轻就熟。 卧室的门还关着,天远还没起。可怜的天远,昨天夜里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可还是得回到自己床上去。早上别说东东起床,就是打雷他都听不见了。 周建把手里的早点放在桌上对东东说:「你不用跟我一块起,早上多睡一会。这些事等我回来做就行。」 东东笑着摇头:「我闲着也没事,你们俩都要上学时间紧。家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周建怜爱地揉揉他的头发:「敢情我们家来了个小童工!行了,快叫你哥起来吧!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东东笑着说:「让他再睡会吧!他在家的时候就挺爱睡觉的。」 周建心虚,附和着说:「没错,你哥才懒呢,要不叫他他能睡到中午十二点!」 卧室的门「砰」地打开,天远站在门口瞪着眼睛:「说什么呢!」周建捂着嘴溜到厨房,东东看着他嗤嗤地笑。 *** 东东上学是个大问题。本来天远想让他自己自学高中课程然后直接参加高考。周建笑他是异想天开,东东没上过几天高中,能跟上学校的课程已经不容易了。争来争去天远也只好正视现实,东东不是天才。 天远给东东联系了学校,但是人家只答应做借读生,而且还要考试合格才可以。当然还不算数目可观的借读费。所以东东必须在春季新学期开始之前跟上学校的进度。东东又开始翻开书本做功课了,拿到新书的时候高兴得什么似的,兴冲冲地抱着书本啃。但是没过几天,他就一个头三个大了。 以前读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忘光了,何况北京的教学质量不是石家庄能比得了的。看着手中的检测试卷、辅导题,东东茫然无措。尤其是几何和化学,他简直就是坐在迷魂阵里睁着眼也找不着北。 天远也着急,白天给他留下作业让他自己学,晚上回家就给他补习。天远的脸越绷越紧,东东的小脸越来越苦。 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的东东一点都没注意到已经快要点了。直到门外响起哥哥的说话声才惊吓一般地跳起来,手忙脚乱的关了电视,光着脚跑进了里屋,坐在书桌跟前拿起笔做作来。 门开了,天远和周建走了进来。东东赶紧回过头:「你们回来了?」 周建答应着换衣服。天远看看东东,把手放在电视机上试了拭。电视机滚烫滚烫的,天远的眉尖就竖起来了。刚要发作,被周建用一个手指堵在嘴上推进了厨房。 周建压着低声说:「你干吗?别那么明察秋毫行不行,水至清则无鱼!」 天远气得瞪他:「明明功课跟不上还不自觉用功,不说他还由着他!」 「东东那么长时间不读书了,难免会懈怠。慢慢的说他,太急了他怵了头厌学了就没办法了!」周建低声地劝。 天远明白周建说得有道理,也知道他一直都作高中生的家教,有经验也有有心得。慢慢地消了气,斜了他一眼:「你总有理!」 周建仰着脸嗤笑一声:「咱们俩还不知道谁是常有理呢!」 腿上挨了一下,周建不敢出声。两个人收拾着做饭,东东也跑过来帮忙。 周建笑着说:「不用你了,去歇会看会电视。一会吃完饭再学。」 东东小心翼翼地看看哥哥的脸色,没觉出什么不对,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高高兴兴地看电视去了。 天远斜了周建一眼,弯下腰切菜。案板比较低,天远只能低着头猫着腰。圆圆的屁股撅起来,周建忽然心头一撞,夜里那些激烈让他难以自持。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去,身子也自动自觉地往上靠。 「晚上我等你,不许耍赖!」耳边如同催情剂的耳语让天远心慌意乱,通红了脸眼睛瞄着厨房外边,咬牙切齿地打他的手。 周建用力地抱了一下,松开了手。可是刚才在天远撅起来的屁股上蹭得火热的下身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周建心猿意马,忽然走到厨房门口:「东东,来帮个忙!」 东东恋恋不舍的离开看了一半的动画片,噘着嘴下楼,「什么吗?老让我打酱油!」 *** 东东坐在灯底下做题,天远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一道几何题细细地讲了一遍应该会了,可是看东东做了一半就开始咬铅笔,天远按耐不住了。「你有没有脑子啊!都已经给你讲了一遍了怎么还是这样做啊!刚才我讲的你就一点都没明白,你自己也动脑子想一想!」手指头戳着东东的脑袋,天远真生气了。 东东僵着身子,紧紧地缩着头不敢看哥哥。脑子里哪还有几个图的影子啊,都被紧张和害怕占满了。自从重新开始念书他就越来越怵天远。只要哥哥在身边一坐,他就浑身紧张。 周建走了过来,拍拍天远示意他别再发火,天远瞪了他一眼。周建也不在意,一伸手合上东东面前的书,微笑着拉起他:「不看了!东东,跟哥打游戏去!」 东东怯怯地看着哥哥不敢动,周建也不看天远瞪起来的眼睛,推着东东跑到电视机跟前。两个人并排坐在地板上,一人一个手柄。很快东东的紧张情绪就被游戏化解得一干二净,大声地尖叫着,兴奋得眼睛放光。 天远赌气坐在写字台前,拿出自己的功课看。 快要期末考试了,必须集中精力复习。可是看了半天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眼角的余光看着坐在地板上笑得开心的两个人。 「我赢啦!」东东开心得大叫着,周建也夸张地笑着顶着他的头:「是啊!你厉害!」 周建放下手柄:「游戏时间到此结束,东东同学接下来的任务是几何大战!东东同学的战斗力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东东哈哈地笑,推着周建:「你又逗我,你又逗我!」 周建笑着说:「东东,别觉得自己做不好。那么短的时间里要你接受别人一个学期的知识是很难的,可是你做得不错啊!只要你继续坚持,就会看到成绩。去,把书拿来我给你讲。准比你哥讲得好!」 东东乐呵呵地点头,站起来跑到书桌前。天远就坐在那,东东小心地抱过自己的书,一溜烟地坐到了周建身边。 外面的客厅里,席地而坐的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一个低声细语地讲,一个静静地听。 偶尔的东东会叫一声:「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这样……」引得周建笑眯咪地弹他的脑门奖励他。 天远怔怔地坐着,手里的铅笔拿起来又放下。心里翻腾得厉害,可是到底在难受些什么呢!周建才刚回来,每周三天的家教是很累人的。东东在这里已经很拖累他了,现在他还要为东东的功课操心。怎么说也是应该感动的,可是怎么竟然找不到一点感觉?他们在做功课,有必要那么开心吗? 天远彆扭地换了个姿势,不对不对,不应该这样想的,周建比自己有耐心,他知道该怎么指导东东不是吗? 东东喜欢他而且几乎是在崇拜着他,跟他在一起的东东好像笑起来都特别开心,和自己比起来周建倒更像他的哥哥。 这是好事啊!应该庆幸和高兴啊!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书要看,前一段时间落下了功课要赶快补上。还有股票现在好像陷进了一个坑,要好好考虑一下应该怎么办?还有更重要的,这个月的生活费太少了,不对不对,好像还有更重要的事,可是到底什么是我更重要的呢?天远慢慢地抱住了头,怎么心会越来越沉,越来越酸楚。 隔壁房同里的欢声笑语—丝不漏的传到耳朵里,天远僵直的坐着,听着。是不是我的错觉?没有我在,他们好像更快乐。 *** 周建有点犯愁,最近大家的胃口好像越来越小了。看看天远的脸,好像越来越尖了。 东东一坐到饭桌前就开始皱眉尖。周建自己也觉得老这么下去不是回事。终于很郑重的决定,周末回家! 星期六一大早,周建就带着天远和东东回家了。 周爸周妈开心得不得了,做了一大桌菜慰劳孩子们。周建一个劲的往天远和东东的碗里夹菜。东东开始的时候很拘谨,在被周爸爸的笑话逗笑了以后,就终于放心地对付堆在碗里的美食了。 周建自然是一点不客气,一会的工夫桌上的饭菜有一半被三个大小伙子扫进了肚子里。 天远有点脸红,这哪是回家看望父母啊?简直就是拖家带口的蹭饭来了!最近家里的生活费紧张,伙食是差了点。就是周建那家伙手巧,也做不出什么可口的东西来。 周爸爸周妈妈很开心,并没有过多地问他们的情况。天远稍稍地觉得好过一点,毕竟周建在家里是很自在优游的,现在这种状况很难说不是自己拖累了他。 吃完饭以后,周建和天远陪着爸爸说话,周妈妈拉着东东去厨房洗水果。 「东东,平时你们在家都吃什么呀?」趁着天远跟周建不在身边,周妈妈终于忍不住了问东东。看着儿子吃得狼吞虎咽的好心疼啊!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东东抬头看看慈爱的周妈妈小声地说:「白菜,米饭。」 「还有呢?」 「酱油汤。」 周妈妈彻底无语了。 孩子们走了,周妈妈受不了,一个人抹眼泪。 周爸爸搂着她的肩:「你哭什么!」 「咱们就不能帮帮手?他们现在那么困难,就看着孩子们白菜酱油汤的过日子?」周妈妈责怪着。 周爸爸叹口气:「只要小建不开口,我们就不要帮这个手。男孩子,经受点磨难不是坏事!生活苦一点没什么,他们都在努力,一定会好的!以后他们也会十分珍惜这段白菜酱油汤的日子的!当然我也跟他们说了,以后每个星期天都回家来吃顿饭,我们也很寂寞不是吗?」 周妈妈破涕为笑。 *** 快要期末考试了,东东的入学考试也快了。 匆匆地吃完晚饭,天远和东东就各自抱着自己的书看。两间屋里各有一个书桌,东东早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周建的书桌上。 每天赖着周建辅导讲题。周建有求必应,说说笑笑逗得东东很是开心。给东东讲了一章的重点布置好作业,周建拿起资料穿好衣服,他还有家教。 「天远,我走了。」 另一间屋里的天远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书,从翻开的那时候起就没有翻动过。耳边都是隔壁屋子里轻轻的笑语,一股无名的怨怒的胸中冲荡,找不到出口。听到周建的声音,天远连动都没动,「嗯。」语气冷得像陌生人。 周建愣了一下,看看表已经没有时间了,看了天远一眼走出了家门。东东给他开门,看着他下楼:「早点回来,我给你等门。」 放纵甚至是强迫自己,发着狠地把自己往最痛最空的地方逼。一股拧心扯肺的力量几乎让天远不能呼吸。 这个家里有一个隐形人,这个被忽视被淡漠的人就是他自己!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说话就心里发堵,他说不出来为什么,也不愿意承认为什么。他的气越来越难排解,因为那个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情绪! 僵硬的手指越来越紧的攥着铅笔,似乎要把揪扯自己的那股力量转到手中的东西上,终于「啪」地一声,铅笔断了,笔筒里还有,天远又拿出一支。掰断一节,再掰。 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手掌被断茬刺得很疼。但是这处疼很好,天远甚至去找寻这种疼。手上疼一点,心上就好一点。 快十点了。东东停下手上的笔,跑到厨房先把晚上的饭菜热好,周建回来以后会饿。然后又把周妈妈送过来的水果洗了几个,放在盘子里。 他端着水果走到哥哥桌边,刚想张嘴说话就看见一桌子的铅笔尸体。吓了一跳的东东瞄着哥哥的脸色,悄悄的放下水果,踮着脚尖溜出去了。 周建回来了,东东打开门赶紧跑到厨房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周建一边脱衣服一边冲着卧室里的天远说:「冻死我了!这倒楣的风!」 天远一动不动,连声也不出。周建奇怪的想走进去,就看见厨房门口东东在招手。 周建走过去,东东压低了声音说:「我哥哥发脾气了。」 「为什么?」周建皱着眉。 东东摇头:「不知道。」 周建想了想,悄悄地对东东说:「没事儿!你功课做完了就赶快洗澡。对了东东,今晚上你到我屋里睡去吧,我跟你哥哥有点事要说。」 东东连连点头,正犯愁睡觉的事呢!说实话,哥哥一皱眉头,他从心里就犯怵。 「那我能睡你的被窝吗?」东东开心地小声说。 周建捏着他的脸笑:「能!可是不许尿床!」 东东叫了一声抬手打他。 天远听见周建喊冷,堵着气不理他,但心里到底放不下。周建教的那个孩子住得很远,他又舍不得坐车,那段路骑车要四十多分钟呢!每次回来他都要再吃一顿饭不然就饿得睡不着。 可是天远刚走到厨房里就看到周建笑嘻嘻的捏着东东的脸,而厨房的饭桌上饭菜己经热好了。「你功课做完了吗?闲心思倒多!」锐利的声音不但吓了那两个人一跳,连天远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东东嚅诺着:「我、我做完了。」 「怎么啦这么大火?谁惹你了?」周建看着天远的眼神里有着一丝疑惑。 说不出口的怨怒让天远窘得脸发红,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东东赶紧溜进浴室,关紧了门。 周建微微的皱着眉,天远的心思有的时候很难猜。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会掩藏情绪,喜怒哀乐都在他的眼睛里。 到底出什么事了?或者是现在家里的困难让他烦心了?还是他遇到了麻烦?百思不解的周建连饭都没吃,走进卧室 里随手关上了门。 天远坐在床边,听到他进来更紧的板住了脸。心里倒是有个地方松了松。 周建拉把椅子坐在天远的面前,看着他认真地说:「天远,有什么事要说出来,不要让我猜。告诉我,什么事让你难过了?」 天远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太坦诚,看多了会心痛。天远冷冷地笑,我能说吗?我是很难过很郁闷,可是这种可笑的龌鹾的理由我能说吗?说了会怎么样的难堪啊!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太好。」天远尽量的轻描淡写。 周建看着他,低声地问:「是不是最近家里的生活不好,你担心了?还是你认为我会觉得东东是个拖累?」 天远愣了一下,没说话,默默地点点头。这个理由总比没有理由好。 轻轻坐在他身边,周建把下颌搭在他肩上,含笑看着他,手握住他的手:「傻瓜!我觉得现在我们更像一个家。苦是暂时的,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对吗?」 天远心里的躁怒达到了顶点,冷冷地抽出手站了起来:「东东会随时来的,你不怕他看见!」 周建笑了:「东东今天在我床上睡,他不会过来了。」 天远一震,抬起头狠狠地看着周建:「是吗?」 周建愣了一下,天远的这种眼神他还从来没见过,像刀子一样的凌厉。「是啊,我让他去的。怎么啦?」 「没什么,很好。那你也去睡吧,我累了想休息。」天远背转身,不想让周建看见自己的神情。天远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一个被无情背叛的女人一样满脸的哀伤无奈,他想笑。 「我就在你这睡啊,你要把我赶到哪去?」带点压抑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地,诱惑地。被从背后紧紧地抱住,耳垂被温存地咬着,天远惊得差点叫出来!急忙扭转身却被周建捉住了嘴唇,紧紧地缠磨。天远又惊慌又心酸,拼命地挣扎。突然「哗啦」一声,笔筒被撞落在地上。顿时两个人放开了手,惊慌地对视了一眼,周建转身开门走出去。 东东洗完了澡赶紧钻进了周建的被窝。周建的被子是特大号的,东东躺在里边上下不着边,舒服得他东滚滚西转转。 每天跟哥哥挤在一张床上其实挺憋屈的,一个人睡多舒服啊!想起以前在家的日子,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想要什么买就是了。如果不是爸爸逃走,如果不是妈妈被逼得快疯掉,怎么也不会不顾一切地跑出来。 现在跟哥哥在一起,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哥哥今天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是不是因为我?可是我己经很努力地去做家务,努力地学习,尽量地不烦他。我还能怎么样呢?建哥哥多好,那么强壮那么能干,心里的话都想跟他说。哎!要是他们俩换个个多好。还有周爸爸周妈妈,这么好的爸爸妈妈我怎么没有?真不公平。 东东正胡思乱想,忽然隔壁的房间里「哗啦」一声。东东吓了一大跳,立刻屏住了呼吸侧耳听着。他们怎么了?吵架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了。东东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觉。周建进来看着他:「东东,东东?」 我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别叫我回去!东东一动不动。周建放心地关了灯,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门关上。东东轻轻地舒了口气。 周建回到卧室里,天远已经把笔筒收拾起来。背对着他,天远觉得那股气好像没那么足了,不过脸上还是冷冷的。 周建把门关好,走过来站在天远背后。天远心给「通」地撞了一下,呼吸都乱了。 不动,不说话。一切都再沉默中积累,爆发。周建猛地伸手把天远抱了起来。 天远惊叫一声,紧紧地抱着周建的脖子,两个人彼此注视着,这个时候说话总是多余的。 东东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惊叫。赶紧竖起耳朵,可是有什么也听不见了。 东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耳朵贴在墙上听隔壁屋子里的动静。呼哧呼哧的谁在喘气?他们怎么了? 「嗯……不要……放开……」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是哥哥!东东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哥哥怎么出这样的声音?建哥哥在干什么?东东正迷糊着,忽然传来周建低低的声音:「天远,你好棒。」 他们在做什么事,什么事呢?东东忽然联想到那些电视上看见过得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那里边不也是这样的声音吗?可是不对呀!哥哥和建哥哥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 啊!东东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钻回了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对自己念叨:「这不是真的,我做梦呢!」可是越害怕越睡不着,睡不着就想那些混乱得让人心跳的事。—会儿,忍不住的东东又跳下来贴在墙上听,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在继续。 