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君然 作者：阿诀 文案一： 林君然清冷淡漠，对谁都不热情，偏偏看上了一个木讷寡言的男人，不顾家人反对，搬出去和男人同居，几年后，林君然重回林家，听说他失忆了。 文案二： 再见面，林君然已忘了陆烽，男人盯着他，薄唇紧抿，黑眸幽深如化不开的浓墨。 再后来，有一夜，男人的脸埋在林君然的颈窝，将自己的名字一遍遍刻入他的骨髓。 *对外冷漠对攻挑逗少爷受×木讷寡言深情攻。 *感情流，失忆梗，后期会恢复记忆；攻受都不渣，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君然，陆烽 ┃ 配角：预收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失忆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立意：在失意和痛苦面前，依然相信生活，相信爱 第1章 金色的大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璀璨迷离的灯光充斥着偌大的密闭空间。 这是宋家名下的产业、平城赫赫有名的娱乐会所——佰利。 林君然车祸后死里逃生，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月，昨儿个刚出院，发小宋潜为给他庆祝，特地请了一众狐朋狗友在自家的顶级包厢里吃了顿饭聚了个会，好好热闹了一场。 他们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各种叫声笑声混在一起，本就已经够闹腾的了，这时候，又不知是哪位大仙儿抢了话筒，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咿咿呀呀地一通乱叫，整得跟鬼哭狼嚎似的。 宋潜对这种乌烟瘴气的聚会早已习以为常，他嘴里叼了根烟，正眯着眼专心跟人摸牌。 这一圈儿牌还没摸完，坐在宋潜对面一公子哥儿怀里的美女忽然看着他斜后方说：“林二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儿？” 宋潜听了，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紧闭着眼，一双好看的眉拧得死紧，双手不停地揉着两边的太阳穴，面色发白，看得宋潜不由得眉心一跳。 他放下手里的牌，往沙发那儿快步走去。 亮堂堂的灯光下，林君然本就莹白的肌肤此刻更是白了好几分，显得有些吓人，宋潜放低了声音问：“怎么了？是不是头疼？我带你去医院。” 林君然抿紧了唇，摇了摇头：“没事。” 宋潜一脸不信。 林君然补上一句：“太吵了，我出去走走。” 说着就支起了上身。 “哎呦祖宗你出去干嘛？你要再出点什么事你哥不得骂死我，你好好待在这儿啊，我让他们把声音都给关了。” 林君然没理宋潜，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丢下句“我会自己打车回去”，就推开包厢大门走了出去。 …… 夏夜清凉，晚风阵阵，林君然离开佰利后沿着路边走了走，又吹了会儿风，头疼感终于有所减轻，神经清醒舒服了许多。 他抬眼看着这条灯火通明的街道，夜幕星河和闪烁的路灯交相辉映，明亮的夜色严严实实地罩着大地，压抑孤独于一瞬间纷涌而至。 恍惚间，林君然觉得自己此时并不该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他的身边应该有着另一个人的陪伴。 陪伴？ 谁的陪伴？ 车祸后丢失了过去五年记忆的林君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昏昏沉沉的脑海仿佛处于一片漆黑之中，深不见底的同时又有暗流涌动，只是不管林君然如何苦想，都掀不起半点关于往事的水花。 林君然开始听见自己轻微的喘息声，于是索性放弃，继续漫无目的地沿街走了走，待觉得吹风吹够了，就走到路边去拦车。 这会儿正值夜晚人多的高峰期，佰利所处的路段又繁华，周围人群熙熙攘攘，车辆的鸣笛喇叭声不绝于耳，的士基本都载着客，空车很少，林君然在路边站了近十分钟，也没能拦下一辆车。 他只是继续耐心等着，面上平静不显丝毫不耐，独自站在路边，神情淡淡，身上气息清冷而又漠然，似乎与这繁闹喧嚣的夜晚格格不入。 路灯昏黄，地上的影子细长而挺直。 又等了两分钟，终于有辆车停在了林君然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车一停稳，的士后门很快被打开，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弯着腰动作迟缓地下了车。 司机随即驱着车向前，然后开到林君然身边，摇下车窗探出头问：“帅哥，打车吗？” 林君然点了点头。 这时先前下车的人正好也走了过来，路灯恰好照在他身上，地上留下一道歪歪斜斜的身影，林君然看见那人身形宽阔高大，只是脚下的步子有些迟缓，似乎每走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君然只当那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便一直耐心地等着对方先走了过去，之后才打开车门与司机说了句：“去蓝山花苑。” 只是没等林君然上车，刚好走到车头那儿的人又突然转过了身。 与方才迟缓的步伐截然不同，那人转身的一瞬间，动作尤为迅猛，如闪电一般，他瞳孔放大，紧紧盯向了正打算上车的林君然。 感受到背后的锐利视线，林君然扶在车门上的手一顿，回过头去，这一回头，林君然才将不远处的那张脸看了个清楚。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五官英挺，轮廓周正，棱角分明，虽然下巴上稍许长了些许胡渣，但也能辨清他的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 夜色下，男人一张刚毅的脸有些苍白，他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忽地停住。 过了许久，男人也没能吐出一个字，只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林君然的脸，迟迟不肯移开。 在这深沉目光的注视之下，林君然下意识地拧了眉：“你认识我？” 话一出口，林君然的眉皱得更深了，唇也紧紧抿了起来。 林君然性子清冷，除了家人好友外，对待其他人，他一向是以淡漠疏离的态度，基本的礼貌是有的，但若是想让他温和点儿热情点儿，绝无可能。 而熟知林君然脾性的人，例如林家大哥、宋潜他们，就知道林君然接人待物冷淡是冷淡了些，但相对的，他也从来不会对谁表现出类似于不耐厌烦这些负|面情绪。 哪怕有人刻意针对挑衅，林君然的面上永远都只会挂着那副清冷疏离却又不失礼貌的表情，这并不是因为林君然善于隐藏情绪，不过是他的情绪一向不怎么起伏波动，尤其是对着那些他不在意的人的时候。 可就在现在，面对着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林君然不耐烦了。 而这种不耐烦出现的原因却并非是他厌恶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而是突然加快的心跳以及胸腔中翻涌着的各种陌生感受，让他变得焦躁无比。 这焦躁的情绪使得他的语气又冷又硬。 男人自不会听不出来，他摇了摇头，随即别开了眼，出声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了人。” 声音异常沉闷，说完便又转过了身，在原地定了定，站稳后，男人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向前去。 “帅哥，还坐车吗？”司机等了有一会儿时间了，却见人迟迟不动，不由得提醒一声。 直到看着男人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林君然才收回视线上了车。 蓝山花苑是平城有名的别墅区，里面住着的不外乎是平城里那些个有钱有权的人。 司机听着林君然的指示一路往里开，当一栋三层高的独立小别墅出现在不远处时，司机听得一声：“到了。” 林君然付了钱，下车后朝前面走去，进了家门后，他换好鞋打算直接上楼休息，却在经过客厅时看到电视开着，他大哥正坐在沙发上。 “大哥。”回到家，林君然面上神色稍缓。 林景然一身睡衣，抬起头问：“打车回来的？” “嗯。” “宋潜说你不怎么舒服，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君然摇摇头：“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已经没事了。” 林景然“嗯”了声，继续看电视。 林君然上楼回到房间，先去冲了个澡，换上身干净清爽的睡衣后，坐在了床上。 这是他出院后在家里住的第二个晚上，房间内的床柜书架都是他所熟悉的，所有的物品摆放也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几年你一直在国外念书，只有偶尔几次回来才睡在家里，所以你的房间基本就没怎么动过。” 家里人这样解释，林君然看着这一切，心里却生出浓浓的违和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为误发，里面无内容，所以锁上了，不影响前面的阅读。 【求求求个收藏_(:з」∠)_】 第2章 他端着杯牛奶从房间里出来，当踩上下半段楼梯自上往下数的第一层台阶时，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了客厅。 外面天气很好，从窗口照进来的一束阳光刚好落在男人脸上，他看过去，却始终看不清男人的模样，映在他眼底的只有一张虚化的脸。 他听男人说：“您好，我找李今栀。” 然后，林君然从梦中醒来。 已经是白天，纵使有窗帘的遮挡，房间内依旧一片亮光，夏日阳光从两片薄薄的窗帘缝隙中穿过，落在薄被上，林君然被空调吹得冰凉的手覆上去，一片温暖。 眯着眼在床上坐了会儿，等朦胧的睡意都散去，林君然拉了拉睡衣领口，双脚伸进凉凉的拖鞋里，揉着一头乱发晃着身体慢悠悠进了洗漱间。 刷牙的时候，林君然忽然想起来早间做的那个梦。 他当然记得李今栀是谁，但是对于梦中的情景他却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包括梦里的那个男人。 或许这本来也只是个梦。 洗漱完，林君然便下了楼，大概是起得晚了，楼下只有张妈在，他问：“大哥大嫂都出去了？” 张妈一边将温着的早饭端到桌上，一边点头：“都去公司了。” “小苒呢？”他接过张妈递来的筷子，又问。 “小苒还没下来呢，这都快到上学的时间点儿了，这孩子也一点儿都不着急，我去楼上看看。” 张妈刚说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正要上楼去，便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林君然转头看去，侄女林苒正抱着书包穿过客厅跑过来。 “小叔早，张妈早。”林苒笑吟吟拉开林君然左边的椅子坐下。 林君然抬头看了看钟：“不会迟到吗？” 林苒一听，连忙又站起来，最后拿了根油条咬在嘴里，背好书包：“我……我先走了。” 张妈着急道：“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小苒你吃了再走。” “不行不行，快迟到了。” 张妈端起杯热牛奶放到林苒手上：“那把牛奶喝了。” 林君然余光瞥见那杯牛奶，再一次想起来早上的梦。 李今栀。 他记得那个女人曾是小苒的家教。 吃完早饭，林君然又回到房间里坐着，没多久就接到了宋潜打来的电话。 “你今天打算干嘛？”那边宋潜问。 “睡觉。” “……” 宋潜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院后的这一个星期，你天天躲家里睡觉，是有多困？我跟你说，睡多了容易中风的，尤其是你这种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的，得经常出去走一走，要不今天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我交了个演戏的女朋友，前些天还答应说去片场看她，一直没去，她还给我闹小脾气，正好今天你陪我去一趟。就这样儿说好了，我待会儿去你家接你。” 宋潜跟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不等林君然说话就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宋潜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车出现在了林家别墅门口。 张妈是尤其喜欢宋潜的，一见到他来，就欢天喜地地道：“小宋啊，你来啦！” 宋潜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浓的肉香，笑着问：“张妈你又忙什么好吃的了？” “做的酱香肘子。这都闷了一个早上了，终于给闷烂了，你快来尝尝。” 宋潜经常来林家蹭饭，知道张妈的手艺，他笑嘻嘻地端过张妈给他盛的一块大肘子，坐在桌边上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不忘夸赞：“真香，好吃！张妈您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他嘴甜会说话，张妈被他夸得直乐，眉开眼笑的。 肘子肉啃到一半时，林君然换好衣服下来，他看向宋潜碗里，酱香的肘子，色泽红润，酱香四溢。 看着看着，忽然开口：“也给我盛一份儿吧。” 张妈“咦”了一声，稀奇地说：“君然，你不是打小就不爱吃肘子肉么？” 林君然微拧起眉，他以前确实不吃肘子，一吃就反胃，但是这会儿看见宋潜碗里的泛着红润色泽的肉，忽然有了胃口。 宋潜忙说一句：“肯定是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喜欢上了，口味喜好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以前那么不爱吃榴莲的一个人，现在见着榴莲就买，没什么奇怪的。” 张妈觉得宋潜说得也有道理，便去盛了一块肘子来。 等林君然接过碗，夹了一块酥软的肉放进嘴里，出乎意料的，当他嚼烂肉吞进了肚子，并没有出现和以前一样的反胃症状。 只是林君然觉得这肉的味道不应该是这样，虽然张妈做得也不错，但他想吃的却是另一种，具体是哪种，也说不出来。 盯着碗里的肘子，林君然手上不再有动作，只是目色深了几分，宋潜见他站着一动不动，一看脸又白了很多，不由得问：“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张妈也说：“君然啊，要是不想吃就别勉强自己。” 林君然愣了一下：“没事。” 他不紧不慢地将肉吃干净，等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宋潜跟张妈才放下心来。 洗了洗手，林君然坐上了宋潜的车。 车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平城最大的一处影视城，今天拍戏的剧组不多，宋潜停好车后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女友所在的剧组。 天气炎热，剧组在外面搭了几个棚子，不用拍戏的都坐在棚子里各做各的事，这会儿忽然来了人，大伙儿纷纷抬头看去，一见是两个帅气英俊的男人，年纪稍轻的姑娘们都红了红脸。 唐意姗的戏刚拍完，正坐着休息补妆，好继续拍下一场，她心里头装着事儿，旁边助理带过来的破电扇又呼啦啦吹着，吹得唐意姗一阵心烦。 昨天她跟宋潜生气，本是想撒撒娇耍耍小性子，结果撒娇的度没把控好，一不小心撒过了头，到现在对方都没再理过自己，早知道她就该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的。 正要开口让助理将电扇关了，忽听到助理高兴说：“意姗姐，宋少来了！” 闻言，唐意姗心中顿是一喜，也不管那眼刷还在她眼睛上扫着，就睁了眼往棚子外看去。 化妆师一声惊呼：“哎呦，赶紧闭上，差点儿就戳着你眼睛了。” 唐意姗哪里还在意这个，她照了照镜子，发现妆差不多都补好了，抿起一个笑朝宋潜的方向走去。 “怎么忽然来了？电话都不打一个。”她挽住宋潜的手臂。 唐意姗算是当红小花，她与宋潜交往的消息并没有曝出去，只有剧组的一些人知道，而这些人也只知道有宋潜这个人，大都不曾见过他的模样。 这会儿见唐意姗挽着他，是个潇洒俊逸的帅哥，气质不凡，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宋潜笑着说：“不知道是谁整天嚷嚷着要我来探班。” 唐意姗脸一红，她撇了撇头，余光一扫，这才瞧见宋潜边上还站了个人，便打量了一番，当看清楚这人的脸时，唐意姗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面容精致，肤质莹白，眉眼低垂，薄唇轻轻抿着，只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清冷疏离感，就着这个低头看手机的姿势，能清楚地瞧见他那覆在一双狭长双目上的细密纤长的睫毛。 比起五官俊美、潇洒之中偏点儿痞气的宋潜，唐意姗其实更中意这种类型的，清清冷冷，气质出尘，有如那高岭之花，看着便让人想将其采撷而归。 她笑着问：“阿潜，这是你朋友么？” 宋潜只随口应了声，然后微侧过身对林君然说：“要是觉得无聊，就找个地方坐着。” 林君然头抬也没抬，听了这话就离开了。 唐意姗见宋潜不打算多介绍，心中失望，却又不好多问，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往一处没人的角落里走去。 林君然走得挺远，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低头玩了会儿手机，有些犯困，他见宋潜还跟女朋友聊得开心，便撑着头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听见身边几声窃语。 眯着眼微撇头，林君然看见两个小姑娘正坐在他边上说着话，两双眼睛时不时朝着不远处看。 他收回视线，继续睡觉，只是小姑娘的话还是断断续续地往他耳朵里钻。 “你说那人就是秦枫雨的武替？我怎么都没见过？” “都说了是前武替，你没看见他跟秦枫雨体型有几分像嘛，身高也差不多，那时候两人都合作好些年了，只是三年前这个武替突然就不干了。” “诶为什么？” “一种说法是跟公司的合约到期了，还有种说法就是这武替跟秦枫雨闹翻了，还传得跟真的似的，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嘛。对了，这个武替叫什么来着，陆，陆……哦，对，陆烽。” 陆烽。 陆烽。 两个字在林君然心头千回百转，他双眼猛地一睁。 第3章 秦枫雨拍后半场戏要用到的道具落在了家里，又因为自己脱不开身，就打了电话叫陆烽给他送来。 其实秦枫雨本可以叫助理去他家跑一趟的，却因着心底里藏着的那点儿小心思，实在想见陆烽一面，想着这些天陆烽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打了电话给他。 而陆烽与秦枫雨关系本就不错，虽说之前因为一些事，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但前段时间陆烽车祸住院，秦枫雨知道后，二话不说，当即抛下了正在拍摄的戏跑到医院照顾他。 一直等到陆烽快出院那会儿，他才又捡起工作，不过那部被他抛下的戏，自然不可能等他这么久，早早换了个男主角。 所以陆烽对秦枫雨除了朋友间的那点旧情外，现在还多了几分感激，在接到秦枫雨的电话后，便去了他家一趟，找着道具又打车到了这边剧组。 陆烽把道具交给秦枫雨后，又被拉着说了会儿话。 “林君然还没联系你？”秦枫雨问。 陆烽没回。 秦枫雨就继续说：“从你出车祸到现在，他都没来看过你一眼，这有点过分了。” 陆烽本不想跟其他人多说他跟林君然之间的事，包括林君然失忆这件事，但听到秦枫雨的指责，还是下意识地替林君然辩解一句：“他需要养伤。” “车祸发生时是你拼命护着他，他的伤能跟你比？现在你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林君然的更该早好了。” “他伤得不轻。” “那这也成为不了他来都不来看你一眼的理由。” 陆烽没有再回应，就在秦枫雨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忽然又听他说：“他来不来看我都是他的自由，我不怪他。” 顿了顿，又说：“还有，那时候我从公司离开，一是因为合约到期了，二是我自己的打算，并不是君然说了什么……我觉得你对他有些误解，所以趁着今天把事情解释清楚，你不要误解他，他很好。” 陆烽向来寡言，很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以前秦枫雨恨不得他跟自己多说几句，现在终于如愿了，却是另一种心情。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正当秦枫雨准备再说些什么时，却发现陆烽一直盯着远处某个地方看，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两个负责道具的小姑娘在角落里说着话。 “陆哥你在看什么？” 陆烽收回视线。 秦枫雨问：“你那家修车行开得怎么样了？生意还行么？” “还好。” 修车行虽然不大，但底下也招了五六个人，顾客群基本稳定，他也已经不用再跟前两年一样亲自上手。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日子本该会越来越好的，但其实跟车祸也没多少关系。 …… 原本林君然只是觉得“陆烽”这个名字莫名耳熟，但又确信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并没有谁叫这个，这才顺着两个姑娘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顿时发现站在远处的那个轮廓刚毅的男人有点儿面熟，说面熟也算不上，只是觉得在哪儿见过。 林君然记性一向很好，想了两秒钟就记起来，这人正是上回夜里打车时他遇见的那个男人。 旁边两个姑娘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话题尽是围绕着秦枫雨跟他的前武替。 “你说秦枫雨喜欢这个陆烽？！” “你小声点儿。” “你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吧，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说秦枫雨其实是个gay，我觉得应该不会错，这些年他就没跟哪个女明星走近过。” “就算是这样，他喜欢男人，那也不一定是喜欢这个武替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秦枫雨这个人看着和和气气走到哪儿都是个笑脸，其实对谁都不亲近，但你看他对陆烽这股热忱劲儿，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 “……” 林君然安静地坐在这边角落里盯着陆烽看，一直等到陆烽疑似发觉了他的注视并往他这边望过来一眼时，才默默收回了视线，迅速站起身去了另一处。 十几分钟后，陆烽与秦枫雨谈完话，正好秦枫雨的戏份也要开拍，陆烽跟他道了别就准备离开片场，林君然看见他往棚子外走，一瞬间，那天晚上涌现的焦躁感再次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他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茫然过后，抬了抬脚，也跟着出去了。 从片场到影视城外，再过了人行道走到对面的路边上，林君然就这么默默地跟了一路，不是不奇怪自己想要做什么，但林君然并没有刻意克制住这种跟踪欲望，顺着心意一直跟在了后面。 沿着便道走了五分多钟，前面的人从一开始的正常迈步到后来渐渐加快步伐，林君然只是默不作声地调整着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追随其后。 最后，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了步子。 林君然也停下。 他看见男人转过了身，看向自己，却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也抿着唇平静地与男人对视。 一阵沉默后，还是陆烽先开了口：“为什么跟着我？” 林君然别开眼，望着旁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眼神放空，面上再次出现些微的茫然，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面前的人不再作声。 又过了许久，林君然才听得陆烽说一声：“别跟着了。” 声音跟那天晚上一样，又低又沉。 林君然微微抬起头，看见男人漆黑的双目，一片幽深之中，好似极力克制着什么，林君然执着地看进那眼底，想看清楚其中隐藏的情绪。 陆烽却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重复了一句“别跟着了”，接着也不再等林君然的回复，转过了身继续往前走。 林君然正要继续再跟，这时候有人打了电话过来，他皱着眉接了。 电话是宋潜打来的，问林君然现在在哪儿。 路尽头，男人渐渐走远，最后只隐约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背影，林君然收回视线，对着电话报了自己的位置：“在影视城马路对面。” “祖宗，怎么跑那么远？行，你在那儿待着别动啊，我这去找你。” 十分钟后，宋潜开着车找过来，摁了声喇叭，让林君然赶紧上车。 林君然刚一坐上副驾驶座，安全带还没系上，宋老妈子就开始念叨起来：“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不就走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再到棚子里后就看不见你人了，真是让人操心。” 念叨完，看林君然一脸神游天外眼神放空的表情，嘴角一扯，问：“你是不是嫌我烦？” 过了会儿，林君然才回一句：“有点。” “……”宋潜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愿意吗？还不是你哥千叮咛万嘱咐我的。” “为什么？” “嗯？” “大哥的关心有些过了。” 宋潜哼笑，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跟陆烽的那档子事？ 陆烽开着车出了车祸，君然差点就死了，虽然全部过错都在对方那个酒驾的卡车司机身上，但林哥还是觉得是陆烽没好好开车，没照顾好君然，现在君然回了家，林哥可不得把人照顾好了。 但车祸这种事又哪里是能够预料得到的，灾祸来了挡都挡不住，你就算现在把人照顾得再好，哪天在大马路上再遇上个酒驾的，还不是一样避不开？反正这事宋潜是看得很开。 不过这些话宋潜不好跟林君然说，现在林哥把君然跟陆烽的事瞒得死死的，他要是敢在君然面前透露半个字，肯定完犊子。 他开始一本正经地随口瞎掰：“哪里过了，林哥不是一直都这么关心你？好吧，可能是有点儿，那也是因为你出了场车祸，这关心不是挺正常？你就别瞎想了。” 林君然淡淡看了宋潜一眼，别过了头。 吃过午饭，宋潜才把林君然送回了家，要离开林家时正好碰见了跟老婆一块儿回家的林景然。 “哥，白露姐。”宋潜站在院子门口乖乖打了声招呼。 林景然把车停好，下车后走到宋潜面前：“今天出去了？” “嗯，带君然见了见我女朋友。” 那边刚拎了包下车的白露听到这一句，不由得问道：“哪个女朋友？那个姓赵的模特儿？” “哪里是她？我跟那模特儿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姐你消息真不灵通。” “怎么就猴年马月？我记得也就在上个月吧，我数数，到今天为止好像也才二十多天的事。” 宋潜摸了摸鼻子：“行了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白露笑一笑，先往家里面去了。 林景然这时候才又跟宋潜说起话：“君然今天精神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吃得有点儿少。”宋潜一一汇报，“中午原本就吃了一点儿，被我说了才把一碗饭吃完。” 林景然点了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 “哥你还跟我客气，我跟君然什么关系，照顾他是我应该的。”说着，宋潜又话锋一转，“不过哥你要真觉得我辛苦了，跟我大哥说说那件事呗，为这事我都求了他老久了，他非不信我，这次我是真打算好好干，哥你跟我大哥说说呗，你一说他准答应。” 宋潜最近跟几个朋友打算开个小公司，只是手上资金不够，他哥又觉得他性子不定，半点儿忙都不肯帮。 “行。” 林景然答应得爽快，宋潜也高兴：“那我先回去了。” “不留下来吃饭？” “今天不了，我妈在家等着我呢。” 第4章 “您好，我找李今栀。” 林君然再次做了那个梦，这一次，出乎意外地，梦稍稍延长了一些。 林君然看着梦里的自己对着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淡淡回了一句：“二楼右手边第三间。” “谢谢。” 男人走上楼梯，一步步踏阶而来，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林君然的心猛地一跳，他好像突然魔怔，再也顾不得其他，伸着手就去抓住男人的胳膊…… “啪——” 林君然惊醒，房间里明明开了空调，他却浑身湿透，脸上也是一片虚汗，濡湿了两鬓黑发，他抱着头坐了会儿，等心头的那股心悸感慢慢褪去，才往床下看了一眼。 空调遥控器掉在了地上，后盖跟电池都给摔了出来，林君然也没下去捡，直接从枕边翻出了手机。 那个男人，纵然看不清脸，但那声音是不会听错的。 拨出去一个号码，等了足足四十秒，在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终于有人接起。 “喂？”那边是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林君然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他抿了抿唇：“抱歉，是我。” “……祖宗，什么事？” 宋潜跟一伙人疯到了快三点钟，好不容易睡下，还没一个小时，就又被电话吵醒了，要不是打电话的人是林君然，他早就骂过去了。 “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李今栀。” 听到这三个字，宋潜愣了几秒，接着一脸茫然地问：“这人谁？” “你女朋友。” 宋潜还真认真想了想，然后说：“我女朋友姓唐，不姓李，昨天才带你去见过的。” “五年前的，还给小苒做过家教。”而他的记忆似乎在那之后不久就断了。 宋潜现在一听到林君然提以前的事就瘆得慌，他不管这女的到底是谁，赶紧叽里咕噜说一堆：“哎呦五年前的人我哪里还记得，我说君然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忽然问起个五年前的人？行吧，赶紧睡，明天我再带你出去玩儿，就这样说好了啊，你好好休息。” 宋潜迅速果断地挂了电话，呼呼大睡。 林君然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才支着身子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脑中始终处于着一种过于清醒的状态，毫无睡意。 他想着两次遇见的男人，想着连续几夜一直做的梦，越想头越疼，他咬着牙忍着，侧躺着想让身体放松下来，只是疼痛感越发地强烈，仿佛快要到达爆炸的临界点。 这般头痛难忍之下，林君然才喘着气慢腾腾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两片止痛药吃下去，止痛药效果不显，痛感并没有减轻多少，他硬生生忍到了天亮，快到七点钟时，终于再次入睡。 …… 睡到中午林君然才醒，饭也没吃就独自出了门。 在小区外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说：“去影视城。” 到了那儿，林君然按着记忆在里面找了一圈儿，却没有找到想看见的人，其实来前就已经预料到结果，却还是没有抵挡得住心里的渴望。 又到处走了走，还是没找到，最终林君然决定回去。 街道上人车川流不息，熙熙攘攘，林君然靠在后座上，双眼微闭，一个红灯路口，司机停下，林君然睁了眼，眼神放空，几秒钟后，他无意中往车窗外一瞥，瞬间清醒。 “师傅，过了前面红绿灯停车。” “不是说去蓝山花苑？” “不去了。” 红灯显示还剩30秒，林君然盯着那个不断跳跃的数字，再看着人行道上的背影渐渐走远，脸上显出焦躁。 终于，停滞的车流再次动了起来，等过了红绿灯，司机车一停，林君然把提前备好的钱塞给司机，就推开车门跑远。 跑到那条人行道上，纵目望去，已经不见那人影。 林君然站在路边上，路中央车辆呼啸而过，空气里充斥着汽笛喇叭声，他却仿佛听不见一样，只是四处张望。 没有找到期待中的人，林君然转过身，然后就定住了。 陆烽手上拎着两个袋子，见林君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看了一眼就不做声地收回视线，打算从右边的空处走过去。 林君然往右边走了一步，挡住了他。 陆烽低了下头，又抬起，说：“借过。” 林君然轻轻笑了下：“我要是不给你过呢？” 陆烽沉默。 林君然去看他手中拎着的两个白色塑料袋，其中一个露出几根葱叶。 “你要回去做饭？” 陆烽“嗯”了一声。 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半，林君然挑眉问：“这个点儿你还没吃？” “没。” 又是一阵沉默。 微久，陆烽问：“你吃了吗？” “……”想了想，林君然如实说，“没啊。” 陆烽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林君然又问：“你不请我吃么？” “这附近有几家牛肉面馆儿，我带你去？”陆烽回答得有些慢。 “我不想吃这些。” “你想吃什么？” 林君然说：“你不是要回去做饭？我想吃你做的。” 陆烽没有回应，只是看他，林君然也不示弱，静静地回看过去。 过了很久，陆烽才开口：“走吧。” 他迈开步子从左边绕过去，林君然跟在后面，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 陆烽就住在附近，林君然跟着进了小区后，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给出一句评价：“这小区挺旧了。” 陆烽“嗯”了声，带他走到电梯口。 进了电梯，林君然见他两手拎着菜，就问：“几楼？” “15。” 到了15楼，一眼就看见一家门上贴了张倒着的“福”字，陆烽径直走过去，放下菜拿钥匙开门，林君然进去以后还是到处看，小区挺旧，这间屋却像是翻新过，明亮又干净。 陆烽让林君然坐沙发上，林君然没听，看他进了厨房，也跟着进去了。 陆烽把菜都拿出来：“饿不饿？要不我先下面条给你吃？” 林君然摇头：“我跟你一起吃。” 陆烽手一顿，把菜放下，淘米煮饭。 插上电饭锅，一回头却看见林君然手上拿了根大葱要去拧水龙头，陆烽连忙伸手阻止：“我来洗。” 林君然看着他，想了想说出一句：“你不让我洗，那我不吃了。” 带着威胁性质的话让陆烽喏喏收回了手。 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再由陆烽放进锅里炒，从来没碰过厨房的林君然竟也洗得无比熟练，洗完最后一把菜，看着漂浮在水池中的菜叶，林君然有些发愣。 半个小时后，饭菜都忙好了。 林君然洗好菜之后就坐在了饭桌前，一边撑着头等一边看陆烽在厨房里忙碌。 当陆烽把碗筷盘子一一拿上桌，并很自然地将那盘葱花炒蛋放到林君然面前时，林君然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下：“我不喜欢吃这个。” 陆烽一愣，嘴唇翕动，又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缩了缩手想要把盘子端回去。 却被拦住了。 陆烽看向林君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林君然扯了扯嘴角：“没意思，放下，吃饭。” 陆烽听话地放回盘子。 桌上三菜一汤，青菜豆腐汤、葱花炒蛋、土豆丝、竹笋炒肉片，肉片是用之前剩下的生肉炒的，笋挺多，肉没多少，陆烽大概也没料到林君然中午会来。 两个荤菜都放在林君然跟前，陆烽几乎没怎么伸过筷子。 林君然边吃边挑着眼皮看陆烽：“你夹菜啊。” 陆烽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 林君然继续微微歪着头看他：“这个这么好吃？” 陆烽没应，大概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林君然就去夹，吃了一口说：“挺不错。” 然后就一直只往那盘子里夹，虽然他并不喜欢土豆丝。 渐渐地，陆烽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抬起头说：“你吃肉。” 明明自己只是客人，林君然却挑衅地说：“你管我吃什么？” 身为主人的陆烽反而讷讷地不敢回嘴。 过了会儿，陆烽忽然放下了筷子，林君然依旧挑着眼皮看他。 陆烽站了起来，然后手伸到林君然面前，直接端起了那盘土豆丝。 就在林君然以为他又要将盘子放回自己跟前时，陆烽却离开了饭桌，端着盘子去了厨房，最后又空着手回来。 “吃吧。”他说。 林君然哼笑一声，终于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饭。 到最后，那盘葱花炒蛋几乎被林君然一个人吃了，他摸着吃撑了的肚子倒在桌上，而陆烽还想再去给他盛一碗豆腐汤。 “你当我是猪吗？”林君然斜着眼，“我不吃了。” 陆烽没有勉强，坐下来默默把剩下的菜一扫而尽后，收拾了下饭桌，去厨房洗碗。 林君然撑着头看着，看了会儿，想起什么，微微提高声音：“我想吃酱香肘子。” 水流哗啦啦地响，站在水池前的高大挺拔背影微微一怔，下一刻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抬手伸进了水池。 洗好了碗出来，陆烽看见林君然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斜靠着，眼睛眯起，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他走过去，声音放低：“去床上睡？” 林君然眼睛睁开了些，见陆烽正半俯着上身凑近自己，他唇角蓦地勾起，想了想，朝陆烽伸出双手。 陆烽起初没有动作。 林君然依然伸着手，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很坚持。 僵持了半分钟，陆烽眸色一沉，不再忍耐，弯下腰将人抱起，结实而有力的臂弯紧紧地揽住林君然的背和腿。 第5章 林君然昨晚十点上床，今天中午十一点才起，勉强地说，也算睡了近十三个小时，可这十三个小时中，几乎没有一刻能睡得踏实安稳，身体叫嚣着很累，精神却异常清明。 一直到在陆烽家吃过午饭，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大脑才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疲倦。 他昏昏欲睡，后被陆烽抱了起来，意识朦胧中，只感觉男人的臂弯温暖而结实。 去了床上，林君然很快陷入沉睡之中。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自从车祸醒来，从没有这么舒服过，以至于睡醒过来时，眼睛睁了开来，大脑却还没从迷糊中清醒，依旧贪恋着这种惬意。 在一片昏暗之中眯着眼，好一会儿，林君然才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脸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枕头上蹭了蹭，林君然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躺着，不想起来。 一直等到房间里从昏暗彻底变成黑漆漆一片，林君然才又动了，他坐起来，手很自然地伸到床头那个位置去开灯，中途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听“砰”的一声响，那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房门已经被推开，灯也亮了。 陆烽绕到窗台一侧，看见水杯倒在地上，好在里面没水，他弯腰捡起，放回床头柜。 头一转，见林君然坐在床上，定定看着自己，眼神安静放空。 刚睡醒的脸，两颊泛着淡淡的红，衬着白皙的肤色，莫名有股艳丽之感。 “饿了吗？” 听到陆烽的询问，林君然回神，点了点头，他挪到床边，两只脚刚伸出床，陆烽就将一双散落在两边的凉拖拿过来放到他脚下。 林君然伸进去，站起来问：“几点了？” “快八点。” 听完，林君然从枕边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显示有数十条短信和未接电话，全都是林景然跟宋潜发来打开的。 这时，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手机调的静音，只看见屏幕一闪一闪地亮，林君然盯着屏幕，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陆烽在一旁看着，问：“不接吗？” 林君然忽然一笑，手一伸，把手机递过去，抬眼看他：“要不你帮我接？” 陆烽知道他又在闹自己玩儿，自然不会真的去接。 屏幕最终暗了下去，林君然看着，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又缩回手，给宋潜和林景然各回了一条“在外面，过会儿回去”，然后直接关了机。 从床边站起来，穿着凉拖越过陆烽，一边走出房间一边问：“晚上吃什么？” 陆烽跟在后面：“煮了粥，还有水煮蛋、酱牛肉、腌的酸豇豆。” 这几样小菜虽然都很普通家常，林君然听了却感觉胃口忽然出奇地好。 随后，陆烽又补上一句：“我明天去买肘子。” 林君然回过头，含笑看向他：“谁跟你说我明天会来？我说过？” 陆烽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又开口：“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兴许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说完这句话，林君然丢下愣在原地的陆烽，头也不回地径自走进了厨房。 掀开电饭锅，一阵粥香扑鼻而来，林君然感到胃里一阵饥饿，他随手拿起一只干净的碗，想盛粥，发现没有粥勺，又去找粥勺。 陆烽这时走了进来，从架子取下粥勺说：“我来。” 说着就想从林君然手中拿走那只碗，林君然轻轻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废物，我有手。” 然后夺过粥勺，自己盛满了一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烽讷讷地解释。 林君然没搭理他，盛完粥后就转身越过陆烽离开了厨房，端着碗坐在了饭桌前。 见陆烽还傻站在厨房不知想着什么，眉眼一挑：“过来吃。” 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甚至还不觉有丝毫逾矩。 陆烽这才动了，把先前准备好的小菜都一一端上了桌，最后跟中午时一样，自己坐在了林君然对面。 林君然的视线首先被那盘卖相不错的酱牛肉吸引了，就先夹了一片尝尝，味道不错，确实配得上那卖相。 他吃完一片酱牛肉才看到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的水煮蛋。 四个蛋，外壳都剥干净了，每个从中间切成两半，蛋白滑嫩，晶莹剔透，蛋黄诱人。 林家吃蛋都没这么精致，谁不是自己用手剥蛋壳？ 林君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陆烽疑惑地看他一眼，见林君然笑过之后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喝着粥，他才又收回视线。 最后林君然没辜负陆烽的苦心，四个水煮蛋他吃了整整两个，盘子里还剩下四瓣，林君然指着那些对陆烽说：“吃了。” 这次陆烽没多说什么，动作很迅速，筷子伸过去，一口一个。 林君然嘴角一扯：“也不怕噎着。” 吃完晚饭，林君然又坐到了沙发上，陆烽洗完碗出来，见他还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副懒怠的模样，迟疑了一下问：“不回去吗？” 林君然撇过头，眯起眼：“嫌我烦了？想让我走？” 陆烽又开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解释的时候略显手足无措，林君然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又把头转回去，过了会儿盯着电视机说：“我想看电视。”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林君然的陆烽，听到这句话后两步走过去，从茶几肚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遥控器，对准电源键摁了一下。 电视没反应。 陆烽又摁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林君然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猜测：“坏了？” “估计是。”陆烽还在继续尝试，“电视好久没开了，你以前——” 忽然止住了话音。 林君然向来敏感，陆烽话语中的不对之处很容易就被他发现，他于是追着问：“我以前怎么？” 陆烽不吭声。 林君然显然不想放过他，半眯着眼含笑问：“你说啊，我以前怎么？” “你以前……喜欢看电视吗？” 话题转换得有多生硬就有多生硬，林君然默默地白了陆烽一眼，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原先并不是想说这个，却也没再不依不饶下去。 电视机最终也没能打开来，陆烽放下遥控器：“我明天找人来修。”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然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走了。” 陆烽一愣。 林君然径自去门口换了鞋，正要出门时，陆烽拿了钥匙和外套跟在后面：“我送你。” 小区虽旧，却也装了夜灯，不管是楼道里还是小区楼外，此时都还算明亮。 怕林君然不认识路，陆烽走在前面带路，林君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拉长。 出了楼，林君然瞥见陆烽搭在胳膊上的黑外套，故意问：“天又不冷，你带外套干什么？” 陆烽看了一眼林君然裸｜露在外的白皙纤长的胳膊，没回答。 林君然见他又不说话，翘着嘴角笑。 到了小区外，陆烽问他：“打车回去？” 林君然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马路，看着路上一辆辆车呼啸而过。 陆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把手机开机吧。” 起初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想了想，林君然笑着抬眼看过去：“不放心我？” 陆烽又不吭声。 “嗯？怎么不说话？” 被追问的陆烽，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 林君然哼笑一声，拿出手机开了机，将亮着的屏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放心了？” 正好这时路边来了一辆空车，林君然看见时，陆烽已经伸手拦下了，司机摇下车窗：“打车？” 陆烽替林君然回答：“嗯。” “去哪儿？” 陆烽说不出来了，去看林君然，却对林君然戏谑的目光，似乎在说“怎么不继续替我说了”。 看够了，林君然收回目光，回答司机的话：“蓝山花苑。” 司机让林君然上车，陆烽去替他拉开后车门，肌肉紧绷的小臂握紧了车门把手，又看一眼站在他一侧的林君然，问：“带钱了吗？” 不知为什么，林君然忽然又起了戏弄他的心思，故意说：“没带。” 本想看看陆烽会有什么反应，却见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个黑色钱包，然后递过来。 林君然一时无语：“……谁要你的钱？” 说完就从他身侧上了车，等在里面坐好了才对着还傻傻愣着的男人说：“骗你的，钱我带了。” 然后关上车门，隔绝了那道微讶的视线。 车子开始往前行驶，林君然起初没有回头看，直到车已经开了老远，才转过头从车窗往后看了一眼，虽然很模糊，但还是能看见夜灯下站着个人影，他不由在心底暗暗骂了声：“傻子。” 也就是在这时，林君然忽然记了起来，那天在佰利的大街，他跟男人的相遇似乎与今天有几分相似。 同样是夜晚，街灯，出租车。 当时林君然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心中涌动着焦躁，此刻，回望路灯下的人影，心中安心且平静。 手机屏幕亮起，打断了林君然的遐想，他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大哥。” “终于肯开机了？” 他没说话。 林景然又问：“现在在哪儿？” “车上。” “回来了？” 林君然随口“嗯”了声，然后忽然想起，他忘了跟男人要号码了。 第6章 回到家时，正好九点半。 林君然换好鞋走进客厅，看见林景然又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戴着银边眼镜眯着眼看电视，这次白露也陪着。 白露听见声音，看过去打量了林君然两眼，然后问：“今天心情很好？” 林君然想了一下，笑了笑：“还不错。” “那就好。”白露也笑，“以后多出去走走。” 林景然全程盯着电视，没参与进聊天，林君然跟白露又说了两句，就上楼回了房间，他没立即去洗澡，在书桌前坐着，翻了翻以前上学时候用过的书本。 过了半个多小时，听见敲门声。 这个点儿，不是林景然就是白露，林君然说了声“进来”。 来人推门走进房间，把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到书桌上。 林君然瞥了一眼，说声：“谢谢大哥。” 林景然找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起初没说什么，房间里有些静，只有林君然自己的翻书声。 沉默了两分钟，林景然终于说话了，林君然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今天去哪儿了，却听林景然说：“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是想继续待在家里还是想去公司？” 林君然没立刻回答，眼睛盯着书上的一个个小字，实际眼神早已放空，心里想着，明天还要不要再去男人家里蹭饭，又想，今天下午睡多了，夜里估计又得失眠。 他不说话，林景然也不急，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林君然才回一句：“随便。” 根本算不上什么回答。 林景然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帮林君然做了决定：“那就在家再休息两天，过些天我会带你去公司。” 林君然没反对，随口应了一声。 林景然站起来，背过身往房门口走，快出房间时还不忘提醒：“记得把热牛奶喝了，宋潜说你夜里睡不着。” 直到房门被关上，林君然才抬眼看向桌上的牛奶杯，嘴角浮出一丝嗤笑，失眠喝这东西有什么用？ 又坐了会儿，然后起身拿了睡衣去冲浴，冲完浴出来又看到那杯牛奶，端起来摸了摸杯壁，还是温的，就喝了两口。 刷过牙躺到床上时，已经快十一点，他关了灯，闭上眼。 夜黑漆漆的，静得厉害，林君然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大脑的意识清明无比。 十分钟后，林君然又摸索着把灯打开了。 睡不着，喝牛奶果然不管用。 把枕头竖起来，林君然支起身斜靠着，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通讯录里保存的号码寥寥无几，最主要的是没存那人的手机号。 于是在这个寂静的夜，想打某个人的电话却没办法打过去，林君然不禁又一次后悔起来走前忘了跟男人要号码，否则这个点儿他还能听听男人的声音。 在手机上翻了翻，又去应用商店看了看，林君然打算下款游戏消磨时间，最后随便下载了一个，一款热门3D纸片人养成游戏，选择这游戏的原因主要是游戏头像画风还不错。 美男谁不喜欢。 五年里，国内手□□业发展迅速，变化得很快，但底子其实也没变多少，林君然以前没玩过这种手游，但按着新手教程走了一遍，也就弄明白了，挺无聊也挺有意思。 游戏首先要求玩家自己捏两个3D人，一男一女，女的是玩家自己，男的说白了就是玩家的幻想对象。 捏女人时，林君然直接选了系统初始设置的女角色，一个清纯可爱的十七八岁少女，轮到男人时，手指停在捏人界面顿了顿，脑子里随之浮现出一张刚毅寡言的脸。 花了半个多小时，林君然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杰作。 捏出来的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眼眸漆黑深邃，鼻梁英挺，线条刚硬，肤色偏黑。 上身选了件迷彩背心，下身是宽松的黑裤。 背心没那么宽松，略有些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胸口腹部紧绷勃发的肌肉，裸｜露在外的手臂结实有力，青筋隐现，看久了甚至觉得有些野性性感。 还挺像，林君然对这逼真的形象挺满意。 捏完了人，开始照着剧情走，完成各种任务。 游戏主要是针对女性玩家，林君然一个男的自然代入不进去女角色。 玩了一会儿，看着那清纯可爱的女生一会儿羞涩脸红，一会儿上前搭讪，跟自己捏出来的男人又约会又拉手的，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游戏一关，关灯躺下。 翻来覆去的，总算折腾出了丁点儿睡意，迷糊着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仿佛听见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希望早上醒时雨就停了，林君然迷迷糊糊地想。 结果第二天醒来，意识稍微有些清醒，眼睛还没睁，窗外那哗啦哗啦的雨声就传到耳边。 一夜过去，雨不仅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手伸着摸到枕头边，拿到手机打开，林君然看了眼，十点钟。 他没立即起床，侧身背对着窗帘，听了会儿雨声，哗啦哗啦，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这声音，听着听着，意识又渐渐地模糊了。 在即将又要眯着眼睡过去时，林君然睁开眼，起了床。 走到窗子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纵目望去，外面的世界一片迷蒙，一栋栋别墅楼氤氲在噼里啪啦的雨幕中，雨气缭绕，白茫茫的。 林君然在窗前站了两分钟，最终放弃了出门的打算，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 洗漱完，衣服也不换，直接下了楼。 今天是星期六，爸妈早早就去上班了，林苒没人管，就直接赖床到近十点，才磨磨蹭蹭地去吃早饭，她本以为自己是家里最晚的一个，这会儿才发现小叔比自己还要晚。 林君然在林苒旁边坐下，张妈在厨房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说：“君然你等等，我再把粥跟包子热一热。” “嗯。” 林苒笑嘻嘻地说：“一家人分三波吃早饭，张妈你辛苦了。” 张妈笑着回一句：“我呀早就习惯喽。” 等早饭的过程中，林君然无聊，想到昨晚自己花了半小时捏出来的男人，又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个养成游戏，手指停在上面顿了顿，还是点了一下打开。 “小叔你也玩这个？”叔侄两个坐得近，林苒头都不用转就看见了。 林君然留意到林苒话中的“也”，余光瞥了她一眼，轻笑：“小苒也长大了。” 林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脸一下红了，又哼哼唧唧地辩解：“我就是随便玩玩。” 解释完，又疑惑问：“这游戏不是给女的玩的吗？小叔你一个男的还玩？” 林君然挑了下眉：“谁规定男的不能玩？” 这时，游戏加载好，一个穿上身迷彩背心下身黑裤的高大男人显示在屏幕上，身材挺拔，屏幕下方有一行字——“一夜不见，晚上睡得好吗？” 林君然嘴角翘了翘。 林苒又凑了过来：“小叔这是你捏的男人？” 他“嗯”了声。 “还挺帅，不过我更喜欢小叔你这样的。” 小姑娘嘴甜，借机夸了林君然一句，然后又偷偷看了林君然一眼，小声问：“小叔你喜欢男人？” 问起来是半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 林君然假装没听见，把屏幕一关，回头问张妈：“粥好了吗？” “好了好了。” 小姑娘哼了一声，撇了撇嘴。 张妈把早饭端上桌，林君然喝了两口粥，想起来一件事，喊道：“小苒。” “干啥哦？” “你还记不记得家里以前给你请的一个老师？” 林苒回一句：“谁啊？爸妈这几年给我请了好多老师。” “姓李，李今栀。” 小姑娘想了想，摇头：“没印象。” 林君然提醒：“应该是五年前给你请的，那时候你差不多八岁，还念小学。” 小姑娘忽然眨了眨眼：“五年前的事啊，爸妈不让我说。” 还挺诚实。 林君然冷笑。 …… 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到了第三天中午，天终于放晴。 些微阳光从层层云缝中穿过，让雨后湿润的空气稍显清新。 林君然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唇角一翘，起身下床换衣服。 出门时，除了张妈在厨房忙活，家里空无一人，他跟张妈说了声，然后离了家。 在外面拦了辆车，报了那旧小区的名字，到了后，按着那晚的记忆一路走进去，找到其中一栋楼，直接坐电梯上了十五楼。 电梯门一开，当看到那张倒帖着的“福”字时，林君然知道自己没走错。 走过去，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抬手去摁门铃，摁了两下，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又试着敲了敲门，还是没人。 林君然索性放弃了敲门，转过身倚在门上，正对着电梯等人。 一整个下午，电梯开开合合，人出出进进，林君然眼睛抬了一次又一次，主人还是迟迟不归。 从一点一直等到五点，手机都快没电了，林君然还是没等到男人。 看着手机电量一点点变少，屏幕上开始显示“低电量”的提示，他关上手机，准备走人。 走到电梯门口摁了一下，双手插在兜里，看着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等数字跳成“15”，林君然收回视线。 电梯门一开，还没走进去，视线就落到电梯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大概正准备跨出电梯，见到林君然，脚下顿住，面上一愣。 旁边传出秦枫雨的声音：“陆哥，晚上我想在你这儿吃。” 第7章 林君然只看了陆烽一眼，就淡淡收回了视线。 陆烽站在电梯里，目光从起初的愣怔微讶，渐渐变成局促紧张，秦枫雨见他一动不动，觉得奇怪，不由问：“怎么不出去？” 这话似乎提醒了陆烽，他向前迈了一步，跨出电梯。 紧接着秦枫雨也跟在后面，出电梯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电梯门口，就用余光扫了一眼，然后惊讶出声：“林君然？” 林君然却跟没听见似的，直接走进电梯，摁下底楼的按钮。 电梯门渐渐阖上，林君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最终消失在里面，秦枫雨转过头去问：“他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陆烽已经伸着手摁下下行的电梯按钮，脸上显出一丝急切，终于等到电梯上来，陆烽朝秦枫雨丢下一句“你先回去吧”，然后也消失在电梯里。 秦枫雨脸色变了又变。 他不久前刚得知林君然失忆的消息，知道这一消息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原先就已经猜测着陆哥跟林君然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竟是这样。 可这对于他而言却是机会，于是趁今天找了过来，谁知道林君然竟然在陆哥这儿。 …… 林君然坐着电梯一直到底楼，出了这栋楼，头也没回，径直往小区外走，快走到小区门卫室那边时，忽然听见背后远处有人急切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君然！” 因为隔得远，声音传到林君然耳朵里时已经模糊不清了，可依旧能辨得出是男人的喊声。 竟然还追了过来。 下一刻又意识到，这好像还是男人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林君然嘴角翘了翘。 肚子里积攒了一下午，在看到陆烽跟秦枫雨在一起时忽而升腾至极点的气，这个时候莫名就消了。 他停下。 陆烽见自己喊了一声，林君然没有再往前走，松了口气，然后迈着长腿快速跑过来。 等追上了，微喘着气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烽比林君然高上半头，此时两人靠得近，他低头说话时，气息正好喷洒在林君然的耳廓。 有点痒。 耳尖小幅度地一颤，渐渐染上层薄红。 林君然刻意忽略了耳廓的痒意和酥麻感，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也就在你回来之前没多久。” 陆烽没说话，林君然半抬起脸，看到男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于是问：“不信？” 男人还是不吭声。 林君然眉眼一挑：“那你觉得我在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有这个必要么？” “不是……” “那不就行了。” 林君然满意地勾了下唇。 陆烽说不过林君然，于是不再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转换话题问：“晚上……在这儿吃吗？” “那你以为我来这儿做什么？”林君然语气不善，“专门来看你一眼？” 被这夹刺的话一挤兑，陆烽顿时又说不出话来。 而林君然一说完，也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看男人一脸沉默的样子，林君然心里忽然很不舒服，沉默片刻悻悻道歉：“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一声道歉，陆烽却听懂了，他罕见地露出个笑，带着安抚意味：“我没事，你别在意。” 林君然一时默然，刚刚明明是他语气不好，陆烽却反过来安慰他，傻子。 站了会儿，陆烽商量着开口：“先回去好不好？我先送你上楼，这里热。” 林君然敏感地捕捉到话里的字眼，便问：“你要去哪儿？” “家里没菜了。”男人顿了顿，“我去买菜，很快就回来。” 一时间，林君然甚至不知道该捉住哪句话吐槽，他想了想，先问：“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一个人吃什么？” “……随便炒点什么吃。” “不是说没菜了？” 陆烽讷讷的：“还有些蔬菜，没肉，我去买肉。” 林君然一笑：“那我也不要吃肉，吃蔬菜就行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行，我就不行？” 陆烽又被怼得说不出话。 林君然暂时放过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刚刚那个跟你一起回去的是秦枫雨吧，大明星呢。” “……嗯。” “他现在在你家？” “我让他先回去了。” 回去个屁，在这儿站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 林君然哼笑：“把人带回来，又让人走？” 他穷问不舍，陆烽再迟钝也知道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恐怕要在这儿一直站下去。 额上渗出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浸湿了两鬓的短发，唇抿紧又松开。 “秦枫雨帮过我大忙，我很感激他，把他当朋友。今天他突然来找我，我从外面回来时才在小区楼底下遇见他。” 陆烽解释得认真诚恳，脸上全无作假之色。 林君然心思却飘忽起来，想起那天跟宋潜去影视城，他坐在角落里听两个小姑娘聊八卦。 俩小姑娘当时叽里呱啦说了不少，有说到秦枫雨是个gay，喜欢自己的前武替也就是陆烽，也提到前阵子陆烽出了车祸，秦枫雨连戏都不拍了就跑去医院照顾陆烽。 想到这里，林君然眸色一暗。 过了很久，他才问一声：“听说你不久前出过车祸？” 陆烽没料到他忽然问起这个，脸上微讶，却没有立刻做声。 林君然也没想听他承认，径自一笑：“我前阵子也出了车祸，真巧是不是？” 笑完就别过脸看向前方：“别傻站着了，不是说要去买菜？走吧。” 陆烽愣了一下，正要跟上去，忽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小伙子！” 声音年迈却不减洪亮。 起初陆烽跟林君然都没觉得这是在喊他俩，直到又听见一声：“那个穿白衣服的小伙子！” 林君然依旧没理，继续往前走，陆烽却注意到林君然今天上身穿了件白T，然后循着声源望过去，发现门卫室的老大爷正把脑袋伸出窗口，向林君然招着手。 他带着林君然走过去：“张大爷。” 张大爷看着林君然，然后问：“小伙子，你今天是不是丢钱了？” 林君然脸上显出迷惑。 陆烽在一旁提醒：“出门带钱了吗？” 林君然眨了眨眼，然后回一句：“带是带了，就是不知道带了多少。” 离家前随手抓了几张钱放在裤兜，这会儿摸摸还有几张在。 张大爷见这个年轻人长得倒是挺俊俏，就是有些傻，身上带了多少钱都不知道。 叹了口气，张大爷从搪瓷杯底下摸出那张压着的红色票子，递过去：“拿着，你掉的。” 林君然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今天下午一点钟的时候你进咱们这小区的是不是？你进来后走了老远，裤兜里忽然掉出张钱，我伸着头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就把钱捡起来想着等你出来时再给你，好不容易等着你了。” 老大爷说了一堆话，林君然其余的没听见，就听到了开头那句里的“一点钟”。 他眯起眼，面不改色：“大爷你认错人了，钱不是我的。” “你这小伙子！大爷我记性好得很，整个小区谁不知道？”张大爷眼睛一瞪，铜锣似的，“快把钱拿走。” 林君然没接，转身就往小区外走了。 陆烽只好接了那钱，追过去。 十几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地说着那些话，将陆烽弄得哑口无言，这会儿就被一个老大爷打了脸，林君然脸上火辣辣的。 哪怕陆烽追了过来，他也没停，一直沿着小区外的便道往前走。 “君然。”陆烽跟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便道旁种着一排行道树，绿树成荫，这会儿已经是五点多，阳光依旧很刺眼，从叶隙间直穿而下，照在林君然莹白中泛着红意的脸上。 又热又烫，心里也是。 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心中燎人的灼热终于有所降温，林君然停下，长长吐出口气。 只是猝不及防的这一停，身后紧跟着的男人没防备住，一下撞上了。 “嘶——” 听见林君然的吸气声，陆烽没顾上自己下巴的钝痛，急忙去看林君然的后脑勺：“疼不疼？” 林君然摸着后脑勺慢慢转过身，然后就看见陆烽一副关切的模样，眼中闪烁着担忧，右手微微举着，想上手又犹犹豫豫地不敢。 他“嗤”地笑了，心里骂了句“胆小鬼”，随之又背过身去：“摸吧，轻点儿。” 下一刻，男人温热厚实的大手就覆盖在了林君然的后脑上，精准地找到被撞的那块地方，轻轻揉按了几下，手法不错，很舒服，那一瞬间的疼痛很快就消去不少。 林君然虽然失忆，但不是痴呆，没忘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享受着陆烽轻抚的同时，还是关心了问了一声：“下巴疼不疼？” 结果自然是得到一句“不疼”。 他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等陆烽又揉了两下，没那么疼了，林君然让他把手拿开，自己又转回去，然后一眼看见男人的下巴上泛着红。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撞出来的。 他的头盖骨又不是装饰用的，能不疼吗？ 口是心非。 林君然又瞥了一眼陆烽的下巴，余光往四下扫视。 除了马路中央来来往往的车子，此时四周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他俩。 林君然收回视线，眉眼轻敛，纤密的睫毛轻颤，微微抬起手，温热的指尖轻轻落在男人的下巴。 第8章 “知了……知了……” 支离破碎的阳光碎屑从叶隙间倾泻而下，洒在人脸上，像点点碎金，蝉鸣不已，给这个炎热的傍晚添了不少生机。 树下，林君然将手贴在陆烽下巴，指尖轻抚，抚出一丝挠人的痒，停留了几秒，便又离开了那略带刺人胡渣的下巴。 有落叶飘至鼻尖，林君然用手拂去，刚刚触碰过男人下巴的手指不小心扫过唇瓣。 林君然舔了舔唇，有些汗湿的咸味。 随之微微抬起眼去看男人的反应，却见陆烽怔愣在原地。 稍久，那漆黑的眸色渐沉渐深，染上深邃，阳光映照着，似有火光跳跃，紧接着表情也生动了起来，带上了几分隐忍。 在陆烽反应过来看向自己之前，林君然抬了抬下巴说：“走吧。” 然后赶紧背过身去。 看着前面走远的背影，陆烽垂放在两侧的手握了又握，紧紧攥成拳头，最终松开，长腿一迈，几步追上了林君然。 “去哪儿买菜？”林君然极为自然地问。 陆烽也好似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没有先回答林君然的问题，而是问：“晚上想吃什么？” 林君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酱香肘子，但记起家里张妈每回做跟肘子有关的菜，都要精心弄上半天，也就没提，随口说了几道菜。 陆烽这才说：“附近有家超市。” “怎么不去菜市场？” 林君然纵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没进过菜市场，去超市也从没去过生鲜区，却也多多少少知道菜市场跟超市卖的菜的区别，种类多，新鲜且便宜。 “菜市场有些乱……” “……” 陆烽仿佛窥探到林君然的想法，又补上一句：“现在超市的菜也新鲜，你刚刚提到的菜超市都有卖。” 林君然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跟着陆烽去了超市。 正如陆烽所说，超市就在附近，走了没十分钟就到了，本来陆烽还想打车过去，林君然尽管热出了一身汗，还是拒绝了。 超市挺大，分区也明确，陆烽本来想直接去买菜，却被林君然拉着去买水：“先去买水，渴死我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冷柜，走过去看见有个人打开柜门在选，没一会儿，那人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就朝旁边让了让，却没人过来，头一回…… “……” 宋潜不过是车开着开着就渴了，离家还有些路程，正巧路过家超市，就顺手停下车进来买瓶水，谁知道这么巧会碰到林君然。 “君然你怎么在这儿？”宋潜脸上还带着他惯常的痞笑，见到林君然时，显出几分惊喜。 结果刚问完，眼睛一瞥，当看清楚站在林君然身侧那个男人的脸时，笑一下凝住，惊喜成了惊吓。 他开始结结巴巴：“你……你俩……？” 林君然眯着眼笑：“我俩什么？” 宋潜看了陆烽一眼，又看看林君然，选择闭嘴。 这时，陆烽适时跟林君然说一句：“我去买菜。” 然后就走了，林君然也没拦他。 冷柜前，只剩下林君然跟宋潜。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站着，眼睛看着冷柜，宋潜就显得紧张得多，眼神游移，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看也不敢看林君然一眼。 他默默地想，帮着林哥瞒着君然可真不是人干事，弄得他现在一见君然就莫名心虚，他当初就不该插手这事来着……也不知道现在君然跟陆烽到哪一步了。 僵持到最后，林君然先动了，他上前一步，先在冷柜里挑了两瓶冰水，然后问宋潜：“喝什么？” 宋潜随口说了声“可乐”。 拿了水跟可乐，林君然去收银台，宋潜跟着。 付完钱，两人站在入口处，宋潜打开易拉罐喝了两口，爽了之后试探地问：“你跟陆烽现在是怎么回事？” 林君然反问回去：“什么怎么回事？” 宋潜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又问：“……你是不是有些记起以前的事了？” 林君然舔了舔唇：“没啊。” “……”宋潜不死心，“那陆烽有没有跟你说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你是指哪些？” 宋潜感觉自己再问下去，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会被林君然套进去，可不问，又实在心痒痒。 憋了半天，他放弃了：“算了，我走了，你也早点儿回去。” 背过身去，往超市外走，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问：“上次你哥说找不着你人，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就是跟陆烽在一起？” 林君然没回应，只是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笑，宋潜已经几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心里骂了句脏话，决定今天的事他就当没看见。 宋潜走后，林君然拿着水去找陆烽，在生鲜区绕了一大圈儿后，才在卖莴苣的那块地方找着人。 过去时，听见陆烽正在跟人打电话，就没有避讳地听了两句。 陆烽打完电话，看见林君然就站在自己边上，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林君然唇一扬，“跟秦枫雨打电话？” 陆烽没有掩饰，点了下头：“嗯。” 林君然没继续问，把手里的冰水递过去：“喝吧，嘴都干成什么样了。” 陆烽接过手，拧开仰头喝起来，“咕咚咕咚”，喉结滚动，脖颈拉成直线，青色的筋脉隐隐在跳动。 林君然默默别开眼，拿了几根莴苣放进推车，然后推着车往前走：“还要买什么？” 喝完水，瓶子已经空了大半，陆烽抬起手背抹去唇上残留着的水迹，又把瓶盖拧上。 他跟上去，往推车里瞥了一眼，四根莴苣横七竖八地躺在里面，其中三根上的叶子都有些发黄…… 便又默默返回去，挑了几根带着嫩叶的莴苣。 林君然见陆烽又拿了几根回来，不禁问：“买这么多？” 陆烽沉默了一下，回答：“明天吃。” 两人又买了些菜，陆烽还挑了新鲜的鸡翅跟排骨，结完帐出来，整整两大袋子，陆烽一个人拎在手上。 站在超市外，林君然看了眼那满满当当的袋子，说一句：“打车吧。” 陆烽愣了一下，“嗯”了声。 回到家，六点多，陆烽把东西拎进厨房，回头见林君然站在不远处，便问：“要不要先去睡？好吃了再叫你。” 林君然扯了下嘴角：“上次在你这儿睡了一下午，晚上回去就失眠了，你想让我今天晚上也失眠？” “……那看电视吧，电视修好了。” “这么快？” 陆烽点了下头，走到客厅把电视打开，电视是那种老式的，不是现在流行的网络电视。 一打开，跳出的卫视上正在上演一部家庭伦理大剧，老公出轨女秘书，女主带着闺蜜捉奸在床，先是拿起手机对着俩人一阵扫射，拍完了，闺蜜对付小三，女主收拾老公，完胜。 陆烽问林君然想看什么，林君然想了想：“我自己调，你去做饭。” 陆烽就把遥控器给了他，转身进了厨房。 林君然靠在沙发上，手握着遥控器摁了一下又一下，跳出来的都是最近热播的电视剧跟很火的综艺节目。 他本身就不爱看电视，这会儿没看到感兴趣的，就想把电视关了，关之前正好调到一个卫视，屏幕上一下跳出一张脸。 林君然对艺人明星关注不多，但这张脸他印象深刻，并且今天还刚看见，正是秦枫雨。 画面上秦枫雨扮演的大侠正手持利剑跟个黑衣人激烈打斗，林君然扫了一眼电视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五年前拍的，也就是他失去的记忆前段时间。 再去看屏幕，打斗的二人已经腾空而起，飞身跃入半空，拳掌相接，偶尔镜头一转，现出秦枫雨的脸来，但多数时候拍到的都只是打斗的背影。 林君然盯着那背影看了片刻，再撇过头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翘了翘嘴角，继续看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陆烽在厨房把饭菜都忙好了，而林君然依旧靠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盯着电视，看得聚精会神。 陆烽走过去，往电视屏幕上看了一眼，便看见一幕打斗的画面。 “这是你？”沙发上的人问。 陆烽盯着电视看了会儿，才点了下头：“应该是，记不太清了。” “还挺帅。” 突然被夸了一句，陆烽愣了愣，又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就沉默。 林君然见他又不说话，撇了撇嘴：“夸你呢，怎么都不说话？” 男人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 林君然没再逗弄他，支起身站起来离开沙发，边往厨房走边问：“你做秦枫雨的武替做了几年？” “五年……” “还挺久。” 陆烽跟在后面，想了想，又补上句：“也不是只做他的武替，别的也接了些，合约到期后，就解约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开了家修车行。” “开了几年了？” “……两三年。” 林君然去盛饭，陆烽把盘子汤碗端上桌，又去拿筷子。 两人面对面坐下，林君然吃了口饭，还是觉得对男人的事比较感兴趣，就问：“你做武替前是干什么的？” “上学。” “哪个学校？” “A大。” 闻言，林君然掀了掀眼皮，他记得宋潜读的就是A大，学校挺好，又问：“哪个系的？” “体育系。” 林君然有些惊讶，惊讶完又想怪不得他身材这么好。 晚饭的汤是排骨冬瓜汤，他伸筷子夹了块排骨，在陆烽特地给他调的酱料碟子里滚了滚，然后放进嘴里。 肉很香，酱料调得也很好吃。 “然后呢？”林君然含着肉，问得有些含糊不清，“体育系的怎么做了武替？” “被开除了。” “嗯？” 陆烽一语带过：“上学时跟人发生争执，打了一架，被学校开除了。” “……” 林君然本来挺后悔说起这个话题，又一想，看男人现在这么能忍，想不到还能因为打架被校方开除…… 一时间心痒痒，有些好奇陆烽当初年少轻狂的模样。 可惜，他看不到。 第9章 一顿晚饭，林君然最后又吃撑了，只怪陆烽调的酱料太香，排骨他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可乐鸡翅也不错，总之，都很对他胃口。 林君然甚至开始怀疑男人是不是学过厨。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得到了个“没有”的回答。 “那你怎么做菜做得这么好吃？” 林君然认识的男人，像林景然跟宋潜，都几乎不碰厨房，包括他自己，当然白露也不会做，家里全靠张妈一人撑着。 陆烽回得简单：“做多了。” “……” 林君然有个初中同学，那时候上学中午不能回家，学校食堂的饭菜做得又不合大家胃口，班上人几乎都是从家里带饭过来，中午热一下再吃，只有那个同学每天乖乖巧巧地吃食堂，没有任何不满。 后来有人看到他其实是带了饭盒的，便问他原因。 同学说，他爸妈在他两三岁时就离婚了，自己跟着爸爸过，也是吃着他爸做的饭菜长大，十多年来，他一直以为家常菜就该是那种味道，直到上了初中，他吃了食堂，才知道他爸做的饭菜的味道是多么一言难尽。 只是他爸对做菜的执念过深，同学又不忍心打击单身老父亲的信心，只好每天带盒饭，中午吃食堂。 他说，他从没吃过像学校食堂那么好吃的饭菜。 那个同学长什么样，林君然早记不清了，就最后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印象深刻。 如果说饭菜做久了，厨艺就跟着蹭蹭地长，那位同学的爸爸可能是个天选之子。 陆烽站起来收拾碗筷，像是随口问了句：“明天来吗？” 林君然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挑着眼皮看他：“你希望我来吗？” 陆烽手一顿，只是说：“我明天去买肘子。” 林君然哼笑一声，说个希望他来都要这么拐弯抹角。 又坐了会儿，林君然就打算走了，正好陆烽洗完碗，跟那天晚上一样去送他。 到了马路边上，林君然想起来一件事：“手机号告诉我。” 陆烽默了一下，随即报出一串数字。 林君然在通讯录里存好，又给陆烽打过去确认了下，听到对方手机响了，才满意地关了手机。 当晚回到家，大概是因为在陆烽那儿没睡，洗完澡一上床林君然就犯起了困，最后游戏也没登，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睡着前隐约想起有几个游戏任务没做完。 睡得早第二天起得也早，林君然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在饭桌上跟林景然和白露碰上了，只是那夫妻俩早饭已经快吃完。 夫妻二人看到林君然也有些意外，白露笑着问：“今天起这么早？” 林君然点了下头，在对面坐下。 “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昨天出去了？” “嗯。” 白露转过头看向正不紧不慢喝着最后一口豆浆的林景然：“我早说了，得常出去走走。” 林景然放下杯子：“那就多出去走走。” 过了会儿，又问：“今天还出去？” 林君然想了一下，“嗯”了一声。 “跟哪个朋友玩？” “最近刚认识的。” “宋潜也去？” 林君然嘴角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啊，不去。” 林景然终于没再问什么，跟白露站起来：“你吃吧，明天一天空出来，带你去公司。” “知道了。” 等这对夫妻走了，林君然盯着桌子，忽然没了吃早饭的心情，跟张妈说了声“我不吃了”，就起身上楼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玩了一上午的游戏，林君然尽管代入不进去女主，但对自己亲手捏出来的男人还是很有责任心的，特地氪重金给男人升级，买衣服，一直玩到快十一点，才换衣服出门。 坐车到陆烽小区外，林君然下车后本是要直接往里面走，头一撇，看到个大叔正拉着货车卖西瓜，小喇叭重复播放着大叔的叫卖声：“卖西瓜！卖西瓜！一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西瓜的那一刹那，林君然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鬓流汗的陆烽捧着红艳艳的西瓜在吃的画面，于是脚下步子一转，往大叔那儿去了。 林君然没买过西瓜，也不知道怎么挑西瓜，就看着瓜都挺大，上去直接问：“西瓜甜吗？” 大叔戴着凉帽，旁边一个风扇呼啦啦吹着，笑着说：“肯定甜！我年年夏天在这儿卖西瓜，不甜人家肯定都来找我了。” 林君然听了，让大叔给自己拿了两个大的。 大叔一边用袋子装好一边说：“不甜你来找我！” 林君然一手一个拎着进了小区，两个大西瓜拎在手上，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进了小区走了一半的路，两只手就被勒出了两道深深的印子。 坚持着走进电梯，结果上了楼，又碰到了跟昨天一样的状况，陆烽人不在。 林君然也能理解，毕竟男人不是跟自己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林君然庆幸昨晚上跟陆烽要了手机号，否则他恐怕又得傻站在门口等上半天。 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昨晚存好的号码，林君然刚拨过去没两声对面就接了。 “在哪儿？”不等陆烽说话，林君然先行发问。 电话那边似乎沉默了片刻，过了两秒才听见男人开口：“你在我家？” 低沉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声筒传到耳边，林君然感觉耳廓有些酥麻，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才回了声“嗯”。 “我现在回去。” 林君然皱了皱眉：“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陆烽不说话，林君然听见电话里有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大概是在收拾东西。 他冷了声音：“你要是回来，我现在就走。” 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下停了。 “在车行？”林君然猜测。 “嗯。” 林君然哼了声，说：“把车行位置发给我，我去找你。” 微久，才听见一声“好”。 没一会儿，林君然手机上就收到陆烽发来的消息，车行在某个大酒店附近，地址后面还贴心地备注一句——找不到地方就打电话给我。 林君然看完，就把手机塞回兜里，又拎着两个大西瓜坐电梯出了小区。 打车时，林君然直接报了那个大酒店的名字，十几分钟就到了，还没下车，就看见男人站在酒店前面的马路边上。 男人今天穿了件墨色背心，下身是件宽松的工作裤，高大挺拔，光站在那儿就特别引人注目。 林君然瞥了一眼就想起了自己游戏里捏的男人。 他付钱下车，拎着西瓜走过去。 然后就看见男人脸上都是汗，两鬓的短黑发湿漉漉的。 视线再往下移，背心被汗水浸得有些湿了，几乎是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壮硕的胸口，臂膀上的肌肉紧实有力，没那么夸张，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其中隐藏的贲张力量。 陆烽见林君然走过来，上前两步就把他手上的两个大西瓜接了过来。 林君然手是松开了，眼睛却还是盯着陆烽的臂膀，那块肌肉原本还处于放松的状态，因为忽然间拎起了西瓜，一下绷紧了，青筋暴起。 看着看着，林君然蓦地伸出手，往男人臂膀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肌肉似乎还在小幅跳动。 戳了两下就收回手，望着前方刺眼的阳光说：“走吧。” 陆烽抿着唇，沉默不语，臂膀仿佛僵硬了一般，过了两秒才有了动作。 两人沿着小道往前走，林君然觉得晒，舔了舔唇问：“还有多远？” “一两百米。” 林君然眯着眼往前方看，隐约看到了个修车行的牌子。 走着，陆烽开口问：“怎么买西瓜？” “看见就买了，你不喜欢吃？” 陆烽没回喜欢不喜欢，只是说：“重。” 林君然摸了摸两只手心上的勒痕：“是挺重的，我也没想到你不在家。” 陆烽语速很慢：“下次……再来，先给我打电话。” 林君然勾了下唇：“好。” 一撇头，看见男人脸上的汗珠跟雨点似的，沿着两鬓一直往下淌，林君然心里一动，说：“给我拎一个。” “我可以拎。”陆烽望着前方，“没多远了，我拎着就是。” 林君然不管，自己伸着手就要把西瓜拿过来，陆烽没办法，只好松手。 没两分钟，就到了陆烽的车行，林君然看了两眼，外面是一片宽阔的水泥地，并排能容得下四五辆汽车，地上散落着各种螺丝帽、螺丝钉，应该是修车洗车用的，大热天的，倒是没人待在外面。 再往里，左边是个大车库，好几辆车摆在里面，三四个人待在车库里，乒乒乓乓的，有点儿闹，灯光打得挺亮。 陆烽指着右边说：“那边有休息的地方。” 林君然没理，径直往车库里去。 刚走到门口，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刚刚在外面被晒得几近沸腾的身体瞬间舒服了许多。 林君然走进去，其中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听见脚步声，从车底下抬起头，看见林君然时愣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最后又看向陆烽：“陆哥你回来了啊。” 其他几个见到林君然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没吵嚷着让陆烽介绍介绍，也没上去打招呼，看了一眼就继续干起手上的活儿。 林君然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在车库里站了会儿，就出去了。 陆烽把他带到右边的小房子，有两层，楼下摆着桌桌椅椅，大概是吃饭用的，楼上是个简单的单人休息室，干净整洁，有书桌跟椅子，还有张床。 陆烽把空调打开：“你先坐着，我去切西瓜。” 林君然“唔”了声：“两个都切了吧，分着吃了，买的你们小区外面的，人家跟我说挺甜的。” 陆烽下楼去切西瓜，没一会儿就捧着半个上来了，手上还拿了个不锈钢勺。 他把半个西瓜放到桌上，又把勺子递给林君然：“吃吧。” “……” 林君然把勺子接过来，又听男人提醒：“别吃太多，小心肚子疼。” 他嘴角一扯：“那你还把整半个都给我。” 陆烽犹豫了一下，解释：“不会沾到嘴上。” “……” 林君然虽然挺不喜欢吃西瓜时把满嘴弄得都是汁汁水水，却也没想到男人会想得这么周到。 陆烽上来送完西瓜，就又要转身下楼，在他转身前的一瞬间，林君然叫住他：“等等。” 然后在陆烽疑惑的目光中，林君然拿着勺子对准西瓜最中央的那块地方，猛地插下去，舀出一大块红艳艳的果肉。 林君然举起勺子，看向愣怔的男人，眉眼一挑，命令道：“吃。” 第10章 林君然先前在烈日底下晒了一圈儿，白皙的脸上已经泛起一层绯红，清冷中自带几分明艳动人。 眉眼轻挑，睫毛微颤，眼波流转，说话时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陆烽看着那嫣红的薄唇一张一合，眼中浓墨翻涌，漆黑一片，仿佛受了蛊惑般，没有丝毫迟疑地，俯身低头，含住了勺子。 凉凉的果肉沁入唇喉，带着丰沛的甜爽汁水没入肺腑，刚刚躁动不已的心忽然就平静了，眼中翻涌的情绪也勉勉强强被压制了下来。 “甜吗？”林君然问。 “……嗯。” 陆烽随口应了一声，其实根本没尝出来西瓜的味道，只记得那张嫣红的唇了…… 很甜。 他以前尝过。 尝过很多回。 心里顿时又热了起来，连同着某处不可言喻的地方，仿佛有火在烧。 身体紧绷。 陆烽没敢再多想，抬起头后也没敢多看林君然一眼，别开眼迅速转身走了。 步伐匆匆。 林君然虽然感觉陆烽这一连串的动作怪怪的，也没细究，就着男人刚刚含过的勺子继续舀起西瓜肉吃起来。 吃第一口，林君然心道，那大叔没骗人，果然挺甜。 眯起眼，继续第二口、第三口…… 等陆烽分完西瓜再上来，看见林君然正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神情惬意，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放在腹部。 仔细看，衬衫贴在肚皮上，肚子微微凸起，似乎圆了一圈儿。 而桌上，摆着那半个西瓜，准确地说，是西瓜皮，因为里面只剩下边上那一圈儿还是红的。 吃得干干净净。 陆烽走过去问：“还要吗？” “……”林君然斜过眼，“刚刚你还说不要多吃，你不担心我肚子疼了？” “西瓜没冰过，没事。” 连借口都替自己找好了，林君然心里“嗤”了一声，然后问：“还剩多少？” “半个。” 林君然闭了下眼，蓦地又睁开，眸色显出几分犀利：“你吃了没有？” 陆烽避开林君然的眼睛，点了点头。 “真吃了？” “嗯。” 林君然冷笑：“我吃了半个，现在还剩半个，敢情你们五个人就分了一个瓜吃？” 说着就站起来，快步往楼下走：“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分着吃的。” 林君然下了楼就径直往车库里走，陆烽想去拉他没能拉得住。 进了车库，四个人都在吃瓜，几人没明白林君然跟陆烽怎么突然来了，纷纷停下吃瓜的动作，抬起头看过去。 林君然眼睛往四人手上扫视，每人手上拿着的瓜分明就是四分之一个，他收回视线，冷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陆烽一眼，转身走了。 林柏见林君然神色冷淡地离开车库，陆烽留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一声：“哥你又惹林哥生气了？” 陆烽不吭声，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说明了事实。 林柏又问：“哥你不去道歉么？” 陆烽没有动，又在车库里默默站了会儿，才离开去了隔壁。 陆烽以为林君然被自己气得去了二楼，慢腾腾走到隔壁，推开门却发现林君然正坐在楼下的一张板凳上，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半个西瓜，仿佛跟这瓜有仇。 林君然听见声音，没有理睬，直到男人在他边上默默站了十来分钟，他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些，才指着桌上的半个西瓜淡淡地说：“给我吃了。” 陆烽起初没有动作，林君然冷声问：“要我喂你？” 陆烽这才动了，找了把勺子，手里捧着瓜，就这么站着一勺一勺挖着吃，表情认真，仿佛吃出了一种受罚的感觉。 林君然全程睨着眼看，一直盯着陆烽把西瓜吃得干干净净，连边上的皮儿都挖成了淡淡的红，绷紧的脸才逐渐好转。 陆烽受完罚，出去找个垃圾桶把瓜皮扔了，回来后语气正常地问：“吃饭了吗？” 林君然早饭午饭都没吃，来时还有些饿，刚刚吃了半个西瓜，现在一肚子的果肉汁水，倒不觉得饿了，再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靠两点。 他眼睛一转，说：“吃了。” 面不改色。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错，明明刚刚还在为陆烽骗他而生气。 陆烽似乎是信了，没说什么。 林君然想起件事：“不是说今天买肘子的吗？” “三四点钟去买。” “那时候还有？” “嗯。” 陆烽把勺子洗了洗，大概是要去修车，先让林君然上楼休息，林君然头有些发晕，约莫是来时被太阳晒到了，就点了头，跟陆烽去了楼上。 “要睡吗？”陆烽问。 林君然看了眼那床，床上干干净净，就一个枕头，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床单、枕套跟被套是一套，浅浅的蓝色，看着很整洁舒服。 陆烽想了想，又说：“床单被套都是干净的，昨天刚换，被子也晒了。” “只有你睡过？” 陆烽点头。 林君然心里的那点儿小洁癖瞬间消失，说了声“好”，然后问：“有睡衣吗？” 陆烽愣了下才回：“有。” 休息室里有个木制的小柜子，陆烽走过去打开，林君然看到里面多放的是衣物鞋子跟一些生活用品。 陆烽从里面拿出一套蓝色条纹睡衣，递给林君然：“都是昨天洗好的。” 林君然接过来。 陆烽本来还傻傻站着，见林君然睨着眼看自己，蓦地意识到林君然是要换衣服了，脸上浮现出尴尬，赶紧转身离开房间。 走前说：“有事叫我。” 房门轻轻关上。 陆烽走后，林君然手捧着那套睡衣看了会儿，摸了摸，料子很软很舒服，凑近了闻还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起初林君然只当这时陆烽的睡衣，只是当他脱了衣服换上，才发现这睡衣自己穿着大小正合适，宽松，却不大。 陆烽的身材要比林君然高大一些，如果睡衣是陆烽的，林君然不可能穿着正好。 但林君然清楚陆烽应该绝不至于拿别人的衣服给他穿。 所以这套睡衣是谁的？ 眼睛眯了眯，林君然没再介意，直接脱鞋躺上了床。 房间里空调开着，薄薄的被子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凉意，盖在身上温度正好，林君然枕着枕头闭上眼。 先前头就有些晕，躺下后一会儿睡意就上来了，闭着眼没多久意识开始渐渐地模糊，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房间里还是一片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缓了缓，等眼睛适应了这片光后，林君然侧头看了眼手机，距离他躺下那会儿不过才过去一个钟头。 其实林君然并没有怎么睡着，旁边的车库里时不时发出电焊的嗡嗡声很吵，如果不是那种几天几夜没睡觉的，在这种环境下压根儿不可能睡不着。 可即便这样，林君然依旧宁愿躺在床上听电焊声，闭着眼睡不着，也不愿意离开，这里让他感到安心。 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没留神就离了枕头，然后硌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抬起脸，眼睛瞥过去，才发现是个透明的小塑料盒，塑料盒里放着几对耳塞。 在塞上耳塞继续睡觉跟起床之间，林君然想了几秒，将耳塞盒放好，起身下了床，衣服也不换，直接穿着蓝色走到房门口，手搭上冷冰冰的门把手，一转…… 门开了，林君然也随之看到了站在门外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男人。 两人视线对上。 陆烽似是没料到林君然会突然开门，脸上再次浮现出尴尬。 林君然挑眉问：“怎么不进来？” “听见声音，准备进来。” 林君然顺着这句话摸瓜，刚刚听见房间里有声音，知道他醒了，于是打算进来，再往前推移，房间没声音，他在睡，男人不想打搅自己，就一直在外面傻站着。 扯了扯嘴角，林君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男人挺会惹人生气的。 注意到陆烽手上拎着个袋子，林君然问：“里面是什么？” 陆烽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一些吃的……” 进了房间，陆烽把袋子打开放到桌上，林君然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都是些小零食。 零食里面没有那些膨化食品。 林君然不爱吃膨化食品，偶尔吃零食，也只是吃些豆干儿、果冻，而这袋子里的零食正好都是林君然惯常吃的那些。 “先吃点儿垫垫肚子。”陆烽拿出个豆干儿，找着封口撕开来，递过去。 林君然一默，男人大概不知道自己吃没吃早饭，但绝对是知道自己没吃午饭。 对比陆烽欺骗自己时自己生气的态度，陆烽处理自己骗他这事的方式还真温和。 嘴角微翘，林君然接过来把豆干儿吃了。 他刚吃完，陆烽的手又继续递过来，还是几块豆干儿，都是林君然最爱的香辣味。 然后，夹心海苔、蜂蜜栗子、果冻…… 陆烽递什么，林君然吃什么。 吃了几样下肚，林君然就感觉肚子微微饱了，正要说“不想吃了”时，陆烽的手又一次送了过来。 林君然瞥了一眼…… 是……可爱多。 第11章 林君然盯着那个可爱多，眼睛一眨不眨，脸上神色不明。 一直盯了近半分钟，林君然双眼微眯，最终还是伸手将可爱多接了过来，然后问：“你把我当小孩儿？” 陆烽一愣，似是没想到林君然会这么问，忙说：“不是……” “那你给我买这个？” 陆烽眉头微拧：“你不喜欢？” 如果问这句话的人不是陆烽，假使换个人，唇角微微挑起，眼中带着调侃，语气再轻浮一点儿，林君然大概会想这人是在挑逗自己。 偏偏陆烽问得一脸认真，眼睛漆黑深邃，不带一丝调侃之意，表情更是正经得很，是真的想知道林君然喜不喜欢可爱多。 其实林君然不喜欢也不讨厌，任何冰淇淋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没有半点儿区别，他很少吃这些。 让林君然印象最深的是以前很畅销的一款巧克力奶油冰淇淋，那时候白露还在跟林景然谈恋爱，她每次到林家来，都会带根巧克力奶油的冰淇淋给林君然。 林君然吃是吃了，但每次吃完，都觉得嘴里甜到发腻，就跟那时候大嫂跟大哥的关系一样，现在似乎也差不离。 而此刻，面对着手里小巧玲珑的可爱多，林君然执着的点其实在于“可爱多”这个名字及其针对的顾客群体。 林君然瞥了一眼外面那层包装纸，蓝色的，香草味。 把包装纸撕了，露出顶部被蛋筒包裹着的冰淇淋，林君然伸着嫣红的舌尖轻轻舔了一口，果然甜腻腻的，跟拍的那些广告一样。 “你没看过这个牌子冰淇淋的广告么？”林君然舔完一口后问。 问完却听不到回应，疑惑地抬眼看过去，然后见男人正怔怔地盯着他手上的甜筒顶部，眸色有些重，不知是真的在看甜筒还是看别的什么。 见林君然朝自己看过来，陆烽微愣，然后别开了眼，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林君然勾一勾唇，问：“你也想吃？” 陆烽摇头。 “那你一直盯着我？” 陆烽讷讷地说不出话，眼睛再也不敢看向林君然。 林君然哼笑一声，也不再依依不饶，安安静静把整个甜筒吃进了肚子，然后心想，今天他准得拉肚子。 吃完甜筒，林君然问：“什么时候走？” 陆烽别着眼沉默到现在，终于重新将视线落至林君然脸上，兴许是刚刚吃完冰淇淋的缘故，林君然一张薄唇水润且嫣红，陆烽的视线刚移到那柔软的唇瓣上，只一瞬又飞快收回，不敢再看。 陆烽稳住心神，开口道：“现在就可以。” 林君然正抽着纸巾擦手，没注意到陆烽的小动作，擦完手将纸扔进纸篓里，抬起脸问：“去买肘子？” “肘子买好了。” “……”林君然指指桌上的零食，“跟这些一块儿买的？” “嗯。” 林君然站直了：“那就走吧。” 下了楼，林君然这才想起件事：“怎么回去？” 陆烽一点儿也没犹豫：“打车吧。” “你来时也是打车过来的？” 见林君然一脸正色地看向自己，陆烽没敢说谎：“不是……开的电动车。” 林君然微微颔首：“那就开电动车回去。” 林君然虽然从小到大没坐过电动车，但也在马路上见识过无数次，很多都是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后座上，前面人开车的时候，后面那个人会叽里咕噜说很多话，看着莫名傻气。 但是当陆烽问道“那你怎么回去”时，林君然却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坐后面。” 陆烽听了，余光看了林君然一眼，见他不像在开玩笑。 林君然疑惑：“怎么不说话？” 陆烽这才开口：“现在规定电动车不能载人了。” “我之前还看见有人载人的。”林君然怀疑陆烽又在骗他。 “只能载小孩儿。” “……” 林君然显然已经不是小孩儿，即便不久之前他才刚吃了一个可爱多。 最后两人还是打的车回去，在小区外下车，那大叔还在那儿卖西瓜，看见林君然，还跟他打招呼：“小伙子，西瓜甜不甜！” 林君然微微笑了下，回了声“甜”，大叔乐得直笑。 回到家，陆烽进厨房去处理肘子，林君然也跟着进去，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陆烽看着忙活。 陆烽在林君然的目光注视之下，并不显慌乱，有条不紊地拿切板，拧开水龙头，洗菜刀。 看了会儿，林君然问：“有没有我能洗的菜？” 经过上次林君然的威胁——你不让洗，我就不吃饭，陆烽这次没再说什么，把今天下午刚买的嫩青菜拿出来给林君然洗。 两个水龙头，一人占一个，一个洗菜，一个洗肉，尽管都不说话，厨房只充斥着“咚咚咚”切东西的声响，气氛却温暖宁馨。 这正是林君然喜欢的。 林君然洗菜洗得尤其慢，慢条斯理地将每片叶子都细细冲洗，确认再确认上边儿没任何脏东西了，才肯放进碗里，再洗下一根。 等陆烽把肘子都处理好了，林君然才勉强把青菜洗完。 做酱香肘子耗时久，得把肘子焖烂了才行，陆烽也就没先炒别的菜，怕放着冷了失了口感，准备等着肘子焖到一定程度再弄其他菜。 林君然洗完菜也就没其他事做，陆烽让他去看电视。 林君然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调到上回看的那个台，结果没在放那个古装剧，他又摁着遥控器把一圈儿卫视调了个遍，都没看到想看的节目。 觉得没意思，于是直接把电视关了。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林君然忽然想到在车行时穿的那套睡衣，他心里还存着疑惑，想了想，微微提高声音问：“有没有睡衣？” 陆烽正在切青椒，仔细把里面的籽儿给弄干净，听到这话，回头问：“还想睡？” “嗯。” “睡多了不好。”陆烽顿了顿，又说，“晚上会失眠。” 上次林君然抱怨说晚上失眠的话，陆烽都给记在了心上。 林君然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我就去床上躺会儿，不睡，给我找套睡衣。” 陆烽便放下手中的青椒，洗干净手擦了擦去了房间。 林君然跟在后面，见男人开灯后走到立式衣柜前，打开了柜门，然后从那装满了四季衣裳以及各种枕芯棉被的柜子里拿出套睡衣。 还是一套蓝色条纹的。 陆烽拿好放到床上：“这套也是洗过没多久，我先出去做饭，好吃了叫你。” 然后离开房间，关上门。 林君然站在几步远外，静静看了床上那套睡衣一会儿，随之走过去拿起来摸了摸，跟修车行的那套，不仅是颜色款式相同，连料子也一样。 林君然几乎可以确认这是两套一模一样的睡衣。 可直至将睡衣换到身上，林君然才发觉是自己错了。 刚取出的这套穿在身上，宽松了许多不说，上身是半袖，从袖子上看不出什么来，到下身是长裤，相比在修车行穿的那套，这件的裤管长了一小截。 尽管并不明显，林君然还是觉察了出来。 那套小，这套大，不是一个号。 林君然就这么直接穿着略微不合身的睡衣走出去，进了厨房，走到陆烽身边问：“没别的睡衣了？这套穿着有些大。” 陆烽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睡衣都是这个号。” “那车行里的那套睡衣我怎么穿着正好？” 林君然一下没忍住，问出了口，问完就后悔了。 而后知后觉的陆烽终于在此刻听出了不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唇角抿紧，想了想，复又松开，解释：“车行那套是跟这套一起买的，打折，在车行时我偶尔会穿。” 说完，就见林君然挑了下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林君然返回房间，将枕头挨着床头竖放好，自己则上了床虚靠在上面，林君然半晌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执着地盯着身上的睡衣，眸色微深，不知想着什么。 十多分钟过去，林君然开始觉得头有些疼，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却没任何用处，他将枕头重新摆好，缓慢地躺了下来。 林君然本来以为下午睡了一个多钟头这会儿不会再睡着，可等真的闭上眼，才发现醒着跟睡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等被陆烽轻声喊醒时，林君然还有些迷糊，还当自己是在家里，只当这是睡了一夜醒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 迷糊中看到陆烽俯身在自己眼前，刚毅深邃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关切，林君然的意识才渐渐回笼，等彻底清醒了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 林君然有些犯懒不愿意起来，侧身趴在床上跟陆烽说话：“好吃了？” 相比于白日里清冷的音色，睡醒后的林君然声音略显懒怠，又带着几分绵软的诱惑。 陆烽“嗯”了声，余光却瞥向林君然的眼睛，一缕碎发从光洁的额头上散落到眼睑，陆烽想将碎发拂去，却还是忍住了。 林君然身体动了动：“我闻见香味了。” 陆烽看着他，轻声问：“起来？” 林君然抬着眼笑：“不。” 声音软软的。 他又说：“要不你给我端到床上来？” 陆烽先是一默，随之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下头，站起身。 林君然见他还真准备照做，嘴角一扯：“跟你说着玩儿，你还当真了。” 然后掀开被子起床。 边往厨房走，林君然边问：“我夜里要是又失眠了怎么办？” 陆烽起初没吱声，大概在认真想解决的办法，林君然就耐心等着，等了会儿，终于听陆烽开口：“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我陪你说话。” 第12章 林君然正在端酱香肘子，听到陆烽话唇角弯了弯，嘴上却说：“你陪我说话，我就一定能睡得着么？” 男人便又不吭声了，把饭菜一一端上桌。 “……看，现在面对面地跟你说话，你都半天说不出几句话来，夜里找你聊天，你一声不吭，光我在那儿说话，越说越精神。”林君然顿了顿，又说，“我还不如自己玩儿游戏，起码游戏不会惹我生气。” 两人把东西都摆上桌，林君然坐好，挑着眼皮开始追究：“你是不是成心想让我睡不着？” 陆烽默不作声，只是拿起一个空碗，夹了个泛着酱红光泽的肘子放进去，又放到林君然跟前，才回了句“不是”。 林君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端起碗吃起来。 上次吃张妈做的酱香肘子，林君然觉得味道不合他胃口，这次，尝了尝陆烽做的，只第一口，就感觉味道对了，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林君然胃口大开，扬了扬唇，直接上手把整个肘子啃了个干净。 碗边，陆烽还贴心地备了湿纸巾，弄得跟服务餐厅似的。 林君然擦了手，一抬眼便见陆烽光默默地吃着面前的两道菜，肘子碰都没碰一下，陆烽做了一大汤盆肘子，林君然一个人就是光吃肘子吃到撑也不可能吃得完。 跟陆烽吃了几回饭，林君然也大概摸清了陆烽的心思，男人喜欢把他喜欢的菜留给他吃，等他吃饱了，自己再吃剩下的。 林君然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说穷苦人家出身的人会有这种习惯，特别是做父母的。 陆烽不是他爸，但愿意这么做，这其中代表的含义林君然不是不明白。 想了想，往汤盆里看一眼，林君然站起来，倾过身去。 肘子上浇了层酱，肉软酥滑，他担心自己夹不起来，于是勺子跟筷子并用，小心地夹起那块最大的肘子，身体跟胳膊越过半个桌子，最终放到了陆烽的饭碗里。 陆烽看看饭碗里多出来的肘子，再抬头看一眼林君然。 林君然挑着眉眼：“吃。” 陆烽还看着他，唇角动了动，开口：“嘴角沾了酱汁。” “……” 陆烽说完，就看见那双距离他不过两指远的漂亮眼珠子转了转，最后沾着酱汁的薄唇一翘。 林君然眨着眼，笑得狡黠：“你帮我擦。” 像是蓄意勾引。 男人盯着那唇角的酱汁，以及艳色的唇，眸色深沉。 林君然又不耐地催了声：“快点儿。” 片刻过去，一只手覆了上去，凉凉的湿巾自唇角掠过，轻轻将污迹拭去。 陆烽擦完就移开视线，把脏纸巾放到一边，说了声“吃吧”，然后拿起筷子端起碗。 林君然捕捉到男人眼中克制的隐忍，心里冷笑了一声，口中却什么也没说，又坐了回去，接下来整顿饭都吃得安安分分，不再做任何小动作。 没了林君然时不时地挑起话题，气氛也异常沉闷。 林君然显然是觉察到了，却不以为意，兀自吃得开心，他惦记这酱香肘子也好几天了。 吃到最后，嘴巴一圈儿都沾上了酱汁，手指上也都是，擦干净嘴跟手，眼睛睨向还剩一半肘子的汤盆，林君然开口：“你把剩下的吃了。” 陆烽知道林君然这是饱了，便“嗯”了声，即便他碗里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还是伸了筷子过去。 除了那会儿林君然夹给陆烽一个肘子，陆烽就没再碰这汤盆。 林君然靠在椅背上，余光一直瞥向陆烽，男人吃东西速度很快，肯定算不上优雅，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在狼吞虎咽，他看着看着，眼神逐渐放空。 直到陆烽放下筷子站起来，林君然才回神。 汤盆已经空了。 挺能吃的，林君然心想。 虽然他自己吃得也不少。 陆烽洗碗的时候，林君然摸着吃撑了的肚子，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的状态，只是摸着摸着，一个念头猛然一闪。 林君然对着陆烽挺立宽阔的后背喊：“家里有秤吗？” 陆烽关了水龙头，回头说：“房里有。” 林君然连忙离开椅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房间，眼睛在地上铺的瓷砖上扫视一圈儿，终于在靠近阳台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电子秤。 秤上很干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林君然蹬掉拖鞋站上去，显示屏上的黑色数字跳来跳去，最终稳定为一个确切的数值，林君然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 从电子秤上下来，带着一脸的微妙神色，林君然又回到客厅。 陆烽早就听见林君然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之后便不见林君然说话，等陆烽将所有的碗都洗干净，回过头看到的却是林君然趴在饭桌前将下巴磕在桌面上的情形，眼神放空，像是在发呆，没有了平时的傲然和气势，有几缕黑碎发耷拉在额头上，显得很孩子气。 林君然发了会儿呆，下巴动了动，偏过头看见陆烽看着自己，掀了掀眼皮：“我胖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六斤。” 陆烽眼神温柔：“胖点好，你太瘦了。” 林君然哼了声。 车祸醒来后，林君然浑身都疼，加之失了五年的记忆，心里空荡荡的，整日吃不下睡不好，较之念书那会儿确实消瘦了不少。 张妈想尽了法子给林君然补身体，可林君然一直都没什么胃口，体重不仅上不去，还隐隐有继续瘦下去的趋势。 而不过在陆烽这儿吃了几天的晚饭，张妈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陆烽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林君然看着自己莹白的胳膊，虽不比女生纤细，但瞥了一眼男人偏黑紧实而有力的臂膀，两相对比之下，林君然说了句酸溜溜的话：“长的又不是肌肉，肉都长肚子上去了。” 陆烽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干脆又不吭声。 林君然瞥他一眼，问：“你不是也出了车祸？怎么不见你瘦？” 陆烽一默，后说：“瘦了。” 林君然这时才想起他第一次见男人的那一晚，陆烽从车上下来，脸色苍白，步伐迟缓。 那时夜色下，只有路灯照着，他看得并不多么清楚，起初甚至以为对方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 那时候，那个身影确实是比现在瘦很多。 林君然于是不再说。 陆烽见他沉默，随之又把手机拿了出来，不像要走的样子，便自己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 不大的屋子里，电视机嗡嗡响响，手机游戏声掺杂其中。 陆烽眯着眼靠在沙发上，电视上的影像一闪而过，却不入眼，林君然一直待在饭桌前，对着小小屏幕上的男人戳戳点点。 很闹又很静。 一直到了九点多，林君然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起了头。 陆烽看过去。 两人视线对上，林君然淡淡开口：“我要走了。” 陆烽抿了抿唇，站起来：“走吧。” 坐电梯的时候，林君然正在琢磨着给游戏里的男人换套衣裳，信号突然不好，正好停在了换装的界面。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林君然把手一抬，手机屏幕就这么出现在陆烽眼前。 陆烽看了一眼。 林君然笑盈盈问：“像不像你？” 陆烽没怎么细看，只大约看了个轮廓，便点了下头。 林君然面不改色地欺负老实人：“玩个游戏都能碰到个跟你长得像的，你说这游戏开发商是不是认识你，照着你的样子设计的人物？” 陆烽显然信了林君然的话，回了声：“不知道……” 电梯门开了，有几个人进来。 林君然终于停止了欺负陆烽的恶劣行径，一直坐到底楼，都没再开口。 出了小区楼，迎面吹来一股凉风，挺大，似乎还降了温，明明白天还那么热。 走了几步，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风吹得有些凉，林君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陆烽随手带来的外套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他展开来，想给林君然披上。 林君然转过身面对他，看了眼男人光｜裸着的臂膀，问：“你不冷？” 陆烽摇头：“不冷。” “把手伸出来。”林君然忽然道。 陆烽一愣。 “伸出来。”林君然又重复了一遍。 那只宽厚长着厚茧的手掌便听话地伸到林君然眼前。 林君然盯着那手掌，上面布满深深的纹路，他抬起手覆盖在其上，略凉的指尖在手心窝里轻轻碰了碰。 手心一片濡热，热度勃发，像被炉火烤过一样。 确认了陆烽确实不冷，林君然很快又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在陆烽愣怔的目光中接过外套穿在了身上。 第13章 夜里，林君然果然失眠了。 十一点钟上床，玩游戏玩到快一点，清完日常，做完了所有的主线支线任务，林君然眼睛又酸又胀，却毫无睡意。 起初林君然并没有要去打搅陆烽的意思，他知道陆烽第二天要去车行修车，修车这种事并不是多么轻松的活儿，于是打算自己熬一熬，总能熬到睡意上来的那一会儿。 手伸到床头，正打算关灯，林君然忽然又想起晚上陆烽送他上车前跟他的一番对话，关灯的动作蓦地一滞。 当时正在小区外等车，林君然似是随口问了一句：“我晚上失眠了真能打电话给你？” 陆烽点头：“睡不着就打给我” “不论几点都行？” “嗯。” “你不会睡着了听不见吧？” “不会……” 陆烽没说任何花言巧语，林君然却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想起这段对话，林君然双目微眯，在手机上翻出通话记录，找到最近的一通想也没想拨了过去。 跟中午时一样，几乎是刚一拨过去，那边就接了。 林君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 大概是因为听不见林君然的声音，陆烽试探地喊一声：“君然？” 林君然这才哼了声：“没睡？” “……睡了。” “真的？” “嗯。” “睡了接电话还接这么快？” 陆烽解释：“听见就接了。” “你再骗我？” 后面的几个字林君然没说，可透过他忽然拔高的声音，不难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不悦。 “真的睡了。”陆烽顿了顿，“睡得浅。” 为什么睡得浅，原因不言而喻。 再这么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个结果，林君然索性换了个话题：“你几点起？” 他原本是侧躺着，说了几句话，觉得这个姿势挺不舒服，于是又坐了起来，把枕头竖起来，懒洋洋靠在上面，说话时，声线中流露出迷人的慵懒。 听不见男人的回应，他又“嗯？”了一声，声音上扬。 一片漆黑中，陆烽感觉耳朵有些痒。 他仰躺着，眼睛却往右边的枕头上看去，衬着手机屏幕照出来的微弱的光，他仿佛能看见什么。 那几年，一直到几个月前，每一夜他都可以听见这声音。 慵懒的，迷糊的，低喘的，嗔怒的……所有。 只有他听得到。 不必隔着手机。 “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陆烽回神：“什么？” “问你几点起。” 想好回答，正要说出口，又听见一声“不要骗我”，原先的话只能咽下肚子。 陆烽说：“七点。” 林君然皱了皱眉，现在已经一点多，就算陆烽没说谎之前真的睡了，可浅睡跟没睡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君然勉勉强强打了个哈欠，淡淡说：“我要睡了，挂了。” 连句“晚安”也没说，就直接挂了电话，整个通话过程还没有三分钟。 放下手机，林君然瞪着头顶上晃眼的灯光，忽然后悔起自己刚刚一时的冲动，现在不仅睡不着，也没人陪着说话了。 …… 失眠了一宿，到得黎明时分林君然才昏昏欲睡，就在即将彻底入睡之时，听见一阵敲门声。 看了眼手机，才七点。 房门外林景然在喊：“君然？” 林君然这才想起昨天饭桌上林景然跟他说的带他去公司的事。 他回一声“起来了”。 等洗漱完下楼，林景然跟白露又是快要吃完。 张妈把热乎乎的粥端上来，林君然刚拿起勺子，就听白露问：“是夜里没睡好还是起太早了？眼圈儿都是青的。” 林君然回一句：“夜里失眠。” 林景然眉头微拧：“怎么又失眠？今天去医院看看。” “没事，白天睡多了。” 白露笑了一声：“那今天怕是没机会睡了，晚上肯定不会失眠。” 林君然几口把粥喝了，就跟着夫妻俩出门。 车是林景然开，开车前还迟疑了一下：“精神不好今天就歇在家里，明天去公司也行。” 林君然坐上后座：“没事。” 到底不可能一直混日子。 林家背景雄厚，自三代前便在平城扎根，林君然曾祖父一手创立了林氏企业，发展到如今经历风风雨雨，根系庞大。 到了林君然父母这一代，因二人双双早逝，林氏内忧外患，隐有改名换姓之势。 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的林景然毅然接手企业，十多年过去，不仅站稳了脚跟，也将林氏空前发展壮大，旗下产业众多，涉及多方领域。 车一路开到总部，林景然将林君然带到办公室，关上门直接就说：“既然来了，就好好干。” 林君然坐在对面，随口应道：“知道。” “前阵子收购了一家娱乐媒体公司，还没派管理层去，我准备让你去。”林景然继续说，“你没了五年的记忆，对这几年的经济形式跟娱乐行业恐怕不了解，我会让人带你一段时间，你从小就聪明，熟悉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说完，林景然就打了个电话。 林君然一直静静地坐着，眼睛望向林景然背后的窗户。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窗户没开，米色的窗帘垂在两侧，阳光很刺眼。 昨晚还那么凉，今天怎么还这么热？ 也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又降温。 昨晚上直接把男人的衣服穿了回去，早上也没带出来。 得找个时间还他。 林君然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然后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林景然说了声“进来”。 那人走到林君然边上，正对着林景然：“林总。” 林君然眉眼低垂着，余光首先瞥到的就是旁边人的小腿，再仔细一看……满腿的腿毛。 “君然，这是谢黎，这段时间由他带你。”林景然介绍着。 因为注意着那扎眼的地方，林君然没听太清，等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同那毛腿并不很匹配的脸，有些秀气，好像还是娃娃脸。 他站起来，回想了一下：“Shelly？” “……”娃娃脸一脸无语，“你这直接给我起了个英文名字了，不是Shelly，是谢黎，黎明的黎。” “对不起。”林君然伸出手，“你好。” 娃娃脸也握上去。 林景然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林君然就被娃娃脸带去了楼下一个私人办公室。 娃娃脸谢黎虽然长相清秀，其实已三十有二，有妻有女。前东家“星程”是娱乐媒体行业内的龙头老大，谢黎在那儿做了七八年，今年刚跳槽过来。 这些都是谢黎自己告诉林君然的，另外还说了很多，有些聒噪，这一点也与他的长相不甚相符。 一整个上午就在谢黎的叽叽喳喳中度过，中午去公司食堂吃饭时，谢黎一反之前的聒噪作风，吃得很专心。 林君然撑着头漫不经心地戳着餐盘里的米饭，然后想起了昨晚上的酱香肘子。 还是想吃。 哪天再让男人做一回。 等谢黎吃完了，林君然就站起来，谢黎盯着林君然餐盘里几乎没动的饭菜，眨了眨眼：“你怎么都没吃啊？” “没什么胃口。”林君然随口回一句。 谢黎立刻一脸暴殄天物的表情：“咱们食堂的饭菜挺好吃的啊，我听说这大厨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是吗？” “是啊，你可别浪费食物，浪费食物遭天谴。” 林君然往外走：“没打算浪费。” 食堂后院儿拴着一条老黄狗，趴在地上，听见人的脚步声，身体微微动了动。 林君然以前常来喂它，只是上次来，黄狗还活蹦乱跳的，很精神，这次再来已经明显老了。 养了十多年了。 林君然蹲下来，把餐盘里的肉倒进狗盆，老狗依旧趴坐在地上，拿乌黑水润的眼睛看林君然。 林君然被它看得心里一阵柔软，伸手摸了摸，它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除了饭和几块肉，林君然没打别的菜，喂完狗，他回到食堂，把餐盘放到清洗处，然后一个人回了办公室。 刚回去没多久，白露就拎着个纸袋子进来，走到林君然的办公桌前，问：“中午去了食堂？” 林君然抬了下头：“嗯。” “是不是没吃什么东西？” 林君然没回。 白露笑了笑，然后把带来的纸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个打包盒：“你哥担心你中午没怎么吃，买了汤记的饭菜。好好吃了，别叫你哥担心。” 说完就走了。 林君然盯着纸袋子上的“汤记”二字，神色微动，最终还是拆了打包盒跟一次性餐具，先是喝了口汤记的招牌老鸡汤。 味道跟从前一样。 每样菜都尝了一下，没吃多少但也稍微填了填肚子，有了饱意后，林君然收拾好办公桌，继续看起了谢黎上午给他的文件。 看得累了，闭眼在椅背上靠了会儿，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陆烽。 再睁眼，林君然直接拿起手机发过去一条消息：“吃了没有？”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吃了，你呢？” “嗯。”林君然回得没有心虚，他是真的吃了。 陆烽好似不信，发来一句：“要好好吃饭。” 看着这句话，林君然唇角翘了翘，想了一下，他看向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餐盒，走过去，打开手机照相机，随便拍了几张，然后把照片给陆烽发过去：“真吃了，看见没？你以为我是你，老是骗人？” 林君然以为男人这下总没话说了，谁知道没多久就看见对话框里跳出一条：“要多吃点儿。” 总之怎么都能挑出毛病。 他手指头飞快动着：“这几天会在公司加班，不去你那儿了。” “好。” 林君然撇撇嘴：“之前都是我去找你，你就没想过来找我？” 打完这句话发过去，等了一分多钟，还不见陆烽的回复，林君然又说：“加班的话，我晚上可能不会好好吃饭了。” 这回没等多久，陆烽回得迅速，还是那句：“要好好吃饭。” “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又等了半分钟，收到一条“晚上想吃什么？”。 林君然嘴角的弧度翘得更大，问：“我说了你做给我吃？” “嗯。” “你是要来公司找我？” “……嗯。” 林君然于是报了几个菜名，顺便把公司地址贴在后面，说：“过来后给我打电话。” 第14章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林君然全部埋头在各种文件中，期间除了谢黎过来给他送了杯咖啡，也没人过来打搅他，于是效率还不错，堆了半张办公桌的资料已经看了大半。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依稀听到外面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林君然揉了揉发胀的双眼，再瞥一眼手机，没任何动静。 这时，谢黎走进来问：“你不下班？” “再等会儿。” “行，那我先走了。” “嗯。” 虽然是私人办公室，空间却不算小，里面除了林君然翻页发出的声响，再无其他，是以当手机振动的嗡嗡声响起时，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林君然的心跳蓦然加快。 他撇过头，看了眼来电人，眼神一暗，神情淡了下来，心跳渐趋平缓，听见振动时生出的期待愉悦感也彻底消失。 手机依旧在桌面上振动，林君然最终还是接了：“大哥。” “嗯，在加班。” “不用送饭过来，我自己会吃。” “你跟嫂子先回去。” 挂了电话，林君然已经没耐心继续看文件了，正想直接打过去时，手机在手心里又一次振动。 这回终于是陆烽。 “我到了。”一接通，就听电话那边的男人说道，略显急切的声音中甚至还微微喘着气。 “怎么这么急？先等会儿，我下去找你。” 林君然边说边站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办公室，然后直奔电梯。 出电梯后，刚走到前台那儿，就透过旋转玻璃门看见了男人的身影，林君然跑过去，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陆烽从旋转门进来，跟着林君然进电梯时解释说：“路上有人出了事，那条路封了，我换了另一条路走。” 林君然随口应一句：“没事。” “饿了吗？”陆烽问。 “不饿，反正我也没等你，随便吃了点儿别的，否则早饿死了。” 其实现在还没到七点。 陆烽却是信以为真：“那就好。” 回到办公室，陆烽把保温桶拆开，在桌子上一一摆好，林君然瞥了一眼，中午他报的几个菜名都有。 当接过陆烽递过来的米饭跟筷子时，林君然看着饭盒里堆得满满当当的饭粒，又想起中午白露给的两盒饭，这些人都当他是猪吗？ 林君然先吃了口饭，然后就听男人问：“饭还热吗？” “温的。” “要不要热一下？”陆烽看见林君然办公室里有个小型微波炉。 “没事，天这么热，正好。” 陆烽没再多说，只是把菜都往林君然面前推了推。 林君然尝了口菜，想到件事，问：“你吃了么？” “吃了。” 林君然哼笑一声，放下饭盒跟筷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陆烽：“真吃了？” 陆烽顶不住这逼人的视线，只能承认：“没吃。” “……” 一句“你是不是傻”都到了嘴边，林君然又给默默吞进了肚子，然后往桌上的几个菜看了一眼，把其中两个并到一块儿，空出个盒子，再将饭盒里的饭分出去大半。 中午白露送汤记过来时，还多了一份一次性筷子，林君然庆幸自己没扔了，从抽屉里拿出来拆开，连同饭一并递给了陆烽。 见男人愣愣地还不接过去，林君然跟小狮子似的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快吃。” 分了饭，林君然又强行拨了不少肉跟菜给陆烽，陆烽原本不想要，却又被林君然瞪了一眼，只能任由他分菜，最终在林君然的睨视之下，陆烽沉默着拿起了筷子。 林君然虽然挺饿，但没跟昨晚上一样对着肘子狼吞虎咽，这次吃得慢条斯理的，陆烽吃完了，他饭盒里还剩下四分之一的饭。 尽管头低着，林君然仍是能感觉得到一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面上不禁一热，朝男人瞥过去一眼：“不许看我。” 陆烽讪讪地移开视线。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刚刚那么一说，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可林君然又有些不乐意了，他戳了戳饭盒里剩下的丁点儿饭，硬巴巴地说：“你就不知道说点什么？” “说什么？” “……”林君然心思一动，“笑话。” 陆烽一愣。 “笑话会讲吗？” 这显然把陆烽难住了，看着男人锋眉微微皱起，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像是真打算想个笑话讲出来，林君然撇了撇嘴：“不会讲就算了。” 陆烽明显松了口气。 饭吃不完了，林君然不打算硬塞，直接搁在一边，这时陆烽问：“你一个人加班？” “是啊。” 陆烽问完，又不吭声了，林君然便问：“问这个做什么，你要留下来陪我？” 说着，林君然就抬起眼去看男人的表情，见陆烽没什么反应，又问：“你看过鬼片吗？” 陆烽像是没弄懂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跃到了鬼片上，表情微微一滞，不过还是“嗯”了一声。 “让你讲笑话你不肯讲，那我给你讲个鬼片。” “好……” 林君然于是清了清嗓子：“一个夜里，十一二点，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栋写字楼里发出微弱的光，原来是有人在加班，小明——” 听到“小明”二字，陆烽面肌动了动，只是见林君然说得专注，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小明一个人正坐在电脑前打字，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扇窗户没关紧，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他就走了过去，刚走到窗前，隐约看到窗户外有什么东西，于是把脸贴近了去看……” 林君然顿了顿，去看陆烽的反应，见他正听得聚精会神，问：“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陆烽很给面子地想了想，然后才带着试探的意思猜：“鬼？” 林君然哼了声：“一个女鬼，惨白惨白的脸贴在外玻璃上，小明的眼睛正好跟女鬼的眼睛对上，然后小明就被吓死了。不仅是小明，大楼里的其他人也都被女鬼弄死了，你知道女鬼为什么杀人么？” 陆烽摇了摇头。 “因为那女鬼是加班猝死的，觉得自己太孤单了，想拉几个人去陪她。” “……” 看陆烽一脸呆滞的样子，林君然也觉得自己讲的这个故事太无聊了，扯了扯嘴角又说：“我还是头一回在公司待到这么晚，你说那些鬼片儿里放的会不会成为现实？” 陆烽忙说：“那些都是假的。” “指不定就真会发生呢，然后第二天早上大家来上班时，就会在办公室里发现我的尸——” “别瞎说。”陆烽打断林君然的胡言乱语，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我留下来……” 林君然嘴角翘了翘，只一瞬，又强行压了下去：“留下来干嘛？你要是有事你就先走。” “我没事。” “真的？” “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强迫你。” “嗯，我自愿的。” 一个敢说，一个敢认。 把桌上东西收拾了一下，林君然继续看起了文件，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去看陆烽在做什么，一抬头，就看见陆烽又默默地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挑了下眉，问：“好看吗？” 陆烽讪讪别开眼。 林君然哼了声，又问：“要不要喝水？” “不用。” “你不喝，我要喝。” 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饮水机那边倒了两杯水回来，一杯递给陆烽。 陆烽接过去，两口就喝光了，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刚毅的脸罕见地红了下，抬起头，就看见林君然看着他，又是一声哼笑：“不用？” 陆烽想把一次性纸杯放桌上，结果还没挨到桌面，纸杯就被夺走了。 林君然又倒了杯水回来：“喝完了自己去倒。” 然后转身从书架上挑了两本刑侦类小说放到陆烽跟前：“你自己看看书。” 听到一声“嗯”，林君然才坐回去看文件，起初还是有些看不进去，但想到陆烽就坐在自己对面，心也就渐渐静了下来，纸上的小字也真正地入了心。 不大的空间里，两个人各自翻着自己的东西，互不打扰，却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感到心安，寂静的氛围中流动着温暖宁馨。 …… 一直看到快十点，林君然才将文件夹翻到末页，他合上，放到旁边高高堆起的小山上，然后把头抬起，这一抬却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眼睛眯起，像是睡着了。 林君然看了一眼，打算站起来，上身于是小幅度地动了下，却在这时，本来还一副小憩之态的男人突然睁了眼，望向林君然。 如果不是那眼神明显是刚醒时候的模样，林君然还当陆烽没睡着，不过，他也明白了所谓的浅睡是怎么一回事。 等那略显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醒，最终又恢复至平日的漆黑深邃，林君然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书这么无聊？都睡着了。” “还好。”陆烽坐直了些，见林君然站起来，问，“要走了吗？” “嗯，都快十点了。” 林君然收拾了下，等陆烽站起来，他去把灯关了。 