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尔道》作者:水硬性胶凝芍钕 文案: 叶清玉的心愿很简单,她只希望那个叫十七的暗卫一生无恙的陪在她身边,作为朋友,作为亲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清玉李遥寒 ┃ 配角:孙皿 ┃ 其它:叶青泽五皇子乌佞许姿意 一句话简介:爱恨情痴人常有 立意:爱而不得潦草一生 年岁十七名唤十七? 我是将军府的三小姐,叶将军的嫡女,身份尊贵,从小养尊处优。 直到遇到十七之前,我都是无忧无虑的当着我的贵族小姐。我从没想到我这潦草的一生竟会掺杂了说不清道不尽的无奈愤恨。 我娘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她呀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我十一岁那年跟着祖母外出祈福,被我爹的仇人掳了去,还好我大哥哥冒险将我救下,但我还是因为惊吓病倒了。 那人拿着刀差点抹了我的脖子,我才感受到死亡是怎样的恐惧。自那以后,家里便商议着给我找一个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保护我。 后来我得巧救了一个少年,他被我府上的庶子用鞭子抽打去了半条命。 他在那狠戾的鞭打下脸色阴沉着,却一声不吭的受着打。 听着那庶子的谩骂,将军府就算是庶子也不该这般没有教养。那少年实在可怜,我于心不忍,便将他带回我的小院为他医治。 之后发现他是我爹的暗卫,身受重伤又被那庶子折褥,才差点去了半条命。据说他是我爹的暗卫里最厉害的一个,不知为何我爹派给他一个险峻的任务,大家都以为他活不成了,谁想他死里逃生,活着回来了。 明明他完成了那十分险峻的任务应该加赏他,但他回到府上却连我父亲的面都没见上,就被庶子欺负了。 我见他武功高强,长相尤其俊美,就问我爹要来,做我的贴身护卫。 奈何我爹怎么也不肯同意,我知道他疼爱我,在我的央求下还是同意了。他把那少年喊来。 少年因着受伤,下跪的动作颤颤巍巍。 少年跪好后,我爹拿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子。他扔到少年面前。 “吃了它。”我爹强硬的命令他。 我看着像是赏给他疗伤的药,吃了我爹的药,不出三日,他定会恢复大半。那少年却凝望着瓶子,一动不动,我有些着急,我知道父亲强势的性子,旁人绝不能不听他的话。 我有些着急,便催促他。 “你快吃呀。” 他看了我一眼,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一口气将瓶子里的药全吃光了。 看他一次性吃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疼极了,但是药三分毒,他不应该一下吞那么多的。 我爹眯缝着眼审视着他。 “从今日起,你便是清儿的贴身护卫,护好她,你死了她也不能伤到一根寒毛,听懂了吗?”我爹亢劲有力的命令他。 “是。”他弱弱的回了一声。 随后我爹就让他退下了。 我爹告诉我,将他视为最下等的奴才使唤便可,他若是将来生出对我不敬的心思,他便阉了他。 我愣愣的点点头,这一年我才十一岁,对于我爹嘴里冷冷的口吻并不明白。 出了我爹的书房。 我被我的贴身丫鬟思思抚着回到我的庭院里。 他默不作声也跟着我来了我的小院儿。 思思扶着我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我便开始问他话。 “你如何称呼?” 他一直低着头,保持跪立,行礼,以一个最下等的奴才的姿态回答着我。 “回三小姐,属下暗卫十七,您唤属下十七便可。”他单膝跪地,抱着拳冲我作揖。 “今年几岁?” “十七。” “名唤十七,年岁也十七?”我忍不住觉得他在诓我。 “回三小姐,将军得知我十七岁,便赐名十七。”他平静的向我解释。 我听后,想着我爹那五大三粗的性子怎么会专门给暗卫起名呢,这么草率倒像我爹做的出来的。 “好,起来吧,以后就麻烦你了。”我起身去扶他。 没想他竟然猛地躲过去,不顾身上的伤,像是厌恶极了我,不想被我触碰。 只是马上他又是诚惶诚恐的向我磕头,我便好心安抚他,方才对他行为的不解便忘了。 就这样大了我六岁的十七开始形影不离的跟在我身旁,一刻也不敢离开我,十分的尽职尽责。 他常常一身黑衣,一副武士的打扮。 明明正是少年,却选择成为一名暗卫。 “十七,你几岁做的暗卫?”我坐在小院中的秋千上,他为我摇着秋千。 “十二岁。”他清冷的声音从不变过,他的性子孤冷寒冰,当真适合做我爹的暗卫,我记忆中,暗卫就这是这样沉默不语浑身透着冰冷逼人的杀气。 “十七,你可知道我爹的暗卫是不允背叛且终身追随的?” “不知。” “那你还来做暗卫?” “小姐,我现在是你的守卫,已经不是暗卫了。” 他的话并不是我想要的回答,他不想说,我也就没问。 他在我身边,我总感觉日子像他的性子那样,淡淡的,一个不注意,一年就过去了大半。 “十七,快来陪我下棋。”十七的棋艺很好,我一边下棋,一边与他闲聊,他时不时点点头,很少回话。 直到我十四岁之前他也一直这样默不作声的跟着我,活像个透明人。 我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我主动与他说话,十七面冷心热,待的久了,我也感觉到他对我亲近了许多。 “十七,你看我好看吗?”我抱着铜镜,看着思思为我新梳的发髻也有了小女子的情怀,爱打扮起来。 他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不出错的奉承我一般:“三小姐是京城中官宦小姐皆不及的女子。” 他讲话总是淡淡的冷冷的,就连奉承人的话也没有任何味道。 我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冷淡的回答,我并不在意,只想让他帮我在眉间描一朵梅花,十七不仅写字美,画出的画也美极了。 他什么都好,就是傲气的性子,不像暗卫。 三年的相处,我知晓他精通诗词,一手好字比我大哥哥都要行云流水,他的风景画更是栩栩如生,不仅如此,在我爹的暗卫营中,他的武功也愈来愈强,也愈来愈爱读书。 我从未见过如此全能之人,以至于我在心底开始崇拜他,只是我爹说过,我将他当个最低等的下人使唤便可,我爹向来是个尊卑有别的人,他一定不喜我如此看待十七。 “十七,你再来帮我描朵花儿吧,你看今日思思化的妆多好看,就差你的花了。” “是。”十七规矩的听从吩咐,没有任何表情。 他本就英俊清冷的面目,再加上他从不有任何表情,十七就成了妥妥的冰坨子了。 他拿起画笔,单膝跪地在梳妆台前,我有些忐忑,老实的闭上双眼。 眉间有画笔的冰凉,时不时感知到他的手在我脸前有些微微抖动。 “三小姐,您请过目。”我睁开眼,正好可以看见他举在我面前的铜镜。 鲜艳的梅花在我的眉间,灵动俏皮,我很喜爱,就像十七这个人,让我喜爱。 “十七,你可真厉害,不如教教我吧,这样我自己也可以画了。”我一边欣赏眉间的花钿,一边问他。 “三小姐,这一天两天学不成的,三小姐若是喜欢,属下日日为你描花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语气中填了些真诚。 我十分欣喜,虽然他性子冷,但我很爱与他亲近,听到他的话,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对他说:“好啊。” 十七在我庭院中舞剑的样子相当潇洒,我喜欢这样有本事的人。 看着他的身姿,我想起他刚来我院中练剑时差点伤了我,他像是不受控制的将剑锋对准了我,我反应不过来,眼看他手中的剑要刺中我。 思思的尖叫在我耳边响起。 “小姐!!!” 最后剑走偏锋,划破了我的衣裙。 我有些生气,因为我感觉到,他像是故意的,但我没什么证据。 思思吓的跑去找我爹和大哥哥。 后来十七还是回来了,看上去不太好,在我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说是我爹让他请罪,跪不到时间不许离开。 我以为我爹会杀了他,本打算去求情的,没想到放过了他。 从那以后,我还是允许十七在院中练剑,他也从来没有再误伤过我。 “小姐,他之前都差点伤到你了,你还让他在院里练剑。”思思不解的问我,她担忧我的安全,不想让十七再在这里练剑。 我欣赏他的剑法,我武功虽不像他这般厉害,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有天赋。 武功偷不得懒,是要常常练得,他若是因着我没了高强的武艺,我不仅会惋惜,还会自责。 我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十七对我不善,但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将他留在身边,我笃定他将来会真心待我。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刻意的待人冷淡,他总是会时不时的发呆,眉眼带着几分愁容,仿佛他是经历过什么事,让他牵挂烦心。 明年处暑,就是我及笄了。 祖母让我不要老宅在府中,出去多与同龄女子交涉,也好打听别家公子的消息。 我听了不禁发笑,原来,女子嫁人还是要多多打听,来筛选的。 祖母说我父亲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会替我安排,但我自己也得上心。 其实,我并不想出去打听这些,我总觉得嫁人还离得远呢。 “十七,明年处暑我就及笄了,女子及笄就是要婚配的年纪了。” 我说完想看他的反应,却发现他低着头,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 是啊 ,我嫁不嫁人本来就与他无甚关系。 心中不免有些赌气,为何他永远这一副面若冰霜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子不在乎我嫁不嫁人,我就不开心。 叶清玉我以为你早逃命去了 听了祖母的话,我选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准备去保王府走走,保王是排名第六的王爷,是太后的养子,与我娘,皇帝舅舅一同长大。 他娶了太守的千金,诞下一对龙凤胎。 女孩取名学如,男孩取名行如。 与我同岁。 “舅舅,舅母。” 见到两位长辈,我恭敬的向他们行礼。 就算我平日里对这些礼数不厌其烦,但出了门,面对长辈,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少的。 