冰魅 同居时代 第六章 天亮了。周建早早的起来,跑步回来以后给他们带回了早点。天远也起来了,早上还有课,虽然腰酸腿疼得也没法赖床。 东东的房门一直关着,这小家伙平时起得挺早的啊!周建推开门,对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东东拍了一巴掌:「懒蛋!起床了!」 半天,东东从被子时钻出了乱蓬蓬的脑袋,吸吸鼻子可怜巴巴的说:「我感冒了。」 周建眨了眨眼睛,半天叹口气:「怎么好好的感冒了呢?行了别起了,好好地睡一天。快要考试了你可别发烧!」说着摸摸东东的额头。 周建的手热热的带着他特有的气息,东东觉得额头真的烧起来了。乌溜溜的眼睛忽闪着,东东连动都不敢动。 天远听见也进来了,坐在另一边看着东东通红的脸:「是不是晚上蹬被子了?真是,多大了你!」说着伸手给他掖好被角。 两个哥哥一边做一个,东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回想起昨晚上那些可疑的动静,脸越来越红。心慌意乱地把被子往脸上拉。 快考试了,学校里课程少了很多。周建天远都在家里复习功课。 东东也起来了,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天远把药给他准备好看着他吃了,又摸摸他不发烧才放下心来。 东东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书,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两个……天远就坐在身边看书,周建趴在阳台上背单词。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 东东偷偷地瞄着他们俩,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两个人光溜溜的画面,吓了东东一大跳。顿时满身躁汗,站起来就往外走。天远皱着眉看他:「你又怎么啦?」 「我……尿尿。」东东连头都没敢回。 天远转过头去看周建:「你拿的什么药?利尿的?」 周建眨眨眼,莫名其妙。 厕所里,东东跟自己折腾。这是真的吗?不可能,不是真的!准是做梦!要是真的呢!真的……他们两个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怎么会啊!东东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别再胡思乱想的瞎捉摸了!万一考试砸锅可怎么办啊!你做梦呢你做梦呢你做梦呢……东东自我催眠。 晚饭的时候,东东嘟嘟嚷嚷地提出想换房间睡。 天远愣住了,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嗯,呃,我感冒了,怕传染。早晨我想多睡一会儿,还有反正你们俩的功课一样……」东东红着脸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周建正中下怀,乐不得地赶紧说:「行,哥跟你换。哎呦!你踢我干什么?东东说的有道理啊!」 天远心里像开锅一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东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难道是昨天晚上他听见了?一想到这个,天远就像被针尖扎了一样浑身冒躁汗,瞪了一眼美得别提的周建,心里隐隐的不安,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吃饭。 晚上,东东躺在宽大的床上,说什么也睡不着。心慌意乱的,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东东悄悄地跳下床来,趴在墙上听。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失望地叹口气,说不定真是我做梦呢! 隔壁的床上,两个人面对面躺着,谁也睡不着。 「你说东东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天远小声地说。 周建微笑着:「那又怎么样?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啊!」 天远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周建侧过身看着他:「我觉得开诚怖公的和他说明白最好,东东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会理解的。」 天远心有点乱:「这样好吗?他还小,万一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会内疚的。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周建点点头,天远说得有道理,毕竟他们的情况和男婚女嫁不一样。 手紧紧地握着,传递着彼此的体温。黑暗中,周建的眸子在闪光。手指划过天远柔和的面颊柔软的唇,爱恋地缠绵留恋。想念着一刻已经很久了,自从发生了那些恶梦一般的事,就以为这一刻不会再有。现在真的可以再次相拥,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安静地看着他。 天远垂下眼簾,细细地体会他的手指画在脸上带一的酥麻的触感。心也因为这浅浅的碰触而醉了,软了。强开嘴含着那根手指,慢慢地吸吮。周建压抑着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抽出手指,把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 白天除了上课,基本上是三个人窝在家里复习功课。 东东已经被折腾得眼珠子快要掉在书本里了,暂时也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偶尔的周建会跟东东打会游戏,嘻嘻哈哈的逗一阵。 天远除了功课,心都揪在交易所了。现在是关键时期,稍微的一点差错判断失误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同样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至少明年他们不用再白菜酱油的过日子了。 天远开始憧憬,一旦这次得手以后,还是要拿出一部分钱来经营一点踏实的东西。最近的股票市场实在太难了,而日常的开销却不会减少。 夜深了,天远已经洗完了澡,斜躺在床头上看手机上的股票资讯。湿漉漉的头发黑得闪光,披散在额前,遮挡着那双黑琉璃一般的眼眸。睡衣的纽扣没扣全,白皙的胸膛精致的锁骨隐约可见。赤裸的脚搭在大红的被子上,整个人散发着慵懒诱惑的气息。 周建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瞄了一眼外边,东东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走进浴室准备洗澡,周建手不老实地伸进了天远的睡衣,摸上了胸前的小乳尖。 天远嗔责地瞪他一眼,却没有动。任由他揉搓得自己心慌气短,再没心思看别的。 周建拉开他的衣襟,俯下身含住已经硬挺起来的乳尖用力的吸吮。天远咬着嘴唇承受着胸前阵阵洶涌而来的快感。「放开,不要再弄了。」天远难受地呢喃着,明明知道不能做得更多,还要这样的招惹人太过分了。 「我想它,你不让我吃我会睡不着。」周建含糊地说着,嘴上使劲,手探进了天远的睡裤。 突然,浴室的门开了,东东踢踢踏踏地走出来,吓得周健赶紧直起身来。 「建哥哥,你去洗吧!我已经把浴缸刷干净放好水了。」东东裹着睡衣走过来。 周建站起身笑着说:「洗干净了没有?你这澡洗得可比洗萝卜还快呢!刷牙了吗?」 东东呲着牙让他看,周建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向浴室走去。 「东东,洗好了赶紧睡觉去吧,感冒刚好别冻着。」天远疲惫地靠着床头,脸上的戏潮还没有完全退干净。 「哥,你也感冒啦?脸这么红?」东东走进来看着哥哥的脸担心地同。 天远羞赧的转过头:「没有,有点热。」 东东的视红忽然被天远的胸前吸引,好奇地凑过去:「哥,你这里怎么这么大?」话音出口,东东的手也伸了出去。 天远惊叫一声,自己的乳头被弟弟捏在手里。打开他的手,天远的脸像给扔进开水锅的虾米,心慌意乱地裹紧了睡衣大声喝着:「你胡闹什么!」 东东认真地说:「你那里就是大嘛!」拉起背心看着自己胸前小小的两个红点:「我就没有。男生也会发育?」 天远羞愧得想撞墙,听见动静走过来的周建非常明智的转身就走,使劲地板着脸不让自己暴笑出来。 东东回去睡觉了。周建含着笑死死地抱着天远,勒住他的手脚,同时争取不让他的牙齿咬到自己。耐心的等天远的力气差不多用完了,脾气也渐渐的小了。周建摸着天远的胸前,那两个乳尖真的比自己的要大着一圈。小声说:「真的,我都没注意。就觉得越来越好吃,没想到它还会长大啊!」 天远气苦的狠狠踹了他一下,咬着牙骂:「手指头天天吸也会变大的!」 「那我得再加把劲。呜……」肩膀被咬住了。 躺在周建坚实的臂弯里,天远闭着眼睛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周建也不动,若有所思的看着黑暗中的屋顶。忽然,慢慢的抽出了垫在天远头下的手臂,坐了起来。天远也不说话,伸手拽住了他。周建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走了出去。 轻轻的打开门,周建走到东东床前打开台灯。把东东埋在被子里的脑袋扒出来,笑着揉他的头发:「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起来,哥有话跟你说。」 东东讪讪地笑着围着被子坐起来:「什么事啊?」 周建咬咬嘴唇,沉吟了一会低声说:「有件事要跟你说,并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觉得你还小不一定能明白。我和你哥哥,我们……」 东东的两只眼睛跟小灯泡似的瞪着周建,心通通地跳,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角,天大的秘密就要说出来了吗?门口外边,天远光着脚低着头,捏着把冷汗听着。 「我们是那种比兄弟更亲更爱的人,我们是恋人。」 很艰涩,很窘迫,但是终于说出了口,周建感到轻松了很多。 东东张着嘴半天合不上,傻呵呵地看着周建:「你…… 你们……同……」 「同性恋。」看他做了半天的口型不敢说,周建替他说了出来。 东东「呼」地吐了口气,低下了头。 「你们……亲嘴吗?」抓着被子东东小声地同,还没等周建说话自己的脸先红了。 周建被他问得脸也发烧,点点头。 「原来是真的,我也偷偷地想过,可是绕来绕去就是不敢相信。那个,你们这样,我妈知道吗?还有周伯伯周伯母呢?」东东忽然抬起头说。 周建微笑着点点头:「他们都知道。东东,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奇怪呢?」 东东想了想,微微地点点头:「是有点。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喜欢我哥哥?女孩子都不喜欢你吗?」 「呃……也不是。那个,是因为……」周建尴尬的搔搔头皮,爱就是爱,他可以破开胸膛无所顾忌的去爱,但是真的要把爱分好理由说个清楚明白,就呐呐地说不清楚了。 门外,天远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襟,那里面的心快要停跳了。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周建! 「因为他什么都好,很厉害。还有长得好看。」东东替他说。 周建红了脸,尴尬地笑着点点头:「算是一条吧!不过肯定不是全部。我说不好,反正他是不一样的。在我心里,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等你长大点就会明白。」 看着走到门边的周建,东东忽然叫了出来:「建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 看着东东晶亮的眸子,周建一时语塞。「睡吧!」转身走出了房间。 东东躺下来却了无睡意,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真的好奇妙啊! 回到床上,周建把一空手搭在天远身上,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知道他都听见了,周建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天远半垂着眼帘,笨蛋,虽然你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可我懂你的意思。你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无人可以代替的存在。手握住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天远惬意地闭上眼睛。 *** 东东的考试终于安全过关,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东东更是美得抓着遥控器就不撒手了。 放假了,心情分外好。为了庆贺东东顺利入学,拿到了家教费的周建决定放纵一回,三个人痛痛快快地玩几天吃几天,作为对这一年辛苦的补偿。 这个决定受到了那两口一致的赞成,三个人早上在北京城里疯跑了半天,中午在东来顺饱饱的涮了一顿羊肉。下午,三个大男孩跑到了溜冰场。 周建和天远都是好手,两个人并肩在冰上飞奔。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汇,传递着旁人照法领会的微笑。 东东就惨多了,连着坐了几个屁股墩以后就不敢再胡乱动。抓着专门给初学者用的栏杆摇摇晃晃地站着,看哥哥们满场飞急得哇哇叫。 周建和天远滑了过来。「胆子大一点,别怕挨摔。腿分开一点,对就这样!」周建拉着他耐心的教,可是东东还是一个很难看的姿势趴在冰上。还带的周建也是一个跟斗。天远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周建笑着爬起来,照着东东的屁股给了一巴掌,「我可没摔过这么冤的跟头!起来,跟着我滑!」 周建拉着他的手慢慢向前滑,东东大张着嘴紧盯着地面。因为紧张,东东总是向前弓着腰随时准备摔倒,根本滑不动。周建一看不行,索性从后面环住东东,两只手握紧他的手,把他带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稳定他,带着他滑。有了有利的支撑,东东胆子大多了,慢慢的竟可以跟着周建滑动起来了,兴奋得东东哇哇大叫,快乐的笑声一串一串的,周建也被他感染的开怀大笑。 突然,东东脚腕一软,身子向后坐下去。在惊蔫叫声中,两个人姿势很不雅观地摔在冰上。东东的冰刀在周建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小道伤痕,血珠儿渗了出来。 周建坐在冰上甩着手,大笑着:「今儿我算栽到家了,当初学滑冰的时候没吃过的亏都找回来了!」 东东吓得跪在冰上抓着周建的手大呼小叫。 「呦老大!这是什么礼节啊?还没过年呢!」随着清脆的声音刘小源风一样地滑了过来,后面跟着微笑的莫言。 「源儿?莫老师,你们也在啊!」周建笑着说。 「打刚才我就看见你们了,你们俩倒好,合着眼里没别人!」刘小源挑着眼睛笑:「东东,跟着你俩哥哥没少受罪吧!」 周建正爬起来,听小屁孩话里有话,伸手给了他一下。 刘小源东东见过几次,莫言是第一次。这就是医学院的老师啊,那就是教授了!教授对于东东来讲是个遥不可及的事物,看着莫言东东有点犯怵,不自觉的往周建背后躲。 周建一把把他揪出来说:「莫老师,这是我弟弟费天东。东东,叫莫老师。」 东东红着脸一弯腰:「老师好。」 傻傻的模样差点把间小源乐岔了气,莫言也笑了:「是天远的弟弟吧?我听小源说了,周建,你是个男子汉,好样的!」 莫言拍拍周建的肩膀,这个有担当的大男生不由人不敬重。 刘小源看看四周:「天远呢?没跟你们一块出来?」 周建这才想起来,天远哪去了?转着脑袋四处找了半天,纳闷地说:「奇怪,刚才还在啊!是不是上厕所了?」 刘小源拽着东东:「走咱不滑了,到那进去吃点东西!你哥哥我请客!」没想到居然可以给别人当哥哥,刘小源美得挺胸抬头的。两个人脱了冰鞋在前边走,后边跟着莫言他们。 周建一路走一路四下看,天远到底去哪了? 坐在冰场里的水吧里,小桌上摆满了热热的饮料和零食。几个人说着话吃着东西,周建放心不下给天远打了个电话。半天,电话通了。 「天远,你在哪?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周建闷声说。 电话里传来天远的声音:「我已经出来了。我突然有点事要处理一下,你们俩好好玩吧!」 「好吧,你自己当心,办完事就早点回家。」周建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失望。 周建闷闷地挂掉电话,刘小源看了他一眼,颇有意味的笑了一下,继续跟东东说话。 莫言低声地对周建说:「周建,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你们现在都是学生,不要太勉强!」 周建点点头:「谢谢您,目前还能支援。我们过得很好,真的。」说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刘小源冲周建勾勾手指,周建跟着他走到一边。刘小源带点玩味的笑着:「怎么样老大?左拥右抱的滋味不错吧?」 周建愣了,刘小源冲不远处笑眯眯的朝东东努努嘴。周建明白过来瞪着他:「你又皮痒了是吧?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刘小源呵呵的笑:「也许我是胡说八道,不过老大,我说句话你别怨我心脏。天远那个人小性子酸脸子,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你信不信,你刚才跟东东滑冰那一出,他都看在眼里了。所以才扭头走了都不说一声。」 「不是!他说他是因为临时有事。」周建几乎是怒气冲冲的反驳,他受不了这么一个可笑的、根本就是无耻的猜测!这算什么?他周建成什么人了! 「我跟东东滑冰怎么了?我不光手把手的教他滑冰,我还给他讲功课,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他刚来的时候我还给他洗澡呢!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周建越说声音越大,引得周围的人都回头。莫言和东东也不安的向他们张望。 