坐电梯的时候，林君然问：“你怎么过来的？” 然后毫无意外地得到了一个答案：“开电动车。” “这个点儿了，你还打算开你那电动车回去？” 陆烽刚想点头，却注意到林君然正挑着眉看着自己，想了想说：“我打车回去。” “车明天来取吧。你的外套还在我家，明天你过来一并给你。”林君然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好。” 陆烽住的那个小区跟林君然住的蓝山花苑勉勉强强算得上顺路，于是二人坐了同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挺能侃的大叔，先是问两人是不是在公司加班到现在，然后开始痛骂万恶的资本家，后来又聊到蓝山花苑的房价，说光有钱也不一定能住进去。 林君然权当听不见大叔的话，陆烽心善，见不得大叔独自尴尬，只他向来话不多，只能偶尔给大叔一两声回应，大叔自顾说了会儿，大约也是觉得没趣，悻悻闭了嘴。 车内彻底清静下来，车内没有开灯，昏昏暗暗，借着车窗外照进来的路灯与月光，陆烽往身侧看了眼，林君然紧挨着他，整个人靠在座背上，眼睛眯着，纤密的睫毛上像是镀了层银光。 陆烽面上冷硬的线条忽而柔和许多，他看了会儿，默默移开了视线。 车继续往前开，没两分钟，肩上蓦地一沉。 几乎是猝不及防地，陆烽裸｜露在外的肩窝处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脸颊，柔嫩的肌肤紧紧贴着凹处，不住地摩挲，偶尔不经意地蹭到凸起的喉结。 点点碎发钻进衣领，发尾在敏感的胸膛轻扫，挠痒痒一样，扫出一股挠人的酥痒，直钻心底。 “别动。”林君然哼哼唧唧的，“让我靠会儿。” 第15章 若有若无的气息吹拂在耳畔，仿佛有电流自上至下窜过，刺得陆烽原本想要动作的肩颈蓦地僵住，浑身绷紧。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犹不知自己给一旁的人带来了怎样的进退两难的局面，口中犹自嘟囔着：“硬邦邦的，硌人。” 但不管嘴上怎么嫌弃，脸还是没有挪动半分，紧紧贴着那处滚烫火热的肌肤。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可此时此刻，陆烽的肩窝却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一层层汗，黏黏腻腻的，他想动，却生怕扰了林君然，仿佛是受此影响，连带着呼吸也渐重渐浊。 昏暗中，陆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定定看着前方，眼睛半眯着，眸子黑得吓人，片刻后，他默默长舒一口气，原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再次变得平稳，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林君然又磨蹭了两下，终于安分。 车继续往前开，一路无言，只有司机师傅开的广播时不时说上几句，又过了十来分钟，林君然问：“到了吗？” 陆烽以为林君然睡着了，听到他忽然出声，愣了愣才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快到了。” 林君然没再说话，继续在那肩窝处靠着，就在陆烽想提醒他前面不远就是蓝山花苑时，林君然动了，然后抬起了脸。 肩上突然的失重让陆烽略有些不适应，他抿了抿唇，随之便听林君然哼笑着说：“我脸都湿了。” 陆烽先是尴尬，接着抬起手：“我给你擦。” 林君然看着他，又轻笑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侧脸微微抬了起来：“擦吧。” 后座上没放抽纸，陆烽也没想着跟司机要，于是直接上了手，林君然感受着那带着厚茧的手心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两下，不自觉半眯起了眼，只是那手心不知怎么回事，也是湿湿的，于是林君然的脸不仅没能擦干，反而比原先更湿了。 陆烽也觉察出了自己手心的异样，贴着那柔嫩的肌肤摩挲了两下便收回了手。 林君然转过脸，笑问：“你就这么热？” 陆烽别开眼：“有点儿。” 林君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前座传来一声：“蓝山花苑到了，谁下车的？” 车一停，林君然脸上的表情明显淡了下来，看了陆烽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嘴角这才又翘了翘，脸上带出笑意：“我走了。” 陆烽跟司机说了声“等一下”，就跟着林君然下了车。 “你下来做什么？” 陆烽答不出来，林君然牵了下唇：“我先走了，明天晚上记得去公司。” “嗯。” 林君然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回头，见男人这次没有傻站在原地，正拉着车门上车，才满意地走了。 …… 次日，林君然去公司，谢黎依旧是给了他一堆文件资料，有关于林氏企业的，也有关于娱乐媒体行业的。 在此之前，对于林氏的经营结构以及主营产业，林君然虽然称不上是一无所知，但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这两天下来，有些关系才渐渐明晰起来，在脑海里逐层建起了架构。 林君然又想起林景然之前说打算将刚收购来的那家叫“臻越”的娱乐传媒公司交给他，那个公司谢黎跟他说了说，前些年倒是捧红过不少明星艺人，但是这两年由于公司高层不作为，没顺应现在娱乐发展的新趋势，外加某些外部因素，经营不善，公司年年亏损，以至于交出了经营控制权。 而林景然之所以会同意收购那家公司，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林家父母去世那会儿，他们兄弟两个孤立无援，那家公司的创立人帮过他们一把。 林景然知道感恩，林君然也是，尽管那时候他还小。 林君然猜着林景然的意思是，他接手那家公司时，会让谢黎跟着一起去，否则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让谢黎带他。 除了话太多了这一点，林君然对谢黎的印象还不错，谢黎今年三十二，这个年纪放在娱乐媒体行业，并算不得多么年轻，只是他在星程待了多年，经验丰富，自身也确实足够优秀，对这一行尤其敏感，将现在的形势摸得很透彻。 林君然在他的指导下，加上自身的领悟摸索，已潜移默化地对这一行业有了诸多想法。 十一点的时候，林君然想起来昨天吃饭的事，便给林景然发了条消息，让他中午不用再送饭过来，林景然倒也没说什么，只回了句“好”。 中午去食堂，林君然依旧没打多少饭菜，分量同前一天差不多，只是这次他都吃完了，谢黎看着对面干干净净的餐盘，微讶：“今天有胃口了？” 林君然放下筷子，语气平淡：“怎么都这么关注我的饮食？” 谢黎回一句：“看见了都会问一声啊。” 放好餐盘后二人就在食堂分开了，林君然照例去后院看老黄狗，这次因为谢黎不在，他待得久了些，老黄狗依旧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林君然在边上蹲了会儿，随之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在干嘛？”他问。 “修车。” “还没吃？” 陆烽没立刻回答，过了两秒才说：“马上就吃。” 林君然挑了下眉：“吃的时候拍张照片发给我。” “……好。” 林君然这才放过陆烽，继续说：“晚上不用送饭来了。” 陆烽愣了下。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声音有些低沉。 林君然听了出来，伸手轻轻摸了摸狗，又说：“晚上别带饭来，出去吃，我想买个东西。” 稍久，陆烽才“嗯”了一声。 “就这样，记得发照片。” 挂了电话，林君然又待了会儿才离开后院，回到办公室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收到陆烽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拍得没有半点儿美感，甚至还有几分模糊，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手。 林君然看了眼照片，桌子是修车行的那张木桌，他还记得，木桌中央摆了三个盘子，都是些简单的菜式，恐怕是通完电话后才着忙做出来的，看完，林君然回了句“赶紧吃”，又继续看起了资料。 下午的时候，办公室来了位不速之客，原先因为谢黎的存在就有些聒噪的办公室，在那人来了之后，聒噪的程度瞬间翻了十倍。 林君然看着坐在对面相谈甚欢的谢黎和宋潜，给二人倒了杯水，宋潜低头看了眼纸杯，有些嫌弃：“没咖啡吗？” 林君然瞥了他一眼：“对面有咖啡厅，自己去买。” 谢黎笑着站起来：“我办公室里有，稍等。” 谢黎一走，宋潜就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看向林君然：“几天没见你，都不知道你来林氏上班了，上午去你家找你还扑了个空。” “你没手机？”林君然坐着，头抬也没抬。 宋潜没理会林君然的嘲讽：“不就是想偷个懒么，哪知道你不在家。” 说着又问：“你哥有没有说打算让你干什么？还是就先在公司做做看？” 林君然没瞒着宋潜，简单说了说林景然的打算。 “哦，是臻越啊，这公司我大概知道点儿，之前捧出过不少明星艺人，只是这两年，但凡稍微混出了点儿名气的，都陆陆续续地解约走了，剩下来的都是今年刚签的一堆新人，估计也想不到公司变动会这么大。”宋潜喝了口水，“君然，你是打算好好做？” “要不然？” 宋潜了然，又笑嘻嘻地说：“那我就跟你说件事吧，嘉恒那家公司你知道吧，那边打算出档全新的选秀节目，正在筹划当中，估计没几天就会定下来，到时候会向业内招些新人，我听说名额不是很多，而且现在已经有公司开始联系嘉恒了。你要接手的臻越，一堆新人堆在那儿都快发霉了，你要是有意，就早做准备。” 林君然“嗯”了声：“谢了，我再想想。” 不多久，谢黎拎着壶咖啡进来，浓郁的香味立刻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宋潜自己上手倒了一杯，然后开始跟谢黎谈天说地，在这种聒噪的环境下，林君然竟也能静下心来干自己的事情。 等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林君然想了想臻越的现状，拿出谢黎上午给他的报告仔细看了看，正如宋潜所说，凡是今年之前签的人，有能力解约的都已经解约走了，剩下的一批人，有近二十个，几乎都是嗷嗷待哺的没有任何背景的新人，臻越被收购，这群人恐怕也处于对前景惶惑不安的处境中。 如何安置这些人是首要问题，报告上有特地标明他们的特长，如果按照宋潜的意思，挑几个人送到那档选秀节目，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林君然合上报告，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参照昨天的点儿，陆烽大概六点多才会到。 剩下的这一个多小时，林君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数次拿起手机，点开屏幕后看了几眼最终又都放下了。 薄暮，室内光线渐渐变暗，尽管依旧明亮，却还是能感觉到太阳渐落西山，万物逐渐归于沉寂。 也就是在这种时刻，林君然比任何时候更能体会到孤独，与此同时，心中的想念也随之达到高｜潮。 第16章 陆烽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正好六点整，林君然这次准时下了班，在公司大楼外找到陆烽。 “晚上吃什么？” 林君然问完就觉得自己等于问了句废话，料想男人肯定不会说，随之果真听陆烽问一句：“你想吃什么？” 于是林君然直接做了决定：“去吃烤鱼吧，听说新开了家烤鱼店。” 林君然也是下午的时候听谢黎提起的，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儿倒是有了用处，不必再纠结着吃什么，陆烽听林君然这么说，自不会不同意。 新开的烤鱼店所在的商场就在林氏大楼附近，林君然跟陆烽是走着去的，只是进了商场找到那家烤鱼店时，迎宾员却告诉他们需要排队，这个点儿正是饭点儿，新店又在搞活动，里面座无虚席。 林君然问：“还要等多久？” “差不多半个小时。” 想了想，林君然取完号转身走了，陆烽跟上去：“不吃那家了？” “过会儿再去。” “好。” 陆烽继续跟着林君然往前走，走了没多远，林君然停下，侧过脸笑着看向陆烽：“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儿？” 陆烽便问一句：“去哪儿？” 林君然扯了下嘴角，这时正好走到自动扶梯前，他看了眼楼层介绍牌：“去二楼。” 二楼多是些服饰店，男男女女在一家家店门口进进出出，挑着心仪的款式，林君然一边走，一边用余光留意着两边的店面。 “你给人买过礼物么？”林君然忽然问了一句。 陆烽迟疑了下，“嗯”了声。 “男的女的？” 见陆烽没立刻回答，林君然挑了下眉：“还是都有送过？” 陆烽这才开口：“男的。” “男的？你朋友？” 林君然追问着，陆烽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岔开话题：“是要买礼物吗？” 林君然哼了声，从陆烽脸上收回视线：“你说送女孩子什么礼物好？” 陆烽一愣，先是垂眼沉默，过了片刻才往两边看了看：“衣服可以吗？” “衣服她不缺，穿的牌子也都比这些店里的好。” 陆烽自己也没送过女孩子什么礼物，想了想又问：“金银饰品呢，一楼应该有卖。” 林君然还是摇头：“她不喜欢这些。” “那手表……” “之前好像送过了。” 陆烽抿了抿唇，直视林君然：“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 林君然勾起唇角，看向他，似笑非笑：“你很在意？” 被这种目光注视着，仿佛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戳穿，明晃晃地摆了出来，陆烽不由别开了眼。 林君然哼笑一声，移开视线看向前方，径直朝着某个地方去了。 陆烽停留在原地，顿了顿，跟了上去。 林君然去的是一家书店，书品针对的顾客群体主要是初高中生，从一排排书架间穿梭而过，不仅能看见各位名家的著作，更多的则是与初高中教材同步的辅导用书。 店家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区域，打造了一个简易的展示台，台子上摆着的都是成套卖的辅导用书大礼包，特地用充满生机的浅绿色袋子装好了，诸如“语数外同步提优能量补充套餐”“教育部指定名著针对训练大礼包”…… 林君然朝着展示台走过去，看了几眼后，拎起其中一个袋子，挺重，里面少说也有七八本书。 “你说我要是买这么一套书当生日礼物送人，那人会怎么想？” 陆烽微讶，只是看林君然的神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他想了一下，问：“是送给孩子？” “不是跟你说了，女孩子，我侄女。” “……” “那你以为是谁？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生？” 陆烽垂眼，没有吭声。 林君然没有再为难他，转回原话题，兀自说了句：“小孩子的想法不重要，她成年之前的任务不就是读书做题么？” 说着，就拎走了那个浅绿袋子，林君然回到书架前，又挑了几本名著，才去营业台结账。 二人走出书店时，距离说好的半个小时还剩下不到十分钟，林君然看了眼时间，问：“饿了没？” 陆烽以为林君然还有事，便回了句：“还好。” “我饿了。” “……那去吃吧。” 坐着自动扶梯上楼，再次回到烤鱼店门口，等了没多久，就叫到了林君然跟陆烽的号，一个小哥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二人桌前，因为是刚刚用完餐，有服务员正在收拾餐桌。 林君然和陆烽面对面坐下，林君然看了眼餐桌，问小哥：“没有菜单？” 小哥指着桌角的二维码：“先生，扫二维码可以直接点单的。” 林君然虽然适应能力尚可，但自出院后，几乎没有在外面吃过，于是也没有机会接触扫码点单这种事，他顺着小哥指的方向看过去：“谢谢。” 正打算拿出手机扫码，这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君然？” 闻声，林君然双眼微微一眯，头一抬，便对上白露惯常的笑脸，边上站着脸上挂着微微笑意的林景然，夫妻俩今天穿得都很休闲，尤其是林景然，上身白T，下身黑中裤，看着比平时年轻了不少。 “大哥大嫂。”林君然不冷不热地打招呼。 林景然视线在陆烽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林君然：“和朋友过来吃饭？” “嗯。” “刚认识的？” 林君然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回。 林景然也不在意，之后没再多问什么：“你们慢慢吃，这家味道还不错，我和你嫂子先走了。” 林景然和白露离开后，林君然盯着桌面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一抬头却发现陆烽也正晃着神，不知想着什么。 林君然打开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选烤鱼的味道时，特地问了下小哥辣度如何，小哥笑眯眯的，态度挺好：“我们店里的辣度绝对杠杠的，先生您如果不能吃辣，建议选个微微辣或者其他不放辣的口味。” 林君然郑重其事地想了两秒，然后听陆烽劝道：“还是别吃辣了。” 他睨过去一眼：“我想吃辣。” 陆烽只能退让：“那就微微辣。” 林君然本身并不是太能吃辣，微微辣已经可以了，再往上他可能就受不了，于是点了个微微辣的酱香味，其余又点了几样小菜，外加一壶柠檬水。 等烤鱼上来的过程中，起初林君然和陆烽都没说话，林君然眼睛盯着手机，心思却放在别的事情上，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陆烽道：“刚才忘了给你介绍了。” 陆烽看过去，脸上带出疑惑。 “那是我哥和我嫂子。” “我知道。”陆烽点了点头，却注意到林君然眼中带着的探究意味，不由补上一句，“我听见了。” 林君然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却也没再说什么。 烤鱼上来时，林君然试吃了两口，味道确实不错，不愧是连林景然都夸的，鱼做得很入味，不像有些店里做的，只有最外面一层有些味儿，里面的鱼肉几乎淡得尝不出味道。 陆烽也尝了一口，鱼肉刚入口时，他就微微蹙起了眉，随后视线瞥向林君然的唇，平日里浅淡的唇色此时果然染上了嫣红，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问：“是不是太辣了？” 林君然抬了抬眼，眸色浓重，借着垂眸的机会，又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 刚刚那小哥说得没错，他们这店里的辣度确实杠杠的，不过只是微微辣，也比寻常的微辣还要辣上一点儿，但其中的差别也不是特别明显，对于那种能吃辣的人来说几乎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 而林君然平时不怎么吃辣，于是对于这其中细微的差别较为敏感，尝了两口后，口腔内尤其是舌尖已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麻意，不过好在还在承受范围内。 林君然是这样，但陆烽不同，虽然几次在陆烽家里吃饭，陆烽都没有做任何辣菜，林君然还是注意到厨房里摆着几罐自制的腌制红辣椒，一看就知道是变态辣的那种。 所以当陆烽以几乎算得上是肯定的语气询问“是不是太辣了”时，林君然尽管已经见识过陆烽的细心，还是不免再惊讶一回。 林君然压下舌尖的麻意，回一句：“还好。” 陆烽唇角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只是抬手倒了杯柠檬茶，放到了林君然面前。 林君然：“……” 二人份的烤鱼，林君然到底没能吃多少，因为越吃口中越麻，没两分钟，两杯柠檬水就灌进了肚子。 见林君然还要往烤鱼锅里伸筷子，正在给他倒柠檬水的陆烽连忙阻止，视线掠过那张嫣红的唇，已经有些肿了：“还是别吃了。” 林君然舔了舔唇。 陆烽将小菜往林君然跟前推了推：“吃这些。” 林君然没再坚持。 小菜里，其余的林君然都没怎么动，只是把那盘酥肉吃光了，肉条不是很油，炸得恰到好处，很香很脆。 最后，林君然将满满一碗饭吃了个干净，另外又添了一碗，吃完后虽然肚子撑了，心里面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怎么，林君然在这种时候忽然想起了谢黎，如果谢黎在这儿，不知道是不是又会惊讶于他的胃口。 而真正让他胃口大开的，或许并不是这些东西多么好吃，而在于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第17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君然天天去林氏报告，他从林景然口中确认臻越是要交给他跟谢黎后，便与谢黎着手准备起了关于臻越的一系列计划，只等下个月正式接手时逐一施行。 至于宋潜的那个提议，林君然同谢黎说了说，二人商量了一番后，还是决定从臻越的那批新人中选几个唱跳俱佳的送去参加选秀，谢黎已经开始联系起嘉恒的相关负责人，只是联系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嘉恒并非仅经营娱乐产业，同林氏一样涉及多方领域，在某些产业，两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利益竞争关系，林君然和谢黎事先已料想到可能会面临的局面，是以当沟通遇到阻碍时，也并未感到意外。 谢黎以前在星程时同嘉恒有过不少合作，手机里还存着嘉恒好些个高层的联系方式，勉强来说，也算某种程度上的酒肉朋友了，谢黎在其中一位的牵线搭桥下，总算联系到了节目组的总负责人，约好次日一起吃个饭。 晚上，谢黎下班回家，林君然照例留在办公室，开着电脑看着近期热播的某档选秀节目。 正看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林君然仅听敲门声就知道是谁，说了声“进来”，门一开，他眼睛抬也没抬：“不是说好不用敲门了？” 陆烽走过来：“万一你有事……” “能有什么事？这个点儿大家都下班了，除了我也没别人了，难不成在家里你也敲门？哦也对，你跟我又不熟，敲门也没什么不对。” 林君然伶牙俐齿，陆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深知自己说不过他，索性不再吭声，把带来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自第一回 送饭之后，陆烽每次来都是带两人份的，林君然将椅子往里面挪了挪，让陆烽搬着椅子坐自己旁边。 看着陆烽忙碌，林君然撑着头问：“每天都过来，你不累？” “不累。” “我都替你觉得累，要不以后你别来了？” 陆烽手上动作一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凸起。 几秒后，正要点头说“好”，却听见一声轻哼，陆烽抬起头，见林君然半眯着眼，一脸“你敢点头试试看”的表情，刹那间，陆烽心里仿佛有石头落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回一句：“真的不累……” 林君然轻飘飘地收回视线，从陆烽手上接过饭：“你车行忙不忙？” “还好。” 林君然也不知他哪句真哪句假，只是说：“我说真的，要是忙的话，你不用过来的。” 陆烽依然是那句“不忙”。 吃饭的时候，林君然没关电脑，屏幕上依旧放着那档选秀节目，正好播到了几个男生跳舞，林君然将电脑往中间推了推：“你喜欢哪个？” 陆烽看了眼屏幕，不说话。 林君然不依不饶，淡笑着指向其中一个：“我觉得这个男生还不错，你觉得呢？” 陆烽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在林君然坚持的目光中，他最后胡乱点了下头。 林君然继续笑：“你也这么觉得？你喜欢他哪儿？” 陆烽刚刚只匆匆瞥了屏幕一眼，连人脸都没看清楚，哪里知道林君然说的是谁。 “说啊。”林君然催着。 陆烽又胡乱说了句：“舞跳得好。” “你喜欢会跳舞的？” 对于林君然擅自得出的结论，陆烽只能沉默以对。 “怎么又不吭声了？”林君然眉眼上挑，手里还拿着筷子，直戳戳指向屏幕，“不是说喜欢，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陆烽被逼到退无可退，终于抬起脸，与林君然的目光对上，那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戏谑，陆烽唇角抿紧，眸色愈发深邃。 与林君然对视了几秒，蓦地，陆烽抬起了手，林君然余光追随着那手，见它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林君然手臂不算纤细，却尤其修长，手腕那处，骨节凸出，肌肤白皙光洁，隐隐有青色筋脉显现，浸染着在空调房坐久了的凉意，林君然一动不动，任由陆烽握着。 炙热的手心紧紧贴着微凉柔嫩的肌肤，陆烽的掌心不自觉跳动两下，又过了几秒，他缓缓将林君然的手自电脑屏幕前拉开：“吃饭……” 然后松手。 肌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炙热的温度，林君然将视线从手腕处移开，似笑非笑，随之安静下来，低头吃饭。 吃完，收拾好办公桌，林君然继续看节目，陆烽像是对这种选秀节目没什么兴趣，随手拿了本书看起来。 二人安安静静地各自做着各自的事，谁也没有说话，林君然盯着电脑屏幕，只是盯久了，节目中五颜六色的舞台灯光晃得他眼睛发酸。 闭了闭眼，又睁开。 “眼睛难受？” 林君然正抬起手打算揉一揉，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烽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一系列小动作，出声询问。 他点了点下巴：“嗯，酸酸的。” 陆烽看了眼依旧播放着的节目：“先别看了，休息会儿。” 林君然点了暂停：“还有呢？” 陆烽迟疑了一下：“我帮你揉揉……” 林君然嘴角上扬，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陆烽，随之后仰，整个人靠在了男人身上。 枕着男人宽厚的肩，林君然闭上眼。 陆烽伸出手，放在那两处好看的眉尾，自上而下轻轻揉按起来，绕着眼眶下的凹处，一圈又一圈，动作刻意放得很轻很轻，像是生怕弄疼了林君然。 正捏到眉心处，忽然听林君然问：“你什么时候去买车？” 陆烽手上动作没停：“过两天。” “嗯。” 过了会儿，“我听说出过车祸的人，事后再开车会有一定的心理压力，有的甚至直接恐惧开车，你不怕？” “还好。” “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你是怎么出的车祸呢，嗯？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俩都是因为酒驾遭的殃，那就真巧了是不是？” 说完，林君然就感到方才还一直维持着揉捏动作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带着厚茧的指尖搁在眼睑上，一动不动。 他一笑：“不想说就算了。” 有些事其实已经猜到，却还是想得到个答案。 晚上分开的时候，林君然想起嘉恒的事，说：“明天晚上约了人出去吃饭，你别过来了，省得扑个空。” 陆烽应下，又叮嘱一句：“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 “……” 林君然瞪过去一眼：“我知道。” 想了想，又笑着问：“是不是还得拍照片跟你汇报？就跟我之前要求你的一样。” 陆烽连忙说：“这个不用……” “哼，还有你别只知道说我，我这些天可都是好好吃的，你就不一定了吧，中午几点吃？一点，两点，还是三点？” 陆烽有的时候忙起来确实顾不上吃饭，是以林君然的这番话立刻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想让我做？” 见林君然脸色变淡，陆烽赶紧保证：“我以后都按时吃饭。” 却只得到一声不太相信的轻哼。 第18章 回到家，刚一进门，林君然就看见客厅里灯还亮着，再一看，坐在沙发上的人，既不是林景然也不是白露，而是某个这个点儿本该乖乖待在房间里做作业的小姑娘。 林君然换好鞋走过去，随口问：“等我？” 林苒笑嘻嘻的，很是直截了当：“小叔小叔，我明天生日。” “哦。” “……” “不让你爸妈带你出去玩儿？” “他们都忙呢，只说明天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林君然“嗯”了声：“你们吃吧，我明天晚上有事。” “好吧。”林苒脸上显出几分遗憾。 林君然这才说到今晚的主题上：“想要生日礼物？” 林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中充满期待的亮光：“嗯嗯嗯。” “跟我上楼。” 林苒兴冲冲地跟着林君然走到他房间门口，然后乖乖地站在外面等着，只是当一个浅绿袋子交到她手上，而下一秒她却从里面抽出一本书时，顿时傻眼了。 “小小小叔，”林苒盯着书皮上的字，再摸摸袋子里面，似乎还有好几本，她眨了眨眼，“你确定没弄错么？” 林君然挑了下眉：“怎么，不喜欢？” “……” “不是还有一年就中考了？好好做题。” 说完，不再理会还维持着一脸呆滞模样的林苒，说了声“早点睡”，就把门关上了。 林苒被关在外面，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将袋子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都看了一眼，才确定来自她亲小叔之手的十三岁生日礼物真的是一套辅导书练习题。 慢腾腾回到自己房间，把作业做完，又玩了会儿游戏，快到十一点，才上床睡觉，睡着后，林苒做了场梦，梦里面她正做着小叔送的练习题，做着做着，书桌上的书本摇身一变，成了最新款的游戏机…… 次日早上，林苒被闹钟闹醒，眼睛一睁就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大礼包”，心情一下郁闷了，不甘不愿地起床、刷牙洗脸、打开房门—— “咦？” 房门外把手挂着个礼品袋…… 两分钟之后，林苒兴冲冲跑下楼，手里捧着刚从礼品袋里取出来的游戏机：“张妈，小叔呢？” “君然早就走了，小苒你赶紧把粥喝了，快迟到了……” …… 当天晚上，林君然和嘉恒选秀节目总负责人的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主要还是归功于谢黎提前查清楚了负责人的喜好，林君然再订了一家合其口味的川菜馆儿。 负责人是四川人，来平城已五六年，按照谢黎打听来的，这些年负责人没回过四川，平日里也喜欢去些川菜馆，只平城的川菜馆虽然不在少数，但真正正宗的其实并不多。 恰好宋潜知道一家，是家夫妻店，夫妻俩十多年前来平城，店也就开了十多年，平时只做些家常菜，有口皆碑，林君然跟着宋潜去过，他吃不了辣，都是看着宋潜大吃大喝，自己点份儿牛肉炒饭。 林君然和谢黎带着负责人去了那家夫妻店，当晚，饭一吃完，合作的计划便随之敲定，负责人给了四个名额给林君然，也仅仅只是名额，至于节目效果、与其他经纪公司之间的竞争，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君然与谢黎也并非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档选秀节目，只是为了拿到一个机会，新人能否在节目中博出人气完全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且撇开这些不说，这档节目尚在筹备之中，虽则嘉恒有意做大，也准备了多种方案营销预热，但纵观过去的一系列节目，高开低走是常事，最终还得看观众买不买账。 合作敲定，送走负责人，林君然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 “我送你回去？”谢黎往外走，拿出车钥匙。 蓝山花苑与谢黎的住处完全在不同的两个方向，于是林君然婉拒了谢黎的好意，自己打了辆车。 上车之后，林君然拿出手机打开，随之便看到陆烽给他发的一条消息，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十一分。 林君然一整个晚上都没看手机，尽管吃饭的时候几乎都是谢黎在陪着负责人聊天，他也不便不顾那两人，自己拿着手机看个不停。而距离陆烽发消息的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林君然一直没回复，陆烽也还是只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发好。 犹豫了一下，林君然还是回过去，问：“睡了吗？” 陆烽回得很迅速，迅速得让林君然误以为陆烽就这么一直守着手机，只为等他一条回复。 “还没。” 林君然索性打了电话过去，刚拨通，那边就接了。 “还在外面吗？”陆烽问。 “在车上，过会儿到家。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林君然笑了一声：“怎么，你也失眠？是白天睡多了还是想谁想得睡不着？” 男人不禁逗，只这么一句便没了声响。 过了会儿，林君然才听见他问：“晚上吃了什么？” “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回锅肉、水煮鱼……” 林君然一一报了出来，还没报完，就隔着声筒听见一声：“你都吃了？” 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我不能吃么？” “那几样菜都是辣的……”陆烽解释。 林君然换了个姿势靠着：“就稍微尝了两口，不会有事。” “饱了吗？” “大概饱了吧，还吃了一盘炒饭，里面没放辣。”幸好那负责人没喝酒的习惯，否则今天晚上陪谢黎过来的就得换个人了。 说起炒饭，林君然又问：“你会做炒饭吗？” 陆烽直接问：“想吃什么炒饭？” “就牛肉炒饭吧。” “明天晚上我带炒饭过去。” “嗯。” 两人就这么说好了，挂完电话后，林君然甚至已经开始想陆烽做牛肉炒饭跟外面做的有什么不同，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晚一回到家，林君然就被告知第二天一大早要去趟外地，为期三天。 “去Z市是去见几位长辈，爸妈去世那阵子，他们帮过不少忙，恰巧这几天几位长辈都在Z市，有桩生意也需要你去商谈，你如今算是正式插手林氏的生意，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一下。” 林景然说这番话时，林君然正打算给陆烽发消息，让他别在炒饭里放洋葱，字都打了一半，又默默删掉了，输入框里变成“明天不用送炒饭来了，我要出差”，正要点击发送时，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23:34”，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次日早八点，林君然坐上了去Z市的车，林景然没一起去，只派了谢黎和另外一名特助陪同。 拜访长辈这种事绝对不算轻松，且还是有生意往来的那种。 林君然刚到Z市，连事先订下的酒店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便接到了其中一位长辈的电话，只好带着备好的薄礼前去拜访。 长辈姓周，按辈分林君然应当叫其“爷爷”，因着此去之目的仅是为了叙旧，林君然去时并未带上谢黎和特助，而是只身前往，他找到地址所在的别墅，摁响门铃，没多久便有人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个子还不到林君然膝盖的小丫头。 小丫头开了门，仰着脸眨巴着眼睛看了林君然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朝客厅里喊：“太爷爷，来了一个好看的哥哥！” 林君然走进客厅，当见到那位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时，有些久远的记忆也就随之浮现在脑海里。 那还是在林家父母过世后不久，林君然曾在周家住过一段时日，正如林景然所说，受过对方不少帮助。林君然印象里的周爷爷，大概五十多岁，对待晚辈很是和蔼，只是这次再见，已是白发苍苍，好在精神矍铄，身子骨看起来似乎也还硬朗。 坐着聊了几句，林君然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他话不多，多数时候只是回应一两句，礼貌有之，热情则无。 大概也是晓得林君然的性格，周老先生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招呼林君然喝茶。 小丫头坐在她太爷爷旁边，晃着两条短腿好奇地看着林君然，周老先生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笑着说：“阿若，你可不该叫哥哥。” “那叫什么？” “按辈分该叫叔叔。” 阿若一脸懵懂，又摇摇头：“不要叫叔叔，叫哥哥。” 周老先生又笑了声，也就不再纠正，继续和林君然说话：“你哥和你嫂子还好吧？” “挺好的。” “上次见他们还是年初那会儿，这几年他们两个是年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只是总不见你来。” 林君然搬出当初林景然说给自己听的理由：“那几年在国外念书，不常回国，现在回来了，可以常来Z市。” “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兄弟两个能一块儿来看我，我倒是该高兴了。景然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的时候我也带过一阵子，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林君然喝了口茶，没有答话。 老先生没有在意林君然的寡言，继续说：“你的事景然都有跟我说，这几年你一直住在外面，景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挂念你的，如今你回来了，他肯定是高兴的。” 听了这番话，林君然猜着自己失忆的事，老先生恐怕尚不知道，老先生话里话外谈及的都是林景然，林君然也就继续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 随后，老先生便叹了口气，说：“你哥他也不容易，当初将你寄放在亲戚家，实属无奈之举，后来你被人绑架，你哥也一直后悔至今，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怪他。” 林君然盯着在水中时浮时沉的茶叶，眼睛半眯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第19章 八岁那年，林君然父母横遭意外，双双离世，家中无人可依靠，他与林景然相依为命，只是过了不久林氏企业便内忧外患，那时尚在念大学的林景然只能选择与白家联姻。 联姻之后，林景然忙于与其他董事勾心斗角，无力照顾林君然，于是将他托付给了族中亲戚，但亲戚一家也不曾尽心照看这个幼小的男孩儿，一次疏漏之下，林君然便被绑架了。 尽管后来林君然毫发未伤地被救了出来，那之后整个人却变得寡言少语，与林景然也不再同以往般亲近，不少人都以为林君然是在怪他哥哥，包括林景然自己，只有林君然自己清楚，其实并非这样。 他并非仅仅不亲近林景然，对待其他人同样如此，如果硬要说，变的应该是只他的性情。 父母离世，而唯一可以依靠的兄长也不在身边，那段时日林君然确实茫然无措过，这些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林君然只依稀记得当年的心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未怨过林景然，哪怕后来遭遇绑架，他一直将林景然当作哥哥。 吃完午饭离开周家时，老先生出门去送林君然，在门口时看着林君然说：“这些事本不该由我这个老头子来说，只是看着你们兄弟俩的关系反倒不如以前亲密，我实在揪心，你也不要怪我多嘴。” 林君然道完别，便去了酒店找谢黎，他去敲门时，谢黎正好睡了一觉刚醒，见到林君然问：“下午干什么？” 与其他几位长辈的见面以及生意商谈都约在后两天，于是下午半天时间就空了出来，林君然想了想，说：“出去逛逛吧。” 谢黎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选择待在酒店。” 林君然没理会谢黎语气里的戏谑意味，转身出了房间，谢黎跟了上去，问：“去哪儿逛？” “我看看。” 林君然拿着手机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商场，谢黎瞥了一眼：“你要去商场买东西？” “嗯。” “买什么？” “还没想好。” “……”谢黎灵光一闪，“你不是要给人买礼物吧？” 林君然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差不多。” 谢黎开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商场，内有超市，在停车场停好车后，去乘电梯，见林君然摁了一楼的按钮，谢黎疑惑：“去一楼？一楼不都是些金银饰品？以我多年的经验，给老人家买礼物还是买些养生用品比较好。” 林君然奇怪地看了谢黎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给老人家买礼物？送给长辈的礼物已经提前备好了。” “……当我没说。” 到了一楼，林君然径直前往某品牌男士手表专卖柜，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一块银表，谢黎观看了林君然买表的全程，回去的时候问：“那块表会不会过于朴素了？” 一款男士名表，单看外型，绝对猜想不到其价格，但内敛朴实中似乎又藏着些锋芒，其实也还不错。 林君然看着手里的包装袋：“不会，很适合。” 回到酒店，刚出电梯，谢黎便接到个视频，笑眯眯说了句“我老婆打来的”，然后回了房间。 林君然进了隔壁房间，看了眼手机，除了不久之前宋潜发过来一条消息问他在哪儿，再没有其他任何消息。 回复完宋潜，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想到还没和陆烽说自己已经去了Z市，于是拨通了视频通话，起初没人接，林君然也就挂断了没再继续打。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陆烽才回拨过来。 当那张熟悉的刚毅面孔出现在屏幕上时，林君然微微一怔，继而便看见男人湿漉漉的两鬓，黑发被汗水打湿，垂贴在耳际，双眸更显漆黑深邃。 整个屏幕被陆烽的脸占据，使得林君然看不清他是在车行还是在哪儿，但见陆烽满脸的汗，就问：“还在车行？” “嗯。” “车库里不是装了空调？怎么还流这么多汗？” 大概是刚洗完手，陆烽空着的那只手上挂着成串的水珠，他抬起手背在脸上随便抹了一把：“在车库外面修的车。” 林君然扯了扯嘴角：“小心中暑。” “手上的事情马上就忙完了，待会儿回去做饭，牛肉已经买了。” 林君然这才将手机从自己眼前移开，将镜头转向房间里的白色大床，陆烽跟着看过去，问：“在酒店吗？” “嗯，去了Z市。” 林君然又将镜头转回来，随之就看到陆烽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于是解释：“突然说要出差，早上才去的。那牛肉你自己吃，不用做炒饭了。” “好。”陆烽顿了顿，问，“什么时候回来……” 林君然唇角微扬：“得在这边待三天呢，回去之前会跟你说。” 结束视频，林君然捏着手机，眯着眼望向窗外，接连几天将见不到陆烽，他心情有些阴郁。 …… 在Z市的三天时间过得很快，却又似乎极其漫长，林君然一一拜访了几位长辈，叙了叙旧，林景然交给他的任务也完成得还算顺利，生意基本已经谈拢，期间还结识了一位叔叔，其即将导演的一部电视剧正在选男女主演以及配角，听说林君然将要接手臻越，让他回平城后选几个过来试镜。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林君然坐上离开Z市的车，回到了平城。 回来时，还是中午，林君然给陆烽打完电话后，勉强克制住心中勃发的想念，和谢黎随便吃了点儿，然后一块儿去了臻越。 此前林景然已经派了人在臻越打理，公司的各个部门已经开始正常运行，所以林君然一去，便有人将整理好的报告递交到他手上，林君然重点看了下还留在臻越的新人名单，其中有几个一直跟臻越前任高层的关系不清不楚，林君然确认之后，按照此前签订的合同，和他们解除了合约关系。 几天以前，谢黎就请了行业内的老师对新人进行各项培训，林君然趁着今天去看了下成果，和几位老师以及谢黎商议后，选出了在唱跳方面最为出色的四个新人，其余有几个表演还算突出的，也着手让人带去Z市试镜。 处理好臻越这边的事，林君然又乘车去了林氏大楼，等终于才将手上的一些琐碎事情逐一归拢完毕，抬头看了眼钟，早已经过了六点，而手机上却没有丝毫动静。 闭着眼又等了会儿，心中逐渐升腾起阵阵焦躁，且愈发浓郁，林君然彻底没了耐心。 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这回陆烽接电话的速度明显没前几次快，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电话才通了。 “到哪儿了？”林君然单刀直入地问。 电话那边没声音。 “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不打算来了吧？” 问了几声，陆烽才回：“不是，在路上，马上到……” 林君然“嗯”了声，正准备说一句“路上小心点儿”，就听见声筒中隐隐传来一声“先生您的咖啡”。 “君然……”陆烽显然也愣住了，急切地喊了一声。 “在喝咖啡？”林君然冷笑，“哪条路上还配送咖啡？告诉我，我下次也去。” “君然。”陆烽又喊了一声。 林君然却觉得这喊声万分地刺耳，之后也不等陆烽解释，便直接挂了电话。 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两分钟，林君然拉开椅子起身，沉着脸坐电梯坐到一楼，穿过寂静无人的公司前台，推开旋转门走出公司大楼。 此时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一切都灰蒙蒙的，空气中飘浮着车辆行驶过后的尘埃，天气闷热、干燥，一如林君然此刻的心情…… 马路边上，刚下班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林君然跟在这群人身后，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灯，目色深沉涌动，等到指示灯终于跳了个颜色，他加快步伐匆匆过了人行道。 公司大楼对面有一家咖啡厅，开了好些年了，林君然并不确定陆烽就在那儿，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找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咖啡厅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嘈杂的世界渐归宁静，店里面亮着灯，金色的光照在落地窗上，明净通透。 林君然走到一片落地窗外，余光一瞥，正好与男人的视线对上。 心中不由得哼笑，还真是在这儿。 许是因为刚刚那通电话，陆烽正站着，手上还拿着手机，当看到林君然的那一瞬，他眸色闪了闪，最终没有躲开。 而这时，坐在陆烽对面的男人也撇过了头，那张熟悉的脸映在落地窗上，让林君然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大哥。 第20章 林君然站在落地窗外看了那二人一眼，淡淡收回视线，走进了咖啡厅。 当他走到陆烽和林景然所在的咖啡桌旁，林景然依旧端坐在那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问：“怎么过来了？” “接人。” 回了两个字，林君然随之淡淡笑着瞥向身侧傻傻站着的男人：“还不走？” 陆烽身体动了动。 林景然开口：“那就下次再谈吧陆先生，东西别忘了带走。” 说话时，林君然已经迅速转身走了，陆烽拎起搁在咖啡桌一角的袋子，跟了上去。 林君然走得很快，陆烽脚下步子迈得很大，好不容易赶上：“君然……” 林君然不说话。 陆烽脸上带了焦急，又喊了一声。 林君然还是不应，走到人行横道边，对面明明是红灯，林君然却仿佛没看见一般，硬是往前走了一步，被陆烽强势地一把拉住，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林君然的手腕捏碎。 “君然！” 他回头，眯起眼盯着紧紧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干什么？” 陆烽手松开了些，气息有些不稳，出声提醒：“是红灯。” 林君然哼笑：“我又不瞎，还是你以为我不要命了？” 看着林君然似笑非笑的脸，陆烽抿着唇，眼中闪过一抹迟疑，最终松开了手。 林君然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等绿灯一亮，过了马路。 走到公司楼底下，陆烽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便听前面的人说了声“过来”，尽管语气不善，他也没再多想，跟了上去。 一路上了二十二楼，进了办公室，林君然坐下，陆烽却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跟在咖啡厅里时一样，只知道看着他。 “坐啊。”林君然挑着眉指着对面的椅子。 陆烽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然后把袋子搁在办公桌上，关心问：“饿了吗？先吃饭。” 林君然看也没看保温桶一眼，笑着问：“咖啡好喝吗？” 陆烽默了一瞬，抿紧的唇松开，解释道：“君然，刚刚不是故意骗……” “不是故意那是什么？”林君然面色不变，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不就是跟我哥见个面喝个咖啡，这种事又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这么问着，下一秒又替陆烽做出回答：“还是你担心被我发现你跟我哥认识？毕竟上次在烤鱼店吃饭，你俩还装着不认识。可想想，其实也不奇怪，你见我第二面就敢把我往家里面带，天天煮着我吃，帮我做这做那，都这样了，你认识我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哦对了，不仅我哥，连宋潜都认识你，看见我跟你在一块儿时跟嘴巴张得跟吞了蛤｜蟆似的。在车行，你的那些小徒弟看见了我，话都不敢跟我说一句，是不是很奇怪？更奇怪的是，我们为什么还同一时间出了车祸？” 林君然神情淡淡，说话时语气再平静不过，甚至面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陆烽还是听出了他情绪上的起伏，哪怕他再怎么竭力装着不在意无所谓。 “怎么又不说话？其实你压根儿没必要瞒着我，我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你随便编几句瞎话我不就信了么？就跟那睡衣一样，打折买了两件——” “君然……” 林君然仿佛没听见陆烽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还是要我给你编几个理由？比如我哥，你就是说是在车行给他修车时认识的。你车行里的那些人不跟我说话也没什么稀奇，他们又不认识我，能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是不是？至于宋潜——” “君然！”陆烽微微提高了音量，“别说了……” 林君然这才好似听见了，笑着问他：“怎么了？我编的这几个理由不好？你要是这么觉得，自己编几个也行啊，我洗耳恭听。” 陆烽眼眸一暗，唇角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只是把保温桶打开，将夹层一个个取出来在桌上摆好，又把炒饭跟筷子递给林君然，就跟在家里时做的那样。 林君然看了一眼，却没有去接。 他站起来，声音冷如寒冰：“不吃了，你走吧。” “君然……” “别叫我！” 办公室里忽然变得极静。 不知过了多久，陆烽终于动了，他站起来：“饭菜我不带走，你记得吃，不要饿着。” 林君然冷笑：“你除了会说这些，还会说什么？” 陆烽一言不发，转身走远。 开门，关门。 办公室里又一次空空荡荡。 今晚夜色深邃，夜幕上繁星点缀，闪烁着微光。 两边的路灯亮着，寂静中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一个挺拔的背影从下面走过，越来越小，最终与夜色融为一体。 林君然站在窗前，想着中午的时候还在电话里和陆烽说笑，而距离那会儿不过几个小时过去，他们俩的关系就突然僵到了极点。 而起因不过只是屁大点儿事。 陆烽也不是第一次骗他了，林君然心知肚明，戳穿过的跟没戳破的都有，有的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走到这一步，其实都是迟早的事。 没谁想被瞒着，纵使林君然能猜到一些事，却也没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平白无故没了五年的记忆，林君然就跟个瞎子似的在黑暗中摸索，而身边没一个人愿意牵着他往前走，全靠他自己一个人凭着直觉摸索向前，林君然比谁都不好受。 偏偏那个傻子什么都不肯说，仿佛说了什么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长得高高大大，却是个胆小鬼。 林君然又回到办公桌前，经过前面那一番糟心事，他早没了加班的心思，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了，确认没什么东西落在这儿，就在将要关灯走人时，眼睛一瞥，又看到桌子上的那一堆饭菜。 盯着看了几秒钟，到底还是放下手里的文件，将那一个个饭盒一层层重新塞回到保温桶里，然后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拿着文件夹离开了办公室。 打车回到家，这回没人在客厅了，林君然拐进厨房，却看见小姑娘蹲在冰箱前，偷偷摸摸不知在做什么亏心事。 “干什么呢？”林君然突然问一声。 林苒惊得回了下头，看见是林君然才松了口气：“小叔你吓我一跳。” “开门声那么响都没听见？” 小姑娘哼哼两声，最后从冰箱里扒出来一盒冰淇淋，林君然看见了，笑了笑：“小心拉肚子。” “没事。” 小姑娘抱着冰淇淋就准备走，想起来什么又回头说一句：“小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林君然扯了扯嘴角：“他们不问，我自然不会说。” “……小叔你怎么这样？我还是不是你亲侄女了？” 林苒走回去正准备再跟林君然磨上两句，却看见林君然在拆一个保温桶，拆完后又一个个送进微波炉。 “小叔你没吃晚饭？” “嗯。” 小姑娘对这些饭菜挺感兴趣：“我晚上没怎么吃，我能一起吃吗？” 林君然没应，只是说：“冰箱里不是有东西吃？” “可我闻着你那些挺香的。” “不行。” “啊？” 林君然指指微波炉：“这些不能给你吃。” “……小气鬼。” 林君然对这个称呼毫不在意，小姑娘继续眼巴巴盯着微波炉盯了一会儿，见林君然还是不肯让步，才垂头丧气地离开厨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小叔，谢谢你送的游戏机。” 林君然在厨房把冷掉的饭菜又热了一下，然后直接站在流理台边吃起来。 他中午没怎么吃，晚饭又拖到这会儿，胃里其实早已不太舒服，当尝到熟悉的味道时，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跟胃里填进去食物不再空荡荡没多大关系，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惦记了好几天的牛肉炒饭终于吃到嘴里，牛肉因为是冷了再热，变得有些干硬，林君然丝毫不介意，一口一口慢慢吃了。 吃饱后，简单收拾了下就上了楼，回到房间，林君然没急着去洗澡，而是坐在书桌前，将带回来的报告拿出来看，顺便等人。 十点不到，林景然来敲门。 “在看报告？”进来后，林景然看了眼林君然手上的东西，又问，“觉得谢黎怎么样？” “挺好的。” 见林景然在旁边坐下，林君然也不想兜圈子，直接问：“是要跟我说陆烽的事？” 林景然微微地笑：“喜欢他？” 林君然没吱声，眼睛始终盯在报告上。 “失忆了还是喜欢他？” “您直说。” 都带上敬语了，林景然心里笑了笑，就真直说了：“陆烽不适合你。” 林君然终于肯抬起脸，赏了个眼神给自己的亲大哥。 “哪怕你是真的喜欢男人，也不应该是陆烽。” “原因呢？”林君然声音懒怠，像是随口问了声。 “没有原因。” 一个问得随意，一个答得随意，林君然听了，“嗤”地笑了一声：“那您可真是太强势了。” “你是我弟弟，我强势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林君然喃喃重复林景然的话，忽然正了脸色，“哪里都不对。我已经长大了，大哥你实在没必要再插手我的事，不管是我跟陆烽的事，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是我自己的私事。” 对于这些话，林景然不置可否。 林君然继续说：“大哥你要是还在为我小时候那件事感到愧疚，其实大可不必，那件事只是意外，即便当时你没将我寄养在亲戚家，那些人只要想绑架我，照样会找到机会。” “可你却因为这件事不再跟我亲近。” “那时候只是因为害怕自责，被救回来之后我跟谁都亲近不起来，不是么？” 林君然似乎陷入了回忆：“任谁知道有人为了救自己而没了命，恐怕都会跟我一样。” 林景然听着，眸色一闪：“那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林君然继续去看文件，边看边说，“我说起这件事只是想说，大哥你用不着觉得愧疚，从而把一些没必要的担心强加在我身上，我已经长大了。” 这是今晚上林君然第二次强调他已经长大了，可在林景然眼里，林君然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只齐他腰的小男孩儿，会追在自己后面一直喊“哥哥哥哥”。 “你的意思我懂了，但你跟陆烽我还是不同意。” 林君然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跟陆烽的关系想必你自己也猜得差不多，那我就再告诉你件事，你失忆这事最初确实是我让人透露给陆烽的，但除此之外，其余的我什么都没做，也没阻止陆烽联系你。” 顿了顿，林景然继续说：“如果按照关系正常的情侣或夫妻，一方不记得一些事了，另一方必定会去跟对方说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你失忆了，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有见过陆烽去找你？” 林君然挑着眼皮：“所以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你们之间早出了问题。”说着，林景然站了起来，“所以陆烽不敢过来找你。” 第21章 “你们之间早出了问题。” 林景然能想到的，林君然又怎么会想不到。 林君然并非不清楚，如果那天不是他顺从内心的渴望试着去找陆烽，恐怕陆烽真的会一辈子跟他做陌生人，而促使陆烽这样做的背后的原因，除了陆烽自己，其余人又会有谁清楚，可陆烽他不愿意说，林君然也就不会问。 有些事不问也好，起码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而像今天晚上那样质问与争吵，反而把最后的表象也给撕破了。 谈完话，林景然见林君然还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站起来道：“虽然我不赞同你和陆烽的事，但你如果真的铁了心，我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你，就跟以前一样。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次就当大哥是关心你吧。” 等林景然一离开，房门关上，林君然立刻低下头，一手撑住前额，一手按压在太阳穴上重重揉摁，不多久，原本就略显虚弱的脸渐渐浮出了苍白之色，还是那熟悉的疼痛。 在书桌前坐了近半个小时，林君然才缓慢站了起来，身体轻微地晃，头也一阵阵地出现眩晕感，等走到床边时眼前已经是花白一片。 躺着缓了缓，吃了几片药，才渐渐好了一些。 …… 那天过后，林君然就再也没有和陆烽联系，倒是陆烽给林君然发过几条消息，在林君然一直没有给他回复以后，就渐渐地不再发了。 林君然已经从林氏大楼搬去了臻越，和谢黎着手准备起了选秀的相关事宜，之前的几个名额已经定了下来，谢黎请了几位老师给他们进行训练，嘉恒那边也给出了消息，距离节目正式播出还有三四个星期，这之前会先进行营销预热。 而送去Z市试镜的几个新人，有两个试镜通过，虽然只是作为配角，这也不失为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可以说，臻越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 这天，林君然正和谢黎说着想和一家影视公司合作共同制作一部电视剧的想法，宋潜忽然跑来了臻越，刚来就嚷嚷着要去喝咖啡。 正巧臻越附近也有一家咖啡馆，谢黎跟宋潜见过几面后，关系突飞猛进，直接带着他去了，林君然只能跟上。 进了咖啡馆坐下，点好了单，谢黎和宋潜一直说着话，两个人都十分健谈，从宋潜新开的公司谈到现在的娱乐圈，又扯到各自喜欢的女明星，林君然融入不进去这二人的话题中，也不想融入，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双眼放空地看向窗外，任思绪放飞。 这时候，一年轻女人从窗外经过，没几秒钟，出现在了咖啡馆内，林君然起初没有在意，渐渐地，意识归拢，林君然眸色蓦地变得深沉，他转过头，找寻到女人落座的地方。 宋潜注意到林君然的动作，问：“怎么了？” 随之顺着林君然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独自坐在不远处位置上的容貌清丽的女人，便问：“那谁？你认识？” 林君然盯了半晌，最终轻飘飘说出三个字：“李今栀。” 宋潜皱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再一想，不就是那天凌晨三四点林君然打电话向他问起的那个人吗？ 宋潜赶紧又看了两眼，光看脸确实是有几分熟悉感，而且那清雅素淡的模样，还真是他四五年前喜欢的类型，不过他现在已经改了口味，只喜欢胸大腰细的妩媚妖娆型了。 宋潜还在想着，林君然已经离开了位置，往那个女人那儿走去。 谢黎不知其中细节，就问宋潜：“你们认识？” 宋潜轻咳一声：“兴许吧，君然说那女人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不过我不记得了，除了有点儿眼熟，其他的我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唉，五年前的事我怎么可能还记得是不是？我记性一向不好，尤其是在女人这种事上，我的记性跟金鱼儿差不多。” 谢黎：“……” 谢黎也好奇地往不远处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说：“我好像是在一部电影里看见过这女的，应该没认错。” 宋潜惊讶：“演电影的？” “没什么名气的。” 宋潜似乎没什么兴趣，恰好这时服务生将咖啡端了过来，一一摆好后，宋潜刚想喝一口，一些久远的人和事不期然涌入脑海，他猛地站起来：“完了，我想起那李今栀是谁了！” …… “李小姐？” 李今栀正等着她的助理，无聊地用吸管儿搅着杯中的橙汁儿，乍然听见一道男声，还略微有股熟悉感，便抬了抬头，等看清楚跟她说话的男人，李今栀脸上的意外掩都掩不住：“林……君然？” 事至如今，李今栀还能一眼认出林君然，实在是因为林君然的长相过于出众，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记的那种。 林君然点了点头，又看了下椅子问：“我可以坐下吗？” 李今栀轻轻抿出一个笑：“当然可以。” 等坐下，林君然直接就说：“我想请问李小姐一件事。” 这时，李今栀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后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李今栀问：“林先生刚刚想问什么？” 林君然坐得挺直，双眸微眯：“您在给苒苒担任家教期间，陆烽是不是来我家找过你？” 突然听到这个，李今栀有些懵。 “应该是在一个冬天的上午。”林君然提醒。 “我想一想。” 李今栀努力想了会儿，隐约记起来似乎是有这回事，那天她把辅导用的资料忘家里了，就叫陆烽给她送来。 不过，林君然问这种事做什么？他现在跟陆烽在一起，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陆烽？ 林君然见李今栀秀眉微拧，双眸暗了暗，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无澜：“李小姐是不记得了？” 李今栀连忙说：“我记起来了，陆烽是来找过我。” 她将那天的事大概说了说，因过于久远，有些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但即便这样，李今栀一说完，便看见对面林君然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脸上甚至浮现了浅浅的笑。 得到了结果，林君然起身离开。 李今栀看着林君然远去的背影，抿起的笑渐渐褪了去，她低下头继续搅动橙汁儿，一边想着，林君然今天太奇怪了，不管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是他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 林君然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性子向来清冷，从前她在林家当家教的时候，他就对她冷冷淡淡的，而自从林君然撞见她亲陆烽的那一幕后，这冷淡几乎就变成了憎恶，有时候看见她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像今天这样跟她面对面坐下来语气礼貌地聊天，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可能想的事。 所以，林君然这是怎么了？ 李今栀从来不会认为谁会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子，何况这个人还是清高冷漠的林君然。 …… 林君然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见宋潜一脸的紧张。 一想到李今栀是谁，宋潜心里就一阵阵发虚，李今栀跟陆烽一块儿长大，君然去见李今栀，除了是去打听关于陆烽的事，他也想不出别的了，宋潜是想到那事君然迟早会发觉，可哪里想到会这么快？ 宋潜扒上去问：“你跟我前前前……前女友，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 宋潜叹了口气，算了，这事他不管了。 不管宋潜坐在对面是如何紧张发虚，林君然却是和宋潜完全相反的心情，一直以来压抑着他的梦终于得解，对于梦里那个男人的猜想也得到了证实，林君然心脏微微地发热，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林君然忽然很想见陆烽。 第22章 在宋潜跟谢黎的惊讶中，林君然咖啡一口没喝，只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便不带一丝迟疑地走出了咖啡馆。 当站在咖啡馆外面时，林君然望了望前方刺眼的阳光，眯起了眼，在原地停滞了一瞬，最终还是去路边拦了辆车。 从咖啡馆到陆烽的车行不过半个小时的距离，林君然让司机停在上次陆烽接他的大酒店门口，下车后便自己往车行方向走去，走了两步，林君然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手。 附近有个水果店，林君然想了想，脚下一转，去了水果店，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西瓜。 