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作者:锅盖与锅 文案 分手后的三年多时间里,叶真真身边出现的男人只有一个,邻居家的儿子,从小跟在她身后的钟离。 从小到大,钟离没有看过叶真真哭,唯一看到的那次,他沦陷了。 是不是每对青梅竹马都需要借用“欢喜冤家”的外衣来遮掩暗生的情愫? 谁先开口?谁来挑明? 还是就此深藏心底?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真真钟离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恋爱了 立意:勇敢说出爱 第1章 初春三月,天气依旧很凉。 省道,路面宽度只够两辆大车并排走,来往车辆自觉往路边走,将狭窄的空间留给另一侧路边的卡车。 卡车车厢载着满满的货物,被军绿色防水布遮得严严实实。一个身材单薄、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正费力地将备用轮胎换上去。 一个过路司机见到,远远地就按下喇叭,然后停在车后不远处。 “hi,美女,需要帮忙吗?” 鸭舌帽抬起头,司机眼睛顿时一亮,坐直身子,半身伸出车窗盯着她看。 V领白色毛衣,黑色紧身牛仔裤,脚上一双藏蓝色帆布鞋。 身形纤细,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搭在耳后,眉眼遮在帽檐阴影之下,眨眼间隙如有光芒射出。上唇微微翘着,给本有些淡漠的面容无端添了三分娇艳。 鸭舌帽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了皱,语气不咸不淡:“不用了,谢谢。”而后弯下腰,利落地拧紧螺丝。 司机不由得吹了个口哨,“不错啊。” 鸭舌帽充耳不闻,收好工具,走到驾驶座下方,打开车门,拉着扶手一个大跨步跨进了驾驶座。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片刻后,卡车启动,慢速离开。 司机不由得眉毛一挑,对副驾上的人道:“她一个女人开了个3米高的车,厉害啊。” 那人撇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她是谁?” 司机摇头,说:“不知道,有来头?” 那人说:“走这条路,跑卡车的没女的,她是第一个。” 司机顿时来了兴趣,说:“哦,你认识?” 那人摇头,说:“我不认识,只见过两次,听人说起过,叫什么叶真真。” 司机咂摸了一下嘴,说:“这么漂亮,结婚了吗?” 那人嗤了一声,说:“别想了,她坐过牢,底子不好。” 司机道:“坐过牢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要是单身,你给介绍介绍。” 那人白了他一眼,道:“你可想清楚了,据说她是诈骗入狱,你就不怕她骗你啊?” 司机愣了,半晌后啧了一声,说:“可惜了,白瞎了那么好的脸蛋和身材,还是留给别人吧。” …… 叶真真看着前方的路,一脸沉静。 车速不快,开得很稳。 忽然,左手车窗外出现了一辆红色大卡,两车相隔一米不到,并驾齐驱。副驾驶座上一人头伸出车外,大吼:“哎,给我你的号码!” 叶真真直视前方,无视。 砰的一声,胸口一疼,一个重物落到了大腿根上,叶真真垂眸扫了一眼,一小瓶矿泉水,瓶身上写着串数字。 手机号码。 叶真真皱了皱眉,飞快扫过去一眼,而后直视前方。 是刚刚那个要帮自己忙的司机。 “哎,认识一下,我叫陆有为。” 叶真真抿了抿嘴,然后,加速。 司机看着前方的卡车屁股,笑了,说:“嚯,还挺冷漠。” 驾驶座上的人白了他一眼,说:“你刚才不是说留给别人吗?” 司机扒了扒半长不长的头发,说:“大美女哎。” 那人冷哼一声,说:“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蛇蝎心肠?” 司机长叹了口气,又笑了,“生气时的小模样还挺可爱。” 后视镜里红卡不见了,叶真真腾出一只手,拿起矿泉水瓶子,扔到后座。 一声“卧槽”,紧接着后座爬起一人,大声抱怨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叶真真语气依旧不咸不淡:“马上到了,你赶紧收拾收拾。” 那人一听,立刻抹了把脸,扒着椅背,看向前方。 “你一个人能行吗?” 叶真真头也不回,说:“又不是第一次,放心吧。” 那人说:“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叶真真嗯了一声,点头答应。 车子经过一家农家餐馆,那人看了看天,打着哈欠问:“午饭吃了吗?”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没,不饿,等到了再吃。” 那人瞪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行吧,啰嗦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好好照顾自己。” 叶真真没吭声。 那人随手捞起座位上的瓶子,拧开,猛灌。 瞥眼看到瓶身上的字,那人狐疑地看了一眼叶真真,把瓶子递到她脸旁晃了晃,问:“哪来的?”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说:“有没有什么异样?” 那人愣了一下,骂道:“你他妈当我试验品呢!” 叶真真笑了,说:“刚才碰到一个司机,扔给我的。” 那人哦了一声,问:“帅吗?” 叶真真想了想,说:“没看清,感觉还行。” 那人嗤了一声,说:“你说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 叶真真没吭声。 那人碰碰她肩膀,说:“哎,打个电话,谢谢他。” 叶真真顿了一下,白了他一眼,说:“钟离,你想死是吗?” 钟离回她一个白眼,说:“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才懒得管你!” 叶真真嘿嘿笑,说:“擦擦眼屎。” 钟离抬手揉了揉眼,看到手指上的东西,他皱了皱眉,骂道:“妈的,真恶心!” 叶真真往旁边努努嘴,钟离伸手从她腿边抽纸盒抽来一张纸巾擦了手,顿了顿,他又抽来一张擦眼睛。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别乱扔。” 钟离扫了她一眼,将纸揉成一团揣进了上衣口袋。 到了乡镇公路,路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叶真真慢慢减速。 “到了,和我说一声,代我向你妈问声好。” 钟离哼了一声,说:“自己说,我不是电话线。” 叶真真笑笑。 路边停着几辆卖小吃的推车,钟离拍拍她肩膀,说:“停车。” 叶真真将车停在路边,钟离拿起旅行包,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拿着,用不着的话,下次见面还我。” 半晌没见她接,钟离把信封甩到她腿上,说:“记住,这是老子借给你的。有钱了,记得连本带利一起还我。” 不待她说话,钟离钻出后座,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叶真真低下头,看着腿上的信封。 信封很厚。 叶真真抬头看向前方。 钟离走到推车旁,一把拉开推车玻璃…… 叶真真眨了眨眼,拿起信封放进了储藏盒。 储藏盒角落里躺着包烟,已经开封。叶真真看了前方一眼,将储藏盒关上。 叶真真刚要启动车子,钟离走到驾驶座车窗下,拉开车门,塞给她一个打包盒。 “今天老子高兴,赏你点吃的!” 说完,他甩上车门,迈开大步往前走。 叶真真看了看手中打包盒,将它放到挡风玻璃边上,打开储藏盒,拿出那包烟。 “你的烟。” 钟离早就走远了,没听到。 叶真真看着那人,高大瘦长,身上衣服皱皱巴巴,裤子有点短,一截小腿露在外面,脚上帆布鞋脏脏旧旧。 头发比上次长了很多,叶真真皱了皱眉,该理理了。 叶真真将烟盒放到台面上。 打包盒没盖严实,香菜味浓郁,叶真真伸手拿来,掀开盖子。 一盒五香卤豆干,上面铺着厚厚一层香菜叶。 叶真真深吸一口气,看了前方人一眼,拆开筷子,夹起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 晚七点多,通化镇水果批发市场。 叶真真把货单交给老板,走到车屁股,解开防水布锁扣,将防水布堆在车头。 满满一车橙子和香蕉。 叶真真双手抓住栏杆爬上车身,打开车身锁扣,将围栏放下,而后往下跳。 老板刚想说“小心,地下有水!”叶真真已经站稳。 刚好落在那滩水里,鞋面湿了。 叶真真低头看了一眼,走出水滩,跺了跺脚,说:“卸货吧。” 老板见她不在意,招手叫来两个小伙子开始卸货。 叶真真看了一会,将视线落在了店里一个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扎着冲天马尾,一身红色棉衣,正伏在案板之上,嘴里念念有词。 叶真真凑过去看,小姑娘正在写作业,三年级数学题。 小姑娘念了半天,没落笔。 叶真真说:“16乘以4。” 小姑娘转头看了她一眼,落笔写下。 下面还是一道算术题。小姑娘又念了一遍,迟迟不落笔。 叶真真说:“30除以3。” 小姑娘半点不犹豫,立刻落笔写下。 数学题写完了,小姑娘掏出一个作业本,开始写作文。 题目:我有一个愿望。 小姑娘写:爸爸妈妈分开了,我想妈妈的时候就会告诉月亮…… 叶真真立刻撇开眼,走到一旁…… 半个小时后,老板点好货,签完单子,将一沓现金递给叶真真。 “点点。” 叶真真点了三遍,没错,她朝老板笑笑,将钱放进口袋,说:“谢谢。” 老板抓起几个橙子递给她,笑着说:“辛苦了。” 叶真真接过来,想了想,她从那一沓钱里找出张二十的钞票放到一旁的香蕉盒子上。 老板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真真挑出最大的那个橙子递给小姑娘,朝她笑着说:“请你吃橙子。” 小姑娘眉开眼笑接过来,说:“谢谢阿姨。” 叶真真拿着橙子要上车,想了想,她又折回来,走到老板身边小声说:“孩子想她妈妈了,不敢和你说。”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叶真真关上车门,将橙子放到挡风玻璃边上。 看到台面上的烟盒,叶真真拿来抽出一根。没有打火机,她将烟放在鼻下。 淡淡的烟草味,她吸气又闻了两下,才将烟塞回盒内,启动了车子。 第2章 叶真真走到门口,被屋内景象吓了一跳。 东西乱七八遭散了一地,柜台上放着个破本子,姜佳佳低头坐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 叶真真走进店内,推了推她,问:“怎么了?” 姜佳佳抬起头,朝她笑笑,说:“没事,店里进了老鼠,抓了半天没抓到。” 叶真真看向柜台上的本子,那是姜佳佳的进货单,被人从中撕成了两半,上面全是鞋印。 姜佳佳随手将本子塞到柜台下面,笑着说:“今天生日,还是吃面条?” 叶真真皱眉,问:“她又来了?” 姜佳佳沉默了一会儿,不再隐瞒,点头说:“对。” 叶真真问:“什么时候?” “刚刚。”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姜佳佳皱了皱眉,不说话,叶真真问她:“她说什么了?” 姜佳佳沉默。 叶真真用力推了她一下,说:“她到底说什么了?” 姜佳佳说:“要钱。” 叶真真沉默,片刻后,她问:“要多少?” “五万。” 上次是两万,上上次是一万……叶真真脸白了,抬脚往外走。 姜佳佳猛拍了一下柜台,叫道:“又去取钱是不是?!” 叶真真一愣。 姜佳佳见她不说话,心口火气蹭地蹿了上来,她压着火气,咬牙说:“有钱了?有多少?要不要开个慈善基金?” 叶真真没吭声。 姜佳佳闭了闭眼,压下火气,还是不解气,她用力掐了一把叶真真脸颊,恨恨地说:“你他妈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叶真真挣开她手,说:“我走了,过两天来找你。” 姜佳佳一把拉住她,质问:“去哪?” 叶真真说:“去我……舅舅那边住几天。” 姜佳佳朝天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舅舅死了两年多了,你去他坟口那住?” 叶真真低头。 姜佳佳从柜台抽屉拿出把钥匙递给她,说:“去我家。老吴出差了,家里没人。” 叶真真没接。 姜佳佳叹了口气,将钥匙塞到她手里,问:“赶夜路回来的?” 叶真真点了点头。 姜佳佳不由得再次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去睡觉!晚上等我回去给你下面条。” 叶真真不动,姜佳佳一把将人推到门口。 “别他妈耽误我做生意。” …… 同安镇物流园区对面是一座新开的商场,入口处是一家游戏机店。 叶真真买了些币,坐在一台夹娃娃机前,对准了一个海绵宝宝玩偶按下按钮。 半个小时后,海绵宝宝抓到,叶真真抱着玩偶走进商场。 还不到十点,商场没什么人,叶真真抱紧玩偶,转身出了商场。 …… 公交车到站,叶真真跟着人流下车,走到勤城师范门口。 门口两个石狮子高昂着头颅迎接路人注目,几个学生结伴出门来,青春洋溢。 叶真真来到门卫室窗口。 大爷正一笔一划临摹大字,手边堆了一沓浸了墨渍的旧报纸。 叶真真抿了抿嘴,抬手敲窗户。 大爷抬起头,看到是她,大爷摇了摇头,说:“又让你白跑一趟了。” 叶真真心口一沉,朝他笑笑,将手里的袋子递进去。 “前几天去了趟外地,给您买了点特产。” 大爷接过袋子,放到桌上。 叶真真转身要走,大爷叫住她:“姑娘,这三年来,你差不多隔一个月就来一次,每次来都带这么贵的东西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真真说:“应该的。” 大爷看了一眼袋子里的宣纸,说:“姑娘,还有不到三个月我就退休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我劝你一句,想开点,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 叶真真沉默。 大爷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说:“我这儿一直都给你留意着,他要是回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真真朝他笑笑,说:“谢谢。” 叶真真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车边。 车停在姜佳佳家小区不远处一栋自建楼房门口的空地上,这里地处偏僻,平时也没人看管。有人租下了整栋楼,开了一个“好大仓库”,此刻大门紧锁。 叶真真爬到后座。 碎花被子豆腐块形状,四四方方,叶真真脱掉鞋子,拆开被子,枕着海绵宝宝睡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叶真真睁开眼,接通电话。 “在干嘛?这么久才接电话。” 叶真真打着哈欠,回:“睡觉,你呢?” 那边嘿嘿嘿笑,说:“你猜?” “不猜。” “猜中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口头嘉奖。” 叶真真闭了闭眼,骂道:“钟离,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 钟离顿了一下,回骂:“他妈的,起床气这么大,谁还敢要你!” 叶真真咬牙问:“打电话干什么?” 钟离说:“我妈让你来家里吃饭。”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我在同安。” 钟离问:“你在同安怎么了?” 叶真真闭上眼睛,说:“你在固城。” 钟离哦了一声。 叶真真说:“我们隔了一百多公里,天都黑了,我怎么去你家?” 钟离状似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 懒得理他,叶真真将脸埋进了海绵宝宝里。 短绒毛,滑溜溜,软绵绵,叶真真蹭了蹭,翻身仰面躺着,睁开眼睛。 钟离问:“面吃了吗?” 叶真真回:“吃了,佳佳给做的。” 钟离问:“几个鸡蛋?” 叶真真嗯了一声,回:“两个荷包蛋。” 钟离说:“开视频。” 叶真真说:“我在床上躺着,衣服都脱了。” 钟离哦了一声,问:“穿的多么?” 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说:“不多。” 钟离说:“那算了,省得尴尬。” 叶真真问他:“到底什么事?” 钟离咳了一声,说:“……我妈想见你。” 叶真真说:“我没时间,下次吧。” 钟离怒了,说:“他妈的每次都说下次,又不是让你见公婆。我妈就是想看看你,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叶真真咬了咬下唇,低声说:“真的没时间,明天要去别的地方送货。” 那边沉默。 良久,叶真真正要挂断电话,钟离沙哑的声音传来:“生日快乐。” 叶真真眼眶一热,回:“你也一样,生日快乐。” 钟离说:“他妈的,你明天就整三十了。好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别等我催你,自己留意点。” 叶真真回:“我几岁了用不着你整天提醒我,唠唠叨叨个没完,老娘我还青春年少。” 钟离说:“你不光青春年少,还他妈貌美如花行了吧。” 叶真真回:“你明天也二十七了,抓紧时间,也别让我催你。” 钟离哼了一声,骂道:“他妈的,管真宽。” 窗外白光闪过,叶真真眨了眨眼,坐起来,头靠在车窗上,看着车外亮光。 是过路车的车前灯。 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晕黄,零星点点,像夏日里的萤火虫。 叶真真问他:“你晚上吃了什么?” 钟离说:“我妈炖的肘子。”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问:“就肘子?” 似乎有人说话,钟离应了一声,嘴里含含糊糊:“还有别的,一桌子菜,你开视频,我给你看。” 叶真真曲腿抱着膝盖,说:“不看,不想看。” 嘎吱嘎吱,声音怪异,叶真真问他:“你在干什么?” 钟离声音依旧含糊:“啃肘子。” 叶真真笑了,说:“你啃个肘子声音还这么大,隔着一百多公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钟离咽下嘴里的东西,大声咂巴了一下嘴,回:“你吃面条声音也他妈贼大。”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挂了。” 钟离说:“他妈的才八点多。” 叶真真揉揉眼睛,说:“早睡美容养颜,毕竟我三十了,得抓紧时间保养保养。” 手机震了一下,姜佳佳的信息跳出来:“明天一早来店里装货,送到安化市高新区长河路58号。” 叶真真点开微信,回:“好,六点见。” 钟离依旧在吃东西,叶真真说:“我真的困了,佳佳让我明早六点去店里装货。” 钟离问:“送到哪?” 叶真真说:“安化市。” 钟离没说话,叶真真以为他忙去了,正要挂掉电话,钟离的声音传来:“装好货来接我,我也去安化。” 叶真真刚想说“我不顺路”,电话已经挂断了。 安化距离同安一千四百公里,马不停蹄来回光路程就要四天。如果要去接钟离,还要多费小半天时间。 叶真真叹了口气,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3章 同安镇物流园区位于勤城市郊区,是南北货物的转运点,每天四点就已经车来车往。 叶真真到的时候,姜佳佳正站在门口盯着另外一辆卡车装货。 叶真真打了声招呼,去店里水龙头接水洗漱。 还没入春,水冰凉刺骨,冷得厉害。叶真真搓了搓发麻的脸,手揣进口袋里捂着。 姜佳佳将单子交给她,说:“三吨风干牛羊肉,一吨腌制猪腿,再加一吨金华火腿。” 叶真真检查好单子,折好,放进外套内衬口袋。 姜佳佳问:“昨晚在哪睡的?” 叶真真头也没抬,说:“宾馆。太困了懒得折腾,睡了一天一夜。” 姜佳佳哼了一声,说:“钟离昨晚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在哪?” 叶真真说:“他也给我打电话了,我和他说了。” 姜佳佳懒得戳穿她,没好气说:“有地方住不住,非要去住宾馆。嫌自己钱多?” 叶真真没说话,上车解栏杆。 姜佳佳等她下了车,指挥三个小伙子开始装货。 “钟离在固城省道国道交叉口等你,到之前给他打电话。” 叶真真搓了搓手上灰尘,说:“我不顺路,绕了一圈去接他,耽搁了怎么办?” 姜佳佳看了她一眼,说:“不急,货送到了就行。”说着,转身进了店里。 叶真真看了一眼她背影,转头盯着小伙子装货。 不一会儿,姜佳佳拎着大袋子走出来,将袋子塞到她怀里。 “路上吃的和用的。” 叶真真朝她嘿嘿一笑,将袋子放到了驾驶座下方。 货装完,叶真真扣上围栏,爬上车身,抓着栏杆踩着车厢边,将雨布展开。 待雨布铺满整个车身,叶真真跳下了车。 车厢边离地一米高,姜佳佳皱眉,叮嘱道:“你……小心点。” 叶真真点了点头,盖严雨布,最后扣上锁扣。 姜佳佳又拿来充电宝递给她,叮嘱说:“路上一定要保持手机通畅,别关机。” 叶真真收了,从口袋掏出个老式键盘机,朝她扬了扬,笑着说:“放心,还有它。” 姜佳佳没好气道:“这手机你上高中就在用了,还没坏?” 叶真真摇头,说:“没坏,质量太好,还可以再战五年。” 姜佳佳最后叮嘱说:“钟离在路口等你,别放他鸽子。” 叶真真哦了一声,上车。 两个小时后,固城省道和国道交叉口到了。叶真真远远看到伸长着腿坐在栏杆上低头刷手机的人,鸣笛。 钟离抬头看过去。 叶真真这才发现他剃了头发,短到贴着头皮,露出了头皮颜色。也换了一身衣服,上身牛仔外套黑色帽衫,下身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还是那双帆布鞋。 钟离拎起包,往背上一甩,站起来。 慢慢悠悠,像是在逛街,叶真真按喇叭。 钟离瞥了她一眼,加快脚步,加大步伐。 等钟离关好门,叶真真递给他三个包子和一袋豆浆。 钟离咬了一大口包子,说:“包子凉了,豆浆也凉了。” 叶真真没理,启动车子,调转车头往回走。 两口一个包子,三口一袋豆浆。不到一分钟,钟离已经吃完。在他伸手想将垃圾放到挡风玻璃时,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了。 “放好。” 钟离扭头看了她一眼,收回手,将垃圾攥在手里。 叶真真踢了踢脚下,钟离这才发现她脚边有个小垃圾桶。 垃圾桶崭新,套着的黑色垃圾袋同样崭新,桶里也很新,空的。 钟离问:“什么时候买的?” 叶真真回:“刚刚。” 钟离长哦了一声,说:“怕我乱扔垃圾,把你车弄脏了?” 叶真真沉默。 钟离盯着她的侧脸看,片刻后,他嗯了一声,弯腰俯身将垃圾扔进桶内。起身前,他又从她腿边抽来两张湿纸巾,一张拿来擦手,一张拿来擦脸。 叶真真问:“你去安化干什么?” 钟离半身后仰靠着椅背,将湿纸巾揉成一团,眯眼瞄准了垃圾桶。 咚的一声,纸团落在桶内,钟离慢悠悠地回:“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撇撇嘴,回应。 钟离脱下鞋,头挨着叶真真,脚搭在台面,躺下了。 “这车太小了。” 叶真真瞥过去一眼,钟离弓着身子曲着腿,脚刚好抵着挡风玻璃。 “脚挪挪,别挡后视镜。” 钟离抬头往脚看过去一眼,动了动屁股,头枕在湿纸巾上。 “这样行不?” 叶真真看一眼,说:“可以。” 钟离问:“昨晚上在哪睡的?” 叶真真回:“宾馆。” 钟离鼻子里一哼,懒得戳穿她。 往回走了半个小时,叶真真上了高速。 “服务区有点远,你先睡会。” 钟离没吭声,调转方向,后背抵着车窗,双腿伸直,脚搭着叶真真那边台面。 离脚两厘米的地方放着的正是那盒卤豆干。 叶真真伸手拿过盒子放在腿边。 钟离晃了晃脚,说:“拿给我,我吃。” 叶真真撇过去一眼,递给他。 只有一双用过的筷子。 钟离拿起筷子夹了块豆干,一口吞下。 “味道没变。”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钟离又吞下一个,问她:“吃吗?” 叶真真盯着前方,说:“……给我留两个。” 钟离笑笑,说:“不行,要吃就现在吃。” 叶真真没吭声,余光看到筷子伸到了嘴边,她斜眼看他。 钟离说:“再不吃,我可全吃光了。我可不像你,胃口跟老鼠似的。” 叶真真收回视线,直视前方,学他张口吞下。 钟离嘿嘿嘿笑,给自己又夹了一个,说:“这么多年,还是这个味儿,一点都没变。” 隔了两夜,居然没坏,叶真真慢慢嚼着,说:“嗯,一点都没变。” 钟离吃东西快,叶真真吃东西慢,她刚咽下第一个,豆干就剩下一个了。钟离夹起那最后一个,喂给她。 豆干块头大,叶真真腮帮子鼓着,钟离看了一会儿,撇着嘴笑。 “胃口像老鼠,吃饭也像。” 临近午饭,终于赶上了服务区。两人上完厕所,去服务大厅买饭。 钟离买了两份盖饭,一份鱼香肉丝,一份卤肉饭,叶真真挑了鱼香肉丝。 才吃了三口,钟离的碟子就见底了,叶真真将鱼香肉丝推给他。 钟离皱眉,问:“不好吃?” 叶真真没说话,将碟子又往前推了推,钟离拿起筷子,低头扒饭。 “难吃。” 钟离手一顿,张口劈头盖脸骂过去:“谁他妈给你惯的这毛病!” 叶真真看一眼四周,提醒说:“公众场合,注意素质。” 钟离头也不抬,冷哼了一声回答她。 饭罢,叶真真回车,钟离去便利店买水。 回到车上,钟离将水放到后座,见她打着哈欠,他把水拿回来,说:“睡会儿再走。” 叶真真爬到后座,脱了帽子和鞋,仰面躺下。 钟离转头。 他皱眉看了叶真真一会儿,拉过被子将人遮住。 …… 叶真真睁开眼,盯着车顶,前座手机铃声响起,她回过神,掏出手机。 一点刚过。 钟离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叶真真掀开被子,穿戴整齐,爬回前座。 叶真真瞟一眼沉默的人,说:“你去后座睡会儿。” 钟离侧过身,后背靠在车窗,脚放在叶真真腿边,眼睛盯着她。 叶真真问:“我脸上有东西?” 钟离移开视线,换个东西盯着看,不一会儿,他又移回视线,继续盯着她脸看。 叶真真开车的时候面无表情,睡觉的时候也是。身旁坐着个五大三粗、身高体壮的男人,居然面不改色,躺下就睡。 钟离从上往下打量她一番,坐直探身过去,摘掉她头上帽子,将她嘴边头发捋到了耳后。 叶真真只在他摘帽子的时候,皱了皱眉毛,然后,又面无表情。 钟离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靠回车窗。看了一会儿,他挑了一下眉,满意地笑了。 “这样才对,像个女人样。” 叶真真说:“我没洗头。” 钟离说:“你不是宾馆住了一夜?他妈的连澡都不洗,脏不脏?” 说的是洗澡,不是洗头,叶真真没留意,说:“我乐意。” 钟离放弃戳穿她,冷哼一声,继续盯着她。 叶真真双眼直视前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钟离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前方十米处,一辆装满了货物的红色卡车。 叶真真减速。 不一会儿,钟离发现那辆红卡也减了速。 叶真真绕到右边车道,加速超过红卡。 两车擦身而过时,一个声音大喊:“叶真真!” 钟离双眼一眯,转头看她,叶真真看一眼后视镜,双眼直视前方。 钟离转头看后视镜,那辆红色卡车加速,跟了上来。 叶真真加速,红卡跟着加速。很快,两辆卡车并驾齐驱。 一个声音兴奋叫道:“又是你啊,叶真真。” 钟离转头盯着叶真真,叶真真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声音又说:“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叶真真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但那表情一闪而过,钟离知道那表情意味着什么。 不耐烦。 叶真真说:“我没微信。” 那声音说:“那给你我的手机号****” 号码有些熟悉。钟离眯了眯眼,缩回脚坐直,越过叶真真的脸看向车外。 红卡副驾车窗开着,一人趴在窗口,双眼盯着叶真真,二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皮肤白净,甚是帅气。 陆有为看到钟离吓了一跳,然后继续盯着叶真真,问:“你手机号多少?” 叶真真回:“手机坏了,拿去修了。” 陆有为说:“那你先告诉我,等你手机修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叶真真沉默。 陆有为依旧盯着,叶真真眉头渐渐拧紧,脸上神色变换着。 钟离说:“车窗关上。” 叶真真愣了一下,关上车窗。 “交个朋友吧。” 听不到声音,只看到他嘴巴一动一动,钟离眯了眯眼。 叶真真呼出一口气,钟离问她:“认识?”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问:“叫什么名字?” 叶真真想了想,说:“陆有为。” 钟离问:“认识多久了?” 叶真真说:“没多久。” 钟离想了想,说:“扔瓶子那个?” “嗯,对。” 钟离扫过去一眼,陆有为刚好缩回车内。 叶真真慢慢降速,这回红卡速度没降,车距渐渐拉开,钟离挑了一下眉,斜眼看她,说:“长得不错,不试试?” 叶真真面无表情,动了动脚。 钟离低头。 叶真真脚边放着个大袋子,袋口系着,塞得满满当当。 钟离俯身拿来袋子,扒开。 湿纸巾、面包、抽纸、牙刷、毛巾、一次性内衣,以及卫生巾,钟离盯着那两包卫生巾,拿出一包,问她:“你大姨妈?” 叶真真眉头一跳,说:“还没,快了。” 粉色包装袋,卡通姑娘笑着,红色蝴蝶结点缀着,钟离给出评价:“他妈的,包装得还挺好看。” 钟离放回卫生巾,问:“什么时候来?”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就这两天。” 钟离哦了一声。还有一盒止疼药,他拿出来,放到她脸旁,晃了两下,问:“你每次来都吃这个?” 叶真真脸蹭地红了,伸手夺走了药盒。 钟离盯着她脸上红晕,笑着说:“看来,多喝热水纯粹是瞎扯淡。” 等脸上热度退了,叶真真说:“多喝热水也行,止疼药和热水你都给人备着。” 钟离哦了一声,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叶真真问:“昨晚怎样?” 钟离放回袋子,重新靠回车窗,说:“就那样,老三样。” 叶真真笑笑。 许久过后,叶真真往旁边瞟一眼,钟离双手抱胸,双眼紧闭。 叶真真打开空调,打开车窗流出条缝透气。 钟离睁开眼,调头,依旧头挨在叶真真右腿,脚搭在挡风玻璃旁。 “挡不挡?” 叶真真看一眼后视镜,说:“不挡。” 钟离嗯一声,闭眼睡了。 第4章 夜里十点,叶真真在服务区停车。 服务区小,钟离扫了一圈,说:“前边有家宾馆,先吃饭还是先开房?饿死我了。” 叶真真说:“你去住宾馆,我睡车里。” 钟离提醒她,“你头发油得可以炒菜了。” 叶真真说:“那先去吃饭。” 饭后,钟离说:“开房去。” 语气轻佻,表情正经,正经到叶真真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钟离看到,笑着说:“别他妈脑子整天想些不正经的。” 叶真真深吸一口气,催他起身。 只剩一间房了。 叶真真说:“我回车上睡。” 钟离没好气嗤了一声,说:“他妈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谁没看过谁?” 叶真真抿了抿嘴,转身要走。钟离一把拉住她,低头凑在她身上吸气闻。 “闻到味儿了吗?” 叶真真脸红了红,想挣开他手,钟离用力拽着不放,最终,叶真真放弃。 “好。” 钟离挑了挑眉,这才松手,说:“走,203。” 房间小而简陋,靠墙放着张双人床,卫生间在最里边。 钟离打开空调,把大袋子递给她,说:“再不洗,他妈的,明天我就要吐了。” 叶真真接过来,脱下外套鞋子,进卫生间。 三天没洗澡,早就不舒服了,叶真真从头到脚洗了两遍。 出来时,电视开着,钟离坐在床尾,眼睛盯着手机。 叶真真找来吹风机吹头发,说:“去洗澡。” 钟离这才扔掉手机,脱外套进卫生间。 出来时,叶真真坐在床边低头穿鞋,钟离踢了踢她脚,说:“干嘛?” 叶真真系好鞋带,站起来,说:“我回车里睡。” 钟离把衣服扔到床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早,叶真真被钟离的敲车窗声吵醒。 钟离见她醒了,伸手去开车门。 门居然一拉就开了,钟离脸一沉,劈头盖脸骂过去:“你他妈夜里睡觉不锁车门?!” 叶真真愣了。 钟离皱眉,说:“去洗脸刷牙。” 叶真真下车,想起什么,她又转身,钟离将外套罩到她身上,塞给她门卡。 “快去洗,我在这等你。” 叶真真裹紧外套,去房间洗漱。 小腹微微疼,叶真真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 还好没来。 退了房,叶真真回到车边。钟离正倚着车身抽烟,见她皱眉,钟离掐灭烟头,问:“来了?” 叶真真顿了一下,摇头说:“还没。” 钟离打量她一番,打开车门先一步上了车。 叶真真系好安全带,抬起头。挡风玻璃边放着个保温杯,她盯着保温杯,眨了眨眼,问:“哪来的?” 钟离俯身凑到她脸旁,吸了吸气,问:“衣服几天没换了?” 叶真真脸红了,小声说:“没几天。” 钟离冷哼一声,退开,说:“你就自己作吧,你那点自尊心值几个钱?” 叶真真皱了皱眉,咬着下唇,忍住了飙到嘴边的脏话。 见她不回话,钟离盯着她嘴唇,眯着眼继续说:“你他妈上路的时候连换洗衣服都不带,还是个女人吗?还说自己貌美如花?!那陆有为要是看见你这幅模样,肯定吓跑了。” 叶真真深呼吸,启动了车子。 钟离问:“以前经常这样?” 叶真真摇头,说:“不,第一次。” 钟离笑笑,“那我还真幸运。” 叶真真缩下巴进衣领,深吸两口气。只有烟味,叶真真皱眉,又深吸两口。 钟离说:“别闻了,你怎么可能闻得出来自己身上的味道。” 叶真真说:“你狗鼻子啊。” 钟离笑了,说:“可不嘛?好歹是个警察。警犬不在的时候,凑活着当狗鼻子用。” 叶真真肚子突然叫了,钟离拿过塑料袋,掏出一袋面包,撕开了,送到她嘴边。 叶真真咬了一口,钟离缩回手也咬了一口,一口去了一半。 叶真真刚吞下,面包又送到了嘴边。 “咬大点,不然就没了。” 叶真真又咬了一口。 还是很小口。 钟离骂道:“他妈的,在我面前矜持什么?!”说着,将面包一分为二,大的一半自己吃了,小的一半捏在手里。 等叶真真咽下嘴里面包,钟离把手里那块塞到她嘴里。 “自己吃。” 叶真真嚼了几口,伸手去拿水杯,钟离手一伸,先一步拿走了杯子。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钟离挑着眉,说:“想喝?”说着拧开杯盖,灌了一大口。 叶真真皱了皱眉,说:“你就不能用盖子?” 钟离看一眼杯子,倒一盖子水,送到她嘴边,说:“臭毛病真多。” 叶真真腾不出手,就着他手喝完。 钟离又给她倒一盖子。 水太满,溢出来滴到了腿上,叶真真骂道:“你他妈能不能少倒点!” 钟离怒了,缩回手,喝了一口,又送到她嘴边。 叶真真撇了撇嘴,钟离挑了挑眉,手腕一动,给她换了个方向。 等叶真真喝完,钟离拧紧杯盖,将保温杯放到叶真真腿边。 “他妈的,以后我要是有了老婆,她肯定会高兴死。” 叶真真说:“她不会高兴死,只会嫌弃死。” 钟离看着她,似笑非笑,说:“有你在,我这些臭毛病肯定都改掉了,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叶真真说:“那祝你早日找到,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钟离盯着她眼睛,问:“你呢?你结婚的时候,想要什么?” 叶真真笑着说:“我也只要大红包。” 钟离嗤了一声,说:“真他妈俗气。” 叶真真笑笑,问:“那你要送我什么?” 钟离想了想,说:“送你一年的计生用品。” “……” 叶真真屏住呼吸,良久,才呼出去。 “那我就再送你两年的。” 钟离啧啧两声,看回前方。 “没创意,拾人牙慧。” 叶真真想了想,说:“那我……买点药给你送过去。” “……” 钟离转过头,咬牙切齿骂过去:“滚蛋!” 叶真真哈哈哈笑,说:“怎么,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这就急眼了?” 钟离背靠车窗,双手抱胸,盯着她脸,笑着问:“你知道?” 叶真真说:“知道什么?” 钟离眯了眯眼,说:“别装蒜。” 叶真真目视前方,脸慢慢红了,她抿了抿嘴,说:“那我换个,送你未来孩子一个大红包。” 钟离盯着她脸上红晕,踢踢她腿,说:“你和别人也这么说话?” 叶真真顿了顿,说:“不,不敢。” 钟离长哦一声,撇着嘴笑,说:“看你也没那个胆。” 前方出现红卡,钟离坐起来,挨着叶真真。 红卡慢慢减速,更换车道,很快,两车再次并驾齐驱。这次,红卡在右。 叶真真扫了一眼,皱了皱眉。 陆有为看不到叶真真的脸,爬到后座,打开车窗,喊道:“叶真真,我们又见面了。” 叶真真面无表情。 钟离转头,朝他喊道:“别费心思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 陆有为问:“你是谁?” 钟离愣了一下,回:“你管我是谁!” 陆有为白了他一眼,说:“叶真真,我要去安化,你要去哪里?” 叶真真说:“尚湖。” 陆有为脸耷拉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一脸兴奋,说:“你去尚湖哪里,我忙完了去找你。” 叶真真说:“我忙完就走了,没时间。” 陆有为又问:“你住在哪?” 钟离坐到窗边,把车窗完全打开,学他倚着车窗,说:“我说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没听到吗?” 陆有为懒得理他,冲叶真真喊:“我忙完了去你家找你玩,你家在哪?” 叶真真随口说:“固城。” 钟离回头看她一眼。 陆有为问:“固城哪里?我以前在那读书,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 叶真真说:“黄河路幸福小区。” 陆有为眉开眼笑,说:“这么巧,我姨也住那。你在哪栋楼?几号房?” 钟离凉飕飕地说:“11栋201。” 陆有为这才看向他,问:“你们什么关系?” 钟离挑着眉,说:“你认为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陆有为打量他半晌,皱眉盯着叶真真。 前排司机呵斥道:“坐好!待会换你开。” 陆有为长叹一口气,缩回车内。 钟离坐回叶真真右手边,扭头看向陆有为,朝他挑了挑眉毛。 陆有为一脸失望,钟离转回头,双手抱胸,笑着靠在了椅背上。 红卡加速,车距再一次拉开。 钟离往旁边扫过去一眼,说:“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妈的,以后谁敢娶你。” 叶真真脸色突然一沉。 钟离意识到问题,忙坐直身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 钟离说:“案子还在审,不代表你……” 叶真真打断他,问:“待会想吃什么?” 钟离顿了一下,说:“鱼香肉丝盖饭。” 叶真真笑着说:“那你买两份,不要抢我的饭。” 钟离看了她一会,皱着眉头靠回了椅背。半晌后,他哼了一声,说:“那你别挑食,也别浪费粮食。” 叶真真也哼了一声。 第5章 服务区比昨晚的高档很多,当然饭钱也贵。 钟离看着招牌上的菜单,啧了一声,说:“三碗饭,168。” 叶真真说:“那就买一碗,车里应该还有面包。” 见她转身要走,钟离拉住她胳膊,说:“吃什么?我请客。” 叶真真说:“没胃口,不想吃。” 钟离看了看她脸,问:“肚子疼?” 声音有点大,叶真真脸微热,摇头说:“不是。” 钟离拉着她不放,又问:“吃什么?” 叶真真看了看菜单,说:“小份热粥。” 10块钱。钟离从鼻子里哼一声,说:“你倒是会省钱。” 叶真真挣开他手,先去占位置。 人很多,很多都是拖家带口,叶真真一个人占了个四人座,好几个人来找她换座位。最后,叶真真挑了角落一侧挨着饭菜回收桶的位置坐下。 钟离找了一圈,才找到她。 “你他妈真会选位置,这地方你能吃得下?” 叶真真吸气闻了闻味道,站起来。 钟离挑了个靠近空调的位置坐下。 粥分量很小,钟离加了个荷包蛋。叶真真把荷包蛋吃了,撇着嘴叹气。 钟离横了她一眼,提醒她说:“别挑食。” 叶真真又吃了两口粥,干脆放下勺子。 钟离放下筷子,把勺子塞回她手里。 触手冰凉,脸颊却通红,钟离忙伸手去摸她脸。 叶真真偏过脸躲开。 “干嘛?” 钟离一手按住她头,一手在她额头和脸颊贴了贴。 体温正常,钟离松了口气。 “他妈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叶真真皱了皱眉,低声提醒,“素质。” 钟离哼了一声,低头扒饭,说:“吃不完,也得吃。不吃完,我给你塞嘴里。” 叶真真只得把粥吃完了。 钟离扫她一眼,鼻子里一哼,说:“矫情!” 叶真真率先回车,钟离在车下抽了根烟,才上车。 “去睡会儿觉!” 钟离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叶真真爬到后座,掀开被子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半,叶真真查了查路线,又问:“你去安化干什么?” 钟离放下手机,看向她,说:“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撇撇嘴,启动车子。 “天黑前应该能到,你去哪里,我先送你。” “你先送货,送完再说。” …… 八点多,华平干货批发市场。 老板早就等在门口,叶真真招了招手,把车停在店门口。 叶真真掏出货单,交给老板。老板收了,转身进店。 叶真真转身往车身走去,钟离一把拉住了她。 “好好待着,我去。” 钟离手长脚长,动作利落,长手一伸就爬上了车屁股。打开栏杆锁扣、放下栏板后,钟离单手握杆跳下了下去。 叶真真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担忧:“你这样跳下来,也不怕崴脚。” 钟离打量一眼车身,说:“你不也是经常跳下来?!” 老板拉来个推车,和一个女人一上一下,一搬一接。 叶真真看一眼那女人,皱着眉头伸手接过了推车。 女人愣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老板脸红了,抱着箱子不肯松手。 叶真真道:“磨叽什么?难不成让孕妇接?” 老板脸更红了,说:“当心,很重。” 叶真真嗯了一声,接了过来。 箱子比想象中的重很多,整个人被带着往下坠。叶真真咬牙稳住身子,把箱子放在了推车上。 “你就不能请个小工?” 老板一脸尴尬,说:“请了,家里临时有急事回去了。现在这个点,工人都回家了,找不到人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来吧。”话刚落音,就被钟离推到了一边。 “一边凉快去。” 叶真真被他推得差点绊倒。 站稳之后,叶真真闭了闭眼,说:“你能不能轻点?!” 钟离瞟过去一眼,接下箱子。 半个多小时后,东西全部卸完,钟离翻身上车,锁好锁扣。 老板点了点货,签了单子,拿出一沓现金递給叶真真。 叶真真低头,一张一张数。 五指修长,拇指快速滑动,嘴巴紧抿,一脸严肃。 钟离不禁笑了一声,咬着下唇内壁上的肉。 小财迷! 三遍过后,叶真真朝老板笑笑,说:“谢谢。” 老板笑了,说:“辛苦了。” 叶真真把钱塞到内衬口袋,笑着回:“客气了”。 钟离检查好车,走回叶真真身边。叶真真拍拍他肩膀,说:“走,姐请你吃饭。” 两人刚走没两步,就被身后的老板娘叫住了。 “吃顿晚饭再走吧。” 钟离看向叶真真,叶真真刚要开口拒绝,老板娘一脸恳求道:“真的很不好意思。” 叶真真点头答应。 店旁边有个小房间,十多平米大小,靠墙的一边支着个简易灶台,正中央放着张四方餐桌。 饭菜早就做好,四人洗漱好后落座。钟离和叶真真挨着坐,老板娘和老板挨着坐。 家常菜,简简单单,香味扑鼻,叶真真早就饿了,吞了吞口水。 老板娘刚要给叶真真倒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还要开车。” 叶真真笑笑,专心吃面前的菜。 老板娘盛了碗汤给叶真真,笑着说:“尝尝我炖了一下午的乌鸡汤。”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拿过来。 尝了一口,叶真真皱了皱眉,立刻低下了头。 老板娘问:“不好喝?”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是,很好喝。” 老板娘看向钟离,满脸疑惑。 钟离握住她手捏了捏。 手热的,钟离摸她脸。 叶真真抬起头,问他:“干嘛?!” 钟离皱了皱眉,摇头说:“没事。” 老板娘又给钟离盛了一碗。 钟离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低头喝汤的人,将自己的这碗推到了她面前。 叶真真没吃饭,连喝了三碗汤。 临走前,老板娘找了个塑料碗,将锅里剩下的乌鸡汤全都倒了进去,又用保鲜膜裹了三层,递给叶真真。 钟离替她接过来。 老板又拿来一小袋水果递给叶真真,叶真真收了。 回到车上,叶真真问:“你去哪儿,我送你。” 钟离说:“找个宾馆,先住一夜。” 叶真真开车在干货市场周围找了一圈,最终选了家连锁酒店。没有别的,只因为停车场够大,能停下车。 临下车前,钟离翻了翻储藏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顿了顿,拿了出来。 叶真真拿钥匙锁好门。 钟离眯了眯眼,说:“锁好门,别让人偷了东西。” 叶真真点点头,检查了一下两边车门。 刚要进大厅,叶真真看到门口有个ATM机,忙拉住钟离。 “等我一下。” 钟离挑了挑眉,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拎着汤,走到ATM机门口站着。 五分钟后,叶真真推门出来。 钟离问:“存好了?” 叶真真点头,说:“嗯,好了。” 钟离开了两间房,两间房挨着。 肚子微微疼,叶真真检查了下,叹了口气。 还好没透。 洗完澡后,叶真真将内裤洗干净晾在杆子上。出来的时候,却见钟离坐在床尾看电视。 钟离没等她开口,说:“我房间花洒坏了。叫了你好几声,你没听到,我就直接进来了。你他妈又不锁门。”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那你去洗。” 钟离站起来脱掉外套,进卫生间。 叶真真找来吹风机,插到床头插座上。 床头柜上放着那碗乌鸡汤,保鲜膜已经撕掉,盖子开了一半。 叶真真看了卫生间一眼,将盒子盖严。 钟离出来的时候,叶真真已经睡着了。他把空调温度调高到28度,关灯出门,回自己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叶真真被敲门声吵醒。 挣扎了一会儿,叶真真理了理头发,开门。 钟离倚着门,说:“吃早饭。” 叶真真还没醒透,摇头说:“不吃,我要睡觉。” 钟离问:“来了?”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说:“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叶真真摇头,说:“不吃了,睡觉。” 钟离哼了一声,下楼,叶真真关门,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敲门声又起,叶真真吼道:“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钟离听到,直接开了门。 “你他妈睡觉又不锁门!” 叶真真将头蒙进被子,说:“怕你再来敲门,故意不锁的。” 钟离嘲讽道:“哎哟,可惜,没如你愿。” 叶真真不理他,钟离将人从被子里掏出来。 “吃饭,小米粥加了红枣。老板说这个暖胃,还暖那个啥。” 叶真真说:“我吃了药了,不疼。” 钟离眼睛一亮,笑着说:“那把饭吃了,待会陪我去逛逛。” 叶真真奇道:“你是来旅游的?” 钟离回:“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接过碗,三口两口喝完,又躺下了。 钟离还没开口,叶真真说:“睡到退房前,我再陪你出去。” 钟离笑笑,坐到床侧,打开了电视。 窗帘密实,屋内仅剩电视机蓝光,叶真真仰面躺着,眉头微皱,眼珠不停地转。 钟离拿来遥控器按下静音。 叶真真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钟离笑了声,靠在了床头柜上。 又睡了两个小时后,叶真真再也睡不着了。 钟离低头盯着手机,叶真真踢踢他,问:“去哪儿?” 钟离头也不抬,说:“这附近有个千年古刹,去拜拜。” 叶真真没好气道:“你不是警察吗,不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吗?还拜什么菩萨?” 钟离催促道:“刷牙洗脸。” 叶真真撇了撇嘴,掀被下床。 内裤已经干了,一摸架子,叶真真发现它居然是个电晾衣架。 昨晚应该连衣服一起洗的,叶真真叹了口气,收了内裤,开始洗漱。 钟离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她慢悠悠出来,问:“午饭吃什么?” 叶真真扫了一眼那碗汤。 钟离看到了,说:“没地儿热,你带回家吃。” 十一点半,钟离退房,将两人的东西和那碗汤放到了车上。 第6章 安化寺,千年古刹,香火很旺,不久前刚翻修了一遍,如今焕然一新。黄墙红顶,门口匾额上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售票口黑压压的全是游客,两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周六。 钟离眉头一皱,拉着叶真真快步走到队伍最末端排队买票。 立春已过,安化虽处南方,但天气依旧寒凉,天色阴沉,偶有风吹过,寒意更甚。 叶真真将拉链拉至领口,下巴缩进衣领。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有这么冷?” 叶真真斜眼看他一眼,回:“皮糙肉厚的人当然不冷。” 钟离朝她扬了扬下巴,拍了拍胸口,说:“借你躲躲。” 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他。 薄款深蓝色牛仔外套,内里灰色圆领卫衣,下身黑色牛仔裤,脚上依旧是那双帆布鞋。 叶真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踢了踢他。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又踢了踢他脚,说:“你看。” 钟离低头看过去。 两双鞋一模一样,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钟离说:“你鞋子太脏了,是不是半个月没换了?” “你鞋子也没干净到哪去。”叶真真撇着嘴转过身,拿背对他。 钟离盯着她的脚,眼神沉了沉,他走到一侧,将她挡在风口下方。 又一阵风吹来,叶真真打了个喷嚏,缩着脖子问他:“求什么啊?” 一人擦肩而过,快要撞上叶真真,钟离往旁边让了一步,将他隔开,回道:“随便逛逛。” 叶真真笑着问他:“你求姻缘?” 钟离笑着点了点头,说:“对,求姻缘。” 排了二十多分钟,终于轮到二人,钟离付钱买了两张。叶真真去门口摊位买了些香,分一半给他。钟离没接,拉她排队进寺庙。 验完门票后,门口和尚递给叶真真一只粗粗长长的香,叶真真扬了扬手里的香,说:“我买过了。” 和尚说:“每个人都有,含在门票里的。”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再给我一根。” 和尚皱眉。 叶真真指着钟离说:“给他的。” 和尚又拿了一根给她。 正对门口就是一间佛堂,游人纷纷走进去跪拜。 叶真真问和尚:“求姻缘应该拜哪座佛?” 和尚双手合十,回:“往里走,最里面那个。”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瞥眼看到钟离盯着那间佛堂,叶真真又问和尚:“那间佛堂供奉什么佛?” 和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弥勒佛。” “求什么?” “平安常乐。” 叶真真挑了挑眉,拉着钟离进了弥勒佛堂。 等前面的人从蒲团上起身,叶真真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最后,往功德箱里塞了张纸币。 钟离站着没动。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把香塞到他手里,说:“你不是要求姻缘?刚那师傅说了,这庙里的每座佛都得拜。” 钟离这才看向她,“当我没听到?” “……” 叶真真没好气道:“不是你拉着我要来拜佛,现在想起马克思了?” 钟离没吭声,转头盯着前方。 叶真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香客,就是庙里的工作人员。 懒得理他。 叶真真把香点燃,插进香炉里。想了想,她把钟离手里的拿过来也点燃了,插到自己的旁边。 钟离还在盯着那个方向看。 叶真真看过去,一个中年和尚坐在方桌后方,正低头整理佛件。 桌上是佛珠、手串,还有观音吊坠。价格都不低,叶真真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钟离早已等在佛堂外。 见他抱胸靠在柱子上,眉头微皱,叶真真问他:“有心事?” 钟离摇头。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不该问的别问,是吗?” 钟离嗯了一声,坐到柱旁石凳上,说:“你去拜佛,我在这等你。” 叶真真恼了,也在石凳上坐下,学他抱胸。 “你不去,我也不去。” 钟离笑笑,慢悠悠地说:“来都来了。” 这句话像颗毒药,叶真真立刻着了道,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就往后边走,钟离朝她喊道:“帮我把我的那份也拜上。” 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回:“看心情。” 弥勒佛堂后面有四间佛堂,叶真真依次拜了。 最后一间佛堂里供着一尊菩萨,匾额上面写着观世音菩萨。 观音菩萨不是求子的吗? 叶真真挑了挑眉,跪下磕了三个头,往功德箱里塞了张纸币,然后又磕了三个,又往功德箱里塞了张纸币。 佛堂出来,叶真真把门口和尚给的那两根长香点燃,插进了门口香炉。 做完这一切,叶真真学旁边一个阿姨双手合十,小声说:“求菩萨保佑钟离赶快找个漂亮媳妇。” “求菩萨保佑叶真真找个帅气有钱的老公。” 叶真真顿了顿,低头拜了一拜,然后扭头就走。 钟离两步追上,说:“请我吃饭。” 叶真真不说话。 钟离手搭上她肩膀,说:“你昨晚上说的。” 叶真真将他胳膊拿下来,说:“佛家清净之地,还望施主谨言慎行。” 钟离又把胳膊搭上去,笑着说:“庙里素餐不错。” 食堂在右前方,门口正排着长龙。 不知道要排多久才能吃上饭,叶真真眉头紧皱,问他:“你确定?” 钟离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真真长叹一口气,说:“走。” 饭堂乌泱泱全是人,闹哄哄一片,钟离找了个座位占着,叶真真去买饭。 素面队伍走动很快,对面的套餐队伍又长又慢。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加入素面队伍。 三大碗素面,两个白煮蛋。 叶真真把两碗面和一个鸡蛋推到他面前,说:“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钟离没客气,拿起筷子,三两口吃光了第一碗。 叶真真剥开鸡蛋,放入他碗里,没好气说:“你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快。” 鸡蛋太滑,夹不住,钟离拿筷子叉起鸡蛋,塞到嘴里,依旧嚼了几口就咽下。 “他妈的,这碗看着大,面就两三口。” 这么干嚼,也没噎着。 “河口面汤。”叶真真皱眉,又提醒他,“谨言慎行。” 钟离拿来第二碗,开吃。 “这顿饭不算。”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庙里就这条件,没得挑。” 钟离扫了一眼套餐队伍,笑一声,伸手去拿另外一个鸡蛋。 叶真真先一步拿走鸡蛋。 “想吃的话,我再去给你买,管够。” 钟离哼一声,回她:“不用,我怕被你噎死。” 叶真真把蛋白吃了,蛋黄扔到一边。 钟离看一眼蛋黄,提醒她:“佛祖要我们珍惜粮食。” 叶真真自动忽略,吃了半碗面条就放下了筷子。 钟离拿过来碗,帮她清空。 “要不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快两点半了,叶真真问:“去哪?” 钟离拿出手机搜了搜,拉她起身。 “历史博物馆。” …… 安化寺离历史博物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两人选择坐公交。 公交车上人不多,位置都空着,两人找了个双人座坐下。 刚坐了一站,突然涌上来一大堆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挤过人堆,站到了两人身边。 叶真真刚要起身,钟离按住她肩膀,站起来将位置让了出来。 年轻妈妈朝两人道谢。 叶真真笑笑,歪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停了,叶真真惊醒,眼前不是玻璃,却是蓝色椅背。 钟离揉了揉她头顶,笑着说:“别睡了,快醒醒。” 叶真真回过神来,忙从他肩膀上抬起头。 钟离站起来,说:“到了,快下车。” 叶真真看了一眼车外,忙站起来。 人挤人,叶真真被挤在了车中间,动弹不得。 钟离已经到了门口,叶真真屏住呼吸,侧着身子要挤过去。 寸步难行。 叶真真大声道:“钟离……师傅,等我一下。” 一人呵斥道:“看着点!” “对不起。”叶真真忙缩回脚。 那人哼了一声。 叶真真抬手横在胸前,打算挤出去,突然,手上一热,一股力道拽着她往前走。 叶真真看了一眼手的主人,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手腕。 两人在站牌下站定,钟离问她:“还好吗?” 叶真真说:“还行。” 手是热的,钟离又看了看她脸色,这才将手松开。 第7章 博物馆免费,但是要刷身份证。 钟离很快就进去了,轮到叶真真刷身份证的时候,机器却不放通行。 尝试数次,均以失败告终,叶真真叫来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拿她身份证往机器上刷,依旧无法通行。 叶真真说:“算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钟离皱眉。 工作人员打量了两人一眼,问:“身份证是你本人的?” 叶真真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拿着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然后叫来同事。 同事又试了试,依旧无法通行。 两人对视一眼,工作人员啧了一声,拿着身份证进了旁边保安室。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回到入口,将身份证还给叶真真,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刷开机器,放她通行。 叶真真忙道谢。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系统里显示她坐过牢,怪不得不让通行。” “她犯的什么事?” “没写。” “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惜的?” 钟离搓了搓后槽牙,转身往回走。 叶真真拉住他手,说:“那边有个特展,我想去看看。” 钟离看了她一眼,反握住她手,带她去买票。 特展主题是“遗失的珍宝——被盗文物寻回特展”,入口是个二十平米的隔间,玻璃橱窗沿墙而立,橱窗内摆着二十来个金光闪闪的文物,大都是金制佛像,造型不一,做工精致。 其中一尊千手观音,身上锈迹还在,顶灯黄光洒在它脸上和嘴角,无端生出一丝微笑。 叶真真看了一圈,问钟离:“这些东西也有人敢偷?”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有需求就有市场,你看看鬼吹灯盗墓笔记有多火?” 叶真真眨了眨眼,问:“什么鬼吹灯?” 钟离顿了顿,拉着她手,在一个镏金弥勒佛前停了下来。 金光闪闪,袒胸露腹,憨态可掬,甚是生动。 叶真真嘿嘿嘿笑,说:“和你小时候真像。” 钟离横了她一眼,说:“我小时候有这么胖?” 叶真真连连点头。 钟离啧啧啧道:“你小时候肚子也这么大。” “……” 叶真真咬了咬牙,选择不理。 不一会儿,一群中学生跟着个讲解员涌了进来,本就不大的隔间瞬间满了。 讲解员道:“各位同学,这个展厅里的佛像都是被盗文物,去年十二月从海关处缴回。大家一定要记住,珍贵文物是要好好保护的,不是拿来买卖的。” 是刚刚门口那人。 叶真真看过去一眼,走到厅内另一侧。 一个男生问道:“为什么是从海关缴回啊?” 讲解员说:“这些文物是要卖往海外的,在最后一刻被警察叔叔拦下来了。不然,他们的下场就和十二铜首一样……” 一个女生插嘴道:“什么是十二铜首?” …… 隔间往里走,是一个更大的展厅,橱窗内摆着瓷器和书画。 两人刚看了一会儿,那群学生又涌了进来。 唧唧喳喳。 叶真真拉了拉钟离胳膊,问:“看完了吗?” 钟离看了那讲解员一眼,拉着她手出展厅。 出了特展,钟离拉着她逛了没一会儿就没了兴致,叶真真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青铜馆里,叶真真指着一个青铜酒樽说:“以前,我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钟离看向那酒樽,没什么特别的,几乎各个博物馆都有类似形状的藏品。 “你买它干什么?” 叶真真笑着说:“喝水啊。”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嚯,品味不错。” 叶真真又指着另外一件罍说:“本来也想买个这个,后来嫌它太大,不好带回家,就没买。” 钟离看着那罍,像个花瓶一样,不知道实际生活中能派上什么用场。 他撇嘴说:“品味真……独特。”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离开橱窗。 馆很大,除了青铜器外,还有历代书画和瓷器,和其他博物馆没什么区别。 很快,叶真真也兴味索然了。 又逛了一会儿,叶真真问他:“你还看不看?” 钟离点头,说:“看,好不容易来一次,看个够!” 于是,两人赶在闭馆前,逛完了整个博物馆。 出来博物馆已是五点半,叶真真问:“吃饭还是赶回去?”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你他妈疯了?开夜车回去?!” 叶真真摒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呼出来,说:“那是吃饭咯?” 钟离没说话,拉着她手去打车。 上了车,叶真真问:“去哪儿?” 钟离笑着,神神秘秘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叶真真没心思陪他玩神秘,她把头靠在车窗,闭眼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真真被钟离叫醒。 车停在了商场外。 下了车,钟离带着人往商场走,叶真真小声说:“我不想吃饭了,我想睡觉。” 钟离头也不回,说:“你他妈提议来吃饭的。” 叶真真不说话了。 广式茶餐厅,六点多,还没到用餐高峰,人不是很多。 叶真真让钟离点菜,钟离点了一份煲仔饭,一份烧腊双拼,一份咕噜肉,一份白灼芥兰,外加一份例汤。 等了没一会,菜就上齐了。 钟离笑着揭秘,说:“这家餐厅排名第一,平时要排很久队。” 叶真真哦了一声,把汤拿过来。 叶真真只喝汤,其他的都没动。钟离盛一碗煲仔饭给她,粗声粗气地说:“吃,吃不完我塞你嘴里!” 米粒金黄,上面几块香肠,油油腻腻。叶真真皱紧眉头,但,还是接过来吃了。 叶真真先放下筷子,扫桌上二维码直接付了款。 商场离宾馆不是很远,钟离拉着她说要走回去,叶真真捂着肚子,终于忍不住了,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钟离不怀好意地笑了,慢悠悠地说:“肚子疼?咋不早说?” 叶真真狠狠剜他一眼,咬牙切齿说:“要走你自己走!” 钟离说:“死鸭子嘴硬。早说,我还拉着你到处跑?说出来能咋滴?” 叶真真怒了,捂着肚子看着地面,快速换气。 钟离拦下一辆出租车。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宾馆。 照旧开了两间房,碰巧叶真真还是那间房,钟离换了一间房。 叶真真连澡都没洗,直接睡了。 睡了几个小时后,叶真真醒了。 身上有些不舒服,叶真真爬起来去洗漱。 一切弄好,已经是半夜一点。 睡意全无,叶真真打开电视机,轮番换着台看。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叶真真关掉电视,窝进被子,打算不理。 片刻后,敲门声越来越大。叶真真叹了口气,起身开门。 没等钟离开口,叶真真说:“半夜三更不睡觉,做贼呢?” 钟离看了一眼屋子,笑着说:“对。” 叶真真走回床边,躺上去,摊着。 “什么事?” 钟离说:“明天再陪我逛一天。” 叶真真打开电视,看电视。 钟离来到床边,踢了踢她脚,说:“哎,同意不同意?” 叶真真盯着电视,回:“不方便。” “那就后天。” “后天也不方便。” “那就大后天。” 叶真真转头看他,问:“你不上班?” 钟离说:“大后天不行,那就大大后天,你哪天有空,哪天陪我。” 叶真真好奇,问:“你休假了?” 钟离挑了挑眉,不说话。 叶真真说:“明天吧。不过,得等我睡好了。” 钟离笑了,他挑着眉,一边走一边说:“明早十点我来叫你。” …… 十点,钟离准时来叫人。 叶真真故意慢悠悠洗漱收拾,钟离也不催,坐在床尾刷手机。 等收拾好,已经快十二点了。 叶真真吃了颗止疼药,来到床尾踢了踢他脚,说:“饿了,先吃饭。” 两人找了家排名第一的安化特色菜餐馆,钟离付钱。 出了餐馆已是一点,钟离问:“爬山?” 叶真真咬牙切齿说:“可以,不过半山腰上要是血崩了,你抬我去医院。” 钟离点头,说:“好。” 第8章 所谓山,说是安化最高的地方,其实海拔才400米,两人花了不到半小时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是个大平台,平台中央立着个简易天文台,最高处是座角楼。平台四周种满了树,枝桠光秃,连片叶子都没有。 风大,冰凉。山顶除了两人,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叶真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钟离腿伸直坐在天文台下面的台阶上,眼睛盯着山下,像在享受这份宁静。他面无表情,眉眼却深沉,叶真真挑一下眉。 装深沉。 见角楼旁有厕所,叶真真踢了踢他脚,“哎,我去上厕所了。” 钟离没回话,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了,继续盯着山下。 厕所和冰窖一样冷。 叶真真裹紧棉衣,伸手把棉衣上的帽子盖住头,缩着脖子进去了。 水冰凉,还没碰到,寒冷已经钻入肌肤。叶真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洗了手。 刚要出厕所,叶真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眉心一刺,紧接着她眼前一暗……她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捂住嘴,压在了墙上。 冰冷粗糙的手从她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在她身上胡乱地摸着,叶真真被压在黑暗的角落里,耳边只听得到男人兴奋低沉的笑声。 她扭头张口要去咬,却立刻被死死地扼住了下巴。 “啊——” 突然,身上一轻,叶真真转过头。 钟离右脚踩在那人脖子上,皱眉打量着她,“还……好吗?” 叶真真没吭声。 她理了理衣服,走到钟离身边,抬起右脚,往那人裆部用力地踹了下去。 “嗷——” 叶真真眼睛一眯,又是一脚踹下去,骂道:“你他妈还有脸叫!” “……” 这次,那人不敢叫了。 叶真真还要再给他一脚,钟离咳嗽了一声,她一脚踩在那人脸上,脚下使劲按着。 直到那人发出一声求饶的“唔——”,她才收回脚,离开厕所。 钟离报了警,要等警察来。 还没入春,山顶风景没什么可看的,山下风景也稀疏平常,叶真真却站在天文台台阶上看得入了神。风突然大了起来,她眨了一下眼睛,缩着脖子,继续盯着山下。 半个小时后,两个民警来到了天文台,钟离说明情况后,矮个民警要查两人身份证。 矮个民警得知钟离是同行,只看了一眼身份证就直接还给了他,但是在刷叶真真身份证的时候,矮个民警明显一愣。 他看了一眼钟离,转头盯着叶真真上下打量。 叶真真抿了抿嘴,低下头。 好一会,矮个民警还盯着,叶真真抬起头直视他,问:“怎么了?” 矮个民警没说话,把身份证还给她,和另一个民警把色狼带走了。 叶真真问钟离:“关几天?” 钟离说:“一个星期吧。” 叶真真脸色平静,半点反应也无,转身就往山下走。 钟离两步跟上,问:“晚上吃什么?” 叶真真闭了闭眼,没吭声。 钟离道:“你他妈哑巴了?!” 半晌,叶真真回道:“随便。” 她语气随意,钟离却脸色越发难看,他一把拉住她胳膊,吼道:“不开心就说出来,别他妈憋着。” 山路空荡,吼声的回音持续震着人的耳膜,叶真真依旧半点反应也无,她眨了一下眼睛,看向拉着自己的手,说:“没不开心,就是想回去睡觉。” 钟离咬着牙,捏她下巴抬起她脸,低头盯着她眼睛,“我说了,不开心了就说出来,别憋着。” 叶真真拧紧眉头,看着眼前放大的五官,缓慢地说道:“他没把我怎么着,就摸了两下胸。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人非礼了,就要死要活的。” 钟离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他伸手摸向她额头,低声说:“你他妈真不是个女人。” 钟离拿拇指将她眉头抚平,叶真真闭了闭眼,虚弱地说:“我……走不动了。” 钟离笑了,说:“腿软了?” 叶真真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肚子……疼。” 她脸色越发苍白,钟离忙伸手握住她手。 触手的冰凉! “草!” 叶真真笑了,“你答应过我的,要抬我去医……” 话还没说完,叶真真就像软面条一样歪了下去。 …… 醒来的时候,叶真真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一手压着个热水袋,另一只手被紧紧握着。旁边人来人往,不时有护士经过。 叶真真的眼睛正上方有盏灯,还没天黑依旧是白天,它却开着,事实上,整个急诊大厅的灯都开着,比外面还亮。 叶真真只盯着眼睛正上方的这盏灯。 它的瓦数不低,白光刺着眼睛,可叶真真没眨眼,放佛看得入了神。 钟离见她睁开眼,忙喊来了护士。 护士上下检查了一番,说:“没事了,可以出院了。” 钟离说:“还是明早再出院吧。” 护士见他一脸担忧,笑着说:“别担心,她就是痛经,要不了命的。” 钟离没说话。 护士劝道:“急诊室的床位还要留给别的有生命危险的人,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多注意保暖。还有就是她太瘦了,营养没跟上,多吃点高蛋白和高营养的东西。长胖个十来斤,应该就不会痛了。” 钟离还是不吭声。 护士看一眼病人,病人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她留意到两人紧握的双手,索性不再劝,说:“你去找医生开点止疼药。” 钟离摸了摸叶真真脸,轻声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 等人离开后,她动了动那只突然冷下来的手,将它放在了心口上。 半个小时后,钟离拎着药回来,叶真真已经穿戴整齐,双手抱着热水袋,坐在床边等着。 钟离问她:“还疼吗?” 叶真真摇了摇头,声音软绵,“我饿了。” 知道饿代表好得差不多了,钟离笑着问:“想吃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附近随便吃点吧。” 钟离选了一家粥店。两人落座后,叶真真就一直发着呆,钟离没问她意见,点了锅海鲜粥和一份炖蛋。 叶真真吃了两碗粥和一份炖蛋,钟离和以往一样负责清盘。 饭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钟离起身结账。 早上没退房,叶真真回了屋就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直到被钟离吵醒。 睁开眼,叶真真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懵,她看着往床头柜上放早饭的人,问:“你怎么还不回去上班?” 钟离说:“过两天回去。” 叶真真问:“你是休假?还是出差啊?” 钟离还没说话,她已经自问自答地说:“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他笑着递过去热牛奶和和面包,叶真真只接过牛奶,喝完后,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钟离等她睡着,又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再次醒来已是十点,头不再发懵,叶真真起来洗漱。洗漱完,她将所有的衣服一起洗了,晾好,然后等着钟离。 半晌,门外毫无动静,叶真真拿来手机。刚找到他号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叶真真说:“门没锁。” 敲门声又响了,叶真真起身去开门。 年轻姑娘穿着酒店工作服,笑容甜美。 叶真真说:“还没到退房时间。” 姑娘愣了一下,把手中拎着的外卖递过去,笑着说:“您好,这是您的外卖。” 叶真真说:“我没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姑娘说:“您朋友点的,送到前台了,让我给您送过来。” 订单上是钟离的名字,叶真真道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热汤热饭,叶真真吃着,拿过手机,给他发信息:“你是要坐我车回去,还是自己回去?” 一个小时后,接近退房时间,钟离才回了信息:“等我一天,后天一早一起走。” 晚饭,叶真真点了份麻辣烫。 十一点多,敲门声响起,叶真真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不是前台姑娘。 钟离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旅行包。叶真真问他:“你明天干什么?为什么要我等你一天?” 钟离问:“晚饭吃了没?”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问:“吃的什么?” 叶真真说:“麻辣烫。” 钟离弹了弹她脑门,说:“护士怎么说的?忘了?”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补充维生素。” 钟离哦一声,说:“晚上我睡你屋。” 叶真真骂道:“滚回自己屋去。” 钟离一手拎着包,一手推着她往屋里走,然后一脚踹上了门。 他将门反锁,转身笑着说:“省钱。” 叶真真说:“去我车上,更省钱。” 钟离说:“他妈的,你车里够我睡?” “那我去睡。” 叶真真要去开门,钟离堵住去路,然后,盯着她笑,他半是玩笑地说:“怕什么?怕我兽性大发吃了你?” 叶真真白他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盯着他脸,“你……行吗?” 钟离也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转头朝天花板,说:“老子对浴血奋战没兴趣。” “……” 半晌过后,叶真真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你……牛逼。” 洗完已是十二点,钟离拿毛巾捋干头发,出了卫生间。 叶真真靠在床头,眼睛直愣愣盯着电视眼看,一脸认真。 钟离啧一声,“十二点了,还不睡?” 叶真真连看都没看他,回:“睡了一天了,睡不着。” 钟离走到床头,躺了下去。 叶真真往旁边挪了挪,说:“你调个头睡。” 钟离转头看,叶真真已经缩到了床边,两人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空出了张“单人床”。 而她的表情…… 钟离挑了一下眉,把枕头甩到床尾。 等他躺好,叶真真这才挪到原来躺着的位置。 两人一头一尾,中间依旧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叶真真看了床尾人一眼,抬手关了灯。 闭眼听了会电视,钟离说:“明天你出去找点事做,别又睡一整天,晚上吵老子睡觉。” 叶真真被子里踢他一脚,骂道:“滚!” 这一脚不轻不重,不疼不痒,钟离闭着眼笑,“你这黑白颠倒的,对身体好?” 叶真真没理,换了个综艺节目看。 一群明星嘻嘻哈哈闹着玩,热闹,也无聊透顶,叶真真问:“你明天干什么?” 钟离睁开眼,抹了把脸,问:“有擦脸的吗?” 叶真真从床头柜拿来一管护手霜扔给他。 护手霜落在了右手边,钟离摸到。他手握住管身,挤到手心,然后往脸上糊。 叶真真皱着眉看他糊完脸,又去糊手,等他糊完手和脸,管身已经瘪了。 香气清淡,钟离深吸气闻,味道很熟悉,他笑笑,“还挺好闻的。” 叶真真说:“洋甘菊味的,当然好闻。” 钟离抬手拿到眼前。 一堆英文字母,只有handcreme勉强认识。 钟离一顿,说:“我要擦脸的,你给我护手霜干什么?!” 叶真真慢悠悠地说:“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没区别。钟离挑了挑眉,又挤了点,糊在了胳膊上。 啪—— 叶真真一巴掌拍在他脚背,说:“问你话呢,你明天干什么?” 叶真真真用了力,这一巴掌下来,她自己手心也发麻。 钟离只觉脚背一阵刺痛,他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手真重!” 叶真真嚯嚯嚯笑。 等她笑完,钟离说:“问这个干什么?” 叶真真说:“没事干,看你做什么,找点灵感。” 钟离问:“肚子不疼了?” 叶真真说:“已经三天了,明天第四天,基本上没了。” 钟离顿了顿,说:“草,我他妈快成妇女之友了,连这也和我说。” 叶真真说:“转移话题是吗?” 钟离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叶真真说:“你要干什么?先告诉我,我再决定去不去。” 钟离说:“你先说去不去吧,正好缺个女人。” 叶真真好奇了,“到底什么事啊?” 钟离一字一顿回她:“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撇撇嘴,哦一声,又问:“你几点起?” 钟离说:“七点半。” 叶真真说:“我要是起得来,就跟你去;起不来,你就当我没提过这茬。” 钟离哼了一声,拉了拉被子,闭眼睡了。 叶真真关掉电视,躺在床边刷手机,一点的时候,她才睡下。 第9章 钟离起床的时候和一般人不一样。 叶真真听到“轰”的一声,身下床猛然一震,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钟离见她睁开眼,咧着嘴笑,说:“起床,刷牙洗脸。” 叶真真说:“你刚刚怎么起来的?再给我演示一遍。” 钟离问:“想看?” 叶真真点头,说:“好奇死了。” 钟离躺到床头。他看一眼左手边的人,高举双腿,双腿一蹬突然发力,腰身借力,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站在床上,低头看着人,露着白牙笑,“这叫鲤鱼打挺。