刘小源一只手搂住周建的肩,叹口气:「老大,你跟我火没用。我说的就是自己的感觉。你自己心里没鬼,挡不住别人心里有。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好好体会吧!」 周建半天没说出话来,脸色渐渐发黑。 *** 交易所里,人很多却没人说话。大家都看着巨大的液晶显示幕,漠然的目光好像那上面的东西与自己无关。鲜红的字码在急速的变换翻飞,天远直直地站着,手指冰冷地攥着。 上亿的抛盘铺天盖地,原本稳定上升的价位顷刻之间土崩瓦解。透过巨大的显示幕,天远仿佛可以看见那金钱背后的一只翻云覆雨手。 股票难做,又急需要钱。天速和段名联手作了期货,原以为凭借两个人的精明和经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可以稳获利益。谁知道临近终局突生变故,这就意味着自己好几万的投入毁了。噩梦终于降临,冷汗从发麻的脸上流下来,连呼吸的力量都没了。 段名把手搭在他肩上,低沉地说:「别看了,走,我们去喝一杯。」 天远看着手里的酒杯,呆呆地发愣。忽然,天远抬起头:「就这样结束了?不,我不相信!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明天,明天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天远高高的挑起眉毛,犀利的眸子盯着对面的段名。 段名把一杯酒整个倒进嘴里,闷声说:「对,希望还有。不过,天远,我想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明天开盘以后会有一场恶战,在大户的操纵之下我们是分得—杯羹还是血本无归,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段名用力的掐着额头,那里跳得很疼。这一次的投入实在是非常冒险的。一旦失手,多年以来的积蓄就化作乌有。而天远,恐怕还不止一无所有,弄不好……段名都不敢想。 一杯酒灌下了喉咙,天远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能输!不能输!我不会输!周建那样的辛苦,东东可以忍耐清苦的生活,我可以心安理得的看着他们吃白菜就酱油,就是因为我们有希望!希望就握在我的手里,我没有理由,没有资格输掉! *** 天已经黑透了,天远还没回来。周建和东东坐在摆好饭 菜的桌边等着,谁也没心思吃板。东东不时地瞟一眼周建,周建铁青的脸色让他担心又害怕。 一个小时以前周建就一直拨打哥哥的手机,可是都只听见一个声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哥哥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哥哥生气了,因为我。建哥哥也生气了,因为哥哥。为什么心里酸疼酸疼的,为什么想哭?因为,因为……东东不敢想了。一颗心通通地跳着,心慌意乱地低下头。今天在冰场里听到的几句话让东东心里像裂开一道缝,一些从来没有想明白过的问题开始死死的纠缠着他。 七点,八点,九点。周建忍不住了,抓起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很冷啊!东东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来。 看着周建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外边,东东黯然地低下头。建哥哥,你说过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他对你是不一样的。现在我知道,你对我也是不一样的。我喜欢看你笑,喜欢你拉着我的手疯跑,喜欢粘着你赖着你。可是我没想到这种喜欢会伤害哥哥伤害你。 哥哥是你很爱很爱的人,他对你很重要。你也是哥哥很爱的人,你们在一起很快乐。我想跟你们在一起啊!可是哥哥生气了,他容不得我了。也是啊,从小就没有和哥哥多亲近过,更多的时间是看他在家中匆匆地走进走出。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把我当过弟弟,谁知道呢?可我真的不想让他生气。 建哥哥,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没这个资格。东东把手压在大腿底下,垂着头。 匆匆的跑出家门,周建才忽然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天远在哪?他在做什么,这么晚了,他会在哪?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他不舒服?越来越恐怖的想象让周建把最初的怨愤早抛到九霄云外。 天远,不管你在哪,不管你现在怎么想在做什么,你快回来!我只想看见你平平安安的。 段名的家里,两个人对着计算机聚精会神的分析考究。这匹突然闯出来的黑马是何方神圣,什么来历?一直处心积虑慢慢抬升价位的几家大集团明天的封盘是不是会有所动作?在明天的战场,鹿死谁手? 事关重大,两个人的大脑飞速运转。天远轻轻地拍一下键盘,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们做反手吧!」 段名凝重地看着他:「你确定?现在情况不明,而且我认为那匹黑马未必会得手。明天的价位一定会被不计代价的抬上去!就算不能赚钱,我们至少不会亏得太多。如果做反手的话,说不定我们真地会血本无归啊!」 下雪了,雪花飘了一天一地。天远打开窗户,雪花飘进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现在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失去理智的后果就是自取灭亡!敞开衣领,天远回身对段名说:「我有一种感觉,我是对的。段名,有没有胆量赌一把?我相信,我是对的!」 段名没有说话,痴痴看着站在窗前的硕长的少年。那么坚定,那么睿智,那么冷静。黑亮的眸子像天上的寒星,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天远,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要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吗?性感。」说着,段名的嘴角浮起一抹暧昧的微笑。 天远「吃」地笑了一下;「我佩服你,这个时候还能开得出玩笑。」 段名哈哈大笑:「开心穷,穷开心。就是指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的!」 「太晚了,我想先回家。今天晚上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交易所见!」天远笑着说。 「我的车就在楼下恭候您的大驾,护送您回宫将是我无上的荣幸,我尊敬的殿下。」 天远看着恭恭敬敬弯下腰的段名,笑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车子开在回家的路上,天远一言不发。看着被路灯照得有些发亮的路面,天远仍然在紧张地思索。 突然,车子一个刹车。停了,天远也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十字路口的人。 周建!周建,怎么会站在哪里?天远迅速的打开车门,踏着积雪脚步踉跄的跑过去。「周建!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不想错过你。你一定会从这里回来,所以我等。」没有看天远身后的段名,周建用几乎冻僵的手捧住天远的脸:「你回来就好。」 天远又急又气,颤抖的手揉搓着周建冰冷的面颊和手臂:「你傻啊!这样的天儿你就这样傻站着!犯混你也挑个时候!」嘴里骂着,眼泪热热地滚出来。天远哽咽着一把拽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周建围上。 「快走,我们回家。」天远拉着周建,周建却不动。越来越冷的脸看得天远有些发愣,突然,天远被火烫着似的一把拽下了那条围巾。该死的!他忘了那不是自己的,那是从段名家出来的时候段名随手给自己围上的! 「我……」天远手里抓着围巾不知所措了。 从天远手中接过围巾,段名淡淡地微笑着:「你已经到家了,围巾我就带回去了。明天见。」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笑着对周建说:「今天打扰了你们滑冰很遗憾,不过你尽管相信好了,天远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股票。」 冰冷的空气几乎凝滞,车子掉头开走的声音分外刺耳。呆呆地站了半天,两个人慢慢地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东东正焦灼不安的等着。见他们两个都回来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周建一直沉默着,破天荒地连澡都没洗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天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周建的样子让自己都觉得好像做了多少亏心事似的!我还没有说你什么呢你倒来生我的气。我做错什么了我现在就在刀尖上站着你知道吗? 看着周建躺在那里,天远又觉得心酸。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情绪,天远拿被子给他盖上,摸摸他没有一点温度的脸颊,低声说:「对不起,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股票出了一点问题,我一着急就忘了你们了。」 周建紧紧的皱着眉头,低声问:「很严重吗?」 天远摇摇头:「没什么,赚多赚少的问题。我跟段名一直在商量这件事,就没想别的。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好好睡吧!」 天远轻描淡写地说,周建默默地点点头。 天远知道他不高兴,但是现在他根本没心思想这些。明天就是生死战场,能不能求得一条生路就看今天的决策是不是正确了。 「你先睡吧!」天远轻轻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 痴痴的凝神,反反复复的在脑子里衡量着各种资讯资料,反复的验证着明天要怎么做、做多少? 看着天远的背影,周建的一颗心沉得疼。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相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可你竟连解释都懒得做。你有多少话不愿意和我说?在你心里,还有多少地方留给我? 东东踟躕着,建哥哥一定冻坏了,他需要一碗热辣辣的姜汤。姜汤已经做好,可是,能端进去吗?哥哥会怎么想?一直害怕建哥哥会发火,会和哥哥吵起来。虽然他们并没有吵架,但是脸色都不好看。还是不要惹事了。 想了半天,终于放弃了姜汤的念头。心神不定的躺在床上,今天晚上是最难熬的夜晚。以后,怎么办? 夜深了,天远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侧头看看旁边的周建,眉峰皱着,紧紧地闭着眼睛。 天远轻手轻脚地披衣起床随手把门带上。无论如何也躺不安稳,背上似乎有无数的芒刺在扎。 天远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让冷冷的风吹进来。清醒一下,再好好想想。 看着天远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周建一只手卡住了太阳穴,那里疼得钻心。 冷,浑身没有一点温度。周建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还是不停的哆嗦,每个骨节都钻心的疼。到底是怎么了?知道天远睡觉轻,又才睡下不久,周建怕吵醒他刚才就一直忍着不折腾,看见天远出去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没睡。 周建难受地抓着枕头,胸膛里有团火在烧。想喝口水,可是头晕目眩的又起不来。 「天远,天远!」嘶哑的声音很难听,周建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个浅白色的小身影很快地走过来。周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苦的要命。「东东,给我拿点水。」 天远听见屋里的动静,赶紧从阳台上走回来。东东已经托着一杯温水送到周建嘴边,周建正欠着身子喝水。「周建,怎么了?」天远吓了一跳,赶紧在周建身边蹲下来,一摸他的额头,天!烧得烫人! 天远赶紧说:「东东,快把温度表拿来,顺便看看还有退烧药吗?」 东东答应着一会儿就拿来了。一试表,快39度了。天远知道他是冻的,又心疼又难过。低低的声音骂:「笨蛋!」 周建也不做声。 吃了退烧药,喝了水。周建迷迷糊糊的躺下了。天远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他身边,轻轻地叹口气。 冰魅 同居时代 第七章 早晨,一夜没怎么睡的东东早早的爬起来,在厨房里忙着做早点,建哥哥得吃点东西,然后好上医院。 天远坐在周建旁边,摸着他的头。 退烧药的药劲儿过了他又开始烧了。哎……怎么都赶到一块了!天远皱着眉,悄悄得看看表,要是先带他去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 电话响了,是段名。「你快下来,我就在你楼下,有东西给你看,快点!」语气很急,天远知道他昨天夜里一定又找到了很重要的资讯。天远坐不住了。 周建睁开眼睛看他:「你有事就走吧,我没什么的,就是感冒。」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天远轻轻地叹口气,这轻易不得病的人,一旦病了就山倒一般。 「你好好的吃药,多喝水。我去交易所,」天远歉疚地拍拍他:「我会尽快回。」 周建点点头,知道他心不在这。 天远飞快地穿好大衣,东东听见动静赶紧从厨房里出来:「哥哥你去哪?建哥哥他……」 天远来不及跟他说话快步出门:「你照看他一下,让他吃药!」 「哥哥!」东东沮丧看着天远跑下楼,家里根本没什么药啊!昨天半夜就找过了。 从厨房的窗户看着楼下那个站在车旁边的男人,东东忽然明白了建哥哥为什么生气。这个人就是那个段名吧?可恶的家伙跟着瞎搅和什么,建哥哥都病成这样了还勾着哥哥跑。东东咬着嘴唇,看着哥哥跑下楼,跟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就钻进车里去了。 车子开走了,东东悄悄地骂了一句,把在手里攥了半天的烂菜叶朝着那辆车扔了出去。 周建烧得越来越厉害,东东吓得都不敢看温度表上的红色液柱。39度7,要死人了!东东趴在周建床头带着哭腔说:「哥,去医院吧!你扛不过去的!」 周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连屋顶的颜色都变了。也明白这样下去不行,周建强打精神坐起来。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天旋地转的滋味,地面倾斜得让他站不住。周建扶着东东,勉强的站着。 东东努力的撑着他:「给伯父伯母打电话吧?好不好?」 周建摆摆手,喉咙已经哑了。没必要让他们跟着担心。 下楼的时候,东东使劲地站稳身体,咬着牙苦苦支撑。周建已经没有了往日生龙活虎的样子,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天哪!怎么这么重?谁来帮帮我? 医院里,看完了医生开好方子,东东让周建在长椅上休息,自己去抓药。可是一划价东东就傻了,三百多块啊!周建身上总共还不到一百块,自己身上就一点零花钱。这可怎么办?急得东东原地转圈,忽然想起来直奔电话去了。拨通了投币电话,嘟嘟的等待音让东东心急火燎。哥哥,接电话啊! 但是根本没人接听。 东东急得直跳,没办法又回到刚才那个医生面前,在一大堆等着看病的人中间挤过去,低声地恳求:「医生,我们的钱不够,您看是不是……」 医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知道看病不知道带钱!他现在烧到这个份上再不退烧就有危险了,你们哪的?家属呢?」 东东咬着嘴唇泪花在眼里转:「求您帮帮忙,跟他们说一下先拿药行不行?我马上就拿钱来。」 「没那个规矩。我做不了主,你还是赶紧拿钱去吧!」医生不耐烦地说。 东东没办法,只好回到周建身边。「哥,钱不够。」东东蠕动着嘴唇。 周建忍着剧烈的头痛,从口袋里摸索出电话:「给你哥打个电话。」 东东犹豫着没有接,看着周建的脸小心地说:「我打过了。他大概没听见。」 周建沉默了,一股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寒冷彻底击垮了他。 「给家里打电话吧,好不好?」东东恳求着。 如果被爸爸妈妈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周建握着电话,发抖。半天,周建拨通了电话:「源儿,你过来一趟。」 输液瓶高高的挂着,周建已经筋疲力尽,昏睡过去了。东东拿着药棉蘸着水湿润他干裂结痂的嘴唇。 看着周建蜡纸一样的脸,刘小源气往上拱,要爆炸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妈的费天远你到底在玩什么!老大一个大活人就比不上你的那些钱!不对,这里边肯定有事! 看看周建,看看东东,对了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段名!刘小源这个憋气啊!安宁日子才过了几天哪,你们俩就这样折腾!行,闹吧,到最后留不住那份情意了谁也别后悔! 无奈的坐在周建身边,刘小源叹了口气,可怜的老大啊!也就是你吧,要是莫言敢对我这样,我立马暴阉了他! *** 交易所里,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激烈。声浪嘈杂,人影乱撞。所有的人都被那拼尽全力的拉锯战折腾得想吐血。 抛出,吃进,吃进。抛出。价位像吃了摇头丸,在最后封盘之前疯狂地摆动。天远浑身的水分都化作冷汗出了,全部的体力精力好像都已经耗尽,僵直地站着看那通红一片的巨大显示屏。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血渗出来。只有那份疼还能提醒自己神志的存在,天远拼命的告诉自己,挺住!还没到最后,还没有一败涂地! 只有最后的5分钟了。身边的段名已经闭上了眼睛,完了!