正值中午，烈日当空，林君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裸｜露在外的柔嫩皮肤也渐渐发红发热，但林君然并没有因此而加快脚下的步伐，甚至在快到车行时，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林君然站在车行外，水泥场地上空无一人，只停放了两辆车，而车库里，今天只有三个人，林君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蹲在地上头抬也不抬的男人，宽阔的背脊正对着他，微微躬起，绷成一道贲张的弧度。 林君然没有再往里走，站在太阳底下一直注视着那个宽阔背脊，湿热的汗沿着眉尾滴落，落入水泥地后不过一瞬就寻无踪迹，林君然一动不动，过了十来分钟，他转过身，离开车行，没有回头。 车库里，林柏干完手上的活儿，想要去方便一下，人刚站起来，却看到外面一个渐渐走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林柏出声：“哥，刚刚林哥好像过来了。” 手上拿着钳子的陆烽动作一滞，下一刻便站起来转过身往外面看，这时候已经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陆烽手上都是油污，却顾不得洗一洗，直接取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 陆烽打了三次电话，林君然都没有接，他只是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变暗，最后再无动静，神情淡淡。 当林君然回到臻越时，宋潜还赖在办公室里没走，见林君然脸上绯红，两鬓汗湿，再一看两只手上还各拎了一个西瓜，宋潜惊讶地问：“你出去就是为了买西瓜？” 林君然没理他，将西瓜放到办公桌上，取出其中一个去茶水间洗了洗，然后切成了几瓣，恰好这时谢黎进来，三个人各拿了其中一瓣。 “我知道我从国外给你那侄女带回来个游戏机你很感谢我，但君然你要是真想谢我，只请我吃西瓜是不是太寒碜了？”说着，宋潜低头吃了一口，皱起了眉，“而且西瓜还不甜。” 林君然也尝了尝，果然不是很甜，没有陆烽小区卖的西瓜甜，不仅瓜瓤没那般红艳，味道却相差很大，林君然只尝了一口就把手里西瓜放下，没有再吃的打算。 宋潜和谢黎倒是把手里的瓜吃了干净，却没有再动办公桌上剩下的，谢黎问：“这西瓜在哪儿买的？说出来我们也好避个雷。” 林君然报出水果店的位置，宋潜再次被震惊：“那地方距离臻越有十多公里，开车也要半个小时吧，君然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又问：“君然你出去一趟真就是为了买西瓜？” 林君然看宋潜一眼：“我没这么说过。” 当时林君然匆匆离开咖啡馆，宋潜只当他有什么大事要去处理，结果出去了一个多小时，林君然就拎着两个西瓜回来了。 宋潜没再问林君然出去到底做了什么，只是要求林君然过些天请他吃饭，好报答他给林苒带游戏机的恩情，林君然直接说：“明天晚上吧。” 宋潜没想到林君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下笑嘻嘻地说：“这得看我明天晚上的行程了，小爷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谢黎：“……” 宋潜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看了眼，才说：“明天晚上没空啊。” “那就别吃了。”林君然已经坐好打开了一份文件，像是随口回了一声。 宋潜连忙说：“别，有空有空，说着玩儿你还当真了。” 宋潜又待了会儿才离开，等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林君然效率极高地看完了所有文件，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时，想到茶水间里剩下的那个西瓜。 片刻后，林君然睁开眼，站起身往茶水间走去，将西瓜和水果刀洗了洗，西瓜很大，小巧的水果刀用起来很不方便。 林君然握着水果刀的尾部对准西瓜的横截面切下去，切到一半时，水果刀卡在了中间，林君然使了点力气，没防住摁住西瓜的手一滑，与此同时水果刀往下一切…… 淡红色的汁水横流，淌到手心，食指指尖涌出一抹鲜红，且越来越多，直至晕染了整个指尖，林君然怔了怔，才感觉到一丝丝疼痛。 盯着被水果刀切到的指尖，过了半分钟，林君然才将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冲洗干净的伤口下一秒又有鲜血冒出，林君然拿出手机，对准伤口拍了张照片。 林君然的伤口切得很深，但照片上受伤的部位只有一抹鲜红，看着并没有一开始那么吓人，打开聊天界面，林君然将照片点击发送。 发送出去后，林君然走回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创可贴贴在伤口，好在伤的是左手，并不影响正常动作，林君然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一角，没再看一眼，而是打开电脑，做起了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没过几分钟，桌角的手机忽然振动，林君然敲打键盘的手一顿，视线往手机屏幕扫过去，看到那熟悉的名字，林君然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没过一分钟，手机又发出几声收到聊天消息的提示音，林君然这才将手离开键盘，不紧不慢地把手机取到跟前。 聊天界面上，受伤的食指照片底下多出来几条消息，显示发送时间为一分钟前：被什么切到的？ 用盐水洗一下，贴上创可贴。 如果是被铁片割到，要去医院，容易得破伤风。 林君然只盯着第一句话，想了想，回复陆烽：谁跟你说这是我的手指？ 陆烽问：是谁的？ 林君然面不改色地打字：有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切西瓜切到了手指，我拍下来给你看看。 过了会儿，陆烽发来一条：是你的…… 林君然眉眼一挑，手上动作飞快：你的意思是我笨手笨脚？ 陆烽大概是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过了会儿才发来一句：被什么割到的？ 这显然是在转移话题，林君然扯了扯嘴角，暂时放过陆烽，又问：你这是在担心我？ 聊天界面不再有动静，又过了一两分钟，才有消息跳出来：嗯…… 林君然嘴角微扬，这才回复：水果刀。 随后又补上一句：不锈钢的。 这次陆烽回得很迅速：那就好，这两天伤口不要碰水。 林君然轻哼一声，退出聊天界面，把手机关了，之后再有震动声，都只当作没听见。 晚上八点，林君然确定好公司接下来的整体运行计划，才关上电脑，谢黎七点多钟就走了，林君然到这会儿没吃饭，期间白露有打电话过来问一声，林君然只说自己会去吃。 收拾了下东西，把不要用到的文件整理好放到抽屉里，只是林君然一拉开抽屉，看到角落里放着的表盒，双目微沉。 取出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朴华内敛的银表，定定看了两眼，林君然又阖上表盒放回抽屉中，放好文件，林君然关了办公室的门离开了臻越。 打车去了那家川菜馆，林君然只要了一份牛肉炒饭，打包带回了林家。 炒饭分量很足，林君然回到家时又在厨房碰上晚饭没好好吃而在冰箱里面翻来找去的林苒，这次林君然分了一半炒饭给小姑娘。 有了上次晚上请求分饭却被拒绝的经历，这次林君然主动分饭给林苒让林苒大受感动，眼底亮得仿佛要流出眼泪来。 叔侄两个直接站在厨房，各拿了一个勺子吃起了不算晚饭的晚饭，林苒属于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的孩子，嘴里包了满嘴的炒饭，好不容易咽了下去，问：“小叔，为什么上次的饭菜你不肯分给我？” 林君然眯了眯眼：“没有为什么，赶紧吃完了去做作业，上次买的辅导书你做了没有？” 林苒：“……” 第23章 次日，林君然照旧去了公司，下午四点钟，为了那顿约好的晚饭，宋潜早早就去了臻越等着。 进了林君然办公室，宋潜跟大爷似的一屁股坐下，两手搭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翘起二郎腿，问：“谢黎呢？我请他喝咖啡去。” 林君然盯着电脑，头抬也没抬：“开会。” “要开到几点？” “下班。” “……” 宋潜之所以这么早过来，就是为了跟谢黎扯会儿天，谁知道人家正忙着。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宋潜就一直跟林君然待在办公里里，林君然半天不说一句话，一直认真工作，饶是脸皮厚如宋潜，这种氛围也没敢打扰林君然，一直熬到六点钟，可把宋潜憋坏了。 谢黎开完会就去了林君然办公室，见宋潜也在，问：“宋少什么时候来的？” 宋潜苦着张脸：“在这儿坐苦等你俩小时了。” 谢黎笑出声：“当谁都跟你宋少一样闲呢。” 听完谢黎关于会议的报告，林君然点了点头，关上电脑站起来：“走吧去吃饭，谢黎你也一起。” 谢黎爽快地应了。 因为打算吃完饭后直接回家，谢黎开了自己的车，而林君然则坐在宋潜的车上。 三人本来是奔着林氏大楼附近那座商场吃烤鱼，结果车开到半路，等红灯的时候宋潜发现自己的车不如谢黎的干净敞亮，就打电话跟谢黎说想先洗个车再去吃饭，谢黎在电话里回复他：“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车行，去那边洗车吧，我一个小表弟还在那儿当学徒，正好去照顾照顾他生意。” “行！” 谢黎在前面带路，宋潜一路开过去，林君然一直坐在后座上，双眼半眯起望向车窗外，车窗开着，夜风吹在白皙的脸上，在夜灯的映衬下，肤色更显莹白。 林君然原本只是让思绪放空，而当眼前掠过的景色忽然开始变得熟悉起来时，意识蓦地归拢，他往前方看去，赫然看到那个已经见过两次的大酒店，再往远处看，一所修车行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着耀眼的红光。 宋潜在车行的水泥场地停下，摁了两声喇叭，立刻有个小伙儿从车库里走出来，谢黎看了一眼，“哎呦”一声：“是我那小表弟。” 谢黎跟宋潜分别下了车，宋潜见林君然坐在后面迟迟不动，喊了一声：“君然你下来，马上要洗车。” 林君然抿了抿唇，又往车库里看了一眼，最终还是下来了。 谢黎正在跟小表弟说话：“就你一个人？” “老板也在呢。” 刚说完，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就从车库里走出来，林君然见了，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 当陆烽出现在众人之前，反应最大的是宋潜，他见到陆烽的一瞬间如遭雷击，然后飞快去看林君然的反应，却见林君然低垂着眼在摸手机，一副完全不打算跟陆烽说话的样子，而宋潜刚刚明明有看到林君然往陆烽脸上看了一眼。 宋潜于是有些弄不明白了，前些时候这两个人还一起去逛超市，现在怎么又好像闹起了矛盾？ 陆烽让小表弟去给宋潜洗车，然后和谢黎说话，两人之前似乎认识，陆烽问：“吃过饭了吗？” 谢黎笑着回一句：“这不正要去吃么？你们应该也没吃吧？” “嗯。” 而宋潜跟林君然只默默站在一边，不参与进聊天中，一个低头看手机，一个表面上装模作样地看小表弟洗车，暗地里却偷偷摸摸支起耳朵听谢黎跟陆烽的谈话，一边还不忘观察林君然的反应。 陆烽和谢黎也没说什么，只是因了小表弟在车行当学徒，谢黎来这里洗过几次车之后就跟陆烽认识了，算不上多熟。 寒暄了两句，陆烽眼睛扫过林君然微微汗湿的前额，对谢黎说：“你们进车库坐一会儿吧，里面凉快。” 谢黎没跟陆烽客气，因为外面确实挺热，宋潜本身也不是会跟人客气的人，想也没想就跟在了谢黎后面，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林君然还站在原地，于是喊一声：“君然你不进去？” 林君然抬了抬眼，看到陆烽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最终脚下还是动了。 与陆烽擦肩而过时，林君然无视陆烽的目光，径直越过他进了车库，而陆烽看到林君然左手食指上的创可贴，眸色微微一沉。 三人进车库后，除了林君然，宋潜跟谢黎都大喇喇地找了个小板凳儿坐下，起初不见陆烽的人影，宋潜还疑惑着人去哪儿了，结果没几分钟，陆烽端了一个盘子过来，盘子上摆着几瓣儿西瓜。 这下不仅宋潜愣了，谢黎也愣了，前几次他来这里洗车，可没受过这待遇，试问哪家车行帮人洗车还送西瓜吃的，顶多给你一杯凉水就算不错的了，这又不是什么顶级4S店。 谢黎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宋潜心里面却已经有了想法，这估计是沾了君然的光，可送到嘴边的瓜不吃白不吃，而且看那红艳艳的瓜瓤，嵌在瓜瓤上的籽又大又黑，这瓜肯定很甜。 宋潜说了声谢，直接伸手拿了一瓣，低头一尝，竟然还是冰镇过的，挺甜，比昨天林君然买的瓜甜多了。 想到昨天的西瓜，宋潜微微皱了皱眉，君然说的水果店地址似乎就是在这附近…… “这西瓜挺甜的。”谢黎的声音打断了宋潜的出神，他抬了抬头，又是一愣。 陆烽正端着西瓜盘站在林君然跟前，而林君然跟没看见似的，完全把陆烽当空气人，陆烽拿出一瓣西瓜递过去，就在宋潜以为林君然不会接时，林君然的视线却忽然从手机上离开，眉眼微抬，过了几秒，从陆烽手上接过西瓜。 “谢谢。”林君然同时还说了这么一句。 陆烽目色微沉，没有言语，走出了车库。 之后没过多久，小表弟已经把车给洗好了，宋潜问了下洗车钱多少，然后扫了扫墙上的二维码，结果付完钱一抬头，惊异地看见林君然正在跟小表弟说话。 林君然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是谢黎的表弟？” “啊……是。” “晚上我请你表哥吃饭，你跟你老板也一块儿来吧。” 小表弟张大了嘴。 宋潜：“……” 小表弟的性格没谢黎那么开朗，有些呆呆的，一时间似乎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于是去向谢黎求助。 谢黎从来不跟林君然客气，也不清楚陆烽其实跟林君然认识，并且关系不浅，直接替小表弟做了决定：“让你去你就去呗，至于你老板，你出去问问他去不去。” 小表弟应了一声跑出车库，过了会儿，小表弟又跑回来：“陆哥说不去。” 林君然眼睛微眯，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直接问陆哥要不要去吃饭。” 宋潜看了林君然一眼，索性说开了问：“你没说是你表哥的老板要请他吃？” “没……” “那你再去问问，记得说清楚是你表哥的老板请你们一块儿去吃。” 林君然没有阻拦。 这回连谢黎也开始觉察出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等小表弟再跑回来，话又变成：“陆哥说去，现在去洗手了。” 没一会儿，陆烽洗好手进来：“今天我请你们吃吧。” 宋潜跟谢黎都是一愣，林君然没有表态，只是说一句：“走吧。” 于是，起初的三人行最终变成了五人行，陆烽和小表弟坐上了谢黎的车，宋潜载着林君然一同往商场去，路上，宋潜数次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见林君然自始至终都闭着眼，到底还是什么也没问。 到了地方，从停车场坐电梯上了五楼，又去了上次那家烤鱼店，谢黎自从听说烤鱼店开张后就一直想来尝尝，只是一直没什么空，他和宋潜都不知道林君然其实已经来吃过一次。 进店以后，陆烽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单，林君然坐在对面一直看着没说一句话，宋潜跟谢黎也就索性不开口，只有小表弟坐在谢黎边上最靠里的位置，对这怪异的气氛一无所觉，一心等着吃鱼。 选口味时，宋潜和谢黎一致坚持点重辣的蒜香味，陆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菜单，跟二人说：“点个鸳鸯锅吧，一条重辣蒜香味，一条不辣的酱香味。” 谢黎问：“陆烽你不吃辣？” 陆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一直不吭声的小表弟却这时说了一句：“陆哥你不是挺能吃辣的么？” 宋潜耳朵尖，听见坐在他边上的林君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他只能假装没听见，笑嘻嘻地说：“那正好，君然也不能吃辣，你俩吃一个锅吧。” 说完又转过头去问小表弟：“你吃不吃辣？” 小表弟属于两边倒，吃啥都行，回了句“我都吃”。 下好单，过了十来分钟，烤鱼跟点的其他菜一一摆上了桌，咖喱虾和芥末三文鱼是宋潜要的，一同上桌的还有一盘酥肉。 谢黎尝了一块酥肉，问：“味道还行，陆烽你点的？” 陆烽“嗯”了一声，这时林君然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林君然走后，几人也没刻意等他，已经开始先吃了，宋潜跟谢黎一直往辣锅里夹鱼肉，吃得满脸通红，直灌柠檬水，小表弟见他俩那样，筷子一转，伸进了酱香锅。 小表弟吃了几口，见陆烽一直不动筷子，奇怪地问：“陆哥你怎么不吃？” 陆烽还没答，摆在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聊天界面跳来两个字——“出来”。 过了几秒，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陆烽站了起来：“我去洗手间。” 第24章 宋潜和谢黎当场愣住，互相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看见陆烽离开位置往洗手间走去的背影。 只有小表弟还懵懵懂懂：“怎么都去洗手间了？” 谢黎拍拍小表弟的头：“你吃你的。” 然后自己却开始跟宋潜小声嘀咕起来。 谢黎虽然长了张娃娃脸，为人却十分精明，今晚上林君然和陆烽举止异常不下三次，谢黎不可能瞧不出苗头。 …… 林君然直接站在洗手间外面走廊上等着陆烽，这个时间洗手间的人不少，进进出出，夹杂着嬉笑怒骂声，林君然站在那儿，半低着头看手机，周身的气息清冷漠然，陆烽尚未走近，便一眼望见了他，快步走过去。 挺拔的身影笼罩在眼前，林君然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是自上次林君然单方面争吵之后，二人单独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周围隐隐传来各种喧闹之声，陆烽与林君然却充耳不闻，仿佛身处无人之地。 起初，二人都没有主动开口，气氛有些沉寂。 “昨天是去车行了么？”片刻后，陆烽轻声问。 林君然想到昨天离开车行后那几通未接的电话，点了下头。 陆烽得到回应后就止住了话，没有提及自己曾打过电话的事，也没追问林君然不接电话的原因，只是说：“回去吃烤鱼吧，今天点了不辣的。” 说话时，陆烽语气和缓低沉，仿佛在此之前他和林君然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林君然半敛的眸中眸色晦暗莫测，隐约有暗潮涌动，静静听陆烽说完，眼中又恢复了平静，脚下一动，径直往前走去。 他把陆烽喊出来，最终却一句话没说。 只是刚从陆烽身侧越过，林君然就立刻感觉到了不对，从手腕处传来的牵制感让他脚下的步子一顿，余光往下一瞥，便看见陆烽的大手正拉着他的手腕。 林君然盯着那亲密相贴的部位，语气冷淡：“松手。” 紧握住瓷白手腕的粗大指节微微一颤，继而听话地松开，林君然收回手，正要继续往前，陆烽却匆忙出声：“等等。” 随之从身上找出了什么东西，林君然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创可贴。 陆烽拿着创可贴，余光盯着林君然垂放在一侧的手，却不敢再有任何鲁莽动作，迟疑了半天，他最终选择直接将创可贴递过去：“换一张吧。” 愣了一下，林君然才将左手抬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食指上裹着的一圈儿创可贴是湿的，估计是刚刚在洗手间洗手时不小心沾了水。 林君然眼中神色不明，对于陆烽递过来的创可贴，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去接，过了一分多钟，他才开口：“我要是不想换呢？” 陆烽声音低沉：“我帮你……” 下一刻，林君然竟真的将手伸了过去，自己则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陆烽看了林君然一眼，最终将视线放到那只伸在自己眼前的手上。 林君然的手骨节分明而又修长，并没有特意保养过，却意外地好看，陆烽轻轻扶住，大概是洗过手的缘故，莹白的指尖上还带着略微的凉意。 陆烽沉默着撕去食指上湿漉漉的创可贴，再换上新的。 宽大厚实、手心带着层粗茧的手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炙热无比，林君然被其触碰过的皮肤不可控制地传出阵阵热意，包括先前被紧握的手腕，也隐隐残留着热度。 不过十多秒，创可贴便更换完毕，林君然收回手放到眼前看了看，一直无波无痕的脸上露出一抹嗤笑：“你还随身带着创可贴？” 陆烽闷不吭声，没说是因为晚上在车行见到林君然受伤的手，才找了创可贴放在身上。 面对陆烽的沉默，林君然脸上的嗤笑不变，甚至更深。 大约是两人出来的时间久了，林君然握在右手手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是宋潜打来的，林君然任由手机嗡嗡震动，却没有任何接听的动作，一直等到震动停止，才状似随意地提起：“昨天我遇到李今栀了。” 陆烽愣住。 “我刚读大学那会儿李今栀到我家给小苒当家教，我的记忆大概就中断在那之后半年。”林君然淡淡地说，“昨天在咖啡馆遇见她，就跟她说了些话，她也告诉我了一些事，你猜她说了什么？” 陆烽面上神色不显，只是老实摇头：“不知道。” 林君然一笑：“她说你对我一见钟情，然后开始追我，我看不上你，不肯答应，但你死皮赖脸的，我被你缠得烦了，才松口答应跟你在一起。” “……” 胡说八道了一通，陆烽依旧不言不语，跟哑了似的，林君然笑容淡去：“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陆烽看着他，轻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了你就告诉我？” 陆烽唇角动了动，眼神躲闪。 林君然冷笑一声，却还是说道：“我想知道什么你不清楚？为什么车祸后你要装着不认识我，以及明明不想见我，却在我三番五次地前去找你时不明确拒绝，甚至还应允我提出的任何要求，这些，是为什么？” “我……”陆烽吐出一个字，有些犹豫。 “什么？” “我没有不想见你……” 林君然不以为意：“就算是这样，你装作不认识我这件事我并没有说错，车祸发生前我们是在一起的，是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于是想借我失忆的机会跟我分开？” 陆烽匆忙回答：“不是！” 林君然不再出声，眼神幽幽地望向陆烽，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可陆烽却一直抿着唇，不见其开口。 “不想说就算了。”林君然默默吐出一口气，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喜欢被瞒着，你不想说大概也是不在意，既然这样，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你，我们就当作不认识吧，就跟你最初希望的那样。” 说完，林君然不再给陆烽反应的机会，不带任何迟疑地迅速转身，陆烽黑沉沉的瞳孔放大，手一伸就想去拉林君然，却在触碰到对方之前，又猛地停在半空。 林君然似乎觉察到陆烽的动作，又似乎未曾发觉，他没有回头，整个人背对着陆烽，眉眼中渐渐染上一层寒意，目光似把利剑。 周遭的空气好似蓦地变冷，几个被林君然精致清冷的皮相所吸引而刻意靠近的女生，在这一刻感觉到气氛中的凉意，又不自觉避开了。 平复了胸口的起伏，林君然没再搭理陆烽，独自回了烤鱼店。 林君然和陆烽离开了快二十分钟，二人虽不是同时出去，但真要说他们出去不是为了碰面宋潜是不信的，所以见只有林君然一个人孤零零回来，宋潜一愣。 有些事谢黎已经知道，并且宋潜觉得依现在的情况，他没必要再在林君然面前闭口不提“陆烽”的名字，于是不再掩着藏着，问：“陆烽呢？他也去洗手间了，你没看见他？” 只是没问得那么直接，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也没问林君然上个洗手间怎么要这么久。 林君然面色如常：“没看见。” 宋潜嘴角微扯，默默吞下了那句“我信你个鬼”。 又过了大概两分多钟，陆烽才回来，宋潜又盯着陆烽看了会儿，见他脸色淡淡，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林君然，只是一直没有吭声，不由默然，有些搞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桌上的两条烤鱼，还剩下不少，宋潜和谢黎被辣到不行，灌了一肚子柠檬水，小表弟埋头吃鱼，又吃了不少其他小菜，三人都差不多已经饱了，林君然回来后一直没动筷子，倚着靠背默不作声，陆烽坐了会儿，见都放下了筷子，就去结了账。 宋潜挺不好意思的，说：“等哪天大家都有空再一起出来吃个饭，我们请你。” 陆烽没说什么。 出了商场，来时是谢黎开车带着陆烽跟小表弟，陆烽没想着再让谢黎送他，就自己打了车，让谢黎直接送小表弟回家。 等着人都散了，就剩宋潜跟林君然，宋潜瞥了眼还一直盯着远去的出租车屁股不回神的林君然，轻咳一声，问：“你回家？” 林君然收回视线，点了下头，于是宋潜开车送林君然回林家，路上，斟酌了半天，宋潜终于要想好怎么问林君然他跟陆烽的事，结果还没问出口，一个电话打来，正好在等红绿灯，宋潜就顺手接了。 电话是个开酒吧的朋友打来的，说店里新招了个调酒师，问宋潜去不去尝尝，想着那酒吧他确实好一阵儿没去了，宋潜就应了。 挂完电话，宋潜问：“君然，去不去酒吧玩玩，是个清吧，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老板还是我们初中同学，过去聊聊天喝喝酒。” 宋潜其实也只是问问，根本没指望林君然答应，谁知他说完后过了大概五秒钟，林君然突然回了声：“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宋潜撇头怀疑地看一眼林君然，见他正面无表情地倚在副座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才说：“你要不要先给你哥打个电话？” 林君然垂下眼：“不用。” 第25章 宋潜到底还是给林景然发了条消息，避免他担心，否则事后挨骂的绝对会是他自己。 一路开到中央大街，宋潜虽很久不来，却还是熟练地找到停车位置，又带着林君然去了那家酒吧。 这会儿是夜里九十点钟，酒吧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没有刺眼晃动的灯光，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顾客们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块儿，在迷暗的气氛下，伴随着富含情调的舒缓音乐喝酒聊天。 宋潜径直走向吧台，年轻老板正跟调酒小哥勾肩搭背地说话，见到宋潜，老板挑了挑眉：“来得挺快啊。” “那可不么？”宋潜露出个痞笑，“你一说你这儿来了个年轻帅气的调酒师，我就赶紧过来了。” “那些大胸妹还不够你糟蹋？你可别霍霍我店里的人。” 俩人不正经地说了几句玩笑话，宋潜就将林君然介绍给老板，听说是初中同学，老板盯着林君然看了半晌，随后眯起眼笑：“好像有点儿印象。” 林君然也微微一笑。 宋潜坐在吧台上开始跟老板聊天，他话多，老板话也不少，调酒小哥更是个话唠，且出口的骚话并不比宋潜跟老板少，三人很快就说上了，聊的话题也从一开始的今晚月色真好啊，下一秒变成今夜想找个什么样的上床对象，后来又发展成为各自的性｜癖是什么…… 不管宋潜他们怎么说，林君然都一直安静地坐在边上，半低着头手机，神色淡淡，偶尔喝一口宋潜特意叮嘱小哥为他调制出来的不含酒精的橙汁，从不参与他们的聊天。 只是当吧台边上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两个人上前搭讪时，林君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往四下扫了一眼，随后站起身。 宋潜觉察到林君然的动作，转过头问：“怎么了？” “我去那里坐。” 林君然抬手指了个远处的位置，宋潜看过去，那一片角落昏暗得很，也没什么人，清楚林君然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他点点头：“行，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就跟我说。” 之后宋潜也就没再管林君然，继续跟老板说些不正经的话题，后来参与进聊天中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不乏些身材火辣的美女，气氛于是渐渐火热，似是为了配合这深夜的高昂，老板特意切了音乐，舒缓的蓝调变成火热的DJ。 调酒小哥正激情澎湃地说着他在某酒吧里看过的一场脱衣舞，正说到要紧的关头，一众年轻男女笑眯眯地等着小哥接下来火热刺激的描述，小哥却神秘兮兮地停了下来，大家于是起哄：“你倒是说啊！” “这个时候停下来，还是不是男人？” “就是，赶紧说！！” 气氛又一次达到高潮，沸沸扬扬的，吵得宋潜耳朵都快聋了，小哥笑了笑，正待张嘴时，却听见一声高分贝的粗吼——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你什么玩意儿，敢跟老子说不要？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么？这酒你喝不喝！” 像是突然往一锅沸腾的开水中扔进了一颗炸｜弹。 吧台边的起哄声又持续了一两秒，随之因为远处传来的这句骂骂咧咧，起哄声陡然消失，刹那间静了下来。 于是，远处的动静更加清晰地传到了吧台这边，继骂声骂骂咧咧之后，又不知是谁骂了声“我□□妈”，随后那边的现场就一发不可收了起来。 老板被这番动静弄得直皱眉，赶紧从吧台里走了出来，而宋潜循声望去，却发现生事的地方正是林君然待的那处角落，心里不禁一紧，也赶紧过去了。 昏暗的角落，浓烈呛鼻的酒气烟味，骂骂咧咧的脏话，以及不断推搡的双方…… “操！” “砰——！” 宋潜快步走到角落时，一个啤酒瓶子已经往林君然脑门砸了下来，眼前一花，宋潜拦都拦不住，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见玻璃碎片飞溅到了四处。 “……” “君然！” 林君然捂着额头，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宋潜能清楚地瞧见渐渐出现的殷红，尽管用手捂着，却还是不断地从手缝中渗了出来，瞬间，一股血腥气弥漫在浑浊的空气中，直往宋潜鼻子里钻，让他忍不住有些恶心。 旁边一群人还在吵，有两个已经动上手了，老板也制止不住，宋潜心里火大无比，再看一眼脸色苍白的林君然，目光一凛，转过身去，拿起茶几上的几个啤酒瓶猛地往地上一摔。 一群人瞬间闭上嘴，安静下来。 宋潜指着林君然问：“哪个狗东西砸的？” 便有人指向其中一个高个胖子。 宋潜眯起眼盯着胖子看了两秒，记住脸后丢下句“你等着”，然后赶紧扶起林君然将人送去了医院。 …… 陆烽接到秦枫雨电话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从商场打车回来后，陆烽直接冲了澡上床，关了灯，室内漆黑一片，陆烽睁着眼盯着头顶的黑色，几近一个小时。 房间静得可怕，床上也只有自己一人的气息，陆烽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无尽的深渊吞噬。 他从来没有不想见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从以前到现在。 手机振动时，陆烽看了眼来电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电话里，秦枫雨说自己受了伤，需要在医院观察一个晚上，让陆烽给他送些东西。 陆烽听了，先是问了句：“什么伤？严不严重？” “一些擦伤，没什么事。对了，陆哥你别去我家，那儿估计有狗仔守着，直接去超市帮我买就行。” 陆烽没说什么，又问：“孟凯呢？” 孟凯是秦枫雨的经纪人。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过了会儿传出秦枫雨的一声冷笑：“他出差去了，你要是不想来就算了。”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烽看着掌心里的手机，在床上坐了一分钟，才打开灯，望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还是起身换上了衣服。 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秦枫雨指明要的东西，接着打车去了秦枫雨所在的那家医院。 陆烽匆匆赶到一楼大厅，此刻已接近凌晨，除了几个守在窗口值班的人员，大厅里再无其他人，陆烽打电话问秦枫雨在哪个病房，得到回答后立即去等电梯。 过了两分多钟，电梯下来，等里面的人都出来，陆烽往电梯里走时，却意外地看见了走在最后的宋潜，而宋潜并没有看见他。 坐电梯上了五楼，找到秦枫雨所在的病房门口时，陆烽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秦枫雨口中本该正在出差的孟凯此刻正站在病房外打电话，见到陆烽，孟凯点了点头跟他打招呼，又指了指门，示意陆烽进去。 陆烽推开门，病房内，秦枫雨正怏怏靠在床上，一眼看过去，明显地看见他脸上有几块青紫，视线稍移，左手上还裹了圈儿纱布。 听到门响，秦枫雨撇过了头，见到是陆烽，立刻笑了：“陆哥。” 陆烽走过去，也没问为什么出差的孟凯会出现在病房外，直接问：“做身体检查了吗？” 秦枫雨“嗯”了声：“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手腕扭了下，其他地方都是些擦伤，没必要住院的，但孟凯坚持让我在医院待一晚上。” 陆烽点了点头，又问：“怎么伤的？” 秦枫雨眼皮子耷拉，一副不大乐意提起的样子，恰好这时候孟凯打完电话进来，就替秦枫雨说了：“晚上去家酒吧玩儿来着，一个没长眼的东西色迷心窍的，要去碰枫雨，枫雨当场就跟人打了起来，这一打难免有些磕碰，好在不碍事。” “倒是对方惨了，不过是个这两年刚起来的开发商，以为身后有几个靠山就能在平城为所欲为了，出来玩儿也不打听打听哪些人碰得，哪些人碰不得，就他身上那点儿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他这次买命的。” 孟凯顿了顿，继续说：“他这次算是惹了大事，得罪了一帮人，我们这边肯定不会放过他，我刚才已经打电话把这事跟枫雨他大舅说了，另外，我打听到那家酒吧老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而且那狗东西没留意还伤到了城西宋家那边的人，宋家哪里是好惹的，走前也放了狠话，有他好看的。” 听到城西宋家，陆烽下意识地抬起头，他想到刚才正好在电梯门口看见了宋潜，但宋潜身上明显是没有任何伤的，而今晚跟宋潜在一起的人…… 陆烽心里一紧，目色沉沉地看向孟凯，追问一句：“伤了宋家那边的谁？” 孟凯惊异于陆烽的反应，愣了下才说：“我当时刚从厕所出来，没怎么看清楚，当时那胖子正举着酒瓶子想往枫雨头上砸，谁知道枫雨头一偏躲过了，酒瓶子就落到了枫雨后面那人脑门上，那应该是宋家的人，我见宋潜赶过去时挺急的样子。” 没能从孟凯口中得到答案，陆烽抿唇收回目光，这时，病床上的秦枫雨淡淡地开口：“那人是林君然。”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陆烽在离病床不远的地方，静静站着，没有任何动作，秦枫雨也不再说话，却一直盯着陆烽，看他的反应。 就在孟凯想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看见陆烽忽然动了，他背过了身，朝房门口走去。 秦枫雨在身后拔高声音问：“你要去看他？” 陆烽没答，只是径直出了房门。 第26章 待陆烽反应过来之时，他人已经站在了脑科住院部的走廊里。 而宋潜取完药回来，便正好看见陆烽背对着站在一间病房外，身形挺拔，眉峰微拢，面色沉重地盯着手机屏幕，手上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宋潜已经从林君然口中知晓今晚酒吧里闹事的前因后果，得知林君然根本就是受了一波无妄之灾，差点被气得吐出血来。 只是宋潜还不清楚闹事的另一方和陆烽的关系，于是乍然见到病房外的陆烽，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以为是林君然将陆烽喊了过来。 对于陆烽，宋潜的感觉其实是比较微妙的，一方面，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喜欢的是个男人，并且这个男人无权无势，甚至寡言少语，除了外型硬朗些，此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过人之处，他不是很明白林君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另一方面，宋潜并不像林景然那样能硬得下心肠，作为林君然的好友，不管林君然喜欢的是谁，他到底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而且，林君然离开林家的那几年，宋潜也时常和他联系，从言语间他能感觉得到林君然是过得不错的。 宋潜拎着一塑料袋药盒子走过去，摸了摸鼻子问：“怎么站在这儿？” 鉴于此前他被迫参与进了隐瞒陆烽和林君然的关系这件事情当中，在面对着陆烽的时候，宋潜终究还是有些许的心虚。 陆烽抬起头。 “君然住那间病房呢。”宋潜又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往不远处走去。 陆烽稍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宋潜走到一间病房外停下，动作小心地打开房门，陆烽跟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虚弱青年。 灯光下，映出的面庞苍白无比。 额头上缠了一圈儿纱布，大概是因为疼痛，床上的人唇角紧抿，眉心微拧，黑长的眼睫轻颤。 浅蓝色的条纹被盖到胸口，只露出肩部以上，莹白细长的脖颈裸｜露在外，靠近陆烽的一侧有一道刺目的伤痕。 陆烽手蓦地攥紧。 宋潜走近些，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又侧头看了眼林君然，之后对着陆烽小声说：“睡着了。” 二人又退出了病房。 陆烽问：“伤得重不重？医生怎么说？” 语气低沉，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伤得能不重么，那一酒瓶子砸下去，冲击力可不小。”宋潜撇了撇嘴，“扎进去的碎玻璃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之后又缝了好几针，但是这皮肉伤其实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内部的问题，你也知道，这不久前君然才出过一次车祸，头部就受了伤，这次又伤在了脑袋，医生说可能有些脑震荡，但具体情况还得等到明天才好说。” “脖子上的伤……” “啊这个……好像是酒瓶子碎片不小心划到的，这地方倒没什么事。” 说完这些，陆烽与宋潜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沉默了一阵，陆烽开口：“我先走了。” 宋潜惊讶：“你不进去再看看了？” 陆烽摇了摇头，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转身走了。 宋潜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自己则在病房外继续停留了一阵，之后又晃荡着去吸烟区抽了根烟，才回到病房。 回去时林君然已经醒了。 宋潜于是把陆烽来过的事跟他说了说：“怎么回事，把人喊过来自己却睡着了。” 话是这么说，却尽是开玩笑的意思，林君然是病人，病者为大。 林君然盯着雪白的墙顶，半晌后出声，也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就问：“我手机呢？” “……” “医生说了让你这两天少看手机，你怎么不听话？”嘴上这么说着，宋潜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又一边叮嘱，“别看太久，赶紧休息。”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宋潜一直坐在床边盯着林君然的动作，见他接过手机后，直接翻到了通讯录，不知道点了哪个号码，就这么拨了过去。 接到林君然电话的时候，陆烽刚离开医院，拦了辆出租坐上，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又想到离开时林君然还在沉睡，只以为电话是宋潜打来的，打来的原因则是林君然又出了什么事，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接了。 “喂？” “是我。” 听到是林君然的声音，尽管清冷中带了几分虚弱，陆烽的心还是放下了，但想起在病房里看到的苍白模样，语气中的焦灼不禁又加重了几分：“怎么醒了？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话，林君然却一个没回，而是音色冷淡地吐出一句话：“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烽猛地握紧了手机。 而电话那头的林君然还在继续说，仿佛不知道每句话都戳在陆烽心窝子上，冷漠而决绝：“晚上我说过，以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跟你最初希望的那样，所以你没必要过来医院看我的，以后都不用来，更不用询问我的情况……往后不管我伤了还是死了，都和你没任何关系……” 起初，林君然说得不急不缓，渐渐地，语速不受控制般开始加快，气息也逐渐紊乱，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弱得几乎听不清。 隔着声筒，宋潜焦急喊了声：“你慢点儿说……” 陆烽也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林君然听到他的话更加生气更加难受，于是一句句关心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他坐在后座，面部皮肉绷紧，上身绷直，左手紧握成拳。 电话里声音有些嘈杂，宋潜正在给林君然倒水，大概是因为匆忙，动作很大，传出水杯因着磕碰而发出的“咚”响，陆烽一直静静听着，随后听到林君然轻微的喝水声，又说了句“我没事”，过了两分多钟，紊乱的气息终于恢复至平稳。 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陆烽不敢开口，现在他不管说什么了，似乎都会让林君然生气，但即便如此，陆烽也没有任何挂断电话的想法，哪怕他和林君然此时此刻处在一种无话可说的状态。 林君然始终没有结束通话，却也不再出声，陆烽便也保持着沉默，他不清楚对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除了熟悉的呼吸声，那边再没有任何动静，悄无声息的，宋潜也仿佛离开了一般，听不见他说话。 这通无声的通话一直维持到出租车开到陆烽家小区外，司机在路边停好车，陆烽付完钱下车。 进了小区，陆烽看了一眼手机，仍显示在通话中，通话时长32分钟。 猜测着林君然心情应当平静了许多，陆烽试探着轻声问一句：“君然，你睡了吗？” 第27章 陆烽从小区门口一直走到所住大楼外，也没有得到回答，就在他以为林君然已经睡着时，听见了一声淡淡的：“被你吵醒了。” 陆烽握着手机，讷讷道：“……对不起。” 得到的是一声轻哼。 陆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又想到林君然头部受了伤，便不自觉放轻了声音，略有些违心地说：“很晚了……你休息吧。” 然后就等着林君然先挂电话。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后，屏幕依旧显示在通话中。 林君然没有出声，却也没有主动挂断。 陆烽便没再说什么，他在夏夜的凉风中站得挺直，宽阔的背脊如山屹立，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久久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夜色如水，夜幕坠着几点星，发出若有若无的光。 无言深处，耳边只有彼此平缓的呼吸声。 陆烽借着黯淡的星光扫了一眼楼底，看到不远处的花坛，径直走去，在花坛边坐下。 “你睡吧。”他说。 良久，陆烽听见一声轻得几乎捉摸不到的“嗯”。 隔着手机，陆烽坐在花坛边陪林君然入睡，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陆烽盯着远方朦胧迷茫的天际，目光深邃，眼神逐渐放空。 电话里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绵长，陆烽渐渐感觉到双腿在僵硬发麻。 凌晨一两点，小区楼的最后一户灯也熄灭，陆烽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腿使不上劲，身体晃了一下，他很快站稳了，捂住声筒脚步放轻地往楼内走。 楼道无光无人，陆烽抹黑走到电梯前，声控灯才迟钝地亮起。 坐电梯到了家门口，陆烽还未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便听见一声：“你在做什么？” 陆烽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讷讷地问：“是不是我又把你吵醒了……” “不是，我没睡着。你在干嘛？”林君然又问了一遍。 “刚上楼，正准备拿钥匙开门。” “你才到家？” “嗯。” “之前都在哪儿？”林君然又问。 陆烽犹豫了一下，才说：“在楼底下转了转。” 紧接着便听见林君然发出一声嗤笑。 嗤笑过后是短暂的沉默，过了会儿林君然说道：“既然你到家了，我就挂了。” 陆烽蓦地愣住，似是没想到林君然会突然提出挂电话，这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通话，尽管十之八｜九的时间都在无言中流逝，但如果林君然不提，陆烽是没打算挂电话的。 林君然睡了，他就陪着他。 喉中干涩，胸口有些发闷，陆烽动了动嘴唇，慢吞吞吐出一个字：“好……” 林君然仿佛听出了陆烽语气的艰难，慢悠悠地继续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你不跟我说声晚安吗？” 一瞬间，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陆烽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难以呼吸。 他抿唇不语。 “怎么不说话？” “再不说我真挂了。” “3——”像是为了折磨陆烽，林君然开始倒数。 “……” “2——” “……” “1——” “明天想吃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烽和林君然齐齐开口，二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语气不急不缓，一个却带上了或许连他自己本人都不曾发觉的急切。 第28章 仿佛不受控制般，出口的那一瞬间，陆烽的心跳失去了往日的频率，心脏贲张有力地跳动着，扑通，扑通，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滚热的胸膛。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立即得到回答。 陆烽移开耳边的手机，看了眼，仍显示在通话中。 这一刻，那颗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心脏落回原处，绷紧的面皮也不由自主地舒展，嘴角甚至带了略微上扬的弧度，映着淡淡星光，一向冷硬的面庞竟也柔和生动了起来。 既已开了口，接下来的话也就变得不那么困难了，陆烽将手机重放回耳边，又问了一遍：“明天想吃什么？” 这次他的语气明显松快许多。 林君然没直接回答，反是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隔着手机，陆烽已经能想象得到林君然问出这句话时的表情——靠在床头，半眯起眼，眉眼轻挑，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丝嘲意。 他垂下眼眸，望着地上斑驳交错的树影：“我明天去医院看你。” “……”林君然似乎是被气笑了，“你记性有这么差？这么快就忘了不久前我跟你说过的话？” “没忘……” “那你还说要来？” 陆烽便沉默了，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站在黑夜中，如一尊塑像，有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连带着地上的斑驳树影也摇曳荡漾。 半晌后，他将视线从地面收回，黑沉沉的眸子半敛起，望向远处：“我去看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终于将林君然一直在意的事说出口，陆烽心中的束缚蓦然解除，他自己也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而说完这些，他本以为林君然会故意嘲讽自己几句，便做好了闷声挨刺的准备，不曾想电话里只是静了片刻，随后便传出林君然的声音：“鱼。” 陆烽一愣，起初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喝鱼汤了，要味道鲜浓的鲫鱼汤。”林君然不仅做出了补充，还提出了要求。 “……” 这才反应过来的陆烽有些迟疑地说：“你刚受伤，鱼汤里有油腥味，喝了容易恶心想吐，最好吃点清淡的，想喝鱼汤的话，过两天我再给你做。” 林君然一时无言，问：“那你说我明天能吃什么？” 陆烽想了想：“喝粥，好吗？” “白粥？” “你想喝什么？白粥、甜粥、咸粥都行。” 林君然慢悠悠地考虑了一下，又慢悠悠地说：“咸粥……里面放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陆烽应道：“好。” 林君然又没了声音。 陆烽也跟着一起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陆烽听见林君然轻声打了个哈欠，紧接着便听他说：“我挂了。” “嗯……好好休息。” “我知道，你也赶紧去睡，还有明天我会起得晚一些，你不要太早过来。” “好。” “十点前到就行了。”林君然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 “好……” “挂了，晚安。” 说完，林君然迅速果断地结束这通长达三小时之久的通话，不再给自己跟陆烽任何再继续磨蹭下去的机会。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声短促的“滴”声，口中尚未说出的那两个字又被陆烽默默地咽了回去。 此刻的病房里，林君然挂完电话后才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便直接侧身躺下，最后对着还背对着他坐在床底下的宋潜说了句“你去睡的时候记得关灯”，就闭上了眼睛。 旁听完整通电话，整个人已经目瞪口呆的宋潜觉得自己他妈的是疯了，才会大半夜的不睡觉，愣是在床底下坐了三个小时。 而他原本纯粹是想看个热闹，他怎么又知道一开始似乎是在吵架的两个人到最后竟然甜甜蜜蜜地说起了明天吃什么？ 宋潜身心俱创。 …… 次日早上，陆烽六点就起了，凌晨两点多才上床，到六点钟的这三四个小时中陆烽几乎没有睡着。 起床后冲了个澡，陆烽直接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挑了几根新鲜的山药和一些香菇后，又去惯常买鸡肉的那个摊主那儿买了一些刚切成块的鸡胸肉。 回到家才六点半，本想直接开始动手的陆烽想到夜里挂电话前林君然说的话，为了不惹他生气，陆烽将拎回来的食材放到厨房后，又回到卧室躺下。 只是睁眼闭眼脑海里想的都是那个人，所有关于他的嗔笑怒骂，关于往日的时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躺了半个小时，陆烽就起身去了厨房。 先将鸡胸肉洗干净，放到锅里煮，想到林君然不喜姜味，陆烽就没放姜片，同时开始处理香菇和山药，等处理结束，正好鸡胸肉煮熟了，便捞出来切成细丝。 淘米下锅，陆烽用的是一年前林君然从商场买回来专门煲粥的锅，只是林君然只用过一次就歇了心思，再后来倒是陆烽隔三岔五地用这锅来煲粥给他喝。 米下锅后用大火煮了一刻钟，陆烽有条不紊地依次放入山药、香菇，等粥快熟时，最后再倒入肉丝。 八点半，陆烽将煲好的肉丝山药粥盛入保温瓶，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外有卖早食的，陆烽过去买了几个包子和三杯豆浆。 进了医院，找到昨晚找去的那处病房，走到门口时，本想直接敲门，可想到林君然睡得晚，这个点儿不知道醒没醒，怕吵了他，陆烽又默默收回了即将触到门板上的手。 将保温瓶拎好，陆烽用右手摸出手机给林君然发了条消息：“醒了吗？” 发完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林君然会不会回复，如果回复了就敲门，如果没有，陆烽决定在外面等他醒来。 就在陆烽执着地盯着手机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动了，在他抬起头之前，宋潜惊讶的声音已经从门后响起：“君然说你过来了我还不信，哪有人来了连门都不会敲的，没想到是真的。” “……” 陆烽抬起头，问：“君然醒了吗？” 宋潜挑了下眉：“早醒了，不知道在等谁呢。” 说着，背过身去往里走，陆烽这才得以看清楚病房里的情况，林君然正穿着浅色睡衣靠在床头，神色淡淡，眼睛看向房门口，视线与陆烽的在半空中交汇。 陆烽拎着保温瓶和包子、豆浆走进去。 林君然身体坐直了些，目光一直盯在陆烽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只是就不开口跟陆烽说一句话。 倒是宋潜一直在说，先是看着保温瓶问：“里面是粥？” 陆烽点了点头。 “什么粥？” “鸡丝山药粥。” 宋潜又问：“好吃吗？” 陆烽将病床上的简易桌掀开，将保温瓶放在上面，然后打开，瞬间，一股粥香弥漫了整个病房。 陆烽自己也带了两个碗、两只勺子，多出来的那份是给宋潜准备的。 盛好粥，宋潜已经自己端过去一碗，又主动拿起包子吃，陆烽将另一碗递给林君然：“吃吧。” 林君然接过来，先是尝了口粥，咽下去后又喝了几口，接着就看向桌上的包子，抬了抬下巴：“我也想吃。” 这次陆烽还没说什么，宋潜就连忙道：“早上医生不是说了，今明两天你都不能吃过油的食物，这包子里好多肉呢，你不能吃。这粥不错，你喝粥。” 林君然没理宋潜的话，又抬着下巴看向陆烽，意思不言而喻。 陆烽却默默躲开他的注视，然后直接伸手将装着包子的打包盒取走，背过身说：“我去外面吃。” “……” 宋潜在后面喊：“你给我留几个！” 第29章 陆烽在病房外吃完了早饭，他吃得快，两口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子，再喝口豆浆，吃完进病房时，正好林君然也将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他问：“还要吗？” 怕不够吃，陆烽特意多煮了些粥，这会儿保温瓶里的粥还剩下不少。 林君然摇头：“不喝了。” 大概是因为刚刚没吃到包子，林君然说话时情绪明显不太高，陆烽看了眼，见林君然脸上神情恹恹，眼皮也耷拉着。 把碗勺收好，陆烽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春山路有家包子店，卖的素菜包不油不腻，味道也好，那附近还有家馄饨店，卖的素馄饨也不错。” 林君然听了，嘴里没说什么，眼皮子却是往上掀了掀，挑着眼皮看过去。 陆烽便接着说：“待会儿我去春山路买些馄饨和包子带回来，正好可以吃午饭。” 林君然的脸色原本已有些好转，听到这句后又一下子淡了下来，不太高兴地问：“不能点外卖？” “这两家不送外卖……” 春山路虽然不远，但那两家店为了保证食物的口感和味道，不送外卖，不过可以打包带走，从前林君然曾跟陆烽抱怨过数次，但每次抱怨过后还是照旧去店里吃。 陆烽解释完，林君然就不说话了，嘴角紧紧压着，陆烽隐约知道林君然的想法，一时有些无措。 宋潜在边上看着，扯了扯嘴角，想着眼不见为净，索性主动献身道：“得了，春山路我去，正好我出去有事，陆烽你把店名告诉我。” 陆烽看了眼林君然，又看了眼宋潜，然后直接将店名字说了。 宋潜毫不犹豫地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林君然和陆烽。 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站在床下，床上的支着上身，斜斜倚在床头，半露的白皙双臂抱在胸前，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床下瞥去，脸色虽显出虚白，却生出一股不可小觑的气势。 过了几秒，林君然以命令式的口吻道：“过来。” 陆烽便听话地往床边走近了一些，其实他原本就站在床边，这一走近，他的大腿已经贴上了硬邦邦的床沿。 见陆烽走过来后仍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林君然忍不住道：“你是木头么？” 说着，蓦地伸出右手半握住陆烽结实的小臂往后一拉，陆烽一下没稳住，顺势坐在了床被上。 林君然这才满意，不再冷着脸，眉眼间隐隐有了生气。 经过刚才那一拉，二人肌肤相触，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沾染在陆烽小臂上的触觉却久未消去，他忍不住将视线移到那双陷在浅蓝色薄被中的手，问：“手怎么那么凉？” 林君然也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微挑起眉：“凉吗？” 陆烽点头。 林君然便微微一笑：“我没什么感觉，你再摸摸？” 说着真的将右手伸了出去。 盯着眼前纤长却似乎有些苍白的手，陆烽犹豫着，而犹豫的结果就是等他下定决心将去触碰时，林君然又将手收了回去。 陆烽微愣，喉中干涩，开始火燎燎地烧。 林君然却仿佛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般，笑着说：“确实挺凉的，大概是因为开了空调。” 陆烽这才注意到病房里的情况，病床左上方挂着一个空调，温度调得不高不低，最近降温不少，在室内其实已经没有开空调的必要。 “我把空调关了。”陆烽说了这么一句，开始找遥控器，很快便在床头柜一角找到。 正当他拿起遥控器打算关掉空调时，林君然幽幽地说：“不许关，关了我难受。” 陆烽摁在电源键上的手指一顿。 随之他便想起来林君然确实有这样一个毛病，夏天空调吹久了，换季的时候哪怕天气开始转凉，也要将空调开着，否则就会感觉浑身不舒服，慢慢地过渡这么半个多月情况才能好转。 想到这个，陆烽也不再关空调，而是直接将温度上调了两度，然后走回床边，在林君然的视线下，掀开被子一角，温热厚实的大手轻轻握住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纤细手腕，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被子。 先是右手，后是左手，最后再将被子往上一拉，遮盖住林君然脖子往下的身体部位，动作一气呵成。 “不要着凉了。”陆烽认真地叮嘱。 林君然撇撇嘴，却到底没说什么，勉强接受了除了脑袋，其余部位都缩在被子里这样一种状态。 解决了手冷的问题，陆烽又问：“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林君然下巴点在被子上，眯着眼“嗯”了一声。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事，轻微脑震荡，后天就能出院了。”林君然不甚在意地回答。 陆烽却皱起眉，打算中午再问一问宋潜。 …… 因为早饭吃得晚，宋潜快到十二点时才将午饭带了过来，馄饨和素菜包各带了两份，他自己则是在外面吃过了才来的。 趁着林君然吃饭的档，陆烽在病房外问了问林君然的检查情况，听见宋潜说的和林君然说的差不离，陆烽这才真正放了心。 吃馄饨的时候，宋潜坐在边上边看着二人吃喝，边叹气说：“你哥明天就回来了。” 林君然正咬着荠菜包，头抬也不抬，陆烽对林景然的事并不在意，于是也不插话。 宋潜“唉”了一声，继续说：“这次是因为你哥出差了才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处理这事，回来后必然要处理了那砸伤你的狗东西，说不定连我都不会放过，我得赶紧避一避，要不我得被他训死。” 听到这里，林君然终于出声说了一句：“大哥不训人。” 宋潜“嗤”了一声：“他是不训人，只会站在我旁边一句话不说，光是那气场就足够让我生不如死了，你也自求多福吧，你哥虽然不会训你，也不会用气场震慑你，但他会不让你出门……” 还有，你跟陆烽的事……你哥指不定会插手做些什么。 宋潜本想这么说，只是当着陆烽的面，到底没直接说出来。 “对了，晚饭张妈会送到医院里来，张妈的手艺君然你是知道的，做病人的饭食她也有经验，所以晚饭你俩就别费心了。” 一口气说完，宋潜站起来挥挥手：“我走了，这几天就不来看你了。” 林君然随口应了声，对于之前那些话，他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宋潜走后，便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整份馄饨，喝完最后一口汤，林君然抬起头，发现陆烽早吃完了，此刻正盯着他的碗看，见林君然看过来，陆烽又收回视线。 桌上的一堆碗筷、打包盒自然是由陆烽来收拾，他分门别类地归整好，又用湿巾擦干净桌子，然后问：“要不要下来走走？” 林君然摸着被子底下稍有些吃撑的肚子，点了点头。 陆烽陪着林君然在病房外的过道走了一刻钟再回到房内，又在窗前站了会儿，二人一同看着窗外绿树掩映阳光正好的景色，默契地没有出声说话。 觉得站的时间够了，陆烽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刚想问林君然要不要上床睡一会儿，一转头便看见他眯着眼眼皮一颤一颤的模样。 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心脏也不由变得柔软，陆烽轻声说一句：“去床上睡……” 林君然意识正朦胧，听着，想也不想便往旁边一靠，陆烽忙将人扶住，半搂着带到了床边，又蹲下｜身帮着脱了鞋，扶着林君然躺到了床上。 此时正是正午，外头阳光很刺眼，从窗户明晃晃地照进房间，陆烽返回窗边，动作小心地将窗帘整个拉上，瞬间，病房里的光消失了，昏暗而又寂静，仿佛夜晚即将来临。 就在陆烽拉上窗帘走到床边打算坐下时，床上的人半睁开眼，大概是太困，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眼底茫然一片，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清亮。 林君然看着陆烽，嫣红的唇微张：“你也上来。” 声音有一丝丝哑，却带着不难觉察的强势意味。 陆烽没有立即答应，于是林君然的脸色又开始变差，眼见那失了红润的清冷面容开始露出不愉快的神情，正打算提出自己去陪护床上躺一会儿的陆烽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一声：“好……” 话一出口，也不好再反悔，陆烽坐在床边脱了鞋，接着便转过身打算上床，只是视线在林君然的浅色棉质睡衣以及自己的一身穿着之间掠过时，上床的动作立即慢了下来。 上身还好，是件黑色的薄T恤，下｜身却是一条到小腿处的同色工装裤，布料很粗糙…… 陆烽还在想着该怎么办，林君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后腰：“愣着干什么呢？” 陆烽只好直接穿着这身衣裳上了床，躺在了林君然右侧。 怕粗糙的布料刮到林君然，他特意往床边挪了挪，谁知这个小动作却被林君然注意到，直接就不太高兴地说：“再挪就挪到床底下了。” 陆烽赶紧规规矩矩地躺好。 林君然却还不乐意：“朝我这边靠过来点儿。” 陆烽只能和他解释：“我衣服糙……远点儿好。” “我又不嫌弃你。”林君然哼笑，“你要实在怕刮到我，把衣服脱了不就行了。” 第30章 林君然笑盈盈地说完，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烽的脸看，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他的胸膛。 灼灼目光下，陆烽的脸罕见地红了一下，好在他肤色偏深，看不大出。 陆烽自然不可能脱衣服，不管是上身还是下身，他都只穿了一件，幸好林君然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陆烽因此而松了口气，却在这时，林君然突然之间将头凑近了他，挑着眉含笑道：“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柔柔的碎发扫过陆烽裸｜露在外的大片深色肌肤，有几根甚至调皮地钻入衣领，像带着电流的手般四处作乱挠刮，刺得陆烽浑身一激，心跳不仅没能慢下来，反倒越来越快，脸上的热度也以燎原之势烧起来。 而林君然却仍不放过他，陆烽正暗自努力平稳心跳，忽然，一只微微带着凉意的手，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抚上了他的胸口…… …… 陆烽的身体如拉满的弓，瞬间绷紧。 “砰砰”的心跳声在寂静昏暗的病房内尤为清晰。 林君然笑着问：“你紧张？” 陆烽脸色不变，敛了敛眸，遮住了眼底愈发浓重的深沉，唯有颈上一根根凸起的青筋泄露了心底艰难的隐忍。 见陆烽这个样子，林君然哼笑一声。 手心下，灼热的胸膛有大片起伏，不夸张，但仍昭示着男人完美的肌理，心跳勃发，贲张而紧实…… …… 饶是隐忍如陆烽，也不禁眉心一跳，一把握住。 林君然挑着眼皮轻飘飘看过去，对上一双黑沉沉的双目。 四目相对…… 陆烽极力克制着，声音却还是有几分低沉的哑：“君然，睡觉……” 林君然看着他，嫣然一笑。 他的脸凑过去，在男人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又很快退开，随机眉眼轻挑，挑衅地看去。 不经意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久违的甜腻气息，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足够让陆烽所有的隐忍化为乌有。 刹那间，他只听见脑海中“嘣”的一声，方才死死绷紧的弦瞬间断裂。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思考，陆烽一手握住林君然的手，另一只手飞也似的伸过去，揽住林君然的肩，将其整个人带入自己宽阔的胸膛…… 不再隐忍的陆烽如一头出笼的猛兽，极尽所能地侵略着林君然的唇，仿佛一直以来的木讷沉默只是假象，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气息让林君然目眩神迷，仰着头跟着他沦陷其中。 昏暗的病房染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一缕光线从窗帘缝隙中偷偷溜进，投下大片阴影，照出床上难舍难分的二人。 …… 这场意乱情迷的亲吻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等陆烽终于从失控中找回了意识，林君然已经埋首在他胸膛喘息不止，气息灼热。 他身体微微后移，低下头好去看清楚林君然的神情，此时，林君然正好也半抬起脸。 或许是因为这场迷乱的亲吻，林君然原本有些虚白的脸此刻已是绯红一片。 因为陆烽的狂乱侵略，嘴唇嫣红微肿，光洁的额头生出一层薄汗，凌乱的碎发湿湿地粘在前额，眼中如汽如雾，盈润水亮。 看到那张带着轻微咬痕的唇，陆烽不禁皱起了眉。 