帅吗?” “……” 叶真真剜了他一眼,骂道:“有病!” 钟离嘿嘿嘿笑,一脚跨下床,进卫生间洗漱。等出来时,叶真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扎头发。 他走到她身边,歪头看她,“确定……要和我一起?”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进卫生间洗漱。 ……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安化寺门口。 叶真真看着门口金灿灿的大字,问他:“你不是已经求了姻缘了?” 钟离笑着说:“还有事业和家庭没求。” 叶真真长叹一口气,撇着嘴说:“早知道就不来了。” 钟离先下车,他伸手挡着门,笑着说:“晚了,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下不去了。” 待人下车,钟离伸手揽着她腰便往售票口走,叶真真浑身一僵,挣开他胳膊,皱眉说:“你……吃错药了?” 钟离脸色一沉,扫了四周一眼,低声说:“待会别乱说话。” 叶真真只觉脑子嗡嗡嗡嗡响,她一把抓住他胳膊,祈求道:“钟离,我后悔了。” 钟离咧嘴笑,捏捏她下巴,说:“太晚了。” 不是周末,人少了很多,也不用排队。钟离买了两张票,搂着她腰往检票口走。 怀里的人浑身僵硬,钟离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有我在。” 钟离拉着她买了些香,检票后,门口的和尚又给了两根粗的。 进了弥勒佛堂,叶真真和上次一样拜了拜,塞了张纸币进去。钟离也拜了拜,也塞了钱。 拜完佛,钟离走到叶真真身旁,碰了碰她胳膊,说:“挎着,亲密点。” 叶真真抬手挎上他胳膊,钟离将人拉近,走到堂内左侧的方桌前停下。 桌上都是佛件,后面坐着个中年和尚,一身黄色长衫,头上一顶棕色针织帽。 钟离挑一串手串套到叶真真手腕上,附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叶真真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扫他一眼,说:“不喜欢。” 钟离看了她一眼,取下手串。 “师傅,这个多少钱?” 和尚说:“200。” “这个呢?”钟离又拿起一个玉观音吊坠,放到叶真真锁骨上,说:“你戴这个好看。” 和尚点点头,说:“女施主皮肤白,戴这个更显得宝相庄严。” 钟离嗯一声,又将玉观音放到叶真真锁骨上,看了看她脸,点头说:“确实不错。” 叶真真头往后仰躲了躲,钟离看了她一眼,缩回手,问:“这个多少钱?” 和尚说:“800。看女施主有缘,再送一串佛珠,结个佛缘吧。” 钟离点点头,挑了一串木制佛珠,说:“就它俩吧。” 和尚拿出一个黄色布袋子,将玉观音和佛珠放进去,交给钟离。 钟离掏钱递给他,笑着说:“哎,师傅,听你口音有点耳熟啊。” 和尚说:“哦?施主您是哪里人?” 钟离说:“勤城固城县的。” 和尚点头,说:“我也是勤城的。” 钟离笑了,说:“那,咱们还是老乡了。” 和尚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幸会幸会。” 钟离问:“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和尚行了个礼,说:“皈依我佛。” 钟离点点头,也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 钟离从袋子里掏出玉观音,给叶真真戴上了,然后在锁骨处摸了摸。 “还是师傅有眼光。” 叶真真抖了抖,拿眼瞪他。 钟离搂着她腰出佛堂,小声说:“别紧张,我做什么你接着就可以了。” 叶真真拿胳膊肘怼了怼他,说:“好,那别再动手动脚了。” 钟离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说:“搂着我腰。” 叶真真咬了咬牙,说:“你看哪对情侣在庙里还这么卿卿我我的。那不叫情侣,那叫狗男女。” 钟离笑笑,搂着她肩膀,拖着人往后院走。 最后一间佛堂,观音菩萨。 佛堂人少,待前面人离开了,钟离跪在了垫子上,俯身磕头。 叶真真看着虔诚地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的人,咧开嘴露着白牙。 见她笑得一脸奸诈,钟离站起来掐了一把她脸,说:“笑什么?”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你知道观音菩萨是用来求什么的吗?” 钟离抬头看了看菩萨旁边柱子上的字,说:“姻缘?” 叶真真哈哈哈笑,不说话。 钟离搂住她腰,说:“乐什么?” 叶真真挣开他手,说:“求子。送子观音你没听过?” 钟离回头又看了一眼柱子上的字,说:“求子不也是得先有姻缘吗?我一步到位,不冲突。” 叶真真嗤了一声。 身后一个声音说:“观音菩萨什么都可以求,平安、富贵、姻缘、学业、事业,都可以。” 叶真真脸黑了,转过头看向说话之人。 那人五十岁上下,一身黄色布褂,头上也带了个棕色针织帽子。不高不瘦,面容和善,眼角处一道疤痕,细细长长延伸至帽檐下,无端生出一丝凶相。 叶真真问:“观音菩萨管的来这么多?” 那人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可以。” 钟离问:“师傅可算卦?” 那人问:“施主求什么?” 钟离看了一眼叶真真,笑着说:“姻缘。” 和尚把竹签桶交给钟离,钟离交给叶真真,说:“你来。” 叶真真看一眼钟离,跪在垫子上,摇动了签筒。 半分钟的功夫,一根签子落下来,叶真真拿起来,交给和尚。 上签。 和尚看了一眼签文,双手合十,说:“恭喜二位。” 钟离笑着问:“怎么说?” 和尚打量两人一番,说:“这签文说二位不久之后,将会喜结连理。” 钟离挑了挑眉,看向叶真真。 签文上的字和姻缘没有半点关系,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 放屁! 看明白她说了什么,钟离哈哈哈笑了。 和尚又说了一些吉祥话,钟离拿过签子看了一会儿,还给他。 “多谢师傅解签。” 钟离掏钱付了解签费用。 和尚回了个礼,然后朝叶真真双手合十,又行了个礼。 叶真真一脸蒙,连忙回了个礼。 佛堂拜完快十一点了,钟离拉着叶真真走到佛堂后的一处竹林边休息。 竹林挨着院墙,不大,却很茂密,边上放着排石凳。 钟离在石凳上坐下,伸长了腿。 叶真真手揣在口袋里站着,钟离问她:“你不累?” 叶真真伸出手,摘了一片枯黄的竹叶,回:“累,想回去睡觉。” 钟离笑一声,说:“累你还不坐下来。” 叶真真又摘了一片竹叶,回:“太凉了,不敢坐。” 钟离叫道:“别摘了,再摘,师傅该来找你赔偿了。” 叶真真一脸疑惑地看过去,钟离扬扬下巴,叶真真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石碑,上面写着竹林的历史。 叶真真赶紧将叶子揣进口袋,走到他身旁站着。 “接下来做什么?” 钟离没搭腔,拍了拍腿说:“借你坐会儿。” 叶真真翻了个白眼,说:“不坐。” 钟离仰着下巴看她,说:“害羞?” 叶真真闭了闭眼,没好气说:“不稀得坐。” 钟离一把拉过她人按在腿上坐着,伸手搂住了她腰。 叶真真胳膊肘按在他肩膀上,要站起来挣开,钟离突然沉下声音,“别动!” 叶真真一愣,忙坐下来,趴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钟离没吭声,叶真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钟离笑着说:“乖乖坐着。” 坐了会儿,腿有些发麻,叶真真站起来,在竹林四周溜达。 竹林旁边是个厢房,厢房门紧紧关着。 叶真真往厢房那边走了走。 门上格栅装着玻璃,屋里东西很多,乱七八糟地堆着。 看样子,应该是个杂物间。 叶真真还要往厢房门口走,钟离一把拉住了她。 他将人揽在怀里,趴在她耳边,轻声警告:“听我的,别乱动。” 叶真真不敢动,她连连点头,小声问:“那我干什么?陪你在这坐着,看风景吗?” 钟离摸摸她头,笑着说:“对。” 叶真真叹了口气,小声抱怨:“快一个小时了,就算你踩点,也得换个地儿吧。” 钟离说:“小情侣找个没人的地儿,卿卿我我,不是很正常?” 叶真真撇了撇嘴,“好,你说的都对。” 钟离揽着她肩膀走回石凳边,让她坐在腿上,塞了手机给她。 “无聊就玩游戏。” 叶真真点开,有密码。 “密码多少?” “520306。” 叶真真输入数字,点开了。 翻了一圈后,叶真真把手机还给他。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只有一个五子棋,不好玩。” 钟离把手机塞回她手里,搂着她腰,说:“让你玩就玩,怎么这么多废话。” 叶真真只得打开了五子棋。 第10章 十盘棋,盘盘皆输。 叶真真叹了口气,点了重新开始。 钟离问:“输了?” “嗯。” “你读书成绩那么好,怎么连五子棋都下不好?” 叶真真声音闷闷的:“别和我讲话,我马上要赢了。” 钟离看过去,叶真真执白棋,将棋子落在了三颗白子的右边,再来一子,五子连成直线,就赢了。 可惜,晚了一步。 叶真真看着屏幕上的game over半天没说话。 钟离从她手里拿过来手机,说:“看我的。” 叶真真看着他落子,钟离落子几乎不用思考,彷佛很有把握。 十来个子后,赢了。 钟离抬眼看向叶真真,朝她挑了挑眉,笑得一脸得意。 叶真真撇了撇嘴,拿回手机,点了重新开始。 钟离拍了拍她,说:“换条腿坐,麻了。” 叶真真换了条腿坐着,落下了一子。 十来个子后,赢了。 叶真真扬了扬手机,挑着眉说:“我赢了。” 钟离嗤了一声,说:“东施效颦,有意思吗?” 叶真真说:“那我也赢了。” 钟离投降,说:“行行行,服了你记忆力好,可以了吧。” 叶真真把手机递给他,说:“你再来一盘。” 钟离连下了两盘,都赢了。 叶真真拿过来手机,按照他落子的顺序依次落子。 果然,都赢了。 叶真真还要下一盘,钟离动了动腿,说:“走,去吃饭。” 叶真真站起来,把手机还给他。 前方一个和尚从厢房那边走过来,正是刚刚解签那和尚。 钟离朝他点了点头,那和尚回了个礼。 等和尚走远了,叶真真问:“吃什么?” 钟离说:“咸菜面。” 叶真真皱了皱鼻子,问:“能出去吃吗?” 钟离搂着她腰,说:“就这条件,你不吃也得吃。” 最后,叶真真几乎是被他拖着进了食堂。 不是周末,人少了很多,不用占位置。套餐队伍依旧人很多,两人只得排队买素面。 面都做好了,放在一个大的不锈钢盆里,只需要放点菜码子。 叶真真依旧要了三碗面,两个水煮蛋。 钟离付了钱,拿着托盘找了个挨着空调的位置坐下。 叶真真喝了口面汤,抱怨道:“我想吃五香卤豆干。” 钟离低头吸面,头也不抬,说:“回去我给你买,先把面吃了。” 叶真真说:“我现在就想吃。” 钟离抬眼看她,说:“要挟我呢?” 叶真真抽了抽鼻子,说:“没,不敢。” 钟离鼻子里一哼,放下筷子,剥了鸡蛋,递到她嘴边。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拿过来,掰成了两半,把蛋黄扔进了托盘,蛋白扔进了汤里。 蛋白浸入了咸味儿,有了味道。叶真真长叹了一口气,说:“不错,好吃。” 钟离嗤了一声,说:“他妈的,你就是矫情。给你饿几顿,扔荒山老林里,看你还挑食不挑食。”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那你会失望的,因为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钟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很快,两碗面吃完了,钟离放下筷子,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还在捞碗里的蛋白,吃相极其斯文。 钟离觉得,与其说是斯文,倒不如用非常慢来形容更贴切。 钟离笑了笑,伸出手,把她嘴边的一缕头发捋到了耳后。 叶真真说:“做做样子而已,不要这么投入。” 钟离没吭声。 叶真真抬起头看他,钟离眼神越过自己头顶,盯着自己身后。 叶真真欲转头看,钟离一把扶住她脸,眼神里带着警告:“嘴巴这里一颗咸菜。” 叶真真会意,抬手摸了摸嘴,低下头继续吃面。 十来分钟后,钟离问:“吃完了吗?”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问:“要走?” 钟离点头。 叶真真忙放下筷子,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又递给他一张。 钟离接过来,随便擦了擦,牵着她手起身,远远跟在那和尚身后,出了饭堂。 和尚又回了厢房。 钟离没回竹林,而是拉着叶真真去了另外一处石山下的木凳上坐着。 这处地方正好在阳光下,依旧对着厢房的入口。 不一会儿,两大家子人走过来坐下,其中一家带着个刚会走路的粉粉嫩嫩的宝宝。 钟离眼睛虽然盯着手机,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厢房入口。叶真真碰了碰他,问:“要在这坐多久?” 钟离抬起头看她,笑着说:“你猜?” 叶真真想也没想,抬手拧着他耳垂,小声说道:“我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知道吗?” 钟离咧开嘴笑了,握住她手,轻轻揉捏。 “现在抽,我不拦着。” 叶真真横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宝宝摇摇晃晃走到了叶真真腿边,叶真真眉开眼笑,逗起了孩子玩。 钟离笑了笑,放下手机,加入了逗娃行列。 待那家人走了,钟离带叶真真又在庙里慢悠悠转了两圈,最后又回到了竹林。 下午四点,乌云遮住了落日余晖,香客渐渐少了,竹林这块更是没了人影。 天气渐凉,钟离搂着叶真真腰,将下巴伏在她肩膀上。 “冷不冷?” 叶真真一门心思在五子棋上,说:“冷。” 钟离抱紧了她,问:“赢多少盘了?” 叶真真说:“十来盘吧。” 钟离问:“去掉我教你的那三盘呢?” 叶真真想了想,说:“八盘。” 钟离指了指位置,说:“这里,他如果落在这里的话,就赢了。” 叶真真落子。 钟离指着另外一个位置,说:“这里,再有一步你赢了。” 叶真真按照他指的位置落下一子,接下来不用钟离说,叶真真就落了另外一子。 赢了。 钟离拿回手机,说:“别玩了,手机快没电了。” 叶真真掏出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深灰色老式键盘机,按键上的烤漆都被磨掉了。钟离问:“这手机有十多年了吧?” 叶真真说:“对。” 钟离嗤了一声,说:“想得还挺周全。” 叶真真头也没抬,说:“还行吧。” 钟离拍拍她屁股说:“换换。” 叶真真换了条腿坐着。 玩了一会儿,叶真真抬眼看他,说:“你腿麻了?麻了,我站着。” 钟离按住她,说:“没事。” 天黑了,竹林的叶子随风咔咔咔作响,厢房的灯陆续亮了起来。 叶真真问:“还不走啊?” 钟离说:“马上。” 叶真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手臂,说:“放开我吧,我腿麻了。” 钟离松开她腰上的手。 叶真真站起来,撑着钟离的肩膀,动了动腿。 钟离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站起来,一把揽住她肩膀,将她头按在胸口上,蹭了蹭她头顶。 叶真真刚想挣开,忽然听到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立刻不动了。 “施主,天黑了,您还不回去吗?” 钟离摸了摸她头,说:“啊,居然这么晚了。这就走,这就走。” 那人说:“施主,有缘再会。” 钟离笑了笑,回:“有缘再会。” 被拖着走了几米,突然,一声嘶哑的叫声传了过来。叶真真心头一紧,问:“怎么了?” 钟离说:“别动。” 一个声音骂道:“草,妈的。” 叶真真浑身一抖,只听钟离骂了声:“卧槽!”,然后松开自己跑了。 叶真真不敢动,留在原地,睁大了眼看向那叫声处。 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等了好一会儿,隐约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正走过来,叶真真心一窒,转头就跑。 见身后那人加快步伐追了过来,叶真真停下来,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谁?” “是我。” 叶真真把手电筒照向他,钟离抬手挡住了眼,说:“瞎跑什么。” 叶真真关掉手电筒。 “我害怕。” 钟离噗嗤一声笑了,说:“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叶真真问:“那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钟离打开手电筒,照向地面,说:“可以,走吧。” 前方,佛堂的灯从屋里跑出来,照亮了黑暗的角落,钟离关了手电筒。 走出寺庙,钟离拉着叶真真走到庙门口旁边的公交站牌下。 叶真真问:“回宾馆吗?” 钟离说:“等会再走。” 叶真真问:“怎么了?” 钟离没说话,倚着站牌盯着右侧前方。 叶真真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庙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没过多久,几人围着两个身穿俗家衣服的光头走了出来。一个是那卖佛牌的和尚,一个是那解签和尚。 叶真真小声问:“这是你此行的目的?” 钟离笑了,摸了摸她头,说:“聪明。” 公交车来了,钟离拉着叶真真手上了车。 车行了二十来分钟,叶真真看着钟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钟离笑了,说:“吃饭去,请你吃大餐。” 叶真真问:“去哪吃?” 钟离抬手指了指窗外,说:“那里。” 叶真真看过去,豪华海鲜大酒楼。 公交车在酒楼对面停了,钟离拉她下车过马路。 叶真真拉住他,说:“换个地方吧,这里贵。”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不用我花钱,有人请吃饭。” 第11章 两人来到一个雅间,屋内笑声爽朗,五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两人一进屋,五人停了说话齐刷刷看过去,叶真真低下头,躲到钟离身后。 片刻后,一身穿黑夹克的人首先回过神,他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说:“钟离,这是?” 钟离将人拉到身边,言简意赅:“叶真真。” 只有名字,没有身份,怕不是有鬼。 黑夹克挑了一下眉,也不追问,笑着看向叶真真。 片刻后,他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 他眯着眼看着钟离。 钟离向叶真真挨个介绍:“马晓凯、赵毅、章子峰、郭岩。” 轮到黑夹克的时候,钟离顿了顿,说:“这是姜一明。” 叶真真看向姜一明。 国字脸,皮肤微黑,身材高瘦。脸上笑着,表情却有点怪,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叶真真抿了抿嘴,打招呼说:“你们好。” 姜一明打量了一眼钟离,朝叶真真伸出手,笑着说:“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笑容依旧古怪。 叶真真愣了下,伸手回握。 五人轮番拉着钟离喝酒,不一会儿的功夫,六人就喝得面红耳赤,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叶真真吃了点东西后,便玩起了手机里的游戏。 手机还剩一格电了,叶真真收了手机,看向聊天的几人。 桌上的盘子都空了,那五人面色嫣红,钟离脸色恢复如常。 钟离扫了一眼叶真真,坐回她身旁的位置上。 “吃饱了?” 满身酒气,嘴巴里也是。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凑到她耳边说:“走吧,回宾馆,明天一早回家。”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埋怨道:“喝这么多,走得动吗?” 钟离捏了捏她手,小声说:“没醉,醒着呢。” “哟”的一声,两人齐刷刷看过去。 姜一明依旧笑着,盯着钟离,眼神古怪。 “哟,这就不行了?” 钟离哈哈哈笑,说:“谁不行了?下次,一定奉陪到底。” 姜一明看一眼叶真真,说:“好,先饶了你这一次。” 姜一明给两人拦下一辆出租车,叶真真扶着脚步虚浮的钟离上了车。 车子走前,姜一明头伸进车窗,使劲拍了拍钟离肩膀,对着叶真真说:“辛苦了。” 脸上笑着,表情依旧古怪,话里貌似有话。 叶真真看一眼倒在肩膀的沉重的大脑袋,忍住将它推开的冲动,皱着眉点了点头。 车子走后,姜一明对着车屁股嗤一声,骂道:“他妈的,装得还挺像回事儿。” …… 一进屋,钟离就站直了,双眼清明。 叶真真看着他,快速眨了眨眼,问:“你……没醉?” 钟离撇她一眼,说:“我说了,我没醉。” 叶真真回过味来,问:“你装的?” 钟离说:“他们五个不敢灌你,一起来灌我。我不装醉,晚上你伺候我?”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想得美。” 钟离挑一下眉。 叶真真先去洗澡,洗完后收拾了下东西,顺手把钟离的东西也一起收拾了。 钟离洗完澡出来,上半身裸着,下身只围了条浴巾。叶真真抓起旁边的枕头砸过去,“穿上衣服。” 钟离一把接过,说:“给我揉揉。” 叶真真这才看到他后背肩胛骨中间青紫了一大片。 “怎么了?” 钟离说:“让那王八蛋打的。” 叶真真从床上爬起来,说:“我去买点药,你等我一下。” 钟离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真真便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十来分钟后,叶真真又风一样地跑进来,扔下一个塑料袋到床上,冲进了卫生间。 钟离扬起眉头,拿来遥控器换到娱乐频道。 叶真真洗干净手,走到床边,指挥说:“你趴着。” 钟离抿着嘴笑,拿过枕头压着,趴在了床尾。 叶真真坐到床上,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倒在床上。 叮叮咣咣? 钟离转头扫过去一眼,不禁笑了。 东西五花八门,挺多。 叶真真看一眼青紫处,拿来药酒拧开,倒了一些放在掌心。 搓热后,她将掌心贴在那青紫处,停顿两秒,拿掌心轻轻揉。 “疼吗?”叶真真一边揉一边看他反应。 钟离枕着胳膊笑,“你挠痒痒呢?” 叶真真加了点力道,看着他脸,问:“这样呢?” 钟离依旧笑着,“放心,不疼。” 叶真真又加了点力道,问:“那五个人是谁?” 钟离说:“这边的同事。” 叶真真哦了一声,钟离笑着说:“还有别的要问吗?我一一解答。” 叶真真又倒了一点药酒,搓了搓,揉在那处。 “不想知道,和我又没有关系。” 钟离挑了挑眉,说:“就喜欢你这脾气。” 叶真真问:“明早几点走?” 钟离说:“等你睡醒了。” 叶真真说:“那早点走吧,争取早点回家。” 钟离问:“佳佳又给你安排活了?” 叶真真摇头,说:“没有,宾馆贵。” 钟离嗤一声,说:“又他妈没让你付钱。” 叶真真问:“房费你们报销?” 钟离点头。 叶真真手一顿,一拳捶下去,说:“去开一间,自己睡!” 正好捶在伤口上,钟离咬着牙倒抽一口凉气,说:“他妈的,就报一个人的房费,再开间,你付钱?” 叶真真一愣,又给他揉了揉,问:“那前两天呢?” 钟离长嗯一声,叶真真手刚要捶下去。 “我找个借口,给你报了。” 叶真真撇撇嘴,说:“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叶真真七点就醒了。 她睁开眼,眼前一只大脚。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长腿。 她转头看向床尾,躺在那里的人脸偏向自己这一边,睡得正酣。 叶真真忍住把脚凑到他脸旁的冲动,往床边挪了挪,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 洗漱完后,钟离还在睡。 叶真真站到床尾,低头看他。半晌过后,她弯腰俯在他耳边,笑着吼:“钟离!” 钟离皱了皱眉,闭着眼,抬手准确找到她脸颊,掌心将她脸推到一边,说:“别叫,早醒了。” 这一推,叶真真突然看到了什么,她僵硬地依旧弯着腰,低下头继续看他,说:“醒了……还不起。” 钟离睁开眼,对上她眼,说:“你不是占着卫生间在刷牙洗脸,我起来能干嘛?” 叶真真哦一声,直起腰板,目不斜视,说:“你鼻孔里……有垃圾。” 鼻孔?垃圾? 钟离蹭地想起什么,抬头看一眼床头,然后翻身起床,冲进了卫生间。 等门关上,叶真真摸了摸滚烫的脸。 …… 叶真真穿好衣服,拔下充电宝收进袋子里,坐在床边等钟离。 钟离出来,见她盯着,他扬扬下巴,说:“给我五分钟。” 叶真真依旧看着他。 钟离抓起枕头扔过去,“老子换衣服,你也要看?” 枕头落在床头,叶真真转了头。 “又不是没见过。” 钟离盯着她后脑勺,嗤一声,咧开嘴笑,解开浴巾开始换衣服。 “那他妈是二十多年前,现在也要看?” 叶真真撇了撇嘴,回:“不稀得看。” “稀得看也不给你看。” 叶真真笑笑,回:“没看头。” “好了,可以看了。” 叶真真转回头。 钟离还是来时的那身装扮,只是头发长了一点点。 钟离挑着眉,问:“帅吗?” 叶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眼睛转了转,说:“还行吧。” 钟离把东西收进旅行包,说:“走吧,回家。” 退了房,上了车,钟离把包里的信封拿出来递给她。 “钱收好,别被偷了到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叶真真说:“它不是在我储藏盒里面吗?” 钟离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咬着牙,恨铁不成钢,“你他妈把钱放车里,经常不锁门。” 手很轻。 叶真真接过来,把钱放进内衬口袋。 “谢谢。” 钟离脸一拉,说:“开车!” …… 经过一个早餐铺,钟离下车买来早饭,递给叶真真一袋热豆浆和一根玉米,自己啃包子。 叶真真喝完豆浆,把玉米放到一边,启动了车子。 钟离吃完,拿来湿纸巾擦干净嘴巴和手,将车内垃圾收好都扔进垃圾桶。 “回家?”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说:“那顺便拐个弯去我家,看看我妈。” 叶真真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钟离说:“我妈老和我唠叨你,他妈的我听得脑子都要炸了,你能不能赏个脸?” 叶真真说:“不想见。” 钟离说:“那什么时候想见?” 叶真真说:“等你结婚的时候。” 钟离哼一声,说:“那我得抓紧点,省得我妈整天唠叨我。”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没话找话,说:“那个陆有为,人看着还行,要不先联系联系?当个艳遇也行啊。” 叶真真拧紧眉头,盯着前方宽阔的柏油路。 “你先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妈的当我想管你。” 叶真真哼了一声,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从你分手,到现在几年了?四年有了吧,就算是尼姑也找到和尚了,你他妈真耐得住寂寞。” 叶真真抿紧嘴唇,说:“我不想聊这个。” “每次说到这个就逃避。他妈的,你难道真的想孤独终老啊?我妈给你张罗了好几个,催我带你回去见见。” 叶真真拿起玉米,塞到他嘴里。 “草!” 钟离瞪了她一眼,拿下玉米,长叹一口气,说:“算了,我不说了,省得你生气把我扔半路上。” 上了高速,叶真真说:“你去睡会儿。”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睡,腿都伸不直。” “上次不是睡得很好?” “他妈的,你要不要试试两天两夜没睡觉。就是把你扔稻草堆里,你也睡得着。” “谢谢你哦,我可不睡稻草堆。” 见挡板上放着烟,钟离伸手拿过来,问:“我抽一根?”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说:“待会进了服务区你再抽。” 钟离叹了口气,抽出来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放到叶真真鼻子下面。 “闻闻?” 叶真真盯着前方,说:“不抽。” 钟离笑笑,把那根烟夹在她耳后,说:“留着,等你想抽的时候,试试看。” 叶真真问:“你心里烦?” 钟离看她。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你有心事的时候,就想抽烟。” 钟离愣了一下,骂道:“我他妈怎么有这么个习惯?” 叶真真撇了他一眼,说:“你自己没察觉而已。” 钟离说:“那我得改,不能在你面前什么隐私都没有。” 叶真真说:“最好连脏话也一起改了。” 钟离又抽出一根闻了闻,叹了口气,说:“哪天我死了,可能就戒了。” “你他妈真行,还带这么诅咒自己的。” …… 中午的时候,叶真真开车进了服务区。 钟离买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和一份粥,依旧加了个荷包蛋。 叶真真吃完荷包蛋,从钟离碗里夹了一根肉丝放进粥里。 钟离问:“有胃口了?” 叶真真吞下那口肉丝粥,说:“还行。” 钟离挑出来肉丝,全放进她碗里。 “那就多吃点。医生说你太瘦了,身体脂肪含量过低,所以才痛经。” “嗯,我知道,还说了别的吗?” 钟离顿了顿,说:“……没。”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说吧,别憋着。” 钟离挑了一下眉头,说:“医生说,以你目前的体脂,不易受孕。” 叶真真一口粥呛到嗓子眼里,差点喷出来。 钟离依旧挑着眉,“你让我说的。” 叶真真被呛到,一直咳嗽,满脸通红。 钟离咧着嘴笑,说:“我他妈真成了妇女之友了。” 叶真真撂下筷子,说:“快点吃,吃完赶路。” 钟离拿眼横她,说:“慢慢等着!” 第12章 饭后,叶真真去上厕所,顺便洗了洗脸。 回到车边,车边没人,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叶真真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手机刚响了一声,她眼光一扫,立刻挂断电话,往花坛边走去。 钟离低着头坐在花坛上,吞云吐雾。 “真有心事?” 钟离下意识看一眼四周,摇头,说:“没有。” 叶真真哦了一声,坐到他旁边。 钟离抽出一根烟递给她,说:“要不要试试?” 叶真真刚想接过来,想起耳后那一根,忙伸手去拿。 耳朵上什么都没有。 钟离说:“丢了,吃饭的时候掉地上了。” 叶真真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高中的时候,我抽过。” 钟离笑了一声,说:“无知少女装深沉?还是乖乖女想找点刺激?”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盯着地面。 钟离看她一眼,碰碰她胳膊,问:“感觉怎么样?” 叶真真说:“忘了,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钟离把烟放到她嘴边,说:“试试,回味一下?” 叶真真躲开,皱眉说:“你抽过的给我?” 钟离眯了眯眼,吸了一口,对着她鼻唇将烟雾慢慢呼出。 叶真真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钟离笑一声,拿手扇开了烟雾。 “好像比那时候的烈。” “男士烟,当然烈。” 叶真真垂下头,双手捏着那根烟。 钟离说:“上去睡会。” 叶真真摇头,“睡不着。” 钟离问:“有心事?” 叶真真摇头。 钟离哼了一声,说:“你有心事的时候,睡不着觉。” 叶真真皱了皱眉,将烟放进口袋。 钟离掐灭烟头,散了散身上味道,摸了摸她头。 “走吧。” 走了半天,天快要黑了。 钟离问:“晚上还是住在服务区?” 叶真真回:“你去吧,我睡车里。”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走,下高速,去找个便宜的。” 叶真真说:“绕路太远。” 钟离问:“你赶时间?” 叶真真摇头。 钟离盯着她,压着嗓子说道:“下!高!速!” 下了高速停好车,两人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自家楼房改建的宾馆。 钟离要开两间,叶真真拦着说:“我睡车里。” 钟离骂道:“他妈的才80块钱,我给你付了。” 叶真真咬着下唇,垂下了头。 钟离冷笑了一声,拉着她上楼,打开房门,将人推了进去。 自建民房的条件比服务区的好太多。 叶真真洗完澡,把内衣洗了,找了个衣架晾在屋里。刚忙完,钟离推开门进来了。 “走,吃饭。” 叶真真擦干手,换好衣服,跟着他下楼。 两个人在路边找了家农家菜馆,钟离点了三菜一汤。 叶真真吃了半碗饭和小半碗菜,剩下的全进了钟离的肚子。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钟离拉着叶真真压马路消食。 农村人睡得早,七八点的功夫,路上已经基本没人了。 钟离走得很慢,依着叶真真的步伐。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气,说:“走吧,回去睡觉。” 钟离径直往前走,“还没消化完,再走会儿。” 叶真真只得跟着他。 迎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人,一身酒气,叶真真往旁边靠了靠。 醉汉看到叶真真,笑了,嘴里含糊不清,“美女,去我家玩会儿?” 叶真真拧紧眉头,走到钟离身边。 钟离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目不斜视。 醉汉脚步踉踉跄跄,往叶真真身边靠。 叶真真缩了肩膀,抓住钟离胳膊,推着他往旁边走。 突然,醉汉伸出手。 叶真真眉头一跳,叫道:“你干什么?” 醉汉打了个嗝,大着舌头说:“美女,玩会儿啊。” 叶真真侧过身子,往旁边迈开一大步,走到了钟离另外一侧。 醉汉嘴里哼哼唧唧,越过钟离要去抓叶真真。 叶真真抱紧钟离胳膊,将他挡在身前。 钟离搓了搓后槽牙,冷笑了一声,吼道:“你他妈开口说句话,能死啊?” 吼声让醉汉脑子似乎清醒了点,立马走开了。 叶真真松开他胳膊,快步往前走。 钟离两步跟上。 “叫救命会吗?” 叶真真低着头,径直往前冲。 钟离一把拉住她,吼道:“你他妈哑巴了?!” 叶真真抬起头盯着他,“你故意的?” 钟离低头看着她,“我在等你开口。” 叶真真咬住下唇上的肉。 钟离说:“遇到困难的时候,该开口就开口。不然,靠你一个人抗,你活八辈子都解决不了。” 叶真真拧紧眉头。 钟离放低声音,说:“开口求人不是件难事,何况,我不是别人。” 叶真真移开视线,看着钟离身后。 良久。 叶真真开口说:“她要五万块钱。” 钟离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眉头,笑着说:“我还以为天塌了。妈的,也才五万块钱而已。” 叶真真眼眶一热,说:“我没那么多钱。” 钟离问:“给了之后呢?下次再找你要怎么办?还继续给?” 叶真真快速眨了眨眼,说:“她又去店里找佳佳了。” 钟离脸沉了下来,问:“你打算怎么办?” 叶真真摇头,“不知道。” 钟离叹了口气,揽着她肩膀,说:“走吧,先回家再说。” 身上隐约有股酒味,叶真真又洗了个澡。 姜佳佳发来信息,问:“什么时候回来?” 叶真真回:“明天晚上到。” 姜佳佳:“我做好晚饭等你。” 叶真真回:“我回家。” 姜佳佳:“有个远途,给的价钱比较高。你要是想做的话,我给你接了。” 叶真真回:“好,我接。” 敲门声起,叶真真爬起来开了门。 钟离推着她肩膀进屋,抬脚关了门。 “先不要想着给钱了事。我让佳佳说你去外地了,半年都不可能回来。” 叶真真被他推到床尾,顺势坐了下来。 “佳佳那边你别担心,她比你聪明。先躲一段时间,反正你家里也没人,她找不到你自然就不会找了。那种人你当初就不应该给她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法律。” 叶真真说:“佳佳给我接了一个远途,后天一早装货。” 钟离愣了一下,骂道:“他妈的,赚钱不要命了?” 叶真真说:“前两天也休息够了。” 抬眼看到衣架上的内衣,钟离撇开眼,也在床尾坐了下来。 叶真真问:“明天几点走?” 钟离想了会儿,说:“等你睡饱了再走。” 叶真真问:“你不急着回去上班?” 钟离笑了笑,说:“老子休假了。” 叶真真打开电视,轮番调台,最后停在了综艺节目上。 节目很热闹,看了一会儿,身旁人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叶真真转头看他。 钟离盯着她说:“认识这么久,今天晚上,还是你第一次开口。” 叶真真抿了抿嘴,撇开了眼。 钟离说:“开口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叶真真盯着电视。 钟离说:“别担心,万事有我在。”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 钟离说:“要是不高兴就直接说,老子没那么多心思猜你高兴不高兴。” 叶真真挑了挑眉。 钟离看了会儿电视,撂下一句“早点睡觉”就离开了。 第二天九点,叶真真醒了。 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后,叶真真去敲钟离房门。 敲了半天,钟离才开门。 “刷牙洗脸,回家。” 钟离哈欠连天,问:“睡饱了?” 叶真真扬了扬手机,说:“九点多了,快点,早点出发,早点到家。” 钟离抹了把脸,说:“等我十分钟。” 叶真真走到床边坐下,等他。 卫生间玻璃门没关,钟离裸着上身洗漱,后背那处青紫越发明显,比前天晚上还要吓人。 等他洗漱完,叶真真拿出药酒,给他按摩了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两人退房。 钟离带叶真真在路边找个了早餐店吃早饭,十点多,两人才出发上路。 四点多的时候,离同安还剩不到二十公里。 叶真真问:“你回老家还是回自己家?”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回自己家,后天上班。” 叶真真说:“那好,我送你。” 钟离说:“你跟我回我家。” 叶真真摇头,说:“我回家,衣服一个多星期没换了。” 钟离哼了一声,说:“你就不怕她晚上去找你?” 叶真真笑笑,说:“不怕,我就待一晚,明早一早就走。” 钟离拿眼横她,说:“找你,你也别怕,直接报警。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去制她。” 话音刚落,放在台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钟离伸手接通,开了免提。 姜佳佳语气不容反驳:“叶真真,过来吃饭。” 叶真真说:“我还要送钟离回去。” 姜佳佳问:“他跟你一起回来的?” 叶真真扫了一眼钟离。 钟离说:“对,省路费。” 姜佳佳说:“那好,你们一起来,晚饭我都做好了,老吴也出差刚回来,一起聚聚。” 叶真真说:“明天一早还要……” 钟离打断她,说:“半个小时后到。” 姜佳佳咬牙切齿道:“钟离,她要是不来,你就把她给我打晕了,拖来。听到了吗?” 钟离说:“好,一定。” 挂断电话,钟离靠在了椅背上。 “别让我动手。我动手,保证你三天三夜起不来。” 第13章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把车停到了“好大仓库”门口。 钟离拎包下车,瞥眼看到那碗鸡汤,又把它取了下来。 叶真真说:“不用拿包,待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钟离嘲讽道:“你车能进市区!?” 叶真真挑了挑眉。 离小区门口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叶真真突然拐了个方向,钟离一个大步越过她,挡在她身前。 “干什么?真想让我打晕你?” 叶真真推了推他,钟离没动。 “我去超市买箱牛奶。去人家家做客,不能空手,这是礼节。” 钟离转过头看,身后不远处正好是家超市,门口堆了一堆牛奶箱子。 叶真真越过他,径直走进超市,挑了一箱酸奶和一箱纯牛奶。 钟离问:“买这么多干什么?”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我俩一人一箱。” 钟离愣了愣,说:“我来付。” 叶真真直接把钱付了。 两人一人拎着一箱牛奶前后脚进屋。 姜佳佳看到两人手里的牛奶,眨了眨眼,说:“这么客气?!” 钟离扬着下巴,朝正在换鞋的叶真真努了努嘴,说:“她说,这是礼节。” 姜佳佳接过两人手中牛奶,说:“去叫老吴,洗手吃饭。” 满满一桌子菜,荤菜居多,中间一口大锅,正沸腾着。叶真真吞了口口水,碰了碰钟离说:“你去叫吴桐。” 钟离看了她一眼,去卧室找吴桐。 吴桐正哄丫头睡觉。待丫头睡着后,四人坐下开始吃饭。 姜佳佳说:“那碗鸡汤馊了,我给倒了。” 叶真真愣了一下,说:“好。” 姜佳佳和吴桐话不多,和钟离话很多。不一会儿,两人就聊得面红耳赤,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叶真真抬起头,看着姜佳佳说:“你们俩声音小点,把丫头吵醒了,你们谁去哄?” 姜佳佳碰了碰吴桐胳膊,挑着眉毛说:“老吴去哄。” “……” 叶真真一口菜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 叶真真咽下那口菜,说:“在我面前秀恩爱啊?” 姜佳佳扬了扬眉毛,说:“你知道就好。” 叶真真哼了一声,放下筷子。 吴桐清了清嗓子,说:“别听佳佳的。多吃点,她给你做了半天饭,累得够呛。” 叶真真拿起筷子。 姜佳佳夹给她一块红烧鸡块,问:“晚上回哪?” 叶真真低头啃着,回:“回家。” 吴桐说:“屋里有空房间,我待会回我爸妈家。” 叶真真愣了,抬起头看吴桐,吴桐一脸担忧。 余光扫到姜佳佳和钟离也盯着自己,叶真真咽下嘴里东西,说:“我回家是因为要准备点东西,不是因为别的。” 姜佳佳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那喝点酒,待会让老吴送你俩回去。” 叶真真瞪了一眼姜佳佳,说:“明早一大早就出发了,你想让我扣分啊?” 姜佳佳转过头来劝钟离,和钟离喝了起来。 九点多的时候,姜佳佳满脸通红,钟离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吴桐开车送两人,钟离坚持先送叶真真回家。 叶真真轻手轻脚开门,然后关门,反锁。 一个多星期没回来,屋里有了味道。叶真真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洗洗涮涮,收拾好东西后,已经接近十二点。 躺回床上,顶灯白光刺眼,吊顶裂开了条缝,墙面也裂开了几条细缝。 叶真真抬手关灯。 微弱的光跑进屋内,看不见那些缝隙了。 叶真真闭上眼睛。 风声呜呜,窗帘沙沙作响,还有…… 片刻,听明白那是什么后,叶真真爬起来关窗户。 手机响,叶真真接通。 “在干嘛?” 叶真真拉上窗帘,回:“睡觉。” 那人问:“收拾好了?” 叶真真说:“对。” 那人沉默片刻,说:“你他妈到家了,也不报个平安!” 叶真真说:“你喝多了,我给你报平安,你能听得清?” 那人说:“老子没醉。” 叶真真笑了,转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声音停止了。 叶真真趴在窗边,问:“你酒量到底多大?” 那人想了想,说:“不知道,还没醉过。” 叶真真哈哈哈笑,说:“有机会把你灌醉,套你秘密。” 那人哼了一声,说:“想得美。” 对面楼全黑了,整个小区只剩路灯亮着,路灯昏黄,光线不明。 叶真真盯着地上的光,问他:“你背上的伤还疼吗?” 那人顿了顿,说:“不疼了,再过两天应该快好了。” 叶真真说:“买点云南白药喷喷,好更快。” 那人啧了一声,说:“老子够不到。” 叶真真抿嘴笑,说:“白长那么高个,中看不中用。” 那人咬牙说:“他妈的,你等着。” 叶真真哈哈哈笑了。 那人说:“我怎么听到你旁边有人说话?” 叶真真转头看一眼身后,哪还有人! “你……别吓我。” 那人说:“开视频,我看看。” 叶真真拒绝,那人坚持。 叶真真接通视频,钟离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你那边怎么那么黑?” “我关了灯。” “趴窗户边干什么?” “听墙角。” “什么墙角?” “你猜。” 钟离顿了一会儿,脸色变了,说:“草,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叶真真把手机伸到窗外,“听到了吗?” 钟离脸黑了,骂道:“卧槽,你……” 叶真真将手拿回窗内,说:“逗你玩呢,他们结束了。” 钟离脸更黑了,半晌后,他吼道:“你他妈还是不是个女人?!”然后,挂断视频。 …… 第二天五点半,叶真真收拾好后,打了辆车去取车。 上了车,叶真真把双肩包扔到了后座,开车进了园区。 装好货已经接近八点。 叶真真买了点早饭和面包,开车直奔1870公里外的目的地--川益。 如果走高速,只需要两天,但是交货的地点不在城区,而在更偏的地方,叶真真做好了三天的准备。 开了半日,叶真真找了个服务区吃饭。 叶真真给钟离发信息:“起床吃饭。” 等了好一会儿,钟离才回:“别扰老子清梦,老子要睡到明天。” 叶真真拍了张饭的照片发过去。 钟离回:“真寒碜。” 叶真真回:“要你管。” 钟离回:“老子闲得慌,才管你。” 吃完饭,叶真真回到车边,先在车下站了一会儿消食,才上车锁门,爬到后座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两点半,叶真真立刻开车上路。 天黑的时候,叶真真把车停在服务区,买了碗面吃了。 在厕所刷牙洗脸后,叶真真回到了后座睡觉。 躺了一会儿,叶真真爬起来,检查车锁。 确定锁好了,叶真真开了条缝,透气,又躺了回去。 又躺了一会儿,叶真真觉得不舒服,把海绵宝宝玩偶当作枕头,仰面躺着。 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叶真真接通。 “在干嘛?” 叶真真回:“你不是不让我打扰你睡觉,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吗?” 那人笑了,说:“睡了一天了,想找个人聊天。” 叶真真问:“你想聊什么?” 那人说:“不知道。” 叶真真说:“不知道的话,就挂了,我要睡觉了。” 那人哼了一声,问:“睡车里?” 叶真真说:“嗯,对。” 那人骂道:“你他妈可真行。” 叶真真说:“车上货很值钱,我担心……” 那人问:“什么货?” 叶真真说:“珍惜木材。” 那人愣了一会儿,问:“合法吗?” 叶真真说:“当然合法,人家有文件。” 那人问:“值多少钱?” 叶真真说:“一百多万。” 那人问:“买保险了吗?” 叶真真说:“每年都买车险。” 那人说:“我是问对方有没有给这批货买保险。” 叶真真想了想,说:“好像买了。” 那人骂道:“你猪脑子啊,这都不弄清楚。” 叶真真说:“我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外面还包了一堆水果。” 那人不放心说:“手机保持通畅。万一有事,立刻报警,或者给我打电话。” 叶真真说:“给你打电话干嘛?你又不是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就过来了。” 那人笑了,说:“你可以当我是孙悟空啊,或许呢,说不定我一个跟头就过去了。” 叶真真说:“嗯,长得确实一副猴样。” 那人声音沉了下来,说:“嫌我丑?” 叶真真说:“不敢。” 那人说:“妈的,那么多姑娘追我屁股后边跑,你瞎?” 叶真真哈哈哈大笑,说:“那是她们瞎。” 那人说:“他妈的,是你眼光不行。” 叶真真翻了个身,问:“明天上班,你要不要早点睡觉?” 那人说:“还不困,清醒得和猴一样。”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 那人咬牙切齿说:“他妈的,才八点半。” 叶真真说:“我开了一天的车了。” 那人叹了口气,说:“先别睡,去问问对方保险买了没?问了,再给我回电话。” 叶真真挂了电话就给对方打电话。等了好半晌对方没接,叶真真不死心。又打了三四通,对方终于接了。 那边是个女人,听完叶真真的话后,半晌没说话,叶真真急了。 对方说:“买了买了,绝对买了。 ” 叶真真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我要看保险合同的照片。” 对方说:“你等一下。”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叶真真把照片发给钟离。 钟离回:“嗯,下次多长个心眼。” 叶真真这才松了一口气,睡下了。 第14章 半夜,叶真真被尿憋醒,犹豫了很久,还是穿衣下了车。 锁好车门后,叶真真扫了一眼安静得有些可怕的广场,把棉衣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上完厕所回来,叶真真绕着车子检查了一遍后,才又回到车上。 第二天一早八点,叶真真去厕所洗漱。 钟离发了张早饭照片。 “老子起来上班了。” 叶真真回:“别迟到。” 钟离回:“草,我什么时候迟到过?” 叶真真想了想,回:“好同志,口头嘉奖一次。” 钟离回了个白眼表情。 临近天黑的时候,距离目的地还剩下二百多公里,需要先下高速,再走一段山路。为了安全起见,叶真真还是选择在服务区休息一夜再出发。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叶真真出发上路。 下了高速,前方路况让叶真真拧紧了眉毛。 泥土路面坑洼不平,柏油还没铺好,路两旁堆着材料。 显然,这一段在修路。 叶真真把车速降到最低,谨慎再谨慎。 二十来分钟后,路况好了起来。柏油路平坦,路两边都是山坡,树枝虽然还枯着,但是已经开始冒了绿尖儿。 叶真真慢慢提速。 半个多小时后,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紧紧跟在车身后。 叶真真扫了一眼,加速。 过了一会儿,面包车又跟了上来,紧紧挨着车身,叶真真心猛然一紧,再次加速。 十来分钟后,见那辆面包车又跟了上来,叶真真颤抖着手拨打110。 电话占线。 再拨过去,还是占线。 这是段山路,路两旁除了枯树和枯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叶真真时而加速,时而减速。那面包车紧紧跟着,始终保持一辆车的距离。 终于,报警电话通了,听到接线员的声音,叶真真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将自己的遇到的情况一一说清。 挂了电话,后视镜里面包车突然不见了。叶真真松了一口气。 又开了一段距离,路面变得狭窄,叶真真莫名紧张起来。 一闭眼间,后视镜里面包车再次出现,叶真真锁好车门,一个咬牙,停了车。 那辆面包车也停了。 片刻后,面包车车门开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高个男人走了下来。 那人微低着头,脚步沉稳,最后,在车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 伸头看了一眼驾驶室后,那人伸出手抓住了防水布一角。 滴——叶真真按了喇叭。 那人愣了一会儿,朝着车头走了过来。 那人停在副驾驶座的车窗外,下半张脸被包在口罩里,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叶真真。 叶真真盯着他看,后背渐渐发凉。 那人眯了眯眼,打量了她一番后,回到车子中央,甩开防水布,一个翻身上了车。 叶真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双手转动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车身晃动,那人一个不稳,差点被甩下车,忙用双手拽紧了车身栏杆。 叶真真咬紧牙关,加到最大速度,径直往前冲,想借力将他甩下车。 经过一个拐弯后,叶真真一个手抖差点撞到了路边的山坡上。 前方二十米开外,一辆银色厢式货车横在路中间,正好挡住了去路。 看样子,两辆车都是冲自己来的。叶真真闭了闭眼,踩下油门,决定直接撞过去。 货车司机看到卡车非但速度不减,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连忙调转车头,把路让了出来。 车头擦着货车车尾而过,叶真真扫了那车一眼,然后握紧了方向盘。 突然,手机响了。 叶真真浑身一抖,快速扫了一眼后视镜。 两辆车跟了上来,紧紧贴在车屁股后面。 腾不出手去接电话,手机响了三回后,停了。 就在慌乱的功夫,两辆车突然加速,一左一右,将卡车夹在了中间。 面包车中间车窗开了,一人手拿锥子从车窗伸出了头。 突然,车身一震,叶真真差点被甩出座位。 轮胎应该是被扎破了。叶真真慌了。 叶真真稳住心神,连忙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朝货车驶去,将车尾甩向面包车。 到底是车量区别太大,两辆车被撞到路两旁。叶真真觉得自己如果再狠一点,货车就被压碎了。 面包车车头、货车车尾被撞瘪了,车厢上的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叶真真长吁一口气,启动了车子。 不敢耽搁,一路疾驰,叶真真赶在午饭前到了目的地。 一处豪华别墅,总共三层,白墙青瓦,一股江南风气,在这北方有些格格不入。 别墅远离村庄,周围种满了松柏,四周砌了一圈水泥排水沟,排水沟外种了十来颗银杏树。 迎接叶真真的是个五十岁年级上下、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其貌不扬,身材中等。 中年男人问:“路上还好?” 叶真真脸还白着,勉强地应了声:“还行。”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我叫罗庆云。” 叶真真稳了稳心神,说:“叶真真。” 叶真真掀开防水布,满满一车苹果箱子露了出来。 罗庆云皱着眉头看向叶真真。 嗓子很干,有些疼,叶真真清了清嗓子,说:“东西在水果箱子下面压着,卸货吧。” 罗庆云愣了一会儿,说:“好,等会儿。” 见他走到一旁打电话,叶真真扶着车身站住了脚。 几分钟的功夫,来了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三人没说话,上了车就开始搬箱子。不一会儿,车厢底部便出现了六个大木箱子。 罗庆云脸色缓和,说:“小心点。”说着也爬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木箱子被搬进了别墅,车下堆着一堆苹果箱子。 罗庆云问:“叶小姐是要带着苹果回去,还是?” 叶真真说:“不用了,苹果是买来遮箱子的,有一半是空的。货送到了,也用不着了,您搬回屋吧。” 罗庆云说:“那我买下来吧。” 叶真真摇头,说:“不用,都包含在费用里了。” 罗庆云点点头,让那三人把水果搬回屋一些,给了三人一人三箱。剩下的,包括空箱子全部搬回了叶真真车上,堆在车头。 叶真真还在想着路上那两辆车,压根没有留意苹果回了车。 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罗庆云问:“姑娘,你还好吗?” 叶真真回过神,看到车上的苹果箱子,问:“这苹果怎么?” 罗庆云说:“太多了,吃不完,姑娘带回家。送人也好,吃了也罢,悉听尊便。”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问:“最近一家派出所在哪里?” 罗庆云愣了一下,说:“吃完午饭,我带姑娘去吧。” 叶真真刚想拒绝,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拿着厚厚一沓子现金走了过来。 身材丰腴,慈眉善目,一脸温和。 那女人将现金交给叶真真,待叶真真点好后,也挽留叶真真吃午饭。 叶真真摇头拒绝,问了派出所位置,整理了下车子后,就启动车子上了路。 到镇上的时候才十二点半,这个点派出所应该还没上班。叶真真想了想,把车停在了路边。 川宜相比勤城来说,天气干燥了很多,太阳也烈了很多。坐在车里还不觉得,下了车,太阳晒得头直发昏。 扫了一圈四周,叶真真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 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火车站。 站前有个大广场,一侧立着两个篮球架,另一侧放着几个健身器材。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正顶着烈日在打篮球。 叶真真并不觉得饿,于是在健身器材上坐下来,看他们打球。 挨到下午两点,叶真真走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听明来意后,连忙给她做了笔录。 做完笔录后,民警说:“你可能需要在这待几天。” 叶真真问:“为什么?” 民警说:“我们在系统内查到了你的报警记录,但是并未在那里找到你说的两辆车。” 叶真真问:“需要几天?” 民警摇头,说:“不清楚,你暂时先在这待个两三天。” 第15章 停车位置对面不远处刚好有家宾馆,叶真真进去开了间房。 手机响,成功将叶真真从噩梦中拖出来。 入眼一片黑暗,她急促呼吸,慢慢地眨着眼睛,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她拿来手机接通。 “在干嘛?” 还是那句话。 叶真真说:“在睡觉。” 那人问:“货送到了?” 叶真真说:“嗯,送到了。” 那人松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回家?后天,能回得来吗?” 叶真真问:“要干嘛?” 那人说:“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叶真真说:“回不去。” 那人说:“怎么?!想躲着我?” 屋内没开灯,手机在枕边放着,屏幕黑着,叶真真眼前一片漆黑,她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说:“对。” 那人沉默了下,骂道:“妈的,想找死是吗?你还欠我钱。” 叶真真只觉眼周一片温热,一道暖流划过鼻梁,她说:“放心,钟离,回到家我就还给你。” 听到这句,钟离愣了足足三秒。 三秒后,他岔开话题,问:“路上安全吗?” “安全。” 钟离问:“什么时候回家?” “过两天。” 钟离问:“想在那玩两天?” “嗯。” 钟离说:“还没去过大西北,帮我也看看。” “好。” 一声哽咽隔着屏幕传来,钟离一愣,他皱眉问:“怎么了?” “……” 等了好久,没有听到回答,钟离眉头紧皱,问:“是不是她给你打电话了?” “……” 好一会儿,那边说:“她不知道我手机号,这号只有你和佳佳知道。” 钟离笑了一声,说:“那就好。” “……” 那边沉默,钟离突然有一种感觉,他皱眉听了一会儿,问:“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感冒了?” “有一点。” 钟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听了一会儿电流声,从床上坐起来,倚着床头。 他盯着屏幕,问:“晚饭吃了没?” “吃了。” “吃的什么?” “羊肉面。” “好吃吗?” “不好吃,太油了。” 他皱着眉骂:“妈的,整天挑食。给你扔山沟里,饿几天。” “……” “你在哪?” “在宾馆。” “我是问你在哪里的宾馆。” “川益下面的一个镇,曲阳。” 钟离调出地图软件,输入曲阳,地图显示两地距离接近两千公里。 他骂道:“妈的,跑这么远。要是想找你追债也鞭长莫及,来回路费也够呛了。” 噗嗤一声笑声传来,“你要是来追债,我就请你吃羊肉大餐。” 钟离笑了一声,说:“好,这句话你给我好好记着,不要到时候反悔。” 笑声低沉,隔着屏幕更加低哑,叶真真也笑了一声,她抬手抹了把脸。 门外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叶真真昂起头往门口看去。 屋内黑暗,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下缝隙落在屋内地面,两道细长的影子落在那灯光内,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门口。 叶真真盯着地面上的那道长影。 它是腿的影子。 “谁?” “……” 半晌,无人说话。 还好,门已经反锁了。 看了一会门下影子,叶真真从床上起身,来到门口。 沉重的呼吸声隔着道门板传过来,叶真真握紧拳头,低声喝道:“谁?我报警了!” “……”细长的影子动也没动。 叶真真攥紧手机,大声吼道:“喂,110吗?我门外有人……嗯,对……火车站不远的爱家宾馆……两分钟后来对吗?……好好……” 一分钟后,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恢复了平静。 十分钟后,叶真真插上门栓,打开一条缝。 门外无人,只有走廊顶灯散着昏黄的光晕。 叶真真关门反锁,躺回床上。 “叶真真!” 叶真真忙坐起来。 环视四周,屋内哪还有人! “叶真真!” 叶真真转头看向床上手机,她将手机拿起来。 钟离咬着牙吼:“你他妈怎么不说话?你他妈不是说很安全吗?” 叶真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被两辆车跟踪了。” 钟离一愣,皱眉问:“甩掉了?” 叶真真说:“嗯,我把那两辆车撞翻了,甩掉了。” 钟离问:“报警了吗?” 叶真真说:“报了,他们让我在这等两天。” 钟离骂道:“你他妈猪啊!”他退出语音通话界面,一边输入号码,一边说:“现在报警,马上!屋里待着哪也别去,警察来了,跟着他们去派出所。听到没?” 叶真真嗯一声,挂断语音,立刻报警。 十来分钟后,“咚咚咚咚——”,叶真真猛然一抖,问:“谁?” “姑娘,是你报的警吗?” 叶真真下床,拔掉门栓,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身穿蓝色制服。 女警简单地问了些情况后,让叶真真一起去前台看监控。 屏幕里,一个穿着帽衫的男人低头站在房间门口,帽子盖在头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女警问:“认识吗?” 叶真真摇头。 女警看了男警一眼,让宾馆老板把视频发给自己。 叶真真对女警说:“警察同志,我害怕……” 女警看了一眼她身后背包,说:“跟我走吧。” 进了派出所,叶真真跟着女警走进了一间屋子。 女警指着屋里一张长凳,说:“困了,可以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叶真真道声谢谢,女警笑笑,转身离开。 深夜十二点半,屋内空空荡荡,没有空调,更没有床,叶真真裹紧棉衣在长凳上坐下。 她发了会儿愣,然后拨通钟离的电话。 “我在派出所。” 钟离嗯一声,语气坚决,“明天买张火车票,直接回来。” 叶真真说:“我车还在这里。” 钟离压着火气,问:“车重要,还是人重要?”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吼道:“你他妈脑子让驴踢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拧着眉,说:“钟离,不要说脏话了,我……不想听。” 钟离手顿了一下,他皱着眉捏了捏烟头,说:“好,我不说了。好好待着,别害怕。冷不冷?” 叶真真说:“我明天一早开车回去。” 钟离说:“你疯了?” 叶真真说:“我没疯,我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钟离说:“如果他们路上堵你呢?” 叶真真说:“我换条路走。” 钟离沉默,片刻后,他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说:“注意安全。” 夜间温度零下,屋里冷得像冰窖,叶真真眯了会儿便被冻醒,屋内晨光黯淡,她背上背包出了派出所。 轮胎被扎破了一个,叶真真去加油站把油箱添满,然后换掉了轮胎。 顺着导航,叶真真挑了一条宽阔的路走。 八点钟的时候,车已经在曲阳镇30公里外。 离开曲阳镇40公里后,叶真真看一眼后视镜,随即,她双眼一眯,坐直身体,双手握紧方向盘。 还是那辆面包车,车头还瘪着。 这里的日出时间比勤城晚一个多小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柏油路宽阔,两侧皆是民房,人来人往,面包车距离卡车十米不到,它毫无顾忌、大摇大摆地跟着。 叶真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她看一眼后视镜,拿来手机报警。 又开了会儿,前方路突然变成了山路,叶真真降下车速,拨通钟离的电话。 手机铃声刚响了两声,钟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哪?” 叶真真说:“我房间抽屉里有一本新华字典,第240页夹着一张农业银行卡,密码是030621。” 钟离声音沙哑,问:“为什么说这些?” 叶真真看一眼那车,笑着说:“没什么。怕你追不到债,先告诉你钱在哪里。” 钟离皱眉,问:“你在哪里?” 面包车降了车速,叶真真说:“我明天晚上到家,后天请我吃饭,你说过的。” “后天见!” 没待钟离回话,她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 手机铃声响了,叶真真没接。 面包车在一段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叶真真逼停了,车上下来一人,上身黑色帽衫,头顶帽子和脸上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叶真真眯了眯眼。 昨天爬车的人,昨晚监控视频里的人,还有眼前这人,都是同一个人。 她打开车窗,空出条缝,大声问:“你们一路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人没说话,掀开防水布,爬上了车厢。 片刻后,那人跳下车,走到副驾窗下,问:“车上的东西呢?” 叶真真问:“你们是为了那些木头?” 那人又问:“东西呢?” 叶真真说:“已经交给货主了。” 那人问:“什么时候?” 叶真真说:“昨天上午十一点多。”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撞毁了我两辆车、撞伤两个人,要么给钱要么给命。” 叶真真说:“我已经报警了。” 那人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害怕警察?!” 叶真真左眼一眯,抓紧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那人立刻往路旁边跑。 叶真真没想撞他,见人躲开,她立刻加速往前走。 第16章 山路笔直,两侧无障碍物,一边是高山,山体光秃;一边是平地,灌木稀疏,偶有几颗粗壮的树木立着。时间还早,路上无车,此刻,只有两辆车飞快地跑着。 卡车速度比不上跑车,并不快,叶真真不敢开快车,面包车车速开到了极限,紧贴卡车车头,一度想将车逼停。 叶真真仗着车大,加速一甩车尾,将面包车挤到路边。 面包车整个车身一顿,司机不敢再硬碰硬,转而跟在车旁,瞅准了机会就撞车头。 车体体量差别,面包车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叶真真还是被吓到,她放慢车速,等面包车一靠近,就转动方向盘往旁边撞去。 两次过后,面包车司机不敢靠太近,转而挨着车厢。 两车并驾齐驱,面包车的车窗打开,一人头伸出车窗,手里拿着个尖锥,对准了轮胎。 他妈的,又来! 叶真真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她冷笑一声,转动方向盘再次往那车尾撞去。 这次,她打算鱼死网破。 然而,“轰”的一声,整个车身顿了顿,眨眼功夫,车子已经偏离轨道往路左边滑,直直冲进了林子。 又“轰”的一声,似有重物倒下,叶真真只觉失了重心,整个人飞离座位。 头顶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叶真真落回了座位上。她一落座,便五指用力抓住方向盘,踩紧刹车。 车子又滑了一段距离,终于停下。 叶真真深呼一口气,转头看四周,远处公路上的面包车早已没了踪影,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车头撞倒了颗大树,树拦腰而断,树干被压在车轮下,树根被带出了地面。 还好轮胎没破,车身也完好无损。 叶真真转头盯着早上刚刚换掉的那个轮胎。 是因为这个轮胎打滑。 轮胎是在加油站新买的,看不出真假,也无法判断它是好是坏。 可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留着它。 叶真真看一眼公路,转身上车,重新启动了车子。 不敢开快,只能一直开,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四点回到了同安。 停好车,叶真真打车回家。 睡到半夜,叶真真被手机铃声吵醒,眼也没睁,她接通了。 那边问:“在哪?” 她回:“到家了。” 那边又问:“在干嘛?” 她回:“睡觉。” 那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路上怎么样?” 叶真真翻身将脸埋进被窝里,回:“很安全。” 那边说:“明天一早来我家,我去接你。” 她回:“等我睡饱了再说。” 没等那边回话,叶真真挂断电话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十点多方醒。 头依旧晕着,还没醒透,她缓了一会儿,起床洗漱。 进小区前,叶真真拐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 走到门口,叶真真没敲门,而是发了个信息:“开门。” 片刻后,门内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 此刻,叶真真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过去。 钟离笑容顿住,眉头一皱,问她:“额头怎么了?” 叶真真一愣,伸手递过去水果袋,越过他冲进了卫生间。 右侧额头青紫了一大块,是那天被甩起来撞到了车顶。 镜中人拧着眉头,脸色严肃,叶真真朝“他”笑。 “摔了一跤。” 摔能摔到额头,脸却没事,钟离上下打量她一番,眯了眯眼。 见他不回话,叶真真弯下腰,拧开热水洗脸。 起身见人还盯着,叶真真转身面对他。 “我脸上有钱?” 钟离张了张口又闭上,从架子上抽下条擦脸毛巾递过去。 “想吃什么?” 毛巾崭新,叶真真接过来,说:“想吃你做的饭。” 钟离说:“懒得做,出去吃。” 叶真真声音从毛巾里传出来:“那我做。” 钟离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她手,说:“先去买菜。” …… 叶真真买了些肉丝和蔬菜,又买了盒五香卤豆干。 钟离付钱的时候,问:“不是要自己做,还买现成的干嘛?” 叶真真没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 进了屋,叶真真脱下外套,洗手开始准备做菜。 钟离淘米,把饭焖上,然后去客厅看电视。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关火盛菜上桌,然后朝沙发喊:“吃饭。” 钟离放下遥控器,来到餐桌边。 一盘青椒肉丝,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盒卤豆干。 量一如既往的不大,钟离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下。 叶真真盛了碗饭递过去,钟离接过来低头扒饭。 “味道怎么样?” 钟离抬起头看向对面,叶真真一脸期待。 钟离点头,说:“好吃。”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好吃……还一直吃卤豆干?” 钟离夹一筷子肉丝放到嘴里嚼,咽下后,才说:“怕你不够吃。” 叶真真撂下筷子。 钟离夹起豆干放进她碗里,说:“逗你玩的。” 叶真真吃完一碗饭,放下筷子,盯着钟离扒饭。 钟离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一一扫光。末了,他拿纸巾擦干净嘴,说:“满意吗?”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满意。” 钟离挑了一下眉,收拾碗盘拿去厨房洗,叶真真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钟离把下水口堵住,拧开水龙头放水。 等池子水满了一半,他倒了些洗洁精进去,伸手往水里搅。 片刻后,泡沫起来了,他把碗筷和盘子一股脑扔进水池里泡着。 泡了约莫半分钟,他拿起碗盘涮了涮,拔下塞子放水,然后打开水龙头放水冲干净了盘子和碗筷。 叶真真皱着眉看完,看着他脸,给他这番行为下结论,“刷碗方式挺……特别。” 钟离收好盘子和碗筷,将锅放到水池里,挤了点洗洁精到百洁布上,把锅里锅外擦了一圈,然后接水,冲干净。 等这一切做完,他转过身问:“满意吗?” 叶真真扫了一眼台面上的水,说:“……还行。” 钟离拿干抹布把台面擦了一遍,问:“现在呢?” 叶真真说:“凑活着能看。” 钟离把抹布一摔,话刚要出口又憋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撇着嘴说:“看把你能的。” 叶真真嘿嘿嘿笑,说:“想说什么?别憋着。” 钟离瞪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客厅。 叶真真跟着他来到客厅。 “说吧,我现在想听了,别憋着。” 钟离哼一声,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轮番调台。 叶真真挨着他坐下。 醒来的时候,叶真真发现她靠在钟离的肩膀上,钟离仰面靠在沙发上,胳膊绕过她肩膀搭在沙发靠背,手护着她头。 电视开着,没有声音。 “睡饱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叶真真如梦惊醒,忙坐直。 “几点了?” 钟离看着她后背,慢慢收回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胳膊。 “快四点了。” 这一个盹,居然已经四个多小时。叶真真看一眼电视,说:“我回家了。” 钟离说:“我送你。” 二十分钟后,钟离把摩托车停在楼下,跟着叶真真上楼。 老式洋房,墙面都是灰尘,楼梯扶手铁锈斑斑,台阶的水泥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内里。 叶真真轻手轻脚地走,尽量不发出声音。钟离脚步声重,楼道里砰砰砰的,全是他的脚步声。 等他进了门,叶真真把门反锁,低声说:“小点声儿。” 窗帘都拉着,屋里光线昏暗,只有阳台那一块还有些光亮。 钟离叹了口气,走到阳台,在躺椅上坐下。 叶真真早已习以为常,转身去厨房烧水。 钟离看一眼厨房,说:“晚上吃什么?” 叶真真盯着水龙头哗哗流出的水,说:“不饿,不想吃了。” 钟离刚要开口,门口突然响起砰砰砰的砸门声,紧接着一个尖锐苍老的女声喊道:“开门,叶真真,我知道你回来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厨房。 水声哗啦啦…… 钟离皱了皱眉,蹭地起身,往门口走。 叶真真关掉水龙头,跑出厨房,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人拉进卧室,关门反锁。 “就当我们不在家。” 卧室声音小了很多,钟离挑了挑眉,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门外叫着,屋内窗帘也拉着,光线比客厅还暗,看不清她脸,更看不清她表情,钟离盯着她垂在脸侧的黑发看。 “昨天晚上来了吗?” 叶真真坐在床边离他半米远的唯一的凳子上,摇头,“没有。” 谩骂声不绝于耳。 钟离沉下脸,说:“报警。” 叶真真笑了笑,说:“报过,没用。” 钟离冷哼一身坐起来,叶真真一把拉住他胳膊,“等会吧,她骂过瘾了就回去了。” 钟离看了胳膊一眼,又躺了回去。 谩骂声不停不休,声音高亢激昂,隔着两道门板,一个客厅,一条过道,清晰传入耳中。 钟离翻坐起身。 人就坐在半米远的地方,他看着她垂下的头顶,说:“去我家。” 叶真真摇了摇头。 钟离蹭地站起身,低头看着她头顶,说:“我给你做饭。” 叶真真抬起头,拉住他胳膊上的衣袖,摇头,“不用,她待会就走了。” 钟离后排牙齿相互搓了搓,又躺回床上。 时间一秒秒过去,声音从高亢尖细转为沙哑低沉,却依旧一字一句,不眠不休。 钟离眯了眯眼,一口气没出完,便从床上翻坐起来,大步往门口走去。 “你不欠她什么,为什么要躲着任她欺负?为什么不骂回去?!” 叶真真两步走到门口,后背靠在门板,抬手推在他胸口。 “再等一会儿。” 钟离低头,对着她脸,咬着牙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 叶真真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以后别憋着了,对身体不好。” 钟离弯腰低头,瞪着她的眼睛,叶真真昂起下巴,抿着嘴笑。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突然想起什么,她收起笑容,抿了抿嘴,偏过头,躲开了喷在脸上的呼吸。 钟离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直起腰。 叶真真手往前推了推。 黑暗中,钟离眯了眯眼,然后转身走回床边躺了上去。 盯着屋顶出了会儿神,他看一眼靠在门后的人,抬脚搭在了凳子上。 一声微弱的吸鼻子声从门口传来,钟离皱紧眉头。 静静听了会儿,他掏出手机打开,照向靠在门上的人。 “四点五十了。” 叶真真眨了眨眼,来到床边坐下,堵着去路。 “再等会儿。” 话音落下,另一道高亢的女声突然响起……叶真真一愣,随即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钟离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开,收回枕在脑后的胳膊,一拳捶在她肩上,骂道:“你他妈还乐!” 叶真真被捶地往前倒,随即坐稳了,依旧堵着去路,笑着说:“隔壁邻居是个厉害角色,吵架从没输过。” 钟离冷哼一声,放下手机,将双手枕在脑后。 叶真真收敛笑容,垂下头,双手拄在床边。 手机蓝光微弱,洒在她身侧,将人牢牢罩住。长发垂落遮住了脸,床单在她手里皱成了一团。 钟离越过她垂落的肩背,盯着墙上的影子,他皱了皱眉,拿腿碰了碰她手,说:“你那护手霜给我一管。” 叶真真偏过头,问:“什么护手霜?” 钟离说:“就写着一大堆英文字母的,绿色的。” 叶真真噢了一声,说:“我自己的也快没了,还没来得及买。等买了,我给你。” 钟离问:“擦脸的呢?什么味儿?” 叶真真松开床单,手指僵硬,她张了张五指。 “没注意,好像是茉莉花的,你也要?” 钟离点点头,说:“买的时候帮我也带份,多少钱,告诉我,我转账给你。” 争吵声越来越大,叶真真心不在焉,点了点头,随口说:“好。” 钟离打开手机里的五子棋,递给她,说:“PK。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 叶真真将手机接过来。 第17章 天黑透,门外声音终于停止了。叶真真站起来,打开卧室房门,走出去。 钟离退出游戏,下床。 屋内黑暗,钟离按亮手机。 叶真真趴在门后,看着猫眼。 半晌过后,门外毫无动静,她才呼出一口气。 屋内漆黑一片,叶真真打开手电筒,转身,钟离站在身后,刚想开口,门外咚咚咚急速三声响,叶真真猛然一抖,连忙转身。 钟离一把将人拉过护在身后,小声说:“去屋里待着。” “真真,我是你刘姨!” 叶真真越过他,打开门。 两人在门外说话,叶真真把门掩上了,只留下一条细缝。楼道的光从细缝渗透进屋内,将漆黑的地板割裂成两个世界。 说话声很轻,一个语速极快,一个微不可听。 钟离盯着地板上的光,那光昏黄暗淡,却刺着眼。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孙子才六个月,整天这样吵吵,还让不让人……” “好。” …… 叶真真关上门,没看到钟离,卧室门大开着,传出些许光亮。 叶真真走进卧室,钟离站在衣柜前,手机开着手电筒被扔在床上。 叶真真打开手电筒,照向他。 钟离从衣柜里挑出几件衣服,扔到床上。 叶真真说:“我自己能解决。” 钟离扫了她一眼,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 一本红色的半旧不新的新华字典被压在最下面。 钟离拿出来翻了翻,嗤一声,说:“他妈的,果然有张卡。” 叶真真说:“卡里一共九万,密码是030621。” 钟离瞟过去一眼,将卡抽出来,问:“证件呢?” 叶真真皱了皱眉。 钟离吼道:“哑巴了?!” 叶真真说:“在背包里。” 钟离扫视了一圈屋里,转身拉开衣柜,从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来个黑色背包。 翻开口袋,身份证、驾驶证、医保卡全都在。 钟离把银行卡放进去,拉上拉链,将床上衣服塞进去,又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将背包塞满了,然后拉上拉链,二话不说,拖着人出门。 走到客厅的时候,叶真真拉住了他。 钟离说:“刚刚PK,你输了。” “……” 钟离咬了咬牙,低声吼道:“信不信我把你打晕,拖到我家去?” 叶真真说:“电源还没关。” 钟离找到开关,打开灯,问:“电闸在哪?” 光刺眼,叶真真低下头,闭了闭眼。 关掉电源和燃气后,钟离问:“看看还有什么要拿的,一起带走。”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证件和卡在就行了。” 钟离将人推出了门。 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 钟离打开卧室,将背包放到床上,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叶真真说:“熬点粥吧,豆干没吃完。” 钟离说:“就这点要求?我可是刚发的工资。” 叶真真笑笑,说:“下次宰你一顿大的。” 钟离看了她一眼,出了屋。 这间房间和钟离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屋内空空荡荡,除了家具,就只剩床上铺着的被褥。 叶真真看了一会儿床上被褥,打开衣柜。 衣柜一侧挂着几件钟离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其他隔间都是空的。 叶真真发了会呆,打开背包,将衣服一一拿出放进衣柜。 过了一会儿,钟离敲门。 叶真真从衣柜门板后看过去,“饭好了?” 钟离扬了扬下巴,说:“自己看。” 叶真真跟着他来到餐厅。 餐桌上除了豆干,还多了几个外卖盒子。 一份蒜蓉油麦菜,一份红烧鸡块,一份油焖大虾和两盒米饭。 钟离拆开米饭盒子,递给她一盒,说:“粥在电饭煲里,吃的话,自己盛。” 叶真真接过米饭盒子,坐下来,开始吃饭。 “你说了要自己做。” 钟离愣了一下,说:“明天你去买菜,我下班回来给你做。”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你说的哦,不要到时候又点外卖。” 钟离嗤了一声,说:“我说的就我说的,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你没拿睡衣。” 钟离顿了顿,说:“我拿我的给你。” 叶真真嗯一声,说:“你的太大了。” 钟离把筷子一撂,说:“内衣你拿了吗?没拿,我的也可以给你穿。” 叶真真呛了一下,点点头,说:“拿了。” 钟离朝天翻了个白眼,拿过筷子夹了块鸡腿啃。 “看把你能的。” 睡了几天,整日待在屋里,连门都没出,叶真真觉得快与世隔绝了。 下午三点半,叶真真起来洗了个澡,然后出门。 没有目的的,叶真真随便挑了个地方下了公交车。 眼前一个商场,商场旁是条商业街。 叶真真进商场买了套衣服,然后又买了两罐面霜和两只护手霜。 从商场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半。 叶真真沿着商业街往里走,想找个餐馆吃饭。 餐馆门口都排着长队,很多都是拖家带口,叶真真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 往前又走了走,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路边餐馆还是排着长队。 叶真真踮起脚尖环视四周。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叶真真转头看过去。 前方十米处,那人双手插兜倚着广告牌柱子,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人。 叶真真走过去,那人也看到她了。 “在干嘛?” 叶真真说:“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句话?可不可以换句别的?” 钟离想了一会儿,问:“在干什么?” 叶真真笑了,“这有差别吗?” 钟离看了一眼她手里袋子,笑了笑,眼睛依旧盯着四周。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身旁有人经过,撞到了叶真真肩膀,叶真真往钟离那边走了一大步,挨着他肩膀站定。 即使他靠着柱子,依旧高出半个头,她昂起下巴看过去。 “明天一早我要走了,钥匙放哪?” 钟离转过脸,眼睛没看着她,越过她头顶看向远处,像是在对别人说话。 “去送货?去哪里?送什么?” “去川益,送干货。” “怎么又去川益?” “和上次去的地方不一样,上次是曲阳,这次去凌桥,我查了,隔了100多公里。” “钥匙你拿着,不用还我。” 叶真真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问:“几点下班?我做好晚饭,等你。” 钟离拿出手机看一眼,说:“恐怕得凌晨。你先吃,不用等我。” 叶真真抬脚离开。 身后说:“路上注意安全。” 离他远了,叶真真回头看,钟离换了个位置,低着头坐在广告牌旁边长凳上。 察觉到她的目光,钟离抬头看过去。 叶真真朝他笑笑,转回头。 …… 1857公里,叶真真花了两天半时间赶到了凌桥。 交货卸货再去趟当地派出所,一切忙完还不到十点。 叶真真盯着方向盘发了会呆,拿出手机,点开旅游软件。 软件推荐的榜首是川益最著名的景点---白沙坡,离凌桥只有不到三十公里。 川益是西北著名的旅游胜地,来游玩的私家车很多,叶真真跟着一辆外地车牌的白色越野车来到了一处沙坡下。 车上不了沙坡,叶真真将车停在坡下一处平地,决定步行走上去。 正当午,烈日当空,天气很热,叶真真脱下外套,罩在头顶。 沙地软绵,叶真真穿的低帮鞋子,走了没几步,鞋里就灌满了沙子。 沙子细碎,钻过棉袜,紧贴皮肉,摩擦着脚底板,叶真真皱了皱眉。 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问:“哎,那卡车是你的?” 叶真真停下来,回头看。 远处,卡车旁停着两辆越野车,一白一蓝。 坡下两米远的位置,站着两对年轻男女。 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姑娘一身牛仔,眼睛盯着叶真真上下打量,其他三人也紧盯着叶真真,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姑娘见她不回话,又问了句:“那卡车是你的?” 叶真真点头。 姑娘转头朝身后三人挑了挑眉,说:“我赢了。” 叶真真皱了皱眉,转过身。 爬到坡顶,一条长河映入眼帘。 刚入春,这里却如盛夏一般。 河边种满了树,树木高大,枝叶浓郁。对岸是大片草地,绿意延伸至远处,和黄色沙脉和山脉融为一体。 四人跟在叶真真身后也爬到了坡顶。 马尾姑娘扶着身旁小伙胳膊,气喘吁吁,嘴里大声惊呼:“哇!” 叶真真扫过去一眼,向坡下的树林走去。 下坡路滑,沙子硌着脚底板皮肉,生疼,叶真真干脆脱掉鞋子,穿着袜子走。 到了坡底,叶真真坐在沙地上,脱掉袜子,赤着脚走上木桥。 木桥上都是细碎的小石子,比沙坡还硌。 叶真真走了几步,靠在栏杆上,拍掉脚底石子。 袜子脏了,叶真真直接光脚穿上鞋子,套上外套,把袜子塞进了外套口袋。 木桥很长,曲曲折折,尽头处是个凉亭。 叶真真进了凉亭才发现,凉亭比想象中的大得多。 左侧是个饭厅,右侧是个商店。 叶真真走到饭厅门口翻了一下菜单,转身去了商店。 店内逛了一圈,叶真真买了两条纱巾和一双儿童布鞋,最后又买了点特产。 逛完肚子有点饿,叶真真想了想,进了饭厅,点了一碗拉面。 饭厅都是人,叶真真挑了个挨着河边的位置,和同是一个人的姑娘拼了桌。 屋里阴冷,叶真真拉上外套拉链。 对岸风景宜人,叶真真转过身,拿出手机。 拍完后,面还没上。叶真真收回手机,叹口气,靠在椅背上,把手揣进了口袋。 “……” 手心里的东西,应该是那双臭袜子。 叶真真嘴角抽了抽,抽出手放在了饭桌上。 身后传来一阵争吵声,女声坚决,男声低沉。 叶真真转头看过去。 饭厅最里一处视野极好的观光位置上坐着两男一女。一对情侣面对大厅门口坐着,均脸色阴沉。情侣对面一人背对着坐着,肩宽背阔,寸头、黑色帽衫、牛仔衣。 衣服好像有点熟悉。 叶真真转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人刚好侧过脸。 第18章 叶真真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问:“你怎么在这?” 被拍的人半天没说话,争执的两人也停止了说话,盯着她看。 叶真真推了他一下,说:“钟离,你哑巴了?” “……” 钟离站起来,伸手搂住她腰,说:“你还是来了?” 声音温柔,有些甜腻。叶真真愣了一下,挣开他胳膊。 钟离顺势握住她手,拉她坐下,问:“忙完了?” 叶真真挣开他手,说:“我刚摸过臭袜子。” 对面递过来一包湿纸巾,钟离接过来,放到桌上,抽出一张擦她手,拇指在她掌心捏了捏。 叶真真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立刻不说话了。 钟离把她手擦干净,向她介绍说:“杨静雯,我表姐,这是赵铭哥。” 叶真真看向对面两人,男的带着眼镜,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女的披肩中发,也是三十岁多岁的模样。 叶真真听到钟离介绍自己:“我女朋友,叶真真。” 杨静雯呵呵呵笑,向叶真真打招呼,“你好。” “……” 钟离看了她一眼,在桌下捏了捏她手指,叶真真回过神,朝两人点点头,说:“你们好。” 钟离问:“点了什么?” 叶真真说:“拉面,还没上。” 钟离说:“你把小票给我,我去催催。” 叶真真从口袋掏出小票,想到什么,她迟疑了一下,才递给他。 钟离起身离座,叶真真朝对面打量着的两人笑笑,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赵铭站起来,离开座位。 十来分钟后,钟离端着两碗面回来,把堆满了香菜的碗推到叶真真面前。 叶真真抽出张湿纸巾递给去,说:“那小票我刚才摸过……” 钟离脸一僵,立刻接来擦手,然后又抽来一张,拿来筷子开始擦。 “以后,这么恶心的事情不要在饭桌上说。” 对面噗嗤一声,叶真真扫过去一眼,接过他手里擦干净的筷子,低头开吃。 香菜和肉片吃完了,叶真真抬起头,转头盯着钟离的碗。 钟离筷子一顿,夹起碗里的肉放进她碗里,顺带着捞回两筷子面。 叶真真看一眼碗里的肉,说:“你把面捞走了,我吃什么?” 钟离看过去一眼,说:“留点肚子,晚上带你吃羊肉大餐。” 叶真真眼睛一亮,说:“没骗我?” 钟离瞪过去一眼,说:“静雯姐作证。” 对面又噗嗤一声,叶真真嗯一声,低下了头。 赵铭端着两碗盖饭回到桌边坐下。 一碗卤肉饭,一盘咖喱牛肉盖饭。 叶真真看过去,咽了口口水,碰碰钟离胳膊,“我想吃盖饭。” 钟离把筷子一撂,说:“还想吃什么,晚上一起给你买。” 叶真真想了想,说:“晚上再说吧。” 杨静雯把盘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问:“要不要来点牛肉?” 叶真真还没说话,钟离开口了:“静雯姐,别管她,她那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赵铭看了看两人,笑着说:“快点吃,待会还要去下一个景点。” 叶真真吃了两口,将碗推到钟离手边,钟离拿过碗将碗清空。 吃完饭,钟离拉着叶真真起身,一脸兴奋,“走,去下个景点,飞越黄河。” 叶真真问:“你确定?” 钟离瞟过去一眼,说:“确定。” 杨静雯和赵铭走在前,钟离拉着叶真真手跟在后。 四人沿着木桥走了半个小时,河面突然宽阔起来,水面平静,暗涌微动,一条长锁横跨黄河两岸。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 叶真真心口一颤,看向那条索道。 索道上挂着一人,不知是男是女,手脚僵垂,正飞速往河对岸冲去。 叶真真转回头盯着钟离,问:“河水多深?” 钟离看一眼河面,说:“不清楚。” 杨静雯转回身,笑着说:“十来米吧。” 叶真真脚下一顿,说:“你们……去吧,我在这边等你们。” 赵铭也停下来,转身问:“怎么了?” 又一声尖叫传来,叶真真看一眼那身影,说:“我恐高。” 钟离愣了一下,说:“我陪你。”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赵铭点头,说:“那好,晚上见。” 赵铭和杨静雯上了高台,叶真真感觉钟离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微低着头,眯着眼盯着二人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叶真真皱了皱眉,说:“走吧,陪我去玩玩。” 钟离回过神,拉住她,说:“不用。” 叶真真打量了一下高度,说:“才这么点高度,没事。”她挣开他手,率先走上了高台。 杨静雯已经穿戴好装备,赵铭正在穿装备。 叶真真朝看过来的杨靖雯笑笑,说:“想趁着年轻,来体验一把高飞的感觉。” 杨静雯拍了拍她肩膀,说:“别怕,很刺激,保证你玩过以后再也不会恐高了。姐也是过来人。” 杨静雯走到台子边缘站定,工作人员将她腰背上的锁扣挂到长锁上,让她身体前倾趴在倾斜的台面,提起她双腿,按紧锁扣。 啪嗒一声,杨静雯整个身体平着挂在长锁上,只有双脚自然垂落。 工作人员推了一把,杨静雯嗖的一声飞出去了。 “啊——” 叫声尖细,回声悠长。 叶真真脸刷得白了。 钟离拧紧眉头,拉着她往下走。 叶真真用力甩开他手,走到一旁,对工作人员说:“请帮我穿装备吧。” 赵铭站到台面边缘,也飞出去了。 钟离穿好装备,握住她手说:“我在那边等你。” 人影越来越小,叶真真咬了咬牙,走到台面边缘站定,闭上眼睛。 “我准备好了。” 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听觉和触觉变得异常灵敏。 耳边,风呼呼叫着,如人在哀嚎。 脸皮,像被风掀开,密密麻麻地疼。 嘴巴灌了风,嗓子干燥,刺刺地疼。 叶真真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如晴天打雷…… 钟离在叶真真扑过来的那一刻抱住了她。 半晌过后,叶真真睁开眼,说:“还行,挺刺激的。” 钟离手轻抚她后背,皱着眉骂:“你他妈吓傻了?” 叶真真快速眨了眨眼,说:“我要吃羊肉大餐。” 钟离手顿了顿,张口想骂,话到嘴边,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搂紧,低声说:“好。” 杨静雯和赵铭早已下了高台,在下面等着,叶真真从他怀里挣开,脱下装备下高台。 杨静雯笑着问:“怎么样,刺激吗?” 叶真真抿了抿嘴,笑着回:“没敢往下看,只听到呜呜几声就过来了。不过,你说的对,确实很刺激。” 下一个景点,白泉。 白泉在白沙坡广场上,广场正中央立着块石碑,石碑上用红漆写着“白泉”二字,其下一个小水池就是白泉。据说是为了保护水源,所以用水泥将它砌成了池子。 叶真真看着那个水池子,井口大小,高二十厘米,与其说是泉眼,倒不如说是洗手台。 “这是……白泉?” 杨静雯笑着说:“对。十多年前我来过,那时候还没这块石碑呢。” 叶真真蹲下去,双手掬起一捧水,低头去闻。 没有味道。 刚要送到嘴边,她转念一想,张开五指倒了。 钟离一把将人拉起,骂道:“瞎喝什么?!指不定人家在里小便。” 叶真真一顿,皱着脸说:“你真恶心。” 杨静雯哈哈哈笑,说:“钟离说得对,十几年前我看到过。” 赵铭也笑了。 叶真真又一顿,将手伸进钟离卫衣里擦。 杨静雯拿出半瓶矿泉水,倒掉瓶子里的水,灌了半瓶泉水进去,而后擦干瓶身,放进了包里。 叶真真说:“靖雯姐,你不觉得恶心啊?” 杨静雯顿了一下,说:“你还真信啊?” “……” 叶真真撇着嘴,狠狠掐了一把钟离胳膊,钟离看了她一眼,将她手握住。 赵铭揉了揉杨静雯肩膀,问:“累不累?” 杨静雯点点头,说:“有一点。” 赵铭说:“逛完下个景点,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剩下的明天再逛。” 杨静雯看了看天,说:“那快点,不然到时候没房了,还要赶回市区,太折腾了。” 钟离指着前方说:“前面有酒店。来之前,我查过。” 杨静雯往前方看了看,拉着赵铭先一步离开。 往前走了十几分钟,一个玻璃栈道出现在四人面前。 栈道横跨黄河,入口处立着块石碑,上面拿红漆写着“白泉玻璃栈道”,出口尽头正好是家酒店。 赵铭拉着杨静雯走了上去,叶真真低头看了一眼,二话没说,跟了上去。 钟离看了一眼她背影,也跟了上去。 栈道上全是人,栏杆两侧皆是游客在拍照,几个八九岁的孩子一点都不害怕,嘻嘻哈哈来回奔跑。 一个男孩扭着脖子看着身后径直往前冲,一下子撞倒了叶真真。 叶真真脱口而出:“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孩子被她一吼,吓得立在一旁。 待看清面前的人后,叶真真脸一僵,手撑着地便要起身。 不知是脚软还是手抖,叶真真没起来,钟离上前将人拉了起来。 叶真真扶着他胳膊站稳。 男孩不知所措,叶真真拍拍他肩膀,说:“对不起啊,阿姨不是故意的。” 男孩咧嘴笑了,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钟离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腿软了?” 叶真真目光直视前方,回:“挺刺激的啊,腿软什么?” 钟离抿嘴笑,“那你往下看一眼。” 叶真真扫过去一眼,依旧看着前方。 钟离将重量往她肩上压,叶真真顺势倒下去,然后一个侧身往旁边滑开。 钟离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叶真真哈哈哈哈笑。 “到底是谁腿软?啊?” 钟离白过去一眼。 赵铭和杨靖雯停在栏杆旁拍照,叶真真跨上他胳膊,小声说:“我车停在吃饭的亭子那边,你找个借口,让我回去。” 钟离借着捏她脸的机会,扫了一眼两人,小声说:“今天晚上在景区这住,车以后想办法。” 叶真真说:“不行,车里有现金。” 钟离说:“丢了我赔你。” 叶真真眯着眼,“你就我生气了。” 钟离说:“这个借口用过一次了,再用就不灵了。” 叶真真咬着牙,“你到底说什么了?” 钟离想了想,回:“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张开嘴,说了句话。 没有声音。 看明白那句话说的是什么后,钟离咧开嘴笑了。 “别骂脏话,公众场合,注意素质。” 第19章 下了玻璃栈道,叶真真看了一眼远处沙坡,转过头对钟离说:“你想想办法,行不行?” 钟离拉着她,径直往右手边走。 那里一排酒店。 杨静雯和赵铭选了一家叫沙漠客栈的酒店,四人订了两间房,杨静雯和赵铭一间,叶真真和钟离一间。 进了门,叶真真快步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钟离踢了踢她脚,“脏不脏?” 叶真真哼一声,翻了个身,干脆趴在床上。 钟离在她旁边趴下,问:“最近几天有事吗?” 叶真真声音闷闷的:“有事,没空。” 钟离挪开她脸对着自己。 “帮我个忙。” 叶真真闭着眼说:“求我,我就考虑考虑。” 钟离对着她眼睛,吹了吹,“求你了,真真。” ?!撒娇?! 叶真真头皮一紧,睁开眼,往旁边挪开。 钟离侧过身子,支起胳膊,掌心托着右脸,咧着嘴笑。 叶真真拧着眉头打量他,“你……有点恶心……” 钟离脸一黑,“你他妈到底帮不帮?” 叶真真想了想,说:“等我吃完羊肉大餐再说。” 钟离这才笑了,说:“待会静雯姐会来叫我们一起去。” 叶真真趴回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干什么的?” 钟离拨开她嘴边碎发,说:“不该问的别问。” 五点半的时候,门敲响了。 钟离说:“开门。” 叶真真懒得动,闭着眼,动也没动。 钟离起床开门。 是杨静雯来叫吃饭。 钟离走回床边,弯下腰,掐了掐她脸,笑着说:“起来,羊肉大餐。” 叶真真快要睡着了,闭着眼回:“睡觉,不吃了。” 钟离一把将人拽起,低声吼道:“起床吃饭!” 叶真真叹了口气,小声嘟囔:“早知道就不叫你了。每回跟你出门,准没好事。” 钟离笑了声,压低了声音说:“你突然跑出来也把我吓了一跳。” 叶真真理了理头发,下床穿鞋。 钟离将她头发捋到脖子后,说:“头发好好梳一梳。” “为啥?”叶真真问。 钟离笑着说:“你出门头发乱糟糟的,人家会怎么想?” 叶真真瞬间会意,说:“梳子在车里。” 钟离拆了卫生间里一个洗漱用品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迷你梳子递给她。 叶真真一顿,“这个给三岁宝宝用的吧?” 钟离催促,“凑合着用。” 叶真真撇了撇嘴,进卫生间扎头发。 两人到大厅的时候,杨静雯和赵铭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钟离抬手揽上叶真真腰,问:“静雯姐,吃什么?” 杨静雯说:“真真不是想吃羊肉大餐吗?那我们就吃滩羊肉好了。” 赵铭说:“好。总是听你说,还从来没吃过。” 杨静雯说:“咱们都先找找,看哪家评价比较好。” 钟离去问酒店工作人员。 循着酒店工作人员给的地址,四人来到一家打着农庄旗号的极其不起眼的饭馆。 饭馆老板娘是少数民族,五十岁上下,听到钟离说是酒店工作人员介绍过来的,忙把人带到了雅间。 雅间宽敞,屋里除了桌子板凳,什么都没有。 晚上气温骤降,屋里冷得厉害,叶真真和杨静雯坐了一会儿,开始发抖。 屋里没空调,钟离去要了个小太阳,放到两人身旁。 叶真真面对着小太阳取暖,转头问钟离:“点了什么菜啊?” 钟离说:“羊肉汤、红焖羊肉、白灼羊肉、烤羊腿……” 叶真真随口骂道:“你他妈……” 钟离脸黑了,叶真真咳嗽了一下,忙改口:“全是肉菜,没有点蔬菜吗?” 钟离瞅了她一眼,说:“点了。” 半个小时,菜陆陆续续上齐,赵铭给杨静雯盛了一碗羊肉汤。 叶真真碰碰钟离胳膊,说:“我也要。” 钟离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叶真真看着他,皱着脸,“太油了。” 钟离拿起勺子把油撇干净,叶真真这才喝了。 杨静雯问:“味道怎么样?” 叶真真品了品,说:“好喝。” 杨静雯说:“味道差远了。” 赵铭说:“明天再去别家尝尝。” 叶真真又品了品。 味道明明很好。 叶真真抬起头看过去,杨静雯朝她笑了笑。 羊肉味道很好,块头也很大,没等叶真真“吩咐”,钟离把每个菜都夹了一两块放到她碗里。 叶真真吃到最后,觉得有些腻,把剩下的没吃完的全推给了钟离。 一桌菜,四人只吃了一小半,剩了一大半。 叶真真提议打包。 四人走出饭馆,叶真真突然叫道:“哎哟,我把白天买的东西落在那个拉面饭厅了!” 钟离一把握住她手,紧盯着她人,问:“什么东西?” 叶真真说:“两条丝巾、一双鞋,还有些特产。” 杨静雯提议说:“那我们一起走过去,就当饭后消消食。” 叶真真一脸为难,说:“太远了,我打个车去就行了。” 钟离说:“又不值钱,丢了就丢了。” 叶真真拿眼横他,说:“给你买的!” 钟离愣了一下,说:“这黑灯瞎火的,跑那么远不安全。” 杨静雯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天,说:“夜里太不安全了。再说这些东西到处都买得到,明天再买一份吧。” 钟离紧了紧她手。 叶真真呼出一口气,说:“好!” 四人沿着河堤走。 河堤沿河立着排太阳能灯,白天“养精蓄锐”,到了夜里“精神抖擞”。 路灯昏黄,风大,夹着沙子。 河堤很长,人很少。 两人身贴着身走在前,两人肩挨着肩走在后。 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叶真真缩着脖子,低着头,小声嘀咕:“这么冷,不回屋待着,压什么马路啊?” 钟离抬手揽上她腰,笑着问:“给我买的什么?” 叶真真回:“一罐枸杞和一包枸杞叶。” 钟离问:“买这些干什么?” “店里的人说枸杞清热明目、润肺养肝,枸杞叶……”叶真真突然笑了一声,没了声音。 钟离问:“怎么不说了?” 叶真真抿着嘴笑。 钟离想了想,接了下去:“补肾。” 叶真真噗嗤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 钟离说:“听你话茬就知道不对。” 叶真真看一眼前方两人,说:“什么时候回去啊?” 钟离喊道:“静雯姐,回去吧,太冷了。” 杨静雯转过头,说:“前面有个酒吧,进去坐坐。” 叶真真小声低嚎了一声,又换了个语气,大声说:“好哇好哇,去喝酒。” 酒吧人挺多,几乎坐满了,杨静雯挑了个人少的角落。两张桌子,隔着一对年轻情侣。赵铭和杨静雯挨着坐,钟离和叶真真面对面坐。 钟离问:“喝什么?” 叶真真说:“牛奶。” 钟离给她叫了杯奶。 服务员一脸难以置信,反复确认。 叶真真不耐烦了,沉下脸,再次重申:“对,一杯牛奶,热的。” 杨静雯要给钟离点鸡尾酒,钟离说酒精过敏给推掉了。 很快,牛奶上来了,钟离将凳子挪到叶真真身边坐下,左臂搭在她肩上,手指勾起她一缕头发绕着圈。 叶真真喝了口奶,把杯子送到他嘴边,笑着调戏,“乖,阿姨喂你喝口奶。” 钟离没说话,脸渐渐红了,叶真真疑惑,看他一眼,看向杯子。 杯子透明,杯身挂着层奶,杯沿一个淡淡的口水印…… 叶真真猛回过神,缩回手,往旁边挪。 钟离拉回她手,就着那块喝了一口。 叶真真脸一热,把杯子放到桌上,又往旁边挪了挪。 钟离看了她一眼,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将杯口送到她嘴边。 杯壁挂着的奶缓慢落下,杯沿印记颜色淡淡…… 叶真真抿了抿嘴,偏了偏头。 钟离转头盯着人,“嫌弃?” 叶真真往旁边看去一眼,笑笑,“屋里……有点热。” 钟离挑一下眉,收回手,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他扫了杨靖雯赵铭一眼,盯着那后脑黑发眯了眯眼。 过了会儿,钟离叫了杯果酒。 酒上来后,叶真真拿过酒杯握在手里。 酒吧空气稀薄,音乐舒缓低沉,许是酒精催化了激情,又或是昏暗的灯光给人披上了遮羞的外衣,年轻情侣旁若无人放肆亲吻起来。 叶真真盯着桌上那杯牛奶。 还剩下最后一口。 杯沿上的印记重叠,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在那只大手拿走杯子时,叶真真挣开他揽着自己腰的胳膊,猛地站了起来。 钟离抬起头看过去。 年轻情侣被她猛然起身吓了一跳,立刻分开了纠缠着的身体。 叶真真往门口看了一眼,说:“我……出去透透气。” 酒吧门口宽敞,一左一右支着几个伞篷,篷下摆着桌椅,叶真真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冷风吹了会儿,纷乱的思绪渐归原位,叶真真缩起脖子靠在了椅背上。 钟离推门出去,坐到她身边。 椅子是双人座,刚好够两人贴着坐下,叶真真推了推他,说:“太挤了,去那边坐。” 钟离不动。 叶真真要站起来,钟离按住她。 “再等一会儿。” 叶真真回头看一眼屋内,再次坐下。 左侧大腿外侧传来滚烫的温度,叶真真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缩起肩膀。 “好冷。” 钟离冷哼一声,说:“谁让你跑出来的。” 叶真真发抖,钟离揽住她肩膀,皱眉说:“进去吧。” 叶真真转头看向屋内,人比刚才多了一些,位置已经被人占了,没有别的空位置。 她叹了口气,转回头,继续缩着脖子。 “上次也是这么冷。” 钟离笑了声,说:“上次你昏倒的时候,脚冰得和冰块一样。” 叶真真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昏暗中,钟离脸色沉了下来。 “为什么勉强自己?不开心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 叶真真打断他,“说什么呢?咱俩什么关系?” 钟离一顿,转头盯着她看。 叶真真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东西?” 钟离皱了皱眉。 半晌过后,他笑了一声,回:“有人民币。” 杨静雯见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哈哈哈哈笑了。 “还是你们两个会选地方,屋里人多,连话都听不清。” 钟离笑笑,站了起来,拉着叶真真手,说:“走,回去睡觉。” 杨静雯又哈哈哈笑了起来,挽着赵铭的胳膊先走了。 叶真真这才就着他手,借力站了起来。 第20章 进了屋,钟离掀开被子把叶真真裹住了。叶真真脸冻得发青,缩在被子里发抖。 钟离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最高,又烧了壶热水,给她倒了一杯。 叶真真吹了两口要喝,又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我在网上看到过,有人用酒店热水壶煮内衣。” 钟离拉下脸,说:“你等着。”说着,转身出了屋。 叶真真脱了鞋,躺下,将全身缩进了被子里。 不一会儿,钟离回到屋,掀开被子,把她拉起来,将一个纸杯送到她嘴边。 “从前台饮水机接的。” 叶真真接过来喝了。 见她脸回了血色,钟离问:“还冷吗?” 一杯热水下肚,叶真真不再抖了。 “好多了。” 叶真真双手双脚依旧冰凉,钟离拿手搓了搓她脚。好一会儿,没见回暖,钟离拿被子将她罩住了,起身又出了屋。 推开门进屋,叶真真坐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脸。钟离拧开保温杯杯盖,送到她嘴边。 “多喝点。” 叶真真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了水杯。 水很烫,叶真真小口小口抿着。 钟离衣衫单薄,只穿了帽衫和牛仔衣,手冻得通红。叶真真把水杯递给他,说:“你也喝点。” 钟离笑了,说:“不嫌弃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你先去洗澡吧。” 钟离笑了一声,脱了外套和帽衫,剩一个短袖T恤,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钟离围着浴巾出来,说:“快去洗,水很热。” 叶真真把外套脱了,穿着毛衣和裤子进了卫生间。 水的确很热,叶真真在热水下淋了半个多小时,才觉得彻底暖了起来。 钟离敲门,问:“怎么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叶真真应了声:“马上就好。” 叶真真擦干身上的水,套上了保暖内衣,又在内衣外围了条浴巾,随手把换下的内衣洗了,晾在衣架上。 出来的时候,钟离正躺在床头看电视。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晕倒了。” 叶真真笑笑,说:“我没那么娇气。” 电视机柜上放着吹风机,叶真真取了过来,进了卫生间。 镜子中的人面色平静,皮肤红润,锁骨上立着几颗水珠,保暖内衣的蕾丝V领开到胸口,沟壑明显。叶真真把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道沟壑。 叶真真走到床前,把枕头放到床尾。 钟离笑着说:“你不怕掉下去?” 叶真真嗯了声。 钟离把她枕头拿回来,把自己枕头放在床尾,然后趴了上去。 叶真真没动。 钟离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又怎么了?” 叶真真指着他后背说:“这伤口怎么这么吓人。” 钟离往后看了眼,说:“还不是你乱抹药抹的。” 叶真真抓起枕头扔过去,说:“以后就算你毁容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下。” 钟离翻了个身,把枕头扔回床头,说:“那好,以后你要是毁容了,我也当做没看到。” 叶真真冷哼一声,拿过枕头,躺了下去。 钟离把电视关了。 叶真真抬手把灯关了。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问:“真是我抹药抹的?” 钟离哈哈哈大笑,说:“睡觉。” 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钟离问:“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钟离侧过身,按亮了手机。 叶真真仰面躺着,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钟离爬到床头,摸了摸她脸。 叶真真睁开眼,睡眼惺忪。 “怎么了?” 钟离伸手蒙上她眼睛,说:“快睡。” 钟离等她睡着了,把枕头放回床头,躺下睡了。 …… 叶真真睁开眼,看到一张脸,腰上还搭着一只胳膊。 叶真真拍他脸,叫他名字。 钟离动了动,将她搂在怀里蹭了蹭她脸,说:“再睡一会儿。” 叶真真掐他脸,道:“你他妈睁眼看看我是谁?!” 钟离眼没睁,说:“叶真真。” 叶真真愣了足足半分钟,将他脸推向一边,说:“起床吃饭,我饿了。” 钟离睁开眼笑了,放开了她。 叶真真起床穿衣服,有条不紊。 钟离和她一起刷牙。 镜子里的人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叶真真放下牙刷,弯腰漱口洗脸。 钟离把她头发拨到耳朵后面,拿手拢着,问:“早饭吃啥?” 叶真真说:“有啥吃啥。”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不挑食了?” 叶真真直起身,用手擦了把脸,转过身来,出了卫生间。 钟离出来时,叶真真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尾等着。 钟离笑着说:“保温杯拿着。” 叶真真拿了放在手里,问:“我今天还得陪你吗?” 钟离拿过外套穿上,说:“嗯。” 叶真真问:“我车怎么办?”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会丢的,我打个电话给景区,让他们帮你拖走。” 叶真真没说话。 钟离穿好衣服,把东西拿上,走到床边,弯下腰,伸手抹开了她紧皱的眉头。 “放心吧,有我在。” 叶真真挣开他手,站起来,推开门出去了。 钟离笑了笑,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两人坐在大厅沙发等杨静雯和赵铭。 半个小时后,杨静雯打着哈欠出来了,身后跟着赵铭。 钟离问:“静雯姐,今天去哪玩?” 杨静雯碰了碰赵铭的胳膊,赵铭说:“逛完最后两个景点,回市区。” 钟离看向叶真真,叶真真撇了撇嘴。 杨静雯一直在打哈欠,右侧锁骨下方多了一小块红色印记,像是牙印。 叶真真扫了一眼两人,便撇开了眼。 退了房,四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早饭。 四人吃完饭,步行前往白泉博物馆。 博物馆人很多,杨静雯和赵铭两个人几乎淹没在人群里。 钟离拉着叶真真手,快步跟了上去。 钟离逛得极其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前方两人身上,叶真真也看得兴味索然。 好不容易等杨静雯和赵铭逛完博物馆,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四人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后,前往最后一个景点--白泉古城。 古城遗址是三间草屋,门口立着一个水泥台砌成的日晷。 杨静雯似乎很了解古城,一直在给赵铭讲解。赵铭话不多,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回应两句,语句简短。 杨静雯声音温柔,讲解得很细致,她对白泉的了解像是刻在骨子里。 叶真真打量着两人,杨静雯身材纤细,面容清瘦和善,皮肤细致不算白,浑身上下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赵铭衣着简单清爽,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偏瘦,眼镜遮住了眼里的光,但每当他看向杨静雯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着的。 这样的人,应该都不是坏人。 钟离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叶真真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说:“静雯姐对这里很了解,我在听她说这里的故事。” 杨静雯笑着说:“十多年前,我和我老师、同学一起参与了古城遗址的发掘工作。” 叶真真看了一眼四周,草屋虽破旧,却现代化风格强烈,脚下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半掩在地下的古物,骨头、瓷器和谷物…… 赵铭说:“那时候,你还是个疯丫头。” 杨静雯有些害羞,说:“那时候,你不也是年少轻狂、书生意气吗?” 从遗址出来,赵铭突然拉着杨静雯跑了起来。 杨静雯喊道:“真真,快点,我们一起去玩沙板。” 前方不远处的沙坡上,十来条天然轨道从坡顶延伸到坡底。坡顶上都是游客,有人坐着板子从坡顶冲下来,大声尖叫。 钟离拉着叶真真跑,跟在两人身后爬上了坡顶。 赵铭租了个板子,让杨静雯抓好扶手坐着,然后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将她推了下去。 板子飞速下滑,杨静雯的叫声由大变小。 钟离问:“要玩吗?” 叶真真说:“当然。” 钟离租了一个双人板,让她坐在前面,自己坐在她身后,将她拥在怀里。 钟离对工作人员说:“请帮我们一把。” 像在飞,叶真真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抓着板子两侧扶手。 怀里的身子紧绷着,钟离覆上她手握住了,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真真,叫出来,叫出来就不怕了。” ----啊---- 声音尖细,夹杂着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钟离挑了挑眉,笑了。 “小点声。” 到了坡底,叶真真回他:“你不是让我喊出来吗?” 钟离笑了,站起来,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还玩吗?” 叶真真点点头,借着他手上的力道,往坡上爬。 第21章 杨静雯也爬到了坡顶,赵铭换了个双人板,和她一起滑了下去。 叶真真让钟离坐到板子上,说:“我推你下去。” 钟离坐下,回头看她,笑着问:“推得动吗?” 叶真真咧开嘴笑,露出白牙,往他后背踹了一脚。 钟离只来得及骂了一句卧槽,整个人就飞一般地冲了下去。 到了坡底,钟离一个翻身起来,拉着板子就往上冲。 刚走到一半,叶真真滑了下来,钟离停下来等她。 平安到底,叶真真站起来,拉着板子往上爬。 钟离等她走到身边,把板子接了过来。 叶真真笑着说:“再来一次。” 风有点大,叶真真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脸颊红彤彤的,额头汗湿了,几缕头发黏在额头上,碎发随风飞舞。 钟离把她嘴角边的头发撩开,一手拉着两个板子,一手牵着她往上爬。 到了坡顶,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准备好。 杨静雯搂着赵铭的腰,说:“真真,帮我俩一把。” 叶真真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摆摆手,指着钟离说:“让他帮你吧。” 杨静雯说:“钟离,推我们下去。” 钟离蹬了一脚板子,杨静雯尖叫着滑了下去。 待前面的人滑到坡底后,叶真真把板子放到轨道口,坐了上去,对着钟离说:“快。” 钟离笑了,抬起了脚。 叶真真吼道:“你敢!” 钟离挑了挑眉,把脚放在板子上,轻轻蹬了一下。 板子往下冲,叶真真松开手,往上挥着,兴奋地大叫。 —啊—哎哟! 沙板突然在坡中央翻了。 钟离扔下板子冲了下去。 叶真真整个人趴在沙地里,一动不动。钟离把她拉起来,拖到了远离轨道的地方坐着。 沙子入了眼,叶真真睁不开眼,满脸都是眼泪和沙子。 钟离把她脸上的沙子抹掉,跑到坡顶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包湿纸巾。 钟离拧开瓶盖,抚着她脸,将水慢慢倒在她眼睛周围,给她冲眼睛。 一瓶不够,钟离开了第二瓶。 终于,叶真真睁开了眼,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钟离脸一黑,骂道:“乐个屁!” 嘴里面也是沙子,叶真真拿过瓶子,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全部吐了出来。 钟离又让她灌了一口,吐掉。 杨静雯大声问:“真真,怎么了?” 叶真真大声回道:“我没事。” 叶真真拿湿纸巾擦干下巴和脖子,又散了头发,清了清头发里的沙子,然后把头发绑成了麻花辫。 “再来!” 钟离道:“你他妈就不怕再摔一次。” 叶真真看着他,说:“从小,老师就教过我,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眼珠还红着,语气充满了笃定,连带着表情也有些严肃。钟离笑了,握住了她手,说:“好,走,听你的。” 坡顶,轨道口。 叶真真抓着扶手坐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 “来吧。” 钟离弯下腰,在她背后轻轻一推。 叶真真等滑了一段距离后,再一次松开了双手。 这一次,安全到达坡底。 叶真真转过头朝钟离笑,太远了,看不清他脸,只看到他跨站着,盯着下面。 叶真真拖着板子回了坡顶。 钟离问:“还玩不?” 叶真真接过他的板子,说:“一起吧。” 叶真真让他坐在前边,搂着他腰,对工作人员说:“帮我们推一把。” 等冲到半山腰的时候,叶真真松开了手。 “太他妈刺激了。” 钟离撑着板子,直到板子到了坡底停下,才松开了手。 叶真真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不行啊,这么紧张?” 钟离拉长了脸,问:“还玩不玩?” 叶真真扶着他肩膀站了起来,说:“不玩了,没力气了,你玩吧。” 钟离挑了挑眉,拿着板子往上走。 叶真真坐在坡底,盯着杨静雯和赵铭看。 热恋中的情侣脸上的笑容,比春花还艳丽。 再看钟离,他站在坡顶,立在烈日之下,抱胸看着下方。 仿若感应到了一般,钟离看过来,叶真真朝他扬起笑脸。 坡底没有遮挡物,很晒。叶真真走回坡顶,坐在了阴凉处。 不一会儿,钟离也坐了过来。叶真真有些犯困,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 接近四点的时候,杨静雯提议回去。 叶真真跟着三人来到景区门口,上了一辆银色商务别克。 钟离开车,叶真真坐在副驾驶,杨静雯和赵铭坐在后座。 这是叶真真第一次见钟离开轿车。 钟离有一辆摩托车,黑色的,就像他大部分的衣服颜色一样。摩托车是他拿到摩托车驾照后,用自己一个月工资买的,那时候他刚开始工作。 车拿到手后,钟离特意骑着来到自己面前秀了一番。 叶真真吐槽摩托车的坏处,钟离把头一扬,说:“拉风、自由、随性,我喜欢就行了。” 他什么时候学的轿车驾照,自己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他开过。 钟离问她:“看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看你长得帅。” 钟离笑了,说:“良心发现?” 叶真真笑笑,瞥了眼身后的两人。 杨静雯靠在赵铭的肩膀上睡着了,赵铭低垂着头,闭着眼。 叶真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睡了。 两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家连锁酒店门口。 停好车,四人乘电梯上楼。 杨静雯和赵铭进了三楼挨着电梯的一间房,钟离拉着叶真真进了斜对面的一间房。 杨静雯打电话说太累想早点休息,晚饭就不吃了。钟离点了外卖。 叶真真咬了一片胡萝卜,问:“那些羊肉呢?” 钟离想了想,说:“好像扔在酒吧了。” 叶真真啧了一下,说:“可惜了。” 钟离夹起碗里的肉,送到她嘴边,说:“想吃的话,找机会再来。” 叶真真听出话里的意思,问:“明天要回去了?” 钟离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吃了那块肉,鼓着嘴,说:“我的车还……” 钟离瞪她。 电视柜上放着钟离的行李包,拉链开着,白色T恤的半只袖子从包里掉出来,搭在了柜面上。 叶真真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钟离说:“前天晚上到的。” 叶真真点点头,说:“比我早一天到。” 吃完饭,钟离将盒子收拾好,扔进垃圾桶,进卫生间洗漱。 叶真真坐到地垫上,打开了电视。 五分钟后,卫生间门开了,钟离还是上身赤裸、下身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叶真真从电视上移开视线,盯着他看。 钟离笑了,问:“好看吗?” 叶真真笑着说:“好看。” 钟离在床尾站定,看着电视,笑着说:“那就借你多看几眼。” 叶真真靠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他。 宽肩细腰,虽然瘦,却线条极好。 浴巾包裹住的地方,紧实圆翘。 浴巾下的小腿,毛发黑绒绒的,长得甚是恣意妄为。右小腿肚上有块鹌鹑蛋大小的疤,甚是扎眼。 叶真真说:“要是那时候我没把你从火盆里抱出来,你是不是就毁容了?” 钟离回头看了一眼小腿,说:“可不是吗?我妈说,要不是你,我都被烧成灰了。”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还好我机智。” 钟离转过身,将那个疤露出来,说:“你的军功章,让你多看几眼。” 叶真真笑了笑,站了起来。 经过他身边时,叶真真拍了拍他屁股。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叶真真抿着嘴笑了,说:“看够了,我去洗澡了。” 第22章 叶真真把衣服都洗了,晾在衣架上,裹着浴巾光着脚出来。 电视已经换到了新闻频道,钟离倚着床头,双腿直直地摊在床上,被子被他压在身下。 见他盯着自己,叶真真问:“好看吗?” 钟离愣了一下,说:“好看。” 叶真真说:“那就借你多看几眼。” 钟离笑笑,收回视线,盯着电视看。 叶真真问:“吹风机呢?” 钟离说:“电视机柜子抽屉里找找看。” 叶真真蹲下来。找了一圈,没找到,叶真真又走到床头去翻床头柜的抽屉。 也没有。 叶真真绕过床走到钟离那边,弯下腰,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吹风机躺在最下面一层,叶真真拿出吹风机,走回卫生间。 片刻后,叶真真关了吹风机,问:“明天几点出发?” 钟离说:“等静雯姐。” 叶真真又问:“那她一般几点起?” 钟离说:“不固定。” 想到她锁骨上的痕迹,叶真真笑了,说:“那明早可以睡个懒觉。” 头发干了,叶真真拔下插头,收了吹风机,问:“拖鞋呢?” 钟离说:“电视机柜子上面。” 叶真真走出来,走到电视机柜子面前,弯下腰,拿了脱鞋,然后回到卫生间冲干净了脚。 叶真真走到床另外一侧,掀开被子躺在了床头。 脸太干,皮肤紧绷着,有些难受。叶真真问:“擦脸的和擦手的,带了吗?” 钟离说:“带了,在包里。” 叶真真说:“拿给我一下。” 钟离起身,走到电视机柜边,从包里内衬拿出了面霜和护手霜。 回到床边,钟离把东西递给叶真真,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面霜和护手霜正是自己买的。叶真真擦了脸后,将面霜递给了钟离。 钟离看了一眼,没接。 叶真真挑了挑眉,放下罐子,拧开护手霜盖子,挤了点放在了手背上。 钟离说:“护手霜给我点。”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将护手霜递给他。 钟离啧了一声,说:“挤多了。” 叶真真看向钟离,手心上一大坨白色膏体,再看护手霜管子,几乎瘪了一半。 叶真真哈哈哈哈笑了,收好了面霜和护手霜,拿手指沾了一坨点在他脸上,然后抹开了。 “擦脸上,别浪费。” 指腹柔软,带着些微凉意和阵阵清香,钟离抿紧了下唇。 脸色红润,长发乌黑散在肩颈两侧,脖颈修长纤细,右侧锁骨下方一颗黑痣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浴巾下方…… 钟离咽了口口水,将视线定在她脸上。 叶真真给他脸抹匀了,又拿手指沾了一坨,抹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双臂擦完,钟离手心里的护手霜还剩一小半,叶真真又沾了一大半抹在了他胳膊上。 掌下肌肤滚汤,汗毛下的肌肉紧绷着,硬邦邦的。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收回手,躺回了枕头上。 钟离顿了顿,将双臂上的护手霜抹匀了,把剩下的全擦在了手背上。 听了一会儿电视,叶真真伸手关了灯,钟离把电视声音关小了。 叶真真问:“你还不睡?” 钟离清了清嗓子,说:“等一会儿。” 叶真真翻了个身,面向他,说:“早点睡吧。” 钟离看了她一眼,关了电视,躺了下来。 屋里一片黑暗,钟离睁着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旁边人身上的。呼吸渐渐平稳,钟离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黑暗中,叶真真微微勾了勾嘴角,闭着眼,问他:“好看吗?” 钟离吞了口口水,说:“好看。” 叶真真笑了,没说话。 良久,钟离问:“睡着了吗?” 叶真真说:“快睡着了。” 钟离笑了,一吸一呼全喷在她脸上。 叶真真说:“我听到了。” 钟离问:“听到什么了?” 叶真真说:“你听。” 钟离听了听,脸黑了。 床头的墙微微震动,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叶真真笑着说:“祝你好梦。” …… 第二天十点,钟离把叶真真叫醒。 钟离已经洗漱好,开始穿衣服。 叶真真拉紧浴巾,跑进卫生间拿衣服。 除了内衣干了,其他都还是半湿的。叶真真又围上浴巾,走回床边。 “借我身衣服穿。” 钟离看了她一眼。 叶真真说:“我衣服都没干。” 钟离指着电视机柜上的旅行包,说:“自己去挑。” 叶真真走到电视机柜边上,拉开了拉链。 钟离换下来的脏衣服裹成一团被塞在一角,里面还剩一件黑色圆领卫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一件白色长袖T恤和两条内裤。 根本就没得挑。 “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钟离挑了挑眉,背对着她。 叶真真把T恤和卫衣套上,衣服很大,比自己的衣服大了整整两圈,遮住了屁股和半截大腿。又拿起那唯一一件裤子套上,裤子太大,往下坠。 “腰带借我一下。” 钟离撩起上衣,露出裤腰,说:“我也没带。” 叶真真脱了裤子,跑回卫生间拿出自己的裤子和吹风机,把吹风机插上电,吹裤子。 两个人洗漱完,收拾好东西后,已经十一点。 退好房后,杨静雯和赵铭还没下来,钟离拉着她坐在门厅沙发里等。 等了许久,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杨静雯和赵铭才下楼。 杨静雯看到二人,脸蹭地红了。 “赵铭说凤岭壁画离这不远,我们今天去那转转。” 灰色羊绒高领薄毛衣遮住了胸口和脖子,头发散开在肩颈两侧,遮住了通红的耳朵和脸颊。叶真真扫了她一眼,随即撇开眼笑了。 赵铭说:“先吃午饭吧。” 四人找了一家粤菜馆。杨静雯点的菜,一份烧腊双拼,一份干煸四季豆,一份炒牛河,一份煲仔饭,一份咕咾肉。 菜上来后,叶真真感觉都太油了,又要了一份炖蛋。 很快,炖蛋上来了,叶真真低头开吃。 杨静雯看叶真真只吃炖蛋,其他菜动都没动,问道:“真真,这两天吃的可好?” 叶真真点头,说:“很好,就是可惜了那几盒子羊肉。” 杨静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哈哈哈哈笑了,说:“丢了就丢了,说不定早就变味了。” 叶真真撇撇嘴,瞥了一眼钟离,说:“都怪他。” 杨静雯笑着问:“你们谈多久了?” 叶真真顿了顿,没抬头,说:“还不到三个月。” 杨静雯说:“你们这样子,我还以为至少三四年了呢。” 叶真真窒息了一下,哈哈哈尬笑。 杨静雯说:“连屎尿屁、脏话这种都能面不改色、泰然处之的,时间肯定都不短。” 叶真真脸一热,说:“他习惯了。” 杨静雯问:“你看我俩我多久了?” 叶真真来回打量了一眼两人,犹犹豫豫地说:“三个月?” 赵铭突然笑了。 杨静雯盯着她看,没说话。 钟离夹了一块烧腊给她,说:“多吃点肉,省得待会叫饿。” 叶真真把烧腊扔回他碗里,说:“饿晕了,你扛我回家。” 见杨静雯还盯着自己看,叶真真看向对面两人,杨静雯面色深沉,赵铭面无表情。 难道是说错话了?叶真真皱了皱眉。 凤岭壁画离川益市八十二公里。 一路上,杨静雯没怎么说话,赵铭本来话就不多,叶真真不敢说话。 车里安静地有些可怕。 钟离斜眼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后视镜里,那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叶真真撇了撇嘴,无声说:“我想回去取车。” 钟离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头,说:“让你多吃点,你还不吃,现在喊饿,早干嘛去了。” 叶真真愣了,半晌没说话。 钟离掐她脸,说:“待会到了,我去给你买。”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后,凤岭壁画到了。 停好车后,杨静雯说:“钟离,先去给真真买点吃的吧,我和赵铭先进去。” 叶真真眉头一跳,说:“我不饿,是他瞎说。” 杨静雯笑笑,没说话。 门票八十,钟离买了叶真真的票,杨静雯买了赵铭的票。 入口是一座高角楼,红砖绿瓦,正排着长队。 叶真真站在杨静雯身后,听杨静雯和赵铭讲解凤岭壁画的由来。 杨静雯声音很轻柔,讲的多是壁画的用料、颜色和笔法,叶真真感叹道:“静雯姐,你懂的真的好多啊。” 杨静雯说:“我是考古专业出身,这些早就印在骨子里了。” 怪不得。 叶真真打量杨静雯,皱了皱眉。 杨静雯问:“怎么,我看着不像吗?” 叶真真摇头,说:“不是,我以为你是大学老师。” 杨静雯笑了,说:“我是大学老师,在勤城师范教书。” 叶真真心头一紧,问:“你认识程文皓吗?” 杨静雯想了想,摇头说:“不认识,没听说过。” 叶真真抿了抿嘴,垂下了头。 杨静雯问:“怎么了?他是你什么人?” 叶真真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说:“一个朋友。” 检票很快,四人等了没一会儿便进了景区。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佛洞嵌在山体上,每个洞内都是一座佛像,造型各不相同。 佛洞正当中是一个七层宝塔,红墙金顶,同样也是嵌在山体上。 沿着山壁搭建的铁梯弯弯折折,从地面一直伸向了半山腰。 杨静雯从包里取出口罩交给三人,说:“人的呼吸和体液可能会破坏这里的壁画。虽然这里已经现在不需要这个,但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带上吧。” 口罩有点大,一直往下掉,钟离把口罩两边带子分别系个了扣,给叶真真重新带上了。 杨静雯看向钟离,笑着说:“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细心。” 叶真真脸颊发热。 钟离咧开嘴,露着白牙笑了。 杨静雯见叶真真感兴趣,就给她讲解每个佛洞里壁画的意义和来源。 待走到第五个佛洞的时候,叶真真发现赵铭和钟离都不见了。 逛了两个小时,杨静雯有些累了,叶真真很饿,快走不动了。 找不到那两人,两人找了个阴凉处的台阶坐下了。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和正好看过来的杨静雯对了个正着。 两秒钟后,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杨静雯说:“男人都这样,不喜欢逛,不论是逛街还是逛景区。” 叶真真说:“同意。” 杨静雯看了一眼景区入口,叹了口气,问:“真真,饿吗?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叶真真摇头说:“真不饿,那是钟离乱说的。” 杨静雯又叹了口气,说:“我们去那边逛逛吧,那边也有很多可看的。”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往左手边走过去。 一座立着的佛像嵌在山体上,佛像的身侧是人工搭建的梯子,弯弯绕绕,一直伸向了山顶。 叶真真数了数,如果要爬到梯子顶端的话,应该要爬二十层楼的样子。 杨静雯看了看她,问:“爬不动?” 叶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来都来了。” 杨静雯哈哈哈笑了,说:“对,来都来了,走。” 第23章 两人一前一后往上爬,杨静雯走在前,叶真真跟在她身后。 走到佛像小腿的时候,叶真真停下脚步,昂起头看向佛像的脸。 佛像头部几乎和山顶平行,眉目低垂,似乎正俯瞰着自己。 杨静雯说:“四川那个比这个大多了。” 叶真真说:“嗯,比这个大了一倍。” 杨静雯问:“以前去过?”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对。” 杨静雯又问:“和钟离去的?”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是。” 杨静雯哦了一声。 叶真真从这“哦”的一声,听出了别的意思,杨静雯很好奇,想问但是没问出口。 叶真真往上走了几步,说:“和我前任去的,那时候我们大学还没毕业。” 杨静雯也往上走,问:“为什么分手了?”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杨静雯停下来,转回身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低着头,似乎正在看脚下的梯子。 片刻后,叶真真抬起头,看着杨静雯,说:“三观不合吧。” 杨静雯问:“分开多少年了?” 叶真真抬起脚,踏上了台阶,说:“快四年了。” 杨静雯没再追问。 叶真真问:“静雯姐,你和赵铭哥多久了?” 隔了好一会儿,杨静雯叹了口气,说:“很多年了。” 叶真真还想问,杨静雯指着山体上的字,讲解了起来,把话题岔开了。 不知道爬了多久,后背湿透了,肚子也感觉不到饿了,叶真真把外套脱了,将口罩也摘了。 杨静雯看了她一眼,眼神瞟过胸口,定在了她脸上。 叶真真尴尬一笑,缩了肩膀。 杨静雯笑着说:“害羞什么?冬天,我也经常不穿。” 叶真真扫了她一眼,眼神定在她脖子上。 杨静雯脸红了,白了她一眼。 一秒钟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剩最后几级台阶,叶真真累得直不起腰,最后借着杨静雯的手力,爬上了最高一层。 杨静雯扶着栏杆,说:“你说我要是嗷一嗓子,怎么样?” 叶真真往下看,本以为很怕,但那种失重感和窒息感都没了,于是撑着杆子,说:“你要是嗷,我也嗷一嗓子。” 杨静雯瞥了她一眼,笑着说:“是你自己想嗷吧?” 叶真真笑笑,双手放到嘴边呈喇叭状,叫道:“喂,我是叶真真!” 回音支离破碎的,很快就消散了。 叶真真扯开了嗓子,对着空气吼道:“啊---” 这一声“啊”,高亢尖细中带着一丝破音,直到似乎力竭了,才戛然而止。 不是嗓子里喊出来的,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杨静雯心里一跳,诧异地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脸色发红,盯着前方,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指尖发白。 凭直觉,杨静雯感觉这一吼,更像是发泄。 回声消失了,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挑着眉说:“该你了。” 杨静雯笑了笑,趴在栏杆上,朝下喊道:“老娘我叫杨静雯。” 声音很大,回声也很散。 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杨静雯垂着头,看着脚下。 再往上十米不到,就是山顶,顶端的绿意延伸下来,在佛像头顶上方五米处戛然而止。 风呜呜呜地吹着,将脸刮得生疼。叶真真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转过身,看向远处。 视线所及的远处中间,地面的黄色和天空的蓝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就像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一样,一旦彼此有了纠葛,就再也分不清、理不清。 叶真真突然想拿只笔在中间画一道白色,将它们隔开,于是抬起手放在了那中间处。 手掌上方是纯净的蓝,下方是明亮的黄,泾渭分明。 叶真真笑了,收回了手。 “钟离应该要好好谢谢你。” 叶真真转头看向杨静雯。 杨静雯朝她笑了笑,说:“走吧。” 到了佛像腰带处时,杨静雯突然说:“真真,把衣服穿上吧。”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传来,叶真真忙把外套穿上了。 不一会儿,到了转弯处,赵铭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俩怎么跑到这来了?” 杨静雯说:“我和真真爬到最高处,看了会风景。” 叶真真问:“钟离呢?” 赵铭说:“我也不知道。” 杨静雯回头看向叶真真,笑着说:“别担心,他不会丢下你跑的。” 叶真真愣了,杨靖雯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 见她在笑,叶真真也朝她笑了笑。 三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钟离。 杨静雯说:“真真,打电话啊。” 叶真真这才反应过来,忙打他手机。 过了很久,电话终于通了,钟离说自己在车里睡觉。 叶真真骂道:“你脑子有病啊,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居然跑车里睡觉,限你三分钟内过来找我。” 挂了电话,见杨静雯盯着自己,叶真真笑了笑,将头偏向了另外一边。 五分钟后,叶真真看到钟离在出口处向自己招手,随即摆起了脸色。 出了景区,四人汇合,钟离握住了叶真真手,叶真真白了他一眼,将他手甩开了。 钟离看了叶真真一眼,问:“静雯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杨静雯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钟离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乡镇,四人找了一家农家菜馆吃晚饭。 叶真真和杨静雯都很累,于是四人决定在镇上找家宾馆过夜。 依旧两间房。 进了房间,叶真真问:“白天你去哪了?” 钟离压低了声音,说:“睡觉。”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骗谁呢?” 钟离扫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隔音不好,说话声隔着墙壁传进了屋内。 杨静雯赵铭的房间和自己隔了好几间屋子,应该不是她俩。 叶真真不再追问,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一切弄好后,还不到七点,叶真真躺在床头,打开了电视。 钟离洗好后,也在床头躺了下来。 叶真真一脸疲累,昏昏欲睡,却依旧撑着。钟离摸了摸她脸,问:“很累?”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叶真真突然睁开眼,说:“别关。” 钟离看她,问:“怎么了?” 叶真真清醒了,说:“你最好还是开着吧。” 钟离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叶真真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说:“请听,开始了。” 像是商量好似的,隔壁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 钟离咬牙切齿问:“多长时间了?” 叶真真把电视声音调大,说:“从你进去洗澡那刻开始的。”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不减。 叶真真说:“二十分钟了,还不结束啊?”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谁这么快?二十分钟就不行了?” 叶真真脸沉了,说:“专心看电视。” 钟离抬手把灯关了。 屋里只剩电视机发出的蓝光,两人谁也没说话。 电视声音渐渐遮不住隔壁的声音了,叶真真啧了一声,说:“这女的叫得真大。” 钟离瞥了她一眼,说:“换做是你,你敢叫吗?” 叶真真想了想,说:“不敢。” 钟离问:“以前没叫过?” 叶真真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还没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叶真真将遥控器一扔,爬起来,跪了在床上。 钟离仰起头看她。 叶真真将耳朵贴到了墙上,正听得入迷。 钟离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抬起左手握成拳往墙上锤。 咚---咚---咚--- 三拳过后,隔壁声音停了。 叶真真朝钟离挑了挑眉,重新躺下。 钟离嗤了一声,骂道:“你他妈可真行!” 话音刚落,那边声音又响了起来。 比刚刚的还大。 叶真真一把扯过被子,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说:“我睡觉了,您继续欣赏。” 声音如在耳侧,清晰异常。叶真真咬了咬牙,掀开被子,把枕头放到床尾,然后爬过去,躺下了。 这里,声音似乎小多了。叶真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被子没盖好,叶真真脚露在外面。 脚趾圆润,指甲整齐,脚背纤细,皮肤粉白。 钟离清了清嗓子,说:“盖好被子。” 叶真真翻了个身,用脚够了够被子,还是没盖上。 “你帮我盖一下。” 钟离伸出手,抓住了她脚。 叶真真抖了抖,踢了踢他,想挣开。 钟离说:“别动,你脚上起了个泡。” 叶真真说:“你给我捏捏。” 钟离拿手握住,放到胸口上,手指划过脚趾,捏住了脚心轻轻按摩。 手劲不大很舒服,叶真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待会帮我把另外只脚也捏捏。” 钟离嗯了一声。 隔壁已经结束了,钟离把电视声音调小,然后换了只脚捏。 床尾,叶真真仰面躺着,头发散在两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钟离笑了笑,掌心轻轻按压她脚底板,拇指按在脚底的穴位,加了力道。 啊--- 钟离见她坐了起来,握着她脚,换了个位置继续捏。 叶真真眨了眨眼。 钟离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说:“叫得挺大。” 叶真真愣了一会儿,抬起腿,欲收回脚,钟离握住不放。 忽然,咚---咚---咚---,床头传来三声闷响。 叶真真一脸茫然,看向钟离。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人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放开了她脚,把被子给她掖好,然后关了电视,躺下了。 叶真真回过神来,躺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翻了个身,对着钟离脚的位置狠狠拍了下去。 嘶--- 骨头太硬,叶真真只觉得手掌发麻。 钟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叶真真哼了一声,闭眼睡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叶真真翻了个身,然后只觉身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钟离惊醒,忙打开灯,看向床尾。 床尾空的。 钟离撑起身子。 叶真真面朝下,整个人趴在地上。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钟离瞬间清醒,跳下床来,把她抱起来,拍了拍她脸。 叶真真看着他,说:“摔死我了。” 钟离松了一口气,把她放到床头,掖好了被子。 钟离问:“摔到哪了?”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胯骨。” “还疼吗?” “好点了。” 钟离看她一眼,绕过床尾,走到床另一侧,关了灯,躺了下来。 第24章 一个春梦。 叶真真睁开眼,有些晃神。 春梦主人公的胳膊此刻正横跨在自己的腰上。 叶真真眨了眨眼,偏过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钟离睡得很沉。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把他胳膊拿开,转身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进了卫生间。 叶真真捧了把凉水往脸上扑。 卫生间门开了,钟离走进来,拿起水池架子上的牙刷开始刷牙。 叶真真往旁边让了让,抬起头,拿起毛巾擦脸。 钟离说:“网上说,有人拿宾馆的毛巾擦脚。” 叶真真顿了顿,把毛巾扔给他,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钟离把她头发捋到右侧,叶真真又想起那个春梦,蹭地满脸通红。 钟离笑了,问:“脸怎么红了?” 叶真真低头漱口,又把脸洗了,问:“纸呢?” 钟离拿了马桶水箱上的卷筒纸,撕了几张给她。 叶真真弯着腰,低着头,闭着眼,没接到。 钟离把她扶起来,伸手把她脸擦干了。 手劲很大,刮得脸生疼,叶真真撇了撇嘴,说:“你能不能轻点?” 钟离嗤了一声,说:“老子伺候你,你还敢嫌弃!” 叶真真说:“哦,那谢谢了。” 钟离把她拉到一边,低头漱口,然后拿起纸,胡乱擦了把脸。 “你胯还疼吗?” 叶真真撩起衣服看了看,左侧胯骨上面青了一大块。 钟离也看到了,嘲笑道:“他妈的听墙角能把自己摔伤,真的不得不服。”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问:“昨晚听得开心吗?” 钟离挑了挑眉,说:“他妈的主角又不是我,我开心个屁。”说完,推她出去。 “我要上厕所了,请回避!” 两人收拾好,已经九点。到了楼下,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坐在门口等她们有一会了。 四人随便吃了些早饭,然后就出发了。 钟离问:“静雯姐,今天去哪啊?” 杨静雯说:“去曲阳。” 叶真真和钟离对视了一眼,杨静雯看到了,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我前一段时间刚去过曲阳。” 杨静雯哦了一声,问:“去曲阳干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去送货。” 杨静雯奇道:“送货?你?” 叶真真看她一眼,说:“对,我专门做远途运输。” 杨静雯打量了她一眼,说:“从勤城到曲阳接近两千公里,这么远,你受得了?” 叶真真笑笑,说:“习惯了。” 赵铭突然问:“你开什么车?” 叶真真回头看他,赵铭依旧面无表情。 叶真真说:“卡车。” 赵铭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最多能装多重的货物?” 叶真真想了想,说:“最多能装9吨,但是我一般不装那么多,怕不安全。” 赵铭笑了,说:“你这样应该也赚不了多少钱吧?” 叶真真笑了笑,说:“不多,刚好能养活自己。” 赵铭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她,说:“叶小姐,以后有事情,可能得请你帮帮忙。” 叶真真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名片上,赵铭的名头是缘来工艺品公司总经理。 叶真真说了声谢谢,将名片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赵铭问:“你没有名片吗?” 叶真真说:“活都是熟人介绍的,就没印。” 赵铭点点头,说:“那留个手机号码吧,方便联系。”说着拿出了手机。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报了手机号。 赵铭输进了通讯录,收了手机,然后躺回了椅背上。 这是三天来,赵铭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以往,赵铭通常都是和杨静雯说话,对自己和钟离都只是打打招呼,基本上可以算得上寡言少语。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赵铭,赵铭正低着头和杨静雯咬耳朵。 离曲阳越来越近,叶真真开始慌了起来。钟离腾出手,握住了她手,张开嘴说:“有我在,放心。” 没有声音,叶真真看懂了。 越往前走,叶真真越觉得熟悉。 前方不远处远离村庄的地方,高大笔直的银杏树怀抱内,立着一栋白墙青瓦别墅。 杨静雯让钟离把车停在别墅门口,自己和赵铭下了车。 待两人走远,叶真真趴在钟离耳边说:“我上次送的珍惜木材就是来这里。” 钟离听完,半晌没说话,末了,握紧了叶真真的手。 杨静雯和赵铭刚到门口,罗庆云就迎了出来。 不一会儿,杨静雯向钟离招手。 钟离摸了摸叶真真的脸,揉开她眉头,说:“下车。” 罗庆云看到叶真真一脸惊喜,说:“叶小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见杨静雯和赵铭齐刷刷转过头盯着自己,叶真真笑了笑,说:“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谢谢您的苹果。” 罗庆云哈哈哈笑了,说:“不用谢,还得多谢你把木材安全送过来。” 说话间,上次见过的那个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叶真真也是一脸惊讶。 赵铭向罗庆云和那女人介绍钟离:“静雯的表弟,钟离,这次过来给我俩当司机和导游。” 罗庆云点了点头,向钟离介绍:“这是我爱人,邓燕。” 钟离点头致意,邓燕笑着将四人迎了屋内。 午饭是在别墅里吃的,八菜一汤,都是家常菜。 吃完饭,赵铭和杨静雯便和罗庆云进了书房,邓燕留两人喝茶。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叶真真问了附近有没有好玩的,转身出了别墅。 这处地方和白沙坡很不一样,白沙坡到处都是沙子和尘土,这里到处都是树林,空气干净了不少,也没那么干燥了。 叶真真沿着土路走,渐渐失了方向。 右手边前方不远处坡下有一个池塘,上次见过的两个男人正站在池塘边下网。 池塘水不是很深,那两个人慢慢走到池塘中间,水才到腰间。 站稳之后,两人一左一右把网铺开。 不一会儿,两人将网捞了上来。 网里蹦跶着几条大鱼。 叶真真赶紧走下坡。 那两人走回池塘边,将鱼放进了桶里。 两个红色塑料桶里都只装了半桶水,一个桶里大约七八条鱼,另一个桶还空着。 叶真真问:“几斤重啊?” 偏瘦的人看了她一眼,说:“四斤左右。” 叶真真看向两人,两人衣衫单薄,身上穿着及胸的背带胶衣。 “你们不冷吗?” 偏瘦的人咧开嘴笑了,说:“不冷,已经开春了。” 叶真真看了看池塘,问:“还有鱼吗?” 偏瘦的人拿了网往池塘里走,说:“应该有很多。” 叶真真问:“你们捞这么多出来,吃得完吗?” 一直没说话的偏胖的人笑了,说:“当然吃得完。除了红烧,还可以剁成块,撒点辣椒面和盐,放在桶里腌制十天半个月,想吃的时候取几块出来,放进锅里煮,再放点豆腐和白菜。” 叶真真问:“你们这也有这种吃法?” 那人回:“我们没有,在老罗家吃过几次,跟他学的。” 那人扫了她一眼,问:“你们老家也有?” 叶真真点点头。 那人看着她,想了想,说:“你不是上次那个给老罗送东西的女司机吗?” 叶真真朝他笑了笑。 那人问:“你又给他送货了?” 叶真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人弯下腰,站到水里,往桶里撩了些水进去。 “那你和老罗应该是老乡啊?” 叶真真愣了一下,说:“啊,我也是这次来才知道,以前没听他提过。” 那人说:“他爱人是我们本地人,以前跟着老罗在你们老家住了二十多年,几年前突然回来,盖了那么一栋房子,村里人别提多羡慕了。” 