虽然六舅舅的宅府离京城有些远,也还算不上偏僻,该有的都有。 但我不常出门,所以来的也少。不像皇宫离得近,我去的也勤。 “清儿怎的独身来了,也不提前与你舅母说一声。”舅舅站在我与舅母一旁问我。 “是啊是啊。”舅母点头道。 舅母一身紫衣,格外的沁水怡人,她拉着我的手,作亲近的模样于我聊家常。 我知晓我叶将军府地位高,因着我是嫡女,各家的小姐姨娘们都对我恭敬奉承,想与我亲近。 舅母出身算不上高,但她与我舅舅应该是两情相悦,所以两人才喜结连理了。 我六舅母算是高嫁中的高嫁了,更不提还是正妻。 我不反感舅母这样想亲近我的心思,毕竟我们两家也该亲近。 “舅母,清儿不是快及笄了吗,有哪家公子出挑的,还是得劳烦您多为清儿留意留意。”我并不掩饰此行的目的,以玩笑的口吻讲出来。 “清儿说话真是直爽啊,哈哈,你与学如舅母都会留心的。”舅母被我的话逗笑。 “舅母,清儿也不是急着嫁人,就是祖母让我多留心些,我这不出来做做样子嘛。” “哈哈哈,清儿此等身份,也不需要留心了自会有顶顶好的男子的。” 没一会儿。 保王府的女眷都来了舅母的客房找我来了,学如行如两位嫡出与我接触较多。 打发完其他庶出公子小姐们,也有了一会儿后才能与学如行如好好聊聊天。 学如明年比我早及笄一月,舅母也是要为她寻婆家了。 “清儿,我还不想嫁人,我可真羡慕你,我娘亲说,将军府的女儿,想什么时候出嫁就什么时候出嫁呢。”学如姐姐羡慕的拉着我的手。 我好笑的回她:“哪有的事啊,我爹如果没看的中的人,估计会嫁的晚一点,你可是亲王的嫡女,不也是嫁人随着你挑了。” 学如姐姐听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没那么简单的,倒是妹妹你是真真洒脱快意呢。” 行如哥哥与我聊上一会儿就回屋了。 在六舅舅家用了午膳,午后才离开的。 上马车前,六舅舅又问我“清儿独身来的吗?怎的没多跟几个侍卫。” “无妨,清儿来探望舅家,不用带多人,舅舅回见。” 跟着我出来的,也就十七跟思思,还有一位马夫。 剩下的就是几名侍卫们了。 我与思思在马车内。 “小姐,我们去保王府的路程也用上一个时辰了,回去还不知多久呢,六王爷怎么住的如此偏僻?”思思不解的问我。 “大概是避嫌吧。” “避嫌?”思思听我的话不禁疑惑。 “为了向太后表明他的忠心。” 住的离京城远一些,大概是无言的说出自己对皇位没有想法。 我大概猜的出六舅舅当年的难处与不安,身为养子,自然是不敢与太后的亲儿子争夺的。 正想着回府好好歇歇。 忽然咻的一声,一根箭就出现在我面前,射到马车上,幸好我跟思思都无事。 是谁!?有人要杀我? 我刚反应过来,就听见马车外一阵混乱的打斗声。 过了一会儿安静了些。 我让思思在车里躲好,我出去看看。 揭开帘子,只见马夫已经被砍去了半截身子,死在一群黑衣的男子之中,这些人应该就是冲我来的。 十七手提着还在滴血的剑,侍卫们还在杀着敌人。 “小姐,快跟我走,你,去把马车里的丫头带回去。” 他命令着一旁的侍卫。 话落,十七扶着我的腰,直接将我抱到马背上,随着一声铿锵的驾马声,我们就离开了。 “十七,你可分的清那是何人?”我心中思索着会是谁,不惜拿当街刺杀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也要除掉我。 “不知。” 我们驾马行的远一些后,我放才松口气。 谁想我又听见身后的十七一声闷哼。 回头看他,一副忍痛的样子。 “怎么了?”我突发出不好的预感。 “别怕,小姐,你来驾马,后面有人。” 我?! 我还未反应过来,十七就将缰绳塞进我手里。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十七的样子驾马。 我并不是没学过骑马,只是不大熟练。 在这样紧张的场面让我上场,属实倍感压力。 我努力驾驭着马匹,耳边响起十七拔出剑,碰碰的声响,貌似是用剑挡住了飞来的暗器。 眼看着前方是条分叉路,一个上坡,一个下坡。 但是下坡不远处可以看出有乌压压的树林子。 “十七,走上坡路?” “下坡!” 然后我感觉到十七将我头上的发簪拿掉一只,猛地马匹一声哀嚎开始发疯了一样往前冲。 十七用簪子刺伤了马。 随着下坡的趋势,我感觉在马背上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路两旁的是枯草还是小树,因为飞快的速度而模糊不清。 眼看着离那密树林子越来越近,马匹在那里面是不容易出行的,而且□□的马貌似是疯了一样,似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眼看着要冲进树林里,骏马也不管会不会撞上树,一个劲的往前冲。 我有些慌神。 我听见十七将剑收入剑鞘中。 然后单臂将我紧搂着在怀里,感觉身体一轻,被他抱着用轻功在树林上方穿梭。 我们逃了好一会儿,在一处偏僻的石壁旁,落下来脚。 “十七,你如何了?”落下脚,我才发现十七面色煞白,呼吸急促,额头密布着细汗。 他没回我的话,脸色十分难挨的侧依靠着石壁坐下。 他捂着右肩,脸上强忍着疼痛。 我看向他的右肩后背处,才发现,他受了伤。 “十七!疼不疼?这血有毒……”我有些惊慌见他受伤,看了看他的伤口,更是可怖,是为利器所伤,黑色的血止不住的浸透了衣裳。 “小姐,十七无碍,从这一直往东南方向,前面有条河,过了河回府就不远了。”他指了一个方向给我。 我顺势朝那个东南方望去,立冬已过,除了枯树枝就是没有生气的枯草丛。 这地方看似偏僻却离京城近的很,十七怎会如此熟悉地形? 天气寒冷,十七伤势严重,我顾不得太多正想着该怎么带他回去,我又害怕后方又会有人追。 看着他嘴唇开始发紫,我真的有些害怕他会死掉。 看着他煞白的脸庞,我舍不得他死,瞧着他痛苦的模样,我就心疼的要命。 我努力压下不安的情绪,现在我得冷静,我要带他回府。 “十七,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要带你一同回去。” 我想去不远处的树林,找一些藤枝,我背不动他,或许我可以拖他回去。 我拿走他的剑,忙不迭脚的用最快的速度,我怕十七等久了昏死过去。 “十七?十七快醒醒。”回来后,我见他昏昏欲睡,急忙将他喊醒。 “叶清玉,我以为你早逃命去了。”十七虚弱的口吻里带着些嘲讽。 “你别睡,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放心。”我并不在意十七直呼我名讳,大概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不再拘谨自己。 而且我早知道他内里不是卑声下气的人。 我用藤条捆住木棍做了个木筏,将十七移上去又在他身下用枯草垫了厚厚的一层草垫子。 然后将藤条放在肩膀上。 就这样我拖着他走了近半个时辰,走到了他说的那条河。 “十七?十七,你感觉怎么样?” 我将藤条解开,查看他的伤势。 血已经止住了。 “十七,你别睡,我先给你清理一下。” 说着我将他衣服扒开,露出受伤的右肩后背处。 只见一个骇人的黑窟洞似的伤口。 “十七,可还疼?”我不敢碰他,我觉得是很疼的。 我见他闭目养神,听见他轻声说:“不疼。” 担心他伤势加重,我拿出剑将结了厚冰的河面捅开,割下一块布料,润湿后,给他擦干净伤口。 “疼你就告诉我,我轻点就是。”我边擦拭着他的倒翻开来的血肉边努力止着眼泪。 “无妨。”他一如往常淡淡的答着我的话。 伤口慢慢擦净,就又开始流血了。 “十七,这毒血处理干净些你会不会好受点。” 他没有回我。 看着他皮肉翻开的伤处,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像拧紧了一样,早知今天就不来了害的十七受伤。 他为了救我遭次苦楚,君子行大义而不拘小节。 于是我狠下心,用嘴为他吸出毒血。 血腥味入口实在无法接受,但为了救他……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十分僵硬,我为他吸净血水,漱口后,接着给他洗净伤口,用从裙子撕下的布料包扎好。 这整个过程,我问了他好几句话,他就跟傻了一样,一句也不回,静静的盘腿坐在那里。 我担心他是否中毒太深。 “十七!?你怎么样?”我走到他身前蹲下,盯着他,拍拍他的脸,才让他回神。 “小,小姐。”他少有这般呆木的神色。 “走吧,你别睡知道吗?” 然后我接着用藤条将继续拖着他。 又走了一会儿我实在是感觉肩膀痛得很,浑身没有力气。 十七的脸色苍白,他见我速度越来越慢。 “若是累极了,小姐先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他的声音有些绝望。 他不会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了? 我回头看着他。 笑着安慰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十七我们还长远着呢。”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将他拖回了京城,正好找到几个侍卫认的我,将我俩送回了将军府。 “小姐,怎么样?”十七坐在马车里,抬手摸了摸我的肩膀。 “嘶!有点疼,感觉好像磨破皮了。”我感觉肩膀两边连带着脖子牵连着脑袋,都发着疼。 还好我不是一般娇养的女子,练得一些武,虽不精,但也能算得上战场上的小兵,杀得了几个敌人。 “十七你可还好,回府快让大夫瞧瞧中的什么毒,现在应该也有两个时辰了,你感觉怎么样?”我有些担心他。 “不打紧,小姐回府快先让大夫瞧瞧吧,肩膀已经流血了。”听了他的话我才刻意去看我两肩,发现衣服已经破烂,粉裙子已经不见了,肩膀上的血一直往下流。 视觉上的冲击让我觉得自己的肩膀更痛了。 戏子温不凡 回府后,我爹大怒,大哥哥也是后怕不已,暗中调查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经历这样生死攸关的场面了。 用藤条拖着十七回府的事我谁也没说。 因为天气严寒,我又将保暖的衣裳脱给了十七,一路上藤条磨的我肩膀两旁既出了血泡又磨烂了血肉,又是寒冬腊月里养病的一个年关。 十七在我伤势还没好的时候就回来我身边了,我担心他的伤,让他多在房中休息,后来我问他可知道了那利器上是什么毒,十七说就是普通的毒。 而后见他已然生龙活虎我就没多管,只遣人去调查刺杀一事,却也一直没什么发现。 到开春,我才完全觉不到肩膀的痛了。 只是偶尔劳累一会儿,写写字,打打拳,还是会觉得肩膀疼,甚至天湿或带着凉风都会觉得肩膀发疼。 此事之后,我感觉十七与我温和了一些,虽然说话还是又少又冰的。 但我的话他都放在心上,或者是开始与我有交流了,这种交流是相互的,与之前不同的是我能感觉到十七在意我了。 “十七,像你这种男子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我趴在写字桌上,我的教学先生让我抄写诗词五百首,我写了一下午,累的手打颤。 