决策失误,他们在自掘坟墓。 突然,天远一把抓住了段名的胳膊,几乎是颤抖着喊出来:「快!快看!」 段名惊慌地抬头,天哪!变了,顷刻之间天翻地覆,潮水一般压倒性的抛出。吃进的一方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一切成为定局。 从交易所里走出来,天远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好像是战场上一场浴血厮杀,一切结束之后,胜利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路边是被扫起来的一堆积雪,天远忽然站住,孩子气的看着段名:「你信不信?我现在能踏雪无痕。」 段名哈哈的笑:「我信我信,我也觉得现在就是拍拍胳膊飞上天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两个人大笑起来。 天远忽然张开手臂大叫了一声:「啊……我赢了!!」内心的狂喜,对于来之不易的胜利的自豪此时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天远灿烂的笑容犹如春花。 段名伸手搂住他的肩:「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还是得说,真有你的!」 天远笑着推开他:「又来了。」 「走吧,一起喝几杯庆祝一下!我们现在是小富翁喽!」段名开心的说。 天逮摇摇头:「不了,我要赶快回家。周建感冒很厉害现在不知道好点没有?都是昨天晚上冻的。」 段名笑着:「昨天晚上很费了一番口舌吧?其实他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我还以为他今天会跟你一起来。赶快告诉他好消息,他应该为你自豪。」 天远微笑着,轻声说:「我没告诉他。」 段名有点错愕:「为什么?你不希望和他一起分担?」 天远笑笑:「我喜欢和他一起分享,快乐幸福,两个人分享会变得更多。至于艰难困苦,一个人担着就好。没必要让他也跟着担心。他对股票没兴趣,不能给我有价值的建议,可是他会担心会焦虑。这又何必?再说他在外边做家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他从来没叫过苦,总是乐呵呵的。今天,我最高兴的,是我终于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他不用那么辛苦了。」 带点羞涩的笑容是对未来的憧憬和自信,段名惆怅地想,为什么这样的笑容不能属于我呢?苦涩的笑笑:「我送你回去吧!」 天远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还要买点东西。再见!」 快乐的笑着,天远跑着。偶尔孩子气地踢一脚路边的积雪。天空晴朗得让人想放声歌唱。 买了一大堆好吃的,该犒劳犒劳家里的两个了。看见路边的花店里鲜艳的玫瑰盛开着,忽然心思一动。买束花给病人,不算过分吧! 拿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想到周建看到花的傻样子,天远咬着嘴唇笑。 兴冲冲地往家里跑,天远一点都不觉得手里的东西沈。走到家门口刚要敲门。天远忽然想起来,周建要是睡着了呢?拿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看来是真睡觉了。天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探头往屋里一看,愣在那里。 卧室的床上,周建沉沉地睡着。脸色蜡黄。眉峰紧皱。在他的被子外面,东东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身边,周建的一只手插在东东的头发里。 愣愣地站了半天,天远捂住嘴。这没有什么,周建病了,东东照顾他很累,这真的没有什么!天远拼命的给自己解释着。 轻轻地给东东盖上被子,又试了一下周建的额头。还好,已经不太热了。只是汗太多了,人会发虚的,得读他好好的吃东西。 天远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把花插在瓶里,喷上水放在餐桌上。又把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收拾整理。赶快做饭,等他们醒了就可以吃上热饭菜。天远忙碌着,不时地停下来深深地呼吸,压抑着内心深处难以掩饰的酸痛。 一下一下的切着菜,天远的手很僵。平时周建用得溜转的菜刀在自己手里就不听话。突然,锋利的刀刃在手指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很快血就涌了出来。天远立刻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着,看着清水混合着鲜血一直流淌,忽然觉得有点痛快。 电话响了,天远从口袋中拿出电话,发现上面竟然显示着十来个未接来电。这是什么时候的,怎么一点都没听到?天远忽然有点心慌,赶紧打开电话,是刘小源。 刘小源一肚子火,从医院把周建扶回家,本来打算一直等到天远回来好好跟他谈谈但是转念一想,很多话当着周建当着东东真没法说。想了半天刘小源只好先回家了,可是心里憋着气说什么也按捺不去。 「天远,你到底玩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周建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你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的股票就真的比他的人重要!你要是真的在乎他就好好对他,老大是个烈性汉子,他心里从来没有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不要忘了当初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要忘了周建是怎么对你的!」刘小源只顾自己说着痛快,也根本看不见天远已经惨白的脸。 天远握着电话的手僵直,原本想要解释的话都被一顿连珠炮似的责难闷在胸口,压得结结实实的。是吗?他是这样对你说的,我没有关心过他,我只爱钱。那些污七八糟的念头也只有我才会有! 「我没忘,我当然记得他对我的好我也会一直感激的。谢谢你提醒我。」颤抖的嘴唇勉强地说出这几句话,天远挂断了电话。电话那边的刘小源气得哇哇叫。 天远浑身都在打颤,脑子里开始混乱。是我已经让你彻底失望了吗?你对我不满却去对别人倾诉,你已经懦弱到需要有别人来教训我了吗? 「哥,你回来了?我都没听见你进来。」东东被惊醒,远远的在厨房外面探头。 天远勉强地点点头:「他醒了吗?饭就快好了,去叫他吃饭吧!」 东东答应着,却慢慢的走进来,看着哥哥的脸色小声说:「哥,上午建哥哥烧得很厉害,我们去医院了。可是钱不够,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你在干什么啊?」 「干什么?我在抢钱我在拼命!交易所里我根本听不见也没想到会有电话来!是我不对我就看见钱了行了吧!」天远突然把手里的东西使劲地摔在案板上,冲口而出的话带着一股潮气直冲眼眶。 「你喊什么?」周建紧蹙眉头,站在厨房的门口。东东瑟缩着躲到一边,空气中那种一触即发的紧迫感觉让他害怕。 天远强忍着心头的刺痛,半天才压低声音:「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病得那么重。我应该……」 「算了,吃饭吧!」淡淡的语气,疲倦的神态,周建转身出去了。 天远像给定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转身走开的背影。 这是那个一边做饭一边往我嘴里塞西红柿的人吗?这还是那个笑嘻嘻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些惹人脸红的话的人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里什么时候有了冷漠?什么时候连说话的样子都淡淡的。为什么?为什么! 东东战战兢兢地摆好了碗筷,看着两个哥哥阴沉的脸,惴惴的坐在白己座位上。 周建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退烧之后的虚弱和疲惫,心里的失望和刺痛,让他连头都不抬,默默地拿着碗吃饭。天远看着手里的碗,没有一点食欲。 东东看了他们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小声说:「哥,哥哥,我有个同学。他让我去他那住几天。我……我想……」自己提出来比较好,他们闹成这样,不过就是因为多了个人而己。 东东掐着自己的手指,紧紧地低了头,要是让哥哥看见自己掉眼泪。会更生气的。妈妈就是这样。 「你在这呆了几天?你哪来的同学?撒谎都撒不圆,你在想什么?」天远气恼地瞪着他。 东东咬紧了嘴唇不抬头。 周建深深地喘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和声对东东说:「东东,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搬出去。」东东声音越来越小。 周建脸色发青,按捺着:「为什么?这里容不下你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什么叫容不下他了,这个家里到底是容不下谁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看你的脸色!我去炒股担惊受怕绞尽脑汁的是为了我自己吗!」天远越说越委屈,尖利的声音很刺耳。 周建压不住心头的一股气,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了我吗?那我为了谁?你没有错,你要做什么只管高高兴兴去做。你跟谁在一起都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也不用为我担心,反正我会傻乎乎地坐在家里等你回来!」 从来没有这样的怨怒,从来没有这样的残酷,天远象掉进了冰窖,又冷又疼。 「是吗?你在家里等我的时候就没人陪着你吗?你在家里说说笑笑的人是我吗?你眼里看着的心里疼着的人还是我吗?」 锥子似的话让周建暴怒了:「够了!不要再拉这么肮脏的理由,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一字一句都像刀一样,没有留一点怜惜的余地。天远觉得呼吸都找不到了,胸腔里只有快要爆炸的冤屈怒火。还有被践踏得不成形状的心。东东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个哥哥的一声一句都像劈面的冷风。 「不要吵了,别吵了!我走!我走我去找妈妈还不行吗?」东东哭着喊,没有了,以为可以安身的温暖的家没有了。 天远盛怒之下脱口而出:「你不用走!你是我弟弟我会照顾你,这个家里有人要走也不是你!」一句话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温度。 周建看着他,缓缓地说:「明白了。」手里的碗突然用力地砸在桌子上,饭菜汤汁被溅了一桌子,玻璃花瓶碎了,鲜艳的玫瑰躺在狼藉里。 周建抓起衣服转身就走,东东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门,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着拼命的摇头。 周建扶住东东的肩,用沈得令人心酸的声音说:「东东,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们俩之间出了问题。」不再说什么,也不再回头。周建把东东推到一边,打开门走了。 天远被惊呆了,从没有想到过的局面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面前。 周建砸碎的不仅仅是几只碗,是所有的关于幸福的幻想。感觉不到愤怒,也没有悲伤,天远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摄住。 要断了吗?一切都要结束了吗?不,这不是我要的,这不对!周建,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已经后悔了!不要走,你回来…… 门敞开着,像一个冰冷的黑洞,不断的有冷风吹进来。 东东靠在墙上无助地哭泣。天远呆呆地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 还是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日本餐馆,温暖如春的和室里莫言正调试着小桌上的菜肴。小孩喜欢这里的气氛,主要是喜欢可以在吃饭的时候随时随地的滚到自己怀里。 莫言嘴角掩饰不住的微笑,家里已经专门腾出一个房间来重新装修过了,不过还没告诉小孩呢!明天带他回家的时候就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了。 刘小源靠在莫言的背上心不在焉的拨弄着他的头发。今天实在是心疼周建,气不过的给天远打了那个电话。当时还被天远又冷又尖的话气得够呛,可是现在想想,天远那个性子,自己的感情被别人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不翻脸才怪。老大现在怎么样了?两个人可别打起来。万一打起来中间还夹这个东东。外边还有个段名,哎呦……怎么这么乱啊! 刘小源烦恼的把头扎在莫言的背上使劲地磨蹭,被莫言一把搂过去笑着捏鼻子:「干吗呢?跟小耗子似的乱拱。」说着拿了一块星鳗寿司递到他嘴边上。刘小源靠在莫言怀里一口一口的咬着寿司,无精打采的。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其言看着他,从接小孩出来吃饭他就懒洋洋的,一点都没有平时欢蹦乱跳的劲头儿,到底是怎么了? 刘小源叹了口气。半天才缓缓地说:「莫言,你说这人要是在一块呆久了是不是就不新鲜了?明明在一起却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整天在一块儿却再也没有心里话说。」 莫言的后脑勺上滑下一滴冷汗,在迅速的对自己的言行作了一番搜索鉴定之后,小心地问:「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感性了,我的小孩也学会对花落泪见月伤心了?」 刘小源「呸」的啐他一口,翻身坐起来伶牙俐齿地说:「估计这辈子你是看不见我添这毛病了。顶多也就是我揪一把花抓着盒月饼,伤心落泪的事你找替身吧!」 莫言笑着把他搂在怀里,刘小源又叹了口气:「是周建和天远,这两个人哪!」一五一十的跟莫言说了一遍,说完苦着脸拽着莫言的领带说:「你说我这算不算火上浇油啊!万一他们俩打起来,那我……」 莫言无可奈何地揉着刘小源的头发:「你呀!小捣蛋精,自己的事还拎不清楚呢,就给别人支招。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自己的感情还是要他们自己来解决。两个人之间,最具有破坏性的不是第三者,而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出现危机。我相信周建和天远都是有胸怀有见地的人,对于感情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莫言搂着郁闷的刘小源,轻声说:「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韧性,磨合期是痛苦的,但是也是充满希望的。能不能常相守拥有幸福,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远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屋子里空荡荡的,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那么陌生!寂静。骇人的寂静。天远觉得胸口被压住了,出不来声。谁,谁来回答我一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东东,东东!」天远惊慌地喊着,灯光明亮的屋子里没有人。 东东走了。 *** 刘小源说什么放心不下那两个,不顾莫言的反对拉着他来到天远家,美其名曰串个门。刚刚上楼就看见大开着的房门,刘小源心里一蹦,三步两步的跑进屋子。 屋里冷飕飕的,狼藉的桌子地面是争吵过后的痕迹,怵目惊心。一个人都没有,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小源大叫起来,莫言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赶紧拉着发愣的刘小源跑出来,先找到他们再说。 *** 天远茫然的在大街上奔跑呼喊,茫茫的黑夜刺骨的寒风,周建你在哪,东东你在哪?车辆在身边穿流,天远嘶声喊着寻找着,没有人回答他。 突然一道刺眼的车灯照在他身上,紧接着就是紧急的刹车声。天远惊恐得双手挡住眼睛,车在他身前停下来,惊慌失措的司机愤怒地喝骂着。 天远根本听不到那个司机在骂什么,转身走开。张大的眼睛茫然的四下找寻。 背靠着一排铁栏,天远绝望的看着漆黑的夜空,伸手抓住细细的铁栏杆,想给自己的身体一点支撑。没想到,比冰还冷的铁条一下子吸住了还有一点热量的手掌。手被死死的沾在铁条上,温度被迅速的吸走,剧烈的疼痛随即蔓延。天远疼得含着眼泪用力挣脱开,手指手心都破了,发白的皮肤渗着血丝。 捧着手蹲下来,找不到任何支撑的天远真想就这样倒下去,再也没有知觉。 也许东东和周建在一起。周建一定是带着他回家了,一定的。那里温暖又有细心的照顾,周建的爸爸妈妈会好心疼地把他们接进家。天远不敢再往下面想了,那些曾经有过的温暖的碎片像尖刀一样刺着他的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错,但是我错在哪里? 不管怎么样,让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天远快要僵硬的手指好几次都拨不准号码,终于,电话通了。一声,两声。天远闭上眼睛,周建,接电话吧,我只是想知道你们都在,没有别的意思。 *** 宽敞的肯德基里人已经不多了,周建坐在角落里怔怔的发呆。一气之下冲出门,本来想直接回家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可是被冷风吹着,脚步越走越沉重。几次转过身想往回走,却踟躕着犹豫不决。 离家不远的这家速食店是以前他们常来的地方,这个角落也是他们的座位。