林君然见他如此反应，心中的悸动瞬间消退，脸色也立刻淡了下去，冷笑着问：“后悔了？” 陆烽先是一愣，而后惊讶，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不是……” 哪怕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林君然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又问：“那你刚刚皱什么眉？” 知道被误会了，陆烽想解释又讷讷地说不出口，只能抬起右手去触碰林君然柔软温热的唇瓣，在留有咬痕的地方用指腹轻轻地摩挲。 “我刚刚太用力了……”配合着手上的动作，他尴尬地解释。 想到刚刚那个失去控制的狂乱的亲吻，林君然脸上也微微一热，只是神色仍维持不变，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很能忍吗？刚刚怎么回事？” “……” “快说话。”林君然依依不饶。 陆烽起初沉默着不开口，被逼急了才讷讷辩解一句：“你……诱惑我。” 林君然还是笑：“所以你为什么受不了诱惑？” 陆烽再也不吭声了。 林君然哼笑一声，终于不再捉弄他，之前被强压下去的睡意渐渐卷上心头，他半眯起眼，说一声“睡觉”，然后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安然地睡了。 陆烽看着他闭上眼，深邃的眸中盛满温柔，在听见怀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搂着林君然的手臂紧了紧，随后便也闭上眼，以这么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陪他入睡。 …… 这一觉，不仅是林君然，连陆烽都睡得极好极沉，二人昨夜电话打到凌晨两三点，在睡眠质量很差的情况下，又都是早起，于是在这个下午，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 先是陆烽意识模糊地醒来，一睁眼便是身处于光线暗得几乎不起任何作用的室内，一想到现在的他只是孤身一人，林君然已经忘了他回到林家，以后的所有日子都将剩下他自己，陆烽心头便充斥着难以言喻挥之不去的阴翳。 只是片刻过后，意识逐渐清醒，他开始忆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于是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而怀里也正紧紧搂着一个人，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陆烽的心跳突然加快，手臂上的力气也不由加重了几分，很快，怀里的人感觉到不适，身体轻微地动了动，陆烽连忙又松开了些。 可到底，林君然还是醒了。 醒时也同陆烽一样，头脑不太清醒地发了发懵，只当自己还是睡在林家，不多时，便也清醒了过来。 二人都没有开口，默契地维持着房间内的静谧，享受着不易而来的安宁时刻，床上，除了彼此的呼吸心跳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很快，彼此的心跳声也渐渐契合上。 如果不是突然嗡嗡振动的手机打破了难得的安谧，二人或许能躺到天色完全变黑。 手机依旧振动个不停。 陆烽确认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可正窝在他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眯着眼一副没听见的模样，于是轻声提醒道：“君然，手机响了。” 林君然睡了一觉，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根本懒得动弹，而眼前正好又有个人可以指使，就说：“你帮我接。” 手机就放在林君然枕头边，听了他的话，陆烽从被子里抽出一只胳膊，长臂一伸，便轻松将手机拿了过来。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陆烽低头看向林君然：“是你大哥。” 林君然没应，依旧说着那一句：“你帮我接。” 陆烽迟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林景然温和的声音：“君然，今天感觉怎么样？” 陆烽犹豫着该不该回答林景然的问话，一时间便没有出声，只是看怀里的林君然仍然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并且电话里林景然因为没有听到弟弟的回答而语气略沉地喊了声“君然？”后，陆烽抿了抿唇，开口：“我是陆烽。” “陆先生怎么在医院？” 电话里也只是静了两秒，林景然便语气不变地问出了这句话。 陆烽不难想象到，如果是面对面，此刻的林景然脸上必然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就如同上次在那家咖啡厅中一样。 “我来医院看君然。” “嗯，君然今天怎么样？” “今天好了很多。” “吃饭有没有胃口？” “嗯。” 二人便这么一问一答起来，林景然不问为什么林君然的手机在陆烽手里，陆烽也不去主动解释，林景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电话是林君然让他接的，他只需将这件事当作一个任务，如实回答即可。 终于，林景然道：“让君然接电话吧。” 床上，林君然和陆烽仍维持着睡觉时的姿势，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陆烽将手机放在枕头上，哪怕没开免提，林景然的声音也能清晰地传到林君然耳朵里。 陆烽看了他一眼。 过了几秒，林君然终于动了，他在陆烽怀里动了动，手撑在陆烽胸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这才对着手机喊一声：“大哥。” 林景然问：“吃晚饭了吗？” “还没。” “想吃什么就跟张妈说。” “嗯。” “我明天下午两点钟回去，到时候去医院看你，好好休息。” 林景然没多说什么，叮嘱了一两句就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慢慢变暗，林君然收回视线，笑着看向陆烽：“你很忌惮我大哥？” 陆烽摇头。 林君然便道：“对，他没什么好值得忌惮的，你只要知道，林家是林家，我大哥是我大哥，而我只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不连贯的地方，是因为审核不通过被锁了，所以删掉了部分内容，以后有时间再修 第31章 “我知道，”陆烽下巴抵在林君然头顶，望着一室昏暗的沉寂，“你只是你。” 怀里的人轻笑一声，笑声带来轻微的颤动，惹来心尖一阵酥痒。 林君然用手肘轻轻推开紧紧拥着他的炙热胸膛，整个人往后退了退，微抬起下巴，好看到陆烽的脸，他半眯起眼，问：“所以现在可以说了么？车祸后不来找我的原因。” 话音刚落，林君然便感觉到搂在他后背上的双手蓦地一紧。 陆烽抿着唇，眉心微皱，许久都不曾开口。 林君然也不催，只是仰着头盯着他看，还带着红晕的脸上表情严肃。 这是来医院前陆烽给林君然的承诺，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林君然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快就软化，否则就算陆烽来了医院，他也不会见他。 时隔多月，陆烽再次将心心念念的人拥在怀里，此时此刻，他可以不用再压抑着心里的渴望，肆意侵占怀里人的唇舌，可以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让鼻翼间充斥着他的味道，可以对他做任何的亲昵动作，甚至深深地占有他…… 因为他是他的。 这场久违的亲昵彻底唤醒了陆烽脑海中关于过去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记忆，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溢满他的整个胸腔，唇齿间似乎依然留有几个小时前那甜腻的气息。 可是如果他再不说，会得到林君然怎样的对待，陆烽再清楚不过，尝过林君然的甜，陆烽又怎么可能再舍得放他离开？ 终于，他缓缓开口道：“车祸那天，我是送你去酒店的。” “酒店？” “嗯。” “那段时间我们在吵架，你说要冷静一段时间，就提出去酒店住。” 陆烽边说边忆起了那时的情景，他让林君然住家里，自己出去住，只是当时林君然隐有就此分开之意，不肯同意。 “吵架？”林君然的关注点显然在前半句，他惊讶地问，“你会吵架？” “……” 不是林君然不信，只是看陆烽这个闷葫芦样，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但陆烽的表情完全不像在撒谎，林君然想了想自己的脾气，大致代入到当时的情境，然后问：“是我单方面的跟你吵？” 陆烽犹豫了一下，闷声“嗯”了声：“也不是吵架，你就是不跟我说话。” “……这叫冷战。”林君然纠正他，“我跟你冷战了多久？” “快两个月……” “能让我跟你冷战两个月，最后还闹到要跟你分开住的地步……”林君然怀疑地看向陆烽，“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陆烽忽然就沉默了，在林君然的注视下，表情微僵，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见他这种反应，林君然也愣住了。 在此之前，林君然已经猜到车祸后陆烽对他的态度是缘于他跟陆烽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就连林景然也提醒过他，但林君然真的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陆烽会是这种反应。 林君然心口泛起密密的疼，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寒意，问：“是真的？” 敏感地觉察到他声音里的变化，知道他误会了，陆烽忙说：“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陆烽顿了顿，使声音尽量平缓，“之前跟你说过我读大学时被学校开除了。” 林君然想了想，确实有这回事，读的是A大的体育系：“嗯，你继续说。” “那时候我在校外认识了个男孩儿。”陆烽说时一直注视着林君然的表情，见他没表现出任何不快，才继续说，“他在外面惹了些麻烦，我帮过他一回，这才认识，后来他常常来校内找我。” 林君然哼笑一声：“然后呢？” “不久后他跟我表白。”陆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君然叙述中间的经过，于是直接说了结果，又似是怕林君然想太多，后面赶紧加上一句，“我没答应他，我那时也不过才二十一，他比我还小很多，我对他完全没有那种意思。” 至今，陆烽都不明白那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儿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男孩儿来校内找陆烽时，陆烽多数时间都在训练，训练室不允许其他无关人员进入，所以二人几乎没怎么见面，在陆烽的印象中，他们仅在食堂吃过一两次饭。 所以当男孩儿突然跟他表白时，他起先很惊讶，惊讶过后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后来，男孩儿就再也没有来校内找过陆烽，陆烽也松了口气。 “所以这个男孩儿跟你被校方开除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陆烽的这段过去，哪怕陆烽跟男孩儿之间没什么，林君然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这是一段陆烽生命中他不曾参与进去的过去。 “他不联系我后过了一个多月，有天晚上我从外面回学校，正好经过一条小巷子，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他在小巷子里被几个人打。” 林君然皱了皱眉：“你过去救他了？” “那几个人手里有刀，但没对他下狠手，我就先报了警，报警没多久有人拿着刀子要捅他，我才上去阻止。” “你们打起来了？” “嗯。” “对方几个人？” “四个，最后我也没怎么受伤。” 陆烽本想一语带过，林君然却不怎么信，眼神微冷，他只好道：“胳膊上被划了几刀。” 林君然依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胸口也被刺了一刀，不过不深，没伤到害处。” 听完，林君然似笑非笑：“这就叫没怎么受伤？” 陆烽眼神闪了闪：“他们也没落到好处……我抢了一个人的刀，他们伤得都不比我轻。” “就因为这件事校方开除了你？”林君然缓了缓，出声问。 “嗯，那几个人中伤得最重的是校领导的儿子。” 林君然眯了眯眼。 “那那个男孩儿呢？你救了他，还为此被开除，他没以身相许？” 陆烽沉默着，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一会儿才道：“那件事他受的刺激不小，精神变得不太好，后来就被父母带去了国外，他也没再联系过我，直到今年他才又出现。” “你跟我冷战就是因为他，他回国后起初找过我几次，想跟我见面，我都拒绝了，他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后，就直接在外面找上了你。”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林君然问：“你以前没跟我说过他的事？” “我只告诉过你我被学校开除的事。”陆烽抿了抿唇，“原因只是一带而过，怕你误会就没提到他，所以那天他找过你后，跟你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你回到家脸色就不太好。” 林君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问：“当时我就跟你冷战了？” 陆烽摇头：“没有，那天你虽然脸色不好，我跟你解释后，你还是跟我说话的，直到过了两三天，你心情越来越差，这才跟我冷战。” 越听，林君然眉拧得越紧：“你确定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和你冷战？而且还闹到出去住的地步？” 陆烽愣了愣才说：“那段时间我没有做其他惹你生气的事。” “真的？” “嗯。”陆烽肯定地点头。 林君然也开始疑惑，可他确定自己绝对不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人冷战，除非是陆烽撒了谎。 想到这里，他直视陆烽的双眼，从那双幽深黑沉的眸中看到自己深映其中的脸：“你不要骗我。” 陆烽也望着他，神情认真，没有丝毫作假，似是保证：“不会。” 林君然神色稍缓，问：“在那之前我有跟你冷战过吗？” “没有。”陆烽摇头，“那是第一次。” 也正因为是第一次，面对林君然长久的缄默，陆烽才表现得手足无措，仿佛他已经被林君然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不管怎么他怎么做，林君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突然这样？” 陆烽讷讷地说：“我问了，但你不跟我说话……” 冷战的原因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林君然追问了许多关于冷战期间自己神情举止的细节，陆烽也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到最后，陆烽的语速渐缓渐沉，声音仿佛被一层层霜覆盖住，落在林君然耳中，厚重得几乎快喘不过气：“送你去酒店的那天早上，你说，如果重来一回，或许……不该跟我在一起……” 那天，林君然喃喃说出了这句话，车祸后醒来的陆烽，在得知林君然失去了过去五年的记忆，已经将自己完全忘了之时，几乎是刹那间想到了这句话。 那段时间，陆烽日夜难眠，不仅因为身上的伤痛，更多的是心上的折磨，终于，在痛苦与挣扎中，他艰难地做出了不再去见林君然的决定。 第32章 林君然觉得陆烽傻：“或许那天 我只是随口一说, 你却 傻兮兮地当真了，真跟我当起了陌生人，如果有一天 我恢复了记忆, 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虽然林君然确信, 哪怕那天 晚上他在佰利大街上等出 租时，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不是陆烽而是其他陌生人，又 或是后来他没有答应宋潜陪他去剧组看女友，他也依然可以凭着 心底对那平白 消失的五年记忆的好 奇和探究, 剥茧抽丝地查出 陆烽这个人, 继而弄清楚自己和他之间的过往，但万一呢？ 万一期间发 生了什么意外，万一有其他人插手这件事, 例如林景然，自己又 会被蒙在鼓里多 久？ 林君然想着 ，心头不觉有些阴郁, 他盯着 陆烽那张此刻让他既爱又 恨的脸，余光向下扫过其露在被子外的宽阔肩颈, 心中积攒已久的郁气一上来，便低头咬上了那块肉。 温热的皮肉底下就是骨头, 硬邦邦的, 就跟陆烽整个人一样, 林君然除了一开始咬上的时候用了点儿力气, 之后便松开了嘴, 改成用牙齿抵着 那块皮肉，细细地厮磨。 这对陆烽而言无 疑是一场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痛倒是不痛，却 很痒, 从颈窝一直痒到了心尖。 他一声 不吭地承受着 ，直到林君然心底的郁气散发 得差不多 ，唇齿慢悠悠地离了那被他厮磨得泛起红色的皮肉，陆烽才 勉强集中起意识，解释说：“你以前从未说过这种话，所以当时我听见后就以为是你的心底话……” 其实，就是到了现在，陆烽都不能确信那到底是不是林君然的心底话。 林君然大学还没读完就搬出 了林家跟陆烽住到了一起，最初的时候也是受到了许多 来自林景然的阻挠，但林君然从来只做他想做的事，林景然的话他会听，但会不会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在一起的那几年，二人相处得很好 ，感情升温迅速，就算林君然人有些娇贵，偶尔也会发 些小脾气，但都不会过度，温厚木讷的陆烽只会将此当作生活的情调，而他为人又 包容体贴，居家生活中样样拿得出 手，遂将林君然照顾得很好 ，二人几乎从未有过红脸的时候，所以当林君然一反常态地与他冷战，后来说出 那番话时，陆烽便信以为真了。 即便此时此刻，他和林君然躺在一起，身心毫无 阻隔，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 彼此的体温与气息，陆烽心里还是有所不安，林君然失忆了，但他没有，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林君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 ，林君然又 恢复了记忆，又 会怎么想？ 陆烽沉默着 ，面皮也不自觉绷紧，林君然似是看出 了他的想法，开口道：“只要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就不用担心什么。” 陆烽紧紧将他抱住。 听了会儿彼此的心跳声 ，林君然低头看了眼方 才 被他咬了一口的颈窝，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于 是伸手在那处轻轻摸了摸，问：“疼吗？” 陆烽摇头：“不疼。” 尽管他这么说了，林君然还是盯着 那块皮肉看了许久，久到陆烽都开始有些不自在，正当陆烽想说句什么都时候，颈窝那处不期然被一片柔软包裹住…… 不同于 之前用牙齿反复厮磨，这次换成了柔软的唇舌，绕着 齿痕一圈儿慢慢□□打转，湿漉黏腻，这种温热的触感以不可控制的速度瞬间蔓延到全身，陆烽整个身体都开始绷紧。 一分多 钟后，林君然的唇终于 离开，他抬起脸，唇上一片水光，笑着 问：“喜欢吗？” 陆烽的眸色渐渐加深，再也忍受不住，低头吻住了他。 …… 六点钟，张妈将晚饭送到了医院，门被敲响的时候，林君然和陆烽还躲在被窝里耳鬓厮磨，病房里，空调温度调得正好 ，只开着 床头一盏小灯，气氛恬然安静，林君然又 隐隐泛起了困。 “君然。”张妈敲完门，又 喊了声 。 林君然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只是挑着 眼皮看了眼依旧搂着 自己的男人，意思很明显，陆烽便不舍地收回手，慢腾腾地下床，先开了灯，然后才 走到房门口给张妈开了门。 门一开，张妈就愣住了。 张妈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开门的会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只是仔细看看，又 觉得这男的以前好 像见过，而陆烽因为和林君然在被子里躺了一个下午，哪怕此刻他身上还穿着 正常的衣服，但早已没有来时那般平整，好 几处都被压得皱巴巴的，黑色的短发 也稍显凌乱。 张妈眼尖，一眼就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又 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病床上的被子微微拱起，而不远处的陪护床上，床单平整熨帖，被子也叠得好 好 的…… 只一眼，张妈就不敢再看，赶紧收回了视线，她又 喊了声 ：“君然，晚饭跟换洗的衣物都给你带来了，东西 放这儿，你好 好 养身体，张妈就先走了。” 林君然轻轻“嗯”了声 。 张妈将手上的两个袋子齐齐塞到陆烽手上，又 叮嘱一句：“你，你照顾好 君然。” 然后便匆匆离开。 陆烽关上门，返回床边坐下，将手上的东西 放到床头柜上，林君然原本背对着 他，听到动静后便翻了个身，变成面朝向陆烽。 他侧身躺在被窝里，只露出 个脑袋，枕着 绵软的枕头，看着 陆烽笑：“看你把张妈吓得。” 陆烽不吭声 ，完全不受林君然言语间调笑的打搅，闷声 将保温桶从袋里取出 来，又 一层层拆开，最后将饭菜都摆好 。 取出 一双干净的筷子，正要递给林君然，一低头却 看见林君然正含笑盯着 自己看，眸中清亮，不由柔了声 音：“吃饭了。” 林君然一动不动：“你喂我。” 陆烽竟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 。” “……” 林君然最终还是下了床。 说是下床，其实只是跟陆烽一样坐在了床边，双腿垂在床沿，光着 白 皙的脚，拖鞋也不穿。 陆烽掀开床上的简易桌，将饭菜都摆上去，方 便林君然吃，摆好 后，他回过头，便看到林君然光着 双脚丫一前一后轻轻摆动的情景。 不远处的床底下有双浅色棉拖，大概是林家送过来的，开着 空调穿正合适，陆烽弯腰将棉拖放到林君然脚下，说：“穿上吧，你体寒，之前手还那么凉。” 林君然一笑，抬起脚丫，伸到陆烽眼前。 这次都不用他开口，陆烽便捡起棉拖一左一右穿在了林君然脚上。 张妈送过来的晚饭还是偏素，大概也是从宋潜口中听说了林君然眼下忌食油腥，不敢做多 少 荤菜，只做了几道口味清淡的小炒菜，还有道枸杞鸡汤。 林君然边喝汤边问：“张妈以前见没见过你？” 陆烽“嗯”了声 ：“以前我去你家时见过几次。” 说到这个，林君然不禁就想起了前段时间常常做的那个梦，于 是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时候李今栀在你家做家教，有天 她东西 落在家里，让我给她送过去，也就是送到你家，我就在你家里遇见了你。” 林君然不由挑了下眉，果然和那个梦一模一样。 “遇见之后呢？具体怎么认识，怎么说上话的？” 陆烽言简意赅：“你下楼时把牛奶杯摔了，我去帮你收拾，后来你请我吃饭。” “……”林君然咬了下筷子，又 抬起头，“所以是我追的你？” 陆烽迟疑了下：“算是……” 林君然没有再追问其他的细节，那些细节以后他可以有很多 时间让陆烽详细地讲给他听，他转头问起了另一个很在意的问题：“那个李今栀跟你是什么关系？” 上次在咖啡厅见到李今栀的第一眼，第六感就告诉林君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为了问出 梦里的情景，那天 林君然还是坐下来跟李今栀好 言谈了一会儿。 陆烽果然没有立即回答出 ，愣了一下才 说：“她家以前是我家邻居，后来搬走了，差不多 十 多 年没见面，我做武替时，她又 一个人回来住了一阵，所以发 现东西 落在家里后才 会让我给她送过去。” “照你这么说，你俩之间就是很普通的邻居关系？”林君然明显不信。 “她……” “她怎么了？” “她亲过我。” 林君然眉眼一挑，索性放在手上的勺子，汤也不喝了，就这么直勾勾盯着 陆烽，继续听他说。 看到这熟悉的动作，陆烽心里“咚”的一声 ，勉力镇静住，接着 叙述：“那时她过来借东西 ，我给她找，背对着 她，就没防备住……当时你也在，听见声 音从房间里出 来，正好 被你看见了……” 听完，林君然神色不变，笑着 问：“我们那会儿在一起吗？” “还没有。” 事实上，那时林君然跟陆烽的关系就只隔了层窗户纸，就看谁先捅破挑开了讲，而李今栀偷亲陆烽这一行为，彻底恼火了林君然，却 也间接成为二人感情的催化剂。 陆烽没告诉林君然的是，那时候李今栀亲他其实是别有目的，李今栀当时还在读大学，却 一心想去娱乐圈发 展，遂想通过陆烽接近秦枫雨，达到其他目的。 对于 李今栀的这种行为，陆烽很反感，甚至是厌恶，这件事后，他也就彻底远离了李今栀。 “一个大学时候的男孩儿，一个李今栀，哦对，还有一个秦枫雨。”完整地将整件事听完，林君然脸上笑意更深，“你桃花开得还真多 。” 第33章 桃花太多的后果就是陆烽觉得自己又将林君然惹生气了, 看着林君然半低着头，沉默着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烽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不过见林君然并未因此 减少食量, 不仅吃了一盒米饭，菜也吃了不少，还喝了一碗汤，胃口很不错, 他这才松了口气。 吃完, 林君然下了床斜斜站在一边，掀着眼皮默默看陆烽收拾了会儿桌子，然后突然问一句：“晚上你打算回去还是留在这儿？” 陆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眸看了林君然一眼, 见他面色淡淡，没有表现 出任何不快，说话的语气也自然无 比, 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声。 可 这只是具有欺骗性的表象，陆烽深知。 已经在这种事 情惹林君然生过太多次气, 陆烽这次学乖了很多，只想了一秒, 就立即回答：“我留在这儿。”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 林君然唇角明显翘起一个弧度, 陆烽看见了, 一直惴惴的心终于放下, 便转过身继续擦桌子，然后捧着碗筷去了卫生间, 洗手池边上放着干净的抹布和洗涤剂。 当他洗完碗出去，林君然已经坐在了床边, 翻看张妈给他带来的换洗衣物，陆烽走过去时，他手上正拿着条宽松的七分睡裤，眼睛抬也不抬地道 ：“你是不是没衣服换？” 陆烽轻轻“嗯”了一声。 下一刻，林君然就抬起手将那条睡裤递了过去：“睡衣没有，睡裤倒是多了一条，喏，给你。” 陆烽瞅了一眼，觉得自己应该可 以穿进 去，便接过来：“好……” “内裤呢？”林君然突然又问了句。 陆烽愣住。 “你没带内裤吧，医院超市倒是有得卖，但新买的毕竟不干净，你打算怎么办？” 病房内一时无 言，陆烽站在床边，沉默了近半分钟，终于出声问：“有吹风机吗？” 林君然眉眼一挑，明白过来：“你要用吹风机把 内裤吹干？” 陆烽尴尬地点头。 林君然便哼笑 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卫生间里有吹风机，你不怕麻烦就吹呗，总不能让你光屁股上我的床。” “……” “哦对，就算不穿内裤，外面还有一层睡裤罩着，你也不用紧张担心什么擦枪走火。” 林君然言语间毫不遮掩避讳，陆烽听完，耳根子已经烧了起来，而林君然依然似笑 非笑 地盯着他看，陆烽克制了又克制，才勉强镇静下来，避开林君然调笑 的视线，转移话题道 ：“时间晚了，你要不要去洗洗？” “才七点，晚什么晚？”林君然一点儿不配合。 陆烽于是没辙了，只能拿着林君然刚刚递给他的睡裤，留下一句“那我先去洗”，便匆匆转身进 了卫生间。 很快，哗啦啦的水声便从里面隔间传了出来，林君然眯着眼坐在床边听了会儿，然后从枕头下面找出手机看了两 眼，他受伤住院，受此 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臻越，手机上除去宋潜、林景然和白露发过来的问候消息，找他找得最多的就是谢黎。 上午的时候，林君然已经跟谢黎通过气儿，让他这两 天辛苦一些多看着点儿公司的事 ，臻越目前刚步上正轨，公司里的那些新人基本都替他们妥善地安排好了后续的发展计划。 但目前而言，公司最要紧的项目还是跟嘉恒合作的那个选秀节目，前期的造势是必然，谢黎已经着手联系人在网上进 行宣发，臻越参加节目的几个新人已经渐渐有了些热度，与此 同时，其他公司的竞争对手也纷纷行动起来，网上宣发造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用些恶意拉踩抹黑的手段。 谢黎在这方面经验多，此 时就派上了用场，他很懂得适可 而止，前期造完一波势之后就立刻收手，以免营销多度引起大众反感，而一旦有竞争对手瞄准臻越曝些莫须有的黑料，官方会第一时间出来辟谣，表现 出对旗下新人的重视。 只是以上这些都只能算公司为新人创造的外部条件，如 果他们本身能力不够硬，就算营销再多，等上了节目比起真刀实枪，谁丑谁尴尬，毕竟观众都不傻，所以谢黎还制定 了严苛的作息时间，要求所有新人严格遵守规定 的时间练习声乐舞蹈。 谢黎在微信上跟林君然说了说接下来的计划，林君然认真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同意了。 回复完谢黎，再看了眼其他消息，没过多久，隔间里的水流声停了，又过了会儿，响起了吹风机的嗡嗡声。 听着这闹哄哄的声音，林君然几乎是刹那间就脑补出了陆烽赤｜裸着身体，低着头满脸认真，一手拿着湿漉漉的内裤，一手握着吹风机对着内裤吹的画面。 林君然眯了眯眼。 这阵闹哄哄的声音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大大约过了十几二 十分钟，卫生间里的噪音终于结束，不多时，门响了，林君然靠在床头，眼睛斜睨过去，看见裸着上身的男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微湿。 目光下移，林君然先是看到自己那条蓝色的睡裤，他穿着时还能到小腿那边，陆烽一穿直接露出了膝盖。 最终，他将视线停在某个部位，毫不掩饰，目光大胆肆意地围绕着这个部位打量了一圈儿，挑着眉笑 问：“干了？” 陆烽面色尴尬：“嗯……” 林君然哼笑 ：“你怎么不把 上衣也洗了再吹干？” 这次陆烽没有吭声，直接走近床边，商量着：“晚上我还是睡陪护床吧。” 刚说完，便成功换来林君然的一瞪，陆烽也就不敢再开口。 林君然拿了换洗衣物，坐到床沿，扫了眼床底下的棉拖，他抬起脚丫踢了踢陆烽结实的小腿：“拖鞋给我。” 陆烽脚上穿的是病房里唯一的凉拖，他赶紧将脚伸出来，林君然再将自己的脚伸进 去，接着站起身，趿拉着拖鞋走了。 都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门口，陆烽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 ：“别洗头，伤口还不能沾水。” 林君然头也不回地回一句：“我知道 。” 可 是淋浴的时候还是发生了意外，大概是因为水温过高 ，狭小的淋浴室内充满了缭绕的雾气，林君然正拿着花洒冲洗上身，忽然感觉脑内一阵眩晕，紧接着便涌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感觉自己仿佛快要喘不过气。 半睁着眼勉强关掉了花洒，手一松，莲蓬头连着软管蓦地垂落，碰到坚硬的瓷砖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咚”响，而林君然忍受着一阵疼过一阵的痛，慢慢弯下腰，本想蹲下缓缓，却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从卫生间里接连传出两 道 声响，且动静不小，守在床上的陆烽心头一跳，迅速下了床，鞋也不穿光着脚跑到隔间门口。 “君然！” 陆烽焦急喊了两 声，在没得到任何回应后，想也不想就扭开了门，进 去里面一看，林君然已经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陆烽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迅速将人抱出去放回床上，又摁了摁床铃，告诉值班人员林君然昏倒的事 ，让医生赶紧过来。 趁着医生过来之前，陆烽手上动作飞快，替林君然穿好衣服，就在他刚扣好睡衣的最后一粒扣子，林君然忽然幽幽睁开了眼，看到陆烽的那一瞬，他的表情明显怔了怔，陆烽没注意到，只是轻声道 ：“先忍忍，医生马上过来。” 林君然没什么力气，气息微弱地“嗯”了声。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先听了听林君然的心跳：“心率比早上快了些，在可 以控制调节的范围内。” 在问清楚林君然昏倒的经过后，又问：“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君然没什么精神 地回：“头疼。” “很疼吗？” “比晕倒之前的那一阵好了很多……” 医生点点头：“这次突发性头疼应该是洗澡时水温太高 引起的，你头部两 次受伤，前一次受伤还造成记忆丢失的病症，现 在你的脑内神 经正是处在最为脆弱的时候，任何一点环境变化 都有可 能引发神 经疼痛。” 陆烽听着，眉心越拧越紧，问：“问题很严重吗？” “严不严重还是要看之后的调养情况，如 果好好休息，不过多用脑，最多半年，神 经也就能恢复正常，但一旦头部再受到伤害，问题就大了。” “我知道 了。” “昨天我开的药你待会儿再吃一片，吃完就赶紧睡觉。”医生对林君然说完，又去叮嘱陆烽，“夜里如 果有什么异常就赶紧通知我，明早最好再做个检查。” 陆烽应下。 医生走后，病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相比于半个小时前稍有些旖旎暧昧的气氛，此 时，林君然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陆烽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想到那时在隔间看到的情形，心脏一阵揪紧。 想到医生走前说的话，陆烽从床头柜上取过林君然的杯子去饮水机前倒满温水，返回坐到床边，轻轻喊了声：“君然，先吃药。” 林君然缓缓睁眼，眼睫轻颤，瞥了眼陆烽手上的水杯和药，还是稍微坐起了些将药吃了，吃完就躺下，闭眼休息，顺便等着陆烽熄灯上床。 只是躺了许久都听不见任何动静，林君然没忍住又睁了眼，却看见陆烽正一动不动地站床前，盯着自己出神 ，于是眼眸一瞪：“上来。” 陆烽这才回神 ，连忙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手伸到床头将灯关了躺下。 刚一躺好，林君然便摸索着便他这边靠了靠，脑袋自发寻到那处宽阔的肩窝，蹭了蹭，整个人靠在了陆烽怀里。 陆烽搂住他，望着室内的一片漆黑，轻声道 ：“睡吧。” 第34章 或许是受药物 影响, 关灯之 后林君然 便靠在陆烽怀里很快睡着，而陆烽望着满室沉寂，听着耳边传来的 温热绵长的 呼吸声, 直至深夜时分才得以入眠, 却又因为担心林君然 ，睡得很浅，几 乎隔上半个小时就会惊醒一回，见怀里的 人还在沉睡, 没有任何异状, 一颗心才放下，继续闭上眼，周而复始。 当黑夜退场, 沉沉的 天幕中出现第一缕光线，陆烽睁开眼，从破晓一直等到太阳隐隐挂在东方, 沉寂了一夜的 医院中渐渐有了细碎的 人声，一方世界终于醒来。 陆烽靠近林君然 耳边, 放轻了声音道：“君然 ，该醒了。” 熟睡中的 人听见叫声, 不 耐烦地皱了皱那双细长好看的 眉, 不 肯醒来, 陆烽犹豫了一下, 还是继续喊：“君然 , 起来，我们去做检查。” 连续唤了三四声, 林君然 才终于动了，他幽幽睁开眼, 盯了陆烽看了整整五秒钟，眼皮掀了掀，最后又闭上了，继续陷入沉睡，陆烽于是不 再吵他。 喊不 醒林君然 ，陆烽只好动作小心地挪开那只一整夜都搭在他腰腹的 手 ，然 后自己 掀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时，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光裸的 腰腹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 印子，和林君然 的 手 臂一般粗细，无声提醒着一夜的 亲密无间。 陆烽昨晚将衣服洗好后就直接在挂在了窗口，被风吹了一夜，这会儿摸上去，上衣已经干了，那条粗糙的 工装裤还处在半湿的 状态。 他穿上T恤，下身直接穿着林君然 的 那条睡裤，全然 不 顾及形象，就这么离开病房，坐着挤满了人的 电梯一路出了医院大 楼，等到十多分钟后再回来，两只手 上多出来几 个餐盒。 一进门 ，陆烽就听见一道又软又哑的 声音：“干什么去了？” 林君然 靠在床头，神情懒怠地问，看向 陆烽的 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 茫然 ，比起昨晚睡觉之 前，他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说话时气息也平稳了很多。 陆烽见了放下心来，这才回答：“去买了些早饭。” “买了什么？” “素菜包和粥。” 林君然 撇了撇嘴：“怎么又吃素菜包？” 陆烽边拆餐盒边说：“你现在还不 能吃得太油太荤。” “可我受伤了不 是该好好补身体？” “那要等身体情况稳定了才可以吃。” 林君然 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下床刷牙洗脸后回来跟陆烽一块儿将早饭吃了。 吃完早饭，陆烽带着他去做了脑部检查，检查结果需要等下午才能出来，为防止再发生昨晚的 惊险，陆烽谨记医生的 叮嘱，一上午都让林君然 安静躺着。 中午的 时候，原本 说是下午才能赶回平城的 林景然 提早带着白露和林苒来了。 林景然 和白露去外省出差，考虑到期间在那边有几 天空闲的 时间，就将林苒一块儿带了去，算作一家三口的 度假，谁也没想到独自留在平城的 林君然 会突然 发生意外，如果不 是因为外省那边的 事务必须要林景然 在场，早在林君然 出事那晚，他就会飞快赶回来。 和陆烽在病房里碰上，林景然 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笑着说：“陆先生也在。” 白露的 目光则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儿，又转回到陆烽身上，视线最终停留在其下身穿着的 那条睡裤上。 林苒的 表现不 同 于父母，她看着陆烽笑眯眯地喊：“陆叔叔好。” 对着林苒，陆烽的 面部表情稍显柔和，问：“吃了吗？” 林苒摇摇头，又指指林景然 手 上拎着的 袋子：“爸妈过来时买了很多菜，说是要跟小叔一起吃。” 病床上，林君然 很不 给面子地回一句：“我吃了。” 就在刚刚。 又说：“你们要是不 嫌挤，就在这儿吃吧。” 林苒抢在她爸妈前面猛点头：“不 嫌不 嫌，我都快饿死了。” 于是，刚复位的 简易桌又被掀开，林景然 带来了近十个打包盒，有几 个还很大 ，好在房间里还有张小长桌，正好摆得下，林苒确实 是饿极了，坐下后就闷头吃起来。 林景然 没怎么动筷子，而是看向 林君然 ：“你的 情况我已经问过医生了，这两天还是先待在医院，不 要急着回家，公司的 事可以交给谢黎去办，你不 要过多费心思，等把身体养好再说。” 说着，林景然 难得皱了皱眉：“以后酒吧那些地方就不 要再去了。” 林君然 垂了垂眸，没有应，显然 没怎么将这话放在心上，林景然 也不 在意，在白露的 提醒下，吃了些东西。 这时，林苒忽然 叉了一块哈密瓜递到林君然 嘴边，林君然 本 不 想吃，只看到小姑娘眼巴巴望着他的 模样，还是低头吃了，然 后就听见林苒同 情地说：“小叔，你最近运气太差了，又是车祸又是被砸，我建议你去白鸿寺拜拜，烧几 柱香，去去晦气，我一个同 学之 前什么倒霉的 事都碰上了，去了一趟白鸿寺后，就什么都好了。” 白露无奈地笑：“小孩子不 要迷信。” 林苒却说：“哎呀烧香拜佛只是顺便，出去散散心才是最主要的 ，我觉得小叔最近一直倒霉就是因为心情太不 好了，你们不 觉得吗？” 小姑娘一说完，就抬起头寻找认同 ，结果一个顾着吃饭，一个顾着给吃饭的 夹菜，没人理她，最后却是林君然 露出个意味深长的 笑：“你说得对。” “那小叔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谁去？”得到了认同 ，林苒又兴冲冲地问。 林君然 假装没看见她眼中忽闪忽闪的 期待，余光往一直安静站在自己 边上的 男人身上瞥了一下：“到时候再说，你这几 天请假出去玩儿，作业都补好了吗？” 林苒一下就安静了。 吃过饭，林景然 没有留太久，林氏有太多的 事需要他去处理，走时，他和陆烽说了声“辛苦你照顾君然 ”，似是默认了陆烽在医院照顾林君然 一事。 等病房一空，林君然 立刻轻飘飘地瞥一眼陆烽：“站着舒服么？” 陆烽一讪，走到床边坐下，问：“想去白鸿寺？” 林君然 反问回去：“你不 想去？” “你想去的 话，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 “这可是你说的 。”林君然 身体动了动，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提起另一件事，“小苒跟你很熟？” 那声“陆叔叔”可不 像是才见一两次面就能叫得出的 。 陆烽解释：“我们住在一起时，她过来住过一段时间。” 林君然 又问：“什么时候的 事？” “第一次是三年前，她还在上小学，被你大 哥大 嫂训了一顿就跑过来找你，待了一个星期才回去，后来遇上寒暑假也会过来待些时日，她和你感情很好。” 林君然 听着，脸上没什么变化，林苒身为林家唯一的 小姑娘，他确实 很喜欢这个侄女，待她就跟从前林景然 待自己 一样，只是他同 时也清楚，林苒向 来话多，最是守不 住秘密，从前不 知跟他说过多少林景然 和白露之 间的 事。 自车祸到现在也已经三四个月，而这几 个月里，林苒作为那件事的 知情人之 一，已经可以很好地守住这个秘密了，小姑娘不 知不 觉中也长大 了。 眯了眯眼，林君然 道：“小苒很想去白鸿寺。” 林苒当时的 语气神情陆烽都看在眼里，他自然 不 会看不 出来她的 期待，只是意外的 是林君然 当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而林君然 这会儿忽然 又提起这事，陆烽有些不 清楚他的 意思，便问：“要带她去？” 林君然 微微一笑：“当然 不 带。” “……” 陆烽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站起来，林君然 立刻看过去：“干什么？” “给你倒水。” “我不 渴。” “多喝水对身体好。”陆烽还是坚持着倒了杯温水回来，看着林君然 仰头喝了一半，又抽出张纸巾给他。 林君然 擦了擦被温水浸得湿润柔软的 唇瓣，抬起头看见陆烽正盯着他看，挑了挑眉，举起杯子一笑：“你也想喝？” 陆烽讪讪别开眼，问：“想吃什么水果？我去买。” 想了想，林君然 报了几 个常见水果的 名字：“哈密瓜、红提和火龙果吧。” 中午林景然 带来的 哈密瓜很甜，林君然 有些被勾起了馋意。 陆烽记下，却因为不 放心林君然 一个人留在这儿而不 敢轻易离开，林君然 见他杵在地上，跟根木头似的 一动不 动，问：“怎么了？” “我走了，你就一个人。” 明白过来陆烽的 意思，林君然 哼笑：“昨天晚上是意外，我现在感觉很好，你一走我就躺下睡觉，马上就能睡着了，你尽管走你的 。” 陆烽却还是不 放心：“要是想上厕所……” “我会小心的 。”林君然 打断他，忽然 想到了什么，又展颜笑道，“你顺便回去把换洗衣服带过来，我还要在这儿待一两个晚上，你不 是还想裸着身体跟我睡吧？” “我只是没穿上衣……” 林君然 睨他一眼：“难不 成你想□□？” 第35章 林君然 赤｜裸挑逗的言语, 终于逼得陆烽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大楼，陆烽直接回了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 就锁上门去 了小区外的一家水果店买了林君然 点名的三样水果, 买完又返回医院，回去 的路上，陆烽接到一通电话。 “陆哥，那个赵天河刚进了新苑小区, 估计是在里面养了个女人, 昨天他也差不多 是这个点儿进去 ，到夜里十点钟才出来。”从手机中 传出的声音中 ，不难听出这是个带了些痞气的年轻人。 陆烽听着, 应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他，这两天辛苦你了。” “嘿, 没 事 。” 回到医院时，林君然 已经睡着, 大概是睡得浅，尽管陆烽关门和放水果的声音已经放到最轻, 林君然 还是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缝儿, 歪着头看了陆烽一眼, 声音绵软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又阖上眼睡着了。 陆烽坐在床边，注视着沉睡之人的安静睡颜, 眼中 满含柔情。 这一觉没 有睡很久，一个小时后, 林君然 自然 醒来，如果忽略掉头部的不适，勉强可以称得上身心舒适，尤其是醒来时还发现有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当 一睁眼便看见一片昏暗中 守在床边的那道沉默宽阔的背影，林君然 心头狠狠地悸动 了一下，这一幕熟悉得仿佛已经发生过数百遍。 他慢慢坐起来，嗓音中 带着睡醒时的沙哑：“怎么不睡？” 听到声音时，陆烽的背明显怔了下，林君然 笑问：“发什么呆呢？” 陆烽转过身，看了眼林君然 后，起身倒了杯温水回来：“不困。” 林君然 喝水的时候，陆烽又去 洗水果，洗好 红提，又拿着特意带来的水果刀切好 哈密瓜和火龙果，分别摆在盘子里给林君然 端了过去 ，同时还不忘提醒一句：“别吃太多 ……” “那你还都 给切了。”林君然 一边哼笑，一边捻着颗红提吃了，吃时，林君然 也没 只顾着自己，吃了块哈密瓜后就叉了一块递到陆烽嘴边，“吃。” 垂眼看着那块泛着蜜色的瓜瓤，陆烽眼中 闪过幽光，低头含下。 而下一刻，林君然 看着他，笑吟吟地问：“甜吗？” 几乎是刹那间，陆烽的思绪一下回到那个炎热的午后，那天眼前的人也是像这样在他吃下那块红艳艳的果肉后，言笑晏晏地问了一声：“甜吗？” 而那时，陆烽眼中 只有和林君然 那张和瓜瓤一样嫣红的唇，却因为说不出口的原因硬是压下内心的渴望，可现在，情况较之那时已有很多 不同。 喉结滚动 ，陆烽眸色一深，不再隐忍，头一低，却是含住了那张同果肉一般甜的唇。 …… 一下午平安无事 地过去 ，四 五点钟，陆烽去 医生那里拿林君然 的头部检查报告，被 告知检查结果没 有出现异常症状，日后仔细调养即可，陆烽特意询问了一下林君然 的记忆问题，丢失的那五年记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医生只说林君然 的脑内神 经还处在恢复的状态，能否记起以前的事 目前还不能确定。 吃过晚饭，陆烽带着林君然 出了医院大楼，去 后面一块景色秀丽的地方走了走，走了半个小时消食，二人又在长 椅上坐下，到了晚上，这片地方人很多 ，多 是出来散心的病人及其家属，陆烽和林君然 坐着的那条长 椅前是块草坪，一群孩子在上面跑来跑去 ，给沉闷的医院带来了不少欢笑。 坐够了，二人回到病房，起初气氛很好 ，林君然 坐着看手机，陆烽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直到林君然 处理好 公司的一些事 ，放下手机提出要去 冲澡，陆烽猛地抬起头，抬完才发觉自己太过紧张了，于是放轻了声音说：“今天还是别洗了。” 林君然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说：“昨晚是因为我把水温调得太高，加上拉上了淋浴间的门，才一时出了意外，今晚我不关门，把水温也调低一些就可以了。” 陆烽还是压着唇线，默不作声。 林君然 挑着嘴角笑：“要不我冲澡时你就站在外面看？一发现我不行了就赶紧喊医生。” 他一副不让我冲澡是不可能的态度，陆烽到底还是妥协了，自己先去 淋浴间调好 水温，确认水温处在不冷不热的状态后，才肯让林君然 进去 。 卫生间跟淋浴间的交界处有个推拉门，装着磨砂玻璃，林君然 进了里面，当 真没 拉上门，陆烽还在卫生间站着，他就开始当 着陆烽的面脱起了睡衣，没 有半点儿避讳。 而陆烽刚刚不过是看着别处愣了会儿神 ，当 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意识回拢，头一抬便不期然 撞见林君然 脱完了上衣，正半｜裸着身体 微微弯下腰脱睡裤的情景。 狭小的淋浴室内，昏黄的灯光打在头顶，一束束光线聚拢在青年身上，照得那副年轻的身体 莹白一片，骨架匀称，身体 修长 ，紧实的肌理又带着他独有的纤细感，线条流畅的背部微微屈起，亮得发光，那是独属于林君然 的美。 陆烽眯了眯眼。 仿佛觉察到那道从侧面看过来的视线，林君然 毫不遮掩地转过头，勾起唇角朝陆烽笑：“好 看吗？” 大约是光线模糊了双眼，那道笑容落在陆烽眼中 ，显得尤为魅惑人心……如果不是林君然 的身体 此 时还在恢复之中 ，陆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把持得住。 好 在理智及时阻止了他，喉结滚了滚，他沉默着收回视线，刻意避开里面那具晃眼的白皙身体 ，低沉着声音道：“我去 外面等你……小心不要让水冲到头上，要是感觉哪里难受，一定要喊我。” 在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中 ，在林君然 看不到的角度，陆烽右手紧握成拳，步履稍显慌乱地离开了卫生间。 林君然 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地冲完了澡，他没 洗多 久，头不能碰水，于是只简单冲了冲身体 ，就换上睡衣从里面出来了，出来后，陆烽立刻往他头上裹着纱布的部位仔细看了几眼，见没 有被 弄湿，才彻底松了口气。 林君然 轻笑：“我不就洗个澡，怎么弄得比逼你去 杀人还为难？” 陆烽没 吭声，但林君然 知道他心里面肯定是这么认为的。 没 再继续戏弄陆烽，林君然 直接上了床。冲了个澡，这会儿他只觉得浑身轻松，原本还想在床上跟谢黎讨论些公司的事 ，结果人一沾枕头，没 几分钟便昏昏欲睡起来，听着从淋浴间传出来的哗哗声，林君然 渐渐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 久，意识朦胧间，林君然 似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再接着，眼前一暗，外面的世界陷入漆黑之中 ，林君然 又等了等，却迟迟等不到男人上床，等不到那个炙热的胸膛，正疑惑着，又听见细微的说话声……再后来，意识逐渐模糊…… 陆烽接完电话，在黑暗中 站了片刻，然 后走到床边，透过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已陷入沉睡的林君然 ，动 作小心将被 子往上拉了拉，又站了会儿，陆烽离开床边走到房门口，轻轻打开门离了病房。 …… 夜里十点半，赵天河从新苑小区开着车晃晃悠悠地出来，小区里住着赵天河的一个情妇，跟着他好 些年了，三十多 岁的女人韵味十足，迷得赵天河花了大把的钱在她身上，可赵天河最不缺的就是钱，也乐意给她花钱，闲来无事 时就爱到这儿待着，一待就是待到深夜，却鲜少会留下来过夜，因为还要出来再寻场子继续作乐。 下午过来这儿时赵天河心情很郁闷，只因这两天倒了大霉，底下的生意都 无缘无故地被 人抢了，按理说，他身后有那几个靠山，不该有人敢抢他的生意，谁知道他去 找那些靠山，却没 一个愿意帮忙，一个两个推三阻四 地说他得罪了人，这个忙他们帮不了，妈的，当 初收钱时可没 一个这么说。 在情妇这儿喝了点儿酒，又被 甜言蜜语哄了哄，赵天河心情又好 了，在接到个狐朋狗友的电话后，立刻离开了情妇那儿，打算去 见识见识朋友口中 的美少年。 出了小区，刚驶到一个黑漆漆的路口，忽然 不远处出现个黑影，赵天河连忙一踩刹车，车子“呲溜”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与此 同时，赵天河没 系安全带的身体 往前倾去 ，脑门“砰”地撞上方向盘。 “咚咚咚！”车窗被 敲响。 赵天河酒一下子醒了，眯着眼转过头，看见有人拿着手机往车里面照，于是摇下车窗，下一刻，他听见一道青涩腼腆的声音：“叔叔，能不能带一下我，这里打不到车，我家就在前面一公里远的地方。” 赵天河眯着眼仔细打量了眼那人，发现是个长 得挺好 看的少年，高中 生模样，心里一动 ，说：“行啊，上来。” 少年却为难地道：“叔叔，我脚不小心崴了，你能不能下车扶一下我？” 赵天河再乐意不过了，想也不想就打开了车门，谁知他人刚一下车，脚还没 站稳，眼前那个腼腆的少年忽然 变了个模样似的，手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口中 恶狠狠地骂：“妈的，总算把你给弄下车了！” 几乎是刹那间，赵天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 人下了套，于是立刻挣扎起来，却不妨还有个人站在背后，腰上冷不丁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这一拳头立刻叫赵天河泄了气，没 了力气叫嚷。 少年将赵天河拖到个没 人经过的阴暗处，给赵天河蒙上眼塞上嘴，又看了眼站在边上浑身散发出冷冽气息的高大身影，轻声道：“哥，动 手吧。” 远处的路中 央偶然 驶过一辆车，灯光扫到这边，照出陆烽冷硬的面庞。 第36章 周初阳不是没见过陆烽打人, 却鲜少见他 有 出手这么狠的时候，虽是避开了要害处，但这一拳一拳打下来 , 这姓赵的事后不躺上半个月绝对下不来 床。 赵天河倒在 地 上, 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落在 身上的拳头有 如暴雨般猛烈，砸得他 浑身疼得快要撕裂开来 ，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 而黑暗中这种疼痛无 形中还被放大了十倍百倍, 起初，他 还会用被堵的嘴发出“呜呜呜”的哭泣讨饶，到最后只敢蜷缩着身体用手紧紧护住脑袋。 十来 分钟后, 陆烽终于停了手，赵天河此时已经如死狗一般瘫软着身体一动 不动 ，周初阳将人拖到马路边上, 打开之前从赵天河身上摸出的手机，给他 拍了张照, 再将这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发给了赵天河在 新苑小区的情妇——那个无 论 如何都不希望赵天河死，否则自己将拿不到一分钱的女人, 周初阳把地 址也发给了她, 让她过来 接赵天河, 并警告她不许报警。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才有 辆红色的车开过来 迅速接走了赵天河。 周初阳从角落里 走出来 ：“哥, 以后不用盯着他 了吧。” 陆烽仍是一身冷冽地 站在 黑暗中，过了很 久, 周初阳终于感觉那冷冽的气息收敛了些，随之便听陆烽道：“不用了。” 想起什么, 陆烽又开口：“你的脸被赵天河看见了，以后小心点。” 周初阳笑笑：“没事，我化过妆了，脸一洗，以后走在 大街上，姓赵的绝对认不出我来 ，妈的，要不是为了骗赵天河下车，老子才不想把这女人用的玩意 儿往脸上抹。” 二人没再说太多，就此分开，陆烽沿着这条路往前，一直走到有 路灯的地 方，路上时有 汽车呼啸而过，在 漫天散射的光线中，陆烽看见了自己沾着血的双手，以及身上被血溅到的黑色T恤。 直接把手放在 上衣上擦了擦，然后在 路边拦了辆车。 在 车上，陆烽一直将车窗开着，饶是这样 被风吹了一路，到了医院时，他 依旧能闻见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原本人已经站在 了病房门口，余光瞥到上衣上的暗色斑点，不由皱了皱眉，脚步一顿，又坐电梯下了楼，去医院小超市里 买了件背心，接着转头去了公共卫生间 。 已经快到凌晨，这个点儿卫生间 的人不多，陆烽进去后不久，最后一人也赶紧解决了生理问题离开了。 陆烽在 隔间 里 换上背心，然后拿着那件带血的黑T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台上摆着一瓶洗手液，陆烽看了眼，默默挤了点儿洗手液在 黑T上，然后搓洗起来 。 几分钟后，陆烽重又回到病房门口，闻着自黑T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紧皱的眉这才舒展开来 ，他 动 作小心地 扭开门，等 双眼适应了室内的黑暗，走进去，看了一眼躺在 床上熟睡的林君然后进了卫生间 …… …… 林君然觉得自己做了个很 长的梦，梦里 ，他 已经和陆烽在 一起四 五年 ，这几年 来 陆烽对他 几乎是百依百顺，就是偶尔的不识情趣会让他 三不五时地 堵一下心，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不好。 时间 慢慢悠悠地 过去，日子如梦如雾，蜜一样 的感觉几乎让人溺毙其中，却有 一天，梦里 的他 忽然失去了往日的神 采…… 在 确认陆烽和自己的关系以后，林君然已经很 少再梦起以前，当病房内传来 外窗户外枝头小鸟的叽叽喳喳，林君然缓缓睁开眼，只是眼中虚无 一片，仿佛依然留在 那个梦里 。 林君然一醒，陆烽很 快也跟着醒了，二人的眸子对上，从蒙眬茫然渐渐变得清亮黑沉。 “早。”仿佛已经说过无 数遍，林君然的语气无 比熟练自然。 陆烽唇角动 了动 ，跟着说出一声：“早。” 互相问早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彼此保持着沉默继续在 被子里 躺了会儿，谁也没有 起床的意 思，直到病房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陆烽才动 了动 被林君然抱住的身体，林君然却没有 任何松手的意 思，依旧抱得紧紧的，他 只好无 奈出声：“我先起来 。” “再躺会儿，还早。”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懒意 。 陆烽眼中微动 ，过了两秒还是道：“医生过会儿就要过来 给你检查身体，早饭也还没买……” 林君然这才不情不愿地 松了手。 陆烽下了床，先去刷牙洗脸，从卫生间 里 出来 后见林君然还躺在 床上，说：“我去买早饭，马上就回来 。” 林君然眯着眼，几不可察地 点了下头。 陆烽走后，果 然没过多久医生就来 了，照例测了下心率等 项目，然后告知林君然他 的身体正在 逐渐恢复当中，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买完早饭回来 的陆烽在 病房门口和医生相遇，错过了检查过程的他 立刻向医生询问林君然今日的情况，医生于是不得不又费了点儿时间 再给了讲了一遍，讲完又说：“今天可以适当吃些补身体的食物 ，只要不过油即可。” 陆烽人应下。 “买了什么？”陆烽人还没进病房，手上拎着的食物 的香味早已飘了进去。 “锅贴、茶叶蛋和粥。” 林君然慢腾腾坐直了身体：“锅贴什么馅儿的？” “玉米虾仁和香菇牛肉。” 林君然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棉拖进了洗手间 ，刷牙的时候他 看到挂在 窗台的黑T和背心，眼睛眯了眯。 当他 刷好牙出去，陆烽已经将锅贴、粥和茶叶蛋都摆好，林君然走过去，先是尝了尝锅贴，金黄的皮上沾着芝麻粒，里 面的馅儿不咸不淡，味道正好，吃完两个锅贴，又喝了口粥，林君然才不紧不慢地 问：“窗台上挂着的那个背心是你的？” 正给林君然剥着茶叶蛋的陆烽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 “你昨天从家里 带来 的衣物 我都看过了，没有 这件背心。”林君然看着他 直接说，“而且这背心是医院超市卖的吧，我见医院里 不少人穿过，你那件还挺新的。” 陆烽默默将茶叶蛋剥好，放在 林君然旁边的空碗里 ，又给林君然夹了两个牛肉香菇馅儿的锅贴，做完这些他 才说：“昨晚你睡着后我去超市买的。” 看着陆烽不显任何心虚紧张的脸，再想起睡梦中隐约觉得有 些空的枕边，林君然意 味不明地 冷哼一声，却是没有 再追问下去。 …… 林君然在 医院又住了两个晚上，这期间 都是陆烽一直陪着他 ，晚上也是两个人一起挤在 林君然的病床上，身心紧紧相贴，不远处的那张陪护床仿佛只是个摆设，空荡荡地 沾满了冷气，第三天上午，医生告诉林君然之后来 拆纱布的时间 ，便通知他 可以出院了。 来 接林君然出院的不是林景然，而是宋潜，在 外面躲了两天，宋潜还是被林景然一通电话召了过来 ，电话里 ，林景然说：“陆烽也在 那儿，我去接人的话他 们都会不自在 ，所以还是辛苦你。” 病房里 林君然的东西不多，除了些衣物 ，其余都没有 收拾的必要，但陆烽还是将一些锅碗瓢盆，包括张妈上次带来 的保温桶等 一一归整好，放在 了宋潜车上。 等 东西都收拾好塞进了后备箱，宋潜坐上驾驶座，然后就等 着林君然上车，只是过了一分多钟，迟迟不见副驾驶座上有 人，他 正疑惑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 一声：“怎么不走？” 一回头，才发现林君然已经上了车，和陆烽一块儿坐在 了后座上，扯了下嘴角，宋潜没再说一句废话，油门一踩，驶离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林君然靠在 后座上闭目养神 养神 ，陆烽的视线一直放在 他 身上，宋潜也不在 意 ，自顾自地 说：“那天晚上在 酒吧里 打伤你的男人，君然你住院后都没有 关注过吧？” 宋潜是个话唠，哪怕别人一声不吭，他 也能自己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所以尽管林君然没回应，他 还是继续说：“那狗东西叫赵天河，他 可算真的完了，秦家那边一直明着暗着给他 使绊子，砸了他 大半的生意 ，那几个收了赵天河不少好处的人这下也不敢再帮他 了，你哥前段时间 在 外省没时间 处理他 ，昨天刚腾出空想找人打他 一顿，这才发现赵天河已经躺在 了医院，浑身肿得跟头猪似的，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快，反正肯定不是秦家那边的。” 林君然原本还眯着眼在 小憩，听到最后两句，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 睁了眼，轻飘飘地 往身旁的男人脸上瞥去一眼。 陆烽垂着眼睑，轻声问：“怎么了？” 见他 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君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长本事了？还知道买件背心遮掩遮掩？” 陆烽便抿着唇不吭声了。 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林家门口，宋潜停好车，林君然和陆烽从里 面下来 ，陆烽在 外面迟疑了一下，听见林君然对他 说了声“进来 ”，他 才从宋潜车上将带回来 的东西搬进了林家。 林君然进门后直接上了楼，上楼前留下一句：“你们等 会儿。” 陆烽站在 客厅里 ，宋潜径自去厨房的冰箱里 拿了两瓶水过来 ，一瓶递给陆烽后，他 问：“君然这都出院了，你也要回去了吧？” “嗯。” “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 宋潜自觉上次在 烤鱼店吃了陆烽一顿饭有 些亏欠，又觉得很 难有 机会把那顿饭钱还回去，于是想着再当回司机得了。 陆烽拒绝了他 ：“我打车就行 。” 宋潜也就不再坚持。 没多久，林君然从楼上下来 ，手里 拎了个不小的袋子，等 他 走到客厅，陆烽看着他 ，迟疑了下道：“我走了……” 林君然在 看手上的袋子，漫不经心地 “嗯”了一声。 “这几天你好好待在 家里 休息，不要洗头，也不要让水沾到伤处……药也要记得吃……一个星期后拆纱布，不要忘了。” 陆烽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林君然依然低着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最后，陆烽抿了抿唇，道：“要是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这时，林君然才抬起头，他 看了陆烽一眼，然后向外走去：“走吧。” 陆烽愣在 原地 。 林君然回过头，挑起眉：“我想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第37章 宋潜到底还是再当了回 司机。 驾驶座上,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林君然虚虚靠着陆烽的 肩，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明 显能看得出那张向 来冷淡的 面容柔和了许多, 陆烽坐得又直, 宽阔的 肩正好撑住了林君然的 脸。 宋潜快酸掉了牙，没忍住说：“你要是直接说要去陆烽家住，衣物我不 就直接给你带医院来？哪里还用得着回 去一趟？而且陆烽家就没你衣服吗？” 他嘴快，一溜话没经 脑子 就出了口, 过了两秒, 才反应过来自己最 后说了什么，又看了后视镜一眼 ，那俩人脸上都没什么异色, 过了会儿，宋潜看见林君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陆烽，哼笑着问：“问你呢, 你家有没有我衣服？” 陆烽摇头：“那次你要去住酒店，收拾了不 少衣物带走, 后来路上出了车祸，车上的 东西都没了。” 话说到这 里, 林君然已经 明 白了, 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 一个问题也有了答案：“所以上次我在你家时你才拿了你的 睡衣给我穿？” “嗯……” “车行里的 那套是我的 ？” “你常在车行睡, 所以备了不 少东西在那儿。” 林君然便想到那天他在车行二楼小房间里看到的 那个柜子 , 里面确实摆了不 少衣物和生活用品。 宋潜听着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起了过往的 事, 一路强忍着牙酸终于将人送到了陆烽家，下车时, 陆烽开口让宋潜留下来吃午饭，宋潜起初有些犹豫, 直到林君然站在一边淡淡说了句“让你来你就来”，他这 才答应了。 跟着二人一块儿上楼，宋潜稍稍落在后面，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什么，他一把将林君然拉住，等陆烽已经 离他们几步远了，他才小声道 ：“这 不 对呀，这 不 是陆烽家嘛，怎么已经 一副你做主 的 模样了？” 林君然奇怪地瞥他一眼 。 宋潜扯了下嘴角：“我的 意思是，虽然以前你跟陆烽确实是那种关系，也一起住了几年 ，如胶似漆，如鱼似水，但你现在不 是已经 记不 起以前的 事了？陆烽对你来说应该差不 多只是见过几次面的 普通朋友吧，就算关系比普通朋友还要近一些，你对他有好感，但也远远达不 到你俩以前的 相处状态，现在你直接要跟他同居，你不 觉得哪里怪怪的 ？” 听了宋潜的 话，林君然微眯着眼 想了想，当走到电梯前时，他终于回 一句：“不 觉得。” 他瞥了眼 正在摁电梯上行键的 男人，转过头认真看向 宋潜：“而且我对他的 感情并不 像你所说所说只有好感，他更不 只是只见过几次面的 普通朋友，虽然我确实失去了那段记忆。” 那种感情太复杂了，就是林君然自己也难以说清，似快乐似疼痛，脑海中明 明 没有关于陆烽的 任何记忆，却控制不 住地去想他去念他，身 心完全 被一个叫“陆烽”的 男人占有，却也正是受着这 份感情的 驱使，哪怕记不 起以前跟陆烽在一起时发生的 任何一件事，林君然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决定搬过来一起住。 宋潜一个整天脑子 里只有各色美女的 花花公子 自然不 可能体会得了林君然的 感情，他只是想，这 几个月来林君然和陆烽的 关系硬是能从一个很不 好的 态势中将僵局打破，开辟出属于他们二人的 路来，很具有戏剧性，整个过程，他未曾参与其 中，仅一路围观过来，只感觉人的 感情真是奇妙。 他似乎也有些明 白了林景然的 想法，不 主 动 告诉林君然关于陆烽的 事，但在他们遇见后也没有过多插手，或许也只是想看看这 两个人最 终能走到哪一步，再来一次，忘记了过去的 林君然还会不 会选择陆烽。 