叶真真说:“怪不得,那房子风格和这边完全不搭。” 那人直起腰,笑着说:“他那房子还是我帮着建的呢,花了一百多万。” 叶真真闻言,啧了一声,说:“看着就很气派,看着就豪华。” 那人问:“你们那边做生意是不是都发了财啊?” 叶真真噗呲乐了,说:“您看我像有钱人?” 那人打量了她一番,说:“看着也像,不过又感觉不像。” 叶真真问:“为什么不像?”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你一个姑娘家开那么大的车,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过来送货,如果家里有钱的话,不会让你遭这份罪。”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大哥,您看人蛮准的。” 那人哈哈哈笑了。 叶真真问:“老罗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那人说:“不知道,也没听他家里人提起过,不过你和他是老乡,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啊?” 叶真真笑了笑,说:“以前从来没见过,我知道的也并不比您多多少。” 那人说:“老罗有钱人也大方,上次给的苹果还没吃完呢。” 叶真真说:“对啊,我也吃不完,他给了我那么多,我都给卖了。” 那人愣了一下,哈哈哈笑了起来,说:“还是你们脑子活泛,懂得做生意。” 那人走到池塘中央,和瘦男人又放了网下去。 不一会儿,网出水。 这一回,鱼没有上次多,只有两条,个头倒是比上一网大了一点。 叶真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看他们网鱼。 第25章 天色渐暗,恍惚中,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叶真真抬眼望过去,钟离站在坡上,正盯着自己。 叶真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和两人道了声再见后,往坡上走去。 “你怎么来了?” 钟离伸手将她拉了上来,问:“你怎么半天不回去?” 叶真真笑了笑,没吭声。 钟离问:“迷路了?” 叶真真瞥了他一眼,说:“没有。” 钟离嗤了一声,说:“那是看他们网鱼看入迷了?所以连家都不回了?” 叶真真看了一眼坡下还在网鱼的两人,说:“总比在屋里和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强多了。” …… 晚饭还是在别墅吃,吃完饭,邓燕留四人住下。 整栋别墅一共三层,一楼是罗庆云和邓燕自己住的地方,二楼是卧房,三楼是杂物房和露天大阳台。 罗庆云和邓燕的孩子都在外地,很少回来,于是整栋楼除了一楼基本上都空着。 邓燕安排四人在二楼的客房住下,赵铭和杨静雯住在楼梯边的客房,叶真真和钟离住在走廊最里面一间。 卧房装修豪华,和高级宾馆差不多,自带淋浴室和电视机。 叶真真看了一圈,砸吧了一下嘴,摇着头说:“这种日子,真的是赛过神仙。” 钟离看了她一眼,躺在躺椅上,打开了电视,笑着说:“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上次,他留我吃午饭,我没答应,早知道那次就好好参观参观了。” 钟离嗤了一声,说:“那你赶紧好好看看。” 钟离洗完澡,套着长裤出来,笑着说:“去享受享受,肯定比做神仙还舒服。” 叶真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靠窗的位置,一个超大的圆形按摩浴缸,里面接满了干净的水。 叶真真洗了洗澡,把内衣也洗了,晾在电衣架上,躺到浴缸里泡着。 水温刚刚好,有点烫却不难受。 泡了半个多小时,昏昏欲睡,门外传来了钟离的声音:“睡着了?” 水温降了下来,有些凉了。叶真真坐起来,出了浴缸。 客房连一次性洗漱用品都有,却没有大浴巾。 没有换洗衣服,叶真真吹干头发,擦干身体后,直接套上了T恤。 T恤长度到大腿,该遮的都遮住了。 钟离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撇开了眼。 叶真真笑了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叶真真惊呼。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发着抖,说:“被窝太凉了。” 钟离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点,然后在床另一侧躺下了。 过一会儿,钟离说:“过来。” 叶真真转过头看他,一脸茫然。 钟离将她拉了过来,自己越过她爬到了床另外一边。 被窝是热的,叶真真抿着嘴笑了。 钟离看了她一眼,笑着问:“笑什么?” 叶真真没说话,皱了皱鼻子躺下了。 电视节目有些无聊,钟离换了一圈台,转过头,叶真真已经睡着了。 叶真真睡着的时候,脸总是微微歪向一侧。 长发乌黑,散在脸两侧,发尾盖住了嘴角。 钟离将她嘴角头发拨开,理了理放在肩膀处,关了灯和电视,躺下睡了。 早上醒来,叶真真使劲动了动,挣开了身上的腿和胳膊。 钟离睡得很沉,动都没动。 叶真真往床旁边挪了挪,抬起脚踹向了他腿。 钟离睁开眼,睡眼惺忪,问:“干什么?” 叶真真问:“你累不累?” 钟离一脸纳闷,问:“什么累?” 叶真真说:“压着我累不累?” 钟离眨了眨眼,咧开嘴笑了,说:“还好。” 叶真真说:“帮我去卫生间拿下衣服。” 钟离扫了她一眼,翻了个身,说:“我不看,你自己去。”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扯了扯衣服,下了床。 叶真真换好衣服,洗漱好,出了卫生间。 钟离扫了一眼她胸口,然后下了床。 吃完早饭后,罗庆云便出了门。 大半天没事可做,叶真真躲回屋里看电视。 午饭后,赵铭和罗庆云又进了书房,叶真真回屋睡觉。 三点多的时候,杨静雯过来敲门,说是立刻出发,打算晚上在服务区过夜。 叶真真赶紧爬起来收拾东西。 邓燕提前准备了晚饭。 六点多的时候,四人驱车上路,离开了别墅。 钟离开车,叶真真和杨静雯、赵铭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真真被钟离一声吼叫吓醒。 “报警,快!” 说话间,钟离停了车。 正前方,一辆银色厢式货车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车里隐隐约约四个人影。 叶真真最先反应过来,赶忙报警。 电话占线。 钟离道:“不要停,一直打!” 还是占线。 车后面慢慢开过来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了车尾不远处。 银色厢式货车门开了,下来一人,带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拎着一根铁棍子,走到车窗外,将棍子放到了车窗上。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机。 那人看了一眼车内人,将眼神锁定在了叶真真身上。 “又是你!” 然后对着钟离说:“打开后备箱!” 钟离按了按钮。 面包车上下来两人,从后备箱里翻出了钟离的旅行包和杨静雯的行李箱扔到地上,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扔了一地。 片刻后,那两人朝车窗外的人摇了摇头。 那人说:“下车!” 赵铭拉着杨静雯下车,钟离把叶真真拽下了车。 那人在车里仔细翻找了一番后,看着叶真真问:“东西呢?” 叶真真愣了,问:“到底什么东西?” 那人骂道:“少他妈装蒜!” 钟离看了一眼赵铭。 赵铭面无表情,正盯着那人。 那人转向杨静雯,厉声问道:“东西在哪?” 杨静雯被吓到,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赵铭抱着她,问:“你们到底要什么东西?” 那人说:“你们从罗庆云家带出来的东西。” 赵铭说:“我们只是去他家做客,没带走任何东西。” 口罩男又唤下来两人,将车里又搜了一遍。 依旧毫无所获。 口罩男搜了搜四人的外套,将四人的手机拿了出来,交给了刚刚搜车的两个人。 “外套脱了。” 四人脱了外套,那两人把四件外套拿到一边,又翻了翻。 片刻后,口罩男朝着那两人说:“再搜!” 那两人将赵铭和钟离搜了一遍,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口罩男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杨静雯身上,说:“转一圈。” 杨靖雯浑身颤抖,脚步不稳,差点摔倒,赵铭忙扶住了她。 口罩男拿手电筒在杨靖雯身上上上下下照了一会儿,将手电筒转向叶真真,说道:“把外衣脱了。” 叶真真犹豫了一下,脱了钟离那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只剩下白T恤,双手抱住了胸。 口罩男说:“把手拿开,转一圈。” 叶真真抿了抿嘴,放下胳膊,转了一圈。 口罩男冷哼一声,走开了。 钟离忙把卫衣和外套给她穿上,然后裹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口罩男走回四人身边,看着叶真真,说:“他们三个可以走了,你留下。” 钟离走到叶真真身前,将她挡住身后,说:“我换她留下,你放他们三个人走。” 口罩男把手电筒照在钟离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对着杨静雯和赵铭说:“你们俩可以走了。” 杨静雯想要说什么,赵铭一把把她拉进了车里。 第26章 车启动,慢慢走远了。 口罩男看着叶真真,说:“你撞了我两辆车和两个兄弟,怎么说?” 叶真真咬着下唇上的肉,没说话。 口罩男往前走了一步。 钟离上前一步,将叶真真罩在身后,说:“有事冲我来,你想要什么,和我说。” 口罩男冷哼一声,说:“很简单,赔钱!” 钟离问:“你要多少?” 口罩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钟离,说:“二十万。” 钟离说:“给钱可以,你先让她走。” 口罩男把手机递给钟离,说:“什么时候钱到账,什么时候放你们走。” 钟离伸手要接手机,叶真真一把抓住了他手。 口罩男喝道:“怎么,想以命换命?” 叶真真从钟离身后走出来,说:“钱我会给你,你先放他走。” 口罩男来回打量两人,对着钟离说:“打电话找人筹钱或者是立马网上银行转账,你选一个!” 叶真真按住钟离的手,叫道:“他没钱,我有钱!” 口罩男眯着眼,吼道:“你他妈耍我?” 叶真真说:“银行卡转账有限额,找人筹钱也得等。我车,就停在白沙坡景区,车里有银行卡,还有现金,七七八八加起来差不多十万。还有,我那车刚买,才开了不到两年,你们卖了也值个十万。你要是觉得够,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取。” 口罩男没吭声。 叶真真握紧了钟离的手,继续说道:“我给罗庆云送过很多次货,每次货物价值都在一百万以上,他那么有钱,给我的运费怎么可能低?你找他要钱,他就是个穷打工的,银行卡里连一万块钱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二十万。” 口罩男不说话,似乎有些犹豫。 叶真真说:“他家里农村的,就剩一个老妈,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你找他要二十万,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过了很久,口罩男把手电筒照向叶真真,说:“你们俩一起!” …… 一个多小时后,卡车出现在了视线里。 车灯照亮的远处,平地上孤零零地停着一辆棕色大卡。 口罩男将车停在卡车车尾。 叶真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 口罩男没接钥匙,说:“你去开。” 车门开了,叶真真下车,走到车窗下,拿钥匙打开了副驾驶室。 口罩男爬上车,从后座拿出背包扔到地下,然后又在车里搜了搜,才下了车。 口罩男蹲在地上,将衣服翻了出来,从包里面翻出一堆证件,最后找到一张农业银行卡。 叶真真说:“这里面有九万,你放他走,我就告诉你密码。” 口罩男看向叶真真,说:“耍我?他要是去报警怎么办?” 叶真真说:“你拿到钱,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我向你保证我和他都不会报警。” 口罩男沉默良久,没说话。 叶真真说:“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外地人,只是来旅游的。现在只想回家,并不想惹事。” 车上一人说:“哥,就听她的吧。” 叶真真看了那人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和罗庆云有什么仇怨,我只是个送货的,货送到我就回家,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撞你车,纯属意外。我看得清清楚楚,受伤的两个兄弟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车里好好地坐着。” …… “至于你那两辆车,先不说值钱不值钱的问题,我压根就没想着撞它们,所以你们还能开着上路。至于被我撞毁的地方,修车费加起来都不到一万。” …… 良久,口罩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厢式货车车门开了,钟离被推下了车。 口罩男率先爬上车,对着叶真真,说:“你开车,跟我们走!”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打开了驾驶座车门,然后爬上了驾驶座。 车启动了,叶真真说:“让你兄弟先走。” 口罩男把铁棍子放到她脖子上,厉声说道:“不要给我耍心眼!” 叶真真说:“我怎么知道我走后,你们会不会出尔反尔,为难他?我看到他安全了,就告诉你密码。” 口罩男还是不为所动。 叶真真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让你兄弟上来,我这车至少可以坐三个人。” 口罩男思索了片刻,把棍子放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喝道:“识相点!” 叶真真点点头。 口罩男哼了一声,打开了车窗,伸出头,大声喊道:“建军、斌子……” 叶真真一手按了车窗按钮,一手转动了方向盘。 眨眼的功夫,车窗升起来,将口罩男脖子夹住了。 车子动了,叶真真大吼:“钟离,快上车!” 后视镜里,看到钟离像只猴一样飞快地爬上了车,扒着车身栏杆,叶真真瞬间加速。 口罩男嗷呜着挣扎,叶真真吼道:“别动,再动,我就勒死你!” 瞥眼看到铁棍子在自己右腿边,叶真真腾出手,拿起棍子夯在了口罩男后脑勺上。 口罩男没了声音,瘫在了车窗边。 两辆车紧紧跟在车后,阴魂不散。 叶真真一咬牙,调转了车头,向两辆车撞去。 面包车和货车司机看到叶真真撞了过来,连忙调转车头。 前方,两辆车在大车灯的照射范围内,拼命地跑。叶真真按下了喇叭。 滴的一声,前面两辆车瞬间提速,很快驶出了车灯的照射范围。 叶真真笑了一声,停车,降下车窗玻璃,打开车门,将口罩男一脚踹了下去。 “钟离,上车!” 钟离跳下车,坐上副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那两辆车看卡车停了,又调转回头,停在了卡车五米外。 车上走下来四人,齐齐站在车前盯着叶真真。 “去你妈的二十万!” 叶真真咬着下唇,启动了车子。 那四人立刻转身往旁边沙坡上跑。 叶真真哼了一声,换了个方向,一路驶离了白沙坡。 半个多小时后,确定那两辆车没再跟上来,叶真真停了车。 两人谁也没说话,车里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突然间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钟离横了她一眼,盯着她,说:“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叶真真转过头,盯着他说:“这他妈比飞跃黄河刺激多……” 钟离一把拉过她,吻了下去。 嘴唇被他啃着,一会儿湿热滑溜的舌头也伸了进来,叶真真愣了。 片刻后,叶真真回过神,挣扎开,骂道:“你他妈有病吧!” 钟离扶着她后脑勺,再次吻了下去。 “张嘴。” 叶真真脑子一片混沌,张开了嘴。 钟离的舌头长驱直入,勾着自己的。叶真真反映过来,反客为主,勾着他脖子回吻,然后,咬了他舌头。 钟离倒抽了一口凉气,退了出来。 叶真真松开他脖子,哈哈哈哈笑了。 片刻后,叶真真转过头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钟离把她拉过来,双手固定在她脑后。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要明知故问。”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车前灯的光洒进来。 叶真真看着他。 钟离眼睛闪着星光,盯着自己…… 叶真真扬起下巴,吻了上去。 半晌后,叶真真瘫在钟离怀里,嗤嗤嗤笑。 钟离拿拇指擦干了她唇上的口水,笑着问:“笑什么?” 叶真真咬了咬他手指,说:“我的驾驶证和身份证都没了,车暂时开不回去了,你坐火车回吧。” 钟离将下巴抵在她头顶蹭了蹭,没说话。 叶真真说:“我现在送你去火车站,你补办一张临时身份证,还不用十分钟,你就买最早一班车走。” 钟离还是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问:“为什么我的车还在原来的地方,动都没动?” 钟离看了她一眼。 叶真真吼道:“你他妈的压根没打电话给景区帮我拖车,是不是?” 钟离摸着她脸的手顿了顿,还是没说话。 叶真真坐起来,盯着他,说:“我帮你打掩护,你他妈就这么对待我?” 钟离盯着她,开口了,说:“送我去最近的派出所。” 第27章 天黑路生,叶真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派出所。钟离二话没说下车,走进了派出所。 半个多小时后,钟离出来,走到车窗边,说:“这边同事已经帮你在找证件了,我请他们帮你弄个证明,应该明天就可以拿到。如果证件找到了,会直接寄到家里。” 叶真真没好气道:“还寄给我干什么?我回家补办应该快很多!” 钟离伸手掐了掐她脸,说:“附近有招待所,我找他们帮忙开了一间房,先休息一晚。” 招待所条件很差,没有热水,水很凉,两人洗了把脸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钟离带叶真真买了新手机,然后在白沙镇民警的帮助下补办了手机卡,最后又拿到了驾驶证遗失证明和临时身份证。 弄好了这一切,钟离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没有人可以阻拦你。” 一切都是钟离搞定的,自己连嘴皮子都没动,叶真真看着手里的证件,说:“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钟离摸了摸她头,说:“你先回家,我还要去找杨静雯。” 叶真真想了想,说:“我送你。” 上了车,钟离笑着问:“不生我气了?”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看心情。” 开了会儿,叶真真问:“去哪找杨静雯啊?” 钟离没说话。 又开了会儿,钟离手机响了。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钟离挂了电话,眉头皱着,盯着前方动也不动,叶真真问:“怎么了?” 钟离说:“杨静雯出了车祸,送我去和岗第一人民医院。” 和岗距离白沙镇四十公里,是个小县城,基础设施很差,路面虽然平整,但是没有专门划分停车位。到了医院,叶真真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停车位。 两人进了急诊大楼,在急诊室门口的一张病床上见到了杨静雯。杨静雯没什么大碍,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杨静雯看到两人,笑了笑,说:“还好你们俩没事儿。” 钟离点点头,说:“我刚补办了手机卡,就接到了你电话。” 杨静雯坐起来,一脸挫败,说:“他把我甩了。” 钟离皱了皱眉头,问:“他把东西也带走了?” 杨静雯点了点头,说:“他把东西藏在车底下了。我们开车走了没多久,他怕那群人又追上来,让我开车先走引开他们,自己把东西带走了。” 钟离问:“他会开车?” 杨静雯点头,说:“他色弱,虽然没拿到驾照,但是平时自己也开。不过,真正开车上路的时间不多。” 钟离说:“这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杨静雯眼圈红了,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 钟离问:“他在哪里下的车?” 杨静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天太黑了,路也荒,我看不到路边标志。” 钟离问:“有办法可以联系上他吗?” 杨静雯沉思了半刻,说:“他在你包里找到一个诺基亚手机,期间一直在用那个手机打电话。” 叶真真说:“那是我的手机。” 杨静雯转头看向叶真真,朝她笑了笑。 叶真真问:“你感觉怎么样?” 杨静雯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不怎么会开车,撞到路边了。还好只是被反弹气囊给撞晕了。” 钟离问:“他给谁打电话?” 杨靖雯摇头,说:“不知道。” 钟离问:“车呢?” 杨静雯还是摇头,说:“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钟离皱了皱眉,转身出了急诊大楼,叶真真留下来陪杨静雯。 杨静雯打量叶真真一番,说:“你不是警察吧?” 叶真真点头,说:“不是。” 杨静雯笑了笑,说:“我猜的果然没错。” 叶真真诧异,抬眼看她。 杨静雯说:“那天我让你猜我和赵铭多久了?你说三个月。” 叶真真一脸茫然。 杨静雯说:“钟离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如果你是警察,你也应该知道。” 叶真真恍然大悟。 杨静雯问:“钟离没告诉你?” 叶真真摇头,说:“我从来不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不喜欢说。” 杨静雯苦笑了一声,说:“彼此信任?” 叶真真点头,问:“你和赵铭?” 杨静雯说:“我和赵铭是大学时期的恋人,后来他结婚创业,又回过头来找我……” 叶真真愣了愣,看了她一眼,杨静雯笑笑,说:“对,我是他的情人。” 叶真真不喜欢追着问,没吭声。 杨静雯问:“你和钟离什么关系?” 叶真真笑了笑,说:“邻居。” 杨静雯哦了一声,一脸不信,叶真真接着说:“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对门。那个时候,我妈开了一个育托班,他爸死得早,他妈妈要上班,就把他放在我家。我比他大,小时候,经常带他到处玩。” 杨静雯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叶真真不说话了,眼睛低垂盯着地面,似乎在发呆,杨静雯问她:“后来呢?” 叶真真回过神来,说:“我八岁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带我搬到勤城市里,就分开了。” 杨静雯看了她一眼,还是不信,“看着可不像分开了很多年的样子。” 叶真真笑了,说:“研究生毕业后,我回到市里工作,他也来了市里,那时候我们才又经常联系。” 正说话间,钟离回来了。钟离递给杨静雯一个手机,“你联系联系赵铭,问问他现在在哪里。” 叶真真报了手机号,杨静雯拨过去,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 钟离问:“罗庆云是什么人?” 杨静雯说:“赵铭说他是个商人,平时弄点古玩什么的,其他的没说。” 钟离说:“他带你过来,应该不是为了旅游,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静雯苦笑了一声,说:“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好好补偿我。直到前天去了罗庆云家,我们三个在书房里,赵铭突然拿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青铜短刀,他让我辨认真伪,我才明白过来。我还能干什么,毕竟我是专业的,不用白不用。” 叶真真看向杨静雯,盯着她说:“被人利用不可怕,就怕被利用了还帮人数钱。” 杨静雯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说:“我早就想通了,所以才说钟离是我表弟,给我开车当导游,其实是为了监视他。” 叶真真愣了,转过头看向钟离,说:“所以那天逛壁画的时候,你压根就不是在车里睡觉?” 钟离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好了,我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 杨静雯看了看两人,噗嗤一声笑了。 护士过来查床,叶真真问杨静雯的情况。 护士说:“检查显示没什么问题,待会找医生签个字,就可以出院了。” 杨静雯一听,要求立刻出院。 结完账,出了医院,天已经快黑了。三人就近吃了点东西,找了个宾馆住下。叶真真和杨静雯一间房,钟离一个人一间。 进了屋,杨静雯拍了拍叶真真肩膀,说:“我想一个人睡。” 叶真真装傻,说:“那我让钟离再去开一间。” 杨静雯笑了笑,出了屋。 不一会儿,钟离走进来,把门关上了。叶真真挑了挑眉毛,说:“你来干什么?” 钟离径直走到床边,躺在床头,说:“睡觉。” 叶真真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问:“不用盯着杨静雯?” 钟离说:“不用,她心里明白。” 叶真真哦了一声。 钟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叶真真踢了踢他脚,说:“去洗澡,脏不脏?” 钟离叹了口气,爬起来,进了卫生间洗漱。 五分钟后,卫生间门开了,钟离只围了条浴巾出来,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穿衣服。” 钟离哼了一声,说:“不穿,谁爱看谁看。” 叶真真说:“我不爱看。” 钟离捏她脸,说:“我说你爱看了吗?” 叶真真别过脸,进了卫生间。 十多分钟后,卫生间水声停了,叶真真的声音传了出来:“吹风机呢?”钟离看了卫生间一眼,爬起来翻箱倒柜。 在电视柜的最下面一层抽屉里翻到吹风机,钟离拿出来,说:“出来。” 叶真真问:“干嘛?” 钟离将拿着吹风机的手背在身后,走到卫生间去门口,一把拉开了卫生间门。 “不出来就自己吹。” 叶真真正站在洗手台旁洗衣服,身上只围了条浴巾,光脚踩在地上,头发湿哒哒地散在肩膀上。 叶真真往他扫过去一眼,问:“看什么?” 钟离盯着她上下打量,笑着说:“你猜?” 叶真真撇撇嘴,说:“谁爱猜谁猜。” 叶真真把衣服拧干,一一放在了晾衣架上,再撑开。 衣架上没有胸罩,前天晚上也没有,钟离问:“你一路上都没穿胸罩?” 叶真真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说:“对啊。” 钟离上下打量她一番,挑了挑眉,说:“也对,穿没穿估计也差不多。” 叶真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吹风机呢?” 钟离挑了挑眉,将吹风机插上电源,撩起了她头发。 叶真真问:“以前都给谁吹过?” 钟离手停了停,挑着眉说:“好几个。” 叶真真嗯了一声,说:“怪不得这么熟练。” 头发吹干了,钟离关了吹风机,叶真真拉紧了浴巾,要出去。 钟离堵着门,笑着问:“没有什么奖励?” 横在门口的胳膊正好堵住了去路,叶真真撇了他一眼,笑着弯了腰,从底下钻了出去。 钟离摇了摇头,掀开了马桶盖上厕所。 出门来,人躺在床头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只露出个头,钟离笑了笑,走到床边,长手一伸,一个用力把被子掀开了。 叶真真皱了皱眉,问他:“满意吗?” 浴巾没脱还在,钟离说:“还行。” 叶真真哦了一声。 钟离把被子给她掖好,躺下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可惜了。” 钟离问:“可惜什么?” 叶真真说:“可惜了今天晚上没墙角听。” 钟离转过身,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肉,说:“你这癖好真他妈特别。” 叶真真笑着问:“你不喜欢听啊?” 钟离哼了一声,挑了挑眉,没吭声。 叶真真说:“怕受不了啊?” 钟离还是没说话,翻了个身正面躺下,伸手关了灯。 电视还开着,屋内仅剩微弱的蓝光,钟离抬起胳膊枕在脑后,眼睛盯着电视。 叶真真说:“觉得主角不是自己,所以不想听啊?” 钟离侧过身,手摸在她脸上,拇指从额头慢慢滑到了嘴唇。 叶真真张开嘴咬住,钟离低下头,吻了上去。 半晌,钟离松开她嘴唇,说:“你叫,我就想听。” 叶真真舔了舔嘴唇,说:“想得美。” 钟离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俯下了身,叶真真抬手搂住他脖子,张嘴回应。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钟离浑身一僵,咬牙切齿骂道:“草!” 叶真真推开他,转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钟离深深呼几口气,拿过手机,接通了。 杨静雯说:“他回我电话了,说他在安亭镇。” 钟离说:“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钟离看向躲在被子里哈哈哈大笑的人,说:“笑个屁。” 灯开了,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叶真真探出头,裹着被子坐起来,问他:“你找什么?” 钟离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脱下浴巾,开始穿衣服。 叶真真问:“你穿衣服干什么?” 钟离说:“没找到,出去买。” 叶真真抿紧嘴唇,憋住了笑。 钟离穿好衣服,转过身来弯下腰,亲了亲她额头,“等我十分钟,马上回来。” 叶真真憋不住了,笑倒在了床上。 半个小时后,钟离推开门进来,灯开着,躺在床头的叶真真呼吸均匀,睡得一脸沉静。 第28章 敲门声响起,叶真真睁开眼,抬脚朝钟离踹了过去。 钟离将她搂紧了,闭眼骂道:“你他妈大清早发什么疯。” 叶真真脸热了热,推他胸口,“杨静雯在敲门。” 钟离睁开眼,“害羞了?昨天晚上撩我撩得不是很开心?”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 钟离吻了吻她脸颊,松开她,起床穿衣。叶真真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罩住。 钟离嗤了一声,说:“他妈的,不是偷情都被你搞得像偷情。” …… 钟离掀开被子,拍了拍她肩膀,说:“快起床,去安亭。” 叶真真问:“去安亭干什么?” 钟离走进卫生间,说:“快起来,早点出发。” 叶真真叫道:“把我衣服拿给我。” 钟离扫了一眼晾衣架,摸了摸,衣服干了,钟离眯了眯眼,笑着说:“自己拿。” 浴巾都被扔在地上,叶真真瞥了一眼床头的衣服,掀开了被子。 漱完口,钟离站直身子,转头看过去。 叶真真光着腿套着自己的帽衫,正在挤牙膏。钟离咧开嘴笑了,露出了白牙。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笑个屁。” 钟离转过身,靠着墙。 目光灼灼,叶真真脸颊微热,埋怨地瞥了他一眼。 钟离抿着嘴笑,手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叶真真一嘴泡沫,拿眼横他。 钟离将下巴窝在她脖颈里,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物,钟离双手捧住了那团柔软,将她揉进了怀里。 “果然什么都没穿。” 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叶真真蹭了蹭他脸,说:“别激动,待会还要早点出发。” 钟离埋头在她脸侧亲了亲,松开她,出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两人出屋下楼,杨静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吃了些早饭后,三人走回到卡车边。 叶真真打开车门,说:“上车吧。” 杨静雯看了看车,又看向叶真真,问道:“你真的是卡车司机啊?” 叶真真扬了扬眉毛,说:“如假包换。” 杨静雯笑笑,说:“看来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叶真真听出话里的意思,问:“什么意思?” 杨静雯挑了挑眉毛,说:“我以为你也就骗骗赵铭。” 叶真真一脸茫然,问:“我为什么要骗他?” 杨静雯笑笑没说话。 叶真真问:“你以为我干什么的?” 杨静雯说:“我以为你是搞科研的,那天听到你和钟离聊基因技术。” 叶真真脸色蹭地一变,垂下了头。 杨静雯疑惑,看向钟离,钟离皱眉看着叶真真,满脸担忧。 叶真真坐上驾驶座,杨静雯爬上副驾驶,钟离最后上车,坐在车窗边。 杨静雯看向叶真真,叶真真已一脸平静,看不出喜乐。 驾驶室很干净,隐约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东西收拾地很整齐,后座上放着一床白色碎花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杨静雯问:“你平时睡这?” 叶真真点点头,启动了车子,说:“嗯,不想睡宾馆的时候,就睡车里。” 杨静雯瞥了一眼钟离,钟离正看着叶真真。 自己坐的位置似乎有些碍眼和尴尬,杨静雯问:“介意我去后面躺会儿吗?” 叶真真摇头,说:“不介意。” 杨静雯钻到后座,脱了鞋,躺下了。 钟离坐到杨静雯的位置上,从储藏盒里拿出一包烟,问:“想抽吗?” 叶真真瞥了他一眼,说:“你想抽就直说,但是不能在我车里抽。” 钟离笑笑,把烟放了回去。 杨静雯说:“给我一根。” 叶真真张了张嘴,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杨静雯坐起来,从钟离手里接过来烟盒,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男士烟,你的?” 钟离点点头。 杨静雯哦了一声,偏过头来看着叶真真。 皮肤细致白嫩,眉毛弯弯,没有修整,却不散乱;双眼明亮水润,睫毛很长,鼻子挺而秀气,唇形饱满红润,脖颈纤细,耳朵小巧,耳垂上面一颗黑痣,无端添了一丝诱惑。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叶真真偏头看了她一眼,问:“在看什么?” 杨静雯想了想,说:“远途运输又危险又累,凭你的长相和学历,完全可以过得更好,为什么不选择做其他的?” 叶真真咧开嘴笑了,说:“你是在夸我?” 杨静雯也笑了,说:“不是夸,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叶真真说:“我喜欢靠自己。” 杨静雯愣了下,点点头,说:“你说的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尤其是当男人靠不住的时候,更要靠自己。” 杨静雯撇一眼钟离,说:“他靠得住吗?” 余光扫到钟离转过头来盯着自己,叶真真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杨静雯想了想,说:“我觉得靠得住。” 叶真真挑了挑眉,问:“怎么说?” 杨静雯说:“靠不靠得住,得看关键时刻他怎么做。有些人平时嘴上甜言蜜语,一到关键时刻就把你甩了;有些人平时骂你吼你,关键时候永远不会扔下你。” 叶真真对着钟离说:“哎,夸你呢。” 钟离皱了皱眉,问:“她说的不对吗?” 叶真真笑笑,没说话。 杨静雯把视线移回叶真真脸上。 叶真真眼神坚定,面色沉静,有时候会抿抿嘴,更多的时候嘴角垂着。 “你笑起来更好看。”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看她,一脸疑惑。 杨静雯说:“你笑的时候很美。那天玩沙板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偷瞄你,钟离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叶真真收回视线,盯着前方。 “你确定他们偷瞄我不是因为看到我摔了个大跟头?” 杨静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拍了拍她肩膀,说:“你可真行。” 安亭镇离和岗县二十多公里,赵铭说他在安亭镇上一家名叫吾家的酒店。 下车前,杨静雯说:“赵铭脸上虽笑呵呵的,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冷漠的人,你们不要指望他对弃你们于不顾有半点愧疚。” 三人见到赵铭的的时候,赵铭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茶,一副悠悠然的姿态。 赵铭见到叶真真和钟离,脸色没有一丝变化,放下杯子站起来,朝两人点了点头,问杨静雯:“车呢?” 杨静雯声音不咸不淡,“坏路上了。” 钟离说:“车在和岗,你是车主,我们回和岗办个手续去取就行了。” 赵铭说:“好,拿到车,赶紧回家。” 回到和岗,又花了小半天时间才取回车。 杨静雯说:“我坐真真的车,你车让钟离开,你坐他车。” 赵铭看向叶真真,叶真真笑了笑。 钟离盯着叶真真,说:“跟着我车,别跟丢了。” 叶真真点点头,说:“好。”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了。 杨静雯躺在后座,说:“钟离说你们俩约好了在川益见面,你先去忙,忙完了去找他。” 叶真真嗯了一声。 杨静雯说:“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叶真真问:“好奇什么?” 杨静雯说:“好奇那天钟离怎么和赵铭说的。” 叶真真说:“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再说了随他怎么说,我不需要知道。” 杨静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从和岗上高速需要经过一条土路。土路蜿蜒曲折,一侧是黄色山丘,另一侧是荒地。 半路,突然开始下起雨来,路面积水,再加上土路狭窄,对叶真真来说有些吃力。 堪堪走了五分钟,路面有些塌陷,整个车子抖了抖。 杨静雯惊醒,忙爬起来,“怎么了?” 叶真真看了一眼路况,说:“没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越来越窄,前方轿车越行越远。 手机没有信号,叶真真停下车,伸手按了喇叭。 前方轿车停了下来,门开了,钟离走下来,叶真真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钟离脸色一变,两步走到她跟前,吼道:“你他妈下车干什么?”说着,双手撑做伞,挡在她头上。 叶真真抬起头看着他,说:“路况太差了,车没法过去,你带他俩先回去吧,我另外找条路上高速直接回家。” 钟离看了一眼路面,半晌没说话。 叶真真说:“下雨了,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能行。” 钟离摇头,“不行。” 叶真真说:“放心吧,我不从曲阳走。这里离曲阳那么远,他们不可能追过来的。” 钟离站着不动。 雨越下越大,钟离头脸全湿了,短发如刺一般立在头顶上,叶真真笑了,抬手将他头脸上的水珠擦了,狠狠推了他一把。 “快回去。如果冻感冒了,谁他妈伺候你啊。” 第29章 待杨静雯下车也上了前面那辆车后,叶真真把车慢慢倒回去,原路返回。 大雨倾盆而下,路面一片泥泞,叶真真握紧方向盘,直到回到了柏油路,才松开了手劲。 路面平坦,视野宽阔,车开着很稳。叶真真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提速。 走了十来分钟,手机突然响了。刚接通,杨静雯尖叫嘶吼的声音传过来,几乎要震破耳膜:“真真,快回来。” 叶真真心一窒,问:“怎么了?” 杨静雯声音颤抖,“车……车翻了……” 叶真真呼吸微窒,问:“人呢?钟离人呢?” 杨静雯哭着说:“我还好,赵铭和他晕过去了。” 叶真真只觉脑子嗡嗡的,良久,那声音才散去。 “报警了吗?” 杨静雯说:“报了,要等。”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到。” 前方路况比刚刚来的时候还要差,车开了十分钟后,就再也走不了了。叶真真咬咬牙,跳下了车。 路面坑坑洼洼,全是泥,叶真真滑了一脚,摔倒在地。 没敢耽搁,叶真真立刻爬起来,往坡上跑。 前方小坡拐角处,泥巴路面上一道轮胎印延伸至左侧坡下。 车头撞到了荒地土堆上,挡风玻璃全碎了,杨静雯正拽着钟离的胳膊往车外拉。 叶真真跑到车旁,托着钟离的腋窝,用力将他拽出了车子。 赵铭早已躺在一边。 叶真真将钟离放平,掀衣检查。 胸口没有任何伤痕。 叶真真问:“怎么翻了?” 杨静雯说:“迎面突然跑过来一辆电动车,钟离为了躲他,往旁边躲,没想到……” 叶真真问:“骑电动车那人呢?” 杨静雯指着坡上,说:“在那。” 坡上那人瘦瘦小小一只,握着车把站在拐弯处。 叶真真喊道:“喂,下来帮忙。” 雨大,风大,声音很散。 那人丝毫未动,叶真真对杨静雯说:“你去把他叫下来,我们把人搬到车上,我车上有防水雨布。” 杨靖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坡上走去。 叶真真拍了拍钟离的脸。 没有反应。 叶真真凭借仅有的医学常识检查他身体,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 头上也没有。 钟离是寸头,有什么伤口看得一清二楚,叶真真又扒了扒他头皮。 没有任何伤口。 也许只是昏过去了,叶真真这样告诉自己。 那骑电动车的人是个中年妇女,浑身上下罩着件雨衣,只露出一张脸,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眼睛不安地看着四周,很明显被吓傻了。 叶真真说:“大姐,我们一起把他们搬上去,我的车就停在路边。” 中年妇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叶真真托着钟离腋窝,把他头抵在自己胸口上,杨静雯和中年妇女一人拖着一只脚,三人合力把他抬上了坡。 雨越下越大,声音散在空中。 杨静雯叫道:“你车停在哪里?” 叶真真张开嘴,雨水滑进了嗓子眼里,一股咸苦味,叶真真咽下雨水,“往下走。” 走了200来米,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车子。 车门没关。 叶真真说:“先放在路边。” 杨静雯和中年妇女放下了钟离的脚。 叶真真说:“扶着他头。” 杨静雯接了过来。 叶真真解开雨布锁扣,掀开一角,把布角系在栏杆上,然后翻上栏杆,将车身一侧的栏板打开了。 “静雯姐,我要把他弄上来。” 杨静雯看了看,点点头,说:“好。” 叶真真爬进车厢,从车厢里面拿出一个长形搭板,搭在车身上,跳下了车子。 “小心,路滑!” 话音刚落,叶真真已经扶着车身站稳了。 三人合力将钟离抬到搭板上,搭板只够装下钟离大半个身子,小腿落在板子外。 叶真真爬上车,“我在上面扶着,你们把板子下端抬起来。” 杨静雯和中年妇女蹲下来,将钟离的脚固定住,而后一起将板子抬了起来。 待板子那端差不多与车身平行的时候,叶真真弯下腰,咬紧牙关,一个用力将钟离从搭板上拽了下来。 “哐当”一声巨响,叶真真心口一窒,弓着背,抱紧了双臂。 待身上的疼痛散开,叶真真抬起头看过去。 杨静雯说:“搭板掉下来了,没事。” 杨静雯想要爬上车,叶真真阻止了她,“别。” 叶真真低头看向臂弯里的人,钟离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叶真真松了口气,松开手臂,将钟离的头往怀里靠了靠,撑着爬了起来。 靠近车头的拐角处放着一个木板,上面铺着硬纸箱,都是干的,叶真真把钟离拖着拽上了那木板。 钟离双眼紧闭着,叶真真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他胸口。 呼吸平稳、心跳规律。 左侧身体疼痛传来,叶真真倒吸了一口凉气,抿紧了嘴唇,说:“去抬赵铭吧。” 这次叶真真不敢跳了,顺着车身上的栏杆下了车。 见她扶着后腰,杨靖雯问:“刚刚摔了一脚,没事吧?” 叶真真笑了笑,抹掉了脸上的雨水,说:“快走。” 赵铭比钟离矮了大半个头,也比钟离轻,三个人相对轻松了很多。 叶真真把赵铭放到了车头另外一个也铺着硬纸箱的角落。 “你在这看着他俩,我去开车,不能等。” 杨静雯一脸纠结,支支吾吾说:“我……不行……” 叶真真走到赵铭身边,稍微检查了下,说:“他们俩都没事,估计只是晕了过去,你看着,有事情立马叫我。” 杨静雯点点头。 叶真真爬下车,将杨静雯推上了车,又把栏板扣上了。 叶真真对那中年妇女说:“大姐,麻烦您带个路,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 半个多小时后,叶真真跟着那中年妇女来到了一个乡镇医院。 雨还在下,一直没停,叶真真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中年妇女早早进去叫了医生。 片刻后,两个医生、三个护士来到门口。 叶真真下车,指着车身,说:“医生,车翻了,两个人昏迷,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医生看了看她,让护士去推床。 叶真真爬上车,将钟离那侧栏杆扣解开,让杨静雯手撑着防水布。叶真真在车上托着,医生和护士在下接着,合力把钟离接下了车。 看到钟离躺在了床上,叶真真直起腰,深深呼了一口气。 “车上还有一个。”叶真真对护士说。 护士看着她,惊呼了一声,说:“你快下来。” 叶真真摇头,说:“我没事。” 护士看了她一眼,和另外几人把赵铭也抬下了车。 叶真真等人走了,一屁股坐在了木板上。 护士说:“你把车停好,别挡着路。” 叶真真笑笑,爬下车,将车停到了医院楼后的空地上。 乡镇医院总共三栋楼,一个大院子。 三层楼的是医学楼,是医生办公室和病房以及检验科所在;对面是两层的楼房,是药房和收费处以及行政办公室;还有一栋平房,是输液室。 叶真真找了一会儿,在医学楼二楼的放射室门口碰到了杨静雯。 不一会儿,赵铭被推了出来。 医师看到她俩,说:“他没事,放心吧。” 叶真真笑笑,道了声谢谢,说:“还有一个人。” 医师说:“他已经做完了,在做脑部扫描,在走廊那边。” 叶真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中年妇女,她手里拿着钟离的外套,正不安地走来走去。 叶真真走过去,“大姐,谢谢你。” 中年妇女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有些累,叶真真倚着墙站稳了身子。 五分钟后,门开了,一个声音传出来:“来个人,帮他弄上床。” 叶真真赶紧走进屋内。 钟离双只穿着黑色短袖T恤,双眼紧闭。 医生看到叶真真一个人,帮她把钟离搬到了病床上。 叶真真问:“他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身体和脑内都没出血,应该是脑震荡,过一会儿就醒了。” 叶真真把他推进走廊里。 走廊两侧尽头都是窗户,窗户开着,风时不时吹进来,叶真真冷得直发抖。 钟离身上什么都没有,皮肤发青。 叶真真从中年妇女手里接过来衣服,外套湿透了,帽衫半湿。 叶真真跑到楼下,去车里取来了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第30章 天阴沉沉的,走廊顶灯亮着,白光清冷晕眩,狭长的走廊仿佛进入倒计时前的世界末日,阴冷昏暗。 走廊没人,中年妇女早就走了,杨靖雯和赵铭也不见了踪影。叶真真不知道把他推到哪里去,看到一张椅子,将他推到旁边,坐了下去。 钟离还昏迷着,闭着眼的模样仿佛没了气息一般。 叶真真摸了摸他手,还热着;叶真真又摸了摸他胸口,心跳还在。叶真真最后摸了摸他脸,探了探鼻息,趴在床边睡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真真被冻醒,睁开眼,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盯着自己,闪着光。 “你醒了?” 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握紧了她手,问:“冷吗?”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止不住地颤抖,“冷死了,你感觉怎么样?” 钟离笑了,抬手摸了摸她脸,将她脸上的泥巴抹掉了。 “快去找个宾馆开间房,洗个热水澡。” 叶真真摇头,“等你好了,一起去洗。” 钟离将她嘴角的头发捋开,说:“去吧,洗完了,再来陪我。” 叶真真依旧摇头,“头晕吗?医生说你脑震荡。” 钟离摇摇头,说:“不晕。”说着要坐起来,叶真真忙按住他。 “医生没让你起来。” 钟离抓住她手,笑着说:“没事,我们现在去找医生看看。” 叶真真要给他裹被子,钟离套上了半干的帽衫。 医生办公室在三楼,没有电梯,叶真真扶着他爬楼梯。 胳膊上的手紧紧抓着,指尖发白,指甲隔着衣服掐进了肉里,虽然不疼,却无法让人忽视。钟离笑了,说:“你真把我当成病人了?” 叶真真皱着眉头,问:“头晕吗?” 钟离将她拉到怀里,笑着说:“晕。不过,你抱着我,我就不晕了。” 叶真真抬起头看他,好一会儿才说:“好。” 钟离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叶真真一手抓着他手,一手搂着他腰,将重量往自己身上揽。 没了衣服的阻挡,指甲紧紧掐着手背上的肉,有点疼,钟离笑了笑,把重量压在她身上。 和料想中的一样,叶真真瞬间倒了下去,钟离稳住身子,将胳膊虚搭在她肩膀上,说:“走吧。” 医生看到两人一脸惊讶,说:“这么快就醒了。” 叶真真问:“他还有哪里没检查?我们马上再去检查一下。” 医生笑了,说:“该做的都做了,他什么事都没有。应该是气囊撞的轻微脑震荡而已,不要担心。” 叶真真轻轻嗯了一声,没动。 医生说:“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叶真真有些犹豫,医生劝道:“他真的没事。”顿了顿,医生又说:“反倒是你,你赶紧去洗洗吧,这个样子挺吓人的。” 叶真真愣了下,低下了头。 …… 医院门口有一家宾馆,钟离开了间房。 进了屋,钟离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叶真真先去洗澡,洗完后,头发没吹,裹了浴巾便躺到了床上。 钟离洗到一半的时候,叶真真推开门走了进来。 钟离正打着肥皂,问她:“怎么了?” 叶真真看着他,没说话。 钟离转了一圈,说:“真没事儿。车也没翻,就是撞到土堆上,把我撞晕了。” 叶真真嗯了一声,转身要走,钟离拉住了她。 “头发没洗干净,还有泥。” 叶真真挣脱了一下,身上的浴巾就被扯开了,钟离扶着她肩膀,将她转了一圈。 左半边屁股上紫了一大块,钟离伸手去摸了摸。 叶真真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一屁股摔了。” 钟离问:“疼么?” 叶真真笑了笑,说:“疼死了。” 钟离将她揽到怀里,又给她洗了洗头。 洗完后,钟离给她吹干了头发,扶着她躺到了床上。 叶真真打着哈欠,说:“我要睡会觉。” 钟离给她掖好了被子,躺在床边看电视。 一觉醒来,叶真真觉得精神好多了。 身上盖着自己那床棉被,外罩被扯掉了,留着白色棉布包裹着的棉花被。被罩洗干净了,搭在椅子上,在空调风口下方吹着风。 床边没人。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钟离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大袋子。 叶真真问:“什么东西?” 钟离没说话,只是把东西递给她。 叶真真裹了裹被子,坐起来。 翻开袋子,叶真真从里面拿出一件棉衣,一条牛仔裤,一套保暖内衣,一双鞋子,所有的颜色都是黑色的。 最下面压着一套内衣。 叶真真把内衣拿出来,黑色胸罩罩杯上绣着一圈蕾丝,内裤和胸罩成套,也是黑色,裤腰上镶着黑色蕾丝花边。 叶真真拎着胸罩,问他:“你知道我的尺码?” 钟离扫了一眼,说:“你外套裤子全是泥,都破了,我给扔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我才买一个星期,你就给我扔了?” 钟离说:“回去我再给你买套新的。” 叶真真摸了摸胸罩,罩杯很厚。 不对,不是很厚,是非常厚。 叶真真看向他,说:“你对我有意见?” 钟离看她,一脸迷惑。 叶真真将胸罩放到床上,撇着嘴,“嫌我小?” 钟离挑了挑眉,说:“你可以不穿,反正你也没穿。”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你喜欢大的?” 钟离走到床边坐下,捏了捏她脸,“这里没得挑,我让老板娘帮我选的。” 叶真真看他,发现他居然穿了一身绿色迷彩服。 钟离的衣服和自己穿的那两件都洗干净了,撑着衣架,挂在窗口边一根绳子上。 叶真真打量他一番,嗯了一声,“还挺配你的气质。” 钟离说:“换衣服,去吃饭。” 叶真真问:“赵铭呢?” 钟离说:“还没醒。” 叶真真问:“他怎么了?” 钟离说:“医生说他没问题,不清楚为什么还没醒。” 叶真真说:“转过头去。” 钟离亲了亲她嘴唇,说:“又不是没见过。” 叶真真回吻他。 已经八点多了,雨早就停了,钟离带她随便吃了点,拎着一碗饺子进了医院。 乡镇医院夜间没有医生值班,也没有人查病房。 一楼有五间病房,每间房间两张病床。赵铭在走廊最里面一间病房,屋里另外一张床空着。杨静雯已经梳洗了一番,此刻正坐在病床边。赵铭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叶真真把饺子递给她,杨静雯摇摇头,说:“我不饿。” 叶真真把饺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半晌后,杨静雯说:“谢谢。” 叶真真笑了笑,说:“客气了。” 杨静雯给赵铭掖好被子,看向她,说:“没想到你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关键时候,比我强太多了。” 叶真真没说话。 杨静雯拿过饺子,打开了,吃了几个。 “你们回去吧,赵铭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回到屋,叶真真让钟离把被子送给陪床的杨静雯。 钟离回来的时候,叶真真已经睡着了。 睡到半夜,钟离被一声闷响给惊醒。 叶真真起床没站稳,摔在了床上。 钟离打开灯,叶真真满脸通红,正坐在床边穿外套。 钟离拉住她,问:“三更半夜出去干什么?” 叶真真张开嘴,说:“我想喝水。” 声音异常嘶哑,钟离瞬间清醒了,摸了摸她脸。 触手滚烫。 叶真真笑笑,说:“我去买瓶水,马上回来。” 钟离拿额头贴在她脸上和额头。 温度异常得高。 钟离说:“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宾馆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药店,钟离只得回宾馆找老板要了热水壶和几个纸水杯。 叶真真连喝了两杯热水,又躺了回去,钟离又倒了一杯放在床头晾着。 叶真真闭着眼,呼吸急促粗重,钟离拍了拍她脸,叶真真睁开眼,又闭上了。 “起来,去医院,你发烧了。” 叶真真闭着眼,说:“医院夜里没医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钟离拉她,叶真真嗯了一声,沉沉睡下了。 钟离将空调调到最高,又去楼下找老板要了床被子,给她裹紧。 叶真真睡了一会儿,把被子甩开了,钟离摸她脸,一头的汗,又把她被子裹紧。 叶真真挣扎了一下,又睡沉了,钟离将她抱在怀里,固定住她手,伸手摸她脖子和后背。 一身的汗。 钟离起来,找了条干毛巾,给她一点点擦干。 折腾了一夜,早上五点的时候,热度终于降了下去,钟离这才躺下睡了。 半睡半醒间,楼下噪音起,钟离睁开眼,穿上衣服,去医院买药。 八点,医生上班了,钟离找医生开了盒退烧药,又买了些早饭,送去了医院。 赵铭还没醒,杨静雯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睡觉,身上盖着叶真真的被子,病床上本来的被子都被当成褥子压在身下。 回到宾馆的时候,叶真真还在睡,钟离把她叫醒,喂她吃了一颗退烧药,要再喂她吃点东西时,叶真真早就睡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钟离被叶真真叫醒。 睁开眼,叶真真脸色已恢复如常,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钟离拿额头去贴她脸,热度退了。 叶真真嘶哑着嗓子说:“我饿了。” 钟离起床穿鞋,却见她依旧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我起不来。” 钟离坐回床边,摸了摸她脸,问:“想吃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我想喝汤。” 第31章 半个小时后,钟离拎着一大袋吃的回来。 钟离把一碗鸡汤递给她,自己吃饺子。 鸡汤没什么味道,叶真真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钟离叉了一个饺子,沾了点醋,喂她。 叶真真嚼了几口,说:“真好吃。” 待叶真真咽下,钟离又喂了一个。 一顿饭吃完,钟离喂她吃了五个饺子。 吃完饭,叶真真躺下又睡了,钟离洗了把脸,再次睡下。 不一会儿,钟离被叶真真的呻吟声吵醒。 “怎么了?” 叶真真捂着肚子,说:“我肚子疼。” 钟离扶她起来,问:“哪里疼?” 叶真真摸着上腹部,说:“这里。” 刚要说话,叶真真呕了一声要吐,钟离赶紧拿过垃圾桶,放到她嘴边。 叶真真吃的不多,把昨晚和刚刚的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一时间,屋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叶真真挣扎着起身,钟离按住她,说:“要做什么,告诉我。” 叶真真脸微红,说:“我去洗洗。” 钟离将垃圾袋系上,放到一边,扶着她进了卫生间。 叶真真捂着肚子刚站稳,随即皱紧了眉头,快步走到马桶边,说:“你出去吧,我要上厕所。” 钟离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刚出门,门内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钟离推开门,叶真真趴在马桶上,一脸痛苦。 钟离两步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背。 叶真真一脸尴尬,说:“我还想吐。” 钟离说:“没事,又不是没见过。” 干呕了十来分钟,叶真真再也吐不出东西,钟离给她洗了洗。 叶真真刷完牙,哈了口气闻了闻,又漱了漱口。 钟离喂她喝了两杯热水,把床上收拾了下,扶着她躺下。 叶真真笑了笑,说:“浪费了那么好吃的饺子了。” 钟离把被子掖好,给她裹严实了,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店里吃。” 叶真真盯着他看,钟离笑着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说:“看什么?” 叶真真拉过他手,放在脸旁蹭了蹭,说:“看你长得帅。” 钟离躺下来,将她搂在怀里,笑着说:“良心发现了?” 叶真真嗯了一声,趴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别的小姑娘拐走。” 钟离蹭了蹭她头顶,说:“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叶真真笑着说:“现在在我手里就行了。” 睡了一会儿,杨静雯打电话过来说赵铭依旧没醒。叶真真又开始发烧,钟离拉她起床,赶在医院下班前做了个检查。 还好没有转成肺炎,医生开了抗生素,每天两瓶点滴,要挂两天。 输液室里没人,冷得像冰窖。钟离找了个热水袋给她捂着,然后去病房把被子拿过来,给她层层裹上。 叶真真昏昏欲睡,钟离把她揽在怀里,搂着。 一个多小时后,点滴打完了,叶真真还在睡。 护士早就下班了,钟离给她拔了针头。 叶真真惊醒,看着他一脸迷茫,钟离摸了摸她脸,温度已经退了。 “回去睡。” 叶真真撑开被子,让钟离把被子还给杨静雯。 晚饭吃不下,钟离喂叶真真喝了点感冒冲剂糖水。 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凌晨的时候,杨静雯打电话说赵铭醒了,钟离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叶真真,说:“再休息两天。” 一早,叶真真醒了,掀开了身上厚重的被子。钟离将被子掖好,压住她双手,拿脸蹭了蹭她脸,然后亲了亲她额头。 叶真真挣开来,钟离醒了,问:“干什么去?” 叶真真揉了揉眼睛,说:“憋死了,上厕所。” 钟离翻了个身,放开了她。 叶真真上完厕所,洗漱完,觉得精神大好,看了一眼睡得沉静的钟离,出了门。 叶真真买了点早饭,送给杨静雯。 杨静雯还睡着,赵铭已经起来了,在病房内锻炼身体。 钟离见她推门进来,松了一口气,问:“你去干什么了?” 叶真真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买早饭去了。” 钟离眉头一皱,骂道:“好利索了?就出去乱跑吹冷风?” 叶真真笑了,说:“好了很多了,你要是想睡,我再陪你睡会儿。” 钟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叶真真躺上去,钟离一把抱住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两人睡饱了,肚子咕噜噜开始叫。 钟离爬起来洗漱了一番,拉着叶真真出去吃饭。 不敢吃油腻的,叶真真只能吃鸡蛋羹。 半碗鸡蛋羹下肚,叶真真脸上开始有了点颜色。 “什么时候走啊?”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才刚刚好了点,又折腾自己。” 叶真真撇撇嘴,说:“出来一个多星期了。” 钟离说:“一个多星期怎么了?我以前还经常一个月两个月的,也没见你叫啊。”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能一样吗?”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怎么不一样了?” 叶真真低头吃鸡蛋羹,没说话。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害羞了?” 叶真真被呛到了,抬起头看他,眼里全是指责。 钟离挑了挑眉,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好好吃饭。刚涨了二两肉,又全部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 钟离趴到她耳边说:“就剩俩旺仔小馒头了。” 叶真真闭了闭眼,拿眼横他。 吃完饭,两人逛了一会儿,带了些吃的去医院找杨静雯。 赵铭一点都不着急出院,反倒对住院非常悠然自得,吃完饭后,拉着杨静雯去大院子里压马路。 钟离见状,拉着叶真真去找医生开药。 输液室里全是人,老人和孩子居多,屋里闹哄哄的。 钟离把输液杆子拿到门口,让叶真真坐在门口晒太阳。 叶真真看着满院子散步的两人,小声嘀咕:“这样子哪里像刚出过车祸的人?是不是没心没肺的人都这样?” 钟离看着赵铭,没说话。 走到叶真真车前,赵铭问杨静雯:“叶真真的车?” 杨静雯点头,说:“对。” 赵铭绕着车身走了一圈,说:“那姑娘胆子其实比你大。” 杨静雯点点头,说:“对,要不是她,我一个人真的搞不定你俩。” 多加了一瓶葡萄糖和营养液,水挂完已经快五点了,钟离又找医生开了点药。 四人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吃晚饭。 饭后,赵铭和杨静雯回医院,钟离和叶真真回宾馆。 洗漱完,两人躺回床上,钟离看电视,叶真真拿手机查路线。 叶真真碰了碰钟离,说:“导航显示,如果要上高速就必须走那条土路;如果不走土路,要绕60多公里。” 钟离说:“绕路。车都坏了,现在只能坐你车回去了。” 叶真真问:“他还要坐?” 钟离点点头,说:“到时候我让静雯姐帮你找他要车费。” 叶真真撅嘴道:“我不喜欢他,不想让他坐我车,可不可以拒绝?” 钟离笑了,说:“你啥时候有这个习惯了?” 叶真真说:“刚刚有的,就这两天。”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还有啥习惯,一并告诉我,我好避个雷。” 叶真真想了想,说:“没了。” 钟离挑了挑眉,没说话。 叶真真叫了一声。 钟离说:“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叶真真说:“要上高速,得回曲阳……” 钟离沉默了。 叶真真踢了踢他,钟离回过神,说:“你觉得呢?” 叶真真哈哈哈哈笑了,说:“你害怕了?” 钟离脸一沉,说:“老子怕过谁?!” 叶真真想了想,说:“小时候,你不是很怕我吗?连状都不敢告。” 钟离一听这个就来劲了,说:“小时候,你欺负我还少吗?不就仗着比我大,整天带着一帮子人欺负我,往我脸上抹红擦绿的。那么多人,就你和佳佳最起劲,也不知道你俩整天乐个啥。” 叶真真看着他,笑着说:“你这么记仇啊?” 钟离横了她一眼,说:“对,都记着呢,等着找机会全都还给你。” 叶真真一听就不乐意了,说:“光记得我欺负你,那你怎么不记得那谁谁谁抓你脸,把你脸都抓花了,是我给你打回去的?还有那谁谁谁喜欢抢你东西,都是我要回来的,还有……” 叶真真还要说,钟离低下头吻住了,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第32章 一早,赵铭办理了出院。结完款后,四人上车,调转车头回曲阳。 叶真真看了一眼坐在车窗边的赵铭,皱了皱眉。钟离往前坐了坐,将她视线挡住。 杨静雯有些不舒服,躺在后座上睡觉。 一时间,车内谁都没说话。 距离曲阳十来公里的时候,叶真真提了速。然而,和料想中的不一样,一路平安。 上了高速,叶真真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钟离。钟离正盯着她,挑了挑眉,伸手揉了揉她肩膀。 杨静雯睡醒了,坐起来,拿起海绵宝宝玩偶抱着。 钟离疑惑,他扫了一眼那黄色的玩偶,看向叶真真,问:“哪来的?” 叶真真飞快扫了一眼,说:“娃娃机夹来的。” 钟离问:“什么时候?” 叶真真说:“生日那天。” 钟离哦了一声,问:“自己夹的?” 叶真真点头。 赵铭突然开口问道:“叶小姐,你经常送什么货物?”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农副产品、树木花草都送,有什么送什么。” 赵铭又问:“像勤城到川益这样的远途多么?” 叶真真说:“多,我喜欢接远途的单子。” 赵铭奇道:“远途路上很辛苦,经常好几天不回家,你受得了?” 叶真真说:“习惯了,不回家也挺好的。” 钟离看她,叶真真抿了抿嘴。 赵铭问:“你做这行多久了?” 叶真真说:“拿到驾照后,先跟着师傅的车学了半年,真正自己上路还不到两年。” 赵铭还要问,杨静雯打断了他,两人一前一后聊了起来。 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勤城。依旧在同安下高速,叶真真挑了个容易打车的地方把赵铭和杨静雯放下。 待两人走后,叶真真把车停在“好大仓库”门口,钟离拿起两人东西下车。 叶真真锁好车门转身,钟离一把搂住她腰,问:“去哪?” 叶真真说:“回家啊。” 钟离箍紧她腰身,从牙缝里挤出:“不许回家,跟我回家。” 叶真真笑了,埋头在他胸口。 “好。” …… 这日上午,叶真真还在梦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她睁开眼,拿过手机。 陌生号码,叶真真犹豫片刻,接通。 赵铭约吃晚饭。 叶真真还没说话,赵铭直接挂断电话,又把地址发了过去。 市中心的港式餐厅,环境清幽,人也不多。叶真真本以为杨静雯会跟着一起来,但是到的时候,只看到赵铭一人。 叶真真皱着眉头推开门,在走到位置前,已经扬起笑脸。 简单寒暄过后,赵铭把菜单交给叶真真。 叶真真翻了两页菜单,抬起头直视他放肆打量的目光,“您找我有什么事?” 赵铭毫不尴尬,面无表情,问:“点好了吗?” 叶真真说:“一份烧腊,一份炖蛋,再要一份煲仔饭打包。” 赵铭看她一眼,又点了几个菜。 菜上来后,叶真真只吃炖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小口挖着吃,也不说话,耐心等待。 半晌过后,赵铭终于开口了,“叶小姐,我工作室有个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忙送一下。” 叶真真皱了皱眉,抬起头又是一脸平静,问:“送什么东西?” 赵铭没说话,从座位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沓子文件递给她。 一份500万的保单。 叶真真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说:“你查过我?” 赵铭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还需要什么,我下次一起带过来。” 叶真真问:“想送什么东西,去哪里?” 赵铭说:“川益。” 又去川益?叶真真皱了皱眉,问:“你不怕那帮子人再把你货物抢了?” 赵铭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叶真真说:“可是,我怕。” 赵铭扶了扶眼镜,说:“双倍价格,如果你愿意做,我们长期合作。” 叶真真说:“你认为我缺钱?” 赵铭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点了点递给她。叶真真没接,赵铭将手机放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叶真真看着那张照片,屏住呼吸,握紧了筷子。 一分钟后,赵铭问她:“叶小姐,考虑的怎么样?” 叶真真问:“他现在在哪?” 赵铭问:“答应了?”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 赵铭拿回手机点了点,将手机放回她面前,又滑了两下。 叶真真说:“我……考虑考虑。” 赵铭拿回手机,笑着说:“好,那我等叶小姐的好消息。” …… 叶真真拎着打包好的煲仔饭漫无目的地走,手机突然响了,她停下来接通。 钟离问:“你在哪?” 叶真真扫了一眼四周,问:“下班了?” 话筒里传来摩托车呜呜呜的声音,钟离的声音有些不清晰:“嗯,下班了,去哪找你?” 叶真真说:“上次见到你的那个广场。” 钟离哦了一声,说:“等我。” 叶真真找了个板凳坐下。 木质板凳寒凉,隔着层布料冰冰凉凉,叶真真适应了一会儿,双臂抱紧饭盒捂着。 见人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盯着地面发呆,钟离停好车子,走过去,摸了摸她头顶。 “想谁呢?” 叶真真回过神,把饭盒递给他。 钟离接过来,饭还热着,人却冻的脸色发青,钟离一把握住手腕,将人带进了旁边的麦当劳。 钟离点了杯热牛奶给她,叶真真没喝,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吃饭。 钟离塞一块肉到她嘴里,问:“哪来的?” 叶真真边嚼边说:“赵铭请我吃饭,我顺便打了个包,额外点的,没动过。” 钟离停下筷子,抬眼看她,问:“他找你干什么?” 叶真真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送货。” 钟离眉头紧皱,说:“不能接。” 叶真真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钟离说:“不要接。” 叶真真说:“他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钟离问:“什么条件?” 叶真真说:“程文皓。” 好半晌,钟离没说话,叶真真转过头,看向橱窗外。 窗外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今天不是周末,却依旧人头攒动,闹轰轰一片。 一家三口在窗外停了下来,母亲弯腰将手里的袋子放下,接过父亲怀里的孩子,孩子立刻趴在了母亲怀里。母亲轻抚孩子后背,转头朝父亲说着话,父亲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拎起了地上的袋子…… “这是我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钟离看着她,说:“以后机会多的是,不必求他。” 叶真真转回头看着他,“我想做个了断。如果他一辈子躲着,我就得一辈子躲在阴影里,永远都抬不起头。” 钟离说:“我已经帮你找了。” 叶真真说:“几年了,都没有任何消息,我不想再等了。” 钟离沉默,片刻后,他说:“我找杨静雯帮忙侧面问问。” 叶真真笑了笑,说:“赵铭是什么样的人,相处那几天,我也能了解一些,不用麻烦她了。” 钟离咬着牙,低声道:“万一违法了呢?” 叶真真沉默。 钟离说:“还想去牢里待着?还没待够?” 叶真真垂下头。 钟离骂道:“你他妈脑子糊涂了?就算再多等几年,又怎么了?他能一辈子躲着永远不出来?” 叶真真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不想连累你。” 钟离愣了一下,笑了,说:“老子用不着你连累。” “那佳佳呢?丫头呢?老吴呢?她找不到我,还会去找她们。” 钟离咬了咬牙,使劲点她额头,骂道:“你他妈脑子里整天想的是啥?” 叶真真偏了偏头,躲开了。 吃完饭,钟离拉她起身回家。 风呜呜从耳边吹过,叶真真埋头靠在他背上,搂紧他腰。 “钟离,不要劝我了,我接了。” 第33章 两天后,叶真真接到赵铭的电话。 赵铭说:“货物安全送达,我就把程文皓的消息告诉你。” 叶真真想了想,说:“好。” 挂了电话,叶真真去菜市场买了点新鲜水果、蔬菜和肉。 自从那晚后,钟离早出晚归,回到家连话也不说,这种沉默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 深夜十一点,钥匙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叶真真惊醒,忙坐起来。 钟离推门进来,看到灯开着,叶真真坐在沙发上,电视停在新闻频道,他转身关上门,弯腰脱鞋,然后换鞋。 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叶真真抿了抿嘴,开口说道:“……明天中午,我去装货。” 钟离顿了顿,冷哼了一声,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餐桌上摆了饭菜,还冒着热气,钟离坐下,拿起碗筷低头吃饭。 叶真真走到桌前,正对着他坐下。 “我……看过文件了,都盖了章也都买了保险。” 钟离停下筷子,低头盯着盘子里的菜。 叶真真抿了抿嘴,伸手握住他手,钟离这才看向她,说:“你决定的事情,还和我说干什么?” 叶真真说:“五天,我送完货立马回来,很可能不需要五天。” 钟离静了两秒,嗯了一声,问:“几点出发?” 叶真真说:“下午一点,他约我在黄苑路120号见面。” 钟离挣开她手,埋头继续吃饭。 洗洗涮涮已是十二点,隔壁传来哐的一声,叶真真关掉手机,闭上眼睛睡了。 十点多,叶真真睁开眼,室内昏暗,静默一片,叶真真抿了抿嘴,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十一点,叶真真出了门。 高新区黄苑路120号是个两层楼的门面房,中式拱门,匾额楹联,非常考究。 叶真真看了一眼门口匾额,走进去。 门口右侧柜台后坐着个长发年轻姑娘,正在吃午饭,见人进来立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姑娘看清来人长相,微微一愣,她皱了皱眉,盯着叶真真上下打量。 叶真真直觉那眼神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迎上她目光,直视。 对视片刻,姑娘问:“您找谁?” 叶真真说:“我找你们老板赵铭。” 姑娘哦了一声,将叶真真引到一个红木格栅后的桌子坐下,倒了杯热茶转身离开。 屋内空间很大,纯中式装修风格,玻璃橱窗沿墙而立,窗内摆着各种中式手工艺品。堂内最中央是一个方形玻璃柜台,柜台内放着各种首饰。 等了十来分钟,赵铭走了进来。 “你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叶真真笑了笑,说:“赶紧吧。” 赵铭愣了一下,说:“坐你车一起去吧。” 叶真真皱了皱眉,率先出了门。 顺着赵铭的指引,叶真真来到一个工业园区的仓库,几个年轻力壮的工人正坐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抽烟。 叶真真一下车还没站稳,那几个工人齐刷刷看过来,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她抿了抿嘴,走到车身一侧,将自己挡住。 赵铭拿钥匙打开仓库大门,工人们对视一眼,也不说话,站起来进了仓库。 叶真真等人都进了仓库,爬上车把栏杆放了下来。 半个小时的功夫,车厢已经装满。10个泡沫箱子,每个都用木条固定,塞满了车厢一层。 赵铭又让工人们将空的纸箱子铺在泡沫箱子上面,叶真真扫了一眼,转过头盯着车尾。 赵铭拿出一沓文件交给叶真真。 和那天给的货物资料一模一样,高档家具10套,黄花梨材质。叶真真仔细核对三遍,将文件还给赵铭。 赵铭没接,说:“这些都是给你的。保单你也拿着,一共三份,我那还有一份。” 叶真真收下,说:“我要七成定金。” 赵铭愣了一下,说:“好,发你账号,不过……尾款由那边付。” 叶真真说:“好。” 钱到账,叶真真收好防水布,上了车。 出了工业园,行了二十分钟,手机突然响了,叶真真扫过去一眼。 钟离。 迟疑了一下,叶真真降下车速,接通了。 “你在哪?” 声音依旧冷淡,叶真真抿了抿嘴,说:“还有十分钟要上高速了。” “来接我。” 叶真真愣了。 “来接我。” 叶真真回过神来,问:“你在哪里?” “黄苑路120号。” “哦,等我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看到不远处背着黑色旅行包的人,鸣笛。 钟离转头看向车内人,随即撇开了目光。 上了车,钟离白了盯着自己一眼不眨的人一眼,说:“开车。” 叶真真咧开嘴笑了,钟离骂道:“乐个屁!” 叶真真撇了撇嘴,启动车子。 钟离脱下鞋子,靠在车窗躺下,抬腿把脚放在了叶真真腿上。 叶真真皱了皱鼻子,说:“脚臭。” 钟离鼻子里一哼,抬脚往她腿上蹭了蹭。 叶真真撇着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见她不吭声,钟离眯了眯眼,抬起脚又往她胸口上蹭了蹭。 叶真真抿紧了嘴唇。 钟离没好气,缩回脚,坐起来,调了个头,把头枕到她腿上,闭上眼睡了。 天黑的时候,叶真真把车停在服务区,叫醒了钟离。 钟离抹了把脸,问:“晚饭吃什么?” 叶真真动了动腿,说:“起来,我腿麻了。” 钟离坐起来动了动脖子,下了车。叶真真是真的有些腿麻,她缓了一会儿,才下车。 叶真真给钟离买了两碗盖饭,给自己买了一碗面条,才吃一半,钟离已经吃完,放下了筷子。 叶真真把面推给他。 钟离白了她一眼,说:“我不吃别人的口水。” 叶真真微微一顿,将碗拿回来,撩起一筷子面放进了嘴里。 钟离说:“吃完饭,去开房!” 叶真真扫了一眼四周,咳嗽了一声。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人不多,饭厅里除了两人,只剩下餐口的工作人员。 两人坐的角落偏僻,旁人压根不可能听到,钟离无奈地挑了挑眉。 叶真真被呛着了,止不住咳嗽,干脆放下了筷子。 见她不吃了,钟离把筷子塞回她手里,粗声道:“吃完。” 叶真真皱着眉头,摇头,“难吃,吃不下了。” 钟离横了她一眼,不再勉强,拉着她手起身。 钟离挑了一家便宜的宾馆,两百四一夜,叶真真二话没说付了钱。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不心疼钱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没吭声。 …… 一进屋,钟离将人压在了门板上,叶真真搂着他腰,趴在他胸口。 钟离抬起她下巴,问:“想我吗?” 叶真真踮起脚尖,吻他。 “想。” 钟离冷哼了一声,将人抱起,牙齿用力咬她嘴唇。 叶真真啊了一声,头往右边躲挣开了。看他片刻,叶真真皱了皱眉,张口咬在他下巴上。 钟离嘶了一声,叶真真这才松口。 钟离笑了一声,骂道:“他妈的,你属狗的啊?!” 叶真真盯着那下巴上的牙印,回:“你才属狗,我属猴。” 钟离哈哈哈笑了,叶真真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钟离沉下脸,说:“老子犯贱。” …… 十点十分,叶真真起床穿衣服。 钟离拉住她手腕,问:“干什么?” 叶真真亲了亲他额头,说:“我去检查检查车,马上就回来。” 钟离松开她手腕,掀被下床穿衣服。 叶真真问:“你干什么?” 钟离不说话。 叶真真裹紧棉衣,带上棉衣上的帽子,钟离揽着她肩膀出了宾馆。 广场空旷,一侧并排停着几辆重卡,路灯昏黄,四周寂静,偶有过路车鸣笛。 叶真真走到车前,仔细检查车门,钟离翻上车,确定防水雨布盖好后跳下了车。 叶真真皱眉,“你……小心点。” 站稳后,钟离一把拉过人压在了车身上。 叶真真勾着他脖子,踮起脚尖吻他,钟离低下头,张口含住。 突然,啪嗒一声,隔壁车门开了,跳下来一人。那人打了个哈欠,看见两人,骂道:“他妈的,要亲热去开房!” 钟离浑身僵硬,低头将人遮严,叶真真埋头在他胸口,不敢抬头。 等人走远了,钟离拉着叶真真走到亮光处。 叶真真低头抿着嘴笑,钟离白了她一眼,骂道:“乐个屁。” 两个人沿着广场走了一圈,停在一处黑暗的角落。 钟离拉她坐下,叶真真撇了撇嘴,钟离拍了拍腿,说:“坐。” 叶真真这才坐了。 钟离搂着她腰,叶真真靠在他怀里,盯着车子。 好一会儿,钟离问:“心安了?” 叶真真说:“再等十分钟。” 钟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十分钟后,叶真真站起来,说:“走吧。” 钟离说:“拉我起来。” 叶真真拉他,钟离没起来。叶真真双手拉他,钟离这才起来了。 “腿都让你坐麻了。” 叶真真搂着他腰,说:“那我拖你回去。” 钟离把重量压在她身上,叶真真瞬间往下倒,钟离一把捞起她。 “就你这点力气,能干啥?” 第34章 叶真真起床,进卫生间洗漱,好一会儿,床上那人依旧毫无动静,叶真真拧开水龙头,噼里啪啦接水刷牙。 不一会儿,钟离的声音响起来:“起这么早干什么?” 叶真真满嘴泡沫,说:“你再睡会儿。” 钟离爬起来,走进卫生间,掀起了马桶盖。 刚撩起衣服,钟离顿了一下,转过头盯着镜子里的人,说:“你出去。” 叶真真眨了眨眼,说:“我还没刷完牙。” 钟离瞪她,叶真真转过身拿背相对,说:“我不看,好了吧。” 钟离却走到水池边,拿起牙刷,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叶真真咧开嘴笑,转回了身子,钟离横了她一眼。 叶真真低头漱口洗脸,钟离拽了一团纸扔给她,然后将她推出了门。 八点,车子离开了服务区。 上车前,钟离在服务区买了鸡蛋和包子。 钟离啃了一口包子,撕了一小口,递到叶真真嘴边。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躲开了。 钟离横了她一眼,把包子塞进了嘴里,又剥了茶叶蛋,把蛋白放到她嘴边。 叶真真张开嘴吃了。 钟离骂道:“以后再挑食,就把你捆起来,塞你嘴里。” 叶真真嚼了几口,说:“还要。” 钟离又掰了点蛋白喂给她,自己把蛋黄吃了。 “给你买的那俩保温杯呢?” 叶真真想了想,说:“白沙坡那个丢了,另外一个放家里了。” 钟离立刻拉长了脸,说:“老子特意给你买来路上喝热水的,你就不能带身上?” 叶真真说:“好,下次,我放车上。” 钟离皱着眉,咽下了嘴里的蛋黄。 见他被噎住,叶真真咧开嘴笑了,说:“你就不能小口小口吃?” 钟离瞥了她一眼,说:“都像你一样吃得那么慢,我们还怎么抓犯人?等吃完,人早跑光了。”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问:“为什么跟着我啊?” 钟离瞪了她一眼,从牙缝里里蹦出:“老子犯贱。” 叶真真抿了抿嘴唇,说:“我自己可以。” 钟离骂道:“他妈的,要是你再进去了,老子还得独守空房。” 叶真真笑了笑,说:“所有的文件我都检查过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和我没关系。” 钟离冷笑了一声,骂道:“幼稚,天真!” 叶真真岔开话题,问:“明天下午应该可以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钟离问:“讨好我啊?” 叶真真眨了眨眼睛,说:“对。” 钟离想了想,说:“吃你。” 叶真真顿了顿,没说话。 见她耳朵红了,钟离揉了揉她耳垂。 路途很顺畅。 天黑的时候,叶真真说:“你去住宾馆吧。” 钟离横了她一眼,咬着牙问:“几个意思?” 叶真真咬着下唇说:“我在这看着。” 钟离扫了一眼车外,问:“昨晚不是好好的?今晚怎么了?” 叶真真顿了顿,说:“我有点害怕。” 钟离骂道:“他妈的,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叶真真看着他,说:“就一晚。” 钟离没吭声,拉着她下了车。 “先吃饭。” 晚饭点了两碗面条,叶真真一脸愁容吃了一小半,钟离把她碗里剩下的面吃完了。 上完厕所后,钟离拉着叶真真胳膊往车那边走。 叶真真说:“不用。” 钟离没吭声,拽着她胳膊走到了车边。 钟离从她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自己先爬上了车,然后伸出手。 “上来!” 叶真真还要挣扎,被他一个用力拽上了车。 钟离翻身爬进了后座。 “过来!” 叶真真顿了顿,说:“你腿伸不直。” “那我腿弯着。” “两个人没法睡。” “那你睡我身上。” 叶真真还要说,钟离咬着牙低吼:“过来!” 叶真真锁好车门,打开空调,将车窗留了一条缝透气,爬进了后座。 钟离脱了鞋子已经躺下了,腿大张着,一脚搭在前座椅背上,一脚撑在车窗上。 叶真真问:“那我躺哪里?” 钟离没吭声,曲了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叶真真挣扎着起身,钟离按住她,说:“你这点重量压不死我!” 叶真真把外套脱了,趴在他身上。 钟离将被子枕在头下,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了。 好半晌,钟离没说话,只一声接着一声叹气。 叶真真听着他心跳,问:“在想什么?” 钟离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听我话。” 叶真真手从他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慢慢画着圈。 钟离蹭了蹭她头顶。 叶真真问:“你怎么来了?” 钟离说:“老子犯贱。” 叶真真噗呲乐了,说:“这话说三遍了。” 钟离问:“你想听什么答案?” 叶真真说:“我想听实话。” 钟离哼了一声,说:“实话就是老子不想扔下你一个人,满意吗?” 叶真真将手往上滑到了胸口,说:“满意。” 手冰凉,钟离咬了咬牙,说:“别在这地方撩我。” 叶真真抬起头,看着他,问:“我撩你,你喜欢吗?” 钟离盯着她看。 车内没开灯,光从车窗外透进来,只看到一双眼晶晶亮。 钟离咽了咽口水,说:“别这么看着我。” 叶真真低下头,亲吻他嘴唇,说:“好了,我不撩你了,睡觉。” 钟离翻了个身压着她,低下头吻了上去。 半夜,钟离翻了个身,把她放到后座上,爬下了车。 钟离在车身周围转了一圈,又在车下抽了根烟,才又爬回车上。 叶真真被吵醒,闻到一股烟味,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钟离把她拉回身上趴着,说:“赶紧睡觉。”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了目的地---川益马岗县花鸟市场。 市场门口一家古董家具店,老板是个年轻人,穿着一件中式棉服,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黑瘦黑瘦的,特别精神,一双眼睛精光亮。 老板看到叶真真眼睛一亮,忙伸出手,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赵何。” 叶真真刚要伸手,钟离一把拉回她,伸手握住,说:“你好,我是钟离。” 赵何愣了下,又向叶真真伸出手。 叶真真伸手轻轻握住,说:“我是叶真真。” 赵何咧开嘴笑了,说:“先进店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叶真真说:“先卸货吧。” 叶真真将防水雨布的锁扣打开,一个用力将防水雨布甩开了,然后爬上车身打开栏杆锁扣,将栏杆打开了,最后跳下了车。 赵何愣了半晌,才招呼人上车卸货。 叶真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钟离,钟离正双手抱胸盯着自己。 “怎么了?” 钟离没吭声,看了她一眼,把脸偏向了一边。 叶真真挨着他站,看着那两人卸货。 东西很重,两个人不够,赵何又找来了两个人,一个小时后,货物才完全卸下。 赵何转过身看向叶真真,说:“叶小姐,可否有机会请你吃晚饭?” 叶真真从口袋里掏出货单,递给他,说:“货已经送到,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谢谢了。” 赵何将货单收下,签字。 叶真真收回货单,放进了衣服内衬口袋里。 赵何说:“我没有现金,尾款怎么付给你?” 叶真真报了手机号,说:“这是我账号。” 片刻后,手机响了,叶真真点开手机。 “好,收到了,谢谢。” 赵何从屋里拿出一篮子水果,递给叶真真,说:“辛苦了。” 篮子里都是火龙果和橙子,叶真真摇了摇头,说:“谢谢,我不喜欢吃。” 钟离却一把接了过来,说:“谢谢。” 赵何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篮子递给他。 赵何问:“天色还早,你要赶着回去吗?”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问他:“这里有什么吃的推荐么?” 赵何眼睛亮了,说:“我知道有一家羊肉做的特别好吃,我带你去。” 叶真真说:“不用了,你告诉我,我自己去。” 赵何说:“我带你去吧,那地方很难找。” 叶真真刚想说“算了”,钟离却说:“好,麻烦您带路。” 赵何看着叶真真,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点了点头。 叶真真把车停在花鸟市场东侧的停车场,离赵何店不到二十米。 赵何关了店门,开着车已经等着,钟离站在他车外,脸色阴沉。 叶真真走到车边,看了看他,问:“怎么了?” 钟离撇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车。 叶真真和钟离坐在后座。 赵何一直在找话题,叶真真心不在焉,应了几句。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个巷口处,巷口两侧都是高楼,一处低矮的两层民房夹在正中间。民房门口门口停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玻璃门半敞开着,上面全是雾气,屋内人影交错,声音嘈杂。 赵何说:“这是我同学家开的,几十年了,味道很不错。” 叶真真往窗外看了一眼,民房没有招牌,只在玻璃门上贴了几个字:“马记羊肉”。 “回民?” 赵何见她搭话,笑了,说:“嗯,叶小姐怎么知道?” 叶真真笑了笑,说:“马是回民大姓。” 赵何咧开嘴笑了,说:“叶小姐真的是博学。” 叶真真抽了抽嘴角,下了车。 第35章 店内支着一口大锅,还冒着热气,肉汤的味道扑面而来,夹着一股清香。 正是饭点,店内坐满了,赵何带着两人进了一间雅间。 三人刚坐下,一个小姑娘便端着三碗汤进来了。 小姑娘十四五岁年纪,圆脸大眼睛,扎着马尾,身上还穿着校服。 赵何问:“你哥呢?” 小姑娘把碗往桌上放下,头也不抬,“他在厨房做菜。” 赵何将一碗汤放在叶真真面前,递给她一个勺子,说:“这是店里的招牌,每天限量,我让店里专门留了三碗。” 汤色细白,没有油,叶真真尝了一口,连连夸赞:“很好喝。” 赵何呵呵呵笑了,说:“待会再尝尝白切羊肉和红焖羊肉,也是招牌菜。” 叶真真点点头,说:“好,谢谢。” 钟离抱胸坐着,一动不动,叶真真抬起头看他,问:“你怎么不喝?” 钟离哼了一声,这才拿起勺子喝了。 叶真真拿手肘碰了碰他胳膊,问:“味道怎么样?” 钟离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还行。” 半碗汤的功夫,一个一脸和善的年轻男人推门进来,将一盆白切羊肉和两碗调料放到了桌上。赵何站起来,朝他点了点头,那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赵何拿来一个干净的碗,夹了几块羊肉放进碗里,又淋了些醋汁和大蒜,放到叶真真面前。 “尝尝看。” …… 叶真真就是个傻子也感觉出来了,她道了声谢谢,夹一块羊肉吃了,把碗推给了钟离。钟离一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 又过了一会儿,红焖羊肉也上来了。叶真真给钟离夹了几块羊肉,钟离这才脸色缓和了些。 一顿饭吃完,菜还剩下一半,赵何让小姑娘把剩菜打包,将饭盒递给了叶真真。 “看你没吃多少,夜里饿的话,可以垫垫肚子。” 想起上次那被扔在酒吧的羊肉,叶真真将打包盒接了过来。 赵何带两人选了家连锁酒店住下,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进了屋,钟离把羊肉盒子扔到电视柜上,坐到了床尾。 见他拉长着脸,叶真真走到他两腿间,抬手摸了摸他脸,问:“吃醋了?” 钟离把脸撇到一边,没说话。 叶真真搂住他脖子,吻了吻他嘴唇,说:“好酸哦。” 钟离看着她,说:“你嘴里一股大蒜味。” 叶真真撅了撅嘴角,说:“你嘴里除了蒜味,还有一股醋味。” 钟离搂住她腰。 “他对你图谋不轨。” 叶真真哈哈哈笑了,看着他说:“你真的吃醋了?” 钟离眉毛一竖,掐了她腰一把,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摸上了胸。 叶真真扭了扭,说:“你先洗澡。” 钟离哼了一声,放开她,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叶真真低着头坐在床尾,盯着手机一动也不动。钟离拍了拍她,说:“快去刷牙。” 叶真真回过神来,进了卫生间。 半天没听到水声,钟离爬起来,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没人应声。 钟离一把拉开门。 叶真真衣衫完整,坐在马桶上,双手握着手机,长发遮住了脸。 钟离问:“干嘛呢?还不刷牙?!” 叶真真抬起头看他,半晌没说话。 见她脸色不对,钟离两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真真抿紧嘴唇,低下了头。 钟离脸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说:“现在知道赵铭是什么人了?他会那么轻易把程文皓的下落告诉你?” 叶真真说:“他和我谈条件。” 钟离拧紧了眉头,问:“什么条件?” 叶真真说:“他让我把赵何的一个货物带回勤城。” 钟离问:“什么东西?”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他没说,只是让我明天去找赵何。” 钟离问:“他当初怎么和你说的?” 叶真真说:“那天,他拿了一堆程文皓的近照给我看。” 钟离问:“确定是最近的?” 叶真真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说:“确定,照片上的日期是今年一月份的。” 钟离看着她,问:“你决定了?” 叶真真垂下了头。 钟离捏她下巴抬起她头,盯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看着我,说话。” 叶真真仰着下巴看他,眉头拧紧,半晌后,叶真真说:“我要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你看了觉得不对,我绝对不会接。” 钟离这才笑了,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肉,说:“快洗澡,明天再说。” 第二天临近午饭的时候,两人去花鸟市场找赵何。 赵何见到叶真真,忙从收银台后面站起来,笑着说:“后面有茶座,去……”说着,便往店内走。 叶真真拦住他,说:“赵铭让我来找你,说是有个货物要让我帮忙带回去。” 赵何看了一眼钟离,问:“他是什么人?” 叶真真说:“我男朋友。” 赵何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了,说:“稍等。” 五分钟后,赵何回到收银台,将一个黑漆的木头匣子交给叶真真。 叶真真转手交给了钟离。 匣子化妆包大小的样子,密封得很好。不重,应该都是木头的重量。 钟离问:“匣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赵何挑了挑眉,没说话。 叶真真把匣子还给他,说:“赵铭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没有法律文件,我是不会接的。” 赵何挑了挑眉,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一沓纸,交给叶真真。 “他说过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认真。” 叶真真看了看文件,交给了钟离。 一个战国时期的泥陶摆件,形状类似于酒器,保单80万,除保单外还有一些鉴定证明之类的文件。 钟离翻看两遍,拿在手里,过了一会儿,他才把纸交还给赵何。 赵何看了一眼钟离,问叶真真:“怎么样?价格双倍。” 钟离盯着赵何的脸,眯了眯眼,说:“这种东西,你们完全可以找安保公司。” 赵何笑着说:“安保公司太麻烦,要价高,也太招摇了。” 叶真真皱着眉,不说话。 钟离说:“我们考虑考虑。” 赵何呵呵笑了,说:“好,我等二位的好消息。” ……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午饭。 叶真真心不在焉,拿着筷子挑碗里的米饭,钟离看她一眼,说:“接了吧。” 叶真真问:“你看清楚了,没有问题吗?”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该问的别问。” 午饭刚吃完,赵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接通答应了。 赵何要请吃饭,叶真真推辞道:“我想随便逛逛。” 赵何忙说:“那我带你们逛,马岗我比你们熟。” 于是,整个下午,赵何带着两人逛县城,又买了一堆特产给两人。 次日上午八点,叶真真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店里取走匣子。 这次车上什么货物都没有,叶真真把东西放到后座,拿被子遮住。想了想,叶真真把匣子放到了驾驶座车座底下。 见她一脸紧张,钟离笑了,说:“有我在呢,怕什么?”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万一碰到抢劫的呢?万一他们人多还拿刀了呢?”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那就扔了东西,我们先跑。” 叶真真皱着眉头,不说话,钟离伸手揉开她眉头,说:“放心,就算货物丢了,我也会一定让赵铭说出来程文皓到底在哪里。” 叶真真这才笑了,启动车子。 刚驶出花鸟市场没多远,余光扫到一辆面包车,叶真真手抖了抖,降下车速。 车子微微震了一下,叶真真紧盯着车外,一脸严肃,钟离问她:“怎么了?” 叶真真超车外扬了扬下巴,说:“那面包车就是之前堵我们的。” 钟离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辆本地牌照的白色面包车停在花鸟市场大门西侧最靠边的位置上,离赵何的店铺仅仅十来米的距离,和叶真真停车的位置正好隔开了一个市场。 钟离低声道:“快开车,难不成想让他认出你?” 叶真真回过神,加速。 “昨天停车的时候,没看到那车。” 钟离看了她一眼,问:“怕了?” 叶真真摇摇头,咧开嘴笑了,说:“他应该怕我才对。” 钟离笑着摸了摸她头,扭头盯着那辆车。 过了一会儿,钟离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说:“专心开车,不该管的别管。” 车行了十来分钟,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说:“他跟上来了。” 钟离睁开眼,看了一眼后视镜,坐直了,说:“开回去。” 叶真真愣了一下,问:“回哪里?” 钟离说:“回赵何店。” 叶真真犹豫,钟离大声喝道:“回去!我给你找程文皓。” …… 赵何看到两人回来,一脸惊讶。 钟离把匣子还给他,说:“这单子我们不能接。” 赵何来回打量两人,一脸疑惑。 钟离说:“你先检查检查,确定有没有问题。” 赵何这才拿着匣子离开了收银台。 十来分钟后,赵何回到收银台,朝两人摇了摇头,说:“没问题。” 钟离看着叶真真,说:“你在这待着,我待会回来接你。” 叶真真拉住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钟离拿眼瞪她,对赵何说:“请帮我看着她,我过会就回来。” 赵何看了一眼钟离,笑着点头。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钟离终于回来了,叶真真忙站起来。 钟离一脸凝重,和赵何道了声谢后,拉着叶真真欲出门。 赵何叫住两人,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钟离看向他,说:“我们刚开了十分钟,就被人盯上了。想必是你那个货物出了什么问题。” 赵何说:“抱歉。” 闻言,钟离眯起了眼,说:“你知道?” 赵何没说话。 钟离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和赵铭什么关系?” 赵何愣了愣,说:“他是我哥。” 两兄弟长相气质无任何相似之处,赵铭文质彬彬,而赵何却是一副商人模样,精明干练。 钟离转头看向叶真真,说:“我们暂时先不回去了,先在这待几天。” 赵何问:“你们打算继续住宾馆?” 钟离点了点头。 赵何说:“我有个地方可以借给二位,二位不嫌弃的话……” 钟离盯着他看。 赵何说:“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 钟离扫了一眼门外,说:“车先停在这里,住处我们自己会找。” 赵何说:“那你们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们。” 钟离想了想,说:“好,我们要去公安局。” 赵何将车停在马岗县公安局门口。 钟离说:“我们要先去报警,你可以先回去了。” 赵何说:“没关系,我等你们。” 钟离将笔录的事情交给了叶真真,自己则跟着一个中年警察去了二楼。 接待民警很是谨慎,问的很细,叶真真尽量回忆,将两辆车的车牌号和型号以及口罩男的长相一一详细地告知。 笔录很快,钟离却半晌没回来,叶真真只得等他。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走出大门。 赵何见两人出来,立刻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 钟离说:“我们就近找个宾馆,不用麻烦了。” 赵何这才走了。 第36章 钟离找了一家视野极好的连锁宾馆,就是有点贵。 休息了会儿,两人出门吃晚饭。 路边随便找了个面馆坐下。 北方饭菜分量远比南方大得多,钟离只点了两碗面。 面上来后,钟离将筷子塞到叶真真手里。 “吃饭。” 叶真真吃了两口,便把碗推给了钟离。 “太油了,吃不下。” 钟离眉毛一竖,问:“中午吃什么了?” 叶真真摇摇头,说:“没吃。” 钟离闻言,停了筷子,问:“赵何没请你吃午饭?” 叶真真说:“请了,但是我不想去,就没吃。” 钟离嗤了一声,说:“不吃白不吃,他肯定会请你吃大餐。” 叶真真说:“你不在,我吃不下。” 钟离咧开嘴笑了,摸了摸她脸,说:“这几天,你就当在这旅游,别想些有的没的。”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掐她脸,说:“程文皓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别担心了。” 叶真真挣脱开了,问:“那人是什么人?你没找到?” 钟离摇摇头,说:“没找到,不过已经让这边的同事帮忙查了。”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两个人沿街走,压马路消食。 路过一家内衣店,钟离推叶真真进去。 叶真真说:“我不买。” 钟离扫了她一眼,自己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钟离拎着个袋子出来,将袋子塞到她手里。 叶真真看了一眼,两人的内衣。 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在车上,并没有拿出来。 叶真真拎着袋子低头走在前,钟离跟在后。 往前走了一会儿,迎面差点撞上一人。 赵何拎着一袋子吃的,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好巧,吃过晚饭了吗?” 叶真真笑笑,往后挪了挪,点了点头。 赵何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说:“我经常吃的,你也尝尝。” 叶真真摇摇头,没有接。 赵何将袋子塞到了她手里。 叶真真说:“谢谢。” 赵何咧开嘴笑了,问:“钟离呢?” 叶真真转过头看,身后人不见了。踮起脚尖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人。 “他去买烟了。” 赵何问:“你们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赵何问:“那要不要一起吃点宵夜?” 叶真真还是摇头拒绝。 赵何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叹了口气,说:“好吧。” 叶真真沿着刚刚走过的路往回走。 找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看到钟离,叶真真拨通他手机。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才通。 叶真真问:“你在哪?” 那边有点吵,钟离说:“我待会就回去,你先回宾馆。”说完,便挂了电话。 走了十来分钟,街边店铺越来越陌生,人越来越少,路也越走越偏僻。叶真真停下脚步,转过身又往回走。 右侧突然传过来一声咣当,叶真真抬眼望去。 马路对面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车上下来两人,一人身穿黑色上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一人身穿藏蓝色外套,身形微胖。 那两人在车头前抽了根烟,聊了会天后,一前一后进了路边拉面馆,在门口位置坐下了。 玻璃门关着,上面拢着一层白雾,看得不是很清晰。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门来,上了面包车,走了。 叶真真想了想,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二十多分钟后,面包车在一排临街的三层楼房下面的路边停了。 鸭舌帽从驾驶座下来,锁好车,和藏蓝色外套一起走进了楼下的便利店。 不一会儿,鸭舌帽拎了一个沉沉的塑料袋子出来,和藏蓝色外套出门右拐,进了一个巷子,消失在了巷口右侧。 叶真真咬了咬牙,走进了漆黑的巷子。 巷口尽头右侧一个楼道口,灯亮着,隐隐传来脚步声。 叶真真走进去,脚步声更大了,踢踢踏踏的,很重。 两人一边上楼,一边聊天,一时间楼道里全是两人的笑声。 两人在三楼停下了脚步,接着哐当一声巨响,门关上了。 楼道的声控灯很快就暗了下去,叶真真看了看黑漆漆的楼道,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三楼,一左一右共两户,左边户门口放着一个鞋架,上面全是鞋子,男女鞋还有六七岁孩童的鞋子。 右边户门口只有一个印着福字的地垫,门是崭新的。 叶真真想了想,敲了左边户的门。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门内。 老太太一脸警惕,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真真,问:“你找谁?” 门只开了道缝隙,老太太堵在门缝隙里,看不清里面,屋内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叶真真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找错了。” 老太太看了叶真真一眼,要关门。 叶真真问:“阿姨,您知道对面那家住的人叫什么吗?” 老太太一脸警觉,盯着叶真真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叶真真说:“我刚下车,想来我叔这住一夜,明早回家。他给我发的地址是这里,但是敲了半天,对门一直没人答应,我担心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老太太哦了一声,说:“那你打电话给你叔,再问问。” 叶真真还要找借口问,手机突然响了。 钟离。 叶真真忙道了声谢,下了楼。 “你在哪?” 叶真真问:“你在哪里?” “在宾馆。” 叶真真走到巷口,路边便利店灯光的笼罩处,正是那辆白色面包车。 “我找到那辆面包车了。” 半晌,叶真真才听到那边回话:“地址发我,我去找你。” 叶真真挂了手机发了定位过去,猫在了巷子里的一个角落里。 半个多小时后,巷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叶真真从角落里走出来迎他,说:“三楼右边户。” 钟离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巷子,说:“你回宾馆待着。” 叶真真摇头,问:“你呢?” 钟离笑了,说:“你要陪我?”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想了想,说:“太冷了,晚上夜凉。” 叶真真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钟离说:“看到那辆面包车了,跟了会儿跟丢了。”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我比你幸运。” 钟离摸了摸她头,说:“嗯。” 与巷子仅一条马路之隔的对面,霓虹灯闪烁着,正是一家宾馆。 钟离扫了一圈四周,拉着叶真真去对面开房,要了一间临街可以看到路口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钟离欲出门。 叶真真从梦中惊醒,问:“你要去哪儿?” 钟离摸了摸她脸,说:“你再睡会儿,我去买点早饭。” 叶真真揉了揉眼,说:“我去买,你睡会儿。” 钟离坚持要去,叶真真觉得不对劲,趴到窗户口往下看。 白色面包车旁,鸭舌帽男人正倚着车身抽烟。 叶真真跑进卫生间,说:“你先去退房,我马上就好。” 刚一下楼,面包车从门外一闪而过,叶真真赶紧跑到门口。 路边,钟离正打开一辆出租车的车门。 叶真真小跑着走到出租车旁,抓住了钟离的胳膊。 钟离笑了,坐了进去,往里让了让。 “别着急,来得及。” 叶真真抿了抿嘴,没吭声,坐了进去,关上了门。 钟离将她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握住了她手。 车子走了一会儿,叶真真看向他,问:“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钟离挑了挑眉,笑着说:“不耽误,不过,你要是再晚下楼一分钟,就真的耽误了。” 那面包车停在了花鸟市场东侧,位置离赵何的店不远,视野正好对着赵何的店门口,和叶真真的车隔了四个车位。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下车,钟离拉着叶真真在市场对面找了家早餐店吃早饭。 叶真真点了两碗粥、一个饼和四个包子。 钟离眼睛盯着那辆面包车,囫囵咬了几口包子。 叶真真盛了一勺子粥,喂给他。 钟离张开嘴喝了。 叶真真噗嗤乐了,说:“小时候,我也经常这样喂你吃饭。” 钟离收回视线,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头发已经扎了起来,正低着头喝粥。 钟离拿过来一只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叶真真抬起头,一脸惊恐。 钟离咧开嘴笑了,把勺子往她嘴边凑了凑。 叶真真扫了一眼四周,说:“你吃你的,我有手。” 钟离手不动。 叶真真抿了抿嘴,喝了。 钟离收回手,视线又看向面包车。 钟离眼珠通红,眼圈和下巴上一圈乌青,从后半夜到刚刚,应该都没睡觉。 叶真真问:“以前也经常这样熬夜吗?” 钟离点点头。 花鸟市场外面一圈都是店铺,对面就是居民小区,小区临街的一楼都是小店。 没有合适的地方盯梢,钟离扫了一圈,带着叶真真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待着。 不一会儿,赵何开车过来,开了店铺的门。 从始至终,面包车里的人的都没下车。 钟离问:“撞你车堵你的总共几个人?” 叶真真想了想,说:“一辆货车,一辆面包车,加起来七个人。” 钟离拧紧了眉头,说:“看来事情有点大。” 叶真真问:“你想怎么办?” 钟离盯着面包车,笑了笑,说:“走一步看一步。” 盯了大半天,叶真真早就乏了,连连打哈欠。 钟离说:“去找个地方睡觉。” 叶真真摇摇头,说:“不去。” 钟离看了一眼四周,问:“饿么?” 叶真真依旧摇头。 钟离说:“我饿了,去买点吃的。” 叶真真盯着他,问:“想吃什么?” 钟离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叶真真在路边找了一会儿,挑了一家川菜饭馆,点了两份炒菜。 两个人找了路边的花坛,坐下吃饭。 花坛里种着半人高的柏树,刚好挡住了两人,隔开了面包车的视线。 叶真真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四个塑料饭盒。 一份青椒肉丝、一份蒜泥青菜、两份米饭。 钟离把盒子一一打开,递给了叶真真一盒米饭。 叶真真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钟离扫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饭放到她嘴边。 叶真真摇头,说:“吃饱了。” 钟离眉毛竖了起来,小声吼道:“多吃点。” 叶真真张开嘴吃了,站了起来,说:“我去买两瓶水。”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家便利店,叶真真买了两瓶水,看到柜台里全是烟,又买了一包烟。 等钟离吃完饭,叶真真把水和烟递给他。 钟离接过烟,看了她一眼,问:“许我抽烟了?” 叶真真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钟离抽出一支烟,刚要点燃,看了看叶真真,说:“去找个地方待着。” 叶真真摇摇头,说:“抽吧。” 钟离点燃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呼了出来,然后打了个哈欠。 叶真真摸了摸他脸,说:“要不要去赵何店里休息一下,反正他一直盯着赵何,就算我们进去,他也不会走。” 钟离拿眼横她,说:“不去。” 叶真真揉了揉他眼睛,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 钟离看到纸上的东西,挑了挑眉。 叶真真把纸折起来,又擦了擦他另外一个眼角。 钟离笑了,问:“恶心吗?”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恶心。” 钟离咧开嘴笑,说:“嫌恶心还擦?” 叶真真把纸塞成一团,放在手心里,说:“你小时候流的浓鼻涕也是我擦的。” 钟离呵呵呵笑了,把烟放到她嘴边。 叶真真犹豫了一下,吸了一口。 “怎么样?” 叶真真含了一会儿,慢慢呼了出来,说:“你一直都抽这个。” 钟离看向她,说:“这么了解我?” 叶真真说:“你落在我车里那么多烟,每回都是这个。” 钟离说:“你这记忆力和观察力,不做警察太可惜了。” 叶真真笑了笑,说:“做警察干什么?像你一样,一出差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的,平时周末还要去广场执勤,连个正经的休息日都没有?” 钟离抽了一口烟吐出来,问:“不喜欢?” 叶真真看向他,说:“不喜欢。” 钟离恼了,掐她脸,威胁道:“你敢!” 叶真真顺势躺在他怀里,说:“你休息会儿,我帮你看着。” 钟离笑了,问:“你行吗?” 叶真真说:“你不是说我记忆力和观察力很好吗?就盯着他就行了,有事情我叫你。” 钟离打了个哈欠,叶真真把他头按在自己肩膀上,伸手搂住他头,命令道:“睡会。” 钟离看了看她,把烟掐掉,趴在她肩窝里睡了…… 天黑的时候,叶真真把钟离叫醒。 钟离睁开眼,问:“人呢? 叶真真说:“还在那。晚饭吃啥?” 钟离抹了把脸,说:“你去买,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叶真真摇头,说:“你去买吧。” 钟离借着旁边昏黄的灯光打量她。 叶真真笑了笑,说:“我腿麻了,走不动了。” 钟离问:“我睡了多久?” 叶真真说:“四个多小时。” 钟离环视了一圈,说:“等我一会儿。” 待钟离起身,叶真真动了动早已发麻冰冷的脚。 瞥眼间,赵何出店锁门,开车离开。 车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动。 钟离把盒子递给她,说:“羊肉汤。” 叶真真接过来放到了腿上。 汤很烫,叶真真赶紧把汤放在了花坛边上。 钟离扒了口饭,见她蹲在地上喝汤,笑着说:“你这模样,可不多见。” 叶真真从他碗里挖了勺饭,撇了撇嘴,说:“少见多怪。”然后,站起来坐到花坛上,把饭泡了汤吃了。 钟离放下筷子,把她落在脸颊边的发尾塞到了衣领里。 “这样吃,头不累?” 叶真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蹲下了。 钟离夹了一块羊肉给她,叶真真张开嘴吃了。 许是真的饿了,叶真真嚼得有点快,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钟离伸手摸了摸她脸。 叶真真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钟离笑了,也学她蹲下来,说:“慢点吃。”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噗嗤乐了,说:“你这模样,我可没少见。” 钟离横了她一眼,扒了口饭,觉得蹲着腿极不舒服,又坐回了花坛上。 第37章 九点的时候,花鸟市场的店铺纷纷关了门,很快市场里的灯也关了,远远望过去,一片黑暗。 气温突然降了下来,冷得厉害。 钟离带着叶真真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握住她手放到口袋里捂着。 叶真真嘀咕道:“这人一天都不下车,不饿也不渴吗?居然连厕所也不上。” 钟离笑了笑,说:“上厕所很简单,不需要下车。” 叶真真闻言,一脸茫然地看他。 钟离趴在她耳边说:“可以用脉动的瓶子。” …… 叶真真愣了半晌,问:“你以前经常这样干?” 钟离偏了偏头,没否认。 …… 叶真真想了想,说:“我以后再也不喝脉动了。” 钟离哈哈哈笑了,说:“这样的话,那很多饮料你都不用喝了。” …… 叶真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真恶心。” 钟离揉了揉她下巴,说:“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 叶真真横了他一眼,满眼指责,说:“你就不应该告诉我。”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现在告诉你,省得以后你见到了,骂我耍流氓。” 叶真真屏了一口气,良久才呼出来,说:“臭流氓。” 钟离噗嗤一声乐了,低下头,啃了啃她嘴巴。 深夜,路边店铺接连关了门,整条街道一片寂静,只剩下昏黄的路灯。 钟离说:“你去车上待着。” 叶真真摇头,说:“不要,你去。” 钟离说:“你去睡会儿,再来换我。” 叶真真看了一眼面包车,面露难色,说:“车离的太近,我怕……” 白天的时候,两辆车中间隔了四辆车,现在车都走了,整个广场上就剩下零星的几辆车,如果现在过去,很可能会立马暴露。 钟离走回花坛,把她抱在怀里坐着,说:“那你先眯会儿。” 叶真真搂住他腰,说:“我还不困,你困你先睡。” 钟离打了个哈欠,头埋在她肩窝里,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钟离被叶真真叫醒。 马路对面,车门开了,那人走了出来。 钟离摸了摸叶真真头,说:“在这待着。” 路对面,灯光昏黄,钟离远远跟着那人走进了花鸟市场,拐了个弯,便消失了。 路这边,小店早就关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叶真真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花鸟市场空旷,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家店门口的灯还亮着。 那人停在一个玻璃门前,背对着自己站着,正趴在门口往里看。片刻的功夫,那人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叶真真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被人拉了回来。 钟离压低了声音,说:“让你在那待着,跟过来干什么?” 叶真真咬住下唇,没吭声。 钟离把她拉到墙角里,低声说:“先打电话报警,待在这里别动。”说着自己往前走,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几声微弱的呻吟声传来,紧接着响起一阵急促的叫骂声。 叶真真心一紧,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黑暗的房间内,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钟离压着嗓子问:“找什么?” 话音刚落,呻吟声和咒骂声又起。 钟离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他脸上,伸手将他帽子和口罩摘了。 没了遮挡,那人低下了头,也停止了咒骂。 钟离把他头抬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叫什么名字?” 那人挣开他手,没说话。 钟离借手电筒光扫了一眼屋内,而后将他双手反着捆在了店里的一个红木沙发上。 叶真真刚要进屋,迎面和钟离撞了个满怀。 叶真真抓住他胳膊,问道:“你怎么样?” 钟离愣了会儿,咧开嘴笑了,摸了摸她头,说:“放心,我没受伤。” 叶真真这才松了一口气。 钟离握住她手,将她带到店外不远处的休息排椅上坐着。 钟离问:“为什么不听我话?” 叶真真抿了抿嘴,垂下了头,说:“太黑了,我害怕。” 钟离揉了揉她后颈,说道:“有我在,不用怕。”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叶真真从梦中惊醒,看到不远处的玻璃门口站着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一胖一瘦。 钟离紧了紧她身上的外套,说:“你再睡会。”说着走到门口,和那两个警察寒暄。 叶真真从排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将外套还给了钟离。 钟离亮明身份、说清楚原委后,两个警察将屋里的人扣住塞进了警车里。 叶真真问:“他们有七个人,你们把他抓了,其他人呢?” 钟离看了她一会儿,问:“不相信我?” 叶真真皱着眉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离问:“那就是担心再也找不到程文皓了?” 叶真真没吭声,垂下了头。 不一会儿,瘦警察走回来,对钟离说:“这人叫李俊峰,本地人。他说是看到店里装潢很不错,想进去偷点值钱的东西。”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钟离说:“他什么都没偷,像是在找东西。” 正说话间,赵何到了。 赵何看到两人,一脸错愕,问:“你们俩怎么在这?” 瘦警察说:“是他俩报的警。” 赵何向钟离伸出手,说:“谢谢。” 钟离挑了挑眉,说:“不用谢,举手之劳。我和真真来车里拿点东西,刚好看到这人鬼鬼祟祟的。” 瘦警察说:“先看看监控。” 视频里,那人背对着监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门上的U形锁打开了。 进了屋,那人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一直在屋里到处翻找,却始终没翻收银台。 瘦警察问赵何:“你店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赵何看了一眼钟离,说:“没什么,就你看到的这些家具和艺术品什么的。” 瘦警察将赵何带到警车旁,指着李俊峰问:“认识吗?” 赵何皱着眉头辨认了一会儿,摇头说:“不认识。” 钟离看了他一眼,和瘦警察交换了个眼神。 瘦警察问:“店里丢了东西吗?” 赵何摇了摇头,说:“没丢。” 警车里的人没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隐藏在口罩下的半张脸,从右侧鼻翼开始,有一个延伸至下巴的疤痕,看着像是刀伤。 抛却这个疤痕,叶真真觉得他应该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可偏偏是这个疤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狠异常,连带着深邃的双眼也变得暴戾起来。 李俊峰、赵铭、赵何、罗庆云,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有李俊峰的六个伙伴,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堵自己? 叶真真刚抓住了一个头绪,却听到赵何说:“叶小姐,谢谢。” 叶真真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客气了。” 瘦警察又问了些东西,让钟离签了出警记录,要两人和赵何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 警车只有四个座位,已经坐下不了,于是两人只得坐赵何的车,跟在警车后面。 赵何笑着说:“这下麻烦了,我都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谢谢你们。” 钟离看了一眼叶真真,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忙找个人。” 赵何问:“什么人?” 钟离想了想,说:“程文皓。” 赵何闻言,从后视镜里看向钟离,问:“你找他干什么?” 一般,不认识的人会问程文皓是谁?而赵何却问“你找他干什么?”显然,赵何认识程文皓。 叶真真攥紧了双手,脱口而出问道:“你认识程文皓?” 赵何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叶真真,说:“见过两次。” 叶真真问:“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的?” 赵何想了想,说:“元旦的时候。” 叶真真追问:“哪里见到的?” 赵何说:“他和我哥来这边,我请他们吃饭,顺便带他们逛了一圈。” 叶真真将指甲掐进肉里,追问道:“你哥?你哥和他一起来的?” 赵何回头看了一眼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对。” 叶真真问:“后来呢,他人呢?” 赵何说:“他和我哥一起走了,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叶真真垂下了头,低声说:“谢谢。” 赵何问:“你找他干什么?” 叶真真没吭声,抬起头,看向了车窗外。 路灯昏黄,葱郁的树木一闪而过,风从车窗的缝隙钻了进来,将脸刮得生疼。 半晌后,叶真真说:“找他要点东西。” 赵何问:“什么东西?” 叶真真没吭声,将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 钟离看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手,将她手指甲掰开,而后,和她十指紧扣。 一切忙完,已是后半夜三点多,距离天亮还剩不到三个小时。 叶真真哈欠连连,瘦警察忙给两人安排就近的招待所住下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赵何打电话给叶真真说要请吃饭,叶真真答应了。 赵何开车来接两人,依旧去了马记羊肉。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人,包间也几乎满了。 小姑娘将三个人带到最里面一间房间,问:“还是招牌菜?” 赵何拍了拍她头,说:“臭丫头,今天不吃招牌菜了,让你哥做两道他的拿手菜,记住,就是他不经常做的那两个。” 小姑娘说:“那你得等,现在人多。” 赵何说:“没关系,我等,让你哥快点做。” 小姑娘给三人沏好了茶水,走了。 赵何笑着将茶杯放到叶真真面前,说:“这两道菜,店里一般不做,只有熟客才知道,待会,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尝尝。” 叶真真点了点头,借口出去上厕所,来到了大厅。 小姑娘年纪不大,招呼起客人来却极为老道,整个店没有别的服务人员,只有她一人忙来忙去,却丝毫不见慌乱。 叶真真待她走回收银台,笑着问:“小妹妹,今天怎么不上学啊?” 小姑娘看她一眼,说:“今天周日。” …… 叶真真顿了顿,拿出手机,调出程文皓的照片,问:“他来这吃过饭吗?” 小姑娘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说:“好像来过。” 叶真真心一窒,舔了舔嘴唇。 小姑娘嗯了一声,又说:“好像……没来过。” 叶真真说:“这是他三年前的照片,现在可能变了些。” 小姑娘哦了一声,说:“怪不得。他来过,元旦那段时间来过一次,还是小赵哥带过来的。当天晚上,在店里喝醉了发酒疯,一直拉着我哥喝酒。” 叶真真问:“店里监控还在吗?” 小姑娘点点头,说:“应该还在。” 有人点菜,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把电脑屏幕打开,点了点,指着一个文件夹,说:“都在这,你自己翻。”然后,就去招呼客人了。 文件夹里的内容很多,叶真真翻了翻,终于在一月二日的监控视频里找到了程文皓。 视频里的人和照片完全不同,照片上的程文皓短发清瘦,带着一副细细的黑框眼镜,两个眼镜腿颜色不一样,一黑一银。 而视频里的人胖了一大圈,头发也长了很多,模模糊糊还留着以前的样子。 要不是同一副眼镜,费南斯也想不到视频里蹒跚着脚步的人正是自己找了三年多的程文皓。 回到屋,菜已经上来了,自己的座位面前摆了一碗菜。叶真真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说:“你们慢吃,我出去透透气。” 钟离伸手抓住了她手,低声说道:“吃饭。”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挣着想拿出手,无奈,钟离紧紧拽着不放。 “我出去转转,你吃完后,给我打电话。” 钟离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手松开了。 前面,厅里坐满了人,连过道也是,拥挤嘈杂。 身后,店后面有个侧门,似乎通向外面,叶真真转身从那个门穿了出去。 钟离匆忙扒了点饭,出门来找叶真真,店门口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于是拨通了她手机。 “你在哪?” 叶真真说:“在店里。” 钟离愣了一下,问:“在店哪里?” 叶真真说:“后厨厨房。” 后厨区,一个门半掩着,油烟机嗡嗡嗡的声音传出来,还夹杂着叶真真的笑声。 钟离推开门,看到叶真真背对着自己站在灶台边,手里正摘着菜。 右手边一个大盆,里面全是摘好洗干净了的正在沥水的净菜。 左侧边,隔着她一步远,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站在灶台边切菜。 叶真真说:“我妈以前说过,这么做的话,羊肉才不会骚。” 中年妇女笑了,问:“你妈是哪里人?” 叶真真说:“出生在甘肃,后来全家搬到南方了。” 中年妇女抬起头,看着她说:“怪不得。” 叶真真弯下腰,从脚边的菜篮子里拿出一把芹菜,掐头去尾。 “这些菜吃的不多,我老家那边买不到这么好的肉,我妈也很少做。” 中年妇女说:“那怎么不多吃点?菜刚端进去,你就跑出来了。” 叶真真笑了笑,没说话。 中年妇女说:“等小赵吃完,我再给你打包点热菜给你带回去,等你饿的时候,再吃。”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好啊。” 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妈,你多切点蒜苗。” 中年妇女回头看了一眼,说:“哎,好。” 钟离往里走了一步,灶台另外一边,一个男人正在翻炒着一只大锅,正是赵何的同学。 火太旺,油烟味飘了过来,刺鼻的辣椒味儿冲入鼻腔,叶真真被呛着了,连连咳嗽。 中年妇女说:“哎哟,快别摘菜了,你去找个通风的地方待着。” 叶真真放下手里的菜,转过身来,看到了钟离。 “吃完了?” 钟离挑了挑眉,没说话。 中年妇女看到钟离,笑着问:“小赵呢?” 钟离说:“他还在吃。” 中年妇女看了两人一眼,说:“那你们俩也去啊,我让大江再给你们添个拿手菜。” 叶真真忍住了咳嗽,看着钟离,说:“我没吃饱,陪我再去吃点。” 钟离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出了门。 第38章 出门来,叶真真打了个大喷嚏,鼻涕喷了出来,全挂在鼻尖上。 钟离伸手把她鼻涕擦了,嫌弃地说:“真恶心。”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旁边正好是厕所,钟离拉着她进去。待叶真真洗干净手和脸,钟离抽了两张纸递给她,自己弯腰洗手。 叶真真将手脸擦干净,说:“走,回屋去,再吃点。” 钟离一把拉住她,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问到什么了?” 叶真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问到。” 两人回到屋的时候,赵何正在打电话。他看了两人一眼,又说了会儿,才挂断电话。 叶真真重新拿了个干净的碗,盛了一点菜进去,钟离给她弄了点米饭。 正吃着,门开了,那中年妇女进来,往桌子上放了一盘菜。叶真真笑着道了声谢谢,中年妇女朝她笑笑,二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叶真真吃了一口,觉得不错,夹了点放到钟离碗里。 等两人吃完,赵何问叶真真:“晚上还是住宾馆?” 叶真真低着头,没说话。 赵何说:“不如去我家吧,我家有地方,总住宾馆也不是个事儿。” 叶真真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说:“好,谢谢。” 赵何笑了,说:“不用谢,应该的。” 赵何和赵铭完全不同,赵铭寡言少语,只有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才会开口多说两句。赵何却极其外向,能说会道,幽默风趣。 从上车开始,赵何就一直找话题,很快,叶真真就被逗得眉开眼笑。 钟离看了一眼叶真真,转头盯着车窗外。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赵何笑着说:“到了。” 叶真真看向窗外。 万福新城,高档小区。欧式大门气派十足,整个小区才十栋居民楼,楼间距很大。从外面向里看,小区内绿植高大,很多已经都挂上了绿。 大门两侧一圈商铺,卖什么的都有。 见前面还有几辆车排队进小区,叶真真说:“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 赵何带两人走进8号楼,坐电梯上了五楼。 一梯两户。 赵何打开电梯左侧房门,将钥匙交给叶真真,说:“我就住对门,有事叫我。” 屋子三室户,一百二十平米的样子,装修极其简单,白墙木地板,但是该有的家具和家电一样没少。 钟离脱了外套,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叶真真打量一番,看向他,笑着说:“这房子真不错。” 钟离冷哼了一声。 叶真真走到他跟前,跨坐在他腿上,抬手环住他脖子,问:“困不困?”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困。” 叶真真叹了口气,趴他肩窝里,蹭了蹭他脖子。 “我吃多了,有点撑。” 钟离看着电视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右手摸上她肚子,轻轻揉着。 叶真真眨了眨眼,手从他衣服领口伸了进去,摸他后背。 “后背还疼吗?” “早好了。” “我看看。” 叶真真跪在沙发上,将他衣服捋了起来,伸头往他背上看去。 后背光滑,肩胛骨中间的印记早就消了,只剩下零星散布的点点淤紫。 “还剩一点点。” 钟离感觉温热柔软的东西附在背上,搂着她腰,坐直了。 叶真真双臂环着他脖子,看着他脸,问他:“在看什么?” 钟离把视线从电视上收回,定在她脸上,说:“新闻。” 叶真真笑了,回头看一眼电视,又问:“几点了?” 钟离偏过脸,继续盯着电视,说:“两点多了。” 叶真真将他脸掰回,盯着他的眼睛,说:“有我好看?” 钟离扫她一眼,说:“没有。” 叶真真噗嗤一声笑了,昂起下巴吻在他嘴唇上。钟离往后躲,叶真真顺势将人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钟离问:“刚刚去买了?” 叶真真嗯了一声,趴在他肩窝里轻轻蹭着,钟离问:“东西呢?” “口袋里。” 钟离腾出一只手,在她浑身上下摸了摸。 东西在上衣左侧口袋里,钟离拿出来,撕开了,取出来一个。 叶真真说:“去卫生间。” …… 热水淋下来,叶真真将衣服脱下,抱着钟离站在热水下,踮起脚尖,朝他嘴唇吻了上去。 “毕竟是人家家里,在客厅,不好。” 钟离冷哼了一声。 叶真真贴在他耳侧,说:“刺激吗?” 钟离眯了眯眼,一手搂住她腰,将人压在了墙上。 “以前没在这里过?” 后背冰凉,叶真真倒吸一口凉气,摇头说:“没有,第一次。” 钟离左手垫在她后背,右手扶着她脖子,将她头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他眯着眼,笑着说:“那他也太不中用了。” 叶真真静了两秒,问:“你呢?” 钟离依旧笑着,说:“你猜。” 叶真真皱了皱眉,偏过头。 “快点。” 钟离眯了眯眼,吻她嘴唇,将她舌头勾出来后,他轻轻咬了她舌尖一下,说:“叫给我听。” 叶真真睁开眼,盯着他。太近了,卫生间里全是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深棕色眸子。 叶真真额头贴着他额头,张嘴发出声音,说:“我也想听你的。” 钟离低声喘。 叶真真说:“我没听到。” 钟离下巴抵在她胸口,粗声喘气。 叶真真问:“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三个。” “我见过的那三个?” 钟离盯着她,说:“对。” 叶真真笑了一声,说:“有一个姑娘特别不喜欢我。” 钟离愣了一下,问:“方晓敏?” 叶真真说:“对。那个时候你不应该和我走太近,换做是谁,都受不了。” 钟离俯下身,问:“你喜欢他什么?中看不中用。” 叶真真看着他的眼睛,说:“三观脾气很合,相处起来很开心。” 钟离说:“我以为你看上他的脸了。” 叶真真想了想,说:“比起外表,他更令人着迷的是他的聪明和幽默。” …… 洗完澡后,钟离把洗手间打扫了一下,抱着叶真真去了卧室。 三间卧室床上都只有床垫,连个床单都没有,像是很久没人睡过的样子。钟离找了个毯子给她围上,自己光着翻箱倒柜。 钟离从衣柜里找出两床被子,一床摊在床上做褥子,铺上了床单,另外一床找了个被罩套上了。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被窝冰凉,隐隐一股发霉的味道。叶真真冷地牙齿打颤,很快身后压过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她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钟离将她圈在怀里,手握住她双手捂着。 “我和方晓敏分手,不是因为你。” 叶真真睁开眼,问:“那是因为什么?” 钟离说:“因为她劈腿。” 好半晌,叶真真才回过神来。她蹭了蹭他下巴,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 钟离说:“她在和我交往期间,一直和另外一个人来往。” 叶真真问:“你怎么发现的?” 钟离沉默。 叶真真刚想岔开话题,钟离说:“有次节假日执勤,刚好看到她们俩去开房。” 叶真真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钟离亲了亲她头顶,说:“怕你想太多,跑了。” 叶真真翻过身,搂着他腰,埋头在他胸口。 “方晓敏后面就没有了?” 钟离说:“有试着相处过几个,但是都觉得不自在。” 叶真真笑了声,说:“谁让你整天脏话不断、骂骂咧咧的。这么凶,哪个姑娘受得了?” 钟离愣了下,说:“都是女的,为什么你就不在乎?” 叶真真说:“我们是家人,那些脏话算不了什么。” 好半晌过后,钟离手扶着她下巴,将她脸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说:“什么家人?” 叶真真说:“我把你当成我亲弟弟。” 钟离眉头渐渐拧紧,问:“所以,现在算是什么?” 叶真真亲了亲他嘴唇,笑着说:“现在不一样了。” 钟离搂紧她腰,张口回应。 良久,钟离放开她,说:“今天这么撩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我问你喜欢他什么,你从来都不吭声。” 叶真真摸了摸他脸,说:“不想你多心。” 多心?钟离眯着眼问:“我多什么心?” 叶真真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中,仿佛要窒息一般,一股恐惧浸入全身,叶真真张开嘴想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叶真真抬手想推开身前的人,可是太重了,手也使不上劲。她抓住身旁一人,问:“怎么了?” 那人颜面模糊,片刻后清晰起来,长脸寸头,眉眼全是担心。 “车祸。” 前方人影交错,缝隙之间,地上似乎躺着一人。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叶真真低头,地上全是血,正慢慢流向自己脚边。 叶真真往后退了一大步,问:“谁出车祸了?” 那人没说话,攥着她手,将身前的人一一扒开。 十字路口,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躺在血泊里。 “妈!” 第39章 睁开眼,梦里的脸出现在眼前,一脸担忧。叶真真缓了缓,笑了,问:“几点了?” 钟离说:“快七点了。” 叶真真坐起来,说:“出去逛逛吧。” 钟离拉她躺下,问:“做梦了?” 叶真真点点头,又坐起来,笑着说:“夜里不睡了?” 钟离起身下床,把两人的衣服拿了进来。 内衣都洗了,上次买的内衣也不知道扔在了哪里。叶真真直接套上保暖内衣。 “去趟车里,把行李拿过来。” 钟离说:“出去买两件。” 叶真真坚持,说:“我还要拿点别的东西。” 两人下楼,锁好门,拦了辆车去了花鸟市场。 叶真真检查了一下车子,将后座上两人的行李包拿下来,钟离伸手接了过来。 手上的黑色背包已经很旧了,只装满了一半,很轻。钟离垫了垫重量,说:“你每次出门就带这么点东西?” 叶真真没吭声,伸手往驾驶座底下摸了摸,然后,取出来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钟离问:“你把钱藏在这?” 叶真真笑了,说:“对,还好那天夜里他没搜到这里,不然,我饶不了你。” 钟离愣了下,咧开嘴笑了。 叶真真锁好门,钟离又检查了一番,问:“晚饭吃什么?” 叶真真刚要说话,瞥眼看到赵何在锁门。 “走,我请客。” 钟离顺着她眼神看过去,脸黑了。 叶真真说:“人家给我们提供了住处,我们得意思意思。” 钟离冷笑了一声,说:“你请客,没必要带上我。” 叶真真挽住他胳膊,说:“没有你,我吃不下饭。” 钟离脸色缓和,问:“吃什么?” 叶真真说:“这个得问客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赵何身边。 赵何看到两人,笑着问:“回去?” 叶真真点了点头。 赵何说:“那我们一起回吧。” 叶真真笑着说:“好。” 上了车,叶真真问:“除了那家羊肉,还有别的推荐吗?” 赵何问:“你喜欢吃什么?” 叶真真问:“你也是勤城人吧?” 赵何说:“是,我知道有一家老家人开的饭馆,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问赵何:“你想吃?” 赵何从后视镜里看她,问:“想请我吃饭?” 叶真真点了点头,笑着说:“对,可否赏个脸?” 赵何哈哈哈笑了,说:“求之不得。” 饭店规模蛮大,装修也很不错,厅内坐满了衣着光鲜的人。 叶真真挑了挑眉,下了车。 钟离坐着不动,叶真真伸手把他拉下来,暗暗捏了捏他腰。 钟离瞪了她一眼,便撇开了眼。 三人订了一个小包间。 赵何把菜单递给叶真真,叶真真交给钟离,说:“你点菜。” 赵何看向钟离,问:“你也是勤城人?” 钟离低着头看菜单,不知道是不是没留意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到,没吭声。 叶真真说:“对,他也是。” 赵何看向叶真真,笑了,说:“那就点一道我们当地才有的特色菜。” 叶真真点了点头,凑在钟离身边翻了翻菜单,问赵何:“你有没有想吃的?” 赵何回:“那菜分量足够了,再点两个你喜欢的炒菜,就可以了。” 叶真真点了点头,叫来服务员。 不到半个小时,菜上来了。一大盆鱼,三个炒菜,青椒肉丝、清炒小白菜和鱼香肉丝。 包间是最小的,桌子也不是很大,叶真真一伸手就够到了。赵何站起来,盛了一碗鱼,又盛了块豆腐和白菜,放到她手边。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夹了一块鱼肉吃了。 “好吃,和老家的味道差不多。” 赵何也盛了一碗给自己,问:“你喜欢吃鱼?”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对,好久没有吃到这道菜了。” 赵何说:“早知道就早点带你来这里吃。” 叶真真看向他,笑着说:“羊肉我也喜欢吃。” 赵何盯着她,咧开嘴笑了。 钟离沉默不语,脸色忽明忽暗。叶真真碰了碰他,问:“不好吃?” 钟离嗯了一声,没说话。 叶真真说:“那你多吃点青椒肉丝。” 钟离没理她,又盛了一碗鱼。 赵何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马上回去吗?” 叶真真想了想,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赵何笑了,说:“可多了,你要是想去,明天一早我开车带你们去。”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好,那我提前谢谢了。” 依旧是赵何结的帐。 叶真真笑着说:“说好了我请,你怎么……” 赵何哈哈一笑,说:“你不是还要玩几天吗?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请回来的。” 进屋后,钟离依旧一言不发。叶真真搂住他胳膊,说:“明天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钟离挣开她,说:“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叶真真从背后搂住他,说:“你不在,我玩的不开心。” 钟离咬着牙问:“你想干什么?” 叶真真靠在他背上,蹭了蹭他后背,说:“以前都是我陪着你,现在我想要你陪着我。” 钟离掰开她手,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说你想干什么?我才陪你。” 叶真真垂下头,说:“以前我陪着你的时候,你说不该问的别问,我从来不问。” 半晌后,钟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叶真真揉了揉钟离的脸,说:“起床了。” 钟离没睁眼,翻了个身背对着。 叶真真窝在他脖颈处亲吻。 好一会儿,钟离喘着粗气翻身压住她,叶真真亲了亲他额头,问:“醒了?” 钟离依旧闭着眼,说:“还没。” 叶真真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说:“快点醒。” 钟离这才睁开眼,看着她,说:“别急,让他等着。” 叶真真抬手搂住他脖子,哈哈哈闷声笑,钟离骂道:“妖精。” 叶真真回骂:“臭流氓。” 两人收拾好后,已经九点。 叶真真敲开对门,赵何很快就开了门,他早就收拾妥当,正在等着。 叶真真往屋内瞟了一眼,问:“去哪里玩?” 赵何看了一眼她身后,问:“就你一人?” 叶真真摇头,说:“钟离还要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赵何忙将人迎进屋内,笑着说:“那进来等吧。” 两套房子格局一模一样,赵何住的这套装修精致了很多。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却不像有第二个人住的样子。 赵何问:“早饭吃什么?” 叶真真笑着问:“你想吃什么?” 赵何说:“随便。” 门铃响了,叶真真没等赵何起身,先一步去开了门。 不一会儿,叶真真将一个外卖袋子交给他,笑着说:“你点的随便。” 赵何愣了一下,笑着接了过来。 叶真真拿着剩下的早饭回到对门,将早饭递给钟离,钟离低头看手机,看也没看。 叶真真剥开鸡蛋喂给他,钟离张开嘴吃了,叶真真又掰开了包子喂给他,钟离也吃了。 一顿饭吃完,钟离脸色依旧阴沉,叶真真咬了咬牙,说:“你他妈摆脸色给谁看,昨晚上答应过我的。” 钟离放下手机,看向她,说:“我不同意。” 叶真真咬着下唇的肉,垂下了头。半晌后,叶真真抬起头,看向他,说:“算了,我自己去。” 钟离瞪她。 叶真真将没吃完的早餐塞到他手里。 “我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我。” …… 车窗外,一片蓝绿。 这里的天空不同于勤城,蓝得纯粹,白得干净。道路两旁的树早已褪去了枯黄,挂上了油绿。阳光照射下来,一片生机盎然。 叶真真抿了抿嘴唇,笑着问:“去哪里?” 赵何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说:“我听我哥说,你们上次去了白沙坡?”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对。” 赵何说:“那这次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名气虽然差了点,但是不比白沙坡差。” 叶真真好奇道:“什么地方?” 赵何咧开嘴笑了,说:“去了就知道了。”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了。 赵何拿出一个遮阳帽递给叶真真。 全新的淡黄色布帽,帽檐很大,上面镶满了白色的蕾丝。 女人味十足。 叶真真顿了顿,接过来带上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一个古庙出现在视线里。 古庙建在山下,整体色调黄朴朴的,和不远处的黄色山脉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壮美。 赵何说:“这个庙很灵,比东边的那些都灵。” 叶真真笑着问:“你想求什么?” 赵何想了想,说:“事业、爱情。” 古庙和安化寺完全不同。安化寺香火极其旺盛,每天游人如织;而古庙静谧,游客屈指可数。可是,处在这样的一份静谧之中,叶真真依旧觉得心烦气躁。 两人在庙里闲逛了一会儿,叶真真说:“这里和东边、南边的庙真的差别好大。” 赵何点了点头,说:“对,我就喜欢北方,天大地大,人也变得宽阔。”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问:“你当初为什么跑这里来了,离家那么远?” 赵何笑了笑,说:“当初来这边做生意,想着多赚点钱娶媳妇,谁知道钱赚到了,未来媳妇却跟人家跑了,我就懒得再挪窝了。” 叶真真说:“姑娘多的是,你这条件也不愁。” 赵何看了她一眼,笑了,问:“他怎么突然不来了?” 想起早上的争吵,叶真真抿了抿嘴,说:“他早上起不来。” 天干气躁,古庙的佛堂才拜了一半,叶真真嗓子就已经开始哑了,赵何忙带她去买水。 凉亭内的货架上全是矿泉水、可乐、农夫果园…… 以及熟悉的蓝色的包装…… 脉动…… 叶真真皱着眉摇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走吧,不用了。” 赵何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叶真真尴尬地笑了一声,说:“水都太凉了。” 赵何点了点头,说:“那去吃点东西,喝点热汤。” 第40章 古庙的路由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头铺就而成,蜿蜒悠长。路左侧是油绿的树木,右侧是黄色的河水,河水和石路隔着半米宽的草地河堤,河面快要和石路持平了。 路正好够两个人并肩走,赵何走了几步,走到了河水一侧。 叶真真停了一步,等赵何走到前边,迈步走到了右边。 赵何愣了一下,往左边走了一步,和她并肩。 “你不害怕?” 叶真真看了一眼河面,问:“水深?” 赵何说:“对,淤泥也很多,前几年淹死过人,才把河堤加固了。” 河面平静,水流缓慢,风吹过,河面一下子涌动起来。 显然,水不是很深,是非常深。 叶真真停下脚步,问:“这是黄河?” 赵何也停下来,看着她,说:“对。” 叶真真抬起脚,踏上了草地,往水边走去。赵何拉住她,说:“小心点。” 叶真真挣开他手,蹲在岸边,掬起了一捧水。 水很清,可是河面却很浑浊,看不见河底。没有味道,细细一闻,一股清新沁入脑门,丝丝香味萦绕鼻尖。 叶真真洗了把脸,顺手把帽子摘了放在地上。 赵何在她身旁蹲下,叶真真余光扫到,说:“试试?” 赵何也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 叶真真哈哈哈哈笑了,问:“感觉怎么样?” 赵何想了想,说:“水比想象中的凉。” 再往前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人越来越多,路边出现了几家店铺。 赵何说:“那边卖的都是特产和吃的。” 叶真真眼睛一亮,迈开脚步,快步走过去。 叶真真挑了一家商店,买了两条丝巾和一双小孩子的鞋,看到有枸杞在卖,她又拿了一罐枸杞。 赵何要付钱,叶真真笑着婉拒了,赵何只得作罢。 付好钱,赵何将东西接过来拎着,带叶真真去饭店。 两个人点好面,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正当午饭时间,店里人多,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面上来,赵何起身去催饭,叶真真低头翻手机。 