周围那么明亮的灯光没有让周建感到一点温暖,呆呆地坐着,回想着刚才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是怎么发生。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些刀子一样的话都是怎么说出来的?难道这就是倾心相爱的结果?彼此敞开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却给了对方最致命的打击。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周建慌乱的掏出电话,看到上面那个熟悉得刻进心里的号码,莫名的情绪涌进心底。你要说话了吗?你要说什么的话就告诉我回家吧!就当那可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当我们只是做了一场恶梦。 「喂……」只是一声低沉的应答,天远的心就被狠狠地揪起来。难以言说的情绪堆积在心头,天远拼命的控制着自己声音不发抖:「周建,东东是不是给你在一起?如果是的话,告诉我一声。」 「你说什么?东东不是跟你在家吗?」周建的声音立刻高了许多。 天远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咬住嘴唇,胸膛里进入了冰冷的东西,填满了。 「天远!」 「东东离家出走了,我找不到他……」天远瞬间觉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果东东出了什么事,天哪!一股足以减顶的恐慌淹没了他。 「你在哪?别动我马上过去!」周建箭一样的冲出了门。东东走了,他会去哪里?如果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的话,天远会把自己逼死的。 看着黑暗中向自己飞奔而来的矫健身影,天远忽然模糊的看到了一年前那一道通红的火苗是怎么冲过公路冲向自己的。原来,他一直离自己不远。 看见天远身上只穿着一件毛衣,寒风里的身子单薄得可怜。没有了往日骄傲矜持的模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绝望惊慌。周建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扯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天远身上,抱紧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说:「别怕,没事的。」 酸痛再也忍不住,天远突然咬住自己的衣袖痛哭失声。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把积在心头的委屈酸楚都狠狠地发泄在哭声里。被天远的手死死地抓着肩膀的周建,身上疼,心里更疼。从来没有看见骄傲的天远哭成这样,无助恐慌的神情像锤子一样砸着他的心。 「别哭,我不走,我就在这!天远。别哭。」 天远渐渐止住哭声,挣扎着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周建用力的搂住他,天远急了:「你病还没好呢!」 周建皱起眉头喝了一声:「不许脱!」 「东东不太认路,他不会跑太远的。他可能只是被我们吓坏了,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周建努力的安慰着天远,但是心里也在慌乱,东东能到哪去呢? 一辆车在身边停下来,刘小源从上面蹦下来,后面紧跟着莫言。「你们在干什么?」刘小源又惊又疑的看着两个人,天远把头转过去,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愿意让他们看见。 周建拉住他:「源儿,东东走了。你赶快帮我找人。剩下的事我以后再跟你说。」 莫言沈稳地说:「你们先别急,东东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有没有认识的人?」 天远说:「他说他要去找我妈妈,我想不可能。他身上根本没有钱。可是我还是想去火车站看看。」 周建说:「他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这样,我跟天远去车站找,你们有车,顺着公路找找。」 莫言点点头,刘小源看看周建,看看天远。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周建:「我有车,不冷。你还是留着这条命找人吧!」转身上了车。 周建没再说话。 冰魅 同居时代 第八章 商场的地下大厅里,人流还在流动。各种各样的食廊水吧还在卖力的招徕着客人,香气蔓延。 大厅中央的花坛边上,供人们休息落脚的长椅上,东东背着书包,垂着头坐着。 书包里除了学校发的新书,还有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几件衣服。虽然不知道该在这样的冬夜里到哪里去,可是知道自己必须得走。因为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累赘。东东看着自己的脚尖,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下来。 刚才不由自主地走进来,是因为这里还暖和。太冷了,太冷了!总要活着啊,总不能活活的冻死。东东看着身边举着牙签酒足饭饱的人们,盼着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因为商场关门以后,就再也没地方可去了。 时间一点都不懂怜惜,商场要关门了。东东抱着双肩走在冰冷的街道上,茫然的不知道该往哪去。街角的避风处一个衣衫褴楼的人从破帽子底下盯着东东的背包。 忽然,东东觉得一只手搭在肩上,压低了的笑声:「小弟弟,这么晚了上哪去呀?」 东东惊讶地回头看的时候,背包带子被那个人抓在手里。东东被那张阒黑的脸吓坏了,惊叫一声拼命的挣脱开,撒腿就跑。 被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吓得晕头转向的东东,惊恐的大叫着往大路上跑。紧急刹车,随着刺耳的声音车身歪扭到一边。扑到面前的那个孩子趴在车头上。 段名一身的冷汗,今天高兴喝了一点酒,没想到竟然这么倒霉。要是被警察盘问起来,自己就得认栽到家。 急忙地推门下车,东东看见有人下来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救救我!有人追我!」 段名也看见了后面追上来的人。那个人看见有人,悻悻的转身跑了。段名看看抓着自己的惊魂未定的孩子,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好面熟。「你……是天远的弟弟?东东?」 东东也发现自己抓着的人正是跟哥哥在一起的那个段名。立刻松开手,退后了好几步。段名惊讶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好吗?」 东东真想转身就跑,这个时候他不想见任何人。但是刚才的那个人太可怕了,说不定他就在附近盯着自己呢!东东紧张地抓着书包带子,看着段名摇头。 段名隐约觉得一定出了什么事,东东在深夜里独自一人走出来,天远肯定不知道。「东东,你冷吗?到我的车上坐坐吧!车里还有一点吃的东西,我猜你还饿着。」看着东东惊疑的眼神和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段名觉得自己是在引诱一只被人吓坏了的小猫。 看看东东没有动作,段名笑笑,温和地说:「要是你不想回家,总得找个地方过夜。不然的话,就算你不觉得冷,刚才那个追你的人也不会是唯一的一个。」话没说完,东东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了。 比起刚才那个人,段名好像要安全一点。而且真的是太冷了。段名自嘲地笑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威胁利诱的本事。不过,要想办法通知天远,又不能再吓坏这个孩子。到底他们出了什么事呢? *** 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东东的影子。天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一看,周建没跟上来。 天远心一紧,赶紧穿过人群回去找。周建扶着墙,正在干呕。胸膛里有火在烧,耳朵里呜呜的风响。天远扶住他,摸摸他的头,他在发烧。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天远焦急的看着他:「你怎么样?」 周建坐了下来,喘着气:「我没事。歇会就行。你进去找找,我一会就过去。」 天远拉着他的手臂,坚决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周建挣开他的手:「不用!如果东东在这的话也许他马上就会上火车的。他身上没钱,又不知道妈妈到底在哪,怎么能让他走!」 焦躁的回答让天远的心猛地扭结在一起,说不清的情绪撞上来:「我会找他的!你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说着一把拉起周建。 周建焦躁的挣脱开:「我说了我不用!」 「你逞什么能!我是他哥哥我知道该做什么不用你管!」怒吼脱口而出,想要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天远垂下眼睛抿着嘴唇,等待着将要来的爆发。 周建猛地站了起来,忍着胸膛里阵阵的刺痛。灼灼的眼神看着天远:「你是他哥哥,好,我问你,东东什么时候走的?他为什么要走?他走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天远愣愣的站着,像是炸雷在头顶轰响,指尖隐隐的发麻。你到底还是说出来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这样地质问我吗?也许刚才看见你的第一眼你没有这样问我,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我该感激的不是吗?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我竟然傻瓜一样地认为,刚刚的拥抱已经弥补了一切。原来,那些刺还在,伤痕没有消失。 转过身去。天远窒息一样的恐慌。他不能再看那双盛怒的眼睛,那是一把刀,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唯一可以防御的就是冷漠,冷到把自己冻结。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让你失望了。」周建看着他的背影,压抑着自己低声说:「天远,到现在你还是认为我和东东有什么吗?」 天远倏地回过头,那是心中最隐秘最痛楚的一根刺,就这样被大张旗鼓的揭开来。涨红了脸恼怒否认喊着:「我没有!」 「你有!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那你呢!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有没有相信过我?你有没有了解过我在付出什么!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天远声嘶力竭,胸膛里已经没什么热量了。还怕什么,还在乎什么?「我整天的和股票拼命你们谁知道我的苦,每一次都战战兢兢的,不就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嘛!」 「你是要和我谈钱吗?」 周建越过天远向站台走去。天远木然地跟着,觉得自己是在冰水里淌了。 火车开走了,没有东东的影子。天远颓然靠在站台的柱子上,刺眼的灯光照得他只想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了。在闭上眼睛之前,天远瞥见身边的人向后倒去。「周建!」 *** 周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刺进了输液针头。天远坐在他身边,惨白的脸惊慌地看着他。 周建辛酸的想给他一个微笑,摇摇他紧抓着自己的手,嘶哑地说:「没事,别慌。」 天远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睛里的东西流出来。强打精神微笑:「你昏倒了,吓死我了。我已经给伯父伯母打了电话,他们一会儿就到医院来的。」 周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天远明白他的意思,努力的作出平和的微笑:「东东已经找到了。刚才段名来电话,东东在他家。」 周建目光骤然一闪,警觉地问:「东东怎么会在他哪里?」 天远低声地解释:「他也没跟我说太多,就是告诉我他遇到了东东就带他回家了。」看着周建眼中的担心,天远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东东在他那里不会有事的,这个我可以保证。待会儿伯父伯母来了我就去接他,你看到他就放心了。」 周建皱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天远,我……」周建舔着嘴唇找不到合适的话。一直都不太会表达,现在的复杂情绪更是无法说清楚。 天远笑了,轻声说:「我知道啊,我明白的。不说这个了,你好好的躺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什么也别想,没事了。」 周建点点头,拉住天远的手带到怀里。天远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个地方在哀伤的看着这一幕。一个吻,也许可以弥补很多,也许什么都弥补不了。 门被推开了,周建的父母满脸的惊慌焦急。周妈妈一看见病床上的儿子就掉泪了,从小到大生龙活虎的儿子几时到过这个模样? 「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儿子……」她心疼的抚摸着儿子苍白的脸。 天远站起来,默默的退后。 周爸爸忍着心疼,拍拍妈妈的肩:「别大惊小怪的,男孩子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生病的。没什么事。」转身看着天远,深夜里接到电话本来就很吃惊,天远又模模糊糊的不肯说清楚。周爸爸走到天逮跟前,和蔼的说:「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也不舒服?天远,有事要说话不要自己闷着,我们是一家人啊!」 天远一阵心酸,紧紧地低着头:「对不起,伯父。麻烦你们照顾他。我有事先走了。」声音的最后已经发颤,天远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周建。那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儿子是他无福消受的。那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他无法融入的。 「天远!」周建看着天远匆匆离去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灌进肺里的不像是空气,是铅。 天远几乎是逼着自己在跑。浑身发麻,手心里都是汗。天远发着狠的强迫着自己已经极度疲惫的身体,疲惫疼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麻木,那样就不疼了。 段名打开房门的时候,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眼前的这个疲惫不堪站都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天远吗!那个干净清爽笑起来带着一点倨傲的少年呢?几乎是把他托进来,段名不知道自己一松手,天远是不是就会掉在地上摔碎了。 进到温暖的屋子里,天远才觉得浑身僵硬。心里慌得不行。「东东呢?」天远着急的问。 看着憔悴不堪的天远,段名难过极了。「别着急,你先坐下。」段名把他扶到沙发上,递绐他一杯热水。 天远捧着水一点一点的喝下去,空荡荡的肠胃有了一点热气。捧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颤。 段名紧紧地握着双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个快要崩溃的人抱进怀里。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胸口冲击,天远,可怜的天远!是什么让你这样的难过? 天远觉得好了一点,看着段名:「东东呢?我接他回家。」 段名沉默的指了指阳台。 天远快步的走过去,阳台的角落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东东蹲在那双手紧紧地抱着肩,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天远不知道是什么在心里撵,疼恨酸苦一齐涌上来。 在东东面前蹲下来。天远低声说:「东东,起来。跟我回家。」 东东不说话,只是慢慢地摇摇头。 天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压着情绪说:「东东,你不能呆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东东一动不动。 一股怒气突然撞上来,天远大叫起来:「别再胡闹了!我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跟我回家!」伸手抓住东东的手臂往外拖,东东被他拉得一个捌扭,惊恐的抓住门框哭出了声。 段名赶紧拦在天远前边,劝着:「好了好了,今天太晚了。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先把天远推到了外边,然后把缩成一团的东东从阳台上拉出来,和声说:「到屋里去吧,这里太冷。我和你哥哥在外边,不进来。」刚才还在屋里坐着,一听到他哥哥的声音立刻就躲到了阳台上。兄弟俩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兄弟俩一个里边一个外边,中间隔着一道虚掩的门。天远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愣神。段名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一直都当成可望不可即的宝贝一样的天谅。