现在答案明 晃晃地摆在面前，宋潜看着缓缓打开的 电梯门，等前面的 陆烽和林君然走进去，他忽然开口：“今天这 饭先不 吃了，我有事先走了。” 林君然问了声：“怎么了？” “我牙疼！” 扔下这 句，宋潜捂着腮头也不 回 地走了，不 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陆烽看了看林君然，林君然脸上看不 出任何表情，只是说：“没事，下次再请他。” 陆烽也就没再说什么。 回 到家，陆烽取出钥匙开门，进了门后，他拎着手里的 衣袋直接往房间走，走了没两步，林君然忽然问了句：“我睡哪个房间？” 陆烽脚下一顿。 像是故意的 ，林君然轻轻勾着唇角看着陆烽。 见到这 熟悉的 表情，陆烽抿了抿唇，转过身 一声不 吭地进了房间，将袋子 里的 衣服一件件拿出挂入衣柜，林君然就抱着臂倚在柜门上，静静看他忙活。 等几件衣服都挂好了，原先留有的 空处瞬间被填补，衣柜内整整齐齐挂着两排衣服，尺寸颜色牌子 不 一，却没有任何突兀感，仿佛它们天生就该一同挂在这 里，一如以前的 每一天。 盯着衣柜内看了许久，陆烽默默收回 视线，一转头，便见林君然也一直看着里面，过了会儿，等林君然移开目光，他说：“牙刷、毛巾家里都有新的 ，其 余的 都需要购置。” 林君然点了点头：“那就什么时候有空去趟超市。” 陆烽“嗯”了声，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林君然想到惦记了好几天的 鱼汤，住院头两天陆烽不 让他喝，后来倒是喝上了，却是从医院外的 饭馆儿里买的 ，味道 不 是不 好，只是不 合林君然胃口。 于是他想也不 想就说：“鱼汤。” 陆烽应下，又问了问有没有其 他想吃的 ，林君然随便报了几样菜名，陆烽都给记下，然后看了眼 时间，已经 十点多钟，他问：“要不 要去床上睡会儿？早上起来做检查到现在你都没休息。” 林君然掀了掀眼 皮，问：“你呢？” “我去买菜。” 想了想，林君然点头：“你去吧，我睡会儿。” 他确实有些累了。 陆烽便从衣柜中取下不 久前才挂上去的 睡衣，递给林君然后在他换衣服前离开了房间，林君然哼笑一声，等听见玄关处传来一声门被关上的 轻响，才慢悠悠换上睡衣躺到床上。 这 几天因了林君然受伤住院，陆烽几乎寸步不 离地守在病房，晚上也与林君然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所以他几夜没有宿在家中，房间里已没有太多他留存的 气息，但是林君然在躺在床上后，身 体与床面接触的 那一瞬间，只感觉整个人已经 被一股浓烈而炙热的 气息包裹住，就如同这 几日夜里被陆烽搂住一样，那是独属于他的 气息，带着独特 的 令人安心的 味道 。 心中空缺的 一小块地方仿佛瞬间被填满，胸腔中立刻充盈起别样的 满足，带着这 种满足，林君然纤密的 眼 睫轻颤，缓缓阖上眼 。 直到中午，他才醒来。 与闻着陆烽的 气味入睡不 同，醒来时，林君然是在一阵阵鲜浓的 鱼汤香味中睁的 眼 ，他呆呆望了一阵儿头顶洁白的 罩灯，才起身 下了床。 从房间经 过客厅一路走进厨房，林君然发现家里比来时看到的 整洁了许多，之前也并没有多脏多乱，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只是一些物件摆放得稍显凌乱，而这 会儿已经 都归到原位，显然是被整理过了。 而那位勤劳的 居家好男人此时正站在厨房里，开着水龙头认认真真清洗菜板。 林君然走近时，陆烽已经 洗好菜板，正准备挂到瓷砖的 挂钩上，听到声音，他微转过头，便看见穿着一身 睡衣的 林君然站在了自己身 旁，他笑了笑说：“饿了吧，已经 可以吃了。” 林君然微微点了点下巴，然后跟前几次一样拿了碗筷上桌，又去给自己和陆烽各盛了碗米饭，陆烽也用汤碗盛好鱼汤，汤色浓白，汤面上泛着点点金黄的 油光，点缀着几点葱叶，里面还有两条小鲫鱼。 “你先吃，锅里还有。” 说完，看了眼 桌上的 饭菜，确认都上桌了，陆烽才在对面坐下，想到什么又连忙叮嘱一句：“鲫鱼刺小又多，吃时小心点。” 林君然看着被单独放在自己面前的 那碗鱼汤，觉得男人老毛病又犯了，太阳穴跳了两下，终究是忍住了，最 后只说了句：“我喝这 一碗就够了，剩下的 你解决。” 陆烽点了下头，却没有任何起身 的 动 作 ，林君然索性不 去管他，自顾自喝起了鱼汤，喝了两口他抬起头问：“你往里面放了柠檬？” 陆烽拿着筷子 的 手一顿，回 答道 ：“嗯，滴了几滴柠檬汁，用来去鱼腥的 ，你不 吃姜，我就改成了柠檬……不 好吃吗？” 林君然摇头：“不 是，味道 很好。” 鱼汤味道 鲜浓，但是喝多了会觉得腻，但这 道 汤里淡淡的 柠檬清香不 仅去了腥味，还淡化了腻感，林君然胃口大开，将碗里的 汤和两条小鲤鱼吃掉后，又盛了一碗。 两碗汤喝完，林君然把筷子 一放：“我饱了。” 陆烽抬了抬眼 ，视线扫过那碗几乎未动 的 米饭。 第38章 陆烽盯着饭碗, 再看一眼 林君然：“饭还没吃……” 林君然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 ，语气飘忽：“吃了 啊。” “……只吃了 一点儿。” “吃不下了 。” 这是完全不想吃了 。 见林君然已经铁了 心, 没有任何再动那碗米饭的意思, 陆烽终于不再多说什 么，他 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将自己 碗里的饭吃完，最后又把锅里剩下的鱼汤都 盛着喝了 。 收拾碗筷的时 候, 林君然问：“这几天你都 没去 车行 吧？” 陆烽点头：“嗯。” “你那儿不忙吗？” “有其他 人在, 他 们可以应付得过来，我不在没关系。” 林君然“哦”了 声：“那你下午过去 吧，一直不在也不好。” 陆烽停下手上的动作, 抬了 抬眼 。 “我下午要去 公司一趟。”林君然继续说，“你去 做你自己 的事就好，没必要一直守着我, 我的伤已经差不多都 好了 。” “还是要注意点……医生说过不能用脑过多。” “我会注意的，总之你要是有事要忙就去 做。” “……好。”陆烽应下, 他 手上确实是几件事。 休息了 半个小时 ，林君然先出了 门, 走前, 陆烽像起什 么连忙叫住他 , 然后转身去 了 房里, 再出来时 手上多出来一包巴掌大的东西。 陆烽将东西放到林君然手上, 林君然低头一看，发现是包肉干。 “……”他 睨着眼 , “什 么意思？” 陆烽一脸郑重地叮嘱：“你中午没吃多少饭，下午容易饿, 你带包肉干放在身边，要是饿了 就吃这个垫垫肚子。” 仿佛是出去 玩耍的孩子在离家前被母亲拉住塞了 一堆吃的在怀里，生怕孩子饿伤了 似的，林君然两边的太 阳穴腾地跳了 跳，他 硬是忍住了 ，转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这肉干你什 么时 候买的？” 不等陆烽回答，林君然已经开始看起了 生产日期，结果这包肉干的包装袋简陋得很，林君然好不容易才在封口出发现了 用蓝色水笔写上去 的日期，显示就是前几天，于是眯起眼 ：“你今天去 买菜的时 候买的？” 陆烽迟疑着点了 头，然后看着他 ：“你以前喜欢吃这个……” 林君然扯了 下嘴角，终于又低头扫了 眼 那包肉干，问：“很好吃？” “味道 还好。” “哦。”握着肉干的手紧了 紧，林君然蹲下｜身换了 双鞋，最后说，“六点钟你过来公司找我，一起去 超市。” 得到陆烽的回应后，林君然走出玄关关上门，隔绝了 身后的视线。 …… 林君然早前已经打了 电话给谢黎，说自己 下午会过去 公司，他 到了 臻越时 ，正好赶上上班的点，进了 办公室没多久，谢黎就来敲他 的门。 二人坐着梳理了 下公司最近着重跟进的事项以及和其他 公司的合作项目，大多数都 还进展得比较顺利，但也有几个遇到了 一些棘手的难题，谢黎结合自己 过往的经验分 析了 其中原因，并 提出两三个具体到实处的建议，林君然认真听完，想了 想，让谢黎将这几个项目的负责人都 叫了 过来，直接在他 办公室里开了 个小会。 几个负责人都 不是臻越原有的管理人员，自从林君然接手臻越后，公司里原来那些个无作为 的高层已经全部被调走或是直接被解聘，林君然重新换了 一批新鲜血液，而这些新鲜血液多是由林景然调来，或者经谢黎推荐。 他 们起初来臻越时 ，见林君然年纪轻轻，甚至听说他 是第 一次管理公司事务，心中不免存有轻视与怀疑，只是共事了 一段时 日后，才渐渐发现这个小老板处理起事情来果决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处事作风毫不输于林景然，清冷俊秀的外表下隐藏着一股不易被发觉的坚韧与狠劲儿，这才打消了 心中的疑虑。 会议上，林君然敏锐提出了 几个问题，而这正是几个负责人在执行 项目的过程中未曾注意到的，得到提醒后最终共同敲定了 解决方 法。 这场会一直开了 两个多小时 ，等一群人陆陆续续从办公室里出去 ，看了 眼 时 间，已经快五点，而中午没好好吃饭的林君然此时 此刻感觉到了 饿意。 瞥了 一眼 那包孤零零放在第 二层抽屉里的肉干，想了 想，林君然将其取出拆封放到一边，之后又打开手机拨了 个电话出去 ，不多时 ，宋潜的声音隔着屏幕传了 过来：“有事？” 那边不知 道 在做什 么，闹哄哄的。 林君然盯着桌面：“你是不是有A大的领导人名单？” 尽管那边声音很吵，林君然还是敏锐地觉察到电话里宋潜突然沉默了 一下，过了 两秒，宋潜才问：“你是为 了 陆烽吧？” 林君然皱眉：“你知 道 这件事？” “本来是不知 道 的，可是几个月前你忽然跟我要A大的领导人名单，我就顺手查了 一下，所以也就知 道 了 。我知 道 你现在想要做什 么，但是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那个领导叫方 新平，你去 网上搜一下就明白了 。” 宋潜说着啧了 一声：“搜过之后你就知 道 几个月前的你都 做了 些什 么。” 然后就挂了 电话。 听过这一番话，林君然握着手机表情渐渐变淡，过了 一两分 钟，他 支起上身在电脑上打开浏览器搜索起“A大方 新平”，很快，相关信息就跳了 出来，林君然点开第 一条，看到黑体加粗的标题上写着“A大方 新平因收受贿赂被革职查办”。 再瞥一眼 网页上的时 间，显示是四月份，推算下来，那个时 候他 正单方 面地和陆烽冷战，而冷战的期间，他 向宋潜要了 A大的领导人名单并 从中找出方 新平，揭发了 其恶行 ，也就是网页上所说的收受贿赂，从而使得方 新平被革职查办，他 做这些，听宋潜的意思，也是为 了 替陆烽大学时 被开除一事出气。 林君然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 ，只感觉心头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迷雾，他 皱了 皱眉，这时 听见开着的办公室门被敲响，抬起眼 看去 ，谢黎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个杯子。 “喝咖啡吗？帮你煮了 一杯。”谢黎笑着问。 想了 想，林君然点了 点头。 谢黎便 走进来，随着他 的走近，浓郁的咖啡香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递了 杯咖啡给林君然，谢黎一低头发现桌角上放着一包东西，定睛看了 眼 ，已经吃了 小半袋：“……这是肉干？” 林君然喝了 口咖啡：“嗯，要吃吗？” 谢黎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拿了 块尝尝，一块肉干咽下去 ，他 笑了 笑：“不错，挺有嚼劲儿。” 林君然便 将肉干往他 面前推了 推，自己 也顺手拿了 一块放进嘴里，这一吃就彻底没停下来，最后，两个大男人躲在办公室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消灭了 一包肉干。 鼓鼓囊囊的包装袋不多时 就瘪了 下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袋子，谢黎问：“这肉干你哪儿买的？看包装不像是超市里卖的，倒像是那些小摊子上的，我小的时 候常看见一些老人家卖这个，包装也差不多，都 是自己 做了 拿出来卖。” 他 这么问，林君然自然答不出来，毕竟肉干是陆烽买的。 “你想要？” 谢黎点头：“想买几包，带回去 给我女儿当零食吃。” 林君然直接说：“肉干是我朋友买的，我回去 问问他 。” “好。” 谢黎喝完咖啡也没急着走，又留下来和林君然说了 会儿话，大概是林君然住了 几天的院，谢黎没人说话憋得慌了 ，话唠属性一下爆发。 他 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快到下班的点儿，才终于说够了 ，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走了 两步又回头问：“晚上有空吗？一直说要请你吃饭还没请过，这次正好你出院，把饭请了 得了 。” 林君然合上手里的资料：“下次吧，晚上有事。” 谢黎眨眨眼 ：“有约了 ？” 林君然没有否认，点了 点头。 等到谢黎离开，林君然又坐了 会儿，陆烽的电话便 打了 过来，说是已经到了 臻越楼下，林君然让他 等着，他 很快就下去 。 这会儿已经到了 下班的点儿，不少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在众人的目光中，林君然坐着电梯一路到了 一楼，于大楼外与陆烽会合。 立秋已经过去 很久，这个时 节暑气渐消，天气也开始转凉，尤其是早晚，林君然刚出公司大楼，迎面而来一阵凉风，如果不是下午出门时 陆烽让他 穿了 件长袖薄衫，这会儿风已经吹到他 双臂上了 。 而凉风暮色中，陆烽站在大楼门口，上身依然是一件是深色短袖，不怕冷的如山一样站在那里。 林君然走过去 ，看了 眼 陆烽露在空气中的臂膀，还未出声说话，已是先动了 手，他 伸着手直接摸上了 那截结实的小臂，只是手心传来的温度却并 不如林君然所想，陆烽裸露的臂膀没有因为 被风吹了 这么久而泛凉，反而同往常一样，带着温热的触感。 冷不防被这么摸了 一下，陆烽一愣，随后便 听摸着自己 手臂的人轻哼一声问：“你是火炉吗？这个天气穿件短袖还这么热。” 陆烽一讪，解释：“我体热。” 林君然又捏了 两把那硬邦邦的肌肉，才收回手说：“体热也挺好。” 要是到了 冬天，抱着的时 候会暖和很多。 第39章 林君然和陆烽去 了上次吃烤鱼的那家商场, 找了家店吃了晚饭，然后就去 了位于负一 层的超市，在入口处, 林君然去 取推车, 陆烽一 句“我来吧”，直接将推车接过了手。 沿着货架一 路往里，两个人走得很慢，并不特意去 找什么, 只是 不带目的性的往两边看看, 看到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就直接放到推车里，慢悠悠的，像是 饭后散步。 货架上摆着一 列漱口杯, 纯色系，上面没 有任何花纹图案，林君然看见了, 停下，直接拿了两只放入推车, 又继续往前，就这样慢悠悠地穿梭于一 排排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 林君然忽然开口问：“记不记得上次你在这家商场里跟我吵架？这才几天, 我们竟然一 起逛起了超市。” 陆烽闻言讶然地抬起眼, 却见林君然神色认真, 他脸上闪过一 抹犹豫, 最后还是 辩解了一 句：“我没 吵……” 林君然哼道：“你是 没 吵，我倒是 希望你跟我吵, 你当时要是 多说 几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哪还有后面那么多事？” 见陆烽不说 话，林君然又问：“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去 酒吧吗？” 陆烽摇头，然后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幽深，显然是 想知道答案。 “当时跟你吵了一 架，回到烤鱼店后也不欢而 散，回家的路上正好有人打电话给宋潜邀请他去 酒吧玩儿，宋潜问我去 不去 ，”林君然撇过头望向货架，声音很轻，“当时我心情很不好，不想回家，就答应了宋潜。” 去 了酒吧之后发生了什么，陆烽再清楚不过，再看一 眼林君然尚缠着纱布的头，他眼中 一 深，紧紧抿住了唇。 “……你这什么表情？”林君然刚从货架上拿过一 瓶饮料，头一 转就看到陆烽一 脸的凝重，猜到男人在想什么，他不由撇了撇嘴说 ，“我说 这些可不是 想你自责，我清楚你是 碍于车祸之前我说 的那些话才选择跟我保持距离，你没 做错，至于冷战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在想些什么，这些都得等我恢复记忆才能知道，你……”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继续说 ：“你并不用为这个担心，你看车祸后我已经完全忘了那几年，可见到你的第一 面，还是 不受控制似的被你吸引住，甚至还常常梦见和你第一 次见面时的情景，可见我并没 有不爱你，所以那些话……如果真的是 发生了什么，也只可能是 我自己的原因。” 林君然鲜见地说 了很多，和陆烽在一 起时，虽然他的话永远比陆烽多，甚至常常对陆烽予以挑逗，只是 出口的言语往往锋利无比，鲜少会有这么温言温语的时候。 他像剖白自己的内心一 般，将所有的心迹袒露在陆烽面前，几乎与告白的情话别无二致。 而 他之所以说 这些并不是 突然有感而 发。 尽管有些心结已经解开，也已经住到了一 起，可林君然的失忆以及在失忆前说 的那句话却始终如一 根刺一 样扎在陆烽的心上，让他始终怀有不安。 这些林君然不是 感觉不到，他心思是 那么敏感，而 陆烽又是 他心尖上的人，林君然不愿意见到陆烽不安，在他心里，陆烽应该永远如山一 样高 大坚毅，他也想给他安全感。 带着明显安抚意味的告白情话让陆烽蓦然一 震，他默然垂下眼睑，遮住其中 的幽暗流光，等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我知道了。” 见自己的话似乎是 起了效果，林君然这才满意，过了会儿，想起自己刚刚所说 ，后知后觉耳根有些发热，于是 丢下一 句“知道就好”，下一 秒便大步越过推车径自往前走远。 从入口处一 直逛完所有分区，最终，林君然停在一 处放满靠枕的地方 ，他扫了一 眼，而 后手直直指向其中 一 个带着点点刺绣的浅灰色抱枕，问：“我们是 不是 买过这个抱枕？” 话音刚落，站在一 旁的陆烽猛地抬头，目光中 带着惊讶往林君然脸上看去 。 见他这副反应，林君然不由扯了下嘴角：“想什么呢？我没 记起来，只是 觉得莫名熟悉，好像曾经见过。” 陆烽失望地收回视线，过了会儿才回答一 句：“买过。” “我怎么没 在家里见过？” “买回来后一 直放在车上……” “所以现 在已经没 了？” “嗯。” 林君然想了想，又问：“你之前不是 说 要买车的？” 陆烽点头：“车已经看好了，还有些手续没 办，牌照也没 上，下午我就是 去 办这事，过两天车就能开回家。” 林君然便笑着说 ：“那正好再买几个抱枕放里面。” 他走过去 将所有系列都看了一 遍，刻意避开了那个浅灰色的，最后挑出两对，手心拂过柔软的绒布：“一 对放车上，一 对放家里。” 陆烽全程都不过问，全由林君然做主，只最后在收银台前结了下账。 回到家已经是 九点，两个小时前刚在商场吃过饭，进了家门的那一 瞬间林君然又饿了，和陆烽一 说 ，陆烽就进厨房煮了一 锅番茄鸡蛋面，然后和林君然一 人一 碗，坐在了饭桌前。 林君然吃了一 口，忽然笑了一 声：“这算什么？夜宵？” 陆烽想了想，回答：“应该算是 。” “九点的夜宵吗？要是 到了凌晨我又饿了怎么办？” “冰箱里还有馄饨和水饺，到时候我再给你煮。”陆烽说 完顿了顿，又补充一 句，“不过最好还是 不要吃太 多，容易积食，胃会不舒服……” 林君然见他当真了，不由哼笑：“我就这么一 说 ，你以为我真会一 个晚上吃三顿？我又不是 猪。” 想到以前林君然常常半夜喊饿的情形，陆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吃完面条，陆烽收拾好碗筷就准备去 水池边洗，林君然却喊住他：“你等等。” 然后离开椅子，转身去 了房间。 陆烽听话地待在原地。 没 过半分钟，林君然又从房间出来，陆烽远远看过去 ，见他手上似是 拿了件衣服，直至林君然走近，将衣服展开在陆烽面前，陆烽才看清楚原来是 件围裙。 林君然微微地笑：“上午你放衣服时我在衣柜里看见的，怎么没 见你穿过？” 围裙是 很普通的居家式，蓝色小格子，只是 胸前的位置上绣了只棕色小熊。 陆烽盯着那只小熊，想起一 年前在超市时，眼前的人从货架上取下一 件格子围裙，笑吟吟地说 ：“买件围裙吧，正好可以给你在厨房里穿。” 说 完又抬起头像是 故意问一 句：“怎么样，喜欢吗？” 那件围裙最后被买回了家，是 陆烽结的账，也正是 此刻林君然手上拿着的这件。 林君然见陆烽不说 话，刚毅的脸显出几分窘迫，有些明白了，他挑了下眉问：“这是 我买的？” 陆烽觉得林君然是 明知故问，不过仍是 “嗯”了一 声。 林君然便立刻笑了，弯起的眉眼间流露出的兴趣愈发地浓：“我以前让你穿过几次？” 陆烽嘴唇动了动，老实说 了：“在厨房就要穿，家里还有一 件，被收起来了。” “既然这样，那现 在就穿上吧。” 陆烽愣住。 “你不是 要洗碗？” 林君然说 着，已经找到围裙两边的肩带，拎着那两处布料微微抬高 了手，示意陆烽赶紧穿上，陆烽抿了抿唇，终是 沉默着接过围裙套在了身上，然后在林君然满意的视线中 捧起饭桌上的碗筷去 了水池边。 刚将碗筷放入水池，拧开水龙头后不多时，林君然也跟了过来，大概是 从未见过陆烽穿围裙的模样，还是 这么一 件有些幼稚可爱的围裙，林君然的视线一 直粘在陆烽身上。 陆烽开始洗碗，林君然忽然打开另一 边的水龙头，从陆烽的水池中 取过一 只碗，拿起洗洁精就要往里面挤，陆烽忙阻止住：“我来洗。” 林君然掀起眼皮看他一 眼：“我不能洗？” “你伤还没 好……” “我伤的是 头又不是 手。”说 着，不再搭理陆烽，自顾拿起抹布擦起了碗。 晚上只煮了点面条，要洗的餐具不多，只两个碗两双筷子，外加一 口锅，陆烽迅速洗完碗和筷子，然后抢在林君然之前洗起了锅，林君然哼笑一 声，擦了擦手去 将碗筷放好，然后倚在流理台前静静地看陆烽洗锅。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粘到围裙上，看了会儿，他微微眯起眼，问：“你是 不是 不喜欢穿这围裙？” “不是 ……” 林君然有些不信：“不喜欢就说 ，下次我就不让你穿了。” 说 这话时，恰逢陆烽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瞬间充斥在厨房，让林君然没 有听清陆烽到底有没 有回答，他只注意到男人的喉结轻微地动了动。 “你不喜欢的吧？”林君然的目光在陆烽胸前转了转，只觉得穿上围裙后陆烽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有点儿可爱。 陆烽一 直没 有吭声，他不紧不慢地冲洗完锅，然后关上水龙头，将锅擦了擦放回原处，这才转过头，看向微仰着脸看着自己的林君然，重复了一 遍刚刚被水声盖住的话：“没 有，我很喜欢。” 林君然依然觉得陆烽在说 谎，不禁朝他瞪过去 一 眼。 然后，在林君然的瞪视中 ，陆烽蓦地低下头，吻住了他…… 陆烽很喜欢这件围裙。 每次穿上，林君然的视线就会一 直粘在他身上，整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就像……刚刚。 第40章 一场吻到最后险些失控, 陆烽的手已经伸入林君然薄衫的下摆，带着厚茧的掌心紧紧贴在那肌肤上，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彼此的鼻翼间, 濡热潮湿。 如果不是潜意识里 提醒着自己林君然头上的伤还没 好透, 陆烽不一定还能停下来。 倒是林君然软在陆烽怀里 ，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脖颈，不怕死地挑着泛红的眼尾，气息微喘道：“不继续？” 陆烽显然理智得多, 哪怕身体已紧绷到极限, 胸膛贲张跳动，如火炙热。 他到底是忍住了，强压住眼中翻涌的情动, 将林君然抱紧在怀里 ，不去看他明亮水润的眼眸，平复着喘息。 热烫的呼吸喷洒在耳根, 林君然听到陆烽贴在自己耳边，低哑的音色中带了几分隐忍：“等你伤好……” …… 一周过后, 到了约定好的拆纱布的时间，吃完早饭, 陆烽开 着新 车送林君然去医院, 医生给林君然拆了纱布, 又做了个头部检查, 然后问：“最近怎么样？有没 有想起些什么？” 陆烽就站在一边安静地听。 林君然移开 与医生对视的视线, 眉眼轻敛，回答：“这几天脑海里 常常会突然闪过一些事, 不过很模糊，我问过了, 正是在那五年里 发生的，其余时候如果看到和那五年相关的人或物 ，也会生出 莫名的熟悉感。” 就比如上次在超市，看到那个浅灰色的抱枕的第一眼，林君然脱口问出 “是不是买过”的话。 医生点头：“这是正常现象，表明记忆正在逐步恢复当中，照这个情况，只要不出 意外，再过一两 个月等头部神经完全恢复，你失去的记忆也就能找回来。” 之后，医生给林君然开 了些药，取完药后两 个人离开 医院。 回去的路上，林君然计划起去白鸿寺的事，说：“住院时就说要去一趟白鸿寺，现在我纱布也拆了，总可以 出 去玩了吧。” 陆烽自然没 有不答应的，他先前不答应林君然出 去，到底还是因为他伤没 好透，担心再出 意外。 “后天天气还不错，正好那天我一整天都可以 空出 来，你呢，有没 有空？” “有。” “那就后天去，正好不是节假日，人应该不多。” 定下时间，林君然就在网上买好门票，白鸿寺就在平城，开 车去要一个半小 时，寺里 每天早上都会有焚香仪式，游客们可以 跟在后面沐佛祈福。 陆烽问林君然要不要去看，林君然一看焚香的时间，却 是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直接摇头：“算了，我们晚点儿出 发，反正只是出 去散散心，我对上香拜佛的没 什么兴趣。” 于 是第三天早上，林君然八点半才懒洋洋地从被窝里 爬起来，洗漱完又吃了个早饭，直到九点才开 始往白鸿寺出 发，抵达山脚时已近中午。 将车停好，陆烽和林君然一起下了车，陆烽肩上背了个旅行包，里 面放了些矿泉水和零食，还有件林君然的外套，今天天气温和，阳光不烈，也不起凉风，于 是林君然出 门时说什么也不肯穿外套，陆烽只能将外套放在包里 以 备他冷时再穿。 白鸿寺是平城的4A级景区，就算不是节假日，来此地观光游玩的人还是很多，两 人下车后，与同行的游客沿着山脚的路往前走，几百米后，前方不远处便现出 了石阶，蜿蜒绵亘，隐于 层层林染尽头。 白鸿寺坐落于 山脚之上，只有沿着这条石阶一直往前走个半个小 时才能抵达终点，好在每层石阶之间的高度只一二十厘米，且两 边树木参天，花草繁多，眼下夏秋之交，绿荫浓郁，枫树的绿叶前端隐隐染上橙红，恰是风景独好。 林君然慢悠悠地一层石阶一层石阶地往前走，视线自两 旁的树木上轻轻掠过，说是来散心，却 是真的散心，不做任何 多余的事，也完全不在意这般悠闲地走下去何 时才能抵达白鸿寺，陆烽也不催，跟着他慢悠悠地走。 石阶走了一半时，林君然忽然在一棵枫树底下停下，陆烽也停下，问：“累了？” 林君然摇摇头，眼睛眯起：“刚刚山脚下是不是有人卖花？” 陆烽想了想，“嗯”了声：“都是一些常见的花。” 林君然扬了扬眉：“我们下山吧。” 说着已经转过身去，陆烽也不问他原因，背着包跟在了后面，在一行上山的游客之中，往反方向 而去。 景区管理人员为避免发生意外，禁止人们在往白鸿寺去的石阶路上摆摊售卖，于 是山脚下便扎堆了一堆摊贩，分别占了路两 边的位置，两 排长长的摊位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来时林君然不曾放太多心思在这些摊位上，这会儿特意从上面返回，却 是一个一个细看过去，在石阶路上时他问起卖花人，此刻也并不着急寻找，看到感兴趣的摊位就停下来看看，再买几样喜欢的小 物 件，兴之所至，随心而往，而陆烽仿佛早已习惯林君然如此行事，除了从林君然手中接过他买来的小 玩意儿，整个过程没 过问一句。 大 概是之前在石阶路上一来一往耗尽了体力，又正当午时，林君然在接连路过好几个卖小 吃的摊位时，都停了下来，很快他手里 就塞满了各种小 吃，最后一份炒肠粉林君然实在拿不下，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手，他不得不向 陆烽求助，只是一撇头，才发现陆烽手里 的东西并不比自己少。 林君然眨眨眼，一脸纯然无辜：“拿不下了。” 陆烽眉心微动，从林君然脸上默默移开 视线，然后背对着他微侧过身，说：“能放的都放到网兜里 ，先把肠粉吃了。” 旅行包两 侧各有一个黑□□兜，林君然手里 有不少小 吃都装在纸袋子里 ，虽然敞着口，但 放入网兜后倒不必担心小 吃洒出 来，林君然选了几样暂时不想吃的小 心放好，手里 顿时就空了，只剩下那份肠粉。 一边吃一边继续往前走，林君然没 忘记时不时喂陆烽两 口，又微抬起脸问：“好吃吗？” “嗯……” 林君然又问：“你以 前来过白鸿寺么？” 陆烽点头：“来过一次，初中时学校组织的一日游。” “也是，平城人怎么可能不来白鸿寺？”林君然笑笑，“我一共来过三次，第一次来我还小 ，大 概只有六七岁，是我爸一路将我牵着又抱着才到了寺里 ，第二次来是大 哥大 嫂结婚后不久，大 嫂有了身孕，于 是过来上香……今天是第三次。” 三次来，最初陪在身边的人早已离开 了这世界，或是已经有了属于 自己的家 庭，周遭之人来来往往，那么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会不会一起走到最后？ 林君然眼中掠过些微的迷茫。 迷茫中，他转过头，抬起眼的那一瞬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陆烽看着他，眼神专注且坚定。 林君然蓦然一笑，伸出 了手，陆烽没 有犹豫地，握了上去…… …… 最终在摊位的尽头，林君然找到了那位卖花的阿婆，正如陆烽所说，阿婆卖的花并不名贵，都是一些常见的郁金香、蝴蝶兰等，并且也不似花店里 包装得那么精致，多数只是用浅色丝带简单将其捆成一束，但 即便如此，被精心打理过的花束还是释放出 了她们独特的美丽。 林君然的视线被摆在摊位正中央的一捆蓝紫交杂的小 花吸引了过去，他正想问阿婆这是什么花，一旁的陆烽已经给他解说起来：“这是翠荞，这个季节路边上长了许多。” 阿婆笑眯眯地点头：“早上我在路边上采的。” 林君然便问：“这花怎么卖？” “五块钱一捆。” 并不贵，林君然当即付了钱买了两 捆，将两 捆蓝紫色小 花捧在手上，他看向 陆烽问：“会编花环吗？” 陆烽一愣，然后诚实坦言：“没 编过。” 林君然撇了撇嘴，陆烽没 编过，他自然也不可能有这经验，但 相比自己动手而言，林君然显然更相信陆烽的动手能力，便想将花交给陆烽，不想两 人站在摊位前的谈话被阿婆听见，阿婆笑着说：“要编花环吗？让我来吧，不收你们钱。” 林君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花又交回到阿婆手中。 阿婆在编花环这件事上显然技艺纯熟，林君然之见她将两 捆花拆开 平放，抽出 其中的几支，手腕灵活转动了几下，下一刻一个花环的雏形就做成了，这之后，阿婆的两 只手宛如蝶翅翩飞，林君然甚至来不来看清她的手到底是如何 动的，等反应过来时，一个编好的花环已经交到他手上。 林君然眯着眼看了看手心上形状完美的花环，抬起头和阿婆道了声谢，又另买了束蝴蝶兰然后和陆烽离开 。 走远一些，林君然停下，将花环交到陆烽手上，面向 他，神态自然道：“给我戴上。” 陆烽看了眼花环，又看了眼面带浅笑等着自己帮着戴花环的青年，慢慢抬起手，将点缀着星星点点蓝紫色小 花的花环轻轻放在其发顶，又轻微一转放正了位置，然后收回手：“好了。” 林君然立即抬起眼，却 只隐约瞧得见花环最外边的半圈儿，于 是抬手摸了摸，当指尖触碰到柔软微凉的一小 片花瓣，这才高兴地扬起一抹笑容：“走吧，我们就在这边四处逛逛，不去寺里 了。” 大 概是笑容太过明艳，陆烽一时未能移开 眼，直到林君然向 前走远了，他才怔怔回过神来，大 步跟上去。 景区内并不只有白鸿寺一处景点，林君然不想再去爬石阶路，陆烽便陪着他四处逛了逛，一路上，不少人看见林君然头上的蓝紫色花环，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在看清林君然的脸后，所有的好奇都转变为惊艳，只是林君然姿态自然，并不因那些目光而移目，专注地与陆烽说话。 后来有几个胆子大 的女生跑到林君然面前，红着脸问他花环是哪里 来的，林君然给她们指了阿婆摊位的方向 ，女生们连连看了林君然好几眼才道着谢离开 。 女生们走后不久，又有个长发美女上来搭话，美女从花环入手，最后问起了林君然的联系方式，林君然面不改色地说一句“我不用手机也不用微信”，趁着美女愣住的一瞬，赶紧拉住陆烽走远。 走到五十米开 外的地方，林君然才慢下步子，一转头就看到陆烽盯着他发顶的花环微微失神的模样，于 是微扬起唇角：“吃醋了？” 陆烽闷声收回视线。 林君然冷哼一声：“你还吃醋？我还没 跟你算账呢，什么大 学遇见的男孩儿、秦枫雨，还有李今栀，这些人你不会都忘了吧？你惹的桃花可不比我少，还有男有女，刚刚不过是几个女生跟我搭讪，除了说了几句话其他的我可什么也没 做，可我记得那个李今栀是不是亲过你？” “……” 陆烽没 想到自己的一个眼神会瞬间引出 这么一个要命的话题，见林君然眯着眼还隐隐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立即反握住他的手，将人拉到前面设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从旅行包里 取出 矿泉水：“走了这么久，喝口水吧。” 林君然瞪他一眼，接过水喝了。 两 人一直在景区待到傍晚时分，除了白鸿寺，其余地方都走了一遍，太阳将落山，游客们纷纷往景区外走，林君然也从供游客观赏和歇息的廊亭中站起，望着出 入口方向 说：“走吧。” 返程的时候，又在山脚看到那个阿婆，此时她摊位上的花几乎已经全部卖光，林君然往四下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几个和他一样戴着各式花环的游客，阿婆也注意到了林君然，朝他笑了笑。 快到景区出 入口时，一个站在林君然前面的女生突然叫了一声：“哎呀我手机不见了！” 一旁的同行者说：“刚刚不是还在的？你再找找。” 女生把身上翻了个遍，还是没 找到，不禁有些着急：“我就放在外套口袋里 的啊。” 同行者试探问一声：“不是被偷了吧？” “……” 林君然听见这番对话，想到什么，左手往裤兜里 一伸，手机果然也不在了。 第41章 在景区尽兴玩了一天, 临末了，手 机被偷了。 于是，在开车返程的路上, 陆烽顺道去了趟离景区最 近的一家派出所, 到那儿的时候，那个 和林君然一样被偷了手 机的女生 也在，正跟年轻的小警察诉说经过。 小警察做完笔录，抬起 头看到林君然, 问：“怎么了？” 林君然站在门口 , 直接一句：“手 机被偷了。” 小警察：“……” 女生 听见声音从椅子上转过头，看清楚林君然的脸后，眼睛一亮, 兴奋地说：“我见过你，你今天是不是也去了景区？头上戴了个 花环？” 林君然下车时就将花环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女生 能认出他来纯粹是凭那张出众的脸, 女生 问完了，过了一会儿林君然才 点了下头。 女生 又问：“那花环你怎么不戴了？挺好 看的。” 也没说是花环好 看还是人好 看。 林君然没答, 小警察轻咳一声，指指女生 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先坐。” 之后, 小警察详细问了问事情经过, 这才 知道林君然和女生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段丢的手 机, 二人发现手 机丢失的时间点也相同, 就说：“可能就是同一个 人下的手 , 我们这派出所离景区近，几乎天天有人在那儿手 机被偷跑过来报案, 我们也在景区里面安排了便衣，要是有消息了就立刻通知你们, 你们先回 去吧。” 留下联系方式后，林君然直接跟陆烽回 了家。 其实最 初的时候，林君然没打算报案，现在手 机被偷了基本 上都找不回 ，并且他手 机里没什么重要的文件资料，银行卡也在发现手 机丢失的第一时间愚 办法冻结了，还是陆烽说了句“去派出所登记一下吧，或许能找回 来”，林君然才 改了愚 法。 从派出所离开，林君然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一回 到家就将今天从景区里买来的那些小玩意儿拿出来看了一遍，又将它们一个 个 摆在了家里合适的位置上，摆完了回 过头问陆烽：“怎么样？” 陆烽看了一眼，笑着说：“好 看。” 晚上随便吃了点儿，不到八点钟，林君然就因为走了一天累倒在床上，眯起 眼打起 了瞌睡，正是半梦半醒之际，蒙眬中 听到一旁的男人接了个 电话，似乎有说到“手 机”一类的字眼。 林君然在派出所留的是陆烽的手 机号，迷迷糊糊听到一些电话的内容后，便明白过来，等陆烽挂完电话，他半睁开眼，睡眼惺忪：“手 机找到了？” 陆烽“嗯”了声：“你睡吧，我去派出所拿。” 林君然翻了个 身，趴在床上，仰着脸不乐意道：“明天去不行？” 陆烽听着他似抱怨似撒娇的语气，因为犯困声音又软又绵，神态慵懒，喉中 不禁一紧，鬼使 神差地伸出手 在那张泛着睡意的脸颊轻轻碰了碰。 林君然愣了下，随后耳根瞬间滚烫起 来，脸上也迅速荡出一片薄红。 听着胸中 以不可抑制的速度突然加快的心跳声，林君然眼中 似闪过一抹羞赧，又飞快掩去，随即扬起 眉，睨过去一眼，瞥向依旧触碰在他脸颊上的大手 ，哼笑着问：“愚 干什么你？” 陆烽唇角动了动，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默默将手 收回 ，又避开林君然的视线，背过身下床：“你手 机不在，万一有人有急事找你……现在取回 来比较好 。” 林君然眯了眯眼，片刻后也从床上下来：“我也去。” 为了手 机，两人又去了一趟派出所。 晚上，派出所里只 有两三个 人值班，下午帮林君然做笔录的小警察已经不在，换了一个 上了年纪的大叔，林君然过来后直接说明来意，警察便将手 机交还给他：“来，拿好 了，这里签一下字，以后可要小心些……” 然后又说明了一下找回 手 机的经过，说到一半时，在外面找到位置停好 车的陆烽进来，大叔听到动静往门口 看去，待陆烽走近了一些，眯起 眼睛一看，有些愣住。 陆烽也看见了，眼中 一闪，喊了声：“叔。” 警察这才 笑起 来：“真的是你啊，阿烽。” “过来坐，这都十几年没见了吧，你都长 这么高 了。”警察明显很激动，从椅子上站起 ，亲自 走到陆烽跟前拉着他坐下。 林君然顺势坐在一旁听二人叙旧。 “你爸去世 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你这些年还好 吧？” “嗯。” “现在在做什么？” “开了家修车行。” “开在哪儿？下次叔去看看。” 陆烽便报了地址。 大叔又要了陆烽的联系方式，然后说：“你婶子前阵子在菜市场遇到你奶奶，之后就开始一直念叨你，过两天去叔家里吃顿饭。” 陆烽应下。 回 去的路上，陆烽以为林君然会问些什么，但是林君然自 始至终只 是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看向车窗外，一言不发，一直等到回 到家，林君然脸上的神情才 终于有了变化，开始和陆烽说话，却只 和前几日一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单纯地聊天，对于陆烽的事情没有过问半句。 临睡前，林君然躺在陆烽怀里，望着无边的漆黑，问了声：“你生 日是不是快到了？” 陆烽紧了紧手 臂，下巴抵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顶：“下周一。” 林君然在心里数了数，有些无语：“今天都周五了，只 剩两天了啊。” 又说：“你要和谁一起 过？” 像是明知故问，陆烽却还是如他所愿给出肯定的答案：“你……” “只 和你……” …… 星期日，公司放假，林君然却在办公室里加班，今天谢黎也不在，林君然安安静静地看完桌上堆放的合同，又签完该签的字，看了眼时间，才 三点钟。 陆烽中 午去了警察家吃饭，和林君然约定好 五点钟过来接他。 这之后的两个 小时内，林君然再也无心工作，频频看向手 机，后忽然愚 起 什么，椅子往后一退，伸手 打开了办公桌下面的第三层抽屉。 抽屉里，一个 孤零零的表盒躺在靠里的位置，看到表盒的瞬间，林君然目光变柔，嘴角也微微上扬，他取出打开，露出那块内敛朴实的银表。 又看了会儿，表盒被再次阖上，被林君然用袋子装好 。 快到五点时，林君然将办公桌收拾好 ，离开公司大楼，沿着楼下走了五分多钟，到了一家蛋糕店外，推门进去，店员热情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君然走到柜台边：“昨天订了一份蛋糕，约好 五点钟取。” 店员问了问林君然的手 机号，确认后将已经包装好 的蛋糕交给他。 拿到蛋糕，林君然转身往门口 走去，却在这时，一个 年轻男人走进店内，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对方忽然侧过头，喊了一声：“林君然？” 林君然停下，看过去。 年轻男人和林君然差不多年纪，此时一身简单的运动装，显出几分朝气蓬勃，看清楚真是林君然后，他挑了下眉，问：“你过来买蛋糕？” 问完看到林君然手 上拎着的蛋糕盒，了然地一笑：“哦对，今天是陆烽生 日。” 整个 过程，林君然一句话未说，只 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然后就听年轻男人问：“陆烽呢？” 林君然依旧一言不发。 “你们和好 了？前一阵子不是还在吵架？”对方又问。 林君然轻敛眼皮，掩去眼底的微光，问：“你知道我和陆烽吵架的事？” 见林君然终于开口 ，年轻男人脸上笑意顿深：“当然，你们吵架的时候陆烽可是来找我诉过苦，你们在一起 这么久陆烽早就腻了吧，就算现在和好 了这段感情又能维持多久？你还不如痛快地跟陆烽分开，让他跟我在一起 ，他心里的人一直是我。” 对方语气中 尽是挑衅，而听了这么一顿莫名其妙的话的林君然完全不为所动，脸上维持着原有的微笑，抬着下巴道：“你觉得我会信吗？如果陆烽心里真的有你，他大学时不就接受你了？” 对方脸色一变。 林君然于是确认这人就是陆烽上大学时救过的那个 男孩儿。 “你知道陆烽前阵子出了车祸吗？”他问。 对方脸色又是一变：“车祸？” 林君然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是啊，就在你所说的他找你诉苦之后不久，挺严重的一场车祸。” “我不知道……我前两天才 回 平城，那陆烽现在……” 林君然不再给对方眼神，径自 出了蛋糕店。 回 到公司大楼下时，陆烽的电话正好 打来，林君然往路边一看，很快找到他的新车，快步走过去提着蛋糕上了车。 系好 安全带，车子开始往前行驶，愚 到刚刚在蛋糕店里发生 的事，林君然嘴角微微勾起 ，说道：“刚刚遇到一个 人。” 陆烽很自 然地接了一句：“谁？” “不认识，不过对方认得我，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林君然慢慢描述起 来，“他记得今天是你的生 日，还说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去找他诉过苦，哦对了，他还说你心里的人一直是他……” 陆烽越听越感到不对劲，终于，在林君然止声之后，他试探问了声：“你信了？” 林君然笑着反问回 去：“你觉得我该不该信？” 陆烽抿了抿唇，开口 ：“那个 时候我的确是找过他，却是去问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我以为你跟我冷战的原因是因为他……我没有跟他说我们吵架的事，他应该是猜到的。” 大概是猜到林君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陆烽没有说起 对方的名字，只 是详细解释了一遍，林君然听了哼笑一声，又问：“那你心底的人呢？” 陆烽看着前方的路，沉默不语，终于在拐过前方的路口 之后，林君然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声：“一直都是你……” 第42章 为了过生日, 陆烽提前买了菜放在冰箱中，一回到家，就开始动手做起晚饭, 林君然 就站在流理台边看他 忙活, 也不觉得 无聊，一边听着菜刀在菜板上“咚咚咚”的响，一边盯着陆烽穿在身上的那件围裙，说：“今天你过生日, 怎么还是你做饭？” 陆烽切完整只鸡, 放下菜刀后 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你不会……” 林君然 便说：“你教我啊。” 考虑了一下可行性，陆烽最终说了一句：“……今天先 我做，以后 再教你。” 林君然 哼了声, 不吭声了。 等陆烽忙完一整桌子菜，已经是一个 半小时之后 的事，其 实就林君然 和陆烽两个 人过, 除了日子特殊一些，其 余的并没有什么, 按照陆烽的意 思，林君然 已经买了生日蛋糕, 自己再和往常一样做几道菜就可以了, 偏偏林君然 不乐意 , 报了一堆菜名非要陆烽做, 不知道是为了陆烽还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但不管是哪个 原因，陆烽都照做了。 各式菜肴摆了一桌, 林君然 像模像样地将蛋糕摆在饭桌的正中央，点上蜡烛, 该唱生日歌了，林君然 酝酿了半天还是唱不出来，决定不为难自己了，就瞥了一眼陆烽，说：“你自己给自己唱吧。” 说完，就是林君然 都觉得 自己有些过分了，可他 让陆烽唱，陆烽一个 平日里话都那么少的人，自然 也唱不出来，索性跳过这一步骤。 男人不兴许愿这事，于是陆烽连愿都没许，就草草吹灭了蜡烛，林君然 瞪着蛋糕上那几根五颜六色却 忽然 间没了光亮的蜡烛，半晌没说出话来。 吹完蜡烛就可以坐下吃饭，陆烽却 见林君然 还站在那儿盯着蛋糕一动不动，想了想，直接切了一块蛋糕放到盘子里递到对面：“你先 吃蛋糕。” 就两个 人，并且又都不爱吃甜，林君然 于是只买了个 四寸的蛋糕用来应景，刚刚陆烽一刀下去，直接少了半边，林君然 看着眼前盛满奶油的盘子，扯了下嘴角。 担心先 吃蛋糕容易饱，一直等到将桌上所有的菜都吃过一遍，有了七八分饱意 ，林君然 才吃起蛋糕，尝了一口，发现奶油的甜度正好，不是很腻，这才加快了吃蛋糕的速度，等盘子里的蛋糕吃完，林君然 已经撑了。 看着饭桌中央剩下的那半块，他 抬起眼看向第二碗米饭快要见底的陆烽：“剩下的蛋糕都是你的，晚上最好都吃了。” 陆烽正要去夹菜的手一顿，抬起头 ，发现林君然 神色认真。 “我今天生日……”他 迟疑着道。 “所以呢？” “蛋糕留着明 天再吃。” 知道陆烽是吃不下了，林君然 勉强答应：“行吧。” 晚饭后 ，林君然 帮着把没吃完的饭菜以及那半块蛋糕放进冰箱，挽起袖子就想去洗碗，陆烽想阻止，被 瞪了一眼后 只能松手，林君然 没做过什么家务，但洗碗还是不成 问题的，碗洗得 很干净，就是多用了些水。 全程陆烽都紧张地站在一旁，当看到林君然 的手不小心碰到池壁时，紧绷的两腮都会猛地跳动一下，直到林君然 将所有碗筷洗完并放好，整个 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他 拧紧的眉头 才终于松开。 林君然 擦干净水池边的水，头 一转就看到陆烽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嘴角微扯：“我就洗个 碗，你有必要这么紧张？” 陆烽不吱声，抬手取起挂在一旁的干净毛巾替他 擦手，林君然 靠着流理台任他 擦拭，手背被 陆烽温热的手掌拖着，柔软的毛巾轻轻抚过手心，带来一阵痒意 ，手心不自觉蜷起，条件反射地想缩回，却 被 紧紧地握住。 眼皮轻挑，林君然 轻飘飘地望过去：“不是都擦干了？” 陆烽也看着他 ，又低头 看一眼缠握在一起的手，迟迟没有松开的动作。 林君然 哼笑一声，随之反被 动为主 动，拉住陆烽的手，直接将人带回了房间，当着陆烽的面，他 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下午回来后 才放进去的衣袋。 “生日礼物。” 他 将衣袋摆在床上。 陆烽看了眼，问：“衣服？” “嗯。”林君然 点头 ，见陆烽没任何动作，又问，“你不拿出来看看？” 陆烽这才从衣袋里取出衣服，发现是一套秋装，深色，款式偏休闲，他 笑了笑：“我很喜欢。” 林君然 却 说：“你试都没试就说喜欢？万一不合身怎么办？” 说完就目光炯炯地盯着陆烽看，意 思不言而喻，陆烽等了一会儿，见他 没有任何出去的意 思，敛了敛眸，不再犹豫，胳膊一抬，直接当着林君然 的面脱下了上衣。 下一刻，肌理分明 的上身就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 林君然 丝毫不避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从上之下，一遍遍流连……如果不是腰间一层布料阻隔住他 的视线，他 势必会继续看下去。 而很快，仅仅是那上身林君然 也看不了了，陆烽脱下上衣后 没过多久，就从床上抄起林君然 给他 买的那件卫衣套在头 上，下一秒林君然 眼前诱人性感的风光就被 尽数遮挡。 他 扫兴地撇了撇嘴。 对于林君然 的表情，陆烽没有留意 到，他 换完上衣，整了整衣摆后 立在林君然 面前，眼睛望向他 ，似在询问“怎么样”。 陆烽身高腿长，高大挺拔，身材比例匀称，宽阔紧实的上身包裹在宽松的卫衣底下，休闲中却 蕴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展现出他 绝佳的上身比例。 林君然 见了却 只是眯一眯眼，并未对眼前的景象发表任何想法，反是瞥了一眼床上，道：“不是还有一件？” 床上，一条黑色工装裤孤零零地躺在正中央。 陆烽清楚地知道林君然 说这话的意 思是什么，他 看了眼工装裤，又抬起头 问：“你……想看？” 说着，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位于腰间的松紧带上。 明 明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 随着陆烽手的移动，卫衣的下摆微微上撩，腹部的人鱼线随之隐隐露出。 想到不久前所见的风光，林君然 眼中一暗。 “想看。” 林君然 毫不掩饰地回答，紧接着不等陆烽继续，眯着眼右手往前一伸，便从卫衣下摆与裤腰的空隙中钻了进去…… 陆烽整个 人一怔。 身体紧紧绷住，终于在那只手挑开松紧带愈发往下之际，陆烽将其 一把捉住。 林君然 蜷了蜷手心，抬起眼，眉眼轻笑，陆烽眸色顿深，低头 将人狠狠吻住…… 之后 的事再也控制不住，意 乱情迷之际，陆烽还能找回一丝理智：“还没洗澡……” 林君然 贴在他 耳边，轻喘：“一起去……” 第43章 或许是林君然 伤已恢复不再需要顾忌, 又或许是遇上陆烽生日气氛正好，种种因素下，两个人抛开所有彻底放纵了一回, 而放纵的后果则是第二天林君然 直接睡到了中午, 早上时 他醒过一回，迷迷糊糊看了陆烽一眼，又心安地睡了过去。 而陆烽则在 林君然 第一次醒时 就睁了眼，那会儿才六点多, 太阳也不过刚刚升起,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透出隐隐的微光，他动作小心地下了床，去厨房煮好一锅粥, 等粥熟切换成保温状态，这才又回到床上，在 午时 与 林君然 一同醒来。 二人侧着身面对面, 肩部以 下藏在 被子里，陆烽一只手 臂伸在 外面, 轻轻压在 绵软的薄被上，另一只手 被林君然 枕在 颈下, 所以 当林君然 醒来的第一时 间, 肩颈一动, 陆烽就已觉察到, 随即睁开一直眯着小憩的眼。 视线对上, 林君然 微微泛红的眼渐渐从茫然 的状态变得清亮，看到陆烽,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随即便很快想到昨晚发生的事, 脸上不受控制地染上绯红…… 昨晚虽是他挑逗在 先，但之后所有的事却都是陆烽亲力亲为 ，被点燃的男人宛如挣脱了锁链的野兽，抛去所有隐忍克制，尽情在 他身上征挞，留下一串串火热滚烫的印记。 想到什么，林君然 愤愤睨了陆烽一眼，在 对方略有心虚的眼神中翻身下床，结果腰上半点儿力气也使不上，如果不是手 撑着，刚坐起来差点儿再一次瘫软在 床上。 在 林君然 动作的时 候，陆烽已经 下了床绕到他这一边，林君然 却拒绝了他的搀扶，说：“我饿了，你去厨房弄些吃的。” 陆烽犹豫片刻，见他坚持只好走了，在 他离开房间后，林君然 立刻下床走到衣柜前，对着上面的全身镜撩起睡衣下摆。 当看到镜面中呈现出的景象，林君然 眉心猛地跳了跳。 镜子里，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痕迹，指痕、吻痕、齿痕，斑驳交错…… 尽管撩起衣摆前就已经 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一幕时 ，林君然 仍是被镜中那片触目惊心的景象吓了一跳，他没敢再往上撩，却知道 上面的痕迹绝不会现在 见到的少，尤其是胸口那片。 在 心底把昨晚印下这些交错红痕的男人骂了一遍，林君然 才整理好睡衣，去了洗漱间。 陆烽正在 厨房里摊鸡蛋饼，他动作很快，林君然 过去时 ，他已经 将面粉、蛋液和葱花搅拌在 一起，在 锅底刷了一层油后，将面糊均匀地铺在 锅底，右手 端起锅把轻微晃动，很快，一层泛着金黄的鸡蛋饼就成型了，等所有面粉都下了锅，摊出来的鸡蛋饼正好摆满一整盘。 在 第一块饼摆到盘子里时 ，林君然 闻见香味已是忍不住饿，直接上手 去取，手 指刚一碰到才出锅的饼，就被烫得一缩，好在 陆烽盯着锅没注意 到，林君然 吹了吹手 指，索性 直接将盘子端了过来，慢悠悠地吃完整块金黄且薄的鸡蛋饼。 陆烽摊完最后一块后，将锅放好，抬起头的瞬间恰好看到林君然 伸着舌头卷起沾在 嘴角的一点碎屑，粉嫩的舌尖从唇面轻轻扫过，下一秒又消失在 唇齿中。 而当视线不经 意 扫过林君然 布满吻痕的颈处，昨晚失控的交缠蓦地重现在 脑海，陆烽终于 不敢再看，匆匆移开视线，转身将盘子端去了饭桌。 冰箱里还有昨晚剩下的菜，陆烽都取出来简单用微波炉热了热，两个人都没吃早饭，饿得有些狠，只是配着鸡蛋饼和几 样菜，也将整锅粥喝了个干净。 下午，林君然 浑身没劲儿，又不想回房间躺着，就去了客厅的沙发上窝着，整个人懒洋洋地陷在 软绵绵的沙发垫里，怀里抱着上回从超市买来的抱枕，抬起手 对着电视摁了下遥控器。 电视刚一打开，陆烽走过来在 边上坐下，沙发顿时 往下一陷，林君然 掀起眼皮瞥去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太懒怠了？车行都不怎么去了。” 林君然 这话绝对没有冤枉陆烽，自从他出院后住到这里，只要他待在 家里，陆烽就从不去车行，至于 林君然 去公司的时 候，陆烽早上九点多陪着睡懒觉的林君然 一块儿起床，将人送去公司以 后才会去车行看一看，下午五六点钟再去接林君然 回家…… 归根结底，总结为 一句话，其实就是美色误人。 林君然 不想误人，每次发现陆烽又没去车行时 都会提醒一声，对方却永远都是一句：“车行里有人……” 这次也同样。 林君然 便没了辙，又有些享受单独和陆烽腻在 家里的时 刻，于 是不再吭声，过了会儿，又开口让陆烽坐过来些，陆烽依言照做，下一刻林君然 就将头轻轻靠在 了他肩膀上。 电视机打开后，停在 各种影视综艺推荐的首页，林君然 只扫过去一眼，就看到那档占满了中央整个大屏、由嘉恒一手 打造的全新选秀节目——《燃烧时 代》。 屏幕上重复播放着两位少年少女激情斗舞的画面，而这两位少年少女，其中的女孩儿正是臻越送过去的新人之一。 这次，节目的所有事宜全权由谢黎负责，谢黎也很用心，周六节目刚开播，热度以 肉眼可见的速度登上第一，臻越几 个新人的首秀也都得到了观众的肯定，这其中不乏前期营销带来的热度，但首场表演过后，也真 正收获了一批数目不小的真 实粉丝。 林君然 此前还未看过节目，这会儿见电视里有便直接点进去，着重看了看那几 个新人的表演，看的过程中见陆烽也一直盯着电视看，顺口问了一句：“从整体观感来说，你觉得哪几 个比较好？” 陆烽闻言先去观察了一下林君然 的脸色，见他问得认真 ，不含其他意 思，这才指了指其中的两三个人：“这几 个都还可以 。” 他指的这几 个人恰好都林君然 公司的新人，林君然 眯了眯眼，看向 他：“你是不是故意 的？” 陆烽面露疑惑。 林君然 这才又将头转回去，恰巧这时 节目中的镜头一转，屏幕上一个年轻女人的脸一闪而过，林君然 以 为 自己眼花，但是不久，镜头又一次切到了那个女人脸上，虽只有短短一秒钟，却足以 让林君然 确认自己先前没有认错。 他慢悠悠地摁了摁倒退键并暂停，将画面定格在 那一秒，声音轻飘飘地响起：“眼熟吗？” 陆烽敛眸：“她也参加了？” 《燃烧时 代》对于 参赛选手 的年龄并没有严格限制，但大部分都是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少年少女，只有少数几 个和其他人相比年龄稍大一些，但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并且这几 人自身带有热度，在 唱跳界都能排得上名号，而李今栀…… “她多大？” 陆烽想了想：“二十五还是二十六……” “年龄相差也不算太大。”林君然 又问，“她唱歌跳舞很行？” “不清楚……” 林君然 不知他说的是真 是假，却也没再问下去，继续盯着电视看，整整两个小时 的节目，除了之前那两个短暂的镜头以 及之后李今栀一场并不算精彩的表演，其余时 候再也没有出现她的镜头。 节目时 长 就这么多，定然 会有区别对待，而区别对待的标准，一是背后的资本强势不强势，二则是自身能为 节目带来多少热度，还有第三点，选手 的能力能不能撑得起节目组给他们的镜头时 长 ，而显然 ，后面两点，李今栀是不符合的。 看完节目，林君然 靠在 陆烽肩上，幽幽地问：“你和李今栀是邻居？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陆烽“嗯”了声，见林君然 一副还想听的表情，就继续说：“我妈和她妈是朋友，两家经 常有来往，只是我爸妈离婚离得早，那会儿我好像是五岁，李今栀也才生下来不久，话都不会说。爸妈离婚后我们两家虽然 是邻居，也渐渐没了来往，只是偶尔会在 门口碰见，我爸会过去说几 句话，再后来，他们一家就搬走了。” “那么一个可爱的邻家妹妹，你平时 都不跟她玩儿？”林君然 挑着眉问。 “……我只跟小区的男孩玩儿。” 林君然 哼笑 ：“那你还真 是不解风情。” 陆烽讪讪不语。 紧接着话题一转，林君然 又问：“你爸妈离婚，你跟你爸？” “嗯。” 不等林君然 再问，陆烽已经 自己解释：“我十三岁时 他去世了。” 想到什么，林君然 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客厅的香炉台前，上面摆着一张遗像，镜框里男人的相貌停留在 三四十岁的时 候。 “这是你父亲？”他问。 陆烽站在 他身后，望着遗像眼底闪了闪，敛目回答：“嗯。” 林君然 眯了眯眼，双手 合十置于 胸前对着遗像拜了拜，才又回到沙发上，调整了下姿势，然 后重新将头靠在 陆烽肩上：“你说你来我家给李今栀送东西，我不小心把牛奶杯摔了，你帮我收拾，然 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三章是回忆，不喜可跳_(:з」∠)_ 第44章 “您好 , 我找李今栀。”陆烽右手上拎着一 个 袋子，站在客厅的楼梯下开口 。 林君然穿着一 身毛绒绒的浅色睡衣，手里捧着杯热乎乎的牛奶杯焐手, 神情淡淡, 居高临下地回了一 句：“二楼右手边第三间 。” 陆烽说了声“谢谢”，便踏上去二楼的楼梯，林君然往下，二人迎面走 来, 擦身而过的一 瞬间 谁也没 有转头, 陆烽踏着台阶一 步步向上，却在他 走 上第二段楼梯时，忽然听见一 声清脆的砰响。 他 当即侧过头往下看去, 底下的台阶上已经碎了一 地的玻璃，牛奶喷溅在四处，而一 不小心碎了牛奶杯的少年则是站在一 片白中, 一 动不动，陆烽单望着那个 毛绒绒的背影, 脑海里蓦地蹦出对方此刻正一 脸茫然的模样，心头不受控制地一 跳。 出于礼貌, 陆烽还是转身下了楼梯走 到少年身边, 对方果然望着一 地的牛奶表情茫然, 陆烽知道这种家庭一 般都有帮忙打 扫的阿姨, 只是记起来时并没 有在厨房和客厅看到人, 便提醒一 句：“还是先把碎玻璃扫掉比较好 。” 听见声音，林君然才好 似回神, 冬天里，他 的声音带着不一 般的清冽：“谢谢。” 之后却依旧站着, 没 有任何动作，陆烽一 阵无言，同时眼睛开始往客厅里扫去，片刻后他 终于在一 个 角落里发 现了扫帚和畚箕，于是小心避开玻璃碎片和牛奶，直接去客厅取了扫帚过来，对依然站在原地的少年说：“先让一 下。” 林君然这回动作迅速地往后退了退，陆烽赶紧将玻璃碎片都扫到畚箕里面，又仔细看了看了一 下周围还有没 有残留的玻璃碎渣，确认都扫干净以后，才去厨房将畚箕里的东西都倒入垃圾桶，又将沾了脏污牛奶的扫帚和畚箕清洗一 遍，拿到屋外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做完这些，陆烽才愚 起来还没 有将带来的东西交给李今栀，于是按照刚刚林君然所说又拎着袋子上了楼，找到右手边的第三个 房间 敲了下门，很快，门就开了，房间 里传来小女 孩的读书声，李今栀站在门后，抿起一 个 笑：“陆大哥，你来啦。” 陆烽抬起手，将袋子递过去：“你看看有没 有漏掉什 么。” 李今栀接过手看了一 眼：“没 错，就是这些，谢谢你陆大哥，麻烦你跑这么远。” 回了一 声“没 事”，陆烽说：“我先走 了。” “路上小心。” 陆烽转身下楼，走 到楼梯口 时发 现刚刚那个 少年正站在客厅里，等他 走 过去从少年身边经过时，却忽然被喊住：“你是李今栀的什 么人？” 他 有些愣住，愚 了一 会 儿 才回道：“朋友。” 林君然哦了一 声，说：“李今栀正跟我的一 个 朋友交往，中午我要跟他 们一 起吃饭，你既然是李今栀的朋友，刚刚又帮了我一 下，中午就一 起吃饭吧。” 陆烽原本 愚 拒绝，只是眼睛一 抬看到少年的精致莹白的脸，嫣红的薄唇轻轻抿着，眉眼轻挑，他 心里一 动，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林君然勾了下嘴角：“那你先在沙发 上坐会 儿 ，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这句话立刻让陆烽愕然，他 抬头往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看去，显示时间 已经是9:55，和他 手机上的时间 一 模一 样，不过再看一 眼少年一 身睡衣，陆烽便明白过来，回一 句：“吃了。” 林君然点点头，转身走 向厨房。 一 刻钟后，他 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两个 水果盘，放到陆烽面前的茶几上：“这里有水果，你自己吃，愚 看电视的话，遥控器就在茶几上，打 开就能看。待会 儿 我朋友就过来，到时候一 起出去吃饭。” “好 。” 等陆烽应下，林君然直接上楼去了房间 ，当听见从楼上传出门被关上的轻响时，陆烽恍了恍神，觉得自己今天不太对劲，而更不对劲的则是刚刚那个 少年，陆烽从没 遇过见一 次面就被邀请一 起吃饭的事情。 在沙发 上坐了一 个 多小时，当墙壁上的时钟分针慢悠悠指向“15”这个 数字时，林君然的朋友终于姗姗来迟。 宋潜一 进客厅，嘴里“君然”两个 字还没 喊出口 ，就看见里面沙发 上坐了个 人，仔细一 看，不认识，就走 过去问：“你是……” 陆烽愚 了愚 自己该怎么回答，恰巧这时林君然听见外面的停车声已经从楼上下来，直接替陆烽答了：“你女 朋友的朋友，今天跟我们一 起去吃饭。” “……什 么我们，我什 么时候说要带你去了？”宋潜瞪了瞪眼，他 这趟过来明明只打 算接一 个 李今栀，谁见过别人小情侣出去吃个 饭还硬是插进来当电灯泡的？ 还没 等宋潜抗议，楼梯上又传来一 道欢快的童声：“宋叔叔，我也要一 起去！” 宋潜抬头一 看，是林苒跟在李今栀后面下楼。 “那就一 起去吧。”李今栀笑着说一 句。 宋潜默默翻了个 白眼儿 ，只能答应，于是，一 开始打 算的二人行瞬间 成了五人行。 陆烽没 开车过来，昨天他 刚把车送到店里保养，打 算晚上去取，于是一 行五人坐上了宋潜的车，李今栀自然是坐在副驾驶座上，陆烽和林君然，外加个 林苒便坐在后面，上车时，陆烽的本 意是让小女 孩儿 坐中间 ，谁知林苒却嘟了嘟嘴说：“我要靠着车窗。” 最终，是林君然坐在了中间 ，好 在后座上坐三个 并不挤，还能稍微隔开些间 距，只陆烽仍是尽量往车门上靠去，担心不小心碰到林君然招来尴尬，明明此前和陌生人坐同一 辆出租车都没 有做到这种地步。 只是中途拐弯时，因 为惯性林君然身体一 倾，微微靠在了陆烽身上，细碎的发 梢轻轻扫过敏感 的喉结，带来一 阵痒意，陆烽喉中一 紧，抿了抿唇。 林君然很快坐直了身体：“抱歉。” 陆烽低着眼：“没 事。”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到了一 家招牌火锅店门口 ，宋潜边找位置停车边说：“大冷天的，就吃火锅吧。” 没 人反对，下车时林苒甚至开心地蹦了蹦，带着孩子的稚气：“好 久没 在外面吃火锅了，我妈就喜欢在家自己弄着吃，一 点儿 感 觉也没 有。” 林君然牵着她：“不喜欢在家吃火锅直接跟你爸妈说。” 小姑娘撅起嘴：“说了他 们也不听我的。” 进了店，服务员热情地将一 行人带到一 个 六人桌坐下，拿出菜单交给宋潜，宋潜只轻轻扫了一 眼，就将菜单递给坐在他 里侧的李今栀：“愚 吃什 么自己点。” 李今栀笑着接过，林苒也从座位上跳下来，蹬蹬蹬跑到对面和李今栀一 块儿 点。 两个 女 生点菜，宋潜也不好 就这么坐着干瞪眼，就跟林君然和陆烽说起话来，先是问了问陆烽的名字，又自我介绍了一 番，然后问：“你看着比我们都大，你不在上学了吧？” 陆烽摇头：“你们在读大学？” 宋潜“嗯”了声：“我俩都读大二，不过不在一 个 学校。对了，你是做什 么的？” “……武替。” 愣了愣，宋潜确认自己没 听错，脸上显出几分好 奇来：“我还是第一 次遇到干这个 的，做武替是不是得会 武功？” “最好 是有习武底子，要对武功招式熟悉，能够养成高难度动作。” “你长得挺帅的啊，又会 打 戏，应该有不少导演看上你吧，你怎么不转去荧幕前演戏？”宋潜问题一 个 接一 个 地蹦出来。 陆烽也不隐瞒，直接说：“没 打 算在这圈子里混下去。” 宋潜“哦”了声，又继续问了不少问题，陆烽拣着一 些能对外人说的说了，这时李今栀和林苒点好 菜，把菜单递给陆烽，他 看了一 眼，没 做添加，直接将菜单给了林君然，得来一 声客气的“谢谢”。 就在林君然点菜时，宋潜看着陆烽忽然问了句：“你有女 朋友么？没 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 个 呗，我学校里不少女 孩儿 就喜欢你这型的。” 正握着笔在菜单上挂钩的林君然闻言手一 顿，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往身旁的男人脸上看去。 陆烽面上浮现出一 丝尴尬：“还没 有……” 下一 刻又补上一 句：“现在还不打 算找。” 林君然这才收回视线，继续看起菜单，宋潜也熄了给同校女 生牵线搭桥的心思，转而从林君然手里夺过菜单自己点起来。 菜单点完交给服务员，各自去调料区调制蘸料，林苒最快，飞一 样跑远了，紧接着是宋潜和李今栀，林君然和陆烽走 在最后。 去调料区取了小碗，陆烽舀了一 勺麻椒油在碗里，正要再去舀芝麻酱，发 现林君然已经站在那儿 ，陆烽往他 碗里瞥去，只见里面已经堆满了各种蘸料，以香菜最为瞩目，其余的似乎还有牛肉酱、腐乳等，而林君然舀完芝麻酱，又去舀酱油、香菇酱，每样都只放一 点儿 ，当他 的手又伸到醋碗前时，陆烽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蘸料不是这样调的……” 林君然抬起眼，挑着眉看向他 。 “你放的料太多了。”陆烽又说。 林君然不语，只是将醋碗里的勺放了回去，然后继续抬着头看他 ，眼中一 片清澈。 陆烽心头一 跳，不等思考已经说出一 句：“我帮你调？” 好 似就等着陆烽的这句话出口 ，他 话音刚落，林君然手里那只放满了杂七杂八蘸料的小碗就已经递了过来，陆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接过放到一 边，重新取过一 只干净的空碗，问：“吃辣吗？” 林君然没 有点头，过了会 儿 才说：“吃一 点。” 陆烽于是给他 舀了一 小勺小米椒，接着在询问过林君然后，碗里又陆续添了芝麻酱、花生碎、香菜等，勉强做成了一 份儿 油碟，与 还摆在蘸料台上的最初那份蘸料相比，看着就好 吃不少。 两人端着蘸料回到座位上时，其他 人早已坐在那儿 了，宋潜眼尖，第一 个 注意到林君然的蘸料碗，惊讶地问：“这是你自己调的？” “不是。”林君然简单回了两个 字。 宋潜扯着嘴角：“我就说，你从来都是什 么乱七八糟的都放到一 起。” 锅底选了最普通的鸳鸯锅，除了林君然一 直在清汤里涮，宋潜他 们都是吃的辣锅，冬天里，店里空调温度开得高，不多时几人就吃出了一 身汗。 等一 顿火锅尽兴地吃完，就到了分开的时刻，陆烽瞥了正将双手插在棉服兜里望着远处出神的林君然一 眼，敛了敛目：“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 了。” 然后就走 到路边拦车。 恰巧驶来一 辆出租，等车靠边停下，陆烽直接上了车。 而火锅店门口 ，剩下的几人正商量着接下来的去处，宋潜愚 去KTV唱个 歌，林苒愚 去游乐场，李今栀在KTV和游乐场之间 犹豫不决，宋潜于是问林君然：“你愚 去哪儿 ？” 林君然看着路边渐渐驶远的出租车：“回家。” 第45章 寒假结束, 林君然返校，到了四五月份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班里 组织去雪玉山爬山, 顺便一 起吃个烧烤。 有几个同学因为私事请假, 林君然那 天正好没事，也就跟着一 起去了。 雪玉山就在学校附近，从校内往远处眺望就能直接看到那 起伏的山脉，班长让大伙儿在雪浪山景区外集合, 林君然跟着同学坐了二十分钟的地铁到达景区外。 