我见十七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磨墨。 百无聊赖的我想歇一歇。 “哎呀,十七你别磨了,我都快累死了,让我歇会儿吧。”我有些崩溃的将脸抵在桌面上。 刚想睡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趴在刚写完字墨还没干的纸面上了。 我猛地抬起头,然后摸摸脸蛋,看向手掌。 果真手指上有些墨水。 十七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他停止磨墨,坐到我对面,拿起我刚抄写的诗词看起来。 而思思则是捂着嘴偷笑。 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好啊你,臭思思还笑话我,快去给本小姐拿些点心,我饿了。” 思思脸上带着笑:“是,小姐。”话落就出了屋。 我看着十七坐在对面淡定的检查我的作业。 “十七,不如你帮我写一些吧。” “你我字迹不同,怕是会被先生发现。” “啊,那怎么办,我不想写了。”正当我欲哭无泪的时候。 他放下纸张,看着我:“十七可以试着模仿小姐的字迹,或许行得通。” “真的?那太好了。”十七右手伸到怀里找着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呢?” 我刚说完他就从怀里拿出一只手帕。 是一个绣着粉色花瓣的手帕。 我上次用这手帕给他擦了汗后,再找就找不到了,原来是在他这里。 “小姐,你脸上有墨,擦一擦吧。”他将手帕递给我。 “哦好。”说着我拿起手帕胡乱在脸上擦拭着。 这手帕上,有他的气味,很好闻。 边擦着脸,我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莫名的觉得喜欢男子身上的气味多少有些羞耻。 擦完脸,我有些紧张的将手帕握在手里。 这时,十七却伸手将我手里的帕子拿回去。 “墨水干了,干帕子擦不掉,待会儿让思思帮你洗一洗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只觉得心慌意乱,想着思思怎么还不回来。 “小姐?” “三小姐,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与他对视后,一个激灵。 “没什么,我我困了。” “哦。” 我直接趴在桌子上装睡,开始是装睡后来便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后,便看着屋内燃起了蜡烛。 我这是睡了多久天都黑了。 我看着十七还在握笔写着字。 “小姐醒了,肚子还饿吗?思思拿来了点心。” 十七将放在桌角的点心拿到我面前。 我有些迷糊的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思思。” “小姐。”思思听我喊她,立马上前等我发话。 “去泡杯茶来。” 思思笑着看了十七一眼。 “小姐,思思一直备着热茶等小姐醒来用呢。” “这么细心,思思辛苦了。”我见思思早有预料我要喝茶的样子略微惊讶了一分。 “是十七侍卫提醒的思思,说小姐醒来若是要吃点心定是口渴的。” 听此我看了眼十七。 他还是坦然的坐在那写着字。 仿佛思思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 “十七,你饿吗?” 十七的脸在烛火下,他长的真俊美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不饿,诗词已经写够五百了,小姐明日做学时交于先生吧。”十七整理好他写完的纸张放到一旁。 “以后先生讲学时,小姐还是莫出神,免得又被罚了。” 他叮嘱我一番后,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一种被十七放在心上的感觉…… 我与丞相府的嫡小姐素来要好,她比我年长一岁,名为赵明徽。 她常常来我府上照看我的伤势,她最近老约我偷偷溜出去玩。 “明徽姐姐,我们这样不好吧?”见她又拉着我去赏心楼,我有些胆怯。赏心楼是富贵子弟常来吃酒玩乐的地方,身为女子来这种玩乐之地实属不妥。 这个月她与我来了七八回了,只因她对赏心楼的戏子一见钟情。 “姐姐,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楼下戏台上那个弹琴的男人,儒雅清秀。 “温不凡。”明徽姐姐入神的听着曲子,似乎爱极了这个气质温驯的戏子。 我看了眼身后的十七,即使在喧闹的酒楼里,他周身的冷意也并未消散。 “十七,我想吃赏心楼的烧鸡,你去找店小二,让他打包一份拿着。”自打跟着明徽姐姐来这赏心楼,我便爱上了这里的烧鸡,肉质细腻,做的比我们府上的还好。 十七听了我的吩咐,叮嘱思思不要让我乱跑,便去找店小二了。 我美滋滋的想着快点回家吃鸡腿呢,却不想明徽姐姐这次并不打算听完了曲子便离开,而是直接拉着我去了温不凡的房间。 “公子可还记得我?”我见明徽姐姐这般温柔淑女的讲话,不禁有些发愣。 “赵小姐美丽动人,在下记忆犹新,那日多谢小姐出手相助。”温不凡做了个十分谦逊的礼节给我姐姐,我看出这个戏子气宇不凡,且房内摆着书籍无数,文房四宝也是极好的。 我的第六感,这个温不凡与十七一样,精通文学。 明徽姐姐与温不凡聊的很是投机,没一会儿我就坐不住了。 “姐姐,我去看看十七回来了没有。” 明徽姐姐应声后继续与温不凡相聊,我没由来的无奈摇头,出了温不凡的屋子。 我没有找到十七,却遇到了状元孙皿。 他有着文人的风骨,刚正文雅。 孙皿与我大哥哥交好,我也常常有机会见到他。 幼时我也喜欢跟他玩,我五岁那年,我娘亲还在世。 孙皿的娘亲常常到府上与我娘亲闲聊。 自然而然,我们便熟络起来,他与我大哥哥打小就爱混在一起。 那时孙家还与我叶家不相上下。 “孙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见他一身便衣,即使中了状元,衣着还是从前那样简单。 “清玉妹妹,这赏心楼,清玉妹妹还是少些来的好。”他冲我作揖后又像个老前辈那样劝导我。 “我知道,你呢,你约了人来还是来看节目的?” “孙某赴约而来。”没说两句,我就看见十七向我走来,我便没再与他接着聊了。 “好,孙哥哥回见,清玉先走了。” 想着明徽姐姐肯定要与温不凡聊很久 ,我们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十七将烧鸡放在桌上,慢慢为我开着包好的烧鸡。 “小姐,孙公子还真是实打实的读书人呢,思思瞧他一表人才,一看他将来就会有大成就。” 我忍不住笑笑:“思思迷恋上人家了?” “哪有啊,小姐,你们从小相识,他父亲又对将军有恩,那孙皿日后说不定就是你的夫君呢,如今他已经高中,日后再有个一官半职,将军定会将你许配给他的。” 我看着十七的动作顿了顿,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开着那包的仔细的烧鸡。 “你就说笑罢了,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呀,轮不到我。”我并不在意能否嫁他,我只关心今天的烧鸡好不好吃。 明徽姐姐与温不凡私定终身了。 自那日赏心楼回来后,明徽姐姐再来我府上,悄悄告诉我的。 我有些震惊,我想劝她,一介戏子,不值得姐姐降了身价与他私好。 谁知明徽姐姐却郑重其事道:“清儿,我知道,我这样做有失身份,更是犯了大不为。但我称心他这个人,我可以偷偷的爱他,就像你对你的十七有别样的感情一样。” 我听后好一阵没反应过来。 我看了眼一旁的十七,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他离开了。 明徽姐姐到底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牵挂她。 “清儿,我知道你现在自己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但姐姐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可是姐姐,喜欢是怎样的呢?”我懵懂的看着她。 “傻妹妹,你娘亲不在,没人教你,也没人说与你听,喜欢就是你在意他这个人呀,你喜欢跟他在一起。” 确实,我在意十七,我喜欢亲近他,我爱与他待在一块儿。 “但那温不凡的身份配不上你,甚至旁人若是知道了,会引来大祸啊。”我担心她,名门贵女是万万要洁身自好,给自家长脸的。 “我爱他,不在意他的身份,只要他一心为我,便好了。而且妹妹你不也是一样的,那十七的身份又哪里配得上你呢?” 清玉你可愿嫁我 我从来没在乎过十七什么身份,只是打心眼里觉得他好,我敬佩他,喜爱他,同时也敬重他,也许姐姐跟我想的一样吧。 见她坚定的模样,我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 日后,明徽姐姐每次来找我脸上都藏不住笑。 也经常带着我去赏心楼,带着我可以掩人耳目,她去见爱慕的郎君,我自己找角落待一会儿,乖乖等着她一起回去。 有时候等的久了,十七还会用轻功将我偷偷的带离赏心楼,等我们估摸着时间,玩够了,我们就再偷偷的回去,跟明徽姐姐一起离开。 我们想了十全的法子,肯定不会被旁人发现,但天有不测风云。 我遇到了五皇子,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见了我就笑眯眯的。 “清玉表妹?怎的来这赏心楼了?”他面颊微红,像是喝了酒。 我不自觉的皱皱眉。 “五哥哥好。”打了招呼我转身要走。 “等等,妹妹这般着急是要做什么呀?” “我不做什么,但我瞧着五哥哥像是急着会佳人呢。”我丝毫不客气的回怼他。 “清玉表妹你一女子还是不要这么讲话为好啊。”他大概是听出我语言里对他的不客气。 “五哥哥回见,清玉先告退了。”我执意离开,他却不让。 “妹妹这般不愿与我相处,日后成了亲可怎么办是好啊?”他来我跟前,像流氓一样勾了勾我的下巴。 我瞬间心火涌上,想要抬手给他一巴掌。 还未来得及,一旁的十七好像看不下去了,猛地踢了五皇子一脚。 五皇子不甘示弱,两人飞快扭打起来。 最后这件事情传到了我爹与皇帝舅舅耳中。 五皇子说他去赏心楼私会了美人喝了些酒,便昏了头了。 皇帝舅舅大怒,事关皇家颜面,他下令将赏心楼所有卖艺者不论男女皆抓起来关入了大牢,还暴露出我与明徽姐姐常常出入赏心楼的事。 祖母生气将我关在家里闭门思过,罚抄女则一百遍。 想必明徽姐姐也跟我一样抄着女则呢吧。 十七因为这件事我爹将他遣走了。 我是好几天没见着他后,才发现的。 