好一会儿,赵何端着两碗面回来了。 没有香菜,叶真真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赵何问:“怎么了?” 叶真真笑了笑,说:“我吃饱了。”说着拿起手机拍窗外的景色。 赵何边吃边看她拍照,说:“再往那边走,有个绿洲。” 叶真真放下手机,说:“哇,我还没见过绿洲呢。” 赵何连忙加快吃面速度。 …… 前方两条岔路,右边石路沿着河,左边另一条沙路伸向沙漠深处。叶真真跟在赵何身后踏上了左侧的路。 前人走过的印记还在,路面松软,鞋底很快进了沙子,硌得脚生疼。 烈日当空,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赵何看她满头大汗、脚步迟缓,忙扶住了她胳膊,问:“累不累?” 叶真真笑了笑,说:“还行。” 赵何托着她右胳膊,放慢脚步,说:“还要走二十多分钟,才能看到绿洲。” 叶真真问:“一路都是这种路?” 还有条路是石路。赵何顿了顿,说:“对。” 脚板生疼,叶真真小声哀嚎,叹了口气,苦着脸说:“好吧。” 赵何笑着说:“里面有骆驼可以骑。” 叶真真顿时一脸兴奋,笑着说:“太好了,突然有点迫不及待了。”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一抹翠绿印入眼帘,叶真真擦了擦头上的汗,收回右胳膊,说:“好了,我可以了。” 赵何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指着前方说:“看,那里。” 赵何手指向的前方,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沙丘和天空,近处,一排骆驼正从高处上的沙坡往下走,最前方,一人拎着骆驼绳子,步伐缓慢,悠悠然然。 叶真真忙拿出手机拍照。 相机里,人和动物的影子在脚下缩成了一小团,随着步伐移动着。黑色、黄色、蓝色三种原本极为跳脱的颜色,混在一起却又如此的和谐。 叶真真感叹道:“好美。” 赵何说:“绿洲那里有骆驼,待会还可以坐骆驼。” 如果钟离在的话,一定要和他拍张合影…… 叶真真皱了皱眉,收了手机。 又走了十来分钟,绿洲已经在脚下了。赵何去租骆驼,叶真真脱下鞋子,倒掉了里面的沙子。 骆驼高大,味道熏人。 叶真真问:“怎么上去?” 赵何一手拉着绳子,朝骆驼吆喝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它头。 骆驼跪了下来。 叶真真看向赵何,一脸惊讶,问道:“你会训骆驼?” 赵何挑了挑眉,拉着她左手扶在鞍上。 “就像骑车一样跨上去,很简单。” 叶真真借着他手的力道,跨了上去。 刚坐好,骆驼猛地站了起来,叶真真忙抓紧鞍子。 一只手扶在了腰间,叶真真皱了皱眉,看向赵何。 赵何笑着,说:“别怕,它很温顺。” 叶真真点了点头。 骆驼站稳后,赵何扯了扯绳子,牵着骆驼走。 沿着绿洲里的湖走了小半圈,迎面走过来一个骆驼,骆驼上的姑娘带着墨镜,整个头包裹在纱巾里。两匹骆驼擦身而过,突然同时叫了起来。 驼身晃动,叶真真心里一惊,从另外一边跳了下去。 赵何忙扶她起来,问:“怎么样?摔疼了吗?” 叶真真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动了动腿和胳膊,笑着说:“我没事。” 赵何说:“等我一下,我去把骆驼还了。” 叶真真拉住他,说:“先别还,你也上去坐会儿。” 赵何挑了挑眉,问:“你牵着?” 叶真真朝他笑着,说:“可以。” 沿着绿洲走了满满一圈,赵何从骆驼上下来,去还骆驼。叶真真走到湖边上蹲下来,掬起了一捧水。 左手边一人脱了袜子,把脚伸进水里搅动着。叶真真拧紧眉头,松开手,站了起来。 出绿洲的路和进绿洲的路完全不一样,路面很结实,由石块和水泥浇铸而成,走起来毫不费力,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就出了绿洲。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两人回到车边。上了车,叶真真靠在车窗上睡了,直到赵何将她叫醒。 车停在了菜市场门口。 才五点多一点,叶真真问:“晚饭吃什么?” 赵何说:“我去买点菜,晚上我们自己做。” …… 叶真真借口洗漱回了对门一趟。 屋里没人。 叶真真洗了洗手想帮忙,赵何笑了,将她推出了厨房。 才半个小时,赵何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味道闻起来都不错。 叶真真每个菜都吃了两口,才放下了筷子。 赵何看了看她脸色,问:“味道不合口味?” 叶真真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味道很好,好撑啊,我吃不下了。” 赵何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给她盛了碗汤。 夸赞,没有人不喜欢。叶真真抿了抿嘴,拿起勺子低头喝汤。 吃完饭已经接近七点,叶真真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借口很困回去睡觉。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开门的声音。 灯开了,叶真真从沙发上坐起来,趴在靠背上盯着门口的人。 钟离被她吓了一跳,随即摆起了脸色。 叶真真问:“晚饭吃了吗?” 钟离看了她一眼,关上门,甩过去三个字:“气饱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我也没吃,快饿死了。” 钟离走到沙发旁,叶真真昂起下巴看他,钟离低头盯着她脸,皱眉说:“他没请你吃饭?” 叶真真扶着靠背站起来,踩在扶手上跳下去,钟离啧了一声,一把将人接住。 叶真真搂住他脖子,埋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钟离将她托着搂紧了。 “请了,不想吃,一整天都没吃。” 钟离这才笑了,问:“那你想吃什么?” 叶真真咬了一口他脖子,小声说:“我想吃你。” 钟离偏过头蹭了蹭她脸,笑着说:“那得等一等,我也饿了,先出去吃点饭。” 两人下楼,沿着马路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一个夜市。这边天黑时间比勤城晚了一个多小时,八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 钟离点了一份炒饭,拉着叶真真在摊子后的空桌上坐下。 “去看看,点些你自己想吃的东西。”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想动。” 钟离看了她一眼,问:“累?” 叶真真刚想点头,又摇头,说:“不累。” 钟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来,去摊子上取了两双筷子和两个勺子回来。 炒饭上桌,钟离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叶真真。叶真真吃了两口,挖了一勺子饭,送到钟离嘴边。 钟离张口吃了。 叶真真又喂过来一勺,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你自己吃,我有手。” 叶真真放下勺子,不吃了。 钟离扒了几口,盘子便见了底,叶真真站起来,一脸兴奋,说:“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 一个多小时后,钟离摸着肚子,说:“你不吃就不要买,买了不吃都扔给我,我不是饭桶。” 叶真真笑了,说:“那我们走回去,消消食。” 回去走得慢,两个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进了屋,叶真真把衣服脱了,只剩下内衣,拉着钟离去洗澡。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这招不管用了。” 叶真真愣了片刻,垂下头,进了卫生间。 第41章 洗到一半,门开了,叶真真转过身看他。 钟离打量了她一番,问:“左边屁股怎么了?” 叶真真扭头看了一眼,左边大腿靠近屁股的地方青了一大片,应该是从骆驼上摔下来弄的。 “摔了一跤。” 钟离脱光衣服,走到热水下,伸手摸那发青的地方,叶真真抖了抖,钟离收回手,皱眉问:“怎么摔的?” “从骆驼上摔下来了。” 钟离将她头发捋到脖子后面,问:“去了哪里,玩的开心吗?” 叶真真说:“没怎么在意,你不在,玩的一点都不开心。” 钟离明显很受用,勾起嘴角笑了,揽着她腰,将人搂进怀里。 “那就好。” 叶真真抬手搂住他腰,将脸埋在他胸口。 心跳规律,铿锵有力,隔着肌肤传入耳膜。 叶真真眼眶微热,咬了咬下唇,说:“钟离,我受不了了。” 钟离一愣,下巴抵在她头顶,右手摸向她后脑,掌心护着她后脑勺,说:“想哭就哭吧。” 怀里的身躯微微颤抖,胸口热了,没有声音,也许是水流的声音太大,将它盖住了。钟离侧过身子,将热水挡在身侧。 他听到了哭声,微不可听,压抑到了极致。 这是第二次听到她的哭声。上次是撕心裂肺,这次,是委屈,是无可奈何。 钟离心口一刺,说:“受不了就别撑着了,别忘了,我一直都在。” 良久,怀里的身躯不再颤抖,只一下一下抽泣,钟离抚着她后背帮她理顺呼吸。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问:“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钟离将她头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说:“对很多男人来说,是美貌。” 叶真真问:“我美吗?” 钟离说:“美。” 叶真真踮起脚尖吻他嘴唇,钟离咬了一口她舌尖,叶真真皱了皱眉,退开来,问:“对你不管用?” 钟离拿拇指揉了揉她嘴唇,说:“这招只能对我用。” 叶真真抬手将他脸上的水珠擦掉,说:“好,我保证不会对别人用。” 钟离说:“给我个时间,这段时间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相信你。” 叶真真眼圈红了,说:“一个星期。” 钟离皱着眉摇头,说:“不行,三天,我最多忍受三天。” 叶真真没说话,钟离低头吻她,说:“对自己没信心?” 叶真真推着他往后退,将人压到墙上,说:“好,三天。如果从他嘴里套不出信息,我就再也不提这茬。” 钟离后背贴在墙上,揽着她腰往自己怀里靠。 “有我在,别怕,即使他不说,我也会想办法。” …… 六点多,天还黑着,钟离就起了床,叶真真睁开眼便看到他后背上的抓痕。 那是自己的指甲挠的,叶真真摸了摸那痕迹,问:“疼不疼?” 钟离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疼,你给揉揉?” 叶真真抬起上半身亲吻那抓痕,钟离转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钟离洗漱完出门,叶真真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手机响了,叶真真接通。 赵何问:“起床了吗?” 叶真真伸了伸懒腰,说:“还没。” 赵何问:“早饭想吃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昨晚的饭还有吗?” 赵何问:“想吃?” 叶真真说:“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 赵何说:“那你等一会儿。” 叶真真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 镜子中的人眼神空洞,表情冷漠。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半晌后,叶真真笑了一声,对着镜子里的人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叶真真去卧室拿来外套穿上,拨了拨头发,开门。 赵何打量了她一番,问:“睡得可好?” 叶真真盯着他的双眼,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不是很好。” 赵何皱眉,看一眼屋内,问:“他人呢?” 叶真真皱着眉低下头,让自己的声音消沉,“不知道,一早就出门了。” 吵架了?赵何看着她低垂的头顶,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早饭做好了。” 叶真真抬起头,一脸兴奋,问:“做的什么?” 赵何说:“煮了点热粥,热的剩菜。” 叶真真眉开眼笑,说:“等我一下。” 餐桌是红木的,上面铺了一层白色格子桌布,这布昨晚没见到,是刚刚铺上的。叶真真看了一眼,说:“碗在哪里?我去盛饭。” 赵何说:“没事,我来。” 叶真真说:“那我和你一起。” 厨房很大,叶真真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哇,好干净。” 赵何拿出两个碗,两双筷子,笑着说:“我喜欢收拾东西,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家打扫打扫屋子。” 叶真真说:“像你这种爱干净的男人可不多啊,快和大熊猫一样了。” 赵何呵呵呵笑了,打开电饭锅盛粥。叶真真走到他身旁,赵何把碗递给她,说:“当心烫手。” 叶真真嗯了一声,接过来。碗果然很烫,叶真真哎哟了一声,忙把碗放到了台面上。 赵何低头去看她手,叶真真捏了捏被烫到的地方,说:“没事,还好没烫破皮。” 赵何笑着说:“去坐着,我来弄。” 叶真真拿着筷子和勺子坐到餐桌旁,赵何将电饭煲内胆放到餐桌上,又将碗拿了过来。 叶真真觉得粥确实不错,吃完又盛了一碗。 赵何看了一眼,笑着问:“今天打算干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睡觉吧。” 赵何问:“花鸟市场逛了吗?” 叶真真摇头,说:“还没。” 赵何说:“那能陪我去逛逛吗?我想给我这新家添点绿植。” 叶真真环视四周,问:“这是新房?” 赵何点头,说:“嗯,搬进来还不到两个月。” 叶真真说:“好。” …… 据赵何说,马岗县花鸟市场是川益以及全省最大的批发市场,很多商家从这里批发拉回去卖,因此占地很大。 叶真真进去才发现,这地方比勤城最大的花鸟市场大了不止两倍,规模和同安物流中心差不多大。 赵何没开店门,直接带着叶真真从右手边开始逛起。 右手边都是鸟和鱼虫店。 叶真真无聊,逗鸟玩,赵何看中了一个鱼缸要买。 叶真真奇道:“这地方不是缺水吗?” 赵何说:“二十年前确实很缺水,现在好很多了。” 看来还是书读的太少,叶真真嗯了一声。 赵何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鱼缸。 再往前走,是一排排花店,远远望去,姹紫嫣红,吸气一闻,清香扑鼻,是春天的味道。叶真真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叶真真看中了一盆雏菊,问老板:“花期多久?” 老板是个年轻姑娘,笑着说:“两个星期,这是玛格丽特科目的,花期很长,不易凋谢,也很容易养,基本上不用操心。” 叶真真点了点头。 赵何问:“怎么卖的?” 年轻姑娘看了他一眼,说:“25一束,40一盆。” 赵何说:“那我要两盆,再来一束。它喜欢阳光吗?是放在屋里还是室外?” 叶真真皱了皱眉,说:“买点绿萝吧,绿萝吸甲醛。” 赵何转头看她。 叶真真说:“这花只是看着好看,不实用。” 赵何笑了,说:“我店里都是木头,也需要点花来点缀点缀,有了这花,赏心悦目多了。” 赵何买了八盆绿萝,两盆雏菊,外加一束。 年轻姑娘素手纤纤,将雏菊包成一束,递到叶真真面前,笑着说:“这花和你一样美。” 叶真真脸微热,扫了一眼赵何,没接。 赵何笑笑,将花束接过来,说:“绿萝和雏菊我待会再来取。” 继续往前走,叶真真说:“买个发财树,发财树平时不用浇水,寓意也不错。” 赵何又买了两颗发财树。 叶真真说:“吊兰也不错。” 赵何又买了两盆吊兰。 …… 往市场最左边走,店门突然大了很多。几家店铺门口立着几颗香樟树,根部带着泥土,包裹在保鲜膜里。 香樟树在南方很常见,但是到了北方…… 叶真真说:“香樟树好像在这活不了吧?” 赵何扫了一眼,说:“有人喜欢就有市场,他们才不管活不活得了。” 这处的店门都很大,屋里摆满了带泥巴的绿植。大多数绿植在南方很常见,北方很罕见。 除了香樟树外,有些叶真真凭借常识都能判断出它在北方根本活不了多久。赵何一句“有人喜欢就有市场”,如醍醐灌顶。 叶真真随口问道:“那十套黄花梨家具都卖出去了?” 赵何点头,说:“那些家具买主早就下了订单,货一到,第二天就给人送到家了。”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有钱真好。” 赵何哈哈哈笑了。 叶真真看着他,问:“怎么,我说的不对?” 赵何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不过,黄花梨再值钱,也比不上人心值钱。” 叶真真一脸疑惑看向他,赵何盯着她,说:“真真,你觉得我怎么样?” 叶真真想了想,说:“年轻有为,很好。” 赵何笑了,问:“比他呢?” 叶真真问:“什么意思?” 赵何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他公平竞争一下。” 叶真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不知道说些什么,选择不说话。 赵何有些失望,笑了一声,说:“走吧,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 一侧有好几家古董店,叶真真逛了一圈,停在一对瓷酒杯面前。 杯底写着“雍正年制”,白底绿花纹,白色温润,绿色雅淡,花纹流畅,相当精美。 叶真真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正在刷手机,听到她问,抬起头看她,问:“你要买?” 这酒杯用来喝伏特加一定不错,中西合璧,怪异却……又不冲突…… 叶真真点了点头。 老板说:“六千。” 叶真真愣了愣,转身就走。 赵何说:“老板,我要了。” 叶真真看着他,说:“我就是问问价格而已。” 赵何看了她一眼,让老板把酒杯装起来。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说:“走吧,你不是要买绿植吗?买这些干什么?又不实用。” 出了店门,赵何说:“那是假的,也就值一两百块钱,我可以砍价,你不用心疼钱。” 叶真真愣了一下,问:“你能认出来?” 赵何点头,说:“我这眼睛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什么古董到我眼里,基本上能分辨出□□十不离十。” 叶真真看他。 赵何笑了笑,说:“从小练的,没啥。” 第42章 临近一点的时候,花鸟市场逛完了。赵何说要给新家买点日常用品和家具,要去商场逛逛。 然而,到了商场,赵何却进了入口处一家江南菜馆。 江南口味的菜色,清淡不油腻,味道也不错。 吃完饭,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去商场里面逛。 商场负一楼和一楼是一家家居店铺,居家用品一应俱全,都是简约的欧式风格。一楼是日常用品区,东西设计虽简单,却精巧十足。 赵何按照叶真真的意见将缺的东西一一买下。 负一楼是家具区,赵何停在一张木床前,问:“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叶真真看了一眼,原木色,很常见的款式。 “还不错。” 赵何看了看床,又看了一眼叶真真,说:“其实,看着也不是很好看。”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赵何说:“你好像比较喜欢纯色系的东西。” 叶真真愣了,看着他一脸疑惑。 赵何说:“你好像喜欢黑白灰多一点,走吧,那边有纯色系的。” 最终,赵何挑了一个黑色铁床,以及搭配的同款衣柜和桌椅。 叶真真扫了一眼,的确是自己喜欢的风格,和钟离家里的风格很类似。 钟离家里的床和衣柜,也是自己陪他买的。 当初两人几乎同时一眼相中了一款暗色系风格的家具,然后钟离定了两套,一个卧室各一套,连同沙发也选了同款搭配的灰色。 叶真真没好气道:“两个卧室,你好歹换个不一样的风格,万一以后你女朋友或者老婆不喜欢这种风格,怎么办?” 钟离眉毛一竖,说:“我喜欢就行了。” 不光家具,橱柜的颜色也是自己定的,连整套房子的家电也是自己选的。 选好了家具,钟离就去外地出差了,两个多月没有回家。钟离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叶真真,只撂下一句:“别心疼钱,凑合看就行了。” 那两个多月,叶真真学车被教练骂,把所有的委屈都撒在了钟离身上。 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吵架,叶真真骂教练,钟离嫌她选的家电太便宜了肯定不好用。 鸡同鸭讲。 钟离出差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去叶真真家做了一桌子菜,说是答谢她这两个多月的付出。 叶真真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顿时,所有的气都消了。 菜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但是味道还行。 …… 二楼以上是女装和精品店。叶真真的视线只要在一件东西上多停留一分钟,赵何都要买下来。 金钱攻势…… 叶真真态度坚决,一一拒绝了。 赵何叫住叶真真。 名牌彩妆店,里面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在试妆和选购。叶真真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赵何笑着说:“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东西吗?” 叶真真看着他,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赵何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问:“那你喜欢什么?” 叶真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我喜欢实用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都不实用。” 赵何笑了,说:“嗯,我也喜欢实用的东西。” 叶真真看着店外墙上镜子里自己的脸。 脸色些微苍白,唇色有些暗淡。 这几年忙于赚钱,根本没时间化妆。最新一只口红还是去年姜佳佳送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网上炒得最火的色号。 姜佳佳说:“这口红就应该你这种大美女擦,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 价格不便宜,叶真真道了声谢谢,接过来,打开了包装盒。 姜佳佳伸手拿过口红,拧出膏体,给叶真真抹上了。 “钟离,你看怎么样?” 钟离皱眉看了一会儿,说:“还行。” 姜佳佳顿时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他妈真不懂欣赏。” 钟离脸红了红,说:“不擦也好看。” 姜佳佳咦了一声,看向叶真真,说:“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叶真真转了一下眼睛,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姜佳佳瞬间会意。 叶真真坐到钟离旁边,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再仔细看看,我抹这色号到底好看不好看?” 钟离盯着叶真真抿紧了嘴唇,沉思不语。 叶真真扫了一眼姜佳佳,姜佳佳立刻抬起手,将口红放到钟离嘴巴上。 钟离闭了闭眼,没动。 姜佳佳愣了一下,缩回手。 钟离问:“抹好了吗?” 叶真真看了一眼姜佳佳,说:“差一点。” 姜佳佳将口红递过去,说:“你来。” 叶真真眉开眼笑接过来。 钟离放低身体,正脸对上叶真真,叶真真扶着他下巴,边抹边笑着说:“小离离,真乖。” 钟离问:“开心了?满意吗?” 叶真真哈哈哈笑,将他头转向姜佳佳。 姜佳佳一看,乐得瘫倒在了沙发上。 钟离挑了挑眉,说:“我记得,小时候,你们给我擦完后,还会亲亲我,现在呢?给你们个机会。” 姜佳佳顿时愣住了,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也愣住了。 钟离看了两人一眼,拿过叶真真手里的口红,又抹了一层,说:“现在换个方式吧,我牺牲一下。” 姜佳佳骂道:“卧槽,你他妈变态。” 钟离横了一眼姜佳佳。 姜佳佳说:“我有老吴,你亲真真。” 叶真真连忙抱过丫头,说:“我有丫头。” 丫头睁大了双眼,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钟离一眼不眨,然后咧开嘴,咯咯咯笑了。 钟离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丫头,我亲亲你。” 姜佳佳一把抱过丫头,说:“别,你要吓坏我闺女了。” 钟离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眼皮一跳,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抬手将他嘴上口红擦掉了。 钟离扬了扬眉毛,说:“我这么个大帅哥主动献身,你们懂不懂得珍惜啊?” 姜佳佳一顿,看向叶真真,说:“我突然觉得那蛋糕太甜了,有点腻。” 叶真真扫了姜佳佳一眼,收了纸巾,说:“我也是。” …… 逛完商场,赵何开车带叶真真回去。 叶真真帮赵何把绿植搬进屋里,找了位置摆上。赵何买的有花瓶,叶真真接了点水,将那束花放进去,放在了餐桌上。 那两盆花,赵何没带回家,说是明天取了后,直接放店门口。 赵何又亲自下厨做了晚饭,和昨天不同,又做了新鲜的菜式。 叶真真问:“你是勤城哪里人?” 赵何说:“固城的。” 叶真真说:“我也是。” 赵何眼睛亮了。 叶真真说:“不过,我很早就搬走了。” 赵何眼睛暗了,问:“你要找的程文皓,到底是什么人?” 听他主动提起程文皓,叶真真看着他,说:“他曾经是勤城师范的老师。” 赵何想了想,说:“没看出来,他身上哪里有大学老师的模样。” 叶真真顿了顿,说:“他以前不长现在这样。” 赵何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叶真真没吭声,赵何也不追问了。 八点的时候,叶真真借口困了,回屋睡觉。 睡得昏昏沉沉中,恍惚听到开门声,叶真真睁开眼,打开床头灯。 钟离双眼通红,身上隐约一股烟味,叶真真问:“这两天干嘛去了?” 钟离亲了亲她额头,说:“我先去洗澡。” 叶真真坐起来,等他。 几分钟后,钟离光着膀子回屋。叶真真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头发很短,擦了两遍就干了,连吹风机都用不上。叶真真趴在他肩膀上,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钟离偏过头,问:“想家了?” 叶真真说:“嗯。” 钟离想了想,说:“你先回去。” 叶真真问:“你要留在这?” 钟离点头。 叶真真问:“是不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钟离没吭声。 叶真真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钟离转身将人抱进怀里,说:“记住,永远不要勉强自己,来日方长,有我在。” 叶真真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钟离还是很早就出了门。 八点半的时候,赵何打电话叫吃早饭。挂断电话,叶真真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半晌后,叶真真起床。 所有的想法都是美好的,可是真正操作起来,却最是折磨人心。 叶真真看着镜子里的人,说:“你终究不是那种人。” 赵何将热好的剩菜一一摆到餐桌上,又拿碗盛饭,取筷子和勺子。叶真真闭了闭眼,深呼吸。 “别忙了,其实,我不喜欢吃你做的菜。” 赵何愣了,停了手。 叶真真说:“我接近你就是为了程文皓。你哥说只要我把那个木头匣子里的东西带回勤城,他就告诉我程文皓的消息。现在匣子带不回去,我只能从你嘴里套他的消息。” 赵何半晌没说话,末了,抬起头,看着她笑了,说:“我并不介意。” 叶真真说:“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赵何说:“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哥。” 叶真真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找。” 赵何在叶真真对面坐下来,将碗筷放到她面前。 “我比他差在哪里?” 叶真真盯着他,说:“你很好,是我不值得。” 赵何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叶真真站起来。 “其实,我也并不都是为了你。” 叶真真一脸疑惑,看向赵何。 赵何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叶真真,说:“我也在找程文皓。两个月多前,他和我哥来过一次之后,我店外时不时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刚开始,我以为是我的错觉,直到前几天你和钟离抓到那个人。” 叶真真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赵何摇头,说:“这几天又换了辆车。” 叶真真愣了。 赵何说:“先吃饭吧,不喜欢我这个人,连早饭也不愿意吃了吗?” 吃完饭,两人立刻去店里。 店门外原来面包车的位置上停了一辆银色厢式货车,不是别的车,正是曾经撞过自己的那辆车。车尾已经修好了,玻璃都是黑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叶真真问:“木头匣子里,真的是泥陶摆件?” 赵何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没打开过。” 叶真真问:“谁交给你的?” 赵何说:“我哥。他和程文皓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把木头匣子交给我,说是先让我帮忙保管,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带回去。” 叶真真问:“你哥和程文皓很熟?” 赵何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半个月前,我还看到他和我哥一起吃饭,应该还行吧。” 半个月前?为什赵铭给自己看的都是三个多月前的?叶真真问:“你确定?” 赵何点了点头,点开微信,找出和赵铭的聊天记录,翻开了一张照片。 一张聚会合影,有男有女,照片最左侧,一个微胖的人只露出了半张脸。不知道是被裁掉了,还是本来就没拍完整。 照片没聚焦,眉眼不是很清晰,叶真真一眼认出那就是程文皓。 赵何问:“你和程文皓到底什么关系?” 叶真真回过神来,看向他,说:“你也想从我嘴里套话?” 赵何没吭声。 那就是了。叶真真惊觉自己太蠢,想的太简单,赵何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简单,她终于懂了钟离说的“幼稚,天真”。 她盯着赵何的眼睛,说:“我和他连面都没见过,根本算不上认识,更别提什么关系了。” 赵何愣了,问:“不认识?你找他干什么?” 叶真真低下头,沉默。 赵何不再追问,将照片发给叶真真。 钟离电话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叶真真突然焦躁了起来,她坐立不安,最后,她将视线停在了门外。 那车如幽灵一般,毫无动静。叶真真咬了咬牙,拿了店内一瓶水,走到车窗外,敲了敲车窗。 没人应答。 叶真真趴在车门往里看,车内昏暗,最后排似乎躺着一个身穿浅色衣服的人。 叶真真抬手握住车门锁扣。 刷的一声,车门开了,后座上的人忙起身,看着站在车门的人。 叶真真盯着他看,这人身形微胖,不是旁人,正是那天晚上和鸭舌帽一起吃饭的人。 叶真真扬了扬手里的水,扔给他,说:“大哥,要不要下来聊会天?” 那人盯着她,不说话。 叶真真说:“前两天在这的人,你的同伙已经进去了。” 那人瞪了叶真真一眼,弯腰一把关上车门。 片刻后,车子启动。 他们一共七个人,还剩六个人,只要他们在一天,就不可能把东西运回去,赵铭更不可能告诉自己程文皓的消息。 叶真真盯着车屁股,拧紧了眉头。 第43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真真被亲醒。熟悉的气息,她没睁眼,便张嘴迎合。 良久后,钟离起身。叶真真睁开眼,拿出手机,调出照片递给他。 “赵何发给我的,半个月前的程文皓。” 钟离看了看,说:“万一这张照片是很早之前拍的呢?” 叶真真摇了摇头,找出在马记羊肉店拍下的视频。 “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变化那么大的。赵铭给我看的照片是一月九号的,和元旦的时候体型差不多,这张照片上的程文皓体型和面貌也差不多,只是头发长了点。” 钟离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将手机还给她。 叶真真问:“白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钟离没回答,说:“明天一早和赵何说,我们带上木头匣子回勤城。”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说:“快睡吧,一点多了。” 叶真真看向他,说:“如果运回去了,赵铭还和上次一样,拿程文皓的消息继续忽悠我呢?虽然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是我了解你,如果他没问题,你就不会一直查他。” 钟离愣了一下,摸了摸她脸,说:“放心,按我说的做,一切听我的,你担心的那些根本就不会发生。” 叶真真闻到他身上一股很浓的烟味,皱眉,说:“少抽点烟。” 钟离笑了笑,说:“我先去洗澡。” 第二天一早八点,叶真真拨通了赵何的电话,三言两语说清后,赵何说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将钥匙还给赵何,跟着赵何的车来到花鸟市场。 赵何进了店内拐角,留两人在收银台处等着。 拐角的木质屏风将里外隔开,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里面模样。 正纳闷间,赵何拿着盒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叶真真回过神,低头看着地面。 赵何将盒子交给叶真真,钟离一把接了过来。 上了车,钟离把木头匣子放到挡风玻璃边上。 位置太明显,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叶真真问:“不藏起来吗?”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用藏,越明显的位置,别人越不会多想。” …… 天黑了,叶真真开车进了服务区。吃完饭后,钟离拉着叶真真回车里过夜。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稀稀索索的声音,叶真真心一惊,睁开眼。 叶真真刚想抬头看过去,钟离按住她头,掌心在她后脑上慢慢摩挲。 一声轻微的啪嗒声,驾驶座车门开了,一个人影爬了上来。 人影在车里翻了翻后,从挡风玻璃边上拿走了木头匣子。 门被关上,钟离坐起来,靠在车窗往外看去。叶真真爬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刚刚那人影带着鸭舌帽和口罩。 李俊峰? 李俊峰打开花坛边角落里一辆银色轿车的驾驶座,坐了进去。 待车子离开,钟离立刻下车,走到花坛边站定。 绿植高大,将钟离挡在了银色轿车的视线之外。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钟离身旁,叶真真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他手。 钟离回头看她,说:“你先回家。” 叶真真盯着他,没吭声,用力握紧了他手。 钟离叹了口气,拉着她坐进了车里。 “车锁好了?”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早就锁好了。” 驾驶座上的黑衣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叶真真,皱着眉头说:“带着她不方便。” 钟离说:“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更不安全。” 黑衣男人没再说话。 天色渐亮,前方轿车一直没停,接近六点的时候,才终于减了车速。 黑衣男人把车子停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动了车子。 车子来到一处村落,黑衣男人将车停在一栋楼房门口的平地上,关了车窗,打开排气扇。 叶真真闻到一股大粪的味道,听到一串哼哼哼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半米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小房子,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叶真真皱了皱眉。 猪圈。 天还黑着,整个村落只有一处农家小院院灯亮着,黑夜里极其刺眼,院门口停着一辆轿车,正是那银色轿车。 钟离问:“他家人都在?” 黑衣男人点点头,说:“对,他妈和老婆闺女儿子都在。” 察觉到叶真真一直盯着自己,钟离握了握她手,说:“困了的话,先睡觉。” 紧绷了一夜的弦此刻终于松开了,叶真真看了一眼猪圈,靠在车窗上闭眼睡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正当空。钟离闭眼靠在车窗上打盹,前排黑衣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叶真真动了动,钟离睁开眼。 叶真真坐直身子,轻声说:“睡吧。” 钟离闭眼,睡了。 临天黑的时候,一辆银色厢式货车停在院落门口,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三人。 钟离问:“真真,是他们吗?” 叶真真说:“对,最高的那个叫建军,蓝色外套的叫斌子,光头的那个叫有志。” 黑衣男人回头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你怎么知道?” 叶真真说:“李俊峰叫过他们的名字,最高的那个建军叫李俊峰哥。” 话音刚落,院门开了,一个四十岁模样的穿着红色棉服的女人推着电动车走了出来。 叶真真说:“另外三个人,一个住在马岗县丽琴便利店楼上三楼,一个是个跛子,还有一个身材瘦小。”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面包车在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三人,和叶真真说的一样。 黑衣男人看了看叶真真,对着钟离说:“现在抓捕行吗?” 钟离说:“再等等。” 叶真真看向钟离,钟离握住她手,说:“这几个人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还在水下。” 红衣女人骑车回来,拎着个大袋子进了院门。 钟离紧了紧叶真真手,问:“饿不饿?”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饿。” 黑衣男人闻言,翻了翻车。什么吃的都没找到,黑衣男人叹了口气。 十点多的时候,那群人推门出来,开车走了。 等了一会儿,黑衣男人咳嗽了一声,说:“钟离,你要不要去方便一下?” 叶真真看向钟离,说:“我也想去。” 钟离看了一眼黑衣男人,拉着叶真真下车。 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厕所,钟离指着一处墙角,说:“我给你挡着。” 叶真真脸黑了。 钟离叹了口气,说:“让你回家,你非要跟着过来。”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说:“村里黑漆麻黑的,我把手电筒一关,没人看得到。” 叶真真咬了咬牙,指着一处荒凉的地,说:“我去那边,你看着别让人过去。” 那处黑暗,在手电筒范围外,钟离点了点头。 叶真真往那黑暗处走了走,确定他听不到声音后,才放心。 这边钟离看到她身影消失了,才在墙角根解脱了。 叶真真走回墙角处,递给钟离一张纸巾。 “我都看到了。” 钟离顿了顿,脸沉了,接过纸巾擦了擦手。 “看到了又怎样?” “有点恶心。” 钟离噗嗤一声笑了,说:“当做没看到。” 叶真真皱着眉,摇头说:“我做不到。” 钟离哈哈哈闷声笑,搂着她腰,低头亲了亲她脸颊,说:“以后看到的机会多的是,慢慢就习惯了。” 叶真真偏过脸,撇了撇嘴,说:“不想看。” 钟离一口咬在她头顶,却塞进了一嘴头发。 …… 回到车里,黑衣男人半天没动,叶真真问:“你不去吗?” 黑衣男人笑了笑,说:“我没关系。” 挡风玻璃上放着一个空的饮料瓶子,叶真真猛地想起钟离的话,她屏住呼吸,移开了视线。 一天两夜没吃饭,叶真真问:“你们不饿么?” 黑衣男人说:“这里偏僻,哪里找吃的?”说着按亮手机屏幕,又在车里翻了翻。 从储藏盒最里面翻出了一颗糖,黑衣男人递给叶真真。 叶真真刚想接,转念一想又缩回手。 “我不喜欢吃糖。” 黑衣男人缩回手,撕开包装袋放进了嘴里。 钟离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已经变了形的巧克力,递给叶真真。 叶真真摇了摇头。 钟离撕开,捏着包装纸一角喂给她。 叶真真瞪了他一眼,偏过头。 钟离拿眼横她,说:“快点吃。” 叶真真皱了皱鼻子,咬了一小口。 钟离脸一沉,捏着她下巴,把整块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叶真真一脸嫌弃地看他,钟离挑了挑眉,将包装纸拿了下来。 叶真真撇了撇嘴,将巧克力含进了嘴里。 黑衣男人关了手机,说:“睡会觉,轮着来。” 钟离揽着叶真真肩膀,靠在一起睡了。 等叶真真睡着了,钟离小声说:“换你了。” 黑衣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真没想到,她还挺能熬。” 钟离说:“上次也是她陪我熬了一天两夜。” 黑衣男人啧了一声,说:“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 黑暗中,钟离看着叶真真的方向,轻轻嗯了一声。 第44章 叶真真睁开眼,自己躺在钟离腿上,钟离盯着车外,肚子咕噜噜响。叶真真从他腿上爬起来,小声说:“我饿了,我去附近找点吃的。” 天麻麻亮,路上连个人都没有。钟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小心点。” 往马路边走了十来分钟后,终于找到一家开着的早餐店。老板娘正在熬汤,包子刚刚上笼屉。 等包子和汤的空隙,叶真真买了六瓶矿泉水,看到屋里桌子上放着几个白馒头和两包湿纸巾,也一并买了。 包子好了,个头也大,叶真真估摸了一下,要了十五个包子和三碗汤。墙角堆着几个空的塑料瓶子,叶真真又找老板要了几个,一起装进了大袋子里。 上车后,叶真真递给黑衣男人一张湿纸巾,黑衣男人接了,擦了擦脸。叶真真又递给他一张,黑衣男人愣了一下,接过来擦了擦手。 叶真真把大袋子摊开,黑衣男人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汤。 叶真真把一个脉动空瓶子递给钟离,钟离顿了一下,看向叶真真。叶真真面不改色,钟离笑了一声,接过来放在了脚边。 叶真真擦干净手后,又把钟离手拿过来仔细擦了两遍。钟离只觉得好笑,也就任由她去了。 叶真真将包子递给钟离,钟离接过来,三口两口吞了三个。 叶真真皱了皱眉,说:“还有好多个,你慢点吃。” 钟离瞥了一眼正借着后视镜打量的黑衣男人一眼,打开一碗汤喝。 黑衣男人喝汤的声音过大,叶真真愣了一下,看向钟离。 钟离咳嗽了一声,喝汤的声音比黑衣男人更大。 叶真真愣了愣,也将喝汤的声音放大。 一顿饱饭后,黑衣男人话多了起来。叶真真得知他的名字,江利康。 江利康长相粗犷,性情耿直,粗枝大叶,问了叶真真很多问题。叶真真碰到关于隐私和不想说的,就直接怼了回去。 江利康倒是混不在意,和叶真真说笑了起来。 叶真真说:“这人属乌龟的吧,缩在屋里两天一夜,也不出门。” 江利康说:“属千年王八的。”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闭了嘴。 江利康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也闭了嘴。 片刻后,叶真真拍了拍江利康,说:“你睡会儿,我看着。” 江利康看了她一眼,靠在椅背上睡了。 叶真真把钟离头放在腿上,靠在了椅背上。 又是一个没有下车的白天。 天黑的时候,钟离拉着叶真真下车,把脉动瓶子递给了江利康。 找了个黑暗的角落,两人解脱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真的是一点隐私都没了。” 钟离笑了,问:“后悔吗?” 叶真真说:“后悔。” 钟离问:“那以后还跟不跟?” 叶真真想了想,说:“看心情。” 回了车,三个人聊了一会天,叶真真率先躺下睡了,没多久,钟离一声“来了”唤醒了她。 江利康骂道:“他妈的,等了两天三夜,终于来了。” 叶真真睁开眼,一辆外地牌照的蓝色轿车停在了银色轿车车旁。 小院院灯亮了,门开了,李俊峰出来,打开了轿车车门。 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胖男人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叶真真只觉头皮发麻,不自觉握紧了钟离的手。 程文皓!!!! 李俊峰没带帽子和口罩,姿态甚是巴结,将程文皓迎进了门。 约莫半个小时后,院门再次打开,程文皓走了出来。 钟离说:“跟着他。” 江利康看了他一眼,问:“现在人赃并获不是更好?” 钟离说:“不急。” 待蓝色轿车走了一会儿,江利康开车跟了上去。 半夜,路上车少,江利康不敢跟太近,蓝色轿车一度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钟离说:“分开跟。”说着拉着叶真真下车,拦下一辆出租车。 程文皓把车停在了一家高档连锁酒店门口。 钟离看了一眼叶真真,挑着眉调戏道:“开房去?” 叶真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钟离笑了,搂着她腰下车。 前台登记处,钟离撑着右胳膊搭在前台柜台,低头亲叶真真脸颊。 叶真真躲进他怀里,往他兜里掏身份证。 旁边五步远,就是程文皓。 前台姑娘年纪轻轻,笑容甜美,正在给程文皓选房间。 程文皓说:“住一晚。” 姑娘忙活一番,把房卡交给程文皓,说:“您好,308。” 程文皓接过来,道声谢谢,拎起脚边的箱子往电梯走去。 客房充足,钟离问前台姑娘订了正对着308的房间,搂着叶真真腰进了电梯。 进了房间,钟离松开人,大字摊在床上。 叶真真踢了踢他,说:“899一晚。” 钟离看她一眼,说:“899怎么了?” 叶真真问:“你们报销吗?” 钟离哈哈哈哈笑了,说:“可能吧。” 叶真真问:“江利康呢?” 钟离打了个哈欠,说:“在楼下车里。” 叶真真哦了一声,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已是十二点多,叶真真看向连连打着哈欠的人,问:“累吗?” 钟离说:“累。” 叶真真把人推进卫生间,说:“洗澡,有事情我叫你。” 然而,一夜没事。 临近中午的时候,程文皓换了身衣服,拎着行李箱出了酒店。 三人跟在程文皓身后,将车停在一家海鲜酒楼楼下。 程文皓进了酒楼,钟离拍拍江利康的肩膀,说:“你去看看他是要和谁吃饭?我在门口盯着。” 江利康看了他一眼,说:“你们俩去比较好。” 钟离说:“他昨晚应该见过我俩,还是谨慎点好。” 一个多小时后,程文皓和李俊峰一前一后走出酒楼,走到了酒楼隔壁门口的银色轿车旁。 江利康跟在两人身后出来,打开车门上了车。 李俊峰打开车门,从驾驶座拿出一堆特产,放进程文皓的车里。 两人没上车,程文皓给李俊峰点了一根烟。 离得有点远,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钟离问:“就他们俩人?” 江利康说:“对,他们没喝酒,一直在叙旧,没聊什么有用的东西,全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还有就是,李俊峰一直在拍他马屁。” “他们什么关系?” “听话里的意思,他俩应该是同学。” 一根烟抽完,程文皓扔掉烟头,拍了拍李俊峰肩膀,转身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走了没多久,李俊峰的车突然转了个方向。 江利康啧了一声,没停车,直接开了过去。 钟离看了一眼李俊峰的车,说:“还是老法子,分开跟,你跟李俊峰。” 江利康将两人放在容易打车的地方,钟离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上了程文皓。 …… 前方车一直开,一直不停。 出租车司机说:“再往前开,可就出马岗了。” 钟离说:“继续开。”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行了十来分钟后,司机提醒说:“出马岗了。” 钟离拍了拍司机肩膀,说:“放心,车钱不会少你的。” 司机问:“你们跟着那辆外地牌照的车干什么?” 钟离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机说:“元旦的时候,我给那辆车上的人做过代驾,还是我做代驾的第一单。” 钟离看向司机,司机样貌普通,五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模样。 “那天,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曲阳。” 叶真真眉头一跳,问:“那车最后停在哪里了?” 司机说:“停在一个豪华的别墅门外,那房子,哎,怎么说呢?” 叶真真接下话茬,问:“是不是白墙青瓦,江南风格的?”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连连点头,说:“对,就是那房子。” 叶真真转头看钟离,钟离眉头紧锁。 司机又问:“你们也去过那别墅?” 钟离点了点头。 司机说:“那你们是朋友?” 钟离没搭腔,问:“现在那车是要去哪里?” 司机说:“好像也是去曲阳。” 程文皓把车停在一家茶叶店铺门口,下车走了进去。 钟离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等一会儿。 司机叹了口气,说:“曲阳镇已经到了,对不住啊,两位,我在网上接了个单子,要送人赶回马岗。” 钟离只得付了车费,带叶真真下车。 不一会儿,程文皓拎着两个茶叶袋子走出来,钟离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白墙青瓦映入眼帘,叶真真看向钟离。 钟离想了想,让司机停车。 别墅远离村庄,四周都是林子,钟离拉着叶真真窝进了树林。 罗庆云出门迎接程文皓,寒暄过后,罗庆云揽着程文皓肩膀进了别墅。 片刻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邓燕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大袋子走了下来。 袋子沉重,满满一堆吃的。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 钟离听到了,笑着问:“饿了?” 叶真真点了点头,问:“你呢?” 口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钟离摸了摸她头,说:“我不饿,你再忍一下。” 叶真真舔了舔嘴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45章 身旁人突然嘿嘿嘿笑了,钟离转过头看她,一脸疑惑。 叶真真憋着笑,说:“像不像以前读书的时候钻小树林?” 这处地方,正好对着别墅门口,是一处灌木丛,两人窝在里面,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脚下是枯黄干燥的树枝,稍微一动,就嘎吱嘎吱响。 钟离问:“你钻过?” 叶真真眼睛转了转,反问:“你钻过吗?” 钟离打量她一眼,说:“你猜?”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就当你钻过。和谁钻的?” 钟离笑了,摇了摇头,说:“想象力别太丰富,我读书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真真想了想,说:“我也没钻过。” 钟离扫了她一眼,视线移回了别墅。 “你忘了,我们钻过,还有佳佳,我们一起钻小树林,偷看别人亲嘴。” “那不算,那时候我们还小。” 天色渐黑,七点多的时候,门开了,罗庆云和邓燕送程文皓出来。 又是一顿寒暄过后,程文皓上车离开。 钟离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让司机跟了上去。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叶真真忍不住提醒道:“再走,就要上高速了。” 钟离立马打电话给江利康。 十来分钟后,钟离带叶真真下车,上了路边等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留着利落的短发,二十出头的模样,看到叶真真瞪大了双眼,咧开嘴笑了。 钟离皱了皱眉,拍了拍他肩膀。小伙子回过神来,立马跟了上去。 上了高速,又行了三个多小时后,程文皓将车停在服务区,进了大厅。 小伙子解开安全带,跟了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小伙子走回车边,敲了敲车窗,钟离打开车窗。 小伙子递给钟离一大袋吃的,低声说:“他在那家宾馆住下了。” 钟离看了一眼程文皓的车子,说:“你去宾馆看着,我留下来看着车子。” 小伙子面露难色,朝叶真真扬了扬下巴,问:“她呢?” 钟离看向叶真真,叶真真忙抓住他胳膊。 小伙子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钟离,说:“车钥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小伙子走后,钟离打开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水。 深蓝色的瓶身…… 钟离顿了顿,还是递给了叶真真。 叶真真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然后将瓶子递给钟离。 钟离看向她。 叶真真从他手里拿过袋子,从里面扒出一袋面包,她撕开包装,张口咬了一大口。 见她噎着了,钟离把瓶子送到她嘴边。叶真真抿了一口,这才将面包咽下了。 钟离拿手指擦了擦她嘴角水渍,说:“去宾馆开间房,好好洗个澡。” 叶真真抬起胳膊闻了闻,问:“是不是很臭?” 钟离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臭,是怕你嫌我臭。”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说:“不去,你也不臭。” 钟离说:“怕跟丢了?放心,我在。” 叶真真看着他,说:“自己亲眼看着,才放心。他行李都没拿下车,车在的话,他人就一定不会跑。” 钟离愣了愣,随即哈哈哈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钓鱼钓到的居然是他。” 叶真真说:“是我幸运。” 钟离看向叶真真,叶真真看着车外,盯着那车。 …… 一早七点,程文皓开车离开服务区,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在安化下高速。 叶真真说:“他的车牌照是安化的,难道这几年他一直在安化?” 钟离看了一眼牌照,说:“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他。” 车子进了市区,驶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门卫看三人的车是外地牌照,拦着不让进。 钟离打了一通电话。 三人在小区门外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姜一明来到车边敲响了车窗。 钟离看到姜一明,打开车门,拉着叶真真下车。 姜一明看了一眼叶真真,说:“辛苦,接下来交给我。” 叶真真看着小区大门,没动。 钟离握紧了她手,说:“放心,跑了的话,找他要人!” 姜一明瞪了钟离一眼,朝叶真真笑了笑,说:“这小区四个出口我都已经安排人了,他到底住在哪栋楼,我们已经在查,查到了立马告诉你。”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洗漱后已经两点多了,叶真真连头发都没吹就躺下了。 这是接近一个星期以来,叶真真睡的第一场完完整整的觉。 但,一直在做梦。 她翻来覆去,直到钟离将她圈进怀里,她才彻彻底底睡过去。 两人还在梦中,被电话吵醒,叶真真比钟离早一步醒来,不等他接通,便去洗漱。 程文皓休息了一夜后,出现在了一家名叫清心茶楼的茶馆里。 程文皓换了身装束,西装革履,坐在雅座,雅座四周围着原木色木栅栏,和大堂隔开了。 还不到十一点,店里客人三三两两,叶真真和钟离在挨着雅座的位置坐下。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雅间,在程文皓对面坐下了,程文皓给他倒茶。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问:“路上顺利吗?” 程文皓说:“当然,你还信不过我?” 中年男人说:“当然信的过,你办事我放心。” 程文皓说:“这次拖得太久了,以后肯定不会这么久。” 中年男人说:“不急,不急,只要拿到了就行,东西呢?” 程文皓说:“在我车里。” 中年男人说:“那就好,那种东西我还没见过真的实物,我比原定价格多要了一倍。” 程文皓哈哈哈笑了,说:“好,也不枉他一番劳累。” 中年男人问:“他还有别的吗?有的话,尽管拿给我,我绝对给他卖个高价。” 程文皓叹了口气,说:“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中年男人问道:“怎么了?” 程文皓说:“他拿走那东西本来是想卖了给他儿子治病的,后来被偷了。现在他儿子病好了,现在就想把这个卖了还债。”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可惜了,那么好的条件。” 程文皓皱眉道:“东西丢了那么久,没被查出来已经很幸运了,他可不想因此再进去!” 钟离把茶杯放到叶真真手里,捏了捏她手,小声说:“有钱人的生活,你也感受一下。” 叶真真回过神,看了一眼茶杯,压低了声音,说:“这壶茶,699。” 钟离笑了,说:“那你还不赶紧喝?待会出了门,可就想喝都喝不到了。” 叶真真抿了一口。 程文皓说:“东西没有文件,价格可以谈。” 中年男人说:“没找老罗要?” 程文皓说:“没,太麻烦。” 中年男人说:“这次回去,没去拜访他?” 程文皓说:“去了。下次,价格随你定,不过,我要加一个点。” 中年男人说:“抽一半还嫌不够?” 程文皓说:“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另找别人。” 中年男人说:“容我考虑考虑。” 程文皓说:“好。” 两人走出茶楼,来到程文皓车边,程文皓从后座取出一袋曲阳特产交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接过来,给程文皓点了根烟。 一根烟抽完,中年男人转身走进茶楼,程文皓驱车离开。 两人刚要进小区,就被门卫保安拦住了。 钟离给姜一明打电话。 等了不一会儿,保安笑呵呵地将两人请了进去。 第46章 12层,独门独户。 大门半敞着,钟离先一步走了进去,叶真真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屋子很大,两百多平米,装修奢华,欧式古典风格。 安化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房价平均三万多,而这样的小区,更贵。如果仅凭大学老师的收入,这样的房子,程文皓是无论如何都买不起的。 此刻,客厅的沙发上,程文皓正襟危坐,姜一明、马晓凯和赵毅站在一旁。 姜一明问:“他叫什么名字?” 程文皓脸色变了,说:“林家强。” 姜一明问:“那东西是什么?” 程文皓问:“什么东西?” 姜一明说:“木头匣子里的东西,你从马岗带回来的东西。” 程文皓脸色变了变,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叶真真看着程文皓,正如赵何所说,他身上没有半点大学老师的模样,照片上的他面容清瘦,双眼清朗,目光坚定;而现在的他,臃肿不堪,面色晦暗。 程文皓察觉到了叶真真的目光,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睁大了眼,惊呼:“你怎么在这?” 叶真真心里一惊,说:“你见过我?” 程文皓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叶真真问:“原始文件呢?” 程文皓身子往后倾,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问:“什么原始文件?” 叶真真说:“张墨给你的那份实验报告。” 程文皓看向她,说:“这位小姐,你是谁?什么文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钟离从最后一间卧室里出来,站到叶真真身边,握紧了她手。 叶真真偏过头,看着钟离,钟离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胸口突然发闷,呼吸微窒,叶真真挪了挪双脚,转头盯着程文皓,说:“程文皓,你赚钱都不摸摸良心吗?” 程文皓笑着说:“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叶真真挣开钟离的手,快步走到沙发边上,向那张脸伸出了手。 啪,声音清脆。 叶真真骂道:“无耻!” 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程文皓胀红了脸,皱紧了眉头盯着桌面。 叶真真吼道:“原始文件在哪?” 程文皓看向叶真真,说:“我没有原始文件。”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走进卧室。 …… 最后一个柜子,叶真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柜门。 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叶真真闭了闭眼,站起身来。 屋内一地狼藉,东西乱七八糟地堆着。所有能放文件的地方都翻遍了,连边角都没有放过。 一无所获。 叶真真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程文皓双手十指交扣放在肚子上,背靠在沙发,盯着叶真真上下打量。 “堂堂大学老师,居然做起了这种买卖,对得起培养你那么多年的父母和老师吗?” 程文皓皱了皱眉,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视线所及之处,桌子上一个烟灰缸,叶真真伸手拿起,向着那张脸砸了过去。 程文皓侧身,躲开了。 姜一明咳嗽了一声,朝钟离使了个眼色。钟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叶真真道:“四年前,你拿到一份实验报告,说有种成分对癌细胞有明显的抑制作用,你申请了专利,卖给了药厂。” 程文皓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叶真真说:“那份实验报告被人篡改了,根本不是原始的实验报告。” 程文皓说:“我不清楚。” 叶真真冷笑了一声,说:“好歹差点就评上教授,差点成功当选勤城师范最年轻的教授,难道不明白篡改的意义?别他妈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文皓脸色僵硬,咬紧后槽牙,坐直了身子。 “这些事情你应该去问警察或者张默本人。” …… 叶真真推开楼道门,坐在台阶上。 四月了,不同于川宜的干燥,也不同于勤城的阴冷,这里温暖潮湿,阳光虽烈,却带着丝清凉。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落在台阶上,灰色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楼梯扶手莹白如玉,肉眼所见的细节,都在彰显着这是一所极其高档的小区,由无数的人民币堆砌起来。 如果当初那一切没发生,这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夜晚过后,白日终会来临。而现在,前方路依旧黑暗,也许从自己被迫踏进来的那天开始,白日就永远不会来了。 叶真真伸脚,将脚放进台阶上的阳光里,踩着。 钟离推开门,叶真真双手做枕抵着膝盖,长发散落开来,将脸全部遮住。 钟离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放在她脖子上,轻轻揉了揉。 叶真真问:“有烟吗?” 钟离掏出烟盒,抽出来一根,给她点燃了。 叶真真接过来,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半晌,叶真真还是没有放进嘴里,钟离从她手里接过来,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叶真真冷笑了一声,说:“他也配叫热豆腐?!” 钟离挑了挑眉毛,伸手把她散落的发丝理了理,捋到肩膀上,叶真真的脸露了出来,面色沉静,肤色白净。 钟离将烟放到她嘴边,说:“有心情说笑,就证明你还没被冲昏头脑,都已经忍了三年多了,也不怕再多忍段时间。” 叶真真吸了一口,含住片刻,才慢慢将烟呼了出去。 门内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钟离掐灭烟头,摸了摸她头,说:“走吧,跟我一起去姜一明队里。问话,他们比你专业。” 叶真真脚有些麻了,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腿软,差点摔下楼梯,钟离皱了皱眉,将人一把捞起揽进怀里。 叶真真埋头趴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朝钟离笑了笑。 “走吧。” 钟离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他摸了摸她脸,拉着她手推开了楼道门。 姜一明一行人带着程文皓正在等电梯,程文皓脸色灰败,身体微微发颤。 叶真真说:“天理昭彰,报应。” 程文皓身体猛然一抖,转头看向叶真真。 进了安化市刑警队,钟离跟着姜一明走了,叶真真环视四周,在大厅角落的排椅上坐下。 一个多小时后,姜一明路过一楼大厅,在角落里看到了叶真真,叶真真背靠着椅背,头低低垂着,双眼紧闭。 姜一明把她叫醒,将人领到了休息室。 “这里是我们平时休息的地方,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审讯不能对外,有消息了,钟离会和你说。” 房间里一左一右放着2张上下铺,下铺的被子都铺开着,床铺中间靠窗放着张书桌。叶真真看了一眼床铺,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 叶真真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屋外安静如烟。胳膊和脚发麻酸胀,叶真真扶着桌边,转动脚踝。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叶真真说:“问不出来,他不说是吗?” 钟离没回答,将灯打开,问:“饿了吗?” 叶真真转过身来,看着钟离,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钟离盯着她,抬手掐了掐她脸颊。 手指的触感让钟离顿了顿,他拿掌心轻轻抚着她瘦削的脸颊,轻声说:“别担心,有我在。” 叶真真扯开嘴角笑了,说:“嗯。” 路边随便找了家餐馆吃过晚饭后,钟离带叶真真消食。 路过一家药店,钟离一把拉住了叶真真。叶真真抬眼看他,一脸疑惑。 钟离握住她手,带她来到店门口的体重计前。 钟离站上去,指针跳了几下,最终停在了71.4。 体重计没坏,钟离将叶真真拉了上来。 指针又跳了跳,最终停在了0。 钟离走下体重计,指针剧烈晃动,最后停在了47.6。 钟离问:“你多高?” 叶真真看向他,说:“体检一米六七点八。” 脚上一双黑色帆布鞋,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棉衣。钟离叹了口气,揽住她腰,说:“走,陪我吃点夜宵。” 第47章 姜一明给安排的住处是招待所,招待所条件不是很好,幸好,还有热水可以洗澡。 洗漱好后,叶真真躺在床上翻手机。钟离洗完,在她身后躺下,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手顺着衣摆滑进去,碰到了胯部突出的骨头,钟离手一顿,沿着腰线往上摸。 肋骨…… 钟离咬了一口叶真真耳朵。 叶真真腾出一只手,把他手放在屁股上,说:“这里有肉。” 钟离脸黑了黑,又咬了一口她耳朵。 叶真真把他手放在胸上,说:“这里也有。” 钟离掌心覆住,手指轻轻捏了捏,说:“又小了。” 叶真真放下手机,翻身窝到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那你多揉揉,帮我弄大点。” 钟离叹了口气。 “我喜欢吃你做的炖排骨。” “什么?” “去年生日那天,你做的排骨很好吃。” “好吃,也没见你多吃几口。” “我喝汤了,吃了两大碗米饭。第二天一早称体重胖了三斤。” 钟离下巴蹭了蹭她头顶,说:“等回家,我天天给你做。” 叶真真哼了一声。 钟离问:“你哼什么?” 叶真真说:“你那么忙,哪能天天做,能回家就不错了。” 钟离笑了,胳膊紧了紧怀里的人,说:“你想吃的时候就和我说,我就算在外地,回家了也第一时间给你做。” 许久没听到回答,钟离低头往怀里看,叶真真已经睡着了。 钟离拿来手机,点开微信。 “怎么样了?” 两分钟后,手机微微一震,钟离划开。 “再等等。” “好,尽快,谢谢。” 发完消息,钟离放下手机,也睡了。 三天,程文皓依旧没开口,再待下去也毫无意义,钟离带叶真真回家。 车还停在高速服务区里,姜一明开车将两人送到车前,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900多公里,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叶真真忍不住问钟离:“你和姜一明什么关系?” 钟离说:“我俩大学同学。”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怪不得。” 钟离问:“什么怪不得?” 叶真真说:“我还以为他是活雷锋。” 钟离哈哈哈笑了,说:“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工作宗旨。” ……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这天中午,叶真真刚送完一个长途回来正在清理车厢,手机突然响了。 陌生的本地号码。叶真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对方说:“我是杨静雯。” 叶真真愣了一会儿,问:“最近怎么样?” 杨静雯说:“约个地方见面吧,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晚上和钟离有约,两人就约了下午茶,地方定在勤城师范门口的咖啡馆。 叶真真到的时候,杨静雯已经点好了咖啡正喝着。 一个月没见,杨静雯还是那个样子。 待叶真真坐下,杨静雯打量了她一番,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 叶真真看了文件袋一眼,问她:“什么东西?” 杨静雯见她不接,说:“钟离托我找的东西我没找到,但是,我觉得这个东西你应该用得上。” 叶真真眨了眨眼,接了过来。 文件袋内是一份装订好的文件,很厚。 杨静雯等她翻了两页,说:“我在系统内部看到了一份程文皓打算评职称的文件。四年前,他用这份文件评教授职称,但是不到一年,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叶真真目光盯着纸张上的文字,说:“我那天问你认不认识程文皓,你说你不认识。” 杨静雯说:“我是两年前才调到勤城师范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开除了。所以我并不知道程文皓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叶真真问:“他……钟离是什么时候托你帮的忙?” 杨静雯笑着说:“我们从曲阳回来后的第二天一早。” 叶真真手微微一顿,收起文件,放在一边,说:“谢谢。” 杨静雯脸色一肃,低声说:“抱歉,我也顺便查了查你。” 叶真真扯了扯嘴笑笑,说:“没什么抱歉的,都过去了。” 杨静雯冷笑了一声,道:“真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个来评职称。” 叶真真抿了抿嘴,盯着桌面,说:“如果他专心搞研究,迟早会评上的,只是,他心太急了。” 杨静雯说:“可惜,这些都是复印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上?” 叶真真拿起来翻了翻,点了点头,说:“能用。” 杨静雯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如果你需要原件的话,再来找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 钟离进屋,还以为遭了贼。 灯开着,屋里所有的柜门都敞开着,卧室传来咣咣当当的声音。 钟离忙走进卧室,屋内一片狼藉,叶真真正翻箱倒柜,钟离皱眉,问:“你在找什么?” 叶真真把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扔到床上,弯腰埋进了衣柜里。 “我妈把我的东西都放到哪去了?” 钟离问:“什么东西?” 叶真真说:“我从办公室和实验室里搬出来的东西。” 钟离想了想,说:“在我家。” 叶真真从衣柜探出身来,问:“怎么在你家?” 钟离挑了挑眉,说:“你经常不在家,那么重要的东西能放在屋里?” 叶真真从衣服堆里爬出来,挽着他胳膊,说:“走吧,回你家。” 钟离抽回胳膊,板着脸说:“我一下班就来找你了,晚饭还没吃呢。” 叶真真握住他手,笑着说:“好,那就先吃饭,再回去。” …… 钟离掀开床板,指着格子里一个已经落了灰的纸箱子,说:“都在这。”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钟离自觉伸手将纸箱子拿出来,放在了地上。 箱子用透明胶带封住了,上面落着满满一层灰。钟离蹲下来,将上面的灰擦掉,掏出钥匙划开了透明胶带,打开盖子。 满满一箱子东西,全是文件和私人物品。 叶真真蹲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摞摞文件,放到地上。 钟离翻了翻。 曲奇饼干盒子里最上面放着张工作证,塑料壳子包裹着,里面夹着的照片颜色还没退。 照片上的人长直发,鹅蛋脸,明眸皓齿,脖颈纤细白嫩,穿着白色衬衫,一脸严肃。 钟离拿起工作证,放在叶真真脸旁。 模样没变,依旧是长直发,只是褪去了青涩,添了丝平和和沉静。 钟离挑了挑眉,说:“还是现在好看。” 叶真真问:“什么好看?” 钟离看了她一眼,将工作证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 叶真真问:“我整理好的那些呢?” 钟离问:“你自己都不知道?” 叶真真说:“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翻了我原来放的位置,没有找到,这里面也没有。” 钟离哦了一声,说:“在我这。” 叶真真看向他,皱眉问:“怎么都在你这?” 钟离盯着她,说:“怕你一时心软,藏起来了。” 叶真真愣了一下,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衣柜里?” 钟离挑了挑眉,说:“小时候玩捉迷藏,你就喜欢躲在那里。” 叶真真哦了一声。 钟离下巴往旁边扬了扬,说:“让让。” 叶真真往旁边挪动几步,依旧蹲着。 钟离站起来,脱下鞋子,抬脚踩在床上,扶着衣柜,伸长胳膊,从柜子顶端拿出了一个鞋盒。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给我用鞋盒子装?” 钟离走下床,把盒子递给她,说:“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藏东西越安全。” 叶真真接过来,说:“那还不如藏到床底呢?” 钟离看了看她,说:“你这个头儿,看不到上面,放在上面比较安全。” 叶真真站起来,走到钟离身前站定。 头顶高度刚好到钟离的嘴巴。 叶真真撇着嘴,说:“长得高了不起吗?我也不矮。” 钟离噗嗤一声笑了,搓掉手上的灰,揉了揉她头顶,说:“快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东西都包在塑料封袋里,完好无损。 叶真真问:“你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钟离说:“去年生日的时候。” 叶真真拉开袋子拉链,将刚刚整理好的文件连同杨静雯给的一起放进去,最后拉上拉链封好。 一地狼藉。 