他们去得早, 除了班长跟他的几个室友，其余人都还没到，于是 几个人就在景区入口处等着, 今天是 星期六，来游玩爬山的游客有不少，林君然站在一 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 听到不知是 谁说了一 句：“今天秦枫雨好像在这儿拍戏。” 想到什么 ，林君然抬了下头。 那 人继续跟同伴说：“好像是 拍一 部下半年才 开播的武侠片, 听一 些路透说今天拍的是 武打戏。” “我们能去看不？” “不知道，待会儿过去看看。” 两人兴冲冲地进了景区, 林君然也往里 面看了一 眼, 下一 刻又低下, 继续看手机。 十多分钟后, 班上的同学都到齐了, 计划是 先去爬山，再下来烧烤, 下午在山脚打打牌，于是 班长说过一 些注意点后, 都开始结伴慢悠悠地爬起了山。 雪玉山坡度平缓，可以边爬边观赏，山上种 着大片薰衣草，是 雪玉山的一 大景点，每年开放两次，会有大批游客慕名而来，只 是 这个时节薰衣草还未开放，倒是 其他的一 些花花草草开得茂盛，吸引着游客驻足观赏。 林君然和同学一 块儿往上爬，他向来少言，同学们也习惯了，一 路说说笑笑，终于在午前爬上了顶峰，拍了几张照留念，没待多久就赶紧下了山，速度比起上山时快了不止一 倍，因为体力消耗，肚子早就饿了。 班长已经在山脚摆好烧烤架，几个男同学正帮着将各种 串放到架子上，并撒上调料粉，不断翻转，孜然的香味早就蹿出 去老远，在半山腰都能闻见，几个人刚走到山脚，就跟猴子似的蹦了过去，嗷嗷直喊饿，班长赶紧拿了几根烤好的五花肉塞到他们嘴里 。 林君然心里 一 直惦记着一 件事，只 吃了两串羊肉串，便借口有事，要离开一 趟，下午再来会合。 班长心痛不已：“你这一 走，咱们班女生的心不都跟着飞走了？” 话是 这么 说，只 是 看林君然脸上确实 带了一 丝急切，还是 大手一 挥让他走了。 离开后，林君然一 直沿着山脚往人多的地方 去，一 路上，听见不少人说起某剧组在此拍戏的事，正好有几个女生要过去看看，林君然便一 路跟在了后面，绕了大半个山脚，接近一 刻钟，才 终于看到被横栏围住、禁止他人进入的半面山。 到那 儿时，拍摄正好结束，林君然远远看去，只 看到一 行人已经开始往山下走来，其中 ，以几位身 着古装的演员最为瞩目，林君然眯着眼试图找到那 个男人，忽然，一 旁的女生激动地喊道：“那 两个穿一 样衣服的，里 面肯定有一 个是 秦枫雨！” “那 另一 个呢？” “另一 个是 他的武替啊，秦枫雨出 道以来拍了很多武打剧，基本上一 些高难度动作都是 武替完成的，他本人倒是 从不掩饰他用替身 的事。” 林君然顺着女生指的方 向望过去，确实 是 两个穿着一 样古装的男人，两人体型相差不大，但右边的那 位似乎要高一 些，回忆着几个月前见到的那 人，林君然渐渐可以肯定右边的那 个就是 他。 剧组在山脚搭了几个棚子，一 行人从半山腰下来后，就打算直接进棚子里 换衣服吃饭，陆烽和秦枫雨走在一 处，听他说着下午拍摄部分的注意点，刚走到一 处棚子外，还未进去，隐隐感觉有道视线一 直粘在自己身 上，陆烽下意识地往横栏外看去，只 一 眼就注意到围观人群中 最为显眼的那 个少年，瞬间愣在原地。 而下一 刻，少年微微扬起眉眼，淡淡地朝他笑了笑。 陆烽目光一 闪，移开视线进了棚内，不多时，他又从里 面出 来，脸上的妆已经卸掉，身 上也换上了常服。 绕过剧组搭设的几个棚子，避开围观者的视线，陆烽从剧组为了方 便内部人员进出 而特意设下的出 入口走出 横栏，又绕过一 圈儿，找到了依然站在那 块地方 的少年。 只 是 在林君然身 后站了好一 会儿，陆烽都迟迟没有出 声。 那 天吃过火锅以后，彼此间就再没有过联系，没有交换联系方 式是 其一 ，其二则是 陆烽认为他和林家的这位小 少爷仅仅只 见过一 面，双方 又不是 同一 个年龄层，基本没有什么 共同话题，做普通朋友都很勉强，并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于是 就将林君然当作个陌生人抛之脑后。 可就在刚刚，少年对着他忽然笑了一 下，那 一 瞬间，陆烽脑中 一 热，进了棚内就立刻卸妆换衣服，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这里 ，此刻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 打招呼。 却在这时，林君然似乎是 感觉到身 后有人，忽然转过身 来。 视线相对，陆烽有些尴尬。 林君然却面色如常，看着他问了句：“你的戏拍完了？” “上午的结束了，下午还有两场。” 卸过妆的陆烽看起来和秦枫雨没有一 丝的相像，加之他从未以真实 面容出 现在荧幕或人前，此刻他站在人群中 ，并未引来多少关注，只 是 因为他和林君然相貌都较为出 众，周围一 些人纷纷偏过头看了过来，显出 几分好奇。 林君然注意到，神情变淡，随后在陆烽的愣怔中 ，一 把拉起对方 的手，越过周围的人群，往不远处走去。 少年的手纤细冰凉，明明已经是 四月份，阳光和煦，惠风和畅，再看一 眼他的穿着，上身 只 一 件薄毛衣，陆烽微微皱了皱眉。 到了一 块空地，四下无人，林君然才 将陆烽温热的手松开，然后跟自己刚刚什么 也没做过似的，问：“你吃了吗？” 陆烽摇头：“你呢？” “也没有。” 想了想，陆烽说：“景区里 有卖炒饭和烧烤的，你要吃吗？” 林君然一 直没吭声，陆烽就知道他大概是 不想吃。 “你想吃什么 ？”他又问。 “你们剧组有盒饭吗？”垂着眼想了大半天，林君然终于开口。 陆烽一 愣：“你想吃？” “嗯。”林君然点头，乌黑清亮的眼眸望向他，“可以吗？” “……可以。” 瞥了一 眼横栏里 面的棚子，陆烽说：“你在这儿等一 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林君然点头。 陆烽沿着原路返回，从那 个隐秘的出 入口进了横栏内，没几分钟，又回来了，只 是 手里 拿着的东西却不止一 盒盒饭，还有一 瓶矿泉水，以及……一 件外套。 林君然看了陆烽一 眼，然后挑着眉地看向那 件外套。 “你的手很冰……”陆烽解释着，“我就拿了件外套来，干净的。” 眯眼看了会儿，林君然抬起头问：“你的？” “嗯……” 林君然于是 从陆烽手上接过那 外套，套在了自己那 层薄毛衣外面，陆烽的外套林君然穿着偏大，却也确实 暖和了一 些。 在林君然套外套的空隙，陆烽将盒饭和一 次性筷子拆开，等他穿好时，递给他：“吃吧，还是 热的。” 很普通的盒饭，两荤两素，都是 再简单不过的式样，林君然扫了一 眼，问：“就一 份儿？这原本是 你的吧，我吃了你吃什么 ？” 陆烽砖头往不远处的炒饭摊子看去：“我买份儿炒饭吃就行。” “那 我跟你一 起去。” 于是 ，穿着陆烽的外套，捧着陆烽的盒饭和水，林君然跟着陆烽一 起去买炒饭。 摊主是 个大叔，见到二人走过来，热情地问：“想吃点啥？我这儿有雪菜肉丝炒饭、腊肠炒饭、蛋炒饭……” 大叔报了一 长串炒饭名，林君然却只 盯着那 辆摊车看，见里 面收拾得挺干净，做炒饭的台面也没有多少油污，配菜看着也都是 新鲜的，这才 同大叔说：“一 份炒饭，雪菜肉丝、腊肠、鸡蛋、里 脊肉都放。” 陆烽听了，忽然想起上次在火锅店里 林君然调的那 碗蘸料，唇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林君然却撇过头看着他：“我吃了你的盒饭，所以这顿我请你。” 想说的话最终又咽了回去。 大叔高高兴兴地应了一 声，做起了陆烽的炒饭，很快，一 份全家福炒饭就做好，林君然付了钱，将炒饭交到陆烽手上：“吃吧。” 之后，两个人就站在炒饭摊子不远的地方 ，一 人盒饭，一 人炒饭，低头吃起来，吃到一 半时，林君然将盒饭里 的豆芽菜全部夹给了陆烽，又从陆烽的炒饭里 夹走几片腊肠。 只 是 一 瞬间的事情，看着打包盒里 突然多出 来的一 堆豆芽，陆烽愣了愣，余光一 瞥，一 旁的少年跟没事人一 样，吃得专心…… 林君然头一 回吃盒饭，还是 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许是 饿了，饭跟菜他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然后问：“你下午的戏什么 时候拍？” “一 点。” “现在都十二点半了。”林君然看了眼时间，“不是 再过半个小 时就开始了？” “嗯……” 林君然低着眼想了想，说：“那 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找我同学了。” 陆烽站在原地没动。 林君然转过身 ，往前走了两步，瞥见还穿在身 上的外套，又回过头：“外套下次还你。” 第46章 下 次再见面却已经 是一个月后, 天气暖和 得 已经 没了穿外套的必要，走在大街上，能看 到不少人已经 穿起了短袖, 这其中就 包括陆烽。 秦枫雨的那场戏已经 杀青, 下 一场戏大概要等到两三个月以后，而陆烽又没接其他剧组的活儿，于是休息在家。 快到夏天，陆烽去附近的商场购置换季的衣服, 买完衣服出来, 车停在商场对面，陆烽在人行道前等着过马路，就 在红灯跳成绿灯的那一瞬, 他看 到对面人行道上开始缓缓向他走近的少年，本打算往前踏出一步的脚蓦地顿住。 绿灯时间短，马路两边的行人都 奔着对面加快步伐, 只 有陆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年不徐不疾地走过来, 最终在陆烽身旁停下 ，微仰着头看 向他, 微微一笑：“好巧, 又遇见了。” 陆烽绷住两腮, 回一句：“好巧。” 林君然眼睛瞥向陆烽手中的袋子, 看 到上面的Logo, 问：“买衣服？” “嗯。” “买完了？” “买完了。” “你接下 来去哪儿？” 陆烽原本的打算是买好衣服直接回家，现在林君然这么问, 话在嘴里绕了绕，出口后变成：“找个地方吃饭。” 说完, 抿了抿唇，他又开口：“要一起去吗？” 林君然笑了下 ，点头：“好啊，去哪儿吃？” “还没决定，你想吃什么？” “我对这边不熟，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陆烽想了想，回答：“火锅、烤肉、家常菜、日 料、西餐都 有。” 林君然便认真考虑了一下 ，陆烽耐心等着他的答案，片刻后，林君然忽然问一句：“你会做饭吗？” 陆烽愣了一秒，才点头：“会……” “那去你家吃吧，方便吗？” “方便……” 陆烽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他看 着人行道上的斑马线道：“我车停在对面，先过马路吧。” 过了人行横道找到车，陆烽拿钥匙开了车锁，林君然直接坐上副驾驶座，系安全带的时候问：“是要先去买菜？” “嗯，我家附近有家超市，直接去那儿买就 行。” 林君然这时才问了一句：“你跟谁住一起？” “我一个人住。” 林君然于是歇了买礼物的心思。 本来商场离陆烽家就 不远，开了没有十分钟就 到了超市门 口，停好车后，两人一块儿进了超市。 因为 还是上午，超市的菜大部分还有不少，也都 是新鲜的，问了问林君然想吃什么，陆烽挑了香菇、青菜几样 蔬菜以及一些猪排骨和 牛肉，想起家里没鸡蛋了，又去拿了一盒鸡蛋。 买完菜，陆烽瞥了眼对面的零食区，问：“要不要买点零食？” 林君然却挑着眉道：“我早就 不吃零食了。” 于是直接去收银台结账，陆烽选了个人少的队伍排在后面，林君然在他旁边站着，排在陆烽前面的是一对母女，女孩儿只 有七八岁，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快到这对母女结账时，小女孩儿突然指着收银台旁边的冷藏柜，细声细气地说：“妈妈，我要吃可爱多！” 母亲不答应：“这个天气吃什么可爱多，小心吃坏肚子，等夏天到了妈妈再给你买。” 小女孩儿巴巴地问：“夏天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快了。” 林君然听着这段对话，也朝不远处的冷藏柜望去，下 一刻，陆烽见他身体一动，人便朝着冷藏柜走了过去，等再回来时，林君然两只 手上各拿了一个可爱多。 “一人一个，我先帮你拿着。” 说话时，身前的小女孩儿转过身来，费力仰着小脸盯着他手上的可爱多。 从林君然往冷藏柜那里去时，小女孩儿的目光就 一直追随着他，这会儿人回来了，小女孩儿还是巴巴看 着他，慢慢地，眼中开始变得 晶莹透亮，泪花儿已经 在眼眶里打旋儿了。 而那位母亲结完帐后，似是终于发现话唠的女儿安静得 有些不合常理，连忙往四下 看 去，结果一回头就 看 到这副场景，很是头疼地将小女孩儿一把牵住，拎着购物袋赶紧离开了超市。 轮到陆烽结账，林君然让收银员先扫了下 可爱多，然后慢悠悠撕开外面那层包装纸，撕完了对着那甜筒咬了一小口，然后说了一句：“小孩儿真可怜。” 陆烽：“……” 身为 大人的林君然吃完了一个可爱多，又见陆烽迟迟不动剩下 的那个，于是好心地替他代劳了。 陆烽担心地问：“这个天气吃真的没事？” 虽然已经 有热起来的迹象，到到底还没到夏天，尤其是陆烽记得 边上的少年体质偏寒。 林君然舔了舔唇上沾着的奶油：“没事。” 到家后，陆烽把电视打开，让林君然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进了厨房准备去做饭，刚把菜都 取出来，就 听见林君然隔空问了声：“你上次拍的那个戏什么时候播？” “具体时间还没定。”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可能还要两三个月。” 陆烽只 是作为 秦枫雨的武替拍了几段不露脸的打戏，林君然却表现出莫大的兴趣：“开播时你要告诉我。” “好……” …… 吃过午饭，忽然开始下 起了雨，且越下 越大，陆烽见林君然一直望向窗外，问：“下 午是不是有事？我送你去吧。” 林君然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去了。” 说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陆烽听见他说了一句“下 午的电影我不去看 了”，就 挂了电话。 “打算去看 电影的吗？”陆烽问。 “是啊。”林君然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 的惋惜，“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 天就 下 映了，之前一直没时间去看 ，听说剧情还不错，谁知道忽然下 这么大的雨。” 他这么一说陆烽当即知道是哪部电影，刚上映那会儿他一个人去看 过：“是还不错。” 林君然脸上的惋惜更深了。 陆烽一时后悔自己嘴快，想了想，拿出手机查了下 附近影院今天的排片表，然后发现除了下 午的一场，晚上九点还有一场，再看 一眼天气，那会儿雨已经 停了。 只 是时间有点晚，看 完都 快到十一点。 陆烽还是问了问：“晚上九点还有一场，要去看 吗？” 林君然抬了抬眼，似笑非笑：“你邀请我？” 陆烽唇角动了动，却讷讷地说不出话。 林君然也不在意，直接答应了：“那行啊，就 看 九点的。” 陆烽于是在手机上买好电影票。 一下 午的时间，林君然都 待在陆烽家，外面是瓢泼大雨，雨声喧然，屋内却宁静平和 ，电视机上放着十多年前的经 典老 剧，林君然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眼睛眯起，盯着电视，熟悉的片尾曲响起时，有一瞬间，林君然仿佛回到了七八九岁时。 这阵子雨多，屋内潮湿，陆烽将家里打扫了一遍，又用烘干机烘干室内潮湿的水分，屋内是嗡嗡的电器声，屋外是哗啦啦的雨声，林君然的意识又被拉回到现实。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还在厨房使用烘干机的男人，声音轻软：“困了，有房间吗？” 陆烽抬起头：“有……但是前天刚把床单拿下 来，还没洗。” “你的房间呢？” 陆烽关了烘干机，将林君然带到自己房间，床上的被子叠得 整齐，床单看 着也平整干净：“床单刚换过，要睡在这儿吗？” 林君然“嗯”了声。 陆烽便从衣柜里拿出套睡衣给他：“我的，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上。” 在陆烽的注视中，林君然将睡衣接过。 下 雨的天气，林君然的觉一向很沉，这次也不例外，枕在绵软的枕头上，耳边是雨打玻璃的“噼啪”声，迷迷瞪瞪的，意识已经 模糊，渐渐陷入沉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醒来时已经 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房内静得 出奇，林君然揉了揉头发，晃着身体下 了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发现雨已经 停了。 陆烽正在厨房里忙活，天还没黑，他就 已经 将晚饭给做好，林君然摸了摸肚子，确实感觉饿了。 二人吃过晚饭，又看 了会儿电视，八点钟时，从家里出发去了电影院。 到达时离电影开场的时间还早，陆烽先去取了票，又买了一桶爆米花和 一杯可乐回到等候区，放到林君然面前的小桌子上，林君然瞥了一眼，将爆米花捧在了手里。 他自己吃得 开心，也没忘记爆米花是谁买的，手伸到陆烽嘴边时，陆烽愣了愣，林君然挑着眉提醒：“张嘴。” 他这才微微低下 头，接受了投喂。 旁边有人看 了过来。 林君然毫不在意，自己吃几口，就 神色坦然地喂一下 陆烽。 电影临开场前，爆米花已经 吃完了，望着空荡荡的纸桶，陆烽打算再去买一桶，却被林君然拉住：“不吃了，撑了。” 于是两手空空直接进了影厅。 虽然已经 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场，影厅里还是几乎坐满了人，陆烽买的连票，和 林君然在最后一排坐下 。 电影是部偏喜剧风的爱情片，女主角天生 自带霉运体质，从小大祸没有，小祸不断，而男主角脑海里一直出现着一个女生 不停倒霉的画面，却不知道这个女生 是谁，一天，两人遇上了…… 影片的最后，一路吵吵闹闹却在无 意中解决了一场人口买卖案的男女主在警局被表彰，二人走出警局，本该就 此分开，背过身的一瞬间，男主拉住女主问：“你有……男朋友吗？” 两个小时的电影就 此结束，散场后，林君然和 陆烽走出影院，陆烽问：“回家吗？” 林君然点头。 “我送你回去。” 已经 去过一次林君然的家，尽管上次不是自己开的车，陆烽对那边的位置还算熟悉，他没开导航，直接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那里开去。 或许是因为 夜深怕看 不清路，一路上，陆烽的车速都 放得 很慢，原本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他足足开了四十多分钟，但不管怎样 放慢车速，到底还是到了蓝山花苑。 在林君然家的别墅门 口停下 车，看 着副驾驶座上的人缓缓解开安全带，陆烽嘴唇翕动，终于，在林君然打开车门 下 了车时，他心头猛地一跳，一些话已经 冲到喉咙口。 只 是尚未等他开口，林君然忽然之间回过头，随后在陆烽愣怔的表情中，说：“对了，你的外套我还没还你，你明 天在家吗？” 第47章 沙发上, 陆烽将往事娓娓道来，他声 音沉缓，带着磁性, 听着很舒服, 林君然靠在他怀里，眯着眼听，明明是自己的事，他却仿佛听故事一般, 时不时就笑一两 声 。 听到 最后时, 他哼笑道：“明明都 在家门口了 ，进去 拿件衣服一来一回两 分钟的事，哪里用得 着第二天特地去 你家还, 你心里清楚得 很吧，却还是没戳破。” 然后就眼带戏谑地望着陆烽，陆烽避开他的视线, 默默将话题又拉回到 两 人最初第一次见面 时发生的事：“那时候你在楼梯上碎了 牛奶杯，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 很久都 没动。” 声 音中隐隐带着笑。 林君然听了 出来，觉得 男人的胆子 似乎越来越大 了 , 忍不住睨着眼瞪过 去 ：“我那才不是什么 茫然无措, 只 是因为夜里做了 个稀奇古怪的梦, 人醒了 脑子 还懵着, 杯子 摔碎后没立刻反应过 来一时间愣在了 那儿。” 他言之 凿凿, 语气十分之 肯定，陆烽听了 , 当即愣住。 林君然却浑然不觉自己说了 什么 ，继续说：“之 后就算你不过 来帮我, 我自己也会收拾，这种小事我还是会做的。” 说到 这里，林君然脑海里闪过 一个念头，眯了 眯眼问：“你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才觉得 我连家务活儿都 做不了 ？” 所以菜不让他洗，碗也不让他碰。 余光一瞥，却见陆烽怔怔地恍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用胳膊肘轻轻撞了 撞对方的胸膛，问：“发什么 呆呢？” 陆烽意识回拢，垂了 垂眼，看到 林君然略带不满的眼神，这才回道：“小部 分原因是这个。” 林君然哼了 声 。 想起什么 ，他又问：“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 陆烽不知道他是怎么 得 出这个结论的，却见他眉眼中闪着期待，抿了 抿唇，开口：“一开始见你……确实有不一样的感觉……” 林君然便扬起唇角，勉强将这句当作了 情话。 继续在沙发上坐了 会儿，林君然昏昏欲睡起来，整个人彻底歪在了 陆烽怀里，眼皮阖上后半天才迷迷瞪瞪地掀一回，陆烽注意到 ，轻声 说：“去 床上睡……” 过 了 很久，林君然才仿佛刚听到 一般，睫毛颤了 颤，眼睛掀开一条缝儿，半眯着朝陆烽伸出双臂。 这次，陆烽没有犹豫，双手穿过 他身后，揽住他的腿和背，轻轻将人抱起来，带回了 房间。 …… 下午两 三点，林君然睡够了 醒来，睁开眼后的第一时间，先在房间里看了 一圈儿，却没见到 陆烽，他懒洋洋下了 床，又去 客厅厨房找了 找，都 没找到 陆烽的人影。 在厨房里站了 会儿，才隐约想起睡觉的时候似乎听见男人接电话的声 音，于是又返回房间，从 枕头边翻出手机看了 眼，里面 果然有陆烽发来的一条消息——“我去 车行一趟。” 再看一眼时间，显示消息是一个半小时前发送的，他睡下后不久陆烽就走了 。 回了 句“什么 时候回来”，林君然将手机扔到 床上，自己则是慢悠悠走到 衣柜前。 镜子 里，仅是露在睡衣领口外的那片肌肤，脖颈和锁骨上的吻痕就清晰可见，明天定然是消不了 的，又想到 自己已经在家歇了 一天，明天该去 公司了 …… 林君然有些后悔起昨晚对男人的肆意撩拨。 乱七八糟地想了 很多，最终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一把将带着镜面 的两 扇柜门拉开，却在柜门打开的一瞬间，林君然一眼看到 引发昨晚那场□□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什么 时候，陆烽已经将林君然给他买的衣服挂到 了 衣柜里，上面 的吊牌还没拆。 而眼睛一瞥，林君然看到 昨天被他连同衣服一同塞到 衣柜角落里的表盒，衣服送了 出去 ，手表却给忘了 ，他微弯下腰捡起表盒，关上柜门走回床边。 床左边摆着床头柜，仿佛知道里面 都 摆了 些什么 一般，林君然直接拉开第二层抽屉，眼镜盒、充电器、旧手机……在最里面 ，林君然找到 那个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表盒，只 是看上去 没有他手里的新，似是买了 些年了 ，而打开那只 表盒，里面 放着一只 崭新的银表，主人显然没怎么 戴过 。 盯着看了 一会儿，又缓缓将抽屉关上，这时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开门关门声 ，林君然看了 眼自己手中的表盒，握在手心。 很快，陆烽就推门进来，看到 林君然坐在床边，线条冷硬的脸顿时变得 柔和：“醒了 ？” 林君然抬起头：“一刻钟前就醒了 ，给你回消息了 ，没看到 ？” “嗯，那时候在开车没注意手机。” 等陆烽走过 来，林君然问：“车行里什么 事？” “前几天修好的一辆车又出了 问题，我过 去 看了 看，换了 个零件就好了 。” 陆烽简单说了 说，一低头看到 林君然握在手上的表盒，目光一滞，林君然见他看到 了 ，便抬起手：“之 前去 Z市时买的，后来一直没机会给你。” 从 Z市回来后不久就看到 陆烽和林景然坐在咖啡厅里，不可避免地吵了 一架，之 后又是一段时间的冷战，直至林君然头被砸伤，二人的关系才破冰好转。 “本来打算昨晚连着衣服一块儿给你的……”说到 这里，林君然不免又想到 那事，终于忍不住指着自己的脖子 哼道，“我明天怎么 去 公司？这个天气还没好穿立领吧。” 陆烽顺着看过 去 ，随之 便看到 自己昨晚留下的杰作，神色顿是一赧，默了 默，讷讷地开口：“家里有消淤的药膏，可以抹了 一点儿。” “有用？” 陆烽不确定地“嗯”了 一声 。 林君然嘴角微扯，同意了 。 陆烽于是从 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半管许久不用的药膏，这还是他在做武替那会儿用了 剩下的，那时候磕磕碰碰身上出现淤青是常有的事，后来合约到 期，离开了 那行，药膏也就没再用到 过 。 看了 下生产日期，尚在保质期内，陆烽这才放心地给林君然在脖颈和锁骨处抹了 抹。 林君然费力 仰起头，不一会儿，口鼻间便充斥着药膏的气味，他皱了 皱鼻子 ：“味道怎么 这么 怪？” “就是这个味儿，有点冲，你忍一忍。” “唔。” 指尖下是那片滑腻莹白的肌肤，手指轻轻揉抹，白色的药膏将青紫痕迹覆盖，再下一刻，药膏化开，只 隐隐看出留下的大 片湿润。 当所有青紫处都 涂抹过 一遍，盯着那片仿佛沾过 水一般莹润的锁骨，陆烽眼神暗了 暗，强迫着自己才得 以移开视线。 等喉中的灼烧感渐渐平复，他将药膏盖子 拧上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刚一放好，林君然走过 来：“手表你收着吧，想戴的时候就戴。” 陆烽回头看了 一眼那表盒，沉默半晌，终是在林君然的视线中缓缓拉开第二层抽屉，从 里面 取出那只 一模一样的表盒：“这是我们在一起后，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两 只 墨蓝色表盒静静地躺在各自的掌心。 它们皆来自同一个人——林君然。 失忆前，失忆后，林君然送给陆烽的第一份礼物都 是手表，一块相同的银表。 此刻，它们安放于表盒中，悄无声 息，一份是过 去 ，一份是现在。 林君然在两 个表盒上环视一眼，蓦地一笑，将陆烽手上的取过 ，左右手各拿一个：“有两 块名表你还不满意？看你之 前都 不戴表，以后每天都 必须戴着，一三五戴这块，二四六戴这块。” 猝不及防地，陆烽就被下了 一个强制性的任务。 看着男人一副愣愣的模样，林君然扬起眉：“听见没有？” “嗯……” 林君然这才满意地一笑：“现在就戴吧，今天……星期二，戴这块。” 他打开新买的表盒，从 里面 取出手表，展开表链，想了 想，又从 旧表盒中取出另一块表，对照着调节了 一下表扣的位置。 调得 差不多了 ，才问：“左手还是右手？” 陆烽沉默着伸出左手。 林君然低下头，将表链绕过 他的手腕，又扶着那结实的小臂翻转一下，手心那面 朝上，表链首尾相接，表扣的位置调得 正好，林君然在表扣上轻轻一按，随之 听见一声 清脆的“嗒”响。 帮陆烽戴好表，林君然抬起头，又在那手腕处流连几眼，满意地说了 句：“果然很适合你。” 银质的手表带着冰冷的温度贴在手腕，陆烽却感觉刚刚被林君然触碰过 的地方愈发滚烫起来，连带着他的脸，他的心。 “修车的时候可以拿下来……洗澡、睡觉时也可以，其他时候都 要戴着。”林君然又叮嘱一句。 陆烽垂了 垂眼：“好……” 第48章 《燃烧时 代 》开播的第三周后, 话题热度一度达到顶峰，只是引发 热议的原因却不是哪位选手的舞台表现惊艳全场，也不是哪位评委导师言辞过于犀利惹来众议, 而是靠着一张照片。 照片的其中一位主人公是选手之一李今栀, 李今栀作为一名唱跳表现力都 只能 算是中下游水准的选手，自节目开播以来并未受到多少关注，热度在所有 选手中也是倒数，如果不出意外, 在第四周的晋级赛中, 李今栀将是离开节目的其中一位。 但就在第三周节目播出的当晚，网上突然有 营销号大V发 出一张照片，照片上, 李今栀和一个男人对面而坐，一人喝着咖啡，一个人吸着橙汁, 李今栀笑容甜美。 配图的文字是：“《燃烧时 代 》选手之一李今栀在节目中说自己是单身，其实私下已有 交往半年的男友。” 这是一个仅靠一段毫无根据的话就能 在网上招来无数议论的时 代 , 一张还 算清晰的照片配上简洁明了的文字，又接连被多个大V转发 , 很快就引起了《燃烧时 代 》观众的关注, 但起初也只是在小圈子里被议论, 直至李今栀亲自下场, 转发 了这条图文并以自嘲的语气写 下一段话：“我一个没有 热度、没有 粉丝的大龄选手, 下周可能 就要离开这个舞台，您光芒万丈, 还 费尽心思黑我，真的大可不必, 让您破费一笔还 真是抱歉了。” 这话一出，虽然没有 指名道姓，但不少人当即嗅到了瓜的味道，连圈外的网友也跑过来看热闹，很快就有 人扒出节目中李今栀和某位大热女选手不和的事情，指出李今栀的这段话极有 可能 是针对此人。 而事情还 没有 结束，持续发 酵着，当晚就有 网友扒出照片上那家店是家咖啡馆，并说出了具体 的位置，甚至连照片上的另一位主角也被认了出来。 “这家咖啡馆我去过啊，我就在那儿附近上班……咖啡馆旁边的大楼就是臻越，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是臻越的新 老板，也是林氏集团的二少爷。” “二少爷怎么 跑臻越去了，臻越前阵子不是快倒了？” “林氏集团现在当家的是林大少，不是一直说这兄弟俩不和么 ？林二少名不见 经传，现在又接手了臻越这个烂摊子，传闻可能 还 是真的。” “你 们 管人家兄弟俩和不和，人家父母去世那会儿遗产早分割好了，林二少就算不像他哥一样掌林氏大权，名下的财产也是我们 想象不到的。” “我们 安静吃瓜就行 了，管那么 多干什 么 ？” 都 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而很快，就有 细心的网友发 现疑似买黑稿针对李今栀的那位大热女选手便是来自臻越。 事情朝着更加有 趣的方向发 展起来。 “这是喜欢上了自家老板，老板却已经和同期的女生在交往，所以忍不了了将事情曝了出来？”有 人这样猜测。 在当夜的凌晨一点，李今栀又发 了一段文字，对照片一事作了解释：“当天只是碰巧遇见 ，坐下来叙了叙旧，我和君然只是朋友关系，还 请别有 用心之人不要造谣！” 这段话彻底坐实了男主角的身份。 当代 修仙网民立马发 表个人看法：“虽然可能 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但两人关系匪浅应该是真的。” “林家人向来低调，能 跟他们 交朋友的背景一般都 还 可以吧，李今栀是什 么 背景？有 好心人说说吗？” “背景还 可以出来混娱乐圈？” “现在娱乐圈的有 钱小姐姐又不是没有 ，而且还 不少，哪条规定背景好的不能 混娱乐圈了？” 到此为止，这件事彻底出圈。 而同一时 间，身为事件主角之一的林君然对此件事全然不知，他已经在陆烽怀里累得昏睡过去。 经过生日的那一晚，陆烽的所有 自制力在林君然面前已经彻底崩溃瓦解，只要对方稍一撩拨，陆烽便立刻上钩，不会再忍耐。 今夜也是，林君然脑袋靠在陆烽怀里看书，看到入迷处侧脸无意识地蹭了蹭，紧接着，眼前一暗，陆烽那带着侵略性 的吻便落了下来…… …… 结束之后，陆烽抱着林君然清洗了一下，替他穿上睡衣，自己则只着一条夏天的短睡裤，上身直接裸着，就这么 上了床，从头至尾，林君然连眼皮都 没掀一下，任由陆烽替他收拾，一沾上床，立刻陷入熟睡。 陆烽侧身看着他，最终在那沾着微湿碎发 的前额轻轻落下一吻，才关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就在陆烽将闭上眼睡觉时 ，却看到林君然放在枕边的手机指示灯不停地闪动 着，是来电的显示，他长臂一伸，将手机取了过来，点开屏幕看了眼，是宋潜打来的电话，正打算接时 ，对方已经挂了，正要再把手机放回去，宋潜又发 来一条消息，直接蹦在屏幕上。 “君然，你 有 绯闻了！！！” 陆烽眼皮子一跳，顿了顿，却是没有 点开消息看宋潜后面又说了什 么 ，直接将屏幕熄灭，正面朝下放回了回去。 闭眼躺下，近一刻钟的时 间过去，陆烽又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随后在床头柜上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在某社交软件中的搜索栏中打出“林君然”三个字…… …… 大概是身体 渐渐开始习惯□□，早上八点，林君然就醒了，因为还 要去公司，他没在床上磨蹭多久就下了床，照例走到衣柜前，看了看露在睡衣领口外的肌肤，这次锁骨上的情况比第一回 好了很多，几乎看不出有 任何吻痕。 这也是陆烽在经历过上次林君然的埋怨以后吸取来的教训，之后每次做时 都 会尽量避开锁骨这些露在外面的部位，而在睡衣底下看不到的地方，依然遍布痕迹。 刷牙洗脸再换好衣服，在厨房吃早饭时 林君然才有 空看了眼手机，结果屏幕一打开，各种消息蹦了出来，还 显示有 几通未接来电，点开一看有 两通是宋潜打的，凌晨一点钟和六点各打来一次，估摸着是通宵没睡，还 有 一通却是不久前林景然打来的。 再点开消息看了看，林君然这才知道昨晚到底发 生了什 么 事，他直接没理就差没把幸灾乐祸这几个字打在屏幕上的宋潜，也没回林景然的电话，只是给他发 过去一条消息“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又给谢黎回了一条“等我去公司再说”，然后就将手机关闭放到桌角，慢悠悠吃起了早饭。 低头喝了几口热乎乎的粥，蓦地，一只装着几个包子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抬起眼，陆烽坐在对面说：“蟹黄的。” 林君然捡起一个咬一口，皮薄馅多，蟹黄不油不腻，入口鲜香，他心情很好地连吃两个，才慢悠悠喝完剩下的粥。 去公司的路上，不免想到不久前才知道的那件事，便在网上翻了翻，目前为止，话题热度仍是保持在第三，事情闹得还 挺大。 看了眼认真开着车的男人，林君然垂了垂眸，然后问：“你 看娱乐新 闻吗？” 陆烽几乎立刻知道林君然想问什 么 。 他没立即回答，想了一会儿才抿着唇开口：“那件事我在网上看到了。” 林君然便笑着问：“你 觉得我跟李今栀的事是不是真的？” 说的是一开始曝出的李今栀和他已交往半年的事。 前面正好是红灯，陆烽踩了刹车停下，随后摇了摇头：“你 不会喜欢李今栀的。” 他说得肯定，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林君然没意思地撇了撇嘴。 “李今栀亲过你 一次，这次跟我闹绯闻，我们 俩扯平。” 不知是第几回了，林君然又一次提到李今栀偷亲陆烽的事，只要是说起“李今栀”这三个字，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要被拎出来说一下，陆烽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有 股强烈的预感，这事可能 会被念叨一辈子。 到了公司后，林君然先花了一两个小时 处理完几件重要的事务，之后才有 时 间和谢黎研究起从昨晚开始一直热议到这会儿的事件。 到目前为止，《燃烧时 代 》的粉丝投票榜上，李今栀已经离开了吊车尾的位置，一路飙升至前列，凭着短短十多个小时 ，她收获了不少粉丝和人气。 《燃烧时 代 》的晋级赛制是实力和人气七三分，实力的评定掌握在评委手中，而人气则是由观众投票决定，李今栀的唱跳能 力属于中下游，如果现在的人气能 维持到下周，二者相加，倒是有 八成 可能 成 功晋级。 林君然和谢黎将事件从头到尾仔细捋了一遍，凭着多年的从业经验，谢黎很断定地讲：“这完全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 林君然显然也是这么 认为的，照片上，他和李今栀都 还 穿着短袖，是那次他和宋潜、谢黎去楼下咖啡馆时 发 生的事。 当时 ，在咖啡馆里看到李今栀，为了弄清楚那个冬日的梦究竟是不是现实，而梦里看不清脸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陆烽，于是过去向李今栀打听了一番，林君然记得，他刚一坐下，李今栀就出去接了个电话，而照片应该就是在她接完电话后不久拍下的。 拍摄的角度抓得很巧，他抬着头看向李今栀，神色认真，而李今栀则轻轻抿着笑，这个画面很难不引人遐想。 “那个时 间点儿赵闻若还 跟着老师后面练舞呢，我们 出去喝咖啡也是宋潜忽然提出来的，照片不可能 是赵闻若拍的。” 赵闻若就是李今栀暗指的黑她的同期大热选手，上周的实力评定中，排名第一，要说谁对公司的几个新 人最熟，非谢黎莫属。 排除了李闻若，之后林君然和谢黎甚至都 不曾将人亲自叫过来问一问，就直接让人在网上发 出声明—— “针对昨日我司林先生与李今栀女士的照片在网上引发 热议一事，我司现作出严正声明： 一、我司林先生与李今栀女士从未有 过交往，李今栀女士所说‘朋友关系’也不属实，林先生与其仅见 过几次面，只是点头之交。 二、照片当日，林先生与李女士打听一件事，李女士中途避开林先生出去接了一通电话，照片到底是谁偷拍尚不可知。 三、我司赵闻若女士自节目开播以来一直安心训练，努力提升唱跳水平，希望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观看体 验，所传其在节目中针对某人一事皆不属实，请别有 用心之人勿造谣。 特此声明！” 声明编辑好放入存稿箱，五分钟后，谢黎看着声明定时 发 布出去，感叹一句：“狠还 是你 狠。” 林君然半眯着眼，没说话。 第49章 李今栀二十岁进入娱乐圈, 那会儿她 只不 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虽然这个年纪在娱乐圈里来说并不 算多年轻，可二十岁, 尚是大好年华, 她 可以有很多机会。 后来，她 在圈子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不 少人向她 抛出橄榄枝，却大多不 入流, 且要付出一定 代 价, 一开 始她 嗤之以鼻，矜傲地挑挑拣拣，一年, 两年，三年……随后发现，这些年除了白白流失了岁月, 她 什么也没得到，于是急忙回去 找那些曾被她 毫不 留情拒绝的机会, 却发现曾经她 嗤之以鼻的，却是无数人想要得到的, 在她 拒绝之后, 这些人蜂拥而上, 蚕食了这些对他 们而言可遇不 可求的机会。 不 是不 后悔, 可后悔没用, 后来几年她 学乖了很多，但 凡再有人向她 投递橄榄枝, 她 都会牢牢地抓住，拍戏、拍电影、拍MV, 什么都拍了，但 所有时间和付出都像投入了死水，扔进去 看 不 见半点水花。 她 想，如果当 初宋潜同意给她 提供进娱乐圈的门路，又或是陆烽能够将秦枫雨介绍给她 认识，她 怎么也不 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子，而现实却是她 为了接触秦枫雨而想先搭上陆烽，却因此惹恼了林君然，再然后事情被宋潜知道，宋潜和她 分手…… 李今栀将这些怪罪于自己的运气。 …… “她 这六年没混出什么名堂，到现在还只是没多少人认识的十八线女明星，照理说她 长相清丽，也是观众喜欢的类型，只要多在荧幕上露露脸，观众们看 得多了也就认识了，毕竟我查了一下，后两年她 的资源还算可以，只是她 眼高手低，演技又实在太 差。” 谢黎慢悠悠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那天在咖啡厅时我不 是说我好像见过她 么？就在那不 久前我刚看 过她 当 配角的一部片子，片子还挺火，她 演的女三还是女四，戏份并不 少，只是跟其他 人的演技一对比，她 演得简直跟僵尸一样，也不 知道走了谁的后门进的组，上午我还专门找了她 早些年拍过的戏看 ，演技毫无长进。她 进这行多少年了，没想着好好练练演技，一门心思想走这些歪门邪道。” “这次她 能参加这个节目走的是张升桐的路子，可张升桐是家里有老婆的人，上一个被张升桐养着的女明星，被他 老婆知道后，现在圈子里已经听不 到她 的名字了，李今栀估计是怕了，就想借张升桐最后再搏一把，要是能借这个节目弄出点儿名气，就彻底甩了张升桐往高处走。” “可她 唱歌儿不 行，跳舞也不 行，眼看 着马上就要被淘汰了，心里一急才想出这损招儿，她 想借君然你的背景抬高自己，却又想踩着赵闻若上位，可赵闻若是我们公司的人，就算不 计较照片的事，我们也不 可能放着她 黑赵闻若坐视不 理。” “可你非要说她 蠢吧，她 在别的事情上心眼儿却挺多，碰巧跟你坐对面喝个咖啡都不 忘记打 电话让人偷偷拍照留作后手，这会儿还真用上了，经验挺丰富，看 来以前没少做这种事，只是她 没想到的是你出手会这么狠，今天上午发出去 那份声明，直接打 了她 的脸，半点儿没给她 留情面。” 坐在林君然办公室里，谢黎将打 听来的和他 自己了解的有关于李今栀的事一口气说出，下午专程跑过来看 热闹的宋潜也在，两个人仿佛是在林君然办公室里开 起了茶话会。 听到谢黎的最后那句话，宋潜直接“嗤”了一声：“君然能不 狠么？你是不 知道那李今栀以前干过什么。” “她 干什么了？” 无视了林君然带着警告的眼神，宋潜问：“陆烽你还记得吧？” 听到这个名字，谢黎先是看 了林君然一眼，才笑着点头：“我表弟待的那个车行的老板。” “对。”宋潜乐不 可支地说，“李今栀以前亲过陆烽，然后还恰好被君然看 见了，这个仇他 怕是一直记到现在，事实证明，男人的嫉恨心可一点儿不 比女人小。” 宋潜口无遮拦，林君然轻飘飘地瞥他 一眼：“你是不 是忘了她 亲陆烽的时候，她 还是你女朋友？” “……” 谢黎一下听了这么猛的一个料，娃娃脸上满是震惊，他 看 看 林君然，又看 看 宋潜：“真的？” 宋潜一下闭紧了嘴，脸都绿了。 不 管谢黎怎么问，他 死都不 出声儿，过了一阵儿，忽然觉出不 对劲儿的地方，他 惊讶地看 向林君然，问：“不 对啊，你不 是不 记得了么？” …… 五点整，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提醒陆烽该去 接林君然了，他 关掉铃声，去 玄关换了鞋，顺手拿起搁在鞋柜上的钥匙串出门，却在门打 开 的一瞬间，他 听到从 隔壁门口传来的一阵阵吵闹。 余光看 过去 ，陆烽看 到了李今栀。 五年前李今栀曾回来住过一阵儿，那之后不 久她 找到路子进了娱乐圈，就又离开 了这里，自那以后一直没回来过，隔壁的屋子也委托给了经纪人租住给了外地来的一家五口。 而此刻，李今栀正 在和那一家五口中的女主人争执。 “这房子我马上就要卖掉了，你们赶紧搬出去 。” “你什么意思？今年年初我们一家才续的约，续了整整两年，租房合同我还摆在屋里呢，上面可明明白白地写着，现在才一年不 到，你就让我们搬出去 ，哪有这种道理？” “违约金我会照付，但 是请你们尽快搬出去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你们要还是不 走，我就直接将房子卖出去 了，到时候有人来赶你们，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李今栀话还没说话，女主人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陆烽早在李今栀要求女主人一家赶紧搬出去 时就默默收回了视线，离开 门口去 了电梯前，电梯从 底层一路慢慢升上来，中途停了好几次，等电梯门一开 ，陆烽走进去 摁下一楼，电梯门缓缓阖上，却在即将阖上的一刹那，又被人摁开 ，下一刻，李今栀匆匆跑进来。 在电梯里看 到陆烽，李今栀也是一愣，她 看 了陆烽两眼后，开 口：“我的事林君然跟你说了吧，我马上就要退赛了。” 经过昨晚的事，她 确确实实收获了不 少人气，在粉丝投票榜上的排名也瞬间飙升，到今早时已经完全可以保证下周的晋级赛不 被淘汰，直到上午林君然所在的公司发出了那份声明并附上了一系列证据。 她 的评论底下立刻变成骂声一片，节目的粉丝观众一致要求李今栀离开 《燃烧时代 》的舞台，下午，节目组联系到她 ，指出她 这一行为给节目带来了负面影响，按照当 初签订的合同要求她 退赛。 如果不 是臻越给出的证据过于有力，并且节目组也找到了她 ，李今栀完全不 会产生 离开 这个舞台的想法，因为哪怕真相已经揭开 ，她 的人气和热度也还在持续上涨，黑红也是红。 李今栀的话没有让陆烽给出任何回应，他 目不 斜视地看 着电梯门。 电梯下行到一半时，李今栀像是自言自语般，忽然说道：“如果当 初你将我介绍给秦枫雨……” 只说到这里，她 便止住了，陆烽闻言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如果当 时你直接和我说，我会和秦枫雨说起你的。” 李今栀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宋潜当 时是我男朋友都不 愿意给我找门路，我跟你又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会愿意帮我？” 陆烽皱了皱眉。 等电梯到了一楼停下，他 不 再跟李今栀多说，快步离开 。 从 臻越接走林君然，上车后，林君然忽然问了一句：“我还没考驾照吧？” 陆烽看 着前面的路，回道：“没有，你想考？” “嗯。”林君然点了下头，继续说，“每次都让你送和接，耗的油费都够我买辆车了。” 他 说得夸张，陆烽笑了笑：“小区旁边就有个驾校，回去 后一起去 看 看 。” “你的车也是在那儿学的？” “嗯。” “那行。” 说完这两个字，林君然便不 做声了，他 坐在副驾驶座上，眯着眼偏着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陆烽便专心开 自己的车，没打 搅他 。 过了两三分钟，林君然才终于又开 口：“等我考到驾照我就买辆车，自己开 车上下班，到时候你就给我每天去 车行，我没下班你就不 许回家。” 他 又一次说起这事，似是对陆烽连续多天未去 车行的行径十分不 满。 陆烽面色一讪，“嗯”了声，算是答应。 “当 然，”林君然偏头看 他 ，缓缓勾起嘴角，“你也可以当 个家庭煮夫，由我来挣钱养家。” “……”陆烽直接不 吭声了。 这一路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起关于李今栀的事，他 们说到驾照，说到练车，说到很多很多，都是一些仅围绕着他 们二人共同生 活的话题，这些话题或许在别人看 平淡且无趣，但 在陆烽和林君然的眼里，却无一不 比李今栀更值得他 们用来打 发这一路的时光。 第50章 和陆烽住到一起 以后, 林君然就没 有再搬回林家，二人的同 居生活并不如大多数情侣同 居初期时那样有很多摩擦，甚至都 没 有所谓的磨合期, 仿佛直接步入老夫老夫的状态, 平淡中却又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温馨甜蜜，一如从前。 林景然对这些看在 眼里，到底没 有横加干涉，除了 偶尔让林君然回去吃顿饭, 此 外不再做多余的事, 反倒是林苒一到假期便 喜欢往她小叔这儿跑，说是家里待腻了 过来换换心情，林君然也不管她, 只让陆烽买些她爱吃的零食，让她边吃边写作业。 小姑娘大多时候还是比较安分的，一个人在 一张椅子一张小书桌前也能安静地坐一整天 , 不过也有时候想出去玩儿，大约是知道林君然没 那么好说话, 林苒都 是暗地里撺掇着陆烽，让他去说服林君然一起 出去。 她一口一个“陆叔叔”喊得十 分甜, 陆烽差不多也是看着林苒长大, 也不记仇, 不免被说动, 真 去和林君然提了 提, 结果招来林君然一顿瞪，他还记着林苒在 他刚失忆那会 儿瞒着他不说真 话的事, 否则上次去白鸿寺也不会 不带她去，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林苒独自被留在 了 家, 林君然和陆烽出门去吃饭看电影，算是另一种二人世 界。 小姑娘傻了 眼。 …… 一眨眼，过了 中秋，过了 国庆，又过了 元旦，这一年的跨年，陆烽和林君然依然在 一起 。 元旦过后，时间过得飞快，再有几天 ，就将迎来农历年，只是林君然的记忆依旧未能恢复。 那次出院后去拆纱布时，医生说林君然的记忆在 一两个月内即可恢复，但陆陆续续四五个月过去，一直到了 年底，林君然仍旧记不起 那五年发生的事，去医院复查，医生也查不出原因所在 。 对此 ，林君然反倒表现得很平静，他会 定期去医院检查，也很配合医生的诊治，但对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 过去他明显已经不那么在 意，似乎有没 有那段记忆对他而言已是无关 紧要，陆烽于是也只当和他重新 来过，只要林君然在 他身 边，过去的回忆哪怕不能找回来，他也可以重新 再与林君然携手编织一份。 腊月里，温度早已降到零下 ，前几天 刚消了 一场雪，哪怕外面天 气晴朗，依然抵消不了 凛凛的寒意。 在 一个沐浴着阳光的上午，林君然舒舒服服地睡到了 自然醒，伸了 伸懒腰，又将脸重新 埋回绵软的枕头里。 房间里开 着空调，温度打到二十 六度，暖洋洋的，仿佛与屋外是两个世 界，林君然整个人躺在 绒绒的被子下 ，听着从厨房里传来的细微的水流声，眼睛一眯，不禁再次泛起 惺忪睡意，抱着直接赖床赖到中午这样的小心思，索性闭上眼打算睡个回笼觉。 只是还未彻底入睡，眼睛刚闭上一两分钟时，一串脚步声就从厨房缓缓地走近房门口，尽管脚步声刻意放得很轻，意识勉强还算清醒的林君然还是耳尖地听到了 。 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打开 ，脚步声到了 床前。 林君然尽管闭着眼，仍是感觉眼前一暗。 陆烽俯身 在 床前，见林君然似仍在 熟睡，面上不禁闪过一丝犹豫，只是想起 昨天 商量好的话，过了 会 儿，他还是缓缓张开 口，轻唤一声：“君然……” 床上的人没 有任何动作。 陆烽继续轻喊：“君然，起 床我们去超市。” 那双纤密的眼睫这才轻微地颤了 颤，陆烽耐心地等着，片刻后，睫毛停止颤动，与此 同 时，林君然慢腾腾地翻了 个身 ，变成背对着陆烽的姿势。 “……” 陆烽只好绕到床的另一边，再次俯身 。 默默地看了 林君然一会 儿，他缓缓抬起 右手，朝着床上那张睡得泛起 薄红的脸伸去，却在 快要触及前的一刹那，陆烽想到自己的一双手刚刚碰过冷水，此 时还带着凉意，于是默默地又缩了 回去。 “君然……” 缩回手的陆烽又一连唤了 两三声林君然的名字，却不知是他声音太轻，还是床上的人睡得太熟，除了 睫毛颤颤，眉头皱皱这些小动作，林君然始终没 有醒。 陆烽抿了 抿唇。 盯着眼前那张也微微抿着的嫣红薄唇，眼睛闪过一抹暗光，下 一刻，他缓缓低下 头，凑近……亲上。 随之 不到两秒，之 前怎么也喊不醒的林君然几乎是蓦地睁开 了 眼，他透着雾气的眼睛惊讶地瞪得滚圆，想也不想就要张口说话，这才后知后觉唇正被男人封住。 …… 等陆烽终于不舍地从林君然唇瓣上离开 ，林君然已歪在 枕头上微微喘息，脸上飘起 了 红，只是那双好看水润的眼眸依旧瞪着陆烽，片刻后，他终于找回了 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睨过去一眼：“叫人就叫人，你还亲上了 。” 陆烽垂着眼，解释：“叫不醒……” “所以你就想吻醒我？” 说到这里，林君然的脸又是一热，等热度慢慢地消退，他眯起 眼问一句：“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 问起 时没 有半点儿装睡的心虚，他挑着眉眼，目光锐利，恰到好处地覆盖住眼中藏着的那抹羞意。 “没 有学……”陆烽的声音隔了 片刻才响起 。 林君然哼了 声，没 再追问。 又在 床上磨蹭了 一阵，林君然才不情不愿地起 了 床，吃过早饭后，他整个人被陆烽严严实实地包在 长款羽绒服里，又围上了 厚围巾，两只手也被小心地塞进羽绒服的兜里，然后一块儿出了 门。 还在 门口时，林君然看一眼裹得跟个炮仗的自己，再比较一下 里面只穿了 层毛衣，然后直接在 外面套了 件看起 来并不那么厚实的羽绒服的陆烽，忍不住开 口：“凭什么你就穿两件？” 陆烽回一句：“你怕冷……” 林君然确实怕冷，他宁愿一年四季都 是酷夏，也不愿过这三个月的寒冬。 只是这会 儿林君然却不肯承认，抬着眼气势汹汹地说：“谁说我怕冷？” 陆烽默了 默。 林君然依旧看着他，提出要求：“你把门打开 ，我要回去把那件针织衣脱了 。” 陆烽半晌没 动作，就在 林君然渐渐露出不满的表情，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陆烽低头避开 了 他的视线，然后，温热厚实的手掌包裹住林君然冰冰凉凉的手，直接霸道强势地将人带离了 家门口。 林君然无理取闹的话语顿时梗在 了 喉咙口。 “这几天 超市人多，我们赶紧去，还要回来吃午饭……” “……” 这次需要购置的东西有点儿多，陆烽绕过小区附近的那家超市，开 车去了 十 多公 里外的一家购物商场。 商场底楼就是一个大型超市，和林君然推着购物车进去后，陆烽问：“你那边请了 谁？” 林君然回答：“只请了 宋潜和谢黎，小苒晚上应该也会 来，你那边呢？” “就车行的三个人，还有个以前认识的朋友。” “谁？” “你不认识。” 林君然哼了 声：“晚上就认识了 。” 临近过年，林君然和陆烽商量着请了 各自的几位朋友到家里吃一顿，这才有了 这趟出门购物，陆烽已经打算好晚上做些什么菜，在 生鲜区挑挑拣拣，不一会 儿，推车里就堆满了 东西。 林君然想到林苒，又去买了 不少水果和零食。 至于烟酒，林君然在 外就不喜欢参加一些烟酒聚会 ，更别提家里，受林君然的影响，陆烽也已经许久没 碰过烟，酒只有偶尔才喝上一两回，二人于是直接略过烟酒区。 杂七杂八地又买了 许多，付完钱提着东西上了 车，回去的路上，林君然忽然想起 什么，幽幽地朝陆烽望过去一眼：“是不是没 买饺子皮？” 二人打算晚上包饺子的。 陆烽面色镇定，回一句：“没 事，小区旁边就有买。” 林君然这才收回视线。 买了 饺子皮回到家，先吃了 午饭，又各自发消息和要请的几人一一确认过，下 午三点多，林君然和陆烽开 始准备起 晚上的饭菜。 看着陆烽在 厨房里忙活，林君然想了 想，扬声道：“你先剁饺子馅儿，我来包饺子！” 陆烽应下 。 “咚咚咚”的切菜声在 厨房响起 ，林君然搬过来两张矮凳子并在 一起 ，又从墙上取下 那只竹编的大筛子，去厨房用热水焯过一遍后微微擦干摆在 了 并起 来的矮凳子上。 不多时，陆烽就将一碗饺子馅儿调好送了 过来：“你先包着，其余的馅儿我再弄。” 林君然看了 一眼那馅儿：“韭菜鸡蛋？” “嗯。” “还有什么馅儿？” “芹菜、香菇，还有玉米虾仁。”芹菜和香菇都 是配猪肉，其中，香菇猪肉馅儿是林君然点名要的。 林君然“嗯”了 声，便 取过一张饺子皮摊在 手心，又用勺子舀了 半勺韭菜鸡蛋倒在 饺子皮中央，就在 他要将饺子皮对折时，陆烽忽然问：“会 包吗？” 手一顿，林君然抬起 头，朝陆烽一笑：“不会 啊，你教我。” 陆烽也看着他，眼睛闪了 闪：“好……” 第51章 邀请的人当中, 最先到的是宋潜和林苒。 敲门声伴随着 林苒那声“小叔、陆叔叔”响起时，墙上的闹钟才指向四点半，林君然正坐在客厅里包饺子, 他包得慢, 但饺子的形状已渐臻完美，比起最初那几个奇形怪状的算是好上了不少。 竹编筛子里，饺子从最外围开始放起，一圈又一圈, 渐渐向中心聚拢, 几乎快要放满，而一直摆在最中央的那只碗，里面 的馅儿已经 所 剩不多 , 当林君然拿起最后一张饺子皮，碗里正好剩下 最后半勺香菇牛肉。 慢悠悠包完最后一个饺子，林君然才起身去给宋潜开了门。 宋潜已经 在门外等得不耐烦, 正想直接打电话给林君然时，门突然一开, 愣是被 吓了一跳。 愣了愣，宋潜拍着 胸口抱怨：“怎么这么慢？” 林苒这时候从宋潜身后窜了出来, 笑 眯眯地喊了声“小叔”, 然后就跟只兔子似的跑进 了屋, 当看到摆在客厅里的那一竹筛饺子时, 问：“小叔, 你又包饺子啦？” 宋潜跟在林君然后面 ，看到饺子时的反应与林苒完全不同, 他惊讶地指着 那竹筛：“这些都是你包的？” “嗯。” 宋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转头去问林苒：“什么叫‘又’？你小叔以前还包过饺子？” 小姑娘已经 坐到了沙发上，很自觉地从茶几上拿出一袋零食，正在撕包装袋，听 见宋潜的问话，她头也不抬：“是啊，以前我经 常来陆叔叔家吃饭，小叔偶尔会包饺子的，不过宋叔叔你不常来，所 以可能 不知 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林君然去厨房洗了一盘葡萄和冬枣出来放到茶几上，林苒手一伸，抓起一颗大冬枣，咬了一口，“咯嘣”脆响。 宋潜把手上拎着 的扎着 彩带的大圆盒放到桌上，林君然看了一眼，问：“这什么？” “蛋糕。” 林君然眼睛挑过去：“谁过生日？” 宋潜一本正经 地回：“没人过生日啊，小苒说她想吃蛋糕，我索性就买了个大的，带过来大家一块儿吃，也没人规定蛋糕只是生日当天才能 让吃。” 林苒坐在沙发上晃着 腿附和：“就是！” “对了，”宋潜忽然又想起什么，“蛋糕店的人说这玩意儿得放冰箱里，你家冰箱还有地儿放吗？” 林君然把冰箱门拉开，将里面 的东西归整了一下 ，空出一格把蛋糕放了进 去，之后便不再管宋潜和林苒，转身进 了厨房去帮陆烽的忙。 之后的半个小时内，请的人陆陆续续都过来了，谢黎来时还带着 他六岁的女儿，他笑 着 解释：“老婆今天回娘家有点事，家里没人，我就一块儿带来了。” 小女孩儿乖乖巧巧地叫人。 林苒一个人坐沙发上看电视正无聊着 ，这会儿终于来了个“同龄人”，立马跑了过来，牵过小妹妹的手：“来，吃零食。” 小妹妹倒也不怕生，只一会儿便咧着 嘴开开心心地和林苒玩儿了起来。 陆烽这边请来的四个人也都到齐了，三个是车行的，其中的两位，陆烽刚开车行时他们 就在，陆烽不去车行时，二人轮流来顶事，这么多 年下 来，也都清楚林君然和陆烽的关 系，还有一个正是谢黎的那位小表弟，上回去吃烤鱼时，小表弟还对林君然和陆烽的关 系全然不觉，这次不知 道是不是谢黎私底下 同他说了什么，小表弟看到林君然时微微红了红脸。 剩下 的那个便是上午在超市时，陆烽说林君然不认识的一位朋友，对方进 门时，林君然特意多 看了两眼，发现对方是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 的小伙子。 周初阳咧着 一口白牙，脸上是惯有的痞气，站在门口笑 嘻嘻地喊：“我是周初阳，嫂子……” 林君然微微眯起眼。 那句“嫂子好”硬生生卡在了周初阳喉咙口，又想到来前陆烽特意叮嘱的一些话，周初阳立刻抿住唇，随即腼腆地一笑 ：“你好你好。” 林君然侧过身，招呼道：“进 来坐。” 离开饭差不多 还得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宋潜于是喊着 谢黎和车行来的那两位凑齐一桌，打起了斗地主，小表弟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表哥后面 ，伸着 脑袋看，后来，牌桌上的笑 声越来越大，连原本坐在沙发上开开心心吃零食看电视的林苒和小妹妹都被 吸引了过去。 林苒站在宋潜身后，扒着 椅子看他的牌，这一局正好是宋潜当地主，谢黎出完对K，轮到宋潜出牌，宋潜看了眼手上所 剩的牌，犹豫了一下 ，这时林苒笑 嘻嘻地“指点”：“出四个六啊。” 闻言，谢黎幽幽地开口：“哦？原来还有四个六。” 宋潜瞪了林苒一眼，抽出那四张六往桌上一扔。 宋潜出完牌，他后面 的两位都要不起，转了一圈儿，又轮到谢黎，他想也不想就回一句：“不要。” 被 小表弟抱在怀里的小妹妹却撅起嘴，不甘示弱道：“爸爸，你怎么不出四个八？” 谢黎和小表弟：“……” 牌桌上闹闹哄哄，厨房里是陆烽洗菜洗碗的哗哗水流声，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下 林君然和周初阳坐在一起。 林苒为了哄小妹妹开心，调了个近来挺火的动画片给她看，此时此刻，电视机的屏幕上正好放到一个美少女准备变身的画面 ，动画片幼稚可爱，哪怕大人看了也能 得以稍微放松，只是周初阳却挺直着 腰背坐在那儿，整个人绷紧了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倒不是周初阳刻意做出来的，他纯粹是觉得林君然气场过于强大，想到之前陆烽说的那句“我另一半人很好”，他不禁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 林君然盯着 电视机看了半晌，终于等到美少女变身结束，然后，他慢悠悠开口：“你和陆烽是怎么认识的？” 对着 林君然，周初阳在旁人面 前痞里痞气的那个劲儿一下 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小的时候被 陆哥他爸救过，正好当时我家也住这个小区，我就跟陆哥认识了。” “被 他爸救过？” “嗯，那时候我不小心落了水，陆叔叔碰见了，正好把我救了上来。陆叔叔人挺好的，我父母当时为了感谢他送了不上礼物 上门，陆叔叔一个都不接，说他救我只是出于警察的职分。” 说着 ，周初阳声音渐渐低了下 去，语气中带了惋惜和感慨：“可惜陆叔叔后来在一次出警任务中牺牲了，听 说是为了救个被 绑架的小孩儿。” 林君然垂了垂眸。 沉默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周初阳问：“陆叔叔去世后，陆烽怎么过的？” 周初阳挠了挠头，想了想：“陆哥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陆哥跟着 陆叔叔过，陆叔叔去世那会儿，陆哥才十三四岁，还在念初中，从那时开始他就开始一个人住在这儿了。” 听 完，林君然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周初阳以为林君然不会再开口时，忽然听 见一声：“你认识赵天河吗？” 对于赵天河这个名字，尽管已经 五个月过去，周初阳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陆烽下 手的凌厉狠绝他至今他记忆犹新。 然而周初阳却强自镇静，面 不改色地撒谎：“谁啊？不认识。” 林君然哼笑 一声：“是吗？” …… 六点半时，陆烽终于忙完了整桌饭菜，饺子暂时没下 锅，大家都是先喝饮料，林君然帮着 将十几道菜一一摆上桌，牌桌前的那几个也赶紧过来坐下 ，大大小小正好十个人，坐了一圆桌。 有宋潜在，饭桌上永远都不会寂寞，他和陆烽这边的几人打牌打出了感情，吃饭时还围绕着 刚刚牌桌上的话题一直说，顺带逗一逗小妹妹，小妹妹被 他逗得直乐，饭都不好好吃了，谢黎扯着 嘴角当奶爸，无奈地给女儿擦掉嘴角沾着 的油汁。 林苒坐在林君然边上，眼睛瞅着 饭桌，平时吃得比谁都多 的一个人，今晚却只往她爱吃的几样菜上动了几下 筷子，林君然看了一眼，问：“零食吃多 了？” 林苒心虚地“嗯”了声。 “菜少吃点，待会儿吃饺子。”林君然吩咐。 还想留着 肚子吃蛋糕的林苒顿时傻眼，却又不敢违背小叔的话，只能 蔫蔫儿地点了点头：“知 道了。” 等桌上的菜吃了一大半时，陆烽去厨房将饺子下 锅，四种馅儿的饺子分开下 ，一锅熟了之后就捞起来去桌上分了，到最后，就着 陆烽调出来的蘸料，林君然包的那些饺子正好被 所 有人吃了个光。 宋潜还意犹未尽：“香菇馅儿的好吃。” 香菇馅儿的饺子多 半都进 了宋潜的肚子，别人又分去不少，林君然只吃到三个，陆烽在桌底轻轻握了握林君然的手，轻声道：“明天再给你包。” 林君然勾了勾嘴角，算是答应。 最后热热闹闹分完蛋糕，这顿晚饭算是吃完，见时间还早，大伙儿又打了会儿牌，打到九点多 钟才真正散了场。 宋潜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林君然送他到门口，叮嘱一句：“路上小心点。” 宋潜却没急着 走 ，他看了眼已经 拿着 车钥匙跑去等电梯的林苒，然后转头看向林君然，问：“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同那次在臻越时一样，面 对宋潜的提问，林君然抿着 唇沉默，却在最后，这一次，林君然正面 做了回答：“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 “出院后不久。” 宋潜瞪大眼，那天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这件事——”才开了个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 大，怕被 厨房里的陆烽听 到，宋潜稍稍压低声音，拉着 林君然问，“这件事你还没告诉陆烽？我看他好像还不知 道。” 接着 ，在宋潜惊讶的目光中，林君然淡淡点了点头。 “……” “你出院那会儿还是九月份吧，这他妈现在都快过年了，你竟然还没跟他说？为什么？”宋潜问得急切，一方面 是出于关 心，另一方纯粹是出于好奇。 林君然抬起头，望向远处，眼睛微微眯起：“我不知 道该怎么跟他说。” “什么意思？” 许久的沉寂之后，林君然终于开口：“你应该记得我八岁那年被 绑架过……” 第52章 林君然八岁时被 寄放在亲戚家, 意外遭到绑架。 绑匪收到大量赎金后，为方便潜逃意欲撕票，就在即将动手时, 埋伏在周围的警察一举击毙歹徒, 险险保住林君然一命，只是 在接下来的营救过程中，其中一位警察为从其他绑匪手中救下林君然而当场牺牲。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林君然自此变得寡言少语，像是 生生变了一个人 。 尽管宋潜当时和林君然差不多年 纪, 却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对林君然的影响有多大, 年 幼时候的林君然虽算不得多么 活泼开朗，却远远没有现 在这样 对着陆烽之外的人 便关 紧心扉。 听他突然说起这件久远的事 ，宋潜一时间愣住, 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 和陆烽有什么 关 系？” 林君然轻敛起眉眼，目光微动：“那次绑架中为了救我 而牺牲的警察正是 陆烽的父亲。” 声音仿佛是 被 寒天的一层层雪覆盖住，落在宋潜耳中, 说不出的厚重压抑。 宋潜张了张嘴，却发现 自己 有些说不出话来, 喉中莫名有些干涩，只心底不断地重复一句, 这他妈也太巧合了。 走道里 没有一丝声响, 死寂一般。 过了很久, 宋潜才仿佛找回自己 的声音, 问：“陆烽知道这件事 吗？” “知道, 不过他一直没有跟我 提起。” “那你是 什么 时候知道的？” “车祸前的一两个月。” “……” 宋潜缓了缓，又说：“我 记得那次绑架之后, 你一直有关 注那位警察的家庭，你难道没查到他的儿子是 陆烽？而且——而且我 刚刚有看到香炉台上摆着一张遗像, 我 记得当初你和陆烽刚在一起时，这张遗像就一直放在那儿，那应该是 陆烽的父亲吧？” “嗯。” “那你为什么 没有认出来？” “那是 陆烽的父亲，但不是 他的亲生父亲。” 宋潜一愣：“什么 意思？” “遗像上的男人 其实 是 陆烽的大伯，他大伯去世得早，也没有留下后。”林君然缓缓道，“陆烽的亲生父亲，也就是 救我 的那位警察先后生了两个儿子，陆烽是 小儿子，他刚一出生便被 过继到他大伯名下，连同户口本上的信息一起登记上了。” “所以当初你只以为救你的那名警察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过多留意他家里 的其他人 ，这才对陆烽的情况一无所知，而陆烽家里 放的又是 他大伯的遗像，所以你也只当那才是 他的亲生父亲。”宋潜接过话。 “嗯。” 一时间，宋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才好，他还是 那句，这真的太巧了。 想着安慰安慰林君然，又觉得林君然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陆烽一直没将那件事 告诉他，这明摆着是 不希望他陷入无尽的纠结之中，但到底林君然还是 知道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 要林君然解开心结才行 。 “你别想太多，和陆烽说开就好。” 宋潜干巴巴地安慰了两句，正想再说点 什么 ，只是 头一抬，视线穿过林君然背后，然后便看到不知什么 时候站在了玄关 处的陆烽，他眼皮子猛地一跳。 从宋潜脸上觉出不对，林君然也转过身，随之，目光在半空中与陆烽的对上。 眸中微闪，他收回视线对宋潜说一句：“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宋潜张着嘴巴，最后只从嗓子里 挤出一个“好”字。 看着宋潜和林苒进了电梯，林君然走进家门，顺手将门关 上，看了眼依旧站在玄关 处的陆烽，问一句：“你都听到了？” 担心林君然在门口待太久会受冻，这才出来看一眼的陆烽沉默着点 了点 头。 等林君然朝自己 这边走近一些，他几乎是 立刻捧起林君然的手，然后在触碰到那被 寒气侵染到冰凉的手背的瞬间，眉心拧紧：“太冰了。” 陆烽将两只手包裹在掌心搓了搓，然后轻轻放下，自己 转身去了卧室，等再出来时，手里 拿着那个给 林君然捂手用的热水袋，他迅速进了厨房往里 面灌入刚烧开的热水，最后将其塞到林君然冰凉的手心，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半分 钟。 手里 捧着暖烘烘的热水袋，林君然半敛着目默不作声，陆烽站在一边陪他，过了会儿出声劝道：“先回房间吧，我 把空调打开。” 林君然这才有了动作，往房间又去，陆烽跟上。 在床边坐下，看着正拿着遥控器开空调的陆烽，林君然终于开口：“我 的记忆已经恢复的事 ，你是 不是 也早就知道了。” 空调发出“滴”的一声轻响，随后开始发出 嗡嗡的运转声，陆烽将遥控器放回床头柜上，回答：“猜到一些。” 林君然便问：“那你为什么 不问我 ？” 陆烽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没有主动跟我 说，在医院时也没有和医生说实 话……你在犹豫。” “所以？” “我 想等你自己 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 陆烽抿着唇，没有吭声。 林君然于是 冷笑一声，帮他说了：“等我 想清楚去还是 留，就跟车祸前一样 ？” 陆烽低头看了林君然一眼，薄唇上下微微翕动，似是 想说什么 ，林君然耐心地等他开口，可到底，陆烽终究还是 一个字没说。 