心疼啊!「天远……」 天远缓缓地摇摇头:「你别问,什么也别问好吗?我累了,想休息。」头越来越低,天远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自己放在膝头的手上。晶莹的水珠慢慢的顺着手指流下来,掉在地上,碎了。 段名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看他落泪。天远的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心尖上,段名握住天远冰冷的手,情绪几度翻腾。如果只是兄弟之间的矛盾,决不会让你这样的伤心。如果不是难言的苦楚,东东不会咬死了牙一声不出,你也不会泪落无声。只能有一个原因,你拼命去呵护的那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周建,因为天远的眼泪,我恨你。 *** 医院里,药液输完了。周健坐在病床上用棉签压着针眼,默默的坐着。 周妈妈试探着问:「建,跟妈妈回家住几天吧,明天你还要输液呢!」 周建不出声。 天远刚刚的失态,儿子现在的沉默都让周爸爸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周爸爸坐在儿子身边,和声说:「小建,如果你想回家,爸爸妈妈很高兴。如果你想回自己的家里去,爸爸也支持你。你已经长大了,一切你自己决定。」 沉默。很久,周建闷声说:「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我想回去看看。」 计程车在漆黑的夜里穿行,路上很清静。人们正沈浸在黑甜梦乡里,黎明还深深地隐在黑暗后面。 天远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东东应该已经接回来了,都还好吧?周建的目光无意识的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天远现在在做什么?他说没事了,他在微笑。真的吗?没事了? 周建扬起头靠在座椅背上,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人像决斗一样。彼此在最致命的地方互砍,直到鲜血淋漓才发现,倒下的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争的是什么,真得那么重要?不应该那样对他,像对敌手一样的吼他骂他,那个骄傲的刺梅怎么受得了? 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太多心了吧!不管怎么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和好,我们一定会和好!我们还爱着,不是吗? 从出租车上下来,周建看见楼上属于自家的窗口亮着灿烂的灯光。一点温暖慢慢的在胸中闪动,他在家。 路上酝酿了很久的道歉的话竟然一句也找不着了,周建一颗心跳得很慌。 天远,如果我抱着你跟你道歉,你会不会原谅我?脑子里闪出天远微红的脸抿紧的唇,周建心头被火烫了一般。 轻快的上楼,轻轻的敲门。没有人响应。站了一会儿,周建默默地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一切都是自己走的时候的样子。周建默默地站了很久,涌动着的情绪慢慢变冷。开始动手收拾。 *** 天亮了,天远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眼睛始终半睁着,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得发白,变得湛蓝。 段名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糟蹋自己。事情已经发生就要想应付的办法,只是难过是不行的。你不是铁人,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下来,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天远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低声说:「这是我的家事,你帮不上忙的。我一会儿就带东东回去,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段名郁闷地叹口气:「天远,你明知道你这样说我会难受!就算你不给我一点机会,也不要拒绝一个朋友好吗?」 天远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东东如果暂时不想回去,你就别再逼他。你还是先处理好你和周建的事,你们……吵架了?」 停了一会儿,天远沉闷的点点头。 「因为东东?」段名低声地询问。 天远垂着眼睛,因为东东吗?还是因为段名,还是因为该死的股票?是又好像不是。 一开始这些都是导火索,但是到最后,这些理由都不再是理由。刻骨铭心的只是伤痛,无法释怀的痛楚。拼了命的在伤害在争执,到底想要证明什么?爱,还在吗?如果需要委曲求全,需要小心呵护,需要用彼此的伤痕来维系,这样的爱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已经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些伤人的话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我在你心里已经不堪入目,就算我会求你拉住你,你还会说你爱我吗?自取其辱,又何必? 「哥哥,哥哥!」一声轻轻的呼唤,天远从思绪中猛地台起头,东东就站在眼前。看见天远吃惊的样子,东东瑟缩的笑笑,右手习惯的抱住了左臂。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见面的时候,又是那个凄楚的瑟瑟的笑容。 天远有些负疚,这一段日子以来东东刚刚找回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笑容,现在消失了。 「对不起,我这样跑出来让你担心了。你不用介意,不是因为你们,真的。是我自己不想再回去了。我想好了,我能考上学校挺不容易的,我还想继续上学,开学以后我就住到学校去。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自己,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想独立了。」 好像话说得太多了,东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天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东东,你在说什么?谁让你独立了,你怎么独立啊?你让我怎么放心?」 东东不再说话,天远焦灼无奈的扭着双手。段名安慰的拍拍他:「你放心,先回去解决家里的问题,东东的事以后再说。我会照顾他。」 天远只好点点头。 天远走了,东东在窗口看着哥哥步履沉重地走远,忧郁的垂下头。对不起,哥哥。 *** 天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钥匙打开门,惊讶的发现周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一定跟伯父回家了。」天远有点不自在的解释:「东东不肯回家,我在段名家里……」天远忽然觉得疲惫,不想再解释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护太累太委屈。 周建看着他在身边坐下,疲倦的扯下脖子上的围巾。低着头坐着,不再看自己,不再说话。以前累了的时候他会耍赖的躺在自己腿上要求按摩,现在不会了,也许以后也不会了。 沉默了很久,心已经坠得找不到,周建低声地问:「东东,还在他家?」 「东东说开学以后他去住校,这些日子就暂时借住在他家。」 沉默。东东本是扎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现在竟成了唯一的话题。天远苦涩的笑了。 「周建,我们分手吧!」 轻轻的一声,像是水晶碎裂的声音。周建蓦地双手死死扭结在一起,死死的,像是在扭着自己快要窒息的心。「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天远,我不甘心。我们……」周建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堵在喉头。压不住的痛楚泛起在眼睛里,泪光闪闪。 「我也不甘心,可是我看不到希望。这一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我想不是谁误会谁,而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也许我们谁都没错,也许谁都错了,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地想一想。是不是还有必要在一起?这所房子的租期快要到了,还有半个月。就是这个期限吧,到时候如果我们还是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分手吧!」 天远站起来,转身朝卧室里走。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却没有回头。「我累了,想睡一下。」倒在床上,天远把衣袖塞进嘴里,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像是永远的停顿了。客厅里在沉寂了很久之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又关上了。他走了。 天远仰面躺着,身体连同思想都沉重得无法动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想必他也早已厌倦,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了吧?亲手结束这一切,至少不是太狼狈。 天黑了,天远从床上起来,慢慢的走出卧室。餐桌上摆着饭菜,用碗细心的扣着。一双筷子放在白瓷的筷架上。那是周建的习惯,他无法容忍筷子直接放在餐桌上。 天远拉开椅子坐下来,拿起碗吃饭。白米饭,白菜,还有一碗加了一点虾米皮的酱油汤。 已经凉透了,天远拿起筷子很仔细的吃。泪落进饭碗,这是他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 从那个曾经是最温暖的家里走出来,周建的心里就空空的没有一点感觉了。任凭街上冷风怕打着胸膛,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半又愣愣的停住,要到哪去呢? 快要过年了,街上已经大红大紫的显示出了春节独有的热烈。暂时从学业里解放出来的男孩女孩们,尽情的欢笑着玩闹着享受美好的假期。欢声笑语扎着周建的耳朵,周建搓搓快要失去感觉的脸,开始慢跑。 天已经黑了,空空的医大篮球馆里「嘭嘭」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息。借着微弱的光线,已经大汗淋漓的周建一次又一次地把球狠狠地灌进篮筐里。毛衣已经脱了,只剩下的一件棉质T恤也湿透了前胸后背。周建拿着球喘息着,看着那个高高的篮筐,第一百个了。 灌进去,我不会输!助跑,起跳,球被重重地砸进筐里。周建抓着篮筐吊在那里,汗水朦胧的眼睛里看见角落中站着两个人。 「你带我到这来干吗?」 「有什么办法?有人死活不回宿舍,再转悠下去,明儿早晨的报纸就该登头条了——医大两名男生昨夜冻死,死亡原因一名自杀一名陪伴。」 「我没让你陪着!」 「我愿意还不行啊!」 周建一松手,直接摔在了地板上。「嘭」的一声巨响,汗水在地板上溅落开来。周建无力地躺下去,双手捂住了脸。 *** 任凭自己沉没在黑暗中,天远缩在床上。心被一种情绪牢牢抓住,不是害怕,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空洞。 找不到可以依托的任何东西,像失去了海洋的鱼,无法呼吸。 屋子太空了,静得让人害怕。 突然,天远跳起来打开了所有的灯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但是过了没一会儿,除了床头的灯,其他的都关上了。 在屋子中间站了一会儿,天远默默地蹲下来,抱住了双膝。分手了,已经分手了。 他已经离开,接受了这个结果。他走了,带走了这屋子里所有的生气,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记恨,那些怨怒,都去哪了?只剩了满心的疼。 爱像丝萝,纠缠着绞结着快要窒息了。 我害怕,只有最不可见人的心底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因为我无法承受那里面已经没有我!所以我放手,在揭开真实答案之前。 我不想成为一个疯狂的想要拉住已经无可挽回的爱的可怜虫。 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昨天的不眠之夜想清楚了。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当真正的明白你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会这样的无法承受。 冰魅 同居时代 第九章 手里的筷子播着饭,周建一口也咽不下去。周妈妈心疼的给他夹了一块牛肉,小声说:「建,吃饭吧!」 周建点点头,却一点也没动。周爸爸放下碗筷,看着儿子:「建,到底出什么事了?」 「爸,妈,我们分手了。」周建低着头,闷闷的声音落在自己胸口。顿时安静下来,周爸爸周妈妈吃惊的看着他,像是没明白他的话。 周妈妈惊愕地说:「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 周爸爸沉吟半晌,沉声说:「小建,这是真的吗?」 周建默默地点点头。 「为什么?」周爸爸严肃地问。 周建低着头,为什么?好像有很多的理由,可是现在竟然找不到一个,只是在心里有个地方空了。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填补。 「分手就分手吧!这样也许最好。」周爸爸的一句话,像一记重拳打在周建的心上,顿时周建有点懵了。 「爸爸!」不可置信的看着爸爸,周建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妈妈也吃惊的看着丈夫:「你怎么这么说呢?」 周爸爸握住了妻子的手,拦住了她的话。 「小建,当初你那么决绝的要和天远在一起,要坚守你的爱情。我相信你们的真诚,但是对于你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一直在观望。到底是孩子气的冲动还是真的有爱,现在很清楚了。不过只是一年,你们就要分手了。对于你们之间的事,不论是我和你妈妈,还是天远的妈妈,甚至是你周围的人都给了你们充分的自由和理解,现在出了问题,这足以证明你们只是一时的孩子气,根本没有真正的爱过!算了,就当它是一场游戏,分手对你们两个都好。」 「不对!不是您说的那样!我爱过,我们都是真的用心爱过,这不是游戏,不是!」周建突然站起来大声地吼着,爸爸的话像钢针一样扎着已经麻木的心,痛不可当。 「爸爸,我以为您会劝我,甚至责备我。但是我没想到您只是把我的爱看作一场游戏!」周建愤然地推开桌子,猛地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周妈妈叹口气:「你怎么了?说得那么难听。」 周爸爸拍拍她的手:「两个人个性不同,摩擦是难免的。但是都太注重自己的感觉就会钻牛角尖。不在他头上重重地拍一下,他不会好好的回头检查自己的。」 周妈妈摇摇头:「我只希望两个孩子不要太难为自己。小建瘦了。」 「磨合期啊,都要付出点代价的。」 *** 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吗?那这个游戏未免太残酷了。我付出了那么多一颗心都扑上去了,就是这个结果! 周建抱着头,直直的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天远黑得像漩涡的眼睛在闪动。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双眼睛的呢?说不清楚了,只知道这双眼睛从印进心里以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那时候的他骄傲,清爽,偶尔泻露心事的羞涩笑容,足以让人沦陷。还记得那条让他陷入危机的红内裤,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在心里就真的不一样了。 他被打伤住进医院,滚出腮边的眼泪和那一声让自己心发烫的「笨蛋」。周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渐渐变得柔软,为什么要放开我?天远…… 门打开了,周爸爸走了进来,在儿子床边坐下,和蔼的拍拍周建的头:「怎么,受不了了?」 周建闷闷地说:「我们没有游戏,从开始到现在我们都很认真,我们都付出了很多,可是……」 「可是却事与愿违?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到底出在哪?你都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是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他想的看的只是他自己怎样怎样了,根本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怀疑我和东东的关系!我对东东好是为了什么,我为了能多一点时间做工学校里所有的活动我都不参加了又是为了什么?他赶我走,要跟我分手,东东也不再回去,现在他该满意了。」 周建发泄似的喊了出来,眼里热热的泪花闪动。抱着双膝,周建哭了。 周爸爸不说话,让他哭。 周建做好孩子做得太久,这一次是真正的发泄一下内心的想法了。 哭完了,周建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周爸爸看着他严肃的说:「小建,你从小就是个全优的好孩子,你也很早就知道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因为别人一直这样看你,所以你自己也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光明的,别人就应该理解你赞同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光明磊落带给天远的压力有多大?