后来又让我求了好几天,把他求回来了。 那日我与五皇子出了朝堂后,他对我说:“你身边那护卫身手不错啊。” 我瞪他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他笑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清玉还是太年幼,心思太单纯了。” 我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后来听说皇帝要将所有赏心楼的戏子斩杀,明徽姐姐慌了神,请求放了温不凡。 再然后,明徽姐姐与温不凡的事被问了出来,明徽姐姐有大难了。 “十七,你可知道怎么样才能救明徽姐姐?”我日思夜想,愁昏了脑袋。 “小姐,明徽小姐与温不凡一事,若是明徽小姐不认,那事情就还有转机。” 是啊!我豁然开朗,立马去牢里见了温不凡。 这个飘飘欲仙的男子即使进了大牢也掩埋不住他的灵气。 这样俊俏的男子,怪不得明徽姐姐喜欢他。 “温不凡。”见他一直低头发愣,我喊了他一声。 “叶小姐,您怎么来了?”他向我行礼。 “你明知故问,我难道会无事过来找你聊天吗?”我对眼前这个男子有些发恨,都害我明徽姐姐被禁足又失了名声,还这般事不关己事的样子。 “明徽小姐她可还安好?”他总算有了几分对心爱的女子该有的关怀。 “很不好,她为了救你,将你们的事全告诉了丞相,听说她的丫头说是要打算为明徽姐姐谋婆家了。” 男人听后没什么情绪。 “那明徽小姐可是要嫁人了?请叶小姐替我向她贺喜。” “你!我姐姐真心待你,你竟然这般不在乎她,你真是铁石心肠!”听了他说的话,我顿时气昏了头。 “这有什么,我一介戏子,本来就是看中明徽小姐的身份才与她私好,现在她已无用了,也不能为我赎身,也不必再逢场作戏了。” 我简直恨铁不成钢,我姐姐不顾名节,不顾身份,全心全意爱一个卑贱的戏子,竞还被这般愚弄。 看着眼前的男子,我恶心透了他。 “你可能带我见明徽?”他安静一会儿又问我。 “你还要见她?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在下感恩明徽小姐的照拂,请让我去劝一劝她,让她死心,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她就不必受罚了。” 我一番考量,决定相信他最后一次,若是他敢再诓骗我姐姐,我定饶不了他。 于是我让十七带着他,我借口去劝明徽姐姐,丞相便让我进去了,十七用轻功将他带入明徽房中,他们在内房,我们在客房等着。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两人还未说完话。 我隐隐不安。 “十七,你可觉得我姐姐傻?”我看向十七,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想象出,我若执意与十七在一起,下场不会比明徽姐姐好,何况丞相本就老来得女,十分宠爱明徽姐姐。 这几日下来,丞相顿时老了好几岁,我看着忍不住心疼,明徽姐姐为爱不顾一切,她辜负了家人,辜负了身世,辜负了女子该有的体面,辜负了每一个关心她的人,独独为了一个温不凡。 而那温不凡自始至终都未曾真心待她。 我替明徽姐姐不值。 温不凡生死难定,明徽姐姐应该放下心结,将来好好爱护家人才是。 “明徽小姐做出了决定,她也许有自己的的想法。”十七理性的回我。 是啊,或许她真的很爱那个温不凡吧。 但是我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一个人怎么能只为了情爱而活呢? “十七,你可会想家吗?”我好奇的问他,像他这样总是清冷之人可会思念家乡? “入了将军府,跟随小姐,小姐在何处,何处便是十七的家。”他说的话永远都符合规矩,带着讨人欢喜的意味。 我也没了聊天的兴致,便不说话了。 那日后明徽姐姐的名节得以挽留,她又能做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只不过代价是温不凡认罪判刑。 明徽姐姐很少来找我玩了,我知道她心里不舒坦。 那段时间,我尽量多陪她,每天去为她解闷子,为的是让她忘记温不凡,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这样,我粘着明徽姐姐大半年,她跟我说放心吧,她自己静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要老来陪她了。 听此,我就不去烦她,我知道,明徽姐姐是想自己调节调节了。 我于是就串通十七去京城外的河畔旁钓鱼。 调到鲤鱼,十七手起刀落,将它清理干净,烤的喷香。 十七武艺高强,轻功更是无人可敌,所以我跟着他偷偷溜出将军府的机会很多,甚至能偷偷溜出京城,从来不被发现。 我暗暗想着,早知十七很厉害,想不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十七生了火,我坐在一旁乖乖等着鱼被烤熟。 “十七,你家是哪里的?” “北边。” 北边?那是离京城很远吗。 “可是北国?”他不说话。我又继续问他。 “十七,你以前家里一定很有钱吧?不然你怎么什么都会呢,我就不比你厉害,字写的不好,武功也不厉害。” “小姐有将军与大公子护着不必什么都会。”他想了想才对我说出这句话,语气里透着羡慕。 “十七,以后有我在你也不必什么都会,我会护着你的。”即使我知道以他的武功没几个能伤害的了他,但我想保护他的心是真的。 “多谢小姐。”十七难得褪去浑身的锐气与冷意,脸上还是依然的冷漠淡然。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二人在篝火旁的缘故,我还是觉得他温和了许多。 得知明徽姐姐得病了,我去看她时,她正昏迷着,听说是跳井,但丞相府的消息封锁的很严,没几个人知道。 我看着一脸苍白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一直认为明徽姐姐人如其名,明丽聪慧,但她现在做的却都是蠢事。 回家后,我一连郁闷了好几天,当我稍微回些神后,发现十七不在我身边,又仔细想了想,他近几个月都常常这样在一天之中消失上几个时辰。 “清玉妹妹?”听见声音,我就知道来人是孙皿。 “孙哥哥,你怎么来了呀?”我看着穿着淡雅的孙皿,不论何时何地,他身上都有一股子笔墨的清香味儿,不过这味道与他状元的身份倒也匹配。 “来找清泽。”清泽便是我大哥哥。 “孙哥哥,如今你已高中,孙伯娘可是要为你娶媳妇了?”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其实我希望他有个中意的人,这样他就会娶到自己中意的女子,而不是急匆匆的因为到了年纪就婚配,顺心意而来的婚姻才算真正的婚姻。 再说,孙皿现在没什么束缚,不必管自己的婚姻与家族的生死存亡,他是真的自由。 “清,清玉妹妹这是问的什么话。”只见他红着脸说话都不利索了。 男子到了娶妻的年纪,都是会私下聊一聊的啊,跟他聊这些不也正常吗,况且我们也算是老熟人,怎的还跟少男一样听着娶妻就红了脸了? “清玉是说,孙哥哥就没有心仪的女子吗?你尽管说,不必在意其他。”我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顾虑我们父亲从前的玩笑话。 幼时我们常常一同玩耍,孙伯父与我爹见了就开玩笑说给我们定娃娃亲长大成亲算了。 时间久了这份玩笑也开始半真半假,我爹也真开始觉得孙皿是不错的人选。 “是有一位,只是她身份尊贵,恐怕我高攀不起。” 我听后诧异,还真有这意中人呢。 “是谁啊?她身份再高贵,如今你都中了状元,还有哪家女子娶不得啊?” “我们幼时玩的熟络,只不过现在已经生疏了,而且她貌似对我无意。”见他失望的看了我一眼。 十七你可想娶妻 “哪能啊孙哥哥,你这么有才华,连清玉都觉得喜欢呢,她怎么会不喜欢?孙哥哥你自信一点啊。”我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回想他幼时还有哪位熟络女玩伴? 难道我不认识? “当,当,当真?”他呛了三个当字才说出后面的真来,我忍不住笑。 “那是自然,不过清玉不太了解那位姐姐,你倒是可以先探探她的口风,若是也心属于你,你就提亲呐。”我希望他能与那意中人顺顺利利在一起 毕竟孙皿也是与我有些情分在的人了,这样我也可以放心,我之前也偷偷猜测过我爹可能会因着孙伯父的恩情将我许配给孙哥哥。 “清儿,少跟孙皿瞎扯,你自己还是个未嫁的呢,就给别人出起主意来了?”我大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清泽回来了。”孙皿原来是等我哥哥回来的。 男子一起聊的无非是政治朝堂上的事,孙哥哥的意向是前往战场,他熟读兵法,只望将来战场上能出谋划策,为南州国效力。 只是他一介文人,不会舞刀弄枪,恐怕去了战场性命堪忧。 也许皇帝舅舅会许给他一个文官,在京城里任职了。 不知怎的,自那日与孙皿聊过天,见着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常常听别人说孙状元作下的诗名闻天下,但他的画比诗更吸引人。 现在我终于发现此话不假了。看着他赠予我大哥哥的策马图,仿佛驾马杀敌的场景正在眼前。 十七会作画,孙哥哥也会作画,我也跟着来了兴致。 此后,我便一直缠着十七叫我作画。 他握着我的手,教我运笔,下笔,勾线。 他很厉害,像贵国的公子,因为只有那些人才会学得这些琴棋书画具有雅兴的技能。 像暗卫,寻常人家的男儿是接触不到这些的,我暗暗怀疑十七的身份。 但这些思绪都在他坚实的怀里,温和的教学声中混乱。 我喜欢离得他近些,我爱与他亲近。 他虽冷淡,却对我很好,我懂他的心绪,我懂他尊敬我,爱护我,像我的大哥哥那样守护我对我好,这些他从不说出口,但我都懂得。 “十七,男儿弱冠可是要成亲了?”我想着他也快到了弱冠的年岁,但孙皿二十有二却还未娶妻。 “是,一般家中长辈都会给弱冠的男子目色妻妾。” “那你可想过娶妻?”我忍不住问他。 他顿了顿:“未曾。十七一生追随将军,追随三小姐。” 我知道,天下男子谁不想娶妻,十七定也是想的,只是他从不把心思说与他人知道。 自他来到我身边,一开始与我十分有距离,慢慢亲近起来是从他问过我一个问题开始。 他问我:“三小姐与叶将军似乎不太一样。” 是啊,我不嚣张,不强势,性子温和,鬼机灵,这是大哥哥描述的我。 “对啊,大家都说我像我娘,你呢?” 他说:“我……大概像我爹。”他似乎对父亲称呼为爹不太习惯。 我再有月余便及笄,不知父亲可想将我嫁出去,嫁给从前对我们将军府有恩的孙皿还是五皇子呢?或者是别的人。 我娘是太后的公主,嫁给五皇子,便可使将军府与皇族亲上加亲。 