钟离挑了挑眉,自觉把东西整理好放进纸箱子,重新封上,将箱子放回床底格子里。 钟离放下床板,叶真真把封袋放到床上,躺了上去。 屋顶没有吊顶,灯光散在白色的墙面,白得有些刺眼,叶真真抬起手挡在眼睛上,眼睛依旧睁着。 钟离在她身边躺下,问:“突然间找这些东西干什么?” 叶真真拿下手,偏过头看着他,将杨静雯给自己东西的事情说了。 钟离问:“够了吗?” 叶真真说:“应该够了。我那份原始报告上面有我自己的签名,程文皓这份报告上面是他自己的签名,有了这些,和药厂拿到的文件一对比,应该可以了。” 钟离说:“还不够,要想把它定死,还需要拿到他给程文皓的那份。” 叶真真眼神暗了暗,钟离抬手掐她脸颊,说:“你他妈心软了?” 叶真真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在想他当初怎么给的程文皓?” 钟离说:“这还不简单,我让姜一明再帮你审审。” 叶真真眼睛亮了,问:“真的?” 钟离嗤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48章 钟离爬起来,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台笔记本电脑。 “当初你妈交给我的,说是很重要。她不怎么懂电脑,让我帮忙看看,后来就一直放在我这里。有密码,我一直没打开过。” 叶真真接过来,放到书桌上,插上电源,按下电源键。 几年没开,键盘上落了很多灰,叶真真抽来一张纸巾,将上面的灰尘擦掉。 等了三四分钟,屏幕依旧黑着,叶真真拉过椅子坐下。 钟离来到书桌旁检查了一下,拔下电源线又插上,然后按下开机键。 不到十秒钟,电脑屏幕亮了。叶真真顿了顿,抬起头看他。钟离拍拍她,挑着眉说:“让开。” 叶真真撇了撇嘴,站了起来。钟离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 叶真真不动,钟离伸手将人拦腰搂过来坐在腿上,紧紧抱着。 电脑终于开了,叶真真输入密码。 一张合影冲进眼帘,叶真真靠在张墨肩膀上,笑着…… 钟离脸一黑,手指飞快划动,将背景换成了系统自带的风景图。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吻他脸颊,钟离这才笑了。 叶真真找出那份实验报告文档,刚要点开,钟离伸手拦住了她。 叶真真松开手,钟离点开文件属性。刚要关闭,叶真真一把握住了他手。 见她盯着电脑不说话,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盯着文件上的时间,创建时间和修改时间相差了半个多月。 “我从办公室拷回来后,就没再动过它。” 钟离嗤了一声,说:“还能是谁?!先别动它,这个可以作为证据。说不定,他就是从这里拿走的文件。” 钟离退出来翻了翻,点进了一个全是照片的文件夹。 小图显出来,钟离立刻退出来,点了删除。 叶真真微微一顿,撇着嘴说:“那里还有我和佳佳……” 钟离横了她一眼,说:“你就当没拍过。” 叶真真转过身跨坐在他身上,胳膊架在他脖子圈着。钟离看一眼两边的胳膊,后背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盯着她。 深棕色眼眸一眨不眨,顶灯光线映入他眼中,似乎闪着光,叶真真伸手蒙上他眼睛。 钟离眨着眼睛。粗硬的眼睫毛划过掌心和手指,带起阵阵悸动,叶真真不由得跟着抖了一下。 钟离抿了抿嘴,拿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叶真真低下头舔他的嘴唇。 良久,叶真真瘫在了钟离怀里。钟离拿手心轻抚她后脑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着说:“想干什么?一有事情就撩我。” 叶真真说:“我想去一趟安化。” 钟离手微微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说:“就为这?” 叶真真问:“你要陪我吗?” 钟离摇了摇头,说:“最近忙,没时间。” 叶真真说:“好,好好工作,等我回来。” 钟离吻了吻她头顶,笑着说:“好。” …… 1400公里,火车20个小时,高铁6个小时。叶真真买了高铁票,晚上八点二十到达安化。 出来火车站,刚要伸手拦出租车,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叶真真朝那处望去,姜一明正倚着车身笑着。 想明白应该是钟离让的,叶真真走过去,说:“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了。” 姜一明看了她一眼,打开了副驾驶座车门。 等人系好安全带后,姜一明说:“不麻烦,上次安化寺还没好好谢谢你。” 叶真真愣了,问:“安华寺?怎么了?” 姜一明笑了笑,说:“那两个和尚。” 叶真真恍然大悟,问:“他们两个怎么了?” 姜一明说:“他们两个在勤城杀了人,潜逃两年多了,逃到安化寺做……”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真真打断了。 “谢谢。” 姜一明看了她一眼,问:“宾馆定好了吗?” 叶真真问:“你们招待所可以住吗?” 姜一明挑了挑眉,说:“当然可以,不过,条件有点差。” 叶真真说:“没事,也就住两三天而已。” …… 姜一明帮忙办好了手续。 十点多,叶真真在看守所里见到了程文皓。 才半个多月不见,程文皓完全变了幅模样。头发剃成了光头,人瘦了两圈,脸色暗沉,明明还不到四十岁,看着却像五十多岁。 叶真真打量他一番,说:“四年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程文皓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说:“四年前,你也不是这个样子,。” 叶真真问:“你怎么会见过我?” 程文皓取下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将眼镜带上。 “张墨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变了很多,刚开始我真没认出来。” 叶真真说:“要不是你一直带着这副眼镜,我也认不出来你。” 程文皓叹了一口气,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叶真真从背包里拿出杨静雯给的那份报告,递给他。程文皓接过来看了一眼,放在了桌子上。 叶真真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盯着程文皓的眼睛,说:“这里面所有的文字和数字,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名字却不是我自己。” 程文皓问:“你花了多长时间做出来的?” 叶真真说:“一年半。” 程文皓眼睛亮了亮,说:“怪不得张墨那么怕你。” 怕我?叶真真看着他,一脸疑惑。 程文皓说:“你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觉得可怕,别人可能要花一辈子才能得出的结论,你才花了一年半。” 这是不是程文皓的特意恭维,叶真真不得而知。从小到大,读书她没怎么用功,分数始终比别人高了很多,高考也是,她是当年的市理科状元,考上了名校,毕业之后又继续读了研究生。 名校里聪明的人多如牛毛,她只能说达到了同学的平均水平。她一如既往地谦虚道:“我比较幸运,而且我有个好导师。” 这话在程文皓听来有些可笑,就算是幸运,那也是砸给有实力的人才能奏效。他说:“别谦虚,我们这行都用实力说话,不来虚的。” 叶真真说:“我要张墨给你的那份原始文件。” 程文皓盯着她,奇道:“为什么不找张墨要?” 叶真真微微眯了眯眼睛,说:“不给也没关系,这份文件也足够了。” 好半晌,程文皓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叶真真动了动僵硬的后背,伸手把文件拿了回来。 “知道张墨怎么和我认识的吗?”程文皓突然问道。 叶真真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程文皓说:“五年前,我和张默一起参加了个研讨会,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叶真真看向他。 程文皓接着说:“我们还同时看上了负责接待的一个叫做韩晓秋的姑娘,我们还打赌一起追求她,看她选择谁。最后,她选择了张墨。” 叶真真没说话。 程文皓打量了一下她,说:“其实,那个姑娘和你长得有点像,但是,她比你柔弱,也比你温顺很多。” 叶真真拧紧眉头,依旧一言不发。 程文皓问:“那个时候,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我从来不问他的工作和朋友。” 程文皓冷笑了一声,骂道:“愚蠢!” 叶真真问:“后来呢?” 程文皓说:“后来你们要结婚了,韩晓秋闹过几次,张墨就和她分了。再后来,我和韩晓秋好上了。” 叶真真说:“怪不得,那段时间他总说自己很忙很累。男人总归是更喜欢自己能掌控住的女人,而不是比他强的女人。” 叶真真的语气极其冷静,冷静到听不出她的情感起伏,她的声音平和缓慢,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闻言,程文皓盯着叶真真仔细打量。 和记忆里照片上的人完全不一样。 照片上的人漂亮、开朗活泼,像只毛色光亮的波斯猫,外表张扬,内心温顺宁静。 而眼前的人外表虽依旧明艳,却透着股坚忍和平和。像潮汐后的沙滩,巨浪来势汹汹肆虐,退去后一片宁静。 看不出喜乐,连愤怒也是极为克制的。 这种气质在韩晓秋身上永远不可能出现。如果说韩晓秋是等着被捕食的猎物,那么眼前的人则是捕杀猎物的猎人…… 叶真真问:“你怎么拿到的这份文件?” 猎人再聪明又如何,依旧着了狐狸的道。程文皓笑了笑,提醒她说:“你应该问他为什么给我这份文件。” 叶真真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只是,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 程文皓突然间明白,叶真真早就知道了。她来找自己,就是要证实自己的猜想,她今天所有的话、所有的表现全都是为了让自己说出当年的真相。 程文皓不打算隐瞒,说:“韩晓秋要分手费,你们又张罗着结婚,他没钱。” 叶真真脸上有了表情,拧紧了眉头。程文皓继续说:“有天早上,他拿这个实验报告来找我,问我这个东西如果卖给需要的人可以卖多少钱?我问他是谁做的?他说是他自己做的。我说如果文件交给我,我帮他找买家,事后对半分,他答应了。后来的事情你自己也清楚,就不用我多说了。” 叶真真问:“他说是他做的?” 程文皓说:“对,我当时还纳闷,他的研究方向根本就不是这个。他说,这是他的个人兴趣爱好。” “不过,他还算有点良心。专利拿到后,他告诉我其实是和你一起做的,向我炫耀你,把你照片给……” 果真如此。 叶真真想过无数种可能。最开始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来不及做出判断。出来后,冷静下来,她渐渐察觉出不对劲。四年来,她排除了种种猜测,只剩下这一个猜测待证实。 如今,终于在程文皓这里得到了证实。叶真真胸口发闷,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来,她打断程文皓,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问:“东西呢?” 程文皓说:“我告诉你了,我有什么好处?” 叶真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那份原始文件,放到他面前。程文皓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来。 程文皓看得很慢。纸张轻微翻动,撕拉的声音划过心尖,像颗尖锐的小石子从高处掉下来,落在心口,跳跃着。 程文皓身后屋顶的高瓦数白炽灯白天居然也开着,灯光泛白刺眼,随着眨眼空隙,一缕一缕刺进眼底。 纸张翻动的声音停止了,程文皓将文件放在桌上,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收回视线。她将两份文件摊开在程文皓面前,指着两份文件的同样位置的几处,说:“这些数据,如果是你自己改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如果是他改的,你也算是受害人。” 良久。 程文皓抬起头,盯着叶真真说:“我老家在川益马岗县白甲村,我妈还在村里住着。所有的东西都在我房间的电脑包里,包括当时用的手机,密码是289320。” 叮的一声,心尖上的石子终于落地了。叶真真笑了,说:“谢谢。” 第49章 姜一明一直在看守所外等着,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叶真真出来。 见她冷着脸,姜一明也不敢问,只能侧面打听,说:“钟离让我带你直接去高铁站。”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先不急。” 钟离的原话是:“事情办完后,必须把人亲自送到车上。否则,绝交!” 见她不着急回去,姜一明猜测事情应该还没办完,他挑了挑眉毛,笑着说:“这话我不敢说,你自己和他说。” 叶真真让姜一明把自己送回了招待所,睡了一觉后,她才给钟离打电话。 那边很吵,嗡嗡嗡嗡的。没等钟离开口,叶真真问:“在干嘛?” 以往都是自己问,这次却换成了她问。钟离乐了,回她:“在睡觉。” 叶真真说:“大白天睡什么觉?” 钟离没回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来?” 叶真真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我……想你了。” 没听到回答,却听到哈哈哈哈的笑声,叶真真皱眉问:“你怎么不说话?” 钟离咳嗽一声,憋住笑,说:“说吧,想干什么?甜言蜜语说多了,可就不管用了啊。” 见他不吃这一套,叶真真撇了撇嘴,说:“我要去马岗,暂时不回去。” 钟离奇道:“你去马岗干什么?” 叶真真说:“我要去拿程文皓的东西。” 钟离问:“什么时候到?” 叶真真说:“我买到了一张明天晚上的卧铺,后天早上六点到川益,再坐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到马岗。” 钟离说:“我去接你。” 叶真真愣了,问:“你在哪儿?” 钟离说:“我在去马岗的火车上。” 等不及相见,叶真真立刻更换车次,然而马岗没有高铁,连火车站都没有。最终,她抢到了一张当晚出发到川宜的火车票。 无座,19点2分出发,历时12个小时8分钟。 上了车,叶真真找列车员补了张卧铺票,打算一觉睡到火车到站。 然而车里太吵,叶真真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带上耳机,将音乐开到最大。 恍惚之间,川益终于到了。出车厢的时候,叶真真拨通了钟离的电话。 “我到川益了。” 钟离愣了一下,说:“怎么这么快?不是明天早上吗?” “我改了车票。”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 一个多小时后,广场路边停下一辆红色出租车,车上下来一人,那人迎着初升的阳光,身材高瘦,寸头长脸。叶真真背上背包,朝那人走过去。 钟离迎上叶真真的目光,咧开了嘴朝她笑,叶真真冲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钟离愣了一下,将人从身上扒下来。他脸色稍稍有些不自在,小声提醒:“公众场合,注意一下。” 身旁人来人往,叶真真无视旁人眼光,踮起脚尖亲他。钟离躲开,揽住她肩膀按下她,说:“屋里亲。” 进了宾馆房间,钟离还没站稳,就被叶真真推倒在了床上。 钟离抱着她欲起身,叶真真压着他,手急不可耐地往下伸去。钟离皱眉,握住她手,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叶真真抬起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想你了。”说着,要去脱他衣服。 钟离说:“等等。” 叶真真摇头,说:“不要。” 钟离骂道:“你他妈想怀孕?” 叶真真低头吻上他嘴唇,说:“没事,那个刚走。” 钟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叶真真手掌抚着钟离脸颊,盯着他的眼睛,问:“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钟离偏过脸,吻了吻她掌心,回答:“很早。” 叶真真问:“有多早?” 钟离沉默片刻,回答:“接你出来那天,看到你哭的时候。” 叶真真没想到居然是那个时候。然而,那个时候是她最狼狈的时候。她从高处跌落谷底,粉身碎骨,留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叶真真眼眶一热,问:“那个时候我那个鬼样子,你也喜欢?” 钟离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从小到大,叶真真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成年后,两人经常见面,他看到的更多的是她的笑容,以及为数不多的几次她生气的样子。 叶真真生气,只因为张墨。 在所有人看来,张墨根本配不上叶真真。无论是家世,还是学历,还是工作,他都比叶真真差了一大截,他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的皮相。 张墨皮肤白净,五官立体俊朗,再带上眼镜,文质彬彬,颇有些温文儒雅的味道。 这样的皮相蒙蔽了叶真真的双眼,它的主人给了叶真真一记最响亮的耳光,让她从天之骄女沦落成阶下囚。 即便是这样,钟离知道,她依旧不敢相信害了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 想到这,钟离便来了气,他说:“更多的是愤怒,真想甩你几巴掌,把你打醒。” 叶真真把他手放在自己脸上,说:“现在给,也不晚。” 钟离掌心慢慢摩挲她脸庞,摇了摇头,说:“舍不得。” 叶真真抓起他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叶真真是真的用了力,即便钟离收了力道,啪的一声,她的脸颊还是红了。钟离反手握住她手,阻止了她再给自己一巴掌的打算,他拧紧了眉头,问:“真真,到底怎么了?” 叶真真眼泪流了出来,她抿着嘴唇,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他……劈腿。” 钟离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无数次想告诉叶真真这个可能,但是因为姜佳佳的一句话,他忍住了。 姜佳佳说:“真真需要的不是别人告诉她的真相,需要的是她自己找出的真相。” 只是这个过程太漫长,四年,她才找出真相。钟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骂道:“他妈的,躺在我怀里,居然想别的男人。” 叶真真低头埋在他脖颈里,哭出了声音,“钟离,我是不是很贱啊?” 钟离没回答,也没安慰她,只是听着她的哭声,将她紧紧搂住。 …… 叶真真睁开眼。 屋里漆黑一片,安静如烟,右侧床头红光一闪一闪。 叶真真往那红光靠过去。 灯亮了。 钟离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饿么?” 叶真真没吭声,静静地盯着他吐出的烟圈看。看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抬手将他手中烟拿了过来。 钟离伸手去取床头柜上的烟盒,叶真真空着的手扶住他下巴,抬起拿着烟的手吸了一口,含在嘴里,低头吻在了他嘴唇上。 钟离张开嘴,叶真真把烟吐进他嘴里,然后退开一些,盯着他看他的反应。 钟离放下手中烟盒,含着那口烟,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他将烟雾朝着叶真真的脸呼了出去。 烟雾没对着她眼睛,叶真真依旧闭了闭眼,钟离心满意足,问:“开心了?” 叶真真撇了撇嘴,将那只剩一小截的烟放到他嘴边,说:“喂我。” 懒得搭理她这种无聊的要求,钟离扫了她一眼,眼睛盯着屋顶的白墙看。叶真真当然知道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她越过钟离,将手中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在她退回去的前一秒,钟离这才将视线从屋顶移回到她脸上,他一把将人拦腰搂入怀里,叶真真也不挣扎,顺势趴在他胸口上,脸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钟离的心跳有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叶真真边听边问:“几点了?” 钟离说:“快十二点了。” 钟离的心跳会随着他说话的语速跳动,叶真真脸离开他胸口,昂起下巴看他,说:“我饿了。” 钟离说:“来的时候我看了,楼下没有餐馆,忍着,我点个外卖。” 叶真真问:“你平时出差吃什么?” 钟离说:“有条件就下馆子,没条件就吃泡面。” 叶真真说:“那我想吃泡面。” 钟离垂眼看她,说:“确定?” 叶真真下巴蹭蹭他胸口,说:“你去买,我看到前台架子上摆的有。” 钟离嗤了一声,留给她自己的鼻孔,下巴对着屋顶白墙,说:“求我,我就去买。” 叶真真拉下那高昂的下巴,让它对着自己的锁骨,问:“怎么求?” 钟离挑了一下眉头,说:“自己想。” 叶真真转了转眼睛,翻身骑上他腰胯,撩起一缕头发咬在嘴唇上。 “这样可以吗?” 钟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他妈的,快被你榨干了,还来?” 不管用? 叶真真呼出一口气,发尾飘落之际,叶真真扶着他脸,低头吻了下去。 良久。 钟离拍了拍她屁股,说:“让开,我去买。” 叶真真笑着躺回了床上。 钟离甩开被子,一把人遮住,骂道:“别他妈勾引我。” 叶真真转了转眼睛,伸出脚去挠他,钟离抓住那脚腕,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叶真真哈哈哈笑,钟离松手,抓起衣服穿上,摔门出去了。 五分钟后,钟离拿着两盒泡面和一个热水瓶回来。叶真真把两桶面都打开了,倒热水进去泡着。 一桶面泡开,至少需要两分钟,三分钟时候的味道最好。 等泡面的间隙,叶真真问:“累吗?” 钟离横了她一眼,说:“他妈的你当然不累,出力的又不是你。” 叶真真看向他,笑着说:“我是问迁就我那么长时间,累吗?” 与其说是迁就,倒不如说是她执拗得让人无奈,要强得让人头疼。钟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累。” 叶真真说:“以后不用迁就我了。” 钟离问:“怎么个意思?” 叶真真说:“以后换我迁就你。” 没等钟离说话,叶真真又说:“不过,在这之前,先把我还你的钱收了。” 钟离顿了顿,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头,答应说:“好。” 三分钟到了,叶真真打开盖子,拿叉子挑了一叉子面,吹了吹,送到钟离嘴边,钟离张嘴吃下,又还她一叉子面。 互相喂食间隙,钟离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就像个死结,在他心中一直拧着。 叶真真和张墨分手是因为林清芳拿命相逼。 在等待宣判结果的那天,林清芳脸色铁青,看着叶真真低垂的头顶,说:“你要是不分手,我就立刻撞死在背后这面墙上。” 林清芳本就对张墨很不满意,只是碍于叶真真喜欢,她才对两人的婚事妥协。发生这些事情后,她绝对不会再妥协。 林清芳说出这话后,钟离怕她真的会这么做,忙拉住了她。 然而,叶真真点头答应了,并向林清芳做出了保证。 在出来的四年时间里,叶真真不再接触男人,也越来越不修边幅。姜佳佳给她安排相亲,她从来不见,直接拒绝。男人的主动示好,她也视而不见。 姜佳佳和钟离都不问她为何如此,因为她们心里有个答案。 叶真真是个长情的人,固执得可怕,一旦她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即便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她都不怕。 张墨是她的初恋,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也是她当初认定的人。 如今,钟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取代张墨的位置,成为她认定的人,他问:“对他彻底死心了?” 叶真真回:“早彻底死心了。” 钟离愣了两秒,问:“什么时候?” 叶真真说:“法庭宣判的那天。” 听到这个“离谱”的答案,钟离愣了足足两分钟。宣判的那天,正是林清芳拿命相逼的那一天。 钟离不敢相信,问她:“那……今天这出是为了什么?” 叶真真停下手中的叉子,反问道:“你知道方晓敏劈腿的时候什么感受?” 钟离噎住。 被戴绿帽的滋味一点都不好。 他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吸泡面。嘴里的东西嚼了一半,他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嘿嘿嘿笑了起来。 叶真真不明所以,以眼神相问。 钟离回答她的眼神,问:“那天晚上撩我撩得开心吗?” “哪天晚上?” “你摔了狗啃泥的那天晚上。” 叶真真脸蹭得红了,她忙低下头,小声说:“没撩。” 钟离长哦了一声,抬手去摸她脸颊,手下肌肤滚烫,他咧开了嘴笑着。 “别害羞嘛。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做人一定要诚实。” 红晕从叶真真脸颊蔓延至耳垂,渐渐,延伸到了脖子,钟离看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他拿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从那天开始看上我的?” 叶真真挣开他手,看向右侧地面,嘴唇抿紧,回答他:“不知道。” 钟离眯了眯眼,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垂,悠悠地说:“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说,脸红是心虚的表现。” 说着,他拿手指捏了捏那耳垂,说:“耳朵红,是心事被拆穿的表现。” 钟离还要说,叶真真咬了一下嘴唇,叉了一大块面送到他嘴边,命令道:“吃面。” 钟离不再追问,张口依照她的吩咐一口吞下。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追问。 第50章 两盒泡面,叶真真吃了半盒,剩下的都喂进了钟离的肚子。 等钟离喝下最后一口面汤,叶真真问:“什么时候去马岗?” 钟离说:“现在。” 这么急?叶真真不敢耽搁他,立刻穿衣服收拾东西。 钟离套上衣服,拿了手机就要走。叶真真扫了一眼屋内,问他:“你行李呢?” 钟离说:“在我同事那里。” 叶真真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钟离看她一眼,说:“比你早两个小时。” 叶真真问:“那怎么那么快就……” 钟离说:“在车站等了来接我的同事一会儿,走到一半,接到你电话,从车上跑下来的。” 叶真真惊觉自己这一通“闹”可能耽误了他的正事,忙拉住他手头也不回往楼下跑。 钟离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马岗县公安局。 看到叶真真突然出现,江利康半点反应也无,对她毫不避讳,说:“赵铭前天下午到的,现在住在赵何家。” 钟离问:“他自己一个人?” 江利康说:“不,他开车来的,给他开车的人也住在赵何家,应该也是你们勤城市人。” 钟离问叶真真:“他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过你?” 叶真真摇头,说:“没有。” 江利康听闻,打量了一番叶真真,问:“你和赵铭什么关系?” 叶真真笑着说:“你猜?” 江利康没有理会她的玩笑,他黑红的脸冰冷严肃,说:“别的我看不出来,钟离对你很上心倒是能看得出来。你少和这种人往来,别耽误他前程。” 叶真真收起笑容。 钟离刚要说话,叶真真说:“我只是给他送过一次货,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清清白白,你尽管去查。” 江利康点了点头,对钟离说:“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休息一夜,明早再说。” …… 从公安局出来,叶真真就一直没说话。进了屋,她依旧沉默着。 钟离问:“上心了?” 叶真真摇头,说:“没。” 钟离解释说:“他来接我,我半路上放了他鸽子……” 叶真真打断他,说:“我饿了。” 两人沿街找地方吃饭。 天刚黑,路上全是人,叶真真低着头在人群里穿梭,依旧沉默着。 钟离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拽住她胳膊,低声吼道:“别人随口说了两句,就这么上心了?!” 叶真真依旧摇头,说:“没有。” 钟离咬牙道:“他妈的,当我眼瞎?!” 叶真真抿了抿嘴,问:“你上次陪我来马岗待了那么久,没事吗?” 感情不是因为江利康的话,原来是在担心自己。钟离回她:“老子攒的假期多的是,用不完。” 叶真真又问:“那找杨静雯帮忙呢?不是假公济私?” 钟离没好气,耐着性子回:“杨静雯和赵铭的案子无关,我找她帮忙,没有违反任何条例和规定。” 叶真真不说话了,钟离拿胳膊推她一下,提醒她:“还有别的要问吗?” 叶真真问:“当初你把张墨和程文皓的事情告诉我,这其中有没有违规行为?” 钟离恼了,吼道:“没有,那是你妈千辛万苦找出来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该谢的是你妈!” 身旁有人经过,撞了一下叶真真,叶真真侧身让开,小声嘀咕:“这么凶干什么?!” 钟离闭了闭眼,还是气不过,他狠狠剜了她一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老子不爽就说出来,不像你,都憋着。” 叶真真噎了一下。 前方不远处是一家知名连锁奶茶店,店外围着一堆年轻男女。 她挎上钟离右臂,晃了晃他胳膊,难得撒娇,“钟离,我想喝奶茶。” 钟离不吃这一套,撇她一眼,气呼呼地说:“老子想吃饭。” 叶真真说:“那我请你吃饭,你陪我买奶茶。” 钟离挤出人堆,把奶茶塞到她手里,提醒她说:“有点烫。” 叶真真眼睛一转,把吸管送到他嘴边,钟离斜眼看她,说:“不喝就扔了!” 叶真真眼睛再一转,缩回手,昂起头便要亲他。钟离头往后撤,嫌弃地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都不管用。叶真真盯着空气,眉头紧皱。 钟离看她一眼,碰碰她胳膊,主动缓和关系,问:“请我吃什么?” 叶真真撇着嘴角,问他:“不生我气了?” 钟离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生气能当饭吃?” 叶真真这才笑了,她抬手挽住他胳膊,指着前方的麦当劳,问他:“可以吗?” 钟离看了眼,摇头拒绝:“不可以。” 叶真真指着家川菜馆,问:“那个呢?” 钟离勉强点了点头。 位置选在窗边。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 菜上来后,叶真真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盯着窗外等钟离。 钟离叹了口气,夹一块肉送到她嘴边,命令道:“吃。” 叶真真转过头,依言张口吞下。 “我明天一早去程文皓老家取东西,下午就回来,要等你一起回家吗?” 钟离又喂给她一大勺饭,等她张嘴吞下,才回:“嗯,等我一起回。” …… 一早九点,叶真真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白甲村。 按照程文皓给的地址,叶真真来到一栋老旧楼房外,楼房一共两层,独门独院,还保留着世纪交接时的风格。 铁门紧闭,门上锈迹斑驳。叶真真抬手大力拍打铁门,铁门震动,扬起了灰尘,叶真真后退一步,避开了。 门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一个面色黑黄的老太太站在门后。 叶真真道明来意,老太太打量了她一番,问:“你是谁?” 叶真真重申一遍:“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老太太脸色担忧,问:“他现在怎么样?” 叶真真愣了一下,问:“他多久没回家了?” 老太太说:“四年了。” 四年,叶真真有些惊讶,没说话。 老太太不再问,将人迎进门,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什么,他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你自己去找吧。”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直接上了二楼。 房门没锁,一拧就开了。 屋内干净,墙面却有些“脏”,上面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奖状,从屋顶到腰线,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 正对着床的墙面贴着张白纸,纸张泛黄,上面写着行毛笔字:“读书是穷人的唯一出路”。 这句话也曾经是张墨的座右铭,难怪两人一见如故。叶真真皱了皱眉,收回视线,专心找电脑包。 屋内空荡,家具很少,除了张木床和书桌外,就是屋角立着的衣柜。 衣柜里没有电脑包,叶真真环视四周,拉过来椅子,站了上去。 衣柜顶上放着个还未拆封的快递纸盒子,叶真真伸手取下来。 上面落着满满一层灰,叶真真跳下椅子,从书桌抽屉里翻出把刀,划开了封口胶带。 盒子里只有一个黑色笔记本电脑包,装得满满当当。 电脑包内除了程文皓的各种获奖证书外,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密封着,封口处写着张墨两个字,叶真真想了想,拿刀拆开。 里面是一沓文件以及一个手机。 叶真真将东西放回原处,拿着那个信封下楼。 老太太看她下楼,将她请进厅内,拉着她手说:“姑娘,你见到他,帮我和他说,让他没事多回来看看,我也不怪他了。” 说话间,老太太一直咳个不停,咳嗽声闷,声音从胸腔内发出。 叶真真打量了老太太一会,渐渐眉头拧紧。 老太太脸色晦暗,状态萎靡,瘦得病态。 屋内阴凉,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靠墙一侧的茶几上放着个大的蓝色塑料药箱,药箱旁边放着几个药瓶子。 叶真真走到茶几旁,拿起药瓶子。 …… 叶真真转身看着老太太,问:“您咳嗽多久了?” 老太太倒了杯水递给她,说:“老毛病了,治好了又犯了。” 叶真真接过来,放在一旁茶几上,又问:“您没告诉他?” 老太太摇了摇头,问:“你们是同事?” 叶真真摇头,说:“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还想,以他的条件,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么好看的媳妇。看来是我想多了。”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问道:“妈,今天怎么样?” 老太太朝门外笑了笑,说:“好多了。” 叶真真看向门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卷发女人正推着电动车走进来。女人看到叶真真,愣了。 老太太说:“你弟的朋友,来家里帮他取点东西,你快去做午饭。” 女人看了看叶真真,问:“女朋友还是媳妇啊?” 老太太说:“你弟能有这福气?要是以前,我还敢想想,现在……” 女人打断话茬,问:“妈,想吃什么?” 老太太问叶真真:“姑娘,你想吃什么?” 叶真真说:“你们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院子很大,很干净。屋内家具有些年代了,家用电器倒是很新,清一色的外国牌子,很贵。 老太太半躺在沙发椅上看电视,咳嗽一直没断过。 叶真真走出厅堂,来到门房处的厨房。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女人正在摘菜,听到话后手停了停,说:“五年前。” 叶真真问:“今年去检查了吗?” 女人说:“刚检查。复发了,在化疗。” 叶真真问:“医生怎么说?” 女人说:“医生说看化疗效果。” 叶真真问:“茶几上那药没有效果,为什么不扔了?” 女人说:“只是在那放着,我妈没吃。说是我弟给的,一直没舍得扔,也不让我们扔。” 叶真真问:“为什么不去找你弟,这的条件比那边差远了。” 女人说:“我妈不愿意,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其实在哪治都一样,手段无非就那么两种,化疗或者药物。我弟出钱我出力,我妈在家治,她还能心安一点,这样大家负担都能轻一点。” 叶真真问:“免疫药物呢?” 女人眼睛亮了,问:“你也知道?”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多少知道点。” 女人说:“早就用上了,从最开始查出来就用上了,用的都是进口的,就是太贵了。” 叶真真问:“花了不少钱吧?” 那女人叹了口气,说:“对。我妈虽然有医保,但是用的药都在医保外,这几年七七八八加起来得一百多万了。” 延长癌症病人的生命,需要的花费数以百万计,普通家庭根本无力成承担。程文皓的收入并不高,他却给自己的母亲提供了最好的条件。 叶真真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程文皓之所以将张墨篡改的实验报告卖给药厂,一方面是因为他缺钱,另一方面是他对这个药物寄予了厚望。 张墨只是删减了小数点后的零中的一个,而在生物医学里,每个零都有它的使命,至关重要。少了这个零,它带来的是无限生机,引发的是无限可能。 抗癌药品从研发到上市,要花费数以年计的时间,加上临床,需要更长的时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有可能。 药品可以等,但是病人没有时间等。 于是,在药厂开始招募试验者时,他立刻把药拿了回来。 他应该不知道是张墨篡改了那份实验报告,所以在自己拿出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将信封里的东西交给了自己。 大厅传来的咳嗽声一声闷过一声,叶真真看着身旁炒菜的女人,抿紧了嘴唇。 第51章 吃完饭,叶真真离开,一个多小时后,叶真真让司机停在麦当劳门口。 在麦当劳的角落坐下后,叶真真给钟离打电话。 三通过后,钟离才接。叶真真不想绕圈子,直接说:“帮我个忙。” 少了好话打前站,钟离有些不适应,不禁奇道:“怎么这次不说好话了?” 叶真真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说:“我想打个电话给程文皓,你帮我想想办法。” 钟离听出她兴致不高,不再打趣,说:“好。” 两个多小时后,手机响了,是座机号码,叶真真接通。 那边问:“找我什么事?” 叶真真问:“程文皓?” 那边说:“对,我是。” 叶真真问:“当年是你举报的?” 好半晌没听到他的回答,叶真真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说:“怪不得,你只是被学校开除了。” 程文皓说:“我知道张墨改了点东西,但是不知道他改了哪里。直到你把原始报告拿给我,我才知道。” 叶真真问:“你怎么知道张墨改了东西?是看到你妈吃了没任何效果才怀疑的?” 程文皓说:“不是,是张墨有次喝醉不小心说出来的。” 叶真真没问张墨都说了什么,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说:“你妈复发了,状态不好。” 程文皓并不知道复发的事情,他惊愕于叶真真居然专门打电话来告诉自己这些,他突然对这个女人有了另外一种认识。 善良纵然可贵,可对害了自己的人依旧善良,那就是愚蠢。 是的,愚蠢。 叶真真说:“她想让你多回去看看她。” 癌症复发者的存活时间是按月计算,甚至按天来计算。回去看她?这几乎不可能了。程文皓眼眶一热,他皱皱眉头,将眼泪逼回,问:“东西拿到了?” 叶真真说:“拿到了。” 程文皓说:“看来,留着这些东西是对的。” 叶真真问:“这些东西为什么不销毁?” 程文皓说:“我留着是为了威胁张墨。他一个人全扛下来了。” 叶真真沉默,张墨从未提及过程文皓,也未提及过两人的交易,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是,有一样他没有,他找了个替罪羊。 程文皓问:“你呢?” 叶真真冷笑一声,说:“他说实验报告是我给他的,是我让他申请专利再卖出去。法官说虽然不是我篡改数据,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用在哪里,但是造成的后果和影响太严重,依旧判了我四个月,单位以学术不端为由把我开除了。” 程文皓没想到张墨居然将责任推给了叶真真,愣了半晌,他骂道:“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这句脏话让叶真真眯了眯眼,上次看守所的视频,这段通话录音,再加上拿到的这些东西,足够了。她说:“你妈说她已经不怪你了。” 挂断电话前,叶真真听到一句话,她笑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口袋,站起来,推开麦当劳的门,走了出去。 程文皓说:“谢谢。”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堕落如斯。“读书是穷人唯一的出路”没错,走这条路的人千军万马,又有多少人能熬出头?可熬出了头的两人比那些没熬出头的人,更加贪婪,更加没有底线。 叶真真忍住了那句“你应该和你妈说声对不起”,她没说,因为这些与她无关。 …… 叶真真沿着马路往招待所的方向走。 迎面走过来一对挽着胳膊的情侣,路窄,她抓住背包带,往旁边让了让。 突然,一个声音大喊道:“叶真真!” 她心里一惊,往那声音看过去。 前方不远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后座隐约一个人影,副驾驶座车门开着,旁边站着个人。 赵何。 马岗县城不小,但是居然能在大街上遇到他两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叶真真朝他笑了笑。 赵何见她看到了自己,两步跑到她身旁,笑着说:“你怎么在这?” 叶真真随口说:“刚送完货,来这边随便逛逛。” 赵何咧开了嘴笑,眼睛紧盯着叶真真,说:“随便逛逛也能碰到,我们是真的有缘。”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叶真真当然懂,可她不想懂。她猛然想起江利康的话,迎上他的目光,说:“对不起,我还有事,以后再聊。” 赵何说:“一起吃晚饭吧。” 叶真真刚想拒绝,车后座门开了,赵铭走了出来。 赵何说:“你不是喜欢吃羊肉吗?我们正好要去马记羊肉,就是我带你吃过的那家。” 看样子是躲不掉了,叶真真想了想,点头说:“好。不过这次得让我来请。” 赵何说:“好,那就听你的。” 等到了车旁,叶真真才发现驾驶座上坐着一人,那人靠在椅背上,几乎和椅背融为了一体。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黑色运动装。 赵铭侧身让开,叶真真朝他笑了笑,坐进了驾驶座后座。 等上菜的功夫,赵何说:“你来,怎么不和我说声呢?” 叶真真抿了抿嘴,找了个完美的托词,笑着说:“怕你忙,不敢打扰你。” 赵何说:“不忙,一点都……” 赵铭突然问:“钟离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叶真真说:“他刚好有事,这次我一个人来的。” 赵铭听了,微微点了一下下巴,叶真真心里微微一惊,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门突然开了,小丫头推门进来。叶真真岔开话题,笑着问她:“今天怎么没上课啊?” 小丫头将红焖羊肉放到桌子中间,回她:“今天周六。” 叶真真是真的没有想到今天周末,她微微一顿,略带尴尬地哦了一声。 赵何拿过叶真真面前的空碗,站起来给她盛菜,赵铭突然咳嗽了两声,这咳嗽声刻意,叶真真低着头瞟过去。 赵铭皱着眉瞪赵何,赵何回了他一记白眼,将满满一碗菜放到叶真真面前,笑着说:“快尝尝。” 赵铭问:“叶小姐,最近忙不忙?” 叶真真边吃边回:“忙,对了,你怎么不找我送货了?” 赵铭上下打量她一眼,说:“没告诉你程文皓的消息,哪还好意思找你。” 赵铭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程文皓是个读书人,按照道理来讲,两人应该毫无交集。叶真真抬起头,问他:“你怎么会认识他?” 赵铭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找他?” 叶真真也反问他:“你不是查我查得很清楚吗?” 赵铭视线在她的眼睛上停了片刻,说:“我没那么神通,只是偶然间听到你问静雯,刚好,我认识他。” 叶真真瞬间反应过来了,说:“你诈我!” 赵铭哈哈哈笑了。 叶真真眯了眯眼,问他:“程文皓现在在哪?” 赵铭嘴角带笑,手托着额头,状似沉思了一番,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谁知道呢?” 叶真真心里想着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老狐狸。”话一出口,她愣了一下。 赵铭摘下眼镜,放在碗旁,他看了一会儿桌面,才看向叶真真,说:“你也不差。” 叶真真愣了,她想不通赵铭为何给自己这番评价,回:“多谢夸奖,还得多向您学习学习。” 赵铭挑了一下眉,算是回应。 司机从始至终没说话,一直埋头吃饭。叶真真想起江利康的话,问赵铭:“这位是?” 赵铭说:“刚雇的司机。” 叶真真说:“干嘛不找钟离啊,他最近有点闲,正愁没活呢。” 赵铭说:“毕竟是静雯的表弟,上次他只是帮忙,哪好意思再麻烦他。” 叶真真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你干,你能亏待他?你敢亏待他?” 赵铭哈哈哈笑了起来,说:“好,等回勤城,我让静雯帮我问问,他的技术可不差。” 余光瞄到司机瞪了自己一眼,叶真真转过头看他,问:“你也是勤城人?” 司机说:“对。” 叶真真问:“哪里人?” 司机说:“郊区的。” 叶真真还要问,赵何问:“真真,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还要等钟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忙完,叶真真回:“我想在这找个活,多赚点路费。找到再回去。” 叶真真问赵铭:“你来这边干什么?谈生意?” 赵铭说:“对。” 叶真真还想问,突然觉得有些刻意,她又转回到程文皓的话题,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认识程文皓的呢?” 赵铭说:“你也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他啊。” 叶真真说:“他拿走了我一个东西。” 赵铭问:“什么东西?” 叶真真说:“事关隐私,不方便透露。” 赵铭说:“我和程文皓是在饭局上认识的,其实交情不深,吃过几次饭而已。” 叶真真没期望他能回答,也无从判断这个回答是真是假,不过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她点了点头,说:“谢谢。” 赵铭奇道:“谢我干什么?” 叶真真笑着说:“谢谢你不问我的隐私啊。” 饭后,叶真真要付钱,小姑娘却说已经付过了,她扭头看向赵何。 赵何忙说:“下次,下次一定让你请。” 叶真真看了赵铭一眼,说:“那好,以后你要是回勤城,一定要告诉我。” 赵何笑着点头答应,问:“你住在哪家宾馆?” 这个问题让叶真真一惊,她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招待所的位置,说:“万发广场附近。” 万发广场很大,附近全是高楼,人多眼杂。就算他们跟着去,叶真真也有把握能甩开他们。而且那里有家连锁宾馆,就和招待所隔着两条街道。 赵何问:“车呢,也停在那?” 叶真真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何要送,叶真真摇头说:“我打车回去,你送你哥他们吧。” 赵何没坚持,给叶真真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内,叶真真长长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他妈的,吃个饭比开夜车还累。” …… 叶真真推开门,屋里坐着三人,除了钟离和江利康外,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三人看到叶真真推门进来,对视一眼,停了说话。 叶真真问钟离:“怎么不接电话?” 钟离掏出手机看了看,说:“调了静音,没看到。” 江利康朝那人使了个眼色,拍了拍钟离肩膀,说:“明天再说。” 屋里就剩两人后,叶真真后知后觉,皱眉问:“我……是不是应该晚点再回来?” 钟离双手抱胸,挑着眉问:“吃得开心吗?” 叶真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说:“你们跟着?” 钟离不说话,只笑着,叶真真眨眨眼,说:“我怎么没看到你们?” 钟离没好气说:“都能让你看到,那我这么多年警察白干了?” 第52章 一早叶真真被手机铃声吵醒,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她推了推身旁的人。 钟离半睁着眼,问她:“怎么了?” 叶真真将手机屏幕对着他脸,说:“是赵何。” 钟离一看,立刻清醒了,说:“接。” 叶真真等手机又响了一会儿,接通开了免提。 赵何问:“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叶真真转头看向钟离,钟离朝屏幕扬了扬下巴,叶真真朝他撇撇嘴,回:“还行。” 赵何问:“活找到了吗?” 叶真真回:“还没。” 赵何说:“既然没有,那今天要不要去白沙坡?” 叶真真问:“去那干什么?” 赵何说:“我知道你去过了,但是我还没去过,可以陪我再去一次吗?” 叶真真偏头看钟离,钟离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叶真真顿了顿,回:“好。” 扔掉手机,叶真真埋头在钟离胸口,说:“我不想去。” 钟离下巴蹭了蹭她头顶,叹了口气,说:“说吧,想要什么?” 叶真真哈哈哈闷声笑,张嘴咬了一口嘴边的肌肤,说:“我得……好好想想。” 钟离脸黑了黑,说:“别太过分。” 叶真真不再逗他,起床穿衣。 钟离问:“从程文皓家拿到的东西呢?” 叶真真说:“都在我背包里。” 洗漱完,见钟离低头盯着手里的信封,叶真真笑着问:“舍不得我了?” 钟离沉默,过了一会,他说:“东西我拿走,我让这里的同事拷贝一份,原件寄到佳佳那里,备份我给你保管。” 叶真真觉得这个法子很稳妥,点头说:“好。” 在叶真真出门前,钟离一把拉住她手腕,嘱咐说:“别逞强。” 叶真真转回身,摸摸他头,笑着说:“放心,又不是第一次。” 她如此风轻云淡,钟离却皱起了眉,她压根不了解将要面对的人,也什么都不问。他捏了捏她下巴,叮嘱说:“手机千万别关机。” 叶真真嗯一声,点头答应。 钟离沉默片刻,抬手搂紧她腰身,将人带进了怀里。 腰上手臂越收越紧,勒得生疼,叶真真愣了愣,拍了拍他后背,说:“再不下去,他要找上门了。” 钟离脸颊蹭了蹭她脖子,松开了手。 刚一下楼手机就响了,叶真真接通,没等赵何开口,她先一步说:“我在买早饭,你在麦当劳门口等我一下。” 车停在路边最显眼的位置,叶真真来到驾驶座车窗外,递给赵何一份早餐。 赵何眉开眼笑接过来,说:“谢谢。” 叶真真坐进副驾驶座。 赵何问:“你车呢?” 叶真真边系安全带边回:“车坏了,在修车行。” …… 白沙坡虽然叫白沙坡,视线所及的地方却全是漫天黄沙,连带着与天交接处也是昏黄一片。 叶真真一直想着钟离早上的反常,直到赵何的一声“到了”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向前方,灰白色的天空中横着条细长的索道。 叶真真忙摇头,说:“我恐高。” 赵何指着前方,说:“那边有缆车。” 叶真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方方正正的缆车悬在索道下方,正缓慢地向对岸滑去。 这里和“飞越黄河”并不是同一个地方,叶真真刚要摇头,赵何一把拉住她手,说:“走。” 缆车空间狭窄,刚好够两人并排坐,赵何占了大半个位置,叶真真被挤在了角落里。 上次她闭着眼没敢看,这次她睁着眼。 许是脚下踩着实地,悬在空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缆车下方就是黄河,本以为河水会很浑浊,相反,水清澈,能看到河底的淤泥和和石头。 河面平静,从上看下去,暗流涌动,深不可测。 赵何问:“钟离呢?” 叶真真不知他是随口一问,还是赵铭让他试探自己口风,她看了一眼玻璃窗上的人影,说:“他在老家。” 赵何问:“他是做什么的?” 叶真真说:“和我一样,也是司机,不过他是给大老板当私人司机。比如,像你哥那样的老板。” 赵何哦了一声,说:“看着一点都不像。” 叶真真不知他此话到底何意,她心里一惊,盯着玻璃窗上的赵何的倒影。赵何面色如常,正盯着缆车下方的某处,似乎在认真观察着什么。 叶真真转头看他,笑着问:“你看他像干什么的?” 赵何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半晌后,他笑了笑,说:“看着,有点像警察。” 叶真真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立刻握紧了拳头,转回头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我也觉得他像,不当警察可惜了。当年他也考过,可惜没考上。” 赵何眯了一下眼睛,说:“哟,那可惜了。” 叶真真撇撇嘴,说:“我也觉得可惜。他小腿肚上有个疤,小时候被火烧的,疤痕面积太大,体检时被刷下来了。” 这件事是真的。为此,毕业前半年,他买了一堆祛疤膏。但是,那块疤比规定的小了半厘米,他体检通过了。 缆车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黄色山脉,绿色松林沿河而生,硬生生擦出了一抹绿色。太阳躲在层层乌云后,无风,也无阳光,天灰地冷,毫无生气。 叶真真正看得入神,右耳忽然一热,赵何俯在她耳旁问:“在看什么?” 距离太近,叶真真感觉到了他唇瓣开合之际喷出的气息,她眨了一下眼睛,盯着窗外天空,回他:“发呆。” 赵何被她这个回答逗乐了,他笑了一会儿,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赵何继续俯身,脸颊擦过叶真真的右脸,探身看向窗外,叶真真看一眼他的左脸,回:“过两天吧。” 赵何左右看了一下,转头看着叶真真,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 赵何的脸离叶真真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叶真真脸上有他的呼吸,闻到了他脸上的味道,她猛然想起第一次独自开车上路前,钟离特意来家里给自己恶补了一堂课,教了很多防身术。 她想用那些办法狠狠挥开眼前这张脸,然而,她咬了一下下唇内壁的肉,淡淡地说:“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暂时不回勤城。” 赵何笑着,说:“那……我坐你车,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叶真真沉默。 赵何见她沉默,转头看向窗外,说:“快看,有海市蜃楼。”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天空湛蓝,阳光明媚。远处黄色山脉与天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城市的倒影。影子悬浮于半空之中,若隐若现,半分钟的功夫便消失了。 对岸终于到了,叶真真站起身来,拉开车门,先一步下了缆车。 赵何跟在她身后下车,走了片刻,他走到叶真真左侧,抬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叶真真停下脚步,赵何手顺势滑下了肩膀,她抬起头盯着赵何,笑着问他:“下一站,去哪?” 赵何看了一眼她的肩膀,问:“你们上次都去了哪些景点?” 叶真真说:“博物馆、古城,还有沙坡滑板。” 赵何点了点头,率先迈开脚步,说:“那陪我再挨个走一遍。” 日落黄昏,两人才到沙坡滑板。轨道上只剩两个游客拉着板子爬坡,老板正在收拾东西。 叶真真说:“可惜了,我还想再玩一次的。” 赵何和老板商量晚一点收工,那老板板着脸回:“我还要回家看孩子写作业。” 赵何只得作罢。 回去的路上,叶真真借口头疼坐在了后座,她将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打算睡到车停。 迷迷糊糊之际,叶真真猛然睁开眼,车外漆黑一片,车内光线昏暗,驾驶座上的人正盯着后视镜中的自己,目光不明。 叶真真朝后视镜中的人笑了笑,说:“专心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会讹上你的。” 赵何哈哈哈笑了,移开视线,盯着路前方。 回到马岗县城时已是九点多了,赵何将车停在麦当劳门口的路边,下车锁门。 叶真真见他跟着,半开着玩笑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就不怕你哥锁门不让你进屋吗?” 赵何笑笑,说:“先吃饭吧。”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胃口,好想回去睡觉。” 赵何说:“屋里有人,急着回去,所以连饭都不吃了?” 直觉告诉叶真真,赵何不是在开玩笑,她一脸诧异,说:“什么人?” 赵何挑了挑眉,说:“钟离啊,他真的没来啊?” 叶真真说:“他妈胃病犯了,他回老家陪她去医院看病了。” 赵何说:“既然这样,那陪我吃点东西吧。” 叶真真直觉今天的白沙坡之行并非游玩那么简单,多半是在试探着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马路,经过车辆呼啸而过,无一停留。 叶真真问他:“你想吃什么?” 赵何看一眼四周,说:“你挑,都听你的。” 叶真真指着麦当劳,说:“这个。” 赵何愣了一下,点头说:“好,就它了。” 赵何点了一份双人套餐外加一份全家桶,叶真又加了一杯热豆浆。 赵何递给叶真真一个鸡翅,说:“明天再陪我去千佛洞吧。” 叶真真扫一眼鸡翅,继续喝豆浆,问:“千佛洞在哪?” 赵何收回手,自己啃了。 “在隔壁市,开车过去三个多小时。” 叶真真问:“就我俩?” 赵何说:“不,我哥也去。” 叶真真是真的困,她打着哈欠回:“等我好好睡一觉再回答你。” 赵何等她打完哈欠,又递过去一个汉堡,叶真真摇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说:“吃不下。” 赵何问:“你不喜欢吃这些,为什么还要选它?” 叶真真狠狠眨了眨眼,便要起身,说:“我喜欢喝他们家豆浆,你不喜欢?那换一家。” 赵何拉住她,说:“就在这吧。吃完,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千佛洞。” 第53章 千佛洞相对于白沙坡来说冷门了很多,其观赏性远远高于游玩性,如果不是真正热爱文化古迹的人,是不会选择来这个冷门景点的。因此,来旅游的人也不是很多,甚至很多外地人包括叶真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佛洞。 买了票后,四人很快就进去了。 景如其名,山体上大大小小的洞数量多到数不过来,每个洞内都有一尊佛像,或坐,或立,或躺。 佛像不似风岭壁画那般色彩斑斓,大都保留着石头本来的颜色,不道是颜料随着时间褪去了还是原本就没有着色。 赵何说:“这个佛洞是北魏的,是这里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六年前翻修了一遍,四年前才开始卖门票。” 难怪,叶真真点了点头。 粗看震撼,细看却有些乏味,尤其是对这段历史不了解的人来说,更看不懂其中的精妙。少了杨静雯那样细致的解说,叶真真看了没一会儿,便失了兴致。 而前方,兄弟二人却一脸兴奋,看着山体壁洞内的佛像聊得正欢。叶真真轻叹一口气,抬脚跟上。 天干气燥,阴凉的地方阴冷,太阳照着的地方却又躁热,叶真真晒得脸颊通红,以手作扇。 司机小伙子一言不发,不停地打着哈欠,叶真真看了他一眼,低头抿着嘴笑。 太阳正当空,阳光毒辣,叶真真里衣已经湿透,她抬手拉开外套拉链。 小伙子走到叶真真身旁,边走边盯着她上下打量,叶真真扫了他一眼,没话找话:“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说:“没你大。” “……” 叶真真噎了一下,说:“你好,我叫叶真真。” 小伙子说:“我知道你叫叶真真。” “……” 叶真真挑了一下眉,继续以手作扇。 小伙子说:“我叫陈秋实。” 叶真真笑了笑,半开着玩笑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姐妹叫陈春华?” 小伙子说:“对,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陈春华。” 叶真真没想到居然真的说中了,只得继续问:“多大了?” “22了。” “有女朋友吗?” 小伙子白了她一眼,说:“大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和你有关系么?” “……” 叶真真抿紧了嘴唇。 没过多久,小伙子说:“大姐,你有妹妹或者表妹吗?有的话,介绍介绍。” “……” 叶真真瞥他一眼,回:“我家就我一个。” 小伙子哦了一声。 叶真真问:“你老板来这边干什么?” 小伙子说:“不知道。” 叶真真问:“他没和你说吗?” 小伙没好气说:“我就一个司机,他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他有毛病啊?!” “……” 兄弟俩在一个佛洞前停了下来,叶真真往他瞥去一眼,迈步朝兄弟俩走去。 赵何指着佛像说:“这个保存最完整。” 佛像半边脸都没了,哪里完整?倒是佛像右手握着的一个莲花形状的铜镜品相完整,造型甚是精美。 叶真真问赵何:“这镜子是不是就是木兰辞里“对镜贴花黄”的那种镜子?” 赵何点了点头,说:“差不多”,说着又向赵铭说:“莲花形状的极为罕见,这是唯一的一个。” 赵铭嗯一声。 铜镜不是常见的直柄,而是弯曲着的,整体透着淡淡的绿,像支绽放开来的荷花,柄上和镜背的花纹粗看粗糙,细看精美绝伦。 赵何见叶真真盯着铜镜,问她:“喜欢吗?” 叶真真看一眼浑浊的镜面,说:“不实用。” 赵何微微一愣,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阳光很烈,叶真真擦了擦头上的汗,脱掉外套,搭在臂弯里。 兄弟俩交流很少,大多时间是在看,偶尔聊一句。叶真真听着无聊,打了个哈欠。 一个扭头间隙,陈秋实坐在不远处的阴凉下,盯着自己的方向,脸色阴沉。叶真真皱了皱眉,转头盯着他。 陈秋实见她朝自己看过来,咧开了嘴笑,朝她招了招手。叶真真拿眼神询问,陈秋实又招了招手。 叶真真懒得理他,转回身,跟上兄弟二人。 …… 景区只有一家餐厅,可供选择的菜色很少,四人一人点了一碗面。 吃完后,游览继续。 走了很久,叶真真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哈欠,赵何见她疲累,提议去古树下的凉亭休息。 虽然才初春,古树却已枝繁叶茂,叶片虽小但极为细密,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兄弟俩聊了没两句就抽起了烟,整个凉亭都是烟雾,叶真真看了两人一眼,走出凉亭,来到石凳旁。 这里和凉亭隔着十米远,在山的阴影之中。叶真真在石凳上坐下。 不一会儿,陈秋实也坐了过来,叶真真瞟过去一眼,无视。 “哎,你做什么的?” 叶真真目不斜视,回:“司机。” 陈秋实哦了一声,说:“长这么好看,不去找个有钱人养着,受这罪干什么。” “……”叶真真回:“谢谢夸奖。” 陈秋实说:“我老板的弟弟好像很喜欢你,你算是我半个老板娘?” 叶真真刚想开口说话,一个身材瘦小、身穿荧光背心、头戴遮阳帽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凉亭,她立刻闭上了嘴巴。 那人将扫帚和簸箕袋放到一旁,走到两兄弟面前。赵何掏出烟盒递给他,那人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赵何旋开打火机,那人低头就着火苗吸了一口。 三人边吞云吐雾,边说着什么。隔得远,压根听不到,叶真真站起来,几步走进凉亭。 三人见她进来,立刻停止了说话。那人立刻低下头转了个身,拿背相对。 赵何问:“怎么了?” 叶真真扫了那人一眼,说:“我去趟洗手间。” 赵何哦了一声,说:“好。” 叶真真转头朝那人问:“您知道卫生间在哪吗?” 那人朝兄弟二人的身后指了指,说:“那边,直走。”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卫生间的门口正对着凉亭,叶真真洗了洗脸和手,走出卫生间。 一根烟抽完,那人在赵何身旁坐下,赵何又将烟盒递过去,那人摇了摇头,拿起身旁扫帚,将地上的烟头扫进了簸箕袋里。 聊了一会儿,那人站起来,弯腰扫了一圈,收了扫帚和簸箕袋离开了。 直到兄弟俩的第二根烟抽完,那人再也没出现过,叶真真才走进凉亭。 赵何笑着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叶真真说:“太热了,就找了个阴凉处凉了一会儿。” 赵何说:“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看。” 太阳西沉,景区要关门了,兄弟俩终于意兴阑珊,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出了景区。 …… 天色渐暗,车内沉寂,叶真真看着窗外日落,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赵何收起手机,往叶真真身边靠了靠,问:“很累?” 叶真真声音有气无力,回:“嗯。” 赵何问:“想吃什么?” 叶真真是真的累,她很想立刻躺回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可是,不行,她回:“随便。” 赵何见她萎靡不振,抬手摸了摸她头,说:“上次看你不喜欢戴帽子,这次就没给你准备,应该给你带把伞的。” 叶真真没力气也懒得动,任他的手摸着。 上次,的确是自己不喜欢那个帽子,所以借着洗脸故意将它扔在河边的。 和赵何相处时间并不长,叶真真自觉尽力迎合他,可他依旧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个帽子,知道自己喜欢黑白灰…… 叶真真不知道是他心思缜密,还是自己太喜形于色,她突然害怕了起来,她不确定、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无意间说错什么,有没有做错什么…… 赵何见她不说话,尝试着往她身边又靠了靠,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叶真真右手放在了手心里。 这一次,叶真真找不到理由抽出自己的手。 …… 依旧是勤城菜馆,依旧是雅间,依旧是一盆鱼四份炒菜,这一次叶真真专心低头吃饭。 叶真真正专心吃鱼,忽听赵铭说:“叶小姐,上次托你带回勤城的东西,现在在哪里?” 叶真真愣了。 她一心一意盯着程文皓,那个匣子最终去了哪,钟离没说,她也没问。她猛然反应过来钟离的反常,也猛然反应过来昨天赵何的试探。 然而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赵铭一直没问过东西在哪,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叶真真想不通。 她从碗里抬起头,看向对面,说:“你告诉我程文皓在哪,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 赵铭双眼一眯。 叶真真说:“你耍了我一次,怎么着我也得有个筹码,才有资本和你谈条件。” 赵铭没说话,叶真真等他开口说话。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赵何突然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叶真真茫然地看向赵何,拿眼神询问他。 赵何挑挑眉,在赵铭的目光压迫下,止住了笑。 赵铭说:“上次我说希望我们以后长期合作,半个多月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叶真真问:“你看中我什么了?” 赵铭笑了一下,说:“上次你救过我一命,我突然发现,与其到处找人,不如请你加入我们。” 叶真真说:“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我不知道你们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合不合法,我可不想因为这些再进去。” 赵铭扶了扶眼镜,说:“尽管放心,绝对合理合法。” 叶真真冷哼一声,说:“空口白牙,我可不信。” 赵铭说:“你要的东西,明天给你。” 叶真真问:“不找我要那东西了?” 赵铭微微一愣,笑着说:“既然你都拿来当筹码了,那就放在你那里。我相信,到时候你自然会还给我。” 叶真真挑了一下眉,不可置否。 赵铭站起来,伸出手来,说:“叶小姐,那就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叶真真看了一眼,没动更没理。 “如果要我加入你们,我要开你的车。” 赵铭皱眉。 叶真真抬头看过去,说:“我那车干干净净,连分都没被扣过。” 兄弟俩对视一眼后,赵铭低下了头。 叶真真盯着盆里的鱼块,静静等着。 半分钟后,赵铭清了清嗓子,叶真真心口大石终于落下。 “车一直停在这,没问题?” 叶真真不明白他问这话何意,回:“右前轮爆胎,修车师傅说轮胎没法补,得换新的,要等两天。” 第54章 叶真真跟着车去了赵何家。 吃完饭,叶真真还在思考今天该怎么回绝,赵何提议住自己家。 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一个背包。这次,她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赵铭和司机住对门,赵何则将叶真真领进了一间放着黑色铁床的房间。 屋内家具都是两人上次逛街时选中的。 叶真真朝他笑,赵何脸微微一红,说:“这间卧室有独立卫生间。” 床上用品也是上次挑的,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一般,叶真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弄好这一切的,她发自内心朝他说:“谢谢。” …… 早饭间,赵铭问:“几点可以出发?” 叶真真说:“按照我的习惯,傍晚出发,服务区停一夜。” 赵铭点头,又问:“身份证带了吗?”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带了。” 赵铭说:“川宜有家租车行,刚好离马岗不远,待会去租一辆,车子由你选。” 赵何有车,叶真真问:“他不是有车吗?为什么要租车?” 赵铭说:“我要赶回勤城,他还要去别的地方。” 叶真真直觉他在敷衍自己,事情没这么简单,连续发问:“你害怕?要送什么?去哪里?” 赵铭放下筷子,笑着说:“别紧张。” …… 饭后,赵铭带陈秋实离开,叶真真跟着赵何来到租车行。 因川宜是旅游胜地,租车行很大,可供选择的车型也很多。叶真真相中了一辆越野车。 手续简单,赵何付钱爽气,车子到手,叶真真直接开回了赵何住处。 等到赵铭回来,叶真真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三点多,赵铭进屋递给叶真真一沓文件,并要求当晚出发。 文件一共三份,一份保单,一份盖着政府部门红章,还有一份评估报告。 叶真真翻了翻,问:“介意我拍照吗?” 赵铭说:“不介意。” 叶真真挨个拍完照,一一发给钟离。做完这一切,她看向赵何,问:“有纸和笔吗?” 赵何不明所以,从屋里拿来纸笔,叶真真接过来,在白纸上写下:“本人承诺委托叶真真所运之货物合规合法,绝无半点掺假。” 她将笔递给赵铭。 赵铭看了一眼纸上内容,二话没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写上日期。 叶真真说:“还要摁手印。” 赵铭顿了顿,说:“好。” 赵何从电视柜抽屉拿出一方印泥交给赵铭,赵铭问她:“哪个手指?” 叶真真说:“大拇指。” 等赵铭按完指印,叶真真让他右手拿纸放在胸口,打开手机相机对准他,说:“别动。” 兄弟俩对视一眼,赵铭提醒说:“还有视频。” 这一点,叶真真没想到,她笑着说:“谢谢提醒。” 等叶真真放下手机,赵铭问:“还有什么?” 叶真真看他一眼,将承诺书折好放进内衬口袋,说出最后一个要求,说:“三倍价格,货到钱到。“…… 四点吃饭,五点收拾东西下楼。 两人将叶真真送到车上,赵铭才拿出一个方盒子,递过去。 盒子用快递袋子裹得严严实实,化妆包大小,不轻不重。 叶真真刚要问收货人,赵铭说:“送到安化,到了再说。” 马岗距离安化970公里,快的话,只需要一个白天。叶真真不急,慢慢开着。 一路无事,次日天黑前到了安化。 叶真真刚想给赵铭打电话,赵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宾馆歇一夜,明天再说。” 叶真真打开手机软件,选了一家高档连锁酒店,大床房。她将订单截图发给赵铭,又发过去信息:“费用另算。” 没等赵铭回消息,叶真真将盒子塞进背包,转动方向盘。 …… 十点,叶真真接到赵铭信息。 “十一点钟,清心茶楼,收货人林家强。” 清心茶楼? 叶真真看着这四个字,拧紧了眉头。 …… 原木色栅栏围着的座位上坐着个中年男人,灰色羊毛衫,蓝色细格纹衬衫,对面一人…… 叶真真眯了眯眼,走进去,在他面前站定。 赵铭朝她看过去,叶真真冷笑一声,说:“你不是要赶回勤城?怎么来安化了?赵何也来了?” 赵铭面不改色,问:“东西呢?” 叶真真说:“我包里。” 林家强咳嗽了一声,叶真真转头看过去。 上次只见到他的背影,只听到他的声音。这次看到他的真容,叶真真心底突然起了一点同情。她不清楚这点同情为何而来,在林家强笑着朝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 两人跟在林家强身后来到后厅,林家强打开长廊最里一间房,将两人迎进屋内。 三人在茶水桌旁落座,林家强烧开热水,洗了洗茶杯,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茶香清新,叶真真抿了一口茶水。她不知道做什么,也没人告诉她要做什么,只能听着,只能等着。 赵铭问:“东西呢?” 叶真真从背包拿出盒子,递过去。 以防万一,叶真真在盒子外又包了两层塑料袋,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圈,比原来看着大了一圈,看起来像垃圾一般。 赵铭微微一愣,看了叶真真一眼,递给林家强。 叶真真盯着林家强的手。 林家强手上戴着双黑色真丝手套,从盒子里取出来一个玉酒杯,玉酒杯比普通酒杯大了不少,莹白温润,雅绿透亮,杯沿卧着两条龙。 龙身上的花纹精美,叶真真肯定这个酒杯绝对不是现代工艺品,更不是仿品,她想起来王翰的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对,夜光杯。 林家强戴上眼镜,拿来放大镜,眯着眼看酒杯。 叶真真突然想起了杨靖雯的话。 这些人在贩卖文物。 这个酒杯如何得来,她不知道;李俊峰偷走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还有,赵铭藏在车底的东西,她依旧不知道。 这些得好好问问钟离。 …… 林家强从抽屉拿出来一个木盒,将酒杯放进盒内凹槽,那凹槽包着厚厚一层海绵,居然和酒杯严丝合缝。 “这么好的东西,拿那个装,你们也真放心,也不怕碎了。” 赵铭没说话,往身旁叶真真看了一眼。 叶真真顿了顿。 她在心里回道:“要是知道破盒子里的东西是夜光杯,我不会拿塑料袋包,我会上交国家,上交政府。” 林家强将木盒放进抽屉,说:“验好货,钱立马到账。” 赵铭没说话,片刻后,林家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又从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赵铭手边,笑着说:“我忘了,我们是初次合作。这是一半定金,密码是六个6。” 赵铭扫了一眼银行卡,问:“多少?” 林家强说:“20。” 赵铭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将银行卡推回林家强面前,说:“我相信程文皓。” 林家强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点头说:“好。那我先替你收着。” 林家强倒掉茶壶内的水,又烧开一壶,从身后架上拿来一个铁盒。 “这是明前毛尖,今年的。” 水烧开,林家强放入茶叶,注入热水,又给两人一人沏了一杯。 叶真真小口抿着,她不懂茶,也喝不出好坏。手里的这杯味道虽淡,但比刚刚那杯味道好了不少。 三人闷声喝茶都不说话。 许久过后,赵铭突然清了清嗓子,说:“还有个东西请您看看。” 叶真真看向赵铭。 夜光杯让自己送来,他自己也带了东西过来,他完全可以让自已一起送来,可他自己亲自送了过来。两个人,两个东西,两辆车。 叶真真想不通。 赵铭从包里取出一件黑糊糊的物件,递给林家强。那物件形状怪异,黑色塑料袋包裹着,只拿透明胶带缠了几圈,比盒子还简陋。 林家强伸手接过来。 等林家强拆开袋子,叶真真终于明白了,这个东西比夜光杯重要。 莲花铜镜。 林家强问:“这东西哪来的?” 赵铭看了叶真真一眼,问:“怎么样?” 林家强没有像验夜光杯那样验铜镜,肯定地说:“很好。这个铜镜我只在文献资料里看过,据我所知,千佛洞五音窟欢喜佛手上拿的正是这个。” 赵铭说:“就是那个。” 