天远心思细腻,经历复杂,人又好强。他的家庭是他心里的死结,你有没有认真的体会过他的想法呢?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所以你很少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问题。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爱情和家庭里,没有绝对的是与非。 小建,如果你是和女孩子交往的话,爸爸妈妈还可以从过来人的角度给你一些建议和提醒。但是你自己选择了天远,对于你们之间该如何相处我们一无所知。我只能提醒你,感情出了问题的时候,不要忙着把责任都推给别人,更不能轻率放弃。先要检点自己,再去体谅别人,将心比心。信任和包容是爱情的基础,谁把基础丢了,谁就丢了爱情。」 *** 站在肯德基通透的大玻璃窗外,天远可以清楚地看见穿着制服正在忙碌的东东。天远喃喃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根本没有必要做工!」 段名微微的牵动嘴角,温和地说:「这是东东自己的决定,我只是为他做了个担保。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觉得东东做得对。做工不做工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他已经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不愿意再依赖任何入。」 天远沉重地吐了一口气:「你跟他说了什么?」 「大家都有自己的空间会更好的看清楚自己,看清楚彼此的联系。」 天远吃惊地看了看他,不再说话。推开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送走了前一位顾客,东东习惯性的抬起笑脸,看到的是哥哥神情复杂的睑。 愣了一下,很快东东就微笑着说:「需要点什么?」 旁边是好几个笑容可掬的服务生,天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声说:「随便。」 东东不再问,回身装了一盘食物递给哥哥:「你先到那边坐一下,现在客人多。」 天远木然的点点头。 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天远忽然想起这个位置和家附近的那家肯德基里的位置是一样的。他坐在背对门的地方,周建坐在对面。恍惚中,周建的笑脸就在眼前,那些低低的笑语就在耳畔,天远不自觉地伸过手去,对面是空的。 「哥哥。」轻轻的呼唤。天远握住拳头稳定心神,转过身来看见东东就站在眼前。 东东微微的弯了腰,轻声说:「对不起,穿着制服不能坐。我没告诉你我在这,我是想自己适应一下。」 天远勉强地笑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好吧?」 东东眯起眼睛笑得很可爱:「很好,这里的人对我很照顾。晚上我就在后面的小房间里睡,还可以看店。打烊以后我还有时间可以看看书。老板还答应我,我开学以后周末就可以过来帮忙的。哥哥,我可以照顾自己了,你放心。」 天远捏着自己的手指,心头酸楚得发疼。低声说:「你真的不想再回去就算了,反正房子也快要退了。开学以后我也住到学校去,等你开学的时候我送你去学校。」 东东猛地咬住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哥哥,你真的和建哥哥分手了?」 天远一窒,没有说话。愣了一会儿,慢慢地站起来往外走。 「建哥哥一定很难过,他说过你对他是不一样的。」小小的声音传过来,天远听见了。 看着天远从里面出来,段名走过去:「不想回去的话就一起喝点酒吧,我想你现在需要这个。」 天远站住了,段名笑:「别忙着拒绝,我有话对你说。」 天远凄然的笑了,无所谓了。喝不喝酒回不回家,都无所谓了。 酒吧一个安静的角落,天远默默的喝着酒。很少沾这种东西,但是今天那种辛辣苦涩的滋味好像很对心情。忽然电话响了,天远看了看,打开电话。 是房东打来的,告诉天远如果不再租房子的话他就要通知新的房客了,反正北京的房子是不会空着的。天远沉了沉,低声地说:「不能再等几天吗?我们的期限还没到啊!」 房东的话很刻薄:「也就是几天的事了等什么?住还是不住给个痛快话好多人等呢!」 天远深深地吸口气:「好吧,不住了!」赌气似的关上电话,狠狠地拍在桌上。大口的喝酒。 段名看着他,点上一支烟,慢慢的开口:「天远,你和周建已经分手了,是不是?」 天远木然的点点头,原来自己脸上已经到了几个字,我失恋了。突然笑了起来,呵呵的很大声。转着杯子里的酒,天远笑着说:「是啊,我们分手了。很奇怪吗?」 「没什么奇怪的,同居的人不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永远的生活在一起,一种是彻底的分离。爱和生活搅拌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每个人,能顺利通过的。你和周建的事我没有立场作任何的评论,我只希望你能清楚地做出决定。你已解决定了吗?」段名按熄了香烟,认真地看着他。天远默默的喝酒。 「天远,我本来以为这些话不会有机会跟你说。但是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如果你已经决定放弃那段感情,请你从现在开始考虑接受我。我爱你。」 天远呆呆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段名突然笑了,笑的很黯然:「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这句话,但是我也知道你的爱在周建身上。在你们很幸福的时候我会安静的看着你,你开心就好。但是现在你很痛苦,你们已经出现裂痕,你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对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地走出阴影,接受另一份感情。」段名的声音里有一点颤抖。 天远看着他很困难地说:「段名,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我自私我肮脏我无情无义,我爱的人看不起我不再爱我,我的弟弟离开我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我爸爸不要我,我妈离开我,你为什么要爱我?啊?」 突然,天远用力埋下头,手捧着脸。半晌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情绪不好。」 段名拉拉他的手,轻声说:「天远,我爱你,不是小孩子的一见钟情,当然也没有理智到可以一条—条的列举出来。只是见到你听到你想到你心就会隐隐的疼。不管你给我的是怎样的一个答案,不管我是不是会对你说出来,这种感觉不会消失。你也是这样的吧?」 天远抬起头看着他,段名笑笑:「你还爱着他,深到你根本无力自拔。我看得很清楚,也很无奈,这个世界最不可理喻的就是爱了。今天对你说出来,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然,我真的不甘心。」 段名想继续保持微笑,但是没有成功。低下头,把眼睛里的水光掩饰在掌心里。 「段名,对不起……」天远心里酸酸的,想伸手拉他,又慢慢地缩了回来。 段名抬起头,掩饰地笑笑:「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太打击我的自信心了。」 天远无话可说,只有默默地喝酒。 段名给他斟满,轻声说:「既然舍不得放下,为什么不去找他?」 天远用力地摇头:「不,他已经走了。我说分手,他就走了!这句话他一定等很久了。我就是去找他他也不会回来的,他那么正直那么高尚,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他对东东好是因为我,我明白。可是我心里就是难受,我拼命的想要让他们的生活好一点,可是他却对我说:你是要和我谈钱吗?好多的话我都压在心里我说不出来,可是我盼着他能明白!他是我爱的人,他为什么就不能明白!」 天远喝多了。开始的时候段名并不拦他,虽说借酒浇愁并不明智,到底醉一场也好。可是后来看到天远几乎是机械的把酒往嘴里灌,段名拦都拦不住了。 强行压住天远的手臂不让他再拿酒,段名低声地哄着:「别喝了,我送你回家。天远!」 天远已经神志不清,用力的推着段名:「走开!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 惨白的面颊,发红的眼睛,短短的几天天远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段名心疼地把摇晃着的天远揽进怀里:「天远,怎么样你才可以不难过?」 段名半拖半抱地把醉了的天远带回家,轻轻地放到床上。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他回到那个已经无人照料的家里去。扶他躺好,盖好被子。 天远已经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的哼着,睡梦中紧紧的皱着眉。跪在床边,凝视着天远清秀的脸,段名忍不住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将嘴唇印在他的额头上。天远,我是真的爱你。 感觉到了温暖,天远皱着眉呜咽着蹭过来。已经太熟悉的习惯,本能的寻找刻入骨髓的体温。微张的双唇焦急地寻找着安慰,手指探索着想要拥抱。 段名呆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快步冲出了房间,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渴望了无数日夜的人。 浴室里冷水的冲刷并没有带走内心的焦灼和痛苦,段名双手捂住脸。 天远,我爱你。我不是君子我想要你!但是我无法忍受你醒来以后的痛悔自责,更无法忍受你从此对我的憎恶冷漠。天哪,让我疯了吧! *** 周建抱着双臂坐在床上发呆。过去的一幕幕一点一滴都在眼前闪过,他的骄傲,他的倔强,他的犀利和委屈,还有偶尔露出的受伤的软弱。 爸爸说,信任和包容是爱的基础,我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基础丢了呢?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想过吗? 一直认为自己是最该被信任的,也一直被人信任着,但是却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他。 那一次让他陷入困境的红内裤事件里,他曾经哭着大喊着,没有人给过他解释的机会,没有人愿意了解真相,就那么认真的定了他的罪名。原来我也是一样的,定了他的罪却不愿意听他解释。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很忍耐很委屈。 周建突然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一直苦苦压抑的思念开始喷发。思念那双清清冷冷偶尔流转柔情的眸子,思念那一头黑亮柔软的秀发,思念呼唤他名字的润朗声音。天远啊…… *** 段名慢慢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听见卧室里传出呻吟声,心里一跳,疾步跑进卧室。 天远正痛苦的抓着胸膛,喉咙里一阵涌动。段名知道他要吐,赶紧上前扶起天远,天远翻肠倒肚地吐了。吐完了,天远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难受地哼着。 收拾了天远吐在地上的东西,又打一盆温水细心的给他擦拭手脸。天远迷迷糊糊地哼着,段名知道他胃里一定烧得难受,赶紧起身端了一杯温热的水扶着他喂了下去。天远沉沉的睡着了。 段名坐在床边凝视着天远的脸,伤感又心疼。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守着,就算只能这样的守着你,也是幸福的。 朦胧里是家里温暖的床,紧紧抱着自己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好像干裂的心一下子泡进了泉水里,舒畅得想落泪。天远紧紧地抓着周建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问:「建你回来了?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周建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狂热地吻着。许久没有过的激情和抚慰,天远如饥似渴的索求着回应着。真实的身体炙热的体温,胜过千言万语。 天远突然的惊醒了,怀中抱着的是被子温软的一角。台灯微弱的光照在床头,段名正坐在旁边看着他。「醒了?胃里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天远渐渐的清醒过来,也明白了刚才的温暖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顿时一股冰冷的感觉渗进心窝里,刚才的欣喜温暖像个恶意的嘲笑。 摇了摇头,天远忍着胃里的灼痛,淡淡的微笑:「我喝多了,丢脸了吧?太麻烦你了。」 段名勉强地笑笑:「喝的是有点多,以后可别再糟蹋自己了。天还早,再睡会吧!」 天远点点头:「你也休息吧,不用守着我了。」 为什么就不能拉着我哭呢?为什么要这样的彬彬有礼不温不火,你的痛苦我终究没有资格分担。段名黯然的低下眉尖。 天远痛苦的蹙着眉,胃里心里都像火在烧。肠胃一直不太好,只要一疼起来周建就会用他的大手搓热了捂在自己肚子上,偎在身边抱着安抚着。 想着梦里的温暖,天远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寂寞像冰冷的刺一点一点地扎进心里,有些疼痛有些慌张。这个无眠的深夜,该如何熬过去?身边纵然有人,总不是心上的那个。 天远转过头去,忽然有些转念,周建病中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难过?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在悲哀中感受孤独? 但是段名在身边,终究不太好流露出伤感疼痛的表情,天远强打精神。 段名看出他的隐忍,凄然的笑着拍拍他:「那好吧,我到外面去睡一会儿,有事就叫我。」 天远点点头。段名轻轻的关上门,让自己沉入黑暗中,半天没有动。 天远见段名出去,慢慢的蜷起了身子。身体里很疼,很冷,天远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曾经的那些亲昵温暖,该怎样忘记?泪滴下来,打湿衣袖。 不知道遇了多久,眼睛再难合上。窗外的天空慢慢的泛起鱼肚白,在清晨的微寒里,思念最苦。 段名打开窗户,让淤积在车厢里的烟雾散出去。整整一夜无眠,跟自己挣扎即残酷又无聊,段名自嘲的笑笑。 自己就像那首歌里的小丑鱼,看着你和别人相爱,只有选择做朋友的无奈。发动车子,在清晨的薄雾中驶向街道,天远大概还在睡吧! 段名提着早点进来,看见天远笑着说:「好点了吗?我去买了点早点,吃点吧!」 天远坐起来,很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尴尬地说:「对不起,昨天实在是……」 段名笑了:「你要是再客气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打算付住宿费吗?」 天远被他逗得笑了,尴尬的情绪也消散了很多。坐在桌边,桌上的早餐很丰富。段名一边给他盛粥一边说:「我不太会做饭,平时都是一个人将就的。我在外边买了点,你凑合着吃吧!」 天远点点头表示感谢,端起碗。 碗里是粥店里熬的那种皮蛋粥,很复杂的颜色,稠稠的看得见淀粉,胃里又开始翻腾。 家里的粥都是周建熬的,他可以把白米粥熬出淡青色的汁子,还没起床就闻得见那淡淡的温暖的香气。 天远深深地吸了口气,手里的筷子搅着,却吃不下去。段名慢慢地吃着,尽量的不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段名轻声地间:「租的房子到期了?」 天远默默地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天远低声说:「我回学校去住。」 段名看着他:「那怎么行?学校里冷冷清清的,不会有别人的。这样吧,我过几天就回南方老家去过年,你和冬冬就住在我这里,将就着等开学吧!」 天远抬起头:「可以吗?那样的话太麻烦你了。」 段名微笑了:「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今天就住下来吧,就算最后陪陪我。一个人真的很寂寞啊!你不要怕我占你便宜就好。」 天远酸涩的笑了。 *** 钥匙打开房门,天远看着屋子里积落的灰尘,黯然的垂下眼睛。如果他在,绝对不会让房间脏成这个样子。现在,谁来打扫呢?慢慢地翻找,慢慢的看,天远打开衣柜,抽屉,里面满满的都是过去时光里一点一滴的幸福。 并排放在一起的袜子,还被东东笑过。放衬衣的抽屉里,两个人的衬衣叠得整整齐齐的。周建每次都把他自己的衬衣放在上面,每次自己都骂他连衬衣都想占便宜。 鞋柜里周建的运动鞋占了一多半的空间,可是最近他都很少穿着它们打球了。他要去做工,挣回钱来给大家吃米饭酱油汤。说是来收拾行李,只是给自己一个怀念的理由吧!天远拿出周建的运动鞋,用刷子扫着上面的尘土。 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小小的行李箱里还一件东西都没放。天远坐在床上,沉沉的不想动。 冰魅 同居时代 第十章 面对面的坐着,周建看着面前的男人,绷紧了神经。 接到他的电话非常意外,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宣布他已经……周建反复的压制着自己,不去碰那些滚油一样的想法。 「你想说什么吗?」周建低沉的问。 段名沉吟了一会儿,轻轻转着手里的杯子:「周建,你还爱他吗?」 周建眉峰一跳,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爱不爱他应该不是对你说,也不是该由你来问。」 段名笑笑:「那好,我告诉你,我爱他。我舍不得让他有一丁点的委屈,更不愿意看他泪落无声。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 周建几乎被愤怒拱得想冲冠而起,但是段名后面的几句话好像点中了心里的一点伤处,隐隐作痛。 