林君然心里 突然就蔓延出一股茫然无力，这种心情就如同那天意外得知陆烽父亲就是 为救他而牺牲的那名警察时一样 。 起初，他只是 为弄清楚陆烽当年 被 开除的事 而找了人 去查，却不料查出陆烽自出生时就被 过继到他大伯名下一事 ，也就是 说陆烽家里 摆着的那张遗像其实 仅是 他大伯，他疑惑这件事 陆烽为何一直不曾跟自己 提起，直至他看到陆烽亲生父亲的照片…… 瞥了眼依旧默默站在边上不作声的陆烽，除了那道视线一直紧紧粘在自己 身上，整个人 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跟个木桩子似的，林君然顿时又有些无奈。 他扯了下嘴角，然后伸手一拉对方垂放在一侧的手，语气硬巴巴的：“站着干什么 ？这样 跟你说话我 脖子都累。” 陆烽一讪，顺着林君然的力道坐在了床沿。 直到此刻两人 紧挨着坐在一起，心与心靠得近了，方才对峙僵硬的气氛才稍微得到一些化解，陆烽继续沉默了片刻，随之终于开口，他缓缓道：“我 们在一起后一年 我 才知道你是 当年 我 父亲救下的那个孩子，我 其实 见过你幼时的照片，但是 后来在你家遇见时并没有认出你，只是 隐约觉得眼熟，当时也没有往深处想……后来有一次回爷爷奶奶家，我 本打算将你介绍给 家人 认识，于是 将你的照片拿出来给 他们看，我 大哥一眼认出你就是 当年 那个孩子，我 这才记起来。” “那之后不久你也无意中提起幼时被 绑架的事 ，我 才知道这件事 对你的影响，你也一直为我 父亲的去世而愧疚，我 担心你一旦知道我 是 对方的儿子从而想太多，这才——” “这才一直瞒着我 ？” “嗯……” 陆烽顿了顿，继续陷入回忆：“后来你和我 冷战，我 只以为是 为了那个男孩儿的事 ，并不知道你其实 是 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 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林君然问：“那你现 在怎么 知道了，我 好像还没跟你说吧。” “猜到的……那次去白鸿寺你丢了手机，晚上去派出所取时遇到父亲在世时的朋友，我 以为你会问我 些关 于我 父亲的事 ，但回来的路上你一直沉默着，回家后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再后来我 隐隐感觉到你其实 已经恢复了记忆，联系起之前的事 ，于是 便猜到了。” “原来那个时候我 就露了馅。” 像是 自嘲，林君然蓦地说了这么 一句，说完，他又问：“我 大哥是 不是 早知道你父亲的事 ？” 陆烽点 头：“很久以前他就找过我 ，那次在咖啡厅他找我 也是 说起这事 。” 林君然于是 也就明白了当初林景然不同意他和陆烽在一起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恐怕是 为了这事 ，若是 再往深处想，林景然或许还认为陆烽接近自己 是 别有目的，可时至如今，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包括陆烽那颗坦诚的心。 林景然、陆烽、陆烽的父亲，不管是 谁，每个人 都在保护他，可其实 他才是 所有事 情的源头。 林君然微微敛目，掩住眼中翻滚的情绪。 这时，一直撑在床沿的手蓦然被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陆烽轻缓的声音传至他耳中：“如果当初我 知道你是 为了我 父亲而陷入痛苦纠结，甚至为此想和我 分 开，我 一定早早和你说清楚……这次也只是 想给 你时间想清楚，不会让你再离开。” 林君然低落的情绪倒是 被 这段不知道算不算表白的话治愈了一些，他露出个笑，故意道：“我 怎么 知道这话是 不是 你现 编的，专门拿来骗我 。” “是 真的……” “这可不一定，毕竟那时候我 要去酒店住你也没拦着，说不定哪天我 又要住外面，你二话不说就开始帮我 收拾——” “不会。”林君然话还没说完就被 打断，陆烽看着他，眼神深邃而又真诚，他低喃，“我 舍不得……” 第53章 一旦尝过 失而复得的绝美滋味, 就不会再有人 愿意重新体会一遍失去的痛苦，陆烽亦然 ，他不会再舍得林君然 离开他。 当听到“舍不得”三个字时, 林君然 惊讶地抬眸, 确认这 句话是 从陆烽口中说出后，耳根子就莫名其 妙地烧了起来。 他刻意忽略了脸上升高的温度以及胸腔中骤然 加快的心跳，眼中含笑地看向陆烽，挑着嘴角问：“你 刚刚说什么, 我没听清。” 陆烽愣住。 眼前的人 像个忽然 起了坏心思的恶劣少 年。 看着对方眼中浓浓的笑意, 陆烽紧了紧手心，握紧那只已被他暖得渐渐有了温度的手，低声说：“你 听到了……” 林君然 扯了扯唇：“那又 怎么样？” 却算是 间接承认了。 陆烽疑惑地看他, 下一刻便林君然 笑着道：“我还愚 再听一遍。” 陆烽一默。 他迟疑地往林君然 脸上看去，却见对方目光执着，眼中闪着灼灼亮光, 耐心地摆好架势，一副你 不说我就不罢休的模样。 敛起眸光, 陆烽又 默默将头转了回去。 片刻后，他嘴唇微张：“我——” 只是 或许是 气 氛不对, 不久前还能轻轻松松就说出口的一句话, 此刻不管怎么尝试, 后面 的几个字始终卡在 喉咙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去, 林君然 明显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大概是 紧张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就让你 简单说句话, 却弄得跟逼你 去杀人 一样。”林君然 故意端着脸，睨着他, “不愚 说就算了。” “……没有不愚 说。”陆烽忙解释。 “那你 倒是 说。” 林君然 又 摆出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陆烽抿了抿唇，又 缓缓张开：“下次再说……” “……” 林君然 直接被逗笑了：“这 话还能留到下次再说？下次就该说别的了。” “算了，今天先放过 你 这 个闷葫芦。”比谁都明白陆烽的性 子，林君然 终于大发慈悲地发话，他将手陆烽手中抽出，站起来，“累死了，我去洗澡。” 经过 刚才的一番说笑，林君然 原本低落的情绪好转许多，他往衣柜那儿走去，拿睡衣的时候愚 起什么，又 说：“厨房和客厅的东西明天再收拾。” 陆烽应了声“好”。 当晚，两个人 先后洗完澡后就熄灯上了床，大约是 晚上的事耗了不少 心神，上床后不久，林君然 便枕在 陆烽怀里沉睡过 去。 初时，他睡得还算安稳，呼吸声均匀轻缓，这 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半夜，凌晨时，原本舒展的眉眼忽然 开始拧紧，脸色也显出苍白，额头渐渐沁出一层冷汗。 这 一切都隐藏在 沉寂的黑暗中，然 而只在 林君然 出现反常的第一时间，陆烽便蓦地睁开了眼，仿佛之前的两三个小时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怀里的那具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战栗。 陆烽松开手上的力道，从肩颈处缓缓下移，轻抚林君然 在 此刻尤为纤细的后背：“君然 ，君然 ……” …… 睡梦中，林君然 又 回到八岁那年。 前一秒，冰冷冷的枪口还对准着他幼嫩的脖子，下一刻，一声枪响，挟持着他的绑匪轰然 倒下。 他站在 刹那间变得混乱的狭小湿暗仓库一角，听着划过 耳际的一道道枪弹声，口鼻间尽是 让人 恶心的血腥气 。 灰尘漫扬中，面 目狰狞的绑匪向他跑来，他转身逃跑，就将被绑匪捉住之时，又 是 一声枪响，随后，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眉目刚毅的男人 轻抚他的后背，笑着安慰：“别怕。” 男人 转头将他交给同伴，继续对付起剩下的歹徒。 再后来。 眼前一片猩红…… 林君然 陷在 属于回忆的梦中，反复地梦见过 去，一遍又 一遍。 他看见血雾混合着尘土弥漫在 半空，看见子弹如光如影没入那给过 他片刻温暖的胸膛，看到那个会笑着对他说“别怕”的英雄永远地倒在 了血泊中。 梦境如深渊中的野兽死死扼住林君然 的喉咙，他用上全部 力气 也挣脱不开，喉咙发疼发干，甚至出现窒息的错觉。 他呼吸困难，仿若濒死，却突然 ，在 这 无尽的深渊中，隐约地，仿佛有人 在 耳边轻唤他的名字。 “君然 ……君然 ……” 窒息的痛苦减缓，沉陷于梦境的意识被这 一声声呼唤从深渊中拉回。 “害死父亲的人 不是 你 。” “那是 谁？” “是 绑架你 的人 。” 此时此刻，林君然 也分不清这 是 梦境还是 现实，甚至不清楚自己是 不是 真的在 和谁在 对话。 他摇头道：“是 他们，也是 我。” 如果没有那场绑架…… 只是 这 种愚 法才刚生出来，便生生被打断：“不是 你 。” 林君然 沉默。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不管是 谁，不管做着什么样的工作，都要忠于自己的职责……在 那场绑架事件中，你 是 受害者，他是 营救者，身为警察，当时救下你 就是 他的使命和职责，最后他不仅救下了你 ，还战斗到最后一刻，这 一生他无愧无憾。” “他还曾跟我说，警察是 个危险系数很高的职业，尤其 是 执行任务时，可他很自豪当初的自己选择了这 个职业，因为每救下一个人 ，他都会很欣慰……他说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为了救人 而死，不用为此觉得难过 ，那些他曾经救过 的人 就是 他生命的延续。” 很久之后，林君然 在 黑暗中睁开了眼，轻声低语：“生命的延续？” 陆烽坚定地看着他：“是 。” 得到这 一声肯定的回应后不久，半梦半醒的林君然 又 疲惫地阖上了眼帘，大概是 被那段久远的记忆所扰，哪怕此刻已经脱离了那场梦境，后半夜林君然 还是 睡得不太安稳，却也比先前战栗窒息的情况好了许多。 陆烽整整一夜几乎都不曾真正睡过 去，他闭着眼进 入浅眠的状态，但只要林君然 有半点轻微的动作，他的意识便会瞬间恢复清醒，在 一片沉寂中仔细地听林君然 的呼吸声，如果声音还算平稳，他才会把 心放下。 如此折腾到天明。 …… 次日早上，林君然 一觉醒来，先是 感觉眼皮沉重得仿佛压了几斤石头，掀都掀不开，再就是 发现自己整个人 像是 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身上出的汗黏糊糊地浸透了睡衣。 头顶传来陆烽的声音：“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声音很哑，但不是 刚睡醒时的那种低沉。 恰好这 时搂在 背上的手臂松开了一些，林君然 往后退了退，看了眼脸色明显不太正常的陆烽，问：“你 感冒了？” 陆烽一愣，这 才感觉到喉咙里有些发痒，尝试着吞咽了一下，干涩且刺疼，扁桃体好像也发炎了：“好像是 ……” 见林君然 皱起了眉，又 连忙笑了笑：“没事。” “没事个屁！” 林君然 瞪他一眼，随即挣开那双臂膀，翻身下了床，陆烽见了，被子一掀也准备下去，却又 得来一瞪：“给我躺着！” 他只好再次躺了回去，目光却紧紧放在 林君然 身上，见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睡衣就打算往外走，没忍住紧张地提醒一句：“外面 冷，多穿点……” 林君然 脚步一顿，返身回来默默取过 羽绒服包在 身上，这 才出了房门。 没两分钟，他端着杯子回来，杯口冒着滚滚热气 ：“先喝点热水。” 陆烽接过 慢慢喝了一口，又 听林君然 问：“除了嗓子哑，还有哪儿难受？”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 如实说了：“扁桃体有些发炎。” “还有呢？” “没了……” “头疼不疼？” 陆烽摇头。 林君然 愚 了愚 ，说：“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只是 小感冒，吃点儿药就好了。”陆烽原本愚 说在 家歇上半天就行，愚 到林君然 的性 子，又 默默改了口。 林君然 回忆了一下以前自己感冒时的情况，不严重的时候确实只要吃点儿药，于是 松了口，问：“家里还有药吗？” “好像没了。” 林君然 在 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了翻，确实没找到：“那我待会儿出去买。” 他站起来，把 衣服换了，这 次不用陆烽提醒，他自己就很自觉地多穿了两件，把 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陆烽现在 感冒了，林君然 可不愚 再倒下。 走前怕陆烽不听话，他还特意留下一句：“你 好好躺着，不许起来，早饭我从外面 带回来。” 刚打算等林君然 走后就去煮早饭，顺带收拾一下厨房和客厅的陆烽，听到这 句话后，什么念头都打消了。 林君然 一走，不多时，原本感觉还好的陆烽开始出现昏昏沉沉的症状，脸上也发起了热，一夜未眠给身体带来的疲惫在 这 一瞬间爆发了出来，陆烽闭上眼，昏睡过 去。 不知 过 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了钥匙开门声，当他再次勉强睁开眼时，林君然 人 已经站在 了床边，手里正捧着一碗冒着热气 的粥。 见陆烽醒来，林君然 一愣：“我还没叫你 。” “听见你 回来了。”陆烽笑了笑，撑着坐起来，从林君然 手中接过 粥碗慢慢喝起来。 感冒严重影响了食欲，平时早上能喝两大碗粥的人 ，这 会儿一碗粥还没喝完，就隐隐吃不下了，陆烽勉强将剩下的几口粥喝掉，又 接过 感冒药和温水一口气 咽了下去。 林君然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吃完药，问：“感冒是 不是 变严重了？” 陆烽不敢撒谎，点头。 林君然 眉心拧紧，愚 了愚 说：“你 先睡一觉，要是 药不起效果，我们就去医院。” “好……” 第54章 在 林君然的印象里, 和陆烽在 一起的那几年，陆烽永远如大山一样 ，沉默地屹立着, 他从未生过病, 甚至连小感冒都没有，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给人以十足的安全感。 但或许是 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原本以为吃点药就能好的小感冒到了中午时, 陆烽的病情忽然加重了。 林君然在 陆烽吃了药睡下以后 , 就去厨房和客厅把 昨晚没收拾的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放回 原处，又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从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在 有了另一半之后 ，早已学会了帮着对方分担一些，尽管绝大多数时候陆烽并不会要求也 不舍得让林君然做什么。 收拾完卫生, 林君然就回 到房间，搬了张椅子坐在 床边办公, 早上他是 打算去公司的，却因为陆烽的忽然感冒留在 了家。 办公的中途, 林君然好几次摸了摸陆烽额头上的热度, 只感觉略微有点低烧, 直至中午, 陆烽昏昏沉沉地睡着还 未醒, 这 才觉出不对，急忙将人叫醒。 陆烽迷迷瞪瞪地掀开眼, 脸上带着一片不正常的红，落在 林君然眼里, 只觉得平时刚毅的男人在 此刻显出一丝脆弱来。 陆烽倒下了，林君然作 为这 家中的第二个男人，顺势成为顶梁柱，他不慌不乱，先将陆烽的衣服一件件放到床上：“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陆烽抿了抿微干的唇，想说 什么，林君然不等他开口，就瞪过去一眼：“必须要去！” 于是 陆烽又默默将尚未出口的话咽了回 去。 在 林君然的要求下，这 次陆烽穿得比以往都多都厚，林君然也 没有“厚此薄彼”，很自 觉地给自 己加了件毛衣，毕竟冬天生病真的不好受，最后 两个人一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林君然两个月前已经拿到了驾照，现在 车子开得还 算熟练，平时如果是 两个人一起出门，基本都是 陆烽开始，这 次情况特殊，林君然也 不放心陆烽，自 己坐上了驾驶座。 去的是 小区两公里外的一家诊所，一对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夫妻开的，以前林君然感冒发烧时陆烽就常带他来这 儿。 到了诊所，推门进去后 ，发现里面的两长排休息椅上基本坐满了人，且人手一个高 高 挂起的吊瓶，女大夫正在 哄一个小男孩儿扎手背，小男孩儿紧张地闭起眼，过了两秒忽然张开嘴哭起来：“呜呜呜疼！！妈妈疼！” 一旁站着的女士又无奈又想笑：“针都还 没扎呢！” 小男孩慢腾腾睁开眼，发现果然还 没扎针，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磨蹭了许久，女大夫终于扎好针，又叮嘱了女士两句，然后 转过头，便看到了站在 门口的林君然和陆烽，女大夫朝林君然笑笑：“又感冒了？” 林君然扯了下嘴角，指指陆烽：“这 次是 他。” 女大夫惊讶，往陆烽脸上看去，果然见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于是 招呼人坐下，取过体温计：“先测个体温。” 陆烽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默默将体温计放到了腋下，因为穿的衣服太多，放的时候废了点儿力气，林君然很有经验地提醒：“你夹｜紧了，要不然没用。” 五分钟后 ，体温测好了，女大夫看上面的刻度时，林君然也 瞥了眼：“38.5，是 不是 要挂水？” 女大夫点头，并很快取了吊瓶过来。 给陆烽扎针的时候，陆烽眼睛眨都不眨，反倒是 坐在 他旁边的小男孩儿好奇地看过来，初时只是 一脸紧张地看着，当 看到针一下扎进去的刹那，小男孩儿掉出了几滴眼泪。 小男孩儿妈妈一阵无语：“自 己扎针哭就算了，看别人扎针怎么也 哭？” 小男孩儿抹着眼泪：“看着疼……” 林君然听着，便问 陆烽：“疼吗？” 陆烽自 然是 说 “不疼”。 女大夫扎好针后 ，确认液体流速正常才离开去照看其余病人。 陆烽一只手在 输液，不能乱动，他看了眼诊所内，能坐人的地方都已经坐满了，又知道林君然向来不喜欢闻这 种浓郁的药水味，想了想说 ：“你先回 去吧，时间还 长。” 站在 边上的林君然听了，下意识地就想瞪人，又忽然想起陆烽这 算是 在 病中，自 己多少应该对他温柔点儿，回 想起从前自 己生病时陆烽是 怎么对自 己的，林君然收回 了还 没送出去的那一瞪，软了语气，道：“也 没多久，我等着。” 陆烽只好又说 ：“那你去车上坐着吧，站着累。” 林君然自 然不肯。 他一直站在 陆烽边上，仰头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最终顺着输液管没入那手背。 看着看着，忽然瞥见陆烽嘴唇有些发干，便走到饮水机前取了干净的一次性 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陆烽喝了几口，林君然又问 ：“手冷不冷？” 林君然记得自 己每次挂水时，输液的那只手总是 凉冰冰的，现在 还 是 在 冬天，尽管诊所内开了空调，但到底照顾不到所有的地方。 陆烽摇头：“不冷。” 林君然不信，直接去摸陆烽的手，小心避开了扎着针的地方，轻轻一摸那手指，果然一片冰凉。 “这 叫不冷？”他挑起眉。 谎言被戳穿的陆烽敛了敛眸，默默避开了林君然不太高 兴的眼神。 “……” 顾忌着旁边还 不少人，林君然没有再说 什么，只是 陆烽的手还 冰着，总不能一直放着不管，想了想，他说 ：“我出去买个热水袋，你别乱动，要听大夫的话。” 仿佛将病中的陆烽当 作 了不听话的小孩儿。 陆烽神色尴尬地点了点头。 林君然出去后 ，没过多久，陆烽突然感觉到放在 羽绒服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用没扎针的那只手取出来一看，却是 林君然刚刚发过来一条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 句威胁性 质的话，且很不留情面——“以后 再骗我就不许再上我的床。” “……” 诊所旁边就是 一个小超市，现在 是 冬天最冷的时候，热水袋很是 畅销，林君然一进去就看到了摆在 最外边货架上的一排热水袋，考虑到眼下的实用性 ，林君然挑了个毛绒绒插电的，付完钱在 超市里充好电才带走。 回 去时，吊瓶里的液体才少了不到三分之一，林君然让陆烽微微抬起手，将暖烘烘的电热水袋放在 椅子把 手上，再让陆烽把 手放好，贴着掌心，又在 他手背上盖上一条厚毛巾，可以说 是 贴心至极。 做好手部 的保暖工作 ，林君然又从拎回 来的塑料袋里摸出一包东西，陆烽看过去，觉得那绿色半透明的包装袋有些眼熟，直至林君然将袋子拿正了些，看清楚上面的图片，陆烽才想起来这 是 袋水果硬糖，青苹果味的。 从前林君然生病时，嘴里面太苦，他就给他买了这 袋糖，味道也 一模一样 。 林君然撕开外面的大包装袋，先是 抓了一把 糖放在 隔开陆烽和小男孩的扶手上，然后 看了小男孩儿妈妈一眼，女士笑了笑，说 了声“谢谢”。 之后 ，在 女士的注视下，林君然又摸出一块糖，撕开，坦然地递到陆烽嘴边，用眼神示意着他张嘴。 一瞬间，陆烽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这 到底是 发烧带来的热度，还 是 因为林君然喂他吃糖的这 个动作 ，又或是 二者兼有。 他听话地张开嘴，将水果硬糖含进嘴里，一股淡淡的青苹果气息在 舌尖上蔓延开来，弱化了因着生病而带来的苦涩。 “妈妈，我也 想吃糖！” 小男孩儿撒娇的声音让正处在 愣怔中的女士回 过神，女士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从扶手上取过一颗糖撕开包装袋递到了小男孩儿口中。 一瓶水输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林君然喊女大夫过来拔针时，陆烽已经受药物影响，含着糖靠在 椅背上微微睡了过去，女大夫的动作 弄醒了他，他抬头看了眼吊瓶，才知道水已经输完。 女大夫又开了几盒药，说 明注意事项后 说 ：“明后 天再过来挂瓶水就行了。” 林君然应下，和陆烽离开诊所。 车就直接停在 诊所门口，上车后 林君然问 ：“怎么样 ，有没有好受一点？” 陆烽“嗯”了声：“好多了。” 刚一说 完，就看到驾驶座上林君然投过来的不信任的眼神，他神色一讪，道：“是 真的。” 林君然哼了声，这 才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 回 到家已经两点多，两个人到现在 都没吃午饭，林君然除了会煮粥煮饭煮饺子，外加下面条，其余的饭菜全都不会弄，他初时想煮点粥给陆烽喝，可那些复杂的营养粥他实在 做不来，就像那回 他住院时陆烽送来的山药鸡丝粥。 倒是 陆烽有心想说 一句他来做，只是 考虑到说 出来的后 果，还 是 将话留在 了肚子里。 最终，林君然选择了点外卖。 陆烽已经上了床，半靠在 床头，身上盖着被子，他见林君然找了家粥店，点了两份粥和一些包子，下单付钱，之后 就没再看别的店，便说 ：“我喝粥就行，你换家店再点些别的吃。” 林君然却说 ：“我今天就想喝粥。” 陆烽便不吭声了。 等外卖的过程中，林君然一直守在 床边，抱着手机看外卖的进度到了哪一步，终于等到商家制作 好外卖，外卖员开始送餐，他一抬头，看见陆烽闭着眼，眉峰微拢。 “难受？”他担心地问 。 陆烽睁眼，不敢说 谎：“有一点。” 之后 又加上一句：“你别担心，这 是 正常的。” 林君然想想自 己之前生病的时候，挂完水后 似乎也 是 这 样 ，才略微放了心，随后 余光瞥见被他随手搁在 床边的那半袋糖，问 ：“嘴里还 苦吗？要不要再吃颗糖？” 陆烽犹豫了一下，摇头：“不吃了，嘴里不苦。” “真的？” “嗯……” 林君然看却一直盯着陆烽拢起的眉峰，忽然一笑：“我不信。” 下一刻，在 陆烽还 想再解释的表情中，林君然站起来，上身越过床沿，凑近：“我要自 己尝尝……” 再之后 ，一个不含任何情｜欲意味的吻便轻轻落在 陆烽的唇上。 第55章 这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 吻开始得突然, 结束得也 快，就在陆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林君然的 舌尖已经退出了他的 唇齿间, 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 亲密接触只是他的 错觉。 短暂的 一吻结束, 林君然舔了舔唇，回味似的 ：“这次没说 谎，确实不苦，青苹果味的 。” 说 完, 视线有意无意瞥向陆烽的 眉眼处, 见原本拢起的 眉峰此 刻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嘴角不禁翘了翘。 目的 达成，林君然心情不错地低下头 , 继续看起手机，而床上的 陆烽却一直没什么反应，大约是生病让他的 大脑变得迟钝, 足足愣了半分钟，他才从刚刚那个吻中回过神。 他盯着林君然微挑的 唇角, 眸色顿深，只是突然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 眸中的 暗色渐渐褪去, 之后唇角动了动, 像是有话想说 , 却在这时, 隔着房门，玄关口的 门被敲响。 林君然看了眼手机：“外卖到了。” 于是起身去开门, 最后将外卖直接拿回房间，陆烽想要下床, 却被林君然阻止，他将电脑桌给陆烽搬上了床，粥和包子拆开搁在电脑桌上，又将勺子放进粥碗里：“吃吧。” 被悉心照顾的 陆烽看了眼已经完全不需要他再做任何准备工作的 电脑桌，取过一个小包子，吃了一口。 默默地吃完，陆烽迟疑着，最终还是将刚刚没来得及说 的 话说 出来：“我还病着……你不要太靠近我，小心过给你。” 突然的 这句话，让林君然愣了愣，过了会 儿林君然才明白过来陆烽说 的 是自己刚刚亲他的 那件事，他抬了抬眸，视线扫过那张不久前才尝过的 唇，哼笑：“亲都亲了，说 不定已经通过唾液传染了。” 他说 得露骨直白，陆烽脸上一热。 林君然一口一口咬着包子，眼睛却一直往陆烽脸上看，等 终于慢悠悠地吃完一整个，不知想到什么，漂亮明亮的 眼珠子一转，开口道：“不过你说 得也 对，靠你太近确实容易被传染。” 陆烽拿着勺子的 手一顿，抬起头 。 林君然继续说 ：“不如我们晚上分开睡吧，家 里不是还有一间房，收拾得挺干净的 ，晚上我先搬过去住，等 你病好了再搬回来。” 说 完还不忘问一问陆烽的 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回答他的 是一阵沉默。 陆烽抿唇不语，他先是看了看林君然，见对方神情认真，脸上没有任何说 笑的 意思，于是不由敛起眸，低下眼，过了半晌才回一句：“那间房没铺床被。” “没事。”林君然不以为意，“前天你不是刚晒过一床被子，床单枕套也 有新 洗的 ，待会 儿我再晒一遍，到了晚上直接铺在那间房就能睡人了。” “房里很久没住人……里面有异味。”陆烽又说 。 “把窗户打 开通通风就行了。” “忽然换间房，你住不惯……” 林君然挑眉：“我有那么娇气 ？” 陆烽终于没有话再说 了。 …… 粥店的 保温措施做得十分到位，在路上待了近二十分钟，这会 儿打 开来吃，入口时粥还是很烫，陆烽沉默着一勺一勺慢慢地吃，吃完就感 觉出了一身的 汗，与此 同时，发 烧带来的 难受也 减轻了许多 。 今天阳光很好，到了下午这个点儿依然有余热，床被前两天刚晒过，今天再晒一遍睡起来更软更暖和。 阳光照在室内，有些晃眼，陆烽躺在床上，半眯起眸，看林君然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棉被去了阳台，很快又回来继续抱出床垫、枕头 。 林君然走 进走 出，一副完全在为晚上搬去另一间房住而忙碌的 模样，陆烽看着，内心生出隐隐的 烦躁，过了许久，他勉强将这股情绪强压住，又默默翻了个身，用枕头 挡住了脸…… 林君然忙活了半天，终于将晚上需要用到的 床被枕头 一一在阳台上晒好，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他回到房间，结果就看见男人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床上的 模样，而不是像平常那样仰躺着或是面朝自己所在的 方向。 那被子都没盖好，只盖到腰间，露出来的 上身，睡衣下的 背影微微蜷缩，似乎带了几分落寞的 味道。 他心中觉得好笑，走 过去正想调笑几句，却听 见自床上传出的 轻轻呼吸声。 知道陆烽这是睡着了，林君然放轻步子，走 回阳台前，轻轻拉上了窗帘…… 房间很静，林君然坐在床下，一只手肘撑在柔软的 床沿，脸贴着手心，目光一直紧紧注视着熟睡中的 男人。 原本只盖到腰间的 被子已经被林君然拉了上去，拉被子的 时候，陆烽大概是感 觉到他的 动作，再次翻了个身，从原先背对着林君然的 姿势变为仰躺，于是得以让林君然看清楚他的 脸。 中午挂完水后，陆烽发 烧的 情况便没一开始那么严重了，体温也 逐渐恢复至正常，但到底还在病中，于是偏深色的 皮肤带了一丝虚白，平常再刚毅不过的 一张脸罕见地显出几分脆弱。 对于陆烽生病的 原因，林君然其实再清楚不过，哪怕陆烽不曾提起，哪怕昨夜他的 意识并不算多 么清晰，但是那一整夜里在他深陷梦境无法挣脱之际，一直贴在他耳边的 抚慰的 低语却深深地烙在他的 脑海、心上。 是为了自己，陆烽才生的 病。 林君然换了只手，继续撑着头 看陆烽，仿佛怎么看都看不腻似的 ，眼睛一眨不眨，后来，他终于有些累了，眼皮子都开始打 起架来，终于不再坚持，直接趴在床沿闭上了眼…… 趴着睡的 感 觉并不怎么好，只眯了不到一个小时林君然就醒了，他看了眼时间，继续坐了会 儿，随后站起来动作小心地去了阳台，将晒得已经有了温度的 床被抱回房间。 六点多 钟的 时候，陆烽也 醒了，林君然便将晚饭拎了进来，依然是点的 外卖。 吃完，林君然先去洗了个澡，之后又去催陆烽：“身体不舒服，就赶紧洗洗睡。” 几乎是睡了一整天的 陆烽：“……” 他瞥了林君然一眼，见对方正专心整理着衣柜中的 衣物，并没有看向自己，默了默，到底还是慢腾腾地下了床，拿了睡衣离开房间。 去浴室的 时候，经过另一间卧室，卧室门没关，陆烽看见林君然下午晒的 那些床被已经整理好放在床上，该套的 枕套和被套也 全部套上了，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情绪。 正站在放门口，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林君然的 声音传过来：“杵在那儿看什么呢？” 陆烽攥了攥手中的 衣服，移开视线抬脚去了浴室。 站在花洒下，温热的 水流从头 顶流经结实宽阔的 背脊，又缓缓淌过腹｜部的 人鱼线，最终在瓷砖上汇聚。 花了十多 分钟，陆烽终于做好了晚上一个人睡的 心理准备，冲完澡，他关上花洒，擦干身体，穿上睡衣从浴室出来。 抱着房间里将是空无一人这样一种心情，陆烽再次回到卧室，只是房门一打 开，却看到这会 儿本应该已经搬去另一间卧室的 林君然，此 时此 刻正倚着靠枕靠坐在床头 ，被子盖住腿和腰，那张电脑桌就放在他面前。 空调开着，吹着暖风，林君然睡衣外只披了件宽松轻薄的 棉服，专注地看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动得飞快。 视线从林君然身上移开，陆烽正准备走 进来，却在目光再次触及到床被的 那一刻终于觉出了不对——床上的 被子已经不是原来的 那一条，床单也 换了，还有枕头 …… 而重新 换上的 枕被陆烽眼熟得很，正是下午时林君然抱去阳台晒的 那些。 他愣住，冲澡之前这些枕被明明是放在另一间卧室的 。 “别杵着了，赶紧进来。” 不知何时，林君然已经抬起头 看向了房门口，他一开口，陆烽立刻回神，走 进来。 刚刚冲澡的 时候陆烽连头 发 一起洗了，洗完也 没有好好擦，现在他一边往房间里走 ，水珠就一边自发 梢往地上滴，林君然见了，将电脑桌往旁边移了移，自己则下床从衣柜里翻出条干净的 毛巾，看了眼床沿，又看了眼陆烽：“坐过来。” 陆烽听 话地坐过去。 林君然盘腿跪立在他身后，举着毛巾覆盖住那乌黑的 发 顶，之后裹住那湿漉漉的 黑发 就是一通乱揉，大概是因为手法不太娴熟，揉擦的 时候毛巾多 次蹭到陆烽的 颈窝，敏｜感 的 肌肤被柔软的 布料轻轻扫过，在林君然看不到的 角度，陆烽眯了眯眸。 等 林君然胡乱擦揉了数十下，拿开毛巾一看头 发 上沾着水珠基本都已擦干，终于觉得满意。 将毛巾随手仍在床头 柜上，又打 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吹风机，直接插在床头 的 插座上，打 开开关后房间里就充斥起“嗡嗡嗡”的 声音。 陆烽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任由林君然拿着吹风机在他发 顶乱吹，林君然完全是毫无章法地吹头 发 ，前一刻风口还对着后脑勺，下一秒便又将吹风机对准了陆烽的 头 顶，很调皮，孩子一样。 他的 手指穿插在那一丛黑发 中，将那微湿微软的 短发 微微挑起，干燥的 风从发 根处轻掠而过，热热的 ，有些痒，陆烽不自觉微仰起脖子。 平时洗完头 发 陆烽向来都懒得吹干，在此 刻吹头 发 却仿佛成为最值得享受的 事。 所以当“嗡嗡嗡”的 声音陡然消失，在他发 根间来回穿插的 手也 终于抽离的 那一刻，陆烽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不舍。 林君然已经拔出了插头 ，将吹风机又放回抽屉，之后才抬起头 看了眼陆烽的 发 顶，看到自己的 杰作，他满意地勾了勾唇。 替陆烽吹完头 发 后，林君然又回到床上，将电脑桌搬回原位置，也 直至此 刻，陆烽终于明白下午时林君然说 要和他分开睡的 话全是假的 ，那些晒过的 床被其实只是为了换掉这一床。 后知后觉的 陆烽没有傻到再提起这事，他在床边坐了会 儿，看到那条被扔在床头 柜上的 毛巾，找到一个衣架将其挂好，又去倒了两杯热水回来，才上了床。 林君然依然盯着笔记本在看，陆烽问：“公司的 事？” 林君然点头 ：“嗯，好多 事都没处理，挺急的 。” 陆烽便说 ：“明天你去公司吧，我一个人没事。” 想了想，林君然答应了，不过提出要求：“明天你要去挂水。” “好……” “你可别现在应了明天又不去，被我知道了你知道后果的 。” 想到下午在诊所是林君然发 过来的 那条消息，陆烽头 皮一紧，忙道：“明天拍照给你看。” “这还差不多 。” 接下来的 几个小时，林君然专心处理起公司的 事，陆烽睡了一天也 不困，于是坐在边上陪着他，顺手取过先前放在床头 的 一本书 看起来，林君然回复消息的 时候瞥了一眼，忍不住道：“怎么还是那本家 常菜菜谱？你想开家 饭馆儿？” “……不是。”陆烽翻了一页，“就看看。” 林君然却故意笑着问：“看看？看完了呢？” 陆烽捏着书 角，声音渐低渐沉：“做给你吃……” 第56章 次日早上, 林君然和陆烽一同醒来，二人半睁的眼对上，林君然恍了恍神 , 然后从枕边摸出手 机。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后, 林君然就不太愿意起来了。 “还没到八点……再睡会儿。”他嘟嘟囔囔地说完，又将手 机放回原位，手 也再次伸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揽住陆烽的腰，脑袋靠着那胸膛蹭了蹭, 眯上了眼。 陆烽任他抱着, 只是默默抽出右手 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林君然露在外面的肩。 继续赖了半个小时的床，快到八点半时, 林君然才慢悠悠地睁开眼，被子里 太软太暖和，还有个免费的火炉一样的人体抱枕让他抱着, 以至于让他又犯了懒症，有种想直接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的念头。 只是眼下 到了年 底, 公司正是最忙的时候，艺人活动的宣发以及一些 重要的合同都紧在这 几天, 林君然就是再不情愿去上班, 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掀了被子穿衣。 陆烽和林君然几乎是同时换好了衣服下 床, 刷了牙洗了脸, 二人一块儿去了厨房, 昨晚睡觉前，林君然已经 在电饭锅里 放了米和水并定好时, 这 会儿掀开锅盖，粥已经 煮好保温在锅里 。 喝粥的时候, 林君然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陆烽回一句：“好多了。” 他这 次说的是真的，休息了一夜后，感冒已经 好了许多，除了咽喉还有些 难受，其余的症状基本都已消退。 “还发烧吗？” “不了。” 林君然却 仍是不放心，放下 筷子后走到对面的陆烽旁，伸手 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是他手 心本就是热的，光凭着手 感，到底是摸不出什么结果来。 他撇了撇嘴：“不发烧了就好，下 午要记得去挂水。” 陆烽笑了笑，应下 。 林君然慢悠悠喝完了粥，又看着陆烽乖乖吃了药，这 才不情不愿地拿了钥匙出门 上班去了，坐电梯一直下 到一楼，等电梯门 一开，林君然便径直往外走。 出了大楼后，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林君然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睛一直往停车的地方看，这 处老小区没有地下 停车场，但每栋楼前都划有停车位，林君然和陆烽的车便直接露天停放在停车位里 。 快和男人擦肩而过时，林君然觉察到有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余光一瞥，才发现是对面那个男人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林君然于是也打量过去。 对方三十多岁，脸型轮廓刚毅，看过去的第一眼，林君然的第一印象就是这 人和陆烽长得很有几分相像，之 后，在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一些 久远的记忆霎时涌入脑海，林君然终于记起来，他其实 是见过这 个男人的，在照片上。 两 人背对而行，渐走渐远，林君然找到自己的那辆车，开了车锁坐进驾驶座，快要驶离小区的那一刻，他看了后视镜一眼，看到男人走进他和陆烽所住的那栋大楼。 …… 到了公司后，林君然先是召集管理层开了一个简短的晨会，听他们汇报了下 这 几天的工作进度，散会后，林君然留下 谢黎，问：“年 后跟郑导合作的那部 电影，人选定了吗？” 郑导是近两 年 在行业里 声 名渐起的新锐导演，去年 上半年 拍的一部 轻喜爱情片创下 当年 的最高票房纪录，一举斩获年 度最佳电影奖，其中，女主角也因此获得年 度最佳新人奖。 这 次，臻越准备和郑导合作拍摄一部 电影，题材和上一部 的轻喜风格截然不同，走正剧风，郑导想大胆尝试，开辟不同题材，而臻越又正好想进军电影市场，双方于是一拍即合。 郑导喜欢用新人，而臻越最不缺的就是新人，但林君然倒也没要求郑导必须选自己公司旗下 的艺人做男女主角，只是要求男一女一的角色试镜时能让臻越的新人都去试一试，能不能被选上另说，好歹是个机会，而如果郑导一个都看不上，那么配角中必须分出两 个名额给臻越。 去年 林君然接管臻越后，几乎是给了每个新人一次机会，唱跳行的让他们去参加选秀，综艺感强的给他们真人秀的资源，演技在线的则是让他们参演了一些 电视剧电影，而这 些 电视剧电影中，有几部 已经 播出，尽管这 些 新人都是以配角的身份出演，但到底是在荧幕和观众面前露了露脸，并且还都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在林君然提出上面那个两 个配角名额的要求以后，郑导慎重地看了下 臻越新人所参演的电影电视剧，确认演技还算过关后，这 才同意了林君然的要求并与之 签订了合同。 谢黎点头：“定了。” 不等林君然问，他又笑着说：“女一定了我们这 边的，另外还有个男三号的试镜也有个新人被选上了。” 林君然问：“是哪两 个？” 谢黎报了女一和男三试镜成功的新人名字，说：“梁苑桐之 前参演的那部 电视剧，演的是个女三，电视播出后观众的反响还可以，这 次她去试镜，郑导也是一眼看中了她，说她很适合女一这 个角色。” 那部 剧林君然也看过，梁苑桐饰演的女三是个职场御姐，形象正面、独立，首先人设上就沾了光，而梁苑桐身高腿长，单眼皮，肤色白，很能驾驭得了这 一类型的角色。 说完电影人选的事，林君然和谢黎又商量了一下 过年 那几天的安排，再有几天就是除夕夜，过年 前后公司是按照法定节假日放假的，但是几个特殊部 门 必须得有人留下 来值班，这 件事林君然在上个月的晨会上就已说过，各部 门 负责人也已将值班人员上报给他，确认没有疏漏后，林君然签字同意。 “过年 准备去哪儿玩儿？”谢黎问。 林君然看着电脑：“还没计划。” 谢黎继续说：“我去年 带着老婆孩子去三亚玩儿了一趟，今年 就不打算出去了，准备直接在省内找个景点看一看，不过今年 冬天也太冷了。” 听到这 里 ，林君然抬起头：“我这 里 有两 张东郊庄的vip卡，那边的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你可以带着嫂子一起去住几天。” 说着，就拉开抽屉翻了翻，很快找到了那两 张卡，递到谢黎面前。 “……” 看着他手 上的黑色金卡，谢黎嘴角微扯，东郊庄他是听说过的，那里 的温泉是平城的一绝，这 个季节去泡一泡再惬意不过，只是东郊庄并不对外开放，平城的不少有钱人想进去泡温泉却 愁找不到门 路。 仿佛是知晓谢黎的顾虑，林君然又加上一句：“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你和嫂子直接过去就行。” 谢黎问：“你不跟陆烽去？” 林君然摇头：“我们去不了。” 过年 前后要忙的事情应该不少。 听他这 么说，谢黎也没有再客气，将金卡给收下 了。 事实 证明，林君然的预想是对的，下 午两 点钟，林景然突然过来了臻越这 边。 坐在办公室里 ，听着林君然那一声 “大哥你怎么来了”，林景然镜片后的双眼微眯，然后问：“你多久没回家了？” 林君然拿着茶壶往杯子里 倒茶，倒完递到对面：“上个月不是刚回去过？” “那是上个月的月初。”林景然表情不变，“这 个月都快过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还是说连过年 也不回了？” 倒完茶林君然又坐了回去，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不作声 ，过了会儿才回一句：“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林景然微微皱眉的神 情中，林君然又轻声 道：“我想去陆烽家里 看看……如果可以的话。” “什么意思？”尽管林君然语气正常，林景然依然听出了他的异样。 “我已经 知道了，”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君然直接说了出来，“陆烽的父亲就是当年 救我的那个警察。” 他顿了顿，眼神 微微放空看向别处，又继续说：“你担心我，所以一直将这 件事瞒着我，陆烽也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于是过了这 么多年 我才知道真相。” 林景然显然还没有从宋潜口中得知这 件事，听见林君然突然说起，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出了这 段话中的隐含意：“你记得以前的事了？” 林君然点头。 “那我之 前猜测车祸前你和陆烽之 间就已经 出现了问题，这 是真的？”做了林氏这 么多年 的掌权人，林景然最是善于抓重点，他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直接问到了关键处。 他问完，林君然却 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仅看他的神 情，林景然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他继续问：“是因为 他父亲的事？” 终于，在林景然的目光下 ，林君然有了回应：“是，车祸前我就知道了。” 然后，他一时想岔把 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林君然现在再想想，那个时候林景然和陆烽瞒着不让他知道那件事也不是全无道理，如果他不知道，就不会生出想要搬出去住冷静一段时间的念头，以至于出了那场车祸，甚至因此失去记忆，可是—— 可是如果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在某种程度上，这 对他而言或许是种幸福，但他的心结一日不解，这 种“幸福”也就没有了意义，就连陆烽也需要时刻担起心理上的压力，他们看似毫无阻隔地在一起，一起度过的每一天也充实 美好，可私底下 仍是对对方存有欺瞒，哪怕是善意的。 而像现在，他的心结解开，陆烽也无须再承担那没必要的心理压力，不会再犹豫，不会再退缩。 他们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展现在对方面前，坦诚地直面彼此，哪怕中途经 历了一番波折，可最终他们还是披荆斩棘走到一起，也因此收获了一份真实 感，比起曾经 ，他们以后只会更信任彼此，这 才是最好的结果，最真实 的幸福。 林景然不知道林君然的想法，他问：“车祸前因为 陆烽父亲的事，你和他之 间出现了问题，现在你又记了起来，你们的问题解决了吗？” 因为 这 句话，林君然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个弧度：“解决了。” 只是还没有正面和陆烽表明态度，或许那个傻子还一直惴惴不安着，只是因为 突然的生病才没有表现出来。 想到生病，林君然不由取过放在一旁的手 机，打开和陆烽的聊天框，却 发现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他眯起眼，打过去一句话：“没去挂水？” 没多久，陆烽就回复道：“刚到。” 下 一秒，又发过来一张诊所的照片，林君然点开看了看，知道陆烽是站在诊所门 口拍的：“挂水的时候再拍一张给我看。” 得到陆烽的一句“好”后，林君然放下 手 机。抬起头看向林景然。 林君然坐在对面，很是耐心地等着，这 近五分钟的时间内他没开口催一句话，终于等到林君然发完消息，他道：“除夕夜和大年 初一你愿意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但是除夕之 前和初一之 后，我们要去拜访一些 叔伯长辈，其中很多都是爸妈的朋友。” 林君然应下 ：“我知道了。” 林景然今天来这 儿其实 就是为 了说这 事，现在事情说完，他起身要走，林君然送他到门 口，在林景然离开前的那一刻，林君然忽然说了一声 ：“大哥，谢谢你。” 林景然闻言一笑：“我们是亲兄弟，有什么好谢的。” 他回过头来，看着林君然：“以后记得常回家吃饭，陆烽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带上他。”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完结 第57章 关于过年, 林君然 和陆烽在一起的那五个年头，除了 第一年的除夕夜二 人没 有一起度过，那之后的四年, 一直都是只有他们自己, 陆烽做年夜饭，林君然 给他打下手，最后一起窝在沙发 上守岁，时光也仿佛在那一刻变得很慢很慢……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除夕夜, 没 那么热闹, 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恰到好处，林君然 喜欢这样，他享受身边只有陆烽时的安宁, 陆烽同样如此。 只是今年的农历年，林君然 有了 不同的想法，他在公司说的那些话 , 并不是为了 敷衍林景然 ，而是真如他所说那么打算着 。 …… 下班回到小区, 坐电梯上楼，刚走到家门口, 林君然 就闻见一股肉的飘香, 正是从门缝里飘出来的, 他拿了 钥匙开门, 换好鞋后径直走进厨房, 然 后便看见陆烽围着 围裙在流理台旁忙碌的背影。 林君然 走过去，问：“在炖排骨？” 陆烽背对着 他“嗯”了 声：“已 经炖好了 , 我先 盛碗给你。” 林君然 刚在门口闻到肉香的一刹那，肚子就饿了 , 于是点一点头：“好。” 陆烽先 调好蘸料，然 后盛了 碗排骨，又顺手拿了 筷子、勺子一起放到桌上。 碗口冒着 腾腾热气，带着 诱人的香味，林君然 坐下，冰凉凉的手伸过去，贴到碗壁，瞬间，那隔着 薄薄一层陶瓷传出来的热度立刻暖了 他的手心，他舒服地眯了 眯眼，表情也变得柔和。 陆烽站在一边，看到他的动作，笑 了 笑 ，笑 的时候忽然 注意到林君然 脖子上还围着 围巾，使得他低头的动作受到阻碍，于是提醒：“围巾摘了 吧。” 林君然 手里拿着 勺子，正打算尝一口汤，闻言余光一瞥，便看到那条灰色围巾。 只是此刻的林君然 除了 吃已 经完全懒得再做多余的事，于是他没 有照陆烽的话 听话 地摘下围巾，而是放下勺子，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微转过身体面朝陆烽，对着 他抬起了 下巴，眉眼带笑 。 连话 都没 说，陆烽就明白了 他的意思。 陆烽微俯下身，在林君然 的等待和笑 意中，帮他摘下了 围巾。 围巾一摘，束缚没 了 ，林君然 顿时觉得轻松许多，他又转了 回去，用筷子夹起排骨在蘸料碟里滚了 滚，吃进肚子，随后又用双手贴着 碗壁捧起碗，给了 口汤，胃里都变得暖洋洋的。 “你先 吃，晚饭快好了 。”陆烽说着 ，转身进了 厨房。 林君然 没 抬头，直接将一碗排骨都吃完，连带着 冬瓜和汤，这才悠悠地抬起脸，莹白的脸上显出红晕和满足。 他捧着 空碗进了 厨房，走到流理台边时，陆烽看了 眼：“先 放着 ，我待会儿洗。” 林君然 便将碗放到水池里，眼睛却一直盯着 陆烽身上的围裙，看了 半天，他忽然 开口：“我在网上看到几件围裙，晚上你也看看，喜欢我就下单。” 陆烽背影一滞，沉默片刻后，他点头：“好……” 林君然 于是笑 起来，继续和陆烽说了 几句，最后说到过年的事上，他问：“过年你回你奶奶家吗？” 起初，陆烽一愣，似是没 想到林君然 会这么问，因为以往他都是只和林君然 一起过年，愣怔过后，他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林君然 注意到，问：“怎么了 ？” “今天……”陆烽迟疑着 ，还是说了 ，“今天我大哥来了 。” “你大哥？” “嗯，他早上过来的，就在你出门后不久。” 林君然 听了 挑了 挑眉：“那他有没 有跟你说早上我跟他还遇见了 ？” 从那个时候男人打量着 自己开始，林君然 就知道对方是认得自己的。 陆烽老 实地点头：“说了 。” “他怎么认得我的？” “我给他看过你的照片……” 说到照片，林君然 便知道肯定 是那张他和陆烽的合照，那是他俩刚在一起时去某个景区玩儿时拍的，那张照片至今还在陆烽手机里存着 。 林君然 眼睛一扫，看到搁在流理台上的手机，想也没 想就取了 过来输入密码解锁，然 后点进图库，图库里的照片和图片寥寥无几，点进去后第一张就是陆烽下午挂水时拍下来发 给他看的照片，勾了 勾唇，林君然 继续往后翻，很快就在快到翻到底时找到了 那张合照。 合照上，他和陆烽一左一右地站在一起，身后是一片粉色的桃林。 因为都不太爱照相，他们两个的表情都有些僵硬，显得有几分可笑 ，当 时他还在年大学，比起现 在脸上多少 带了 点儿青涩，只是陆烽却仿佛这么多年从未变过，依然 男人味十足。 林君然 看了 好一会儿，直到陆烽准备好了 晚饭，提醒着 上桌时，他才抬起脸，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陆烽看：“这照片太丑了 ，哪天我们重新拍一张。” 陆烽也看了 一眼，却道：“不丑，好看的。” 林君然 故意追问：“哪里好看了 ？是后面的景好看，还是人好看？” 陆烽抿起了 唇，林君然 笑 意盈盈地看他。 终于，在漫长的无声中，陆烽抬起眼，视线与林君然 的对上，讷讷开口：“都好看……” “……” 真是个无趣的回答。 林君然 扯了 扯嘴角，又想问“到底哪个更好看”，就在这句话 即将脱口而出之前，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多么的幼稚，于是及时打住，哼了 声说：“吃饭。” 他将手机又放回流理台，转身走了 。 陆烽看了 眼林君然 走远的背影，又低下头看了 眼依然 亮着 的手机屏幕—— 少 年面容青涩，眉眼精致，尽管表情僵硬，只是在身后灼灼桃花的映衬下，少 年如光如炬，耀眼夺目，一切都变得那么生动，仿佛如昨…… …… 因为照片的事，关于过年和陆烽大哥的话 题被迫打断，可林君然 依旧惦记着 ，等到饭后洗了 澡上床，他再次提起陆烽大哥，问：“你大哥来是为了 什么事？” 陆烽正翻着 书看，他今天倒是换了 一本，不再是那本菜谱，不过却是和汽修相关的，也算是应了 他的行当 。 听到林君然 的问话 ，陆烽将视线从纸张上移开，说：“他过来说过年的事。” 林君然 又问：“他怎么说的？” “大哥让我回去过年……”陆烽顿了 顿，又补上一句，“带上你。” 闻言，林君然 微愣，随后眼睛一眯，有些怀疑陆烽话 里的真实性：“真的？” “真的。” 不怪林君然 怀疑，而是以前陆烽曾说过他的家人并不希望他和一个男人过日子，意思就是不会接受林君然 ，就如同林景然 不赞同他俩在一起一样。 当 时，林君然 单知道陆烽父亲早亡，母亲已 经离开了 平城。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陆烽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由他的堂哥照顾着 。 想着 陆烽最重要的两个亲人或离世，或不在身边，其余人的态度他并不怎么在乎，于是那四年，林君然 便也没 有过多问起陆烽的家人，只有逢年过节时会买些礼品让陆烽带过去。 这会儿陆烽忽然 说他大哥想让林君然 一起去过年，林君然 不得不讶异，毕竟在陆烽曾经一带而过的话 语中，他的家人并不打算接受他俩。 只是现 在看来，陆烽那些话 的真实性还存疑，林君然 开始怀疑陆烽只是不想带他回家，不想他见到陆大哥以及摆放在那个家里的陆父的遗像，才故意这样说。 他心里这么想着 ，嘴上就直接问了 出来：“你家里人真的不喜欢我？” “……” 陆烽没 想到这个问题会在这会儿被提及，他曾为了 不让林君然 知晓他父亲的事，确实编过一些谎话 ，而时间太过久远，他甚至有些忘记了 当 初他是怎么说的。 陆烽现 在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挖了 个坑，过了 很久已 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突然 有一天走着 走着 就掉进了 这个坑里。 而林君然 仍目光灼灼地盯着 他，陆烽避开他的视线，解释：“没 有……我大哥早想见见你，还有我大嫂、侄子侄女，他们都知道你，前几年过年时就想让我带你过去吃饭。” 林君然 睨他一眼：“我就知道。” 接着 又问：“那你奶奶呢？” 陆烽摇头：“奶奶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那她岂不是还盼着 结婚生孩子？你都快三 十了 ，她不催你？” “……催了 。”陆烽不敢撒谎。 林君然 哼笑 。 陆烽看过去一眼，发 现 林君然 虽是似笑 非笑 着 ，眼中却并没 有生气的意思，于是放下心来，继续说：“大哥生了 对龙凤胎，奶奶孙子孙女都有了 ，现 在就在家带带孙辈，我和她说过不想结婚，这两年她已 经很少 催我。” 林君然 勉强接受了 这个说法，又问：“要是我跟你回去过年，你和你哥打算怎么跟你奶奶说？” “不用说……奶奶或许都明白。”陆烽这么回道。 林君然 于是不再问。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林君然 支着 平板在购物网站上浏览物品，而陆烽则是继续看起书，专心得很，只时不时听见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一页看完，正要再翻页时，旁边的平板忽然 移到他眼前，挡住了 后面的书。 陆烽还未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东西，就听林君然 问：“喜欢哪件？” 几乎是瞬间，陆烽立刻意识到林君然 在问什么，以及他刚刚都在浏览些什么。 他往平板上看去，正好是在购物车界面，显示出放在购物车里的三 样物品，陆烽扫了 一眼……全是围裙。 再将购物车往上一拉，下面还是一堆围裙，大概有一二 十件。 而林君然 还笑 着 说：“本来还看上不少 其他的，又觉得买太多你可能穿不过来，就挑了 这几件，怎么样，喜欢吗？” 陆烽抿了 抿唇，转头看向林君然 ：“你喜欢？” 林君然 点头，眼中流光浮现 跃动，像是洒满了 点点的碎金：“当 然 。” 陆烽眼中一动：“那就都买。” 林君然 挑了 挑眉：“我买了 你可得穿。” “嗯……” 林君然 于是愉快地付了 款。 第58章 年末将至, 林君然以肉眼可见的 速度忙碌了起来，他再没时间在早上赖床至九十点 钟，每天必须早早起床, 然后 跟着林景然前去拜访生意场的 合作伙伴以及一些亲朋好友、长辈故交, 经常是半夜才能 回家。 对此，林君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他跟在林景然身后 ，看着林景然老练地跟人打交道, 混迹在生意场的 几乎都是些精明的 狐狸, 林景然尤甚，一起拜访过几个合作伙伴后 ，林君然学到了不止一点 半点 。 一直到腊月二十九, 也就是除夕夜的 前一天，林君然才真正空闲了下来，二十九这天公司已经放假, 林君然待在家里，下午的 时候和陆烽一起出门去□□联和福字, 两人都不是能 写毛笔字的 主 ，直接买的 带字的 。 回来时, 看到小区外 有卖糖炒栗子 的 , 一闻见那 带着焦香气 息的 甜味, 是独属于冬天的 味道, 林君然就有些犯了馋, 他盯着那 离他不过几步远的 小摊子 ，慢吞吞地停住了脚步。 然后 , 耳边就传来陆烽的 轻问：“想吃？” 林君然抿唇一笑，眼睛弯起个弧度, 月牙儿似的 ，看着他点 一点 头。 陆烽被看得心神一恍，随即敛了敛眸，抬脚往摊子 那 儿走 去，不多 时，手里便捧着一包糖炒栗子 回来，递给林君然时，提醒一句：“刚炒的 ，小心烫。” 林君然紧紧捧着，刚出锅的 热度隔了层纸袋子 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手心，他眯起眼摇了摇头：“不会，正好用来捂手。” 就这样 ，林君然捧着包糖炒栗子 一路吃回楼上，进了家门，陆烽和往年一样 去厨房调制糨糊用来贴春联和福字。 家里其实备有固体胶，使用起来再简单方便不过，只是因为 头一年时固体胶找不到了，陆烽于是自行调制了糨糊来代替胶水，林君然第一回 看，觉得新奇，自那 以后 ，每逢过年要贴春联和福字时，他便让陆烽调糨糊，说是这样 更有年味。 厨房里，陆烽取了面粉出来，将水和面粉倒进锅里，开了小火慢慢地熬制，手里拿着筷子 不停地往同一个方向搅动。 林君然就站在边上，一边剥着栗子 ，一边看陆烽忙活，百看不厌似的 ，等陆烽搅上一会儿，林君然就会往他嘴里塞上一颗剥好的 栗子 ，还 会笑眯眯地问上一句：“甜吗？” 口中弥漫着栗子 的 甜香，陆烽轻轻点 头：“甜……” 不一会儿，糨糊便制好了，看到陆烽收起筷子 的 一刹那 ，林君然立刻扔下栗子 ，跑到玄关将门打开，然后 绕到外 面将那 张旧福字撕了。 陆烽端着碗走 过去，在门上细细刷上一层糨糊，刚刷好，林君然就举着福字，跃跃欲试地喊：“我 来贴！” 这个时候的 林君然，总让陆烽想起小时候在大人面前争着抢着贴春联的 他和他哥。 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下，往后 退一步，将空间留给林君然。 林君然双手拎着新福字的 两边直角，将其倒着，先虚放在门正中央比划了两下，确认位置没有偏差后 ，才认认真真地贴了上去，最后 不忘用手将其抹平整。 满意地欣赏了会儿贴好的 福字，林君然继续贴起了春联，春联是他亲手挑的 —— 上联：春华秋实朝夕如意； 下联：夏凉冬暖早晚安康。 横批：四季平安。 即将过去的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 事，林君然希望自己和陆烽能 如横批上所写，在以后 的 每一年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 大年三十的 下午，林君然和陆烽去了住在十多 公里外 的 陆大哥家，去前陆烽告诉林君然，他大哥家里人不多 ，除了奶奶，就是妻子 和一双儿女，都是好相处的 人。 到那 儿时，陆烽直接拿了钥匙开门，门一开，刚进去，两个小的 便不知从哪儿蹬蹬蹬跑了过来，在林君然腿边绕来绕去，还 一直仰着小脸，睁着黑白分明的 大眼睛好奇地看他。 客厅里传来一道慈祥、还 算洪亮的 声音：“是不是你们二叔回来了？” 男孩儿抢先回答：“是二叔！” 女孩儿也大声说：“还 有个不认识的 好看的 叔叔！” 林君然勾了勾唇。 他摸出早已准备好的 红包，递过去，两个红包封皮上还 画了只可爱的 小猪猪，双胞胎看了眼小猪，又齐齐抬头看向陆烽。 陆烽笑着点 头：“收着吧。” 双胞胎这才高高兴兴地收下，然后 一左一右站在林君然腿边跟着他往客厅里走 ，连平日里最喜欢的 二叔也直接无视了。 陆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八十岁的 年纪，身子 骨还 很硬朗，见到陆烽和林君然过来，就站了起来迎接。 林君然礼貌地叫人。 “好孩子 ，长得可真俊。”陆奶奶笑眯眯地应下。 她没问林君然是谁，也没问他和陆烽的 关系，仿佛他在除夕当天来到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 事。 陆奶奶从一身枣红的 棉衣兜里掏出个红包，笑眯眯地递给林君然：“第一年来，快收下。” 林君然愣了愣，眼中微动，接过那 红包：“谢谢奶奶。” 陆烽扶着陆奶奶又坐回沙发，不一会儿，在厨房忙活的 陆大哥夫妻俩也过来了客厅，然后 就看到双胞胎分别占据了林君然和陆烽的 大腿，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活像两只小麻雀。 一个说：“我 也想要坐林叔叔腿上。” 另一个说：“不行，你太重了，林叔叔会被你坐坏的 ！而且是我 先抢到林叔叔的 腿，只能 我 坐！” 小男孩儿瘪着嘴可怜兮兮地看向林君然：“林叔叔～” 林君然：“……” 嘴角微扯，林君然开口：“那 就一个人坐十分钟。” 林君然这样 说，姐姐便哼了哼：“那 好叭，我 再坐十分钟就跟你换。” 小男孩儿却不依：“可是你已经坐了十分钟了，现在该换我 了。” “刚刚的 不算，从现在开始过去十分钟才能 换你坐。” “才不是！就是从现在开始换！” 两个小孩儿瞬间又吵成一团，吵着吵着，最后 齐齐望向林君然：“林叔叔，你说是不是？” “……” 远处，林大哥轻咳一声，双胞胎一听，立刻安静了下来，也不争着吵着该谁坐林君然大腿了，乖乖地看起了电视。 夫妻俩走 过来，和陆烽、林君然说了几句话，又回到厨房忙活，走 前还 不忘叮嘱双胞胎一句：“你俩都听话点 儿，不许闹你们林叔叔，听到没有？” “知道啦，爸爸妈妈。”二人乖乖巧巧地应声。 结果爸妈一进厨房，双胞胎又闹开了，还 是就着刚刚的 问题翻来覆去地争，仿佛怎么也吵不够似的 。 陆奶奶坐在陆烽和林君然的 中间，笑眯眯听着叽叽喳喳的 童音，一点 儿不嫌烦。 电视看着看着，陆奶奶有些困了，回房去歇着，之后 没一会儿姐弟俩也终于吵够了，换了弟弟坐在林君然腿上。 姐姐在陆烽腿上坐了不到两分钟，看到茶几上的 水果盘，眼珠子 一转，立刻从陆烽膝盖上跳下去，跑到茶几前从果盘里拿起个金桔，飞快地剥了皮，然后 捧在小小的 手心里又跑到林君然跟前，献宝似的 说：“陆叔叔吃桔子 。” 林君然还 没来得及有反应，坐在他膝盖上的 弟弟见了气 鼓鼓地说：“马屁精！” 姐姐不理他，已经爬到沙发上掰开桔子 喂起了林君然。 小男孩儿哼了声，也跑过去拿了两个小桔子 剥起来。 桔子 很甜，林君然被两个小孩儿轮番投喂，不禁眯起了眼，陆烽见了，说一句：“别吃太多 ，还 有一两个小时就吃晚饭了。” “唔。” 天快黑时，厨房里像是炸起了春卷，香味一直窜到客厅，双胞胎闻见了，大概是饿了，一前一后 跑进了厨房，到了这时，林君然耳边才清净了下来，他也终于有机会打量起客厅。 这里的 布局和陆烽那 边差不多 ，香炉台也是在客厅一角，林君然一眼便看到了摆在那 上面的 两个用相框框起来的 遗像。 看了会儿，他站起来往香炉台走 去，陆烽见他起身，也跟在后 面。 两个相框里，黑白照上，一个年迈，一个年轻。 “这是你爷爷？”林君然指着年迈的 那 张问。 陆烽“嗯”了声：“六年前病逝了。” 林君然又将视线移到另一张年轻的 遗像，相片上的 男人他再熟悉不过，看着看着，他仿佛又看到高大的 男人护在他跟前，笑着说：“别怕。” 只是，英雄早已离开，留下的 只有回忆中的 音容笑貌以及这张冰冷冷的 黑白相片。 林君然沉默着在香炉台前站了很久，一直没有出声，陆烽便也不打搅他，站在边上和他一起看遗像上的 父亲。 最后 ，林君然对着遗像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 总共七个人，其中有两个还 是仅六岁大的 小孩儿，勉强凑了一圆桌，陆大哥夫妻俩忙活了一下午的 年夜饭整整齐齐地摆上桌，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 有小孩儿在，饭桌上永远不会冷清，尤其陆家这对双胞胎比一般孩子 更为 闹腾。 饭桌上，两个小孩儿菜没吃多 少，却尽想着给林君然夹菜。 陆大哥似是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特地将两个孩子 安排在自己身边，让林君然坐在对面，结果还 是阻止不了双胞胎的 热情。 姐姐见伸着筷子 还 是够不到林君然的 碗，直接爬下椅子 ，跑到了对面，挤开原本坐在林君然左边的 陆烽，扒着林君然的 腿坐好，弟弟看见了，也立刻离开了陆大哥的 怀抱，跟在姐姐屁股后 面跑过去，和姐姐一左一右坐在了林君然边上。 被挤到一旁的 陆烽愣了愣，随后 余光一瞥，正好对上林君然看过来的 目光，清亮的 眸中闪烁着清清浅浅的 笑意，只对视了不到两秒，林君然又转回了头，若无其事地给双胞胎夹起了菜。 陆烽沉默片刻，只能 默默接受了林君然被自己的 亲侄子 亲侄女抢走 的 事实。 一顿年夜饭吃得很热闹，欢声笑语不断，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家人开始坐在沙发上看起春晚，看了一会儿，外 面便陆陆续续响起烟花爆竹声。 双胞胎听见了，立刻兴奋地去拉林君然的 手：“林叔叔，放烟花，放烟花！” 陆大哥笑着看向林君然：“烟花放在玄关的 鞋柜上，你和阿烽带孩子 下去玩儿吧。” 林君然便站起来，往玄关那 儿走 。 陆大哥又吩咐陆烽：“小心点 儿，看好孩子 。” “嗯。” 抱走 一箱烟花，林君然和陆烽带着双胞胎去了楼下的 小区广场。 广场上设了专门的 燃放烟花爆竹的 地方，此刻那 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很多 都是孩子 ，由 大人领着站在安全范围内，纷纷仰着头看那 升至半空又绚烂绽放的 烟花。 等前面所有人都放完了，林君然看顾着双胞胎，陆烽过去将烟花放到燃放处，用打火机点 燃引线后 ，又退回到林君然身边。 引线燃烧，不多 时便烧到了底，然后 ，“嗖”的 一声，烟花似流星般蹿至天际，砰地绽放。 刹那 间，繁花乍现，照亮了黑色夜幕，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如星如雨。 双胞胎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绕着林君然不住地转圈儿，欢呼雀跃，林君然也一眨不眨地抬头望向天空，看那 美丽却稍纵即逝的 烟火。 头顶上是接二连三绽放的 烟花，耳边是双胞胎清脆的 欢笑声，林君然不禁露出一抹笑，这时，手落入一个温暖的 掌心。 不知何时，陆烽已回到林君然身边。 最后 一束烟花在二人头顶上方绽放，将整方天地照得透亮，宛如白昼。 林君然转过头，对上陆烽深邃认真的 眼眸，二人相视一笑。 除夕夜仿佛是烟火的 盛开夜，接连数个小时都能 隔着窗听见那 绚烂而又震撼人心的 绽放声。 林君然和陆烽一直在陆大哥这儿待到十一点 多 ，等到双胞胎终于熬不住睡下来，两人才同陆大哥夫妻俩告别离开。 璀璨烟花映着夜幕星河一路伴随着两人回到家，当陆烽在大楼前停好车的 一刹那 ，小区的 新年钟声如约而至。 那 钟声仿佛是穿过浩瀚的 时空而来，带着沧桑厚重的 力量，直击心脏，古朴震撼中，又蕴藏着对新的 一年的 祈祷与 祝福。 在这一刻，沉浸在欢笑中的 世界仿佛瞬间从喧哗归于宁寂，全国各地的 所有人共同聆听着这一百零八下新年钟声。 1、2、3……107、108。 钟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 宁寂过后 ，世界陷入欢呼、沸腾。 林君然和陆烽一同望向遥远的 窗外 ，钟声结束后 ，林君然先将视线收回，他看了眼陆烽的 侧脸，眼中一动，随后 解开安全带。 在陆烽也开始收回视线，缓缓将脸转回的 瞬间，林君然探过上身，在那 张侧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新年快乐。” “以后 的 每一年，也一定要像今年这样 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