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大臣应该都会劝我爹将他的嫡女嫁与皇室。 不过我谁也不想嫁。 那天,思思为我梳妆好,我看了看空空的眉间,有些发愣 有一阵子十七没为我描花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察觉他像是在逃避我,最近总是忙了又忙,总说他去了暗卫营,在暗卫营待上一天又一天。 他跟着我三年,这么久也不曾见他这般干脆利落的逃避我, 思思说孙皿来府上了,我敬佩孙皿这种才德兼备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大概就是他吧。 来到我大哥哥的庭院,就见他与我哥哥下棋。 “孙哥哥,近来可还安好?”我坐在他们两人之间看着他们下棋。 要说孙皿和五皇子非要嫁一个,那我就选孙皿,他为人谦逊有礼,虽是文人但身上也有着不向命运低头的坚韧。 “清玉妹妹,可吃着赏心楼的烧鸡了?”孙皿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瞪了眼哥哥,肯定是他告诉孙皿我非要闹着吃赏心楼烧鸡的事。 被他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 棋局还未定输赢,大哥哥便被侍卫喊走了。 留下我与孙皿两个人。 “怎么不见你的贴身护卫?”之前与孙皿见面,十七一直跟着我。 “他近日繁忙,我也不常见他。”说来也奇怪,贴身护卫竟然不常在身边。 “孙哥哥,我爹可曾问过你愿不愿意娶我?”我看着棋局,孙状元与我将军府的嫡子下棋,两人竞不分上下,看来孙皿的才华远在我认知之上。 见他不回话,便抬眼看他,只见他面颊微红,好像这个问题比他考试的题目还要难。 “三小姐可是愿下嫁与我?”他的语气里带着惊喜与不安。 “也不算下嫁吧,你这么厉害,一举中了状元,而且孙哥哥貌美呢,京城小姐们都喜欢你。”我拿起棋子打算与这位状元比一比棋艺,也并不在意他怎么突然如此官方的称呼我三小姐,不喊我清玉妹妹了。 我心里佩服孙皿,因为我也想将来像他们一样厉害。 有本事有能耐的人都是可敬可爱的。 正当我思考该落子哪一处时,便听见他说:“三小姐若是也……也钦慕在下,那就算在下家境贫苦,地位悬殊,孙某也愿向叶将军提亲,孙某不会让清玉妹妹受半分苦楚。” 他一句一句的向我保证,我听的稀里糊涂的,他这是钦慕我的意思? “我并不觉得孙哥哥你哪里不好,只是你也知道,再过一月清玉便及笄了,那时不知父亲会不会为我谋婚事,而且你也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我听了他的话大多都是自贬的便鼓励他。 “清玉妹妹可是想嫁五皇子?”他竟话里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五皇子喜爱美人,妥妥的花花公子,我被他调戏过一回后,便厌恶极了他。 “好,既然清玉妹妹有此心,那我定不做懦夫。”孙皿拍了拍大腿为自己鼓气一般。 我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好奇:“孙哥哥你这是?” “清玉妹妹若是愿嫁我,孙某就请家中母亲替孙某来提亲。” “不不不,孙哥哥,眼下清玉快及笄,只是不免担心父亲会不会嫁我。清玉没有其他的意思。” 孙皿听到我说的话,像泄了气一般。 “在下知晓了,只是清玉妹妹,女子及笄也不是非要嫁人的,你若真的担心大可直接问将军。” “这我自然晓得,只是我爹向来有恩报恩,从来不愿亏欠别人,你也知道我们一同长大,我父亲也中意你,若是父亲有心将我嫁你,这样能让我爹心里好受些我自然愿意,孙哥哥你这么厉害,我也算是高攀你了。” 我知道我爹一直对孙皿母子心中有愧。 这些年接济他们也被孙皿母亲拒接,伯娘自己靠着刺绣功夫供孙皿读书,看着孙皿十分争气高中状元,我父亲面上止不住的欣慰。 我最怕因为朝政的压力,让我嫁给五皇子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子哥,或者因为什么外因,就像先前的昭平公主一样,皇帝舅舅直接赐了封号送去和亲。 国家安危面前,我这个食俸禄受宠爱的嫡女小姐就该出面。 自那天起,孙皿时常来见我,送我首饰,糕点。 也约我出去过。 “小姐,孙大人问您明日午时可愿与他去荷意塘赏荷花。”十七手里拿着包裹。 “赏花?”我回头看着他。 他黑着脸,面色十分不好。 “拿的什么?” 他默不作声,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是赏心楼的烧鸡。 我吃腻了这道菜,但想到十七辛苦去买来的还是接下。 “你去回话吧,就说可以。” “……是。” 等他回来,我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他:“十七,以后不要买烧鸡了,去一趟挺累的,多陪陪我吧,你近来好像很忙。” “是” 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我看着桌上的烧鸡,想到及笄后,如果真的要嫁人,那我与十七再无可能,虽然我一早就知道是这样。 看来孙哥哥是真心喜爱我的,我知道我爹深明大义,如今孙皿高中状元,我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大概我是要嫁给孙皿了。 想到此处,心里难免失落。 但自始至终,十七从未开口问过我是否对他有意,甚至近来一直躲避我。 第二日赴约时,我才刚尝口了孙皿带来的今年的雨前龙井。 十七便说大哥哥找我,拉着我匆匆离开了。回到府里,却又不见我大哥哥的身影,想到已经凉掉了的茶,我就更生气了。 一整天也没与他说话。 他既然喜欢沉默,那就一直沉默,今天这般又是闹的哪样?我并不想去深究,因为没有结果。 我们形影不离这些年,为何早不作声。 我爹今日早朝下的早,军中又无事务。 终于等到爹爹得空。 “爹,女儿快要及笄,您可要将我嫁出去吗?”我不免内心伤怀,总归是不愿出嫁的。 “哈哈,女儿大了,开始找爹爹谈婚嫁了,你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别这样急切的模样,瞧你这不知羞的妮子。”我爹爹勾勾我的鼻子,一脸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未曾想过娶我吗 终于,我及笄那天,府上好不热闹,孙皿真的向我爹求了亲。 我爹说他很欣赏孙哥哥,但自己的女儿不能吃半点苦,要等他封了太保再考虑。 “小姐可是愿意嫁给孙大人的?”思思问我。 我摇头,其实打心底里,我谁也不想嫁,堂堂将军府嫡女,一辈子不出嫁那又如何,嫁出去不知道可还能将十七带在身边,我是任性,但我有分寸,我不想给我爹压力。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边形影不离得跟了个男护卫,属实不妥。 我并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但十七今天那股掩饰不住的醋味儿还是让我有些心意动。 晚上,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赏月,盛夏尾巴里的夜晚,依旧蝉鸣入耳,像白天的将军府那样热闹。 “十七,你可想过娶妻?”我又问起了他这个问题。 “不曾。”依旧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望着圆月,心中冒出一股忧伤。 “也未曾想过娶我吗?”我声音很轻,在吵闹的夏夜里,也许是未听见吧,他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是我越矩了。 那晚之后我们许久未说上一句话,直到一月后,我知道男子弱冠是个重要的日子,我早就请了京城最好的铁匠,为他制了把趁手的匕首。 “十七,给你的。”我将匕首塞给他。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见他不说话又接着说道。 良久,他说:“三小姐,十七的名字是李遥寒。” 李遥寒?似乎从哪里听到过,很久之前听到过。 “嗯,我记下了。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 “十七永远是三小姐的十七。” 听了这话,我就接着喊他十七。 有一日,五皇子竟然约我去宫中看望太后 ,这样突然,我预感不妙。 但什么也没发生,太后不在,仅仅是我被催促着喝了好些酒,他又与十七争斗了一番。 我才刚开始有些醉意,他们便打起来了,我看的很清楚,五皇子像是在试探十七,两人的争斗并不是实打实的,我想起上次在赏心楼五皇子说十七身手不错,难道五皇子在调查十七? 我隐隐猜测着,但这个猜测太不实际,十七十二岁就做了暗卫,也许他跟孙哥哥一样,从前家境殷实,做暗卫是因为出了不测。 时间久了,我醉的厉害,睁不开眼睛,昏昏欲睡。 不知怎的,两人停止了打斗。 十七背着我,以他的轻功,不一会儿就到了将军府,我感觉到他将我抱到榻上。 模糊中,我竟觉得唇上有着陌生的触感。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感觉,喝了酒难道嘴巴也跟着不利索了? 五皇子来我府上求亲,我爹不应,他竞赖着不走了。 直到我祖母被气昏了过去,他才连忙带着东西离开了。 后来孙皿又借着找我哥哥的说辞,找到我。 “清玉,你可还愿嫁与我?”我听后想了想,我爹既然答应他我可以嫁他那便是可能会将我许配给他,我知道我爹心里一直有个心结在孙皿身上,如今有机会替我父亲了了它我也愿意。 “我爹说过我可以嫁你,只是孙哥哥你能否达到我爹的要求?” 他欣喜的挽起我的手。 郑重的说:“清玉妹妹,辛苦你了,只要两年,不!一年,一年我便来迎娶你,等我好吗?” “我不辛苦,你才辛苦,只是孙哥哥即使我们不做夫妻我也是你的好友,我自然希望你的路越走越好,只是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这婚事也不甚要紧。” 那晚后,十七像是闲了下来,其实我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应该拘泥于我这小小的女子身旁,他有什么事要出去都会主动跟我说一说,我也从来不拦着。 而现在他又能像以前那样,日日陪在我身边,为我描眉,眉间再花一枚花钿。 “小姐,你要嫁给孙皿吗?”我正靠在踏上看着书,他站在一旁突然问我。 我抬头看着他,微怔住。 他很少这样直冲冲的与我对视,孙皿有才,当太保不是难事。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 我看他一眼后,将目光落到自己脚边,垂着脑袋。 “十七,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等了一会儿他不回话。 “十七?”他不想待在我身边了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没有承诺,尽管是为了骗骗我哄我开心他也不说。 “难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我有些惊讶,不太敢确信的看着他,这么快回答我是真的愿意呀。 “好啊好啊,有我在,你就能一直如愿。”我站在他面前,他好像是害羞不敢看我的眼睛,但我是很开心的,我觉得十七一定是在意我的,他以前可从来不跟我说这些话。 我十五岁这年春天的杏花儿开的极茂极盛,城东山脚下一片片的粉色花海。 我披上外衣,与十七驾马去赏花,自上回被刺杀后,我才意识到骑马是件很有用的事,便跟十七学了很久。 这次学骑马,我一点儿也没再偷懒。 到了城东,站在山下眼前的粉白色蔓延至远处,目光所不能及的远处。 将马拴好,走到杏花树林中,眼前像是仙境一般。 我们走到一小湖旁,整个湖面都倒映出粉色的杏花,单看这湖面,像是一块粉莹莹的宝石。 我蹲下身,摸摸湖水,还是有些微凉。 “小姐,小心掉下去。”十七站在我身旁,仿佛下一秒就要到湖里去救我的模样。 “十七,你掉下去我都不会掉下去的。”我觉得他有些婆婆妈妈的,好好的心情出来春游,怎么开始罗里吧嗦了。 “十七你过来。”我喊他站近一点。 见他不动我又喊一声:“快过来呀。” 等他走近些,我笑着看他,而在湖水中的手早就准备好,捞起一掌水撒向他。 “三小姐,莫要玩闹。”他用胳膊抵挡后反应过来用胳膊挡水是挡不住的。 我看着他反应过来的憨憨模样忍不住偷笑。 他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哈哈哈十七,你瞧你。”我知道他是开心的。 “湖水冰凉,三小姐还是别玩了,仔细冻着手。”他苦口婆心的劝我,一边当着我的面用他手里的粉色外衣擦胳膊上的水,那外衣是我让他给我拿着的。 真是大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我一点也不不生气。 反而很喜欢他这样把我当做自己人的小动作。 “好吧,那我们到那边看看。”我看着不远处有一个茶摊,还有不少人在那喝茶。 走到近处,是一位婆婆在此处卖茶。 “婆婆,您这儿都有什么好茶啊。” 婆婆正守着煮水的茶壶,抬眼看了看我与十七,很客气的回我:“这几天儿啊最值得尝的就是我这的杏花茶啊,还有我刚做的杏花点心,这花儿败的快,要趁这时候才吃得着。” “那就给我们来一些吧,就两个人的。” 我与十七找了位置坐下。 “小姐穿上,有些起风。”他把外衣递给我。 “我不要,你都擦水了。” 他看了看外衣:“是干的。” “那你替我披上吧。”我站起来等他过了给我披上。 他很听话的将外衣撑开围在我肩膀上,替我系起带子。 “其实我哪有那么娇弱嘛,不用这么紧张我。”他开始像思思那样总怕我着凉,担心我这担心我那的。 他刚要开口就被前来送茶的婆婆打断。 她端着茶水点心,看着我二人笑的十分开怀。 “二位小客官,郎情妾意真是般配啊。”我知道她这么说只不过是老板与客人之间的客套话,但我还是忍不住害羞又期盼着,此时我面对心上人,我怎么也不想再管其他,我只想与他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我偷偷抬眼看他,见他一副冷静的模样,但他的耳朵红的比满山的杏花海还红呢。 我们各自坐回位置上,气氛有些微妙,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看着落在桌上的杏花十分好看,拿起带在耳上又想起一句诗觉得十分应景便问他:“问郎花强妾貌强?”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耳上的杏花,我们二人互相注视着彼此,我也不着急等他的答案。 没一会儿他开口道。 “落红安如此女娘?”他眉眼弯弯,轻轻抬手将花摘去。 他很配合,咬文嚼字着回答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那般耀眼,仿佛这世间最令他动容的就是他眼前的女子。 我的心随着他的笑容一点一点陷下去慢慢的开始躁动,此刻在他面前我深刻的感受到我是他最特殊的存在。 十七,有我在你就不必再做暗卫,不必再去死里逃生,我会护着你,我希望你将来能有平凡的人生,平平安安的生活着。 我们二人牵着马,边走边留恋着眼前的盛景。 我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在问我为什么笑? 我摇摇头:“无事,回府吧。” 我们二人驾马奔驰在青葱小道上,这样的曼妙时光,幸福到洋溢的日子,任何人是永远都忘不了的。 “十七,下月去买桃花酥。” “是。” 孙皿说的一年,让我等他,说实话也不算等他,我依然过着我的逍遥日子,闲时练练字,看看书,读读诗词,再闲着的时候与十七对对手,磨练一下我的功夫。 十七身手敏捷,我跟着他对练,明显感觉自己的武艺提高了不少。 你可是喜欢着我吗 我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虽然十七还是那高冷的性子,夜里独身坐在屋顶面向北方发着呆,眉头皱的快连到一块了,他在我身边开始,我就发现他时常因着什么事忧愁,按照他的性子也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祖母近日喜欢上听曲,哥哥得到一把新的宝剑很是稀奇,拿着日日练剑,爹爹与赵丞相一直纠结于不知道从什么杂书上找到的残局,两人研究的着迷,打的不可开交时还能听见两个人互骂着老匹夫老顽头,明徽姐姐总是喜欢坐在湖边发呆,她再不像从前那样明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十七又总是神出鬼没,而孙皿因着大哥哥的举荐,成功当上了太保,太子也拿到了太子印。 听到消息我才反应过来我及笄已经一年了。 家中很快定下了我与孙皿的婚事,婚期也定下了。 我深知父亲欠了人情,便一定不会忘记。 就算孙哥哥家道中落,他可能也会将我嫁给他,我也知道他舍不得我受苦,如若孙哥哥不争气,我爹大概会给他些钱财,并非是将我许配给他。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当这婚事真定下后我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 我知道,十七怕是娶不了我了,虽然一开始他也很难娶我。 我是将军府嫡小姐,我家中皆是为国为民,大义在心中的武者,我在这样的家中长大,自然养成了慷慨大方的性子。 孙哥哥为人不俗,又对我家有恩我自然要报答他,能嫁给这样的才子也很幸运。 既然十七不曾想过娶妻,大概也与我想的一样,我们不会有结果,那就不要再去较真了吧。 想到此处,我的心就坠坠的疼,不知为何我想到明徽姐姐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你们都劝我放下,可我将那人视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怎么放的下?我一辈子也离不开他。” 我一辈子也离不开他。 没关系,就算我成了婚,我与十七还可以彼此照拂,我不仅是只喜欢他,我们还是朋友,我看重他,我是一定会护着他的。 定下婚事后,家中所有的女眷开始为我出嫁做准备,就连思思也不能常常在我身边。 天气越来越冷,快要入冬了,也快到了我出嫁的日子,怪不得大家都忙的不见人影。 我自己却日日清闲,吃饱了睡,睡饱了就看看书,练练武,我想着,出嫁前的日子都如此安逸吗? “三小姐答应出嫁了?”十七回来后得知我的婚事。 “父母命之命媒妁之言,我注定是要嫁给他的。”看着他一如往常冰冷的面孔,我想着,好好跟孙哥哥说一说,他还是可以陪在我身边的,作为我的护卫,理所应当跟着我。 “三小姐当真大义。”他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孙家有恩与将军府,我便嫁他了。 “十七,为我描花钿吧?”他很久没为我描花钿了。 “三小姐,十七受将军吩咐,此后不能常常守在三小姐身边了。” “什么?我不同意,你必须跟着我,你随我出嫁,你还是我的护卫!我去找爹爹说一说,你且等我。”我从未想过他会离开我,慌乱将我的思绪打混了。 “三小姐,将军受命出军北伐,北国反了。”我听后愣了愣,明白他是要随我父亲出征了。 之前北国那边的风声也听说过,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反了,我五岁那年北国就反过一次,是我爹出师北伐,将贼子杀了个遍,据说将北国的镇国将军也杀了,最终,北皇投降,归顺与我南州国。 没想到竟是十七第一个告诉我北国反了。 “何时出发?”我忍住情绪问他。 “皇上垂怜,允叶将军在三小姐大婚后出兵。” 那就是三日后了。 “好我知道了。” 我还想问他回来后可愿回来找我,可他轻功一使就离开了。 三日,还来得及。 我拿起针线,像以前祖母那样,为叶家的男郎,做平安福。 记得上次出征,北国已是强弩之末,但那镇国大将军硬是要鱼死网破。 人在绝境,总是会不可控制的出狅,竞将我年仅十六岁的二哥哥一箭射死。 紧接着他就被我爹一剑削去了脑袋。 孙哥哥的父亲舍命替我爹挨下一刀,这一刀就让一位猛将的性命危在旦夕。 孙伯伯并未立马死去,而是强忍着疼痛,盼望着回家,在颠簸的马车上去了。 这件事,是我爹的痛处,他为此一直愧疚着。 与十七交谈完的第二日,我就从大哥哥口中知道了出战的事。 大战在即,我日夜缝补着平安福,为了赶上日程,不论手上有了多少个针眼,终于赶在大婚前一夜完成了。 腊月初九,我穿着火红的嫁衣,袖口的花纹是我七十岁的祖母亲自为我绣的。 太后看着我,说我比我娘亲还灵动上几分。 大婚当日,我盖着红盖头,拜完了天地,顾不得规矩,我掀开盖头,强忍着眼泪将平安福交到我爹与大哥哥手中。 我冲着他们十足十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深知战争的残酷,十年前那场恶战,让我没了二哥哥,让娘亲承受不住打击病逝,让南州国无数子民像我一样身处悲痛之中。 那些人可是比十年前仅仅五岁的我感受到更多的悲痛。 孙哥哥扶着我,我感受到他的心疼,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打紧。 大婚当夜,因着战争,大家都没了闹洞房的兴致,孙皿早早来了婚房,为我揭开盖头。 他紧张的搓手,向来自信的文人,此刻像个小家子气的女人。 “孙哥哥,我身子不舒服,我想休息了。” “好,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看大夫?”他紧张的上前。 “不需要,我去洗漱了。”说罢就领着门口的思思离开了。 “小姐,大婚之夜,如此可是会让孙大人心里不舒服?”思思见我出了婚房,不放心的问我。 “不打紧。”我盘算着手上最后一个平安福不知怎样才能给十七。 好巧不巧,他来了,就在我沐浴好穿衣之后,他站在门口,我怀疑他一直在暗处跟着我。 “你怎么在这?”大战在即,他私自离开,不会受罚吧? “三小姐不希望看到我吗?” 他的眼神似乎隐忍着什么。 “不是的,我也在找你,这个给你,保护好自己。”我将平安福放在他的手心里,紧接着自己也被他牵住了手。 “三小姐的平安福也有我的吗?” “自然有你的,十七,千万顾全你自己,等你回来,我会向爹爹说说,将你留在我身边。”我担心爹爹,担心大哥哥,也担心他。 我这辈子唯一的私心就是让他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就算嫁了人我也要他陪着我。 暗卫是一辈子为叶家效命的,我要他安安稳稳的待在我身边。 我是家中嫡女,男子走了,祖母年长,仅有我看管好家里。我还要操心孙皿与他的娘亲。 “三小姐,你可是喜欢十七吗?”他问我这句话的时候,紧握着我的手,我都感觉被攥疼了。 “十七,我已经与孙皿拜了天地了,以后莫要问我这出格的话。” 他不作声,我想将手抽回来,奈何他力气太大了。 突然他将我抱起来,用轻功带我离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带我站在赏心楼的楼顶。 赏心楼是京城里建的最高的,站在它的楼顶,可以将京城的景色一览无余,但刺骨的寒风吹得我没了赏景的心思。 我刚洗好的头发没有干,他像是惩罚我一样,将我带来这里,吹着冷风。 我又冷又怕,太高了,怕一个不慎跌落下去。 向下望着,这种高度,瘆人了些,我只好抱紧他,死死地抱着他。 “三小姐为何要嫁给那孙皿,只因他对将军府有恩吗?”他的声音带着恼怒和不甘。 “若是他永远都是穷书生,我爹是舍不得将我嫁出去受苦的,孙皿很好,他坚韧正直,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嫁给他是好的。” 比起五皇子,他们二人我总要嫁一个,孙皿对我很好,嫁给他最合适不过。 “你喜欢他吗?”他搂着我的腰问我。 我答不出来,说不喜欢自己的新婚夫君是多么伤人的话。 何况今日与十七太亲近,有些出格了,我想反抗,但我明白,我们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今天这般亲近了,身为暗卫,是要为我们将军府拼命的,我就放肆这一回,之后一心一意为我的夫君。 “看来三小姐是嫁给了不喜欢的人了,那你到底喜欢谁呢?喜欢十七不好吗?” 我知道,这些年,我忍不住亲近他,无意识的撩拨着他,现在我嫁给别人,他生气了。 我嫁不了一个暗卫的 ,而且爹爹很不喜十七,让我把他当奴才使唤而不是下属。 “十七,我只能嫁给他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说的算的,将来叶家独虎压群臣,那时候,皇帝会开始忌惮叶家,到时叶家面临的可能是皇帝亲自下手的铲除,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叶家嫡女不能高嫁,若是高嫁也要选好人选。 “是了,三小姐心怀大义,忠心耿耿,怎么会为了我一个小小的暗卫影响叶家呢。”他自嘲一般的轻笑。 “十七,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我受不住冷,不想跟他在寒夜里讨论这些。 “三小姐,你可是一直爱慕着十七呢?” 面对他一遍又一遍的追问,我恼火了他。 “是,我倾心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然后呢?你能怎么样呢?我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了。” 十七的复仇 “不,你们没有洞房,就不算真正的夫妻。” 我震惊的看着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你一只不言不语,如今我成了亲,你这样又是做什么?” “三小姐,我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但我还是爱上了你,爱上你的整个过程我都是痛苦的。”他抱着我,将头埋进我的颈窝。 低声在我耳边说着。 我第一次听他这样深沉的说话。 冷风吹的久了,又因为刚沐浴出来我穿的衣衫很少,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送我回来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我忍着寒冷,被思思拥着回房。 刚进房,就看着孙皿昏昏欲睡的坐在床边,他一直在等我。 我轻轻的走上前。 低声叫他。 “孙哥哥?” 他闻声抬头。 “清玉妹妹,怎的冻的嘴唇都白了,我为你打盆热水,泡泡脚吧?”他边说着又握起我的手,察觉手也冰凉。 “不必,夜深了,我想休息了。”我只想回到暖和的被窝舒服的睡一觉。 “好,好。”他让我坐在床边,为我脱去鞋袜。 我不太想他做这些事,但他说我快些休息就好了,不必麻烦下人。 我听了他的话,躺在床上,盖好棉被。 我想着快些入睡,第二日要为爹爹和哥哥送行。 第二日醒来时,头昏目眩,额间竟然冒了汗。 大概是受寒,发烧了。 “清玉,可好些了?我命人煮好姜汤先给你去去寒,药已经煎着了,先缓缓再吃,怎的生病了自己也不知道。”孙哥哥坐在床头,担忧的看着我。 “我爹呢?出发了吗?”我看着窗外的日头不是很足,天空参杂着淡淡的墨色,看来是刚天明,我猛地掀开被子,穿了鞋就准备跑。 “将军得知你受了寒,让你不必送行了,好好休息,哎,穿好衣服再出去。” 孙皿见拦不住我,拿起裘服便跟着我出来。 我赶到城门口时,我爹已经喝了践行酒,带领着将士们喊起了口号。 我站在不远处上,看着父亲满身必胜的气势,大哥哥与几个长大的庶子站在一旁。 看着他们志气昂昂,我看着却忧心忡忡。 父亲带领着将士们向上天磕头,祈求平安。 我在这个世上所有牵挂着的人,都要去奔赴一场生死未知的战争,不知道整个南州国的女子是不是都像我一样,担惊受怕,却无能为力,只能期盼着上苍佑他们平安。 我爹虔诚的跪在祭祀的祭品前,他是为整个南州国下跪,我爹是万万子民心中的战神。 “清玉莫要担心,将军战无不胜,想必不久定会凯旋归来。”孙皿搂着我的肩膀。 孙皿的父亲就战死在十年前那场恶战里。 我知道,再次见到如今这副场景,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我拍拍他的胳臂,希望他可以轻松一点。 看着孙皿复杂的神情,他低头与我对视,然后伸手牵着我的手,以示抚慰。 谁知我再次将目光看向台上的我爹时,就看见十七在一群暗卫中一跃而起,手中拿着把匕首,一刀刺进了我爹的胸膛。 不仅我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直到我爹握着十七的手腕将胸膛中的匕首拔/出来,将其夺到手中,我耳边便是大哥哥悲痛欲绝的嘶喊声。 “爹!!!杀了这个逆贼!” 我大哥哥拔出佩剑,不管不顾的冲十七刺去。 “爹!!!!”我看着向来威猛的父亲倒在台上一动不动。 整个天都塌下来快要把我压死了。 我狼狈着爬上台,顾不得掉落的保暖狐裘。 众人们早已反应过来,军医赶忙上前为我爹医治。 我跪在他身旁,鲜血染了一地。 “爹,你怎么样,痛不痛啊,爹,没事的,有御医呢,一定没事的……”我不停的说,好像这样我爹就一定不会受伤。 我看着我爹胸口不断涌出鲜血,我害怕的要命,我看到我爹手里那把匕首,那匕首是我送给十七,当初我还特意向铁匠嘱咐好多次一定打磨的锋利些。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那把匕首,手臂颤抖着靠向它,我不敢动,我怕它真的太锋利,那个铁匠太听我的话怎么办。 我整个人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做,脑袋里仿佛有炮仗炸的我生疼。 眼看着侍卫们将我爹抬下去医治,我看着满地的鲜血,抬手看着通红的双手,这是我爹的血。 我愣愣的看着这双手。 此刻我还是有些懵的,不知是被刺激的发懵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感觉胸腔里有着一团怒火在翻涌。 抬头看见我哥被十七踢倒,才反应过来,看着那个人我心里发恨,恨得能把牙咬碎。 脑中一片混乱,各种思想在脑子里冲撞,弄得我头痛欲裂。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都来不及思考爱他还是恨他。 我大哥哥倒地,左臂被他刺伤。 我将所有的怒意充斥在眼睛里,瞪着他。 他似乎对我的到来有些意外。 看见他,脑海里就是他将匕首刺进我爹胸膛的一幕。 顾不得其他。 我拾起地上我爹掉下的匕首。 我愤愤的瞪着他,能把他瞪的死掉最好。 “为什么!你疯了吗!”只是与他的一个对视,就让我心痛不已。 “他该死。”想不到我愤怒的都快要昏过去时,他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 “他培养你,把你变强,他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你保护,他如此信任你!” 听了我的话,他竟然轻蔑一笑。 “你真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人。” 见他这个样子,我更是愤怒,挥起匕首,毫无章法的刺向他。 但他有条斯理的全躲了过去。 “清儿,你快走,小心他伤了你!”我大哥哥在一旁拿起剑冲过来对付他。 我大哥哥将我拽到一旁,我眼看着十七将剑刺向大哥哥,而他腰间的平安福随着动作被甩起来,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顿时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可笑。 大概是愤怒极了,感觉胸口一股热血在汹涌,我瞬间浑身无力,脑袋像是也充了血一样。 整个胸口都在疼痛,有东西我想要呕出来,然后猛地不受控制的吐出血来。 吐出鲜血后,我的腿也跟着使不上力气了,像我爹爹那样倒在了台上。 “清儿!”