段名没有看周建的脸,但是他也感受到了这个性情男孩的情绪波动。 「从见到天远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栽进去了。我争取过,也幻想过。但是很遣憾,他心里只有你。 「你们幸福的生活中容不下我,我也不想破坏天远的安宁。本来我以为我会一直做一个朋友,看着我爱的人幸福。但是你们自己切断了这条路。 「我没有资格评论谁是谁非,而且你们的分手我乐观其成。这样我就可以重新追求天远,用我的力量给他幸福。但是我错了,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还是要说,天远的心里没有我的位置。 「如果你们的爱已经结束,分手是一种解脱。可是我却看见他挣扎痛苦,看着他委屈愤怒万般不舍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他那么用心去维护的去支撑的世界坍塌了,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就在几天以前,就是你在雪地里等他的那个晚上,天远承担着多大的压力和风险你知道吗?天远为了尽快地解决你们的困境,不惜违背股市游戏的常识把所有的资金投入到风险最大的期货里,他一旦输了就是资不抵债! 「他斤斤计较步步为营,他所要承担的压力是我无法想象的。我做的是钱生钱的游戏,即使输了也不会危及我的生存。天远却输不起,从他开始涉足股票那天他就输不起。他曾经微笑着对我说:他没有资格输,因为他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家。 「那天的股市翻云覆雨,有多少人在这次的大劫中落魄谁也不知道。天远凭借他的智慧和勇气赢了,赢得胆战心惊。我不知道如果他一时心慌手软输了的话,你是不是还会见到他。 「这些你都不会知道,天远不会告诉你。因为他说你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他不愿意再让你为他担心。那天我们都很兴奋,我以为你们一定在快活的庆祝,虽然酸楚但还是为他高兴。但是晚上我却撞见离家出走的东东。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探听。我只是想告诉你,天远爱着你,就算他醉得不省人事他还是会叫出你的名字。他一直在睡梦里哭着叫你:『建你回来了,你还爱我吗?』」 段名的最后一句话是喊出来的,失控的他用颤抖的手给自己贴了一支烟。轻烟渺渺的上升,段名在努力地控制自己。昨天晚上听到满脸泪痕的天远在昏沉沉的梦中喊的时候,对那份无望爱情的最后的一点坚持被搅碎了。 周建瞪大了眼睛,段名说的很多话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那最后的一句话,无异于一记重锤,砸得他一口气闷在胸瞠里,剧烈的疼迅速蔓延。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周建觉得自己在颤抖。 「他伤得最苦的时候还是没有接受我的爱。他对我说,他明白你对东东的好没有杂质,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嫉妒。你是他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明白他! 「我来找你,就是不想看他再折磨自己、就算他不爱我,我还是不想看见他心里留下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不希望他的光芒在本应该灿烂的时候被伤痛掩埋。那样就算每天看见他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我今天的话是完全的站在天远一边,虽然我也知道生活中没有绝对的正确者和错误者。我更希望你可以有更大的胸怀来包容他,爱他就给他幸福,让他安心。」 段名说完,好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原来做一个高尚的放弃者是这样的艰难,段名简直要嘲笑自己了。他默默地站起来——该走了。 「东东是个可爱的孩子,他更需要关怀和爱护。但是你们的分手同时也伤害了他,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不过这个孩子已经开始学着独立,学会坚强。最后提醒你一句,虽然东东并没有同性爱的倾向,但是小孩子是会被环境感染的。你应该检点自己,不管从哪个方面。」 段名走了,周建呆呆的坐了很久。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沉,而周建的心里却有一个地方渐渐发亮。 产生爱,很简单,学会爱,很难。学会在日夜相处的琐碎中保护爱滋养爱,更难。不过现在我开始明白了,希望还不算晚。 *** 路边的小公园里冷冷清清,挂着霜的灌木枝条横生着,冷冷的匍匐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天色黯淡,已是黄昏。天远坐在长椅上,已经坐了很久。 空空的家无法再呆下去,收拾了半天却一样东西也没能拿出来。心疼得厉害,不得不逃走。算了,明天再说,反正还有时间。天远努力的给自己找借口,却不得不承认,真的舍不得。 夜已经很深,天远没有一点睡意。和衣躺在床上,失神的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明天又怎么样?就可以心平气和的结束了吗?窗外的天光一点一点的亮起来,早已经躺不住的天远轻轻起身穿好衣服。 睡在客厅里的段名醒了,惊讶地看着他:「天远,天还没亮,你去哪里?」 天远笑笑:「我睡不着,随便走走,你再睡会吧!」 淡淡的晨光中,天远慢慢地走着。走了很久才发现,竟然是家的方向。 好像是被什么隐隐的牵着,那颗心指着一个地方。 招手坐上计程车,还是说出了家的地址。回去干什么,期待些什么,都说不清楚。天远只能凭着心里那一根细细的线牵着走。 远远的,看见那栋熟悉的楼宇了。半旧的红砖外墙上还残存着夏天的时候茂盛过的爬山虎的枝条。几家性急的人家已经在窗户上贴出了大红的吊钱。 下了车慢慢地走着,天远突然被什么定住了,在那熟悉的阳台上,飘扬着床单窗帘,随着风飘着,飘得人心酸酸得想落泪。天远突然奔跑起来。 飞奔着跑上楼梯,天远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家门前。竟不敢伸手敲门。他在,他回来了! 天远慢慢地拿出钥匙,小心的打开了房门。家里清洁得一尘不染,地面家具都闪着晶莹的光。桌上的花瓶里鲜花在滴着露水,阳台上的衣物飘着,屋里是淡淡的清香味。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天远忐忑的走进卧室,床上,周建趴着睡着了。他可能整整的干了一夜,衣服都没脱被子也没拿,就那样睡着了。 天远眼睛里不太舒服,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在床边蹲下来。 周建闭着眼睛,脸上还有着阑干的泪痕。一个小小的相架搂在怀里,那里面是他们的合影,两个都笑得甜甜的,靠在一起的照片。 天远颤抖的手指想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却碰醒了周建。看着周建惊愕的神情,天远突然跳起来往外走。 「天远!」周建一跃而起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力量大得足以让天远窒息。死死的抱着,好像一松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周建慌促的想要表达,却逼出了眼泪:「别走,天远,我爱你,别走!」 被这一声抽去了浑身的力气,所有的悒郁伤痛的硬刺竟然都软了下来。 周建铁条一样的胳膊死死的抱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勒进他的身体,是男人悍野的真情。 肩窝里埋着他灼热的呼吸,后背贴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天远没有力气再挣扎,手伸上去插进了周建浓密的头发,感受着他热热的泪滴在脸上。 突然,周建把天远转过来,紧紧地抓着他,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天远,我爱你。不管我做错了多少,你可以骂我可以罚我,但是不要离开我!天远,你还爱我吗?告诉我你还爱着我!」 通红的眼睛里滚动着泪水,周建的手指抓得天远的肩膀很疼。天远抖着嘴唇,两只手抓起周建的衣襟,颤声说:「周建,我告诉你,如果你敢离开我,我就杀了你!」 用最粗野的方式表达着最炙热的爱恋,周建把天远拦腰抱起来扑倒在床上。狂热的吻压上来,没有一丝呼吸的空间。 两个人拼命的绞缠住对方,倾泻着压抑多日的苦苦思念。衣服早已撕掉,赤裸的身体紧紧地纠缠。 「啊……哼……」呻吟阵阵,惊喘连连。天远赤裸的身体泛着红润,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两个乳尖又悄悄的增大了许多,正轮流的被吸吮着揉搓着。 下身高高翘起的地方早已经湿了,可怜巴巴的等着人爱抚。可是那个可恨的人就连看也不看。实在无法忍耐,天远推着周建的头往下滑。 周建顺势一路放火往下舔吮,双手捧住了那正在淌着汁液的地方。 天远双手死死的绞着床单,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冲击。快要受不了了,偏偏那个坏心的男人像舔最美昧的糖果一样舔着那里。天哪!受不了了……「建……不要……舔了。我……要……」尽管羞得满脸通红,还是不停的告饶。 哦,火热的舌又转到了后面。在密穴周围细细的舔着,不时的探进小穴中,勾挑探索。「嗯……」天远高高的仰起头大声地呻吟出来。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碰这里,可是他偏偏最爱这样惹他。突然,舌尖快速地敲击着小小的洞口,好像鼓捶敲击在心头,无法忍受的强烈冲击。 「啊!求你……求你!快进来……」昏了头的可怜人高高的翘起臀瓣。 周建跪起来,大手抓住天远的腰,猛地将自己的灼热插到底。「啊!」天远惊叫—声,高高的仰起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猛烈的冲动起来。 汗水随着甩动的发丝低落,除了波涛汹涌的快乐,再没有别的可以进入思维了。天远嘶声的呻吟哭泣,无力的随着疯狂的冲击晃动。突然周建双手一扳,把天远拉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这一下,粗大的家伙深深刺入了最深处。—股一股的热液喷进他的身体。 天远被扎得闷住了气,好半天才轻轻地啜泣出声。周建紧紧地抱着他,吻着:「永远,永远都不要想离开我!」 天远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吻了他。 窗外的阳光暖暖的照着,飘扬的窗帘遮挡着室内的春光。 一床松软的棉破裹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十指相扣,嘴唇贴着耳垂儿,絮絮地说着,有太多的心结需要一一打开。 只是两颗心已经重新贴在一起,炙热的温度足以融化一切。那些白日相对时不太容易说出口的话这个时候最合适。说到羞恼处索性闭了眼睛张嘴就咬。 说到最后,两个人彼此咬着嘴唇约法三章:不许吵架,吵架的时候也不许出口伤人;要互相包容信任,不许做让对方误会吃醋的事。彼此分担,不许一个人闷闷不乐。如有违犯,听从对方处置。处置时间,晚上进行,处置方法,暂时保密。 约定完了天远忽然清醒过来,恨恨地咬牙:「你耍赖!这三条合着都是给我一个人定的!」 周建搂住他压上来,在他耳边说:「我也有份的,如果我再犯错的话,也任你处置啊!」 天远斜睨着他:「好啊,如果你犯错的话,我就在上面!」 周建很大方的点点头:「没问题!」 「好,现在就开始!为了你犯的错误,你要付出代价!」天远突然翻过身来压住周建,周建赶紧大叫:「嘿!不是说了既往不咎了吗?啊……别咬我!」 被尖利的牙齿咬住乳尖,轻轻地拉着。周建简直就是烈火焚身一般。搂住天远的脖子,喘息着:「好好的吸,别咬我。」 天远趴在他身上,双手捏着周建的乳尖忘情地吸吮着,坚实的胸膛让他着魔一样的迷恋,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人轻轻打开。依然柔软湿润的小洞还在半梦半醒的打哈欠,突然被一个灼热粗大的东西戳进去了。 「啊……唔唔……你、你赖皮!是我要在……上面的!啊啊啊啊……」 周建一挺身坐了起来,抱着怀里的人一阵猛冲。「你是在上面啊!呼呼……好不好?天远……」 天远早已经没有心思想上面下面的问题了,火舌一样的欲望已经紧紧地纠缠住了他。算了,就这样吧! 天色渐渐的黯淡了,累坏了的天远推推周建:「我饿了,做饭去吧!」 周建笑了:「行,想吃什么?」天远浅浅的笑,偎过来:「米饭,酱油汤。」 清晨,打开房门的周建看见门外的地上放着一张精美的卡片。上面写着:给天远。 天远从周建手中接过卡片,忐忑不安地打开。上面写着:如果真的有守护天使这个职位,我愿意向上帝为你申请。我不会离你很远,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会回到你身边。 天远双手折起卡片,伤感地低下头。段名,对不起。周建伸出双臂,把天远拥进倾里。 清晨的薄雾里,段名把简单的行李放上车子。已经决定到另一个城市,却迟迟的牵挂着,不愿意离开。 走吧,只要他幸福,就好。不是每个爱情都会有结果,总有爱的余数留下来守望。发动车子,眼睛却不争气地湿润了。 *** 东东穿着围裙正在忙碌地擦洗着,已经是年底,客人不多,趁着这个时候打扫卫生张贴新年的海报。 忽然一撞头,门口出现两个哥哥微笑的脸。后面竟然跟着周爸爸周妈妈,笑容满面的走进来。 天远有点不自在的微微低了头,周建笑嘻嘻的一只手搂住天远的肩。「东东,过年了,回家吧!」 周妈妈拉住东东的手,笑眯眯地说:「东东,跟伯母回家过年。不管有多少不开心的事,过了除夕就都消散了。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团圆的!」 周爸爸笑着说:「就是嘛,东东,伯父给你买了礼物啊,庆贺你考上高中!给个面子,回家吧!」 东东给说得满脸通红,窘迫的两只手揉着衣裳角。天远整整弟弟的衣领,轻声说:「东东,哥哥对不起你。回去吧,家里少了谁都不像个家了。」 东东很用力的点点头,我是真得想回家啊!心里忽然变得舒畅,甚至想大声地喊出来。 *** 除夕之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窗外的鞭炮衬托着除夕的热烈喜庆。 周爸爸心情舒畅,连连跟周建天远碰杯。周妈妈则一个劲地往东东面前夹菜。 小家伙低着头猛吃,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吃过盒饭以外的东西,今天好丰盛啊! 周爸爸举起杯,郑重的说:「你们两个,今天能够重新坐在一起,很不容易。居家过日子,以后这样那样的摩擦不会少,还是希望你们能正确地看待,顺利地解决。爱情经过生活的打磨,就会变成牢固的感情。经过这次波折,相信你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相处。」 周妈妈笑着说:「把自己爱的人当父亲一样的敬着,当朋友一样的信着,当儿子一样的宠着,能记着这三条,就可以维系一个家。」 天远周建红着脸默默点头。周妈妈回头对正叼着鱼尾巴的东东说:「东东以后有了女朋友,要把人家当女儿一样的宠着啊!」 「呜?」东东愕然地抬头,周建拍了他脑袋一下:「就他这小样,被别人宠还差不多!」 东东愤怒地瞪他。 除夕的钟声即将响起,每个人都在心中默数着新年的倒计时。 天远轻轻闭上眼睛,在心中许愿;愿新年的钟声带来上天的祝福,我和我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手被握住,耳边传来周建的低语:「我们一起,抓住幸福。」 ——全文完—— 冰魅 同居时代 后记 幸福小孩们的同居时代终于也落幕了,谢谢大家陪着这些医学院的孩子们一路走来,为他们的悲欢离合揪心,为他们的幸福生活开怀。这个系列里,有我对于很多可望不可即的美好的追求,也融入了很多自己对生活对爱情的感悟。 幸福小孩中的四个孩子各自拥有自己的粉丝,小屁孩刘小源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鬼马精灵又坚贞果敢,对爱情对亲情对友情,小孩都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内心里,其实是很渴望成为刘小源,无畏的追逐幸福,更重要的是,有那么多人宠他还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莫言啊! 周建的原型是心中早已模糊了的一个影子,还是懵懂少年的时候仰慕过的一位学长。阳光一样的照着,不经意的高高在上。那个时候能够远远的听见他的笑声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都觉得无比幸福。因为胆怯,到底心事成风。如今时光卷走了一切,只留下心上的一个影子,偶尔的会想起。 天远的性格很鲜明很特别,刺梅一样的骄傲只是掩饰内心的孤独和自卑。他急需要阳光的照射,但是阳光真的照耀着以后他又开始怀疑,幸福能够持续多久? 当时写同居时代的时候,根由只是心里久久难平的一点情绪。故事里两个主角的悲哀,也是我自己的一点伤感。天远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周建是个让人爱的帅哥,他们在一起看起来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但是相爱容易相守难,轰轰烈烈的爱情如何保鲜,贮藏?棒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是不是就可以不失去? 两个相爱的人渴望走在一起,可是真的在一起了,该怎样走下去?我也曾经很傻的想过,假如宝哥哥娶了林妹妹,美得如同天籁一般的爱情经得住油盐酱醋的磕碰吗?怪不得美丽的童话都是在王子与公主幸福的主活在一起了结束。 经历了悲欢离合,到底我还是给了他们一个美满幸福的结局,也不敢不给,小源那两个不说,一个天远,一个周建,哪个坛子里娘家婆家都势力浩大,得罪不起啊!大家喜欢他们,可能也是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一篇文章里的人物有了生命,让他的读者为他悲为他喜为他愤怒,实在是一件足以让作者自豪的事! 再次感谢所有的读者,没有你们的支援就没有幸福系列的今天。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