林家强瞪大了双眼,说:“这可是文物!你怎么搞到的?” 赵铭笑了笑,拿起茶杯低头喝茶。 林家强见他不回答,也不再问,说:“只能找海外买家,需要很多手续,要等。” 赵铭问:“多久?” 林家强想了想,说:“一个星期。” 赵铭从包内拿出一堆文件,递给林家强。 林家强接过来看了看,问:“老罗做的?” 赵铭点了点头。 林家强将文件放进抽屉,拿来红布将铜镜包好,还给赵铭。 “等我消息。” …… 两人跟在林家强身后回到雅座,服务员送来三盘零食。 一盘葵花子,一盘西瓜,还有一盘糖果。叶真真专心拿手指甲剥瓜子。 林家强个子不高,面容和善,声音平缓沉稳。赵铭多半时间是在问,林家强大部分时间在答。 正听得入神,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叶真真掏出手机。 陌生号码,一则信息:“找个借口出来。” 赵铭转头,问:“谁发的信息?” 叶真真按灭屏幕,放到一旁,拿起西瓜开始啃,边啃边回:“联通催缴费。” 赵铭看了手机一眼,转回头。 林家强继续说:“去年六月安化博物馆文物被盗后,海关查得很严,现在不好出去。” 叶真真将盘子里的西瓜啃完,长长呼出一口气,打断二人,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家强看一眼盘子里的瓜皮,说:“店里有,我让小王带你过去。”说着招手叫来小王。 叶真真只得跟着。 小王一身枣红旗袍,身材姣好,模样也好,叶真真跟在她身后绕过服务台,来到后厅,走进长廊。 后厅和茶厅仅一墙之隔,长廊没有出口,大门是唯一出口。 小王停在一扇门外,笑容甜美,说:“您好,这里就是卫生间。” 小王走后,叶真真走进卫生间,将门反锁,靠在门后。 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 钟离的信息,问:“怎么还不出来?” 她回:“我躲在厕所。” 钟离回:“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她回:“好。” 卫生间装修豪华,干净敞亮,隐约一股茶香,洗手台前是一面大镜子。 叶真真洗干净手,直起身体。看了一会儿镜中人,她附身往前,抬手挤鼻翼上的黑头。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鼻头挤出来的黑色赃物上。 “真脏。” 她说。 外面嘈杂一片,她手抖了抖,空出一只手拧开水龙头。 水声哗啦啦,似乎夹着哭声,她打开手机,点开了音乐。 …… 许久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叶真真轻呼一口气,弯腰,捧起一把凉水扑在脸上,而后,她擦干净脸,关掉手机,起身开门。 两侧房门大开,屋内东西撒落一地,有茶壶的碎片,也有风干了的茶叶,远远望去,像黑虫子一般铺满一地,头皮发麻。 叶真真走回茶厅。 茶厅一片狼藉,小王躲在服务台角落瑟瑟发抖,低声哭泣。 她扫过去一眼,抬脚出门。 刚走了两步,胳膊一阵剧痛,身旁一人拽着自己往另一侧走,她转头看过去。 “赵何?你怎么在这?” 赵何没回答,拽着她胳膊来到越野车旁,将人塞进副驾系好安全带,自己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座。 叶真真问:“去哪儿?” 赵何皱了皱眉,回:“回马岗。” 车子启动,思绪渐渐回笼。叶真真转头看向赵何,说:“你送你哥过来的,你们一路上都在跟着我。” 叶真真不是在问,语气笃定。 赵何没吭声。 叶真真问:“是不放心东西,还是不信任我?” 赵何扫了她一眼,提了车速。 车身猛然一震,叶真真身体往后一倒,狠狠撞在了椅背上,她忙抓住扶手。 叶真真从来不开快车,也没坐过快车,因为她害怕。现在她坐在一辆飞驰的越野车上,这辆越野车开出了跑车飙车的速度,她听到了只有跑车才会发出的嗡嗡嗡嗡的声音。 赵何骂道:“他妈的。” 叶真真转头看向车外。 两辆轿车紧跟车后,一左一右,右侧黑色轿车副驾车窗玻璃开着,一人半身伸出了车外。 那人寸头长脸。 叶真真收回视线,说:“赵何,放弃吧。” 赵何闻言,睁大了双眼,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 叶真真无惧他杀人一般的目光,说:“放弃吧,他们早就盯上你们了。” 赵何扫了一眼车外,咬紧牙关,转动方向盘,往右侧那辆车撞过去。 咣当一声巨响,叶真真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身体便离开了座位。 天旋地转之后,身体有了着落,她伸手去抓,抓住一物后她五指用力,让自己着陆。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突然想起了林清芳。 “妈!” 第55章 叶真真从昏睡中醒来。 眼前漆黑一片,她以为自己瞎了,惊慌地叫道:“钟离。” 无人应声。 身下冰凉,头痛欲裂,她手撑地想爬起来,却被浑身的酸痛给拉了回去…… 再次醒来,屋内明亮,叶真真使劲眨了眨眼,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瞎。 屋外艳阳高照,阳光穿过破碎的玻璃照在屋内墙面上,细微的灰尘在光内上下飞舞。 叶真真手撑地坐起来。 屋子很大,也很破,大块墙皮颓落,露出泥巴内里。墙角放着张破铁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叶真真爬起来,走到门后,伸手拉开门。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荒凉,到处都是黄沙,一眼看不到头。 是马岗?还是大西北的一处荒漠?又或者是更往大西北以西的沙漠深处? 等离得远了,叶真真回头看。 三间平房,一边屋顶已经坍塌,墙根埋在沙里。 叶真真想起听过的一个讲座,讲的是西北脱贫。老教授操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当年的下乡干部遇到的最难的一件事不是吸引投资,而是说服人们搬离沙漠。 如今,荒漠早已无人居住,只剩下房子。房子历经多年风沙侵蚀,有的早已和黄沙融为一体;有的虽在,但被黄沙掩埋,连屋顶都找不到。这处房子虽在,但早已荒废多年,摇摇欲坠,也许再来一次沙尘暴,它也会归于尘土。 叶真真转回头,盯着脚下的路,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加快脚步。 必须尽快走出去。 …… 姜一明推开门,大口喘气,叫道:“车找到了,在马岗。” 钟离猛睁开眼,从床上翻坐起身,“真真呢?” 姜一明摇了摇头,说:“人还没找到,只找到了她的手机。老江那边说车撞毁了,赵何人昏迷不醒。” 钟离垂下肩膀,坐回床边,说:“已经过去18个小时了。” 姜一明催他说:“别墨迹了,赶快去马岗!中国这么大,找一个人需要时间。” 钟离一把抓起背包,问:“导航和行车记录仪呢?” 姜一明说:“都在,老江他们已经在排查了。” 离马岗县公安局还有一公里的时候,江利康打电话说赵何已经醒了,姜一明立刻调转车头去医院。 赵何脸色苍白,眼睛盯着屋顶,一动不动,像是昏迷着还没清醒。 听到脚步声,他才有了反应。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第一个进屋的钟离。 从赵铭托叶真真将东西带回去,兄弟俩就有了默契,叶真真可以用,但她身边的这个人不可用,很危险。 赵何第一眼见他,就直觉他是警察。 于是,他无数次试探叶真真,然而叶真真的防护滴水不漏。 终究是大意了。 赵何冷笑一声,“你果然是警察!” 钟离问:“她在哪?” 赵何问:“谁?” 钟离咬牙说:“叶真真。” 赵何哦了一声,说:“她不是早就开车回勤城了吗?” 钟离说:“少他妈装蒜,她压根就没把车开来马岗。” 赵何状似恍然大悟,说:“她没开车过来啊,可是她和我说,右前轮车胎爆了,车送去修车行了。” 钟离往床边迈了一大步,姜一明眉头一跳,伸手一把拉住他。 赵何说:“警察打人,知法犯法。” 姜一明呵斥道:“别废话,快点交代!” 赵何看向姜一明,说:“交代什么?我良好公民,遵纪守法。” 钟离说:“六年前五月,你来到川宜后的第三个月,川宜西夏王陵遗址重建,一批珍贵文物遗失,一共23件二级文物,5件一级文物。” 赵何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钟离说:“夜光杯。” 赵何脸色变了。 钟离说:“28件文物,26件已经追回。1件金纹镏金狼首壶在罗庆云家,还剩下这最后一件,夜光杯。” 赵何问:“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的?” 姜一明说:“去年六月,安化博物馆文物被盗,我们查出有人倒卖文物,全部来自于勤城柳横镇,你也是柳横的。” 赵何冷笑,“就凭这些?” 钟离接着说:“今年二月,我们在勤城抓获你表哥周国伟,他是安化博物馆盗窃案的主谋之一。” 赵何不说话了,钟离继续说:“周国伟曾经在你哥公司干了两年多。据他交代,赵铭曾经拿类似夜光杯的照片到处寻找买家。” 赵何说:“那是我哥和他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钟离冷笑了一声,说:“千佛洞和凤岭壁画不是热门景点,东西被偷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多数丢了就丢了。” 赵何说:“所以呢?你该不会认为是我偷的吧,我又不是工作……” 钟离打断他,说:“凤岭壁画景区,孙建。” 赵何脸沉了下来。 钟离说:“三年来,凤岭壁画被盗文物都是经由他手盗卖给你,也是经由他的介绍,你才认识了江民生,你们才拿到了五音窟欢喜佛手上的莲花铜镜。” 赵何沉默。 钟离说:“4月24日下午两点,你们在凉亭抽烟,你递给江民生一张银行卡。四点半,你去了一趟厕所。厕所里,江民生交给你一个黑色塑料袋。” 听到这,赵何猛然转头看向钟离,大声问:“她也是警察?” 姜一明愣了,钟离说:“不,她不是。” 除了叶真真,那就还剩一人。赵何说:“是陈秋实。” 钟离点了点头。 赵何问:“她都知道?” 钟离皱眉,摇头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赵何想过无数种可能,要么她真的是警察,卡车司机的身份只是个掩护;要么她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心甘情愿为他做这些。 无数次试探的结果让他庆幸,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不是站在善与恶的对立面,以后可能会并肩站在同一面。 可他没想到,她既不是警察,也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参合了进来。 赵何哈哈哈笑了,说:“我哥说的太对了,她这种人最好用,底子不干净,脑子一根筋,认定了一件事就铁了心去做。她不光是蠢到家,选男人的眼光也差到了极点。无论是张墨,还是你,利用起她来都毫不心慈手软。” 钟离沉默。 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应该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做,更不应该她什么都不问,自己就什么都不说。她有选择做与不做的权利,而自己剥夺了她这个权利。 赵何冷笑了一声,问:“我哥呢?” 姜一明看了低头沉默的钟离一眼,说:“在安化。” 赵何闭上眼睛,说:“钟警官,祝你早日找到她。” …… 烈日当空,叶真真拿手揉了揉干燥撕裂的嘴唇,脱下外套,罩在头顶。 已经走了半日,身后前方远处依旧是漫天黄沙。再过不久,太阳西沉,再走不出这片荒漠的话,将会被彻底淹没在黑暗和寒冷之中。 衣服摩擦到了额头伤口。 叶真真倒抽一口凉气,空出手摸了摸。 稍一碰到,她就疼地嘶了一声。 这处伤口不是撞到车顶,而是赵何拿拳头砸的。 在被撞的七荤八素之后,叶真真醒了过来。 车后跟着的两辆车早已没了踪影,车子飞速行驶在柏油路上。 道路两旁没有高大的绿树,也没出现过护栏,叶真真意识到,赵何并没有走高速,很可能走的乡野村路。 挑这样的路线走,钟离想找到人,难上加难。 叶真真伸手去夺方向盘,赵何大吼:“滚开!” 叶真真无惧他的愤恨,俯身去夺,赵何腾出手一拳挥了过去。 力道之大,叶真真立刻头脑轰鸣,摔回了座椅,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拳似大石一般又砸了过来。 两拳,想要将人置于死地、生吞活剥的两拳。 想到某一瞬间曾对他心怀愧疚,叶真真咬着牙骂:“打女人,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老教授说,沙漠条件恶劣,总是时不时起风暴,无数人因此消失,连尸骨都找不到,运气好的话,可以亲眼看到干尸。 叶真真双腿麻了麻,嘀咕道:“看到干尸也不错,就当开开眼界了。” 第56章 四月的最后一天了。 叶真真躺在床上这样想着。 走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走回了这里,不知是幸运,还是命运。 窗外突然一声炸雷,白光划破黑暗,眨眼间隙,雨声哗哗作响,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天黑已经四个多小时了,如果是在家里,对面楼的小情侣还在嘻嘻哈哈玩闹,楼上张阿姨的儿子还在打游戏,小区外十字路口那家连锁超市还开着…… 叶真真想起去年生日的前天晚上,她终于回到了家里,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外漂泊了两个月。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所有的行程都围着勤城转,却只把它当做原点,完美避开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钟离来了,还带来了一盒卤豆干。 卤豆干的老板六十多岁了,从叶真真记事起就在做,钟离每次回老家,都会买一盒带给她。 那天也是下雨天,同样也是瓢泼大雨。 …… 两个月没在家,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十字路口的连锁超市十二点关门,两人同撑一把伞,冲进了超市。 叶真真挑了一瓶最烈的酒,伏特加,48度,300ml。 整瓶酒喝下去,足以让人昏睡到后天。叶真真相信,就算是地震也震不醒她,更别提张墨他妈不要命了的敲门声。 钟离挑了六罐啤酒、一大瓶雪碧,以及满满一篮子东西。 各付各的。 出来的时候,雨势更大,叶真真看向钟离手里的伞。 如果只有一个人,这把伞足够了。但是现在两个人,总归有一人要淋着雨。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伏特加,将塑料袋套到头上。 钟离骂道:“他妈的,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叶真真将伏特加塞进他手里的袋子,撇着嘴说:“要你管。”说着便要冲进雨里。 钟离一把拉住她,骂道:“你他妈有病啊!” 他撑开伞,罩在她头顶,嘴里依旧骂着:“拿着,冻感冒了,谁他妈伺候你!” 叶真真呵呵呵笑,抬手挽上他胳膊,说:“一起。” 雨太大,叶真真往伞下缩,贴紧他右臂,钟离将伞全往她那边移,说:“你这副样子要是让人看到了,别说你认识我。” 叶真真说:“谁让你就拿了一把伞,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这样。” 钟离嗤了一声,说:“你告诉我,你家哪还有伞?” 六分钟的路,才走了一半,两人已经让大雨淋了个透,钟离将伞塞到她手里,自己冲进了雨里。 伞入了手就东倒西歪,叶真真也被带得脚步不稳,两秒钟的功夫,伞架已经歪了。 叶真真发现自己根本无力与这风抗衡。 前方人正低着头大步往前走,风带着伞拽着她往后退。 叶真真松开手。 伞随风飘走,大雨浇在了头顶。 砰砰砰…… 钟离抬脚跨过一个水滩,右臂突然围上一双手,他转头看过去。 伞没了,塑料袋子也没了,叶真真微低着头。 他伸手揽住她肩膀往怀里带,低头给她挡住风雨。 “伞呢?” “被风刮跑了。” “塑料袋子呢?” “扔了,憋死我了。” “这下好了,你家最后一把伞也没了。” …… 叶真真洗完澡,回到客厅。 餐桌上摆满了菜,厨房传来油烟机嗡嗡嗡嗡的声音,她走进厨房。 “哪来的菜?” “我妈让我带回来吃的。” 叶真真拿过他手里的锅铲,将人往厨房门口推,说:“去洗澡。” 钟离拿回锅铲,说:“没衣服换,不洗。” 钟离将碗筷放到餐桌上,叶真真抱着衣服来到桌边,说:“我的衣服借你穿一下。” 钟离看向她怀里的衣服,白灰色,上面全是卡通图案,他皱了皱眉。 叶真真将衣服塞进他怀里,推他后背,“快去,别感冒了。” 钟离回头看她一眼,迈步走向卫生间。 …… 卫生间门开了,叶真真瞥过去一眼便低下了头。 钟离挑了挑眉,在她对面坐下。 上衣很短,堪堪遮住肚脐,裤子被穿成了紧身七分裤。 钟离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叶真真回屋又取来一件毛茸外套给他。 粉色,钟离顿了顿,接过来穿上。 长度到屁股,钟离扣好扣子,坐回椅子上。 叶真真这才看向他。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推给钟离一罐啤酒。 钟离拉掉罐子拉环,抬手喝了一大口,没有碰杯,叶真真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酒太烈,刺得她满脸通红。喉咙如同被火燎过一般,她张开嘴,皱着眉大口哈气。 钟离皱眉,说:“喝这么猛干什么?” 缓过劲来,叶真真拿起筷子,夹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比白酒烈。” 钟离拿过伏特加瓶子看了看,没好气瞥过去,骂道:“你他妈真会挑,照你这样子喝法,就算暴打你一顿,你也不知道。” 叶真真哼一声,头也不抬,“你敢打我?小心我告到你们单位去。” 钟离笑一声,拿过来她的酒杯,拧开雪碧往里兑。 叶真真问:“你会调酒?” 钟离说:“以前看人这样调过。” 叶真真问:“哦,谁?” 钟离看她一眼,将兑了半杯雪碧的酒杯推回她面前。 叶真真嘿嘿嘿嘿笑,说:“前女友?” 钟离低下头,专心吃菜。 那就是了。叶真真不再追问,伸手拿过他面前的空杯子,往里倒伏特加。 钟离看过去一眼,说:“混着喝更容易醉,你想灌醉我?” 叶真真问:“你明天上班?” 钟离摇头,说:“明天刚好周日,可以歇一天。” 叶真真哦一声,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杯底浅浅一层,钟离看她一眼,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的确比白酒烈,钟离也被味道呛到,眯了眯眼。 叶真真声音含糊:“红烧肘子、红烧鸡块、肉丸子、卤豆干,你每年生日都是这些菜。” 钟离放下酒杯,看向对面,叶真真正专心啃着肘子,嘴角不知何时沾满了酱汁。 “你不喜欢吃?” 叶真真摇头,说:“当然喜欢,你妈做的肘子味道绝了,买都买不到。” 钟离不由得嗤了一声,说:“你要是肯回去,我妈绝对给你做满满一大桌菜,保证你吃到想吐。” 叶真真说:“你不是带过来了吗?就用不着我跑那么远回去了。” 钟离抽出一张餐巾纸放到她手边,问:“我要是不过来,你打算怎么过?” 叶真真说:“睡觉。” 钟离没好气,又嗤了一声。 啃完第一块,叶真真又去夹第二块,肘子太滑,掉落回盘子里,溅起盘底的酱汁,喷了钟离一脸。 钟离抬起头,叶真真哈哈哈笑了。 钟离抽出纸巾抹了把脸,将肘子推到她面前,说:“没人和你抢,用手啃。” 叶真真扔下筷子,直接上手。 “我想吃面。” 钟离一顿,说:“你他妈每年都是面,吃不腻?这些还不够?” 叶真真撇着嘴,说:“要你管!” 钟离冷哼一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 下一碗面,需要多久? 10分钟,要加三遍冷水。 叶真真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刺了刺。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里放着鸡蛋、挂面、绿叶蔬菜,以及鲜奶。 这些都不是自己买的,自己只顾着买酒了。 叶真真拿出两个鸡蛋。 荷包蛋好了,面也好了。钟离只下了一个人的量,叶真真取来两个碗,将面分到碗里。 一人一碗面,一人一个荷包蛋。 叶真真吃一口面,就一口酒。 “你一般喝酒就什么?” “我一般不喝酒。” “那要是喝呢?” 钟离想了想,说:“花生米。” 叶真真点了点头,把卤豆干推到他面前,说:“这里面有花生粒。” 塑料碗上面铺着厚厚一层香菜叶,零星的花生米掩在下方。钟离挑出香菜叶放进她碗里,夹出来一粒花生米张口吃下。 香菜吃完,面也吃完了,叶真真长叹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钟离低头吃饭,叶真真盯着他头顶看。 “我记得你头顶有两个旋?怎么现在就剩一个了?” “你记错了。” “哦。” 酒杯空了,叶真真又倒了半杯伏特加。 “佳佳才是两个旋。” “哦。” 钟离抬起头,叶真真嘴角上扬,脸颊通红,眼神迷离。 “你穿粉色真好看。” 钟离脸黑了。 酒杯又空了,叶真真坐直身子,拿来伏特加瓶子。 瓶口歪了,酒洒了出来,钟离问她:“喝多少了?” 叶真真对准瓶口杯口,眯着眼,说:“不多。” 钟离看向她手里的酒瓶子,空了一半,他问:“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叶真真哈哈哈笑了,说:“你他妈以为我醉了?我姓叶。” 钟离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问:“那知道我是谁吗?” 叶真真眯起眼,盯着他上下打量。 “还能是谁?隔壁邻居家的傻大个。” 第57章 行车记录仪被赵何删了,找回的视频支离破碎,分不清哪天是哪天,也分不清开车的人到底是谁。 钟离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一段视频看完,毫无所获,他按灭烟头,点开了手机。 …… 手机突然响了,钟离按停闹铃。 伏特加还剩小半瓶,对面的人已经趴在桌上十来分钟了,钟离收拾了一下桌子,推了推她。 叶真真睁开眼,眼前人影模糊,她努力对焦视线。 “佳佳,你怎么剪头发了?” 钟离顿了顿,说:“回屋睡。” 叶真真嗯了一声,撑着桌子站起来。 在她歪倒的前一秒,钟离扶住了她。 叶真真头靠在他胸口,半闭着眼,说:“佳佳,丫头的生日礼物别忘拿了。” 钟离低头,问她:“什么礼物?” “手镯。” “哪买的?” “杭州。” 叶真真脚步踉跄,钟离弯腰一个横抱将人抱起。 怀里的重量让钟离微微一顿,他低头看向怀里之人。 两个月没见,她比上次见面更瘦,瘦到胸口肌肤连胸骨都遮不住了。 没开灯,钟离凭借记忆将她放到床头。 卧房窗户紧闭,隐约一股尘粉味道,他伸手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又拧开了床头台灯。 床单和被罩换过了,白色碎花,香味淡淡。 叶真真歪着脑袋安静地睡着,她的头发乌黑凌乱,遮住了脸颊,衣领敞开着,露出了胸前大片雪白。 钟离拉过被子,盖到她脖子处,然后在床边坐下,倚着床头,低头看着。 他抬手将她脸上头发轻轻拨开,然后整个人猛然僵住。 叶真真闭着眼,握住他手,脸颊蹭了蹭他手心。 掌心是她的呼吸,掌边是她的嘴唇。钟离屏住了呼吸。 半晌后,他手指动了动,用指腹轻刮她脸颊。 …… 钟离睁开眼,天色微亮,晨光熹微,屋内灰蒙蒙一片,右臂传来阵阵温热,他转头看过去。 叶真真侧身埋头在右臂与枕头之间,那温热正是她的呼吸。 钟离微微一动,她头也随之一动,鼻唇彻底埋进了臂膀与枕头的空隙内。 叶真真呼吸渐重,钟离伸手抬起她下巴,还她呼吸。 叶真真在快要喘不上气,空气重新冲入鼻腔的那刻睁开了眼,她睁开眼,看到晨光黯淡,黑色眼睛,莹莹如光。 下巴传来炙热的温度,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喜欢我吗?” 叽的一声,烟花冲出火道,直奔眉心,轰隆作响后,五彩斑斓,绽放开来。 钟离呼吸微窒,盯着她的眼睛。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煎熬着,揣测着,期待着。 钟离闻到她呼出的浓浓酒味,他皱了皱眉,是醉话?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张墨? 他开口问:“酒……醒了?” 叶真真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前闭上了眼睛。 那就是不喜欢。 她心口一刺,翻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钟离盯着她后脑,皱紧了眉头。 是在说醉话。 半晌后,他掀开被子,下床。 …… 姜一明抱着两桶泡面走进宿舍。 电脑屏幕亮着,钟离垂头靠着椅背,姜一明走到桌边,将泡面放到桌上,拍了拍他,说:“困了就抓紧时间睡觉,这样守着,铁人也扛不住。” 钟离坐直身体,将手机放回桌上,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姜一明拉过椅子,坐下。 手机依旧亮着,屏幕上是张照片。 他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叶真真,将刚刚的结果告诉钟离,“赵何还是不开口。” 听到这个答案,钟离手猛然一抖。 距离叶真真失踪已经过去了52个小时,早已过了黄金救援时间。所有法子都用上了,依旧音讯全无。 悔意如滔天巨浪,袭卷而来,将人淹没。 “那天早上……我不该让她去。” 姜一明问:“真的什么都没告诉她?” 钟离点了点头。自己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义无反顾地去了。 姜一明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该骂他。这种事情让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去做,无异于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钟离说:“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这样,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从来不问。” 姜一明想起车上被她打断的那次,他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钟离肩膀。 钟离说:“她也不喜欢欠人人情。我帮她找到了程文皓,我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也不会问。” 姜一明说:“她和你还如此见外?” 不光和自己见外,和姜佳佳也是。 钟离皱眉,说:“她不想麻烦我。每次从外地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勤城师范和他家小区。这两年,她赚的钱一大半都用来给那里的保安送礼了。” 即便工作丢了,以她的学历完全可以找个轻松的工作,收入也不会差,然而,她选了一个又苦又累又脏又危险的。姜一明想不通,问:“她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 钟离说:“她出来的头半年将勤城翻了个遍,找不到人她又去了他当年读书的地方找了两个月,钱都花光了,为了养活自己,她才去考了驾照。” 姜一明懂了,说:“这样既可以养活自己,又可以去全国各地,顺便去找程文皓。” 钟离点了点头。 “两三个月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像贼一样躲着。饿了就点外卖,困了就睡,直到再次出去。” 四年毫无音讯,换作一般人早就放弃了。四个月的牢狱之灾只是漫漫人生的一小段波折,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可她没有,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踏遍千山万水。 姜一明问:“为什么不放弃?” 钟离沉默。 这句话,他也问过姜佳佳,当时姜佳佳的回答是:“永远不可能放弃的。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她却付出惨痛代价,不光失去了母亲,还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无关名誉和工作,只是因为她没做过。这些事情,她永远都不会说,但她一定会去做。一旦她认定了,就算粉身碎骨,她也一定去做。” 第58章 窗外阳光大好,钟离躺在阳光里,盯着纱窗。 在她和张墨分手的那天,她就给自己的感情画上了句号。 张墨的母亲来闹,她什么都不说,忍着;要钱,她给;骂她,她听着,多难听的话,她都受着。 张墨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她甘心如此忍受屈辱? 难道说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他出来? 钟离从躺椅上起身,伸手一把拉开纱窗。 卧室门开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 叶真真问:“几点了?” 他回:“快十一点了。” 叶真真嗯了一声。 他说:“佳佳说待会带丫头过来。” “哦,好。” 钟离眯了眯眼,问她:“酒醒了?” 叶真真盯着他后背,皱了皱眉。 她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压根就没醉。 她酒量不高,醉得快醒得也快,在她问出那句话之前,她就已经清醒。 在他离开卧室后,她睁着眼睛,一直到憋得受不了了。 钟离语气冷淡疏离,她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突然后悔问出那句话。 那句话打破了这份超越友情关乎亲情的关系,很多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还好喝了酒。 那就当作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不记得。 叶真真轻轻嗯了一声,说:“我去一趟菜市场,给丫头买点新鲜蔬菜。” 钟离说:“我点了外卖,新鲜蔬菜和肉都有,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叶真真蹭地一抖,转身就要回屋。 看她这个反应,钟离胸口窜起一团火。 即便门外是张墨本人,也该去面对,而不是这么躲着任人欺辱。何况,那只是张墨的母亲。更何况,她什么都不欠! 他蹭地站起来,一把拽住她手,将人带到门后,打开门。 外卖小哥一脸笑容,将手里的大袋子递到两人面前。 “您的外卖。” 钟离皱了皱眉,道了声谢谢,接过袋子,将门关上。 叶真真随手将门反锁。 钟离闭了一下眼睛。在自己的家里也要如此这般。 他咬了一下牙齿,忍住即将骂出口的话,拎着袋子走进厨房。 叶真真跟着他来到厨房门口。 钟离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低头看着洗手池,然后,手撑着台面拧开了水龙头。 水哗啦啦飞溅,喷到了手上、腕上。还没入春,水还冰凉,慢慢浇着胸中怒火。 冷静下来后,他说:“打电话问问佳佳几点到?”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好。” 身后人离开,钟离将菜一一拿出,放到台面上。 叶真真上完厕所,回到厨房,钟离已经将菜分好,放在了盘子里。 “你做?” 钟离嗯了一声,问:“洗菜还行吗?” 叶真真说:“好。” 钟离说:“你洗我做。” 钟离将排骨焯水,放进锅里炖着。 叶真真洗干净菜,分开放在盘子里,一一码到灶台旁。 钟离问:“佳佳什么时候到?” 叶真真说:“她说四十分钟,应该快到了。” 钟离嗯了一声,起锅烧热油。 二十分钟后,钟离关火盛菜,叶真真收拾碗筷。 钟离又起一锅烧热水,开始下面条。 …… 姜佳佳看到满满一桌菜,问叶真真:“你做的?” 叶真真摇头,说:“都是钟离做的。” 姜佳佳咦了一声,把丫头交给钟离,进卫生间洗漱。 叶真真盛三碗面,递给姜佳佳钟离一人一碗。姜佳佳尝了尝咸淡后,喂给丫头。 钟离起身,从厨房端来汤锅放到桌上。 叶真真盛来一碗汤,喝了一口,朝一直板着脸的人竖起了大拇指。 钟离看到了,低下头,面无表情。 忽地,咚咚咚咚四声敲门声起,叶真真手猛然一抖,筷子落在了桌上,她忙拿起来,钟离眯了眯眼,递过去一张纸巾。 姜佳佳见她这个反应,叹了口气,踢了钟离一脚,说:“应该是我定的蛋糕到了,去拿蛋糕。” 钟离起身开门,果然是外卖,他道了声谢谢,接过蛋糕。 屋内气氛很怪,两人木着脸,埋头光吃饭不说话,像是比谁吃饭慢似的,半晌才动动筷子夹菜。 姜佳佳扫了两人一眼,找到一个切入点,笑着说:“你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钟离朝叶真真扬了扬下巴,言简意赅,“她的。” 姜佳佳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睛,说:“你穿粉色真好看。” 叶真真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她想到了什么,脸突然红了,忙伸手去夹菜。 钟离依旧面无表情。 姜佳佳扫了钟离一眼,看着叶真真,朝冷着脸的人瞟过去一眼,问:“怎么了?” 叶真真顿了一下,给他,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酒刚醒,脑子还没转过来。” 姜佳佳闻到两人身上的酒味,猜到两人可能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模样,多半是不愉快的事情,她哦了一声,问丫头:“你看舅舅穿粉色好看吗?” 丫头咯咯咯笑了,奶声奶气地说:“好看。” …… 一声巨响,叶真真睁开眼,她还看清眼前景象,就被一人搂进了怀里。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钟离说:“对不起。” 叶真真又吸了吸鼻子,艰难地开口了:“我……要……吃饭。” 钟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给你做炖排骨。” 第59章 姜一明看着厨房忙碌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会做饭。 排骨汤的香味飘来,他挑了挑眉。 妈的,真的会做饭,手艺闻着还不赖! 如果不是江利康告诉钟离,姜一明都没发现这玻璃门外居然是个简易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然而,在此之前,他们俩连天熬夜,已经啃了无数泡面和外卖。 耳旁传来鼻子吸气的声音,姜一明移开视线,看向那人。 叶真真已经梳洗一番,此刻她穿着钟离的衣服,正坐在马岗县公安局宿舍的床上,抱着腿看钟离手机里的综艺节目。 除了脸色苍白,除了头上的纱布,她完好无损,丝毫看不出,她被扔在荒漠,独自待了整整82个小时。 姜一明笑一声,妈的,命真大真硬!他又转头看向厨房忙碌的背影。 这家伙从来到马岗的当天,就直接住进了这里,白天审罗庆云,晚上看行车记录仪找回的视频,连天熬夜算了,还拉着自己陪他熬夜看视频。 还好,昨天上午从一堆凌乱的视频里发现了线索,最后在距离马岗县城四十公里的荒漠里的一处废旧老房子里找到了人。 不然,他妈的还得继续陪着他熬夜。 不光这几天,这四年,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整天催命似的他妈的催着自己要程文皓的消息。 他妈的,地球那么大,去哪找人?! 姜一明再一次转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此刻,她呵呵呵笑着,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来的刺眼。 这人不光命硬,还他妈特挑! 在医院里清理好头上的伤口、挂了点消炎药和营养液后,钟离直接带她回到了这里。 姜一明问:“为什么不留在医院?” 钟离的回答是:“她吃不惯医院的饭。” 听听,多么好笑的原因,她吃不惯医院的饭!一个敢说,一个居然敢答应。姜一明差一点骂了脏话! 包袱响了,叶真真跟着笑,厨房里的人大声问:“感觉怎么样?” 叶真真扫了厨房一眼,大声哼了一声。 钟离忙放下手中锅铲,来到床边蹲下,看了看她脸色后,他皱眉说:“还是去医院吧。” 叶真真摇头,说:“不去。” 钟离摸摸她额头,体温正常,他问:“哪里不舒服?” 叶真真盯着手机,撅着嘴。 姜一明咳嗽两声,努力寻找存在感,说:“哎!饭什么时候好,要饿死人了啊。” 钟离白了他一眼,抛下一句“自己点外卖”,走回了厨房。 姜一明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骂道:“他妈的,要不是我没日没夜翻看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发现了那个破房子,你他妈现在能安心在这熬汤?!” 没人回答他,除了旁边幽幽一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你们警察的责任和义务。” 不要和女人计较,也不要和漂亮的女人计较,更不要和兄弟的漂亮媳妇计较! 姜一明抿紧嘴,忍住了飙到嘴边的脏话。 十五分钟后,钟离关火盛菜。屋内没有餐桌,只有一张书桌,他拉过书桌放到床边,将汤锅端出厨房放到桌上。 四菜一汤。 姜一明自觉拿碗盛饭。 钟离放了一把勺子两个碗在叶真真面前。 一碗汤,一碗米饭。 叶真真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米饭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后,她又喝了一勺汤,才咽下。 钟离抿了抿嘴,小声询问:“好吃吗?” 叶真真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钟离长松了一口气。 姜一明见他这幅小媳妇模样,朝天翻了个白眼,他看一眼“颐指气使”的人,打抱不平道:“他妈的,真矫情,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也就钟离受着你,换别人试试看?!我劝你啊,见好就收!” 叶真真头都没抬,说:“管得着吗?” 姜一明狠狠瞪了钟离一眼,咬着牙说:“管不着。怎么着,看不惯,还不许说两句?!” 叶真真抬起头,打量他一番,问:“你有女朋友吗?” 姜一明还没说话,钟离替他回答:“没,他光棍好几年了。” 叶真真长哦一声,学钟离低头扒饭,不理姜一明一脸铁青。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十足。姜一明深呼吸几口气,然后埋头扒饭。 一饭一汤后,叶真真突然放下勺子,她看一眼钟离,问姜一明:“赵何人呢?” 姜一明恨恨地说:“在!医!院!” 叶真真问:“人怎么样?” 姜一明咬着牙说:“好好的!啥事都没有!” 叶真真哦一声,碰一下钟离,钟离笑着拿过她碗,盛汤盛饭。 饭后,钟离陪叶真真去医院检查额头上的伤口,刚一进大门,两人就被江利康叫住了。 江利康想请叶真真帮忙翘开赵何的嘴。 赵何睁着眼看着屋顶,面对江利康的问话一言不发,见叶真真跟在钟离身后进来,他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叶真真刚想说话,赵何闭上了眼睛,说:“恭喜钟警官,终于找到了人。” 任凭再怎么问,他依旧闭着眼,不再说一句话,见状,江利康便知此法子也行不通。 检查完后,钟离还要忙,叶真真拿着药独自打车回了宿舍。 直到晚上八点多,钟离和姜一明才回,两人带回来一大袋外卖,叶真真皱着眉撇着嘴,钟离二话不说,去热剩菜。 姜一明白她一眼,将外卖一一放在桌上。 “不吃拉倒!” 两人吃外卖,叶真真笑着吃新鲜的米饭泡剩下的排骨汤。 姜一明看她一脸满足的模样,踢了踢钟离,问:“啥时候学的做饭?” 叶真真也抬起头看过去,钟离挑了一下眉,说:“天资聪慧,无师自通!” “……”叶真真低头扒饭。 姜一明一顿,点了点头,他看两人一眼,给了个评价:“绝配!” 两人边吃饭边谈工作,叶真真突然听到了罗庆云的名字,她抬起头问姜一明:“罗庆云到底是干什么的?” 姜一明笑着说:“想知道?” 叶真真没有转头看向另外一人,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姜一明被她看的有些发毛,桌下踢了钟离一脚,叶真真看到他的动作,说:“他会回答我说不该问的别问。” 姜一明一愣,扭头看向当事人,钟离说:“老罗造假,赵铭还有赵何给你的那些文物文件都是出自于他手,保单除外,那个是真的。” 叶真真问:“我发你的那些你都看出来了?” 钟离摇头,说:“他做的东西太真了,我们和相关部门都没分辨出来真假。” 叶真真哦一声,又问:“李俊峰那七个人呢?都是干什么的?” 两人一问一答,“默契十足”,姜一明看一眼一副小学生被单拎起来乖乖回答问题模样的钟离,自动闭嘴,一边扒饭,一边欣赏钟离的乖学生模样。 钟离说:“十五年前,他因故意伤人被判了八年,除了李建军,其他五人都是他在狱中认识的狱友。” 叶真真问:“他怎么知道我要去给罗庆云送货?” 钟离一顿,桌下踢了姜一明一脚,姜一明咽下嘴里的饭菜,说:“明天我再审审!” 叶真真哦一声,低头喝汤。 钟离问:“没别的要问的吗?” 叶真真头也没抬,说:“还没想到。” 等两人聊完,叶真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姜一明知趣离开,钟离将人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下睡了。 次日一早,叶真真被姜一明的敲门声吵醒。 两人在门外聊天,不一会儿,钟离回屋关门,开始收拾东西。 霹雳吧啦,哐哐当当! 叶真真猛地睁开眼,钟离见她睁眼,蹲在床边看她。 他眼神古怪,叶真真一惊,头往后仰挪开一段距离,问他:“干嘛?!” 钟离抿着嘴不说话,叶真真打量他一番,翻身仰面躺着,闭上眼。 “求我。” 钟离捏了捏她下巴,说:“求你了,真真!” 叶真真憋着笑,说:“我想吃……” 隔着门板,姜一明听到了钟离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大老爷们撒娇,真恶心! “姑奶奶,八点半了已经,快点起床吧,你就算吃嫦娥肉,我们也给你弄!” 叶真真一愣,看向门口,门虚掩着,只留着条细缝。 “关门。” 钟离没动,门外姜一明又说:“姑奶奶,快点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必须赶到安化。” 叶真真问:“去安化干什么?” 姜一明隔着门板回:“赵铭点名要见你。” 叶真真问:“他见我干什么?” 门外,姜一明皱着眉回:“这他妈谁知道?!” 第60章 晚六点,安化市刑警中队审讯室。 赵铭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即使铁证如山,一个星期他都没开口,拿沉默以对。 姜一明对这次见面报以了极大的期望,因为这可能是让他开口的关键。 因此,他舔着脸,笑着说:“真真,拜托拜托!” 叶真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便要进屋,钟离拉住她,低声说:“别担心,有我在。” 叶真真嗯一声,点点头。 一个星期不见,赵铭的状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在叶真真看来,他唯一的改变就是摘去了眼镜。 他一脸悠闲地坐着,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像是和赵何约好了似的,任凭怎么问,也是一言不发,甚至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听到脚步声,他才睁开眼,见到是叶真真,他笑着问:“找到程文皓了吗?” 他满脸笑意,语气轻松,像是闲聊。叶真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句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铭一愣,眯了眯眼,说:“他在哪?” 屋里只剩三人,钟离坐在桌后,身板笔直,一脸严肃,叶真真环视一圈,在桌旁的板凳坐下,她自动忽略他的问话,像是闲聊,笑着问:“为什么选中我?难道就因为我救过你一命?” 赵铭盯着她看,脸上笑着,不说话。 叶真真依旧笑着,半是嘲讽半认真地说:“不要说是因为感激我,这种事情对你来说,连小恩小惠都算不上。” 赵铭也笑着说:“谨慎小心是好事,但过于谨慎小心,就会刚愎自用。”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选择沉默。 赵铭说:“同时,你也是个认真但又极其固执的人。一旦你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力求做到完美,就像你做实验、找程文皓一样。” 叶真真哦一声,依旧笑着,“你果然查过我。” 赵铭笑了声,说:“查你很简单,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何况我和程文皓本就相识。” 叶真真想起他敷衍自己的话,想起那句“我相信程文皓”,两人的关系绝不可能只是吃过几次饭而已,但是为什么他也在找程文皓? 她笑着说:“你找他干什么?” 赵铭不答反问:“他人呢?” 叶真真笑着说:“谁知道呢?” 赵铭突然坐直身体,双眼一眯,盯着她。 他目光锐利,是打量,是审视,也是估价,一如港式茶餐厅那晚。 叶真真突然有一种直觉,今晚,他手里的那张王牌握在自己手里。 那张王牌依旧是程文皓。 赵铭上下打量她一番,说:“我果然没看错人,也不枉赵何一番心思。说吧,什么条件?” 果然! 叶真真握紧手中那张王牌,笑着说:“程文皓一个月前被抓了,就关在本地看守所。” 一个月前? 赵铭眉头一皱,沉默半晌,他看向笔直坐着的钟离,说:“让我见他,你们问什么我回答什么?” 钟离点了点头,“我去安排。” 赵铭靠回椅背上,笑着说:“想知道什么?” 话是对着叶真真说的,叶真真看一眼钟离,依旧保持着闲聊的语气,问:“你和程文皓怎么认识的?” 赵铭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依旧笑着说:“四年前,经过韩晓秋的介绍,我们才认识。” 又是韩晓秋……叶真真皱了下眉头。 “韩晓秋是我爱人的表妹,他从学校离开后就一直和韩晓秋跟着我干,直到前年六月,他突然说自己要来安化。” 叶真真问:“他来安化干什么?” 赵铭说:“为了钱。比起国内交易,国外交易更安全,来钱也更钱快。经由林家强从安化将东西运出国门,就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他通过我认识老罗,通过老罗又认识林家强后,就跑来安化想自己干。” 难怪买得起那么好的房子,难怪用得起那么多那么好的进口药。 叶真真突然想起那个木头匣子,果真只是泥陶摆件的话,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带回去?李俊峰为什么要偷走?她问:“你让我带回去的木头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铭说:“青铜爵。” 叶真真愣了,一个青铜制品有什么价值,为什么要折腾再三只为带回勤城? 赵铭说:“持有青铜制品在国内是违法的,青铜制品在国内也无法交易,也无人敢买。那东西从程文皓手里拿到后一直卖不出去,终于让我找到了个敢买的,他要求一定要在勤城交货,所以我让你带回来。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拿它来和我谈条件。” “……”叶真真顿了顿,看一眼钟离,沉默。 钟离冷笑一声,说:“只是为了将青铜爵带回去吗?” 赵铭转头看向他,问:“你和静雯怎么认识的?” 钟离反问:“为什么把她拉进你们的交易?想过你犯的事还能让她继续安安稳稳地做她的老师吗?” 赵铭皱了皱眉,说:“赵何第一眼见你,就坚信你就是警察,我说静雯绝对不会骗我,他还是不信,几次三番试探过后,他还是没找出任何破绽。他说既然不清楚你的来路,那就干脆拉你们一起下水,只要你们将青铜爵带回去,那么就谁也撇不清,大家同在一艘船上,谁都脱不了干系。只是,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她们俩居然在为你们做事!” …… 凌晨一点,程文皓来到了安化刑警中队,姜一明将见面安排在了中队二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站了一堆人,会议室内只有闭目养神的赵铭。 临进屋前,程文皓突然问叶真真:“手机呢?” 钟离问:“你要手机干什么?” 程文皓没回答,而是盯着叶真真,叶真真说:“东西都在我朋友家。” 程文皓点点头,盯着会议室的人,说:“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在那手机里,那里面也有他想要的。” 赵铭听到门开的声音,猛地睁开眼,问道:“东西呢?” 程文皓冷笑一声,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赵铭,我和你不一样。” 赵铭拧紧眉头,程文皓在他对面坐下,扶了扶眼镜,说:“当初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韩晓秋让我去你公司,你二话不说收留了我,我很感激你。” 赵铭冷笑道:“感激?那你留着那些东西干什么?” 程文皓盯着他片刻,说:“赵铭,偷东西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那东西不值钱,你为什么偷走?” 赵铭说:“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还抢走了我生意,难不成我还白白让你走?” 程文皓说:“我在安化,你在勤城,两地相隔千里,这样还不够吗?我无意和你抢任何东西,林家强我也介绍给你了,你还想怎……” 赵铭打断他,眯着眼说:“那你留着那些东西干什么?” 程文皓拧紧眉头,压低声音说:“当初不是那些东西,我会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周国伟的下场,我可是亲眼看到。” 赵铭说:“你有证据吗?” 屋内两人争执着,叶真真听得云山雾罩,拽拽钟离衣袖,趴在他耳边小声问:“周国伟是谁?” 钟离小声说:“周国伟是赵铭的表弟,也是他的司机。两年前,周国伟出了场车祸,肇事者当场死亡,他死里逃生,去了安化。去年六月,他伙同三人偷了安化博……” 叶真真哦一声,打断他:“知道了。” 两人头挨着头“咬耳朵”,姜一明挨得近听得清晰,听到这句“知道了”,他往旁边看一眼,不由得挑了挑眉。 …… 半小时后,姜一明带走了赵铭,叶真真看一眼屋内坐着的程文皓,推开门,在他对面坐下。 程文皓看一眼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说:“是不是东西出了问题?” 叶真真摇头,想了想,她问:“李俊峰怎么会知道我给罗庆云送货?” 程文皓一愣,好半晌过后,他皱了皱眉,说:“是我告诉他的。” 叶真真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程文皓说:“韩晓秋在给赵铭做事,她告诉我的。” “六年前,西夏王陵遗址重建时,李俊峰在那做过短工。当时,遗址一批文物被盗,很多不重要的文物没有列入失窃名单,其中包括他那拿走的青铜爵和金银盘。金银盘他早就卖掉了,青铜制品不能交易,青铜爵无法脱手,他就一直留着。后来,他儿子生病急需钱,元旦期间,我和赵铭去白沙坡,他找上我,想托我帮他卖个高价。只是,我没料到那东西居然不见了。那东西我一直放在身上,所以我推测,东西要么被赵铭拿走交给了赵何,要么就是被老罗拿走了。于是我让韩晓秋帮我,一旦有老罗和赵何的东西,她都会提前告诉我。” “后来,韩晓秋告诉我,赵铭找人专门送一批货物给罗庆云,价格不菲,于是我就告诉了他。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司机居然就是你。” 叶真真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是这么一段过往,愣了一会儿后,又问:“你那手机里除了张墨的,还有什么?” 程文皓说:“还有赵铭买凶杀人的证据,以及我跟着他的这几年里的所有交易记录。” 叶真真问:“和防着张墨一样?” 程文皓笑了笑,说:“习惯了,你做实验不也一样吗?一份资料至少备份三份,家里一份,单位一份,再邮箱备份一份。” 叶真真一愣,问:“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个习惯?” 程文皓笑了声,没说话。 叶真真盯着他的眼睛,明白了。 这些只可能是张墨说的。 张墨…… 叶真真眯了眯眼。 第61章 赵铭终于和盘托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两天后,姜一明给两人买了高铁票,并自己掏腰包买了一堆特产,还亲自将两人送到高铁上。 晚八点,两人拎着一堆特产回到了叶真真家。 洗漱完毕,叶真真走进卧室,拉开窗帘,看到对面二楼光景,她推开窗户,倚着窗台,掌心托下巴看着。 厨房的顶灯清白透亮,洗手池边站着对年轻男女,男生弯腰捋起女生衣袖,而后屁股一扭将她推到一旁,抢走了她手里的百洁布…… 钟离推门进屋,屋里黑着,叶真真趴在窗台上。 “怎么不开灯?” 刚要伸手开灯,叶真真说:“别。”钟离收回手,走到她身后,伸手搂着她腰,弯腰,下巴抵着她头顶。 “在看什么?” 头顶有些沉,叶真真手托着下巴说话吃力,声音有些含糊,“看对面二楼那对情侣。” 钟离看过去,两人脸色不佳,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争吵。 “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叶真真刚想说刚刚两人还你情我浓亲吻来着,风乍起刮进了窗内,夜风拂面,凉爽舒适,叶真真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钟离问:“在想什么?” 叶真真闭着眼回:“去年生日那天早上,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钟离一愣,随即笑了笑,下巴轻轻蹭着她头顶,问:“那天没醉?” 叶真真静了片刻,问:“你以为我在说醉话?” 钟离低声笑,说:“喝了半瓶伏特加,都把我都认成了佳佳了,还没醉?” 叶真真不记得这茬,那晚说了些什么,她压根没印象,她又问:“就算醉了,那为什么不回答?” 钟离不说话,叶真真摇头蹭着他下巴催促,好半晌他还是不吭声,叶真真哼一声,头顶那人突然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把我当成了他。” 叶真真愣了一会儿,问:“所以就没经过我同意把所有东西都拿到你家?” 钟离挑了挑眉,嗯一声,“女人心软,万一哪天……” 几声怪异的声响突然传了过来,钟离一顿,黑着脸问:“经常听?” 叶真真哈哈哈低声笑,回:“对。” 钟离顿了顿,一把关上窗户,然后拉上窗帘。 卧室黑暗,叶真真摸黑躺到床头,好一会儿也不见那黑影动,刚要拧开床头灯,黑暗中的那人出声了:“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叶真真手一顿,也不开灯了,扯来被子罩住头。 “不知道。” 钟离倚着窗台,盯着床上黑暗中的那团,想了一下,说:“佳佳都和我说了。” 叶真真一把掀开被子,问他:“佳佳还说了什么?” 没开灯,屋内漆黑一片,窗台那团黑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叶真真回过神来,盯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半晌过后,钟离说:“那句话本来是我想问你的话,没想到你先说了出来。” 叶真真一愣,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她说:“第一年的五月二十三日。” 话说完,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五月二十三日,林清芳的忌日。 第一年的五月二十三日,两人逛遍勤城,直到深夜才分开。第二年的五月二十三日,两人相隔千里,聊了一夜。第三年的五月二十三日,两人相隔百里,依旧聊了一夜。 这三年时间里,两人有无数次机会开口,然而…… 叶真真问:“为什么一直不说?” 黑暗中,钟离笑了下,说:“怕把你吓跑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叶真真又问:“那为什么去年又想说了?” 钟离说:“怕再不说,你就真的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叶真真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黑暗中,那边沉默了,叶真真皱了皱眉,说:“是不打算说了吗?” 屋内再一次陷入沉默,半晌过后,钟离说:“五月二十三日。” 叶真真轻轻嗯一声,往床边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身旁位置,“睡吧。” 待人躺到身旁,叶真真搂着他腰,脸埋在他胸口,说:“到了那天,再问我一次。” 过了一会儿,钟离笑着说:“好。” ……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叶真真上完厕所,在路过客厅时,她停了下来。 现在是十二点多,可屋内黑压压的,恍若还在深夜。 她盯着那透过厚实的窗帘穿进来落在地板上的光,几步走到阳台,伸手一把拉开。 从黑暗乍入光明,刺眼得疼,叶真真闭了闭眼,等眼睛适应了之后,她不禁呵了一声。 天清气朗,阳光明媚。 她眯了眯眼,推开窗户。 空气并不多干净,里面参杂着细细的灰尘,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将阳台客厅厨房卫生间,以及林清芳卧室的窗户一一推开。 钟离被一连串的动静吵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旁边无人,他掀被下床。 屋内找了一圈,终于在林清芳的卧室躺椅上看到了人。 阳光正烈,那人仰面躺在阳光内。 钟离来到窗口,给她挡住阳光,叶真真睁开眼,问:“有烟吗?” 手上没烟,钟离去客厅取来,点燃一根,送到她嘴边。 叶真真就着他手吸了一口。 吐烟的时候呛到了,叶真真连连咳嗽,钟离拿手扇开烟雾,在她腿边躺椅一角坐下。 叶真真说:“这样才对。” 钟离挑了挑眉,说:“早就应该这样。” 叶真真说:“谢谢。” 钟离嗤一声,沉下脸,“这话……我不爱听。” 叶真真坐起来,趴在他背上,将脸埋进他肩窝。 “那时候要不是你,我真的熬不下去。” 钟离说:“那是你犯傻。” 叶真真问:“我妈的后事也是你弄的?” 钟离挑了挑眉,说:“对。” 叶真真问:“赔偿呢?也是你弄的?” 钟离点头,“对。” 叶真真说:“要不是那笔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钟离说:“只要你开口,佳佳会不帮你?我会不帮你?是你自尊心太强,性子太倔。” 叶真真叹了口气,替自己辩解,说完,她也觉得这个辩解没什么说服力,都是借口罢了。 “从高处往下摔,总得有个适应过程。” 钟离嗤了一声,说:“多高?五万英尺那么高?你少了胳膊还是腿?都四年了,还没适应过来?” …… 次日一早,叶真真起了个大早。 钟离说:“我跟你一起去。” 叶真真直接拒绝。 走了个流程,又等了很久,久到叶真真开始打哈欠了,终于等来了张墨。 从他一进来,叶真真就盯着他看。 探监等待时间没这么长,除非是他不想见。叶真真冷笑了一声。 怕是不敢见。 五月了,天气渐热,张墨却穿着件军绿色薄棉衣,模样没怎么变,反倒比四年前胖了一圈。 叶真真好奇他见到自己的反应,盯着他脸仔细观察,可惜张墨始终低垂着头,她什么都没看到。 叶真真说:“我找到程文皓了。” 闻言,张墨这才抬起头。 是震惊。 叶真真在心里哦了声。有些失望,应该是愧疚才对。 叶真真脸上笑容淡淡,眼神淡漠,张墨看了她一会,移开视线,盯着她身旁空气。 叶真真说:“我也找到我要的东西了。” 张墨脸色微变。 叶真真问:“你和韩晓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张墨睁大眼,屏住呼吸。 叶真真在心里又哦了一声。是惊愕,这才是该有的反应。 她笑着继续说:“你从程文皓那里拿到200万,140万全款买了婚房,20万还了外债,给了你妈25万,剩下的15万你告诉我拿去投资股票了,其实是给了她。为什么?” 张墨咽了口口水,开口说道:“她……怀孕了。” 叶真真心里那个声音又哦了一声,它说你猜对了。她哦了一声,说:“怪不得。” 张墨说:“我让她打掉了。” 叶真真嗯了声,说:“15万买一个孩子的生命,划算。” 张墨说:“我对不起你。” 叶真真听到这句话时,盯着张墨的眼睛,一脸麻木。 四年间,她想过无数次两人再见的场景,也想过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自己的剧烈反应。但是,真正听到这句,她发现自己毫无反应。 不,有反应,还是愤怒,无法原谅。 她说:“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我不接受。不管你被判多久,出狱后,永远不要来找我,最好永远滚出勤城。” 张墨问:“四年了,你都没来找过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叶真真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想问我,对你还有没有感情?或者我还爱不爱你?” 听到这话,张墨就知道绝不可能,他岔开话题,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叶真真说:“你妈没告诉你?” 张墨说:“我妈说,你过得很好。” 过得很好?叶真真不怒反笑,说:“我被单位辞退了,被整个行业除名,我妈也死了,我除了要赚钱养活自己、还债,还要躲着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的你妈。有家不敢回,回家连灯都不敢开,这样的生活你妈居然说好?!” 张墨说:“我妈……” 叶真真打断他,问:“为什么说是我把实验报告给你的?为什么又一口咬定是我让你卖掉的?” 张墨沉默。 叶真真说:“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还是没脸告诉别人?” 张墨依旧沉默。 叶真真说:“我猜,是因为你这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承认是自己偷拿枕边人的东西?” 张墨皱眉,说:“对不起。” 叶真真说:“我来不是想听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实话实说。” 张墨还是沉默。 叶真真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说:“如果不说,我手里的东西足以让你牢底坐穿。你主动交代和被铁证反驳,法官怎么判,你的律师比我清楚。” 张墨依旧沉默。 叶真真起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变了”,她转回头。 见她转回头,张墨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真的变了。” 叶真真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情绪,说:“从我说分手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再无任何瓜葛。你怎么想,怎么活,记住,都与我无关。否则,我会让你一家永不安生。你妈做过的,我受过的,我会加倍奉还到你全家人身上。” 第62章 钟离背对着大门坐在摩托车上,一包烟还剩最后两根,手里烟还剩半根。 在他想扔掉手里的烟时,身后传来“哐”的一声,他微微一顿,抬手放在嘴边又吸了一口。 叶真真抬眼便看到车身上那高大的背影,她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说:“你怎么来了?” 钟离转头,面无表情,说:“我请了假,不用白不用。” 这怨气冲天的语气让听到的人不禁一愣,叶真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笃定地说:“吃醋了。” 钟离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问:“谈完了?谈的怎么样?” 叶真真没搭腔,扬起嘴角笑。 钟离长脸一拉,转回头,扔掉烟,拿脚踩灭。 “去哪吃饭?” 叶真真说:“回学校看看。” 钟离嗤一声,说:“不去,那是你和他的回忆,我去干什么?!” 叶真真说:“你忘了?有一年寒假你来我家,我带你去吃过门口的一家土豆粉,你说好吃。” 钟离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实在想不起来,问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那趁此机会带你回味一下。” …… 半小时后,在距离勤城市高级中学只剩一百五十米时,钟离却停了车。 他看着眼前的路,笑得一脸得意,偏过头看着身后,问:“还去吗?”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算了,等路修好了再带你回味吧。” 钟离嗤了一声,没好气说:“到底来干嘛?” 叶真真说:“佳佳想吃学校门口的土豆粉,让我顺道带一份给她。” 钟离愣了,说:“不是为了他?” 叶真真突然来了气,猛拍他头,吼道:“我他妈犯贱啊!” 钟离倒抽了一口凉气,咧着嘴笑着回骂:“你他妈手能不能轻点!” …… 姜佳佳对拎着牛奶进门的人说:“哟,今天怎么不是两份了?” 叶真真说:“他没钱。” 姜佳佳说:“他没钱,不会找你借?” 叶真真说:“不借。” 姜佳佳挑了一下眉,说:“我开了一瓶五粮液,尝尝?” 叶真真说:“好。” 姜佳佳愣了下,眨眨眼睛,说:“答应得这么爽快,还真有点不适应。” 叶真真说:“老娘今天高兴。” 姜佳佳看向钟离,说:“她今天没吃药就出门了?” 钟离说:“回去我喂她吃药。” 姜佳佳脑子里有个警报突然响了起来,她来回打量了一番两人,盯着叶真真,一脸肃穆,“什么意思?” 叶真真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坐到饭桌边椅子上,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果然,哦,不对,是终于,姜佳佳咧开嘴笑。不一会儿,她皱眉道:“不洗手就吃饭,谁惯的毛病?!” 叶真真撇了撇嘴,站起来去卫生间。 姜佳佳看了卫生间一眼,小声问:“今天怎么样?” 钟离摇了摇头,说:“她嘴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佳佳叹了口气,咬着牙道:“他妈的,今天我非给她骂醒了不可!” 饭吃到一半,姜佳佳给叶真真倒了满满一杯五粮液,说:“你想明白了没有?” 叶真真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酒入喉,细细绵绵,她咂巴了一下嘴。 “什么想明白?” 姜佳佳说:“别他妈装蒜!” 叶真真抿着嘴笑,说:“你喝一口,我就告诉你。” 姜佳佳说:“我不喝,钟离替我喝。” 叶真真朝钟离眼一横,“你敢!” 姜佳佳嗤一声,说:“光知道欺负他,有本事去欺负张墨啊。” 叶真真笑着说:“他愿意让我欺负,我为什么不欺负。” 姜佳佳把杯子往桌子一摔,说:“他妈的,高中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那王八蛋这么坏?” 叶真真说:“那时候,你还整天和我嘀咕,说他长得帅,学习成绩好,脑袋聪明,人也幽默风趣。” 姜佳佳横她一眼,说:“我也就说说没上手,你呢,浪费了五年青春!” 叶真真举起酒杯,说:“来,为我俩的眼瞎干一杯。” 姜佳佳喝了一小口,打量着她脸色,问:“现在还打算继续瞎吗?” 叶真真猛灌了一大口,龇着牙,没说话。 姜佳佳见她不吭声,心里火气蹭地就上来了,骂道:“你他妈脑子让屎糊住了?!” 叶真真放下酒杯,作势干呕了一下,一脸嫌弃,“我要吐了。” 姜佳佳伸手甩过去一耳光,动作快到三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犯贱吗?还不够贱?!” 叶真真摸了摸脸,说:“我想给他个机会。” 姜佳佳抬手又甩过去一巴掌。 吴桐一把拉住姜佳佳,姜佳佳甩开他手,吼道:“什么机会?!他妈的被卖了给人数钱的机会?!去监狱里待四个月的机会?!叶真真,你对得起为了你东奔西走、到处求人的老妈吗?!” 叶真真说:“我让他实话实说,不说话的话,我手里的证据足够了。” 姜佳佳愣了,钟离也愣了,只有吴桐没愣,他放开姜佳佳的手,低头吃菜,不参与话题。 叶真真手摸着脸,嘶了一声,说:“你他妈手真重,我妈都没打过我。” 想到林清芳,姜佳佳眼圈一红,说:“我替你妈打的。” 叶真真倒满酒杯,端起来,对姜佳佳说:“姜佳佳,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你。我出来的时候,不敢回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是你收留了我。” 不待她说话,叶真真灌了一大口,龇牙咧嘴过后,她又说:“我买车的钱不够,你帮我凑的。” 姜佳佳说:“也不都是我凑的,钟离给了一半。” 叶真真又喝了一大口。 酒太烈,刺的眼泪冲出眼眶,她说:“没人愿意找我送货,都是你帮忙联系的。” 姜佳佳抹掉眼泪,伸手拦她,哭着骂:“放屁!明明是人家觉得你太漂亮了,心疼你。” 叶真真躲开她手,说:“我……” 钟离打断她,“佳佳生气了。”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张口还要说。 姜佳佳看过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这些不就是恶心我吗?我开公司的时候没钱,你二话没说就给我打了六万。我熊猫血,生丫头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是你帮我找的血。老吴出差,丫头生病,是你半夜三更陪我俩去医院……” 叶真真抬手一饮而尽。 白酒味道刺,刺得她眼泪止也止不住,她胡乱地用手抹眼泪。 钟离看着,皱着眉,他伸手抽来张纸巾给她擦脸,叶真真躲开他手,说:“我没哭。” 钟离骂道:“谁他妈说你哭了?” 叶真真低头看着桌面,眼泪无声无息。 “我对不起我妈。” 姜佳佳说:“那也不能怪你。” 两人酒杯都空了,吴桐适时给两人添上。叶真真昂起下巴,一饮而尽。 “如果我当时早点醒悟,我妈也不会出车祸。” “那个时候你又不知道,你也被蒙在鼓里。” “如果我聪明一点,早点发现……” 姜佳佳骂道:“他妈的,你都这么聪明了,还让我们怎么活?” 吴桐又添一杯,叶真真一饮而尽,骂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不叫聪明,这他妈叫智障!” 姜佳佳骂道:“都他妈怪那个王八蛋。” 钟离骂道:“他妈的,你们两个女疯子,说话声音这么大,丫头醒了,找谁?” 叶真真说:“找你,你去哄。” 钟离还要说话,吴桐给了他一个眼神。 叶真真打了个嗝儿,说:“不说脏话了,对丫头不好。” 吴桐说:“丫头送我爸妈家了,你们尽管说。” 头晕,叶真真晃了晃头,说:“那也不说了,对我形象不好。” 钟离骂道:“你他妈要干什么?什么形象不好?!” 叶真真扭头,狠狠掐一把他脸颊,“你也不许说脏话。” 姜佳佳拿筷子敲她头,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吃菜!光喝酒不吃菜,别把胃烧坏了。” 叶真真松开手,摇头,“不吃。我妈说给我熬了一大锅乌鸡汤等我回去喝,你们喝吗,明天我给你们送过来……” “……” 姜佳佳看向钟离,问:“晚上搞得定吗?” 钟离点了点头,说:“搞得定。” 路上,叶真真埋在钟离后背睡得沉稳,进了屋,叶真真直往屋里冲。 在她脸亲吻墙壁的前一秒,钟离一把捞着她,问:“去哪儿?” 叶真真说:“厕所呢?” 钟离叹了口气,搂着她腰将人转了个方向,带到马桶边。 叶真真蹲在马桶边,眯着眼看四周,问:“这是谁家?” 钟离说:“你自己的家。” 叶真真说:“怪不得,我以为是你家。” 钟离说:“我家也是你家。” 叶真真说:“长时间不回家,连门都摸不清了。” 钟离给她拍背,叶真真扭了扭肩膀,“别拍,我没醉。” 钟离挑了挑眉毛,手上动作没停,笑着说:“我知道你没醉。” 叶真真说:“吐不出来。” 钟离说:“你都没吃菜,当然吐不出来。” 叶真真问:“上次我吐的时候,恶心不恶心?” 钟离说:“恶心。” 叶真真说:“那就好。” 钟离问:“什么意思?” 叶真真说:“我要是今晚继续吐,你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钟离一愣,问:“真没醉啊?” 叶真真说:“醉过了,现在就是晕。” 钟离问:“那你找厕所干什么?” 叶真真说:“上厕所啊,你要看吗?” 钟离顿了顿,说:“我出去等你。” 第63章 钟离去卧室将她睡衣拿出来,敲了敲卫生间门,说:“顺便洗个澡。” 等了会儿,无人应答,钟离推开门。 叶真真正在脱衣服。 下半身光着,衣服被她踩在脚下,外套脱了一半,拉链卡在底端,叶真真低着头,正费力地和拉链较着劲。 醉的人往往都说自己没醉。 钟离挑了挑眉,倚着门框,盯着她看。 拉链应该是卡着了,手也不听使唤,叶真真抬起头看向倚着门的人,说:“给我脱衣服。” 她语气命令,钟离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挑了一下眉头。 直起身子,走到她面前,钟离拉住她两边衣袖,一把扯下。 双手一解放,衣服顺着腿落到了地上,叶真真愣了一下,哈哈哈笑了。 钟离说:“知道我是谁吗?” 叶真真眨了眨眼,重复道:“我没醉。” 钟离挑了挑眉,将她T恤和内衣脱了,抱着来到花洒下方。 热水淋下来,叶真真脑袋清醒了一些,她再一次重复道:“我没醉。” 钟离敷衍地点了点头,三下把自己扒光,站到热水下面,将她搂进怀里。 叶真真头晕得厉害,脑子却异常清醒,她问:“你一直都知道?” 思维跳转太快,钟离愣了下,说:“我知道你不会干这事。” 叶真真抬起头,问:“你相信我?” 热水全浇在她脸上,她没躲开,只快速眨着眼睛,钟离顿了一下,侧身挡住水,抬手擦掉她脸上水珠。 “你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叶真真眼圈红了,抿着嘴唇。 钟离说:“这么容易感动?以后,我每天说三遍给你听,早中晚各一次。” 叶真真眼泪流了下来,问:“我妈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钟离摇头,擦掉她眼角泪水,低声说:“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说:“妈的,我让他下辈子永不安生。” 钟离笑了,说:“他妈的,你要是早这样就好了。” 叶真真说:“手里没证据,说什么都是空话。” 钟离挑了挑眉,说:“这是怪我速度太慢?” 叶真真忙摇头,一脸认真,“不怪你。” 钟离捏了捏她脸,说:“这么认真干什么。” 叶真真问:“如果我自己上诉,需要多久才能洗清我自己?” 钟离说:“想清楚了?不是要给他个机会?” 叶真真说:“就算他实话实说,我也要告他恶意诬陷。还有,那房子装修的钱是我妈给的,我要找他们家赔钱。” 钟离重重嗯一声,笑着说:“好,就这么办。” 叶真真打了个嗝儿,说:“你关系比我硬,帮我找个有经验能力强的律师。” 钟离啧了一声,皱眉说:“他妈的,突然间觉得你有点可怕。” 叶真真说:“想反悔?晚了,老娘我……呕……” 钟离赶紧将人带到马桶边…… 开庭这一天,叶真真一早就醒了。 洗漱好,换好衣服,叶真真揉了揉脸,开始化妆。 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卫生间,倚着门框,盯着人看。 叶真真扫过去一眼,问:“干嘛?” 钟离打量了她一会儿,说:“第一次看你化妆。” 画完眉毛和眼线,叶真真从化妆包拿出五只口红,说:“帮我挑个颜色。” 钟离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 是去年佳佳送的那只,叶真真将其他四管放回化妆包里。 叶真真低头拧出膏体要往唇上擦,钟离突然伸手拿过口红,叶真真还没来得及说话,下巴便被捏住了。 “我来。” 叶真真挑了挑眉,转过身,昂起下巴。 钟离笑了声,抬手往她唇上抹。 叶真真问:“以前给别人擦过吗?” 钟离手顿了顿,回:“没有。你是第……一个。” 叶真真挑着眉,“那……感觉怎么样?” 钟离白了她一眼,停了手,回她:“很妙。” 叶真真转过头,看向镜子。 口红颜色鲜亮,很衬肤色,唯一不足之处是没有擦满。 叶真真抿了抿唇。 口红蹭到了唇外,叶真真拿手欲摸开,钟离掰回她下巴,说:“我来。” 不知道想到什么,钟离眉头皱了皱,他拿指腹将晕开的地方揉开。 他动作缓慢,表情认真,叶真真不再看镜子,问他:“现在呢?” 钟离没回答,双手捧起她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心满意足后,钟离放开她,笑着说:“早他妈想这么干了。” …… 十一点开庭,下午五点才结束。 走出门,叶真真深吸一口气,憋了一会儿,才慢慢呼出来。 姜佳佳拍了拍她肩膀,说:“我先走了,明天晚上,和钟离一起来我家吃饭。” 叶真真走下楼梯,一级一级地数。 还剩一级台阶。 旁边一人快步走下,撞了一下叶真真。 叶真真被撞得身体晃了晃。 她盯着地面发了会儿愣,然后转过身,昂起下巴看着大楼。 灯陆陆续续关掉,最后,隐于黑暗。 …… 门口围着一堆人,叶真真推开人群,走出去。 右侧花坛上,一人伸长了脖子往院里张望,叶真真看着那人,眼眶一热。 那人也看到了她,他跳下花坛,两步跑到她身边,问:“怎么样?” 叶真真盯着他,没说话,眨了一下眼睛。 那人急了,问:“没成功?” 叶真真说:“成功了,张墨说实话了。” 那人骂道:“那王八蛋总算还有点良心。” 叶真真咧开嘴笑,说:“万里长征第一步,老娘我赢了。” 那人捏了捏她脸颊,说:“乐个屁,后面会很艰难,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叶真真说:“不管了,先回家庆祝庆祝。” 黑色摩托车,黑色T恤,如同他人一样,沉稳有力。 耳边各种声音交杂,车笛声、人声、风呜呜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叶真真埋头在他后背,搂紧他腰,说:“钟离,我们去你看看你妈吧。” 车停了。 良久,没听到回答,叶真真抬起头。 钟离转过身,笑着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 谢谢有缘看到的人。 祝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