我大哥哥的声音传来,他跑过来将我搂在怀里,不停的问我怎么样,是否受伤,就像我看着我们的父亲倒在血泊中那样害怕。 十七也慌乱的跑过来,猛地跪在我身旁。 “三小姐!” 我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手向他腰间的平安福伸去。 我的手上全是血,我握着那只平安福,想把它拽下来,但我没有太大力气了,平安福系的很紧,我怎么样也拽不动。 我大哥哥看到了那平安福。 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我,然后一把将十七推倒,接着愤怒的说:“你也配带着它!” 孙皿也来了。 “清玉!这是怎么了?” 我实在累了,只觉得虚乏,眼睛涩的睁不开。然后我向远处的大军看去,大军混乱,竟然自己相互打杀了起来。 后来十七如何我不知,我只知道我醒过来后,我爹仍然躺在床上,嘴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 而我的大哥哥临危受命,带着丞相之子,出师北伐。 御医说十七的刀法很准,一刀就次进心脏处,但我们家不同,所有的叶家儿女,心脏皆长在右侧。 我知道,这是可以保家族儿女命的秘密,所以这件事,外人皆是不知的,我也从没对旁人讲起过 ,包括十七。 这也许是上苍庇佑吧,我爹性命无忧。 整个将军府被一种古怪的氛围掩埋。 我问孙皿十七呢,他摇头不知。 就这样,我专心照看我爹,祖母也因为父亲受伤,一夜全花白了头发。 不久我父亲醒来,府里的气氛总算轻快了些。 只是我爹什么也没问,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安静的养伤。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惶恐。 北方战报,我大哥哥攻破了北国的第一防线。 “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我爹激动的连连拍桌。 看来他还是在乎战况的。 “爹,药熬好了。大哥哥非比常人,又有明澈哥哥相辅,北国没那么容易得胜。”我知爹爹牵挂战场上的将士牵挂大哥哥,所以说些安心的话给他听。 “清儿,你那贴身护卫当真不简单。”我爹转了话题。 “是,清儿已经看出来了。” “不,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那十七是北国镇国将军的之子。” 我听到此话顿时想起十七曾说他叫李遥寒。 “那十七可是他的嫡子李遥寒?” 我爹点点头,我不知该怎么思量。 原来如此,他爹杀了我二哥哥,我爹为了报仇杀了他父亲,而孙皿的父亲也死在他父亲手上。 这样的血海深仇,他竟然在知道的情况下,在我身边待了四年。 “思思,清玉今日怎么从将军那儿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孙皿轻声问着一旁思思。 我听见了孙皿的声音。 “孙哥哥,我想吃烤糍粑,你做给我吃可以吗?” “好,你且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孙皿走后,思思又开口:“小姐?” 我知道思思也看出我状态不对,但我此刻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捋捋。 “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是。”将两人说服离开后。 屋里就安静下来,我抬眼就看见十七曾画的那副风景画,画中四月桃花正开的盛。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一起去吃京城巷子里卖了许久的桃花酥。 他都是淡淡的附和我说好吃。 想起他,我又想起我爹在书房中对我说的话。 当年北国大势已去,北皇决定投降,但十七的父亲违抗圣旨,誓死卫国,决不投降。 最后北皇为了向南州皇表示北国投降的真心,把镇国将军一家全部处死,独留他的嫡子李遥寒,交给南州国处理。 我爹见他年纪小又被灭族,也想起刚逝去的二哥哥,既然已经杀了李将军报仇,那这独子就留着吧,免得李家断子绝孙。 之后我爹就免去了他的身份,找人抹掉他的记忆,任他自生自灭。 寒公子 谁知这嫡子果真不俗,竟然进了暗卫营,五年后也就是我救他那年,成了暗卫营中的最强者。 我爹知晓后,便派给他一个去了就必死无疑的任务,想着他若死了便是天意,若是不死回来也只能苟延残湍造不成威胁。 不料想他竟然完成任务,直接回了将军府。 又碰巧被我救下。 后来我央求爹爹让他做我的护卫。 那瓶我自以为疗伤的药,其实,是控制人的毒药。 药效只有三月,毒药快要失效时毒性就会发作。 那药会让人全身被虱子啃咬那般奇痒无比,有的人忍得了痛,但没人忍得了痒。 所以,十七就是这样每三月吃一次解药,再吃一次毒药,跟在我身边整整四年。 我明白了他说我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也明白他为何说爱我的整个过程都是痛苦的。 更清楚了我一直都想知道的他为什么常常发呆的脸上带着愁容。 他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他又是怎样的心情待在我身边这么久的。 原来爹爹是因为这个不喜十七。 我爹爹是个骄傲的人,他没把十七放在眼里,觉得 他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出什么具有危害性的事,且已经给他喂药让他得了失魂症,对于叶家而言十七只是丧家之犬而已。 我也跟着我爹长成了骄傲的性子,这是我们潜意识里的,我们自己不知道的。 我可以满不在乎的让十七继续在院子里练剑,即使我看出他对我不善,即使他差点伤了我。 其实我们都自小被教养出身高贵,命里不 凡,所以像十七这种小角色,我们从来不会放在眼里。任他这棵树苗生长,反正我们这大树早已枝繁叶茂,怎的会在乎他。 这才有了十七为父报仇的局面。 我思考着过往的种种把这称为养虎为患再合适不过。 他那样冷血的性子,是我们逼的? 可让他活下来的是我父亲的爱子怜悯之心,我父亲被这怜悯之心刺了一刀。 □□概是死了吧。 我爹说他在南洲国内养了不少北国士兵,充斥在军营里,那日刺杀,他拿出了所有兵 力。 本事再大,在南洲京都能有多少人? 当着大军的面,刺杀大将军,相信,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都是带着孤注一掷的。 可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他在将军府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偷偷下手,为什么要在那种场面下,最危险生还概率最小的情况下?他是下定了决心去赴死吗? 每每想起他,我总是难以释怀,他是我钟意的男子,我知道我生来自持高贵,看上去随和,其实我只是懒得在乎一些东西。 我知道自己凉薄了些,我心小,装不下几个人。 能爱他,真心实意的爱他是我自己也难以克制的。 见到他就让我失控。 此后,一年中,我大哥哥在北境的战况时好时坏, 但也勉强守住了国土。 因为出军前的突发状况,让我军的士气大减,对于 南洲国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这才是他的目的? 我爹养好伤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战场。 孙哥哥也因着教育好了太子,被封为太傅。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那场出军前的变故好像一场梦。 大家也都记恨上了那个名唤十七的叛徒。 唯一不好的就是我自己了吧。 自从那日气急攻心,吐了血,身子就一直不如从前那样爽快了。 我也因着这些一年都不出几次门,很少与外界联系。 每每换季就会觉得胸闷气短,仿佛还有一口血没吐干净,当我想吐吐不出来时,脑袋就紧跟着发晕。 大夫说我怒火太旺,伤了肺腑,又因着受了太大的刺激。 这些都是对身体有大害的,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挂着惋惜,好像我活不长了,但他又说,我年纪轻,只要不整日思愁,药按时吃着,慢慢养总会恢复好的。 孙哥哥听后,先是吓了一大跳,又慢慢沉静下来。 “清儿,三月份天还是冷的,出来还得披件衣裳。” 他见我在院子里傻站着就拿了外衣给我。 “可是想将军了?”他将我拦在怀里,生怕春日里带着寒气的冷风吹病了我。 “担心他和哥哥。” “自从将军去了北境,传来的常常是喜报了,你不必忧心,回屋吧,莫吹痛了头。” “嗯。”但出征前十七的那件事还是让战事 受到了影响,南洲国亏的有我爹还不算处于下风。 自从嫁给孙皿,我感受到他太多太多的关爱,原来夫妻都是这样的?或者要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我这一年没见过十七,不曾听说过他的消息,我猜测过他大概率是死了,不知为何我总会想到他或许在这世间的某一处,那淡然潇洒的模样。 丞相也在一年前就为明徽姐姐谋了婚事,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了,她变得不爱出门,我因病着也很少能去见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去见她,有时见不到,见到了她也郁郁寡欢。 听她说。 那日温不凡来见她,让她告诉丞相一切都是温不凡自己的计谋,为了不再继续卖艺,才与她私会。 温不凡劝我姐姐把责任全拦在他的身上, 让我姐姐得以脱身。 想到那个飘飘欲仙的男子,现在他在我眼里也有了几分男人该有的铮铮铁骨。 我进宫看望太后跟帝舅舅时,又遇到了五子。 “五哥哥。”我很乖巧的向他行礼,并不像往日与他吵闹。 “清玉妹妹长高了,也变漂亮了,这美人脸上显愁容时都会不少美感。”他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谢五哥哥夸奖,清玉还要看望外祖母,不能与五哥哥闲聊了,告退。” “正好我也多日未见祖母,我们一道去吧。” 说罢,他就肩并肩跟我一起往寿祥宫去 了。 路上,他与我闲聊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 无意,他又与我聊到了十七。 “清玉妹妹,你可知一年前,你那贴身护卫在千军万马面前逃出生天了吗?”我听后愣了愣,那么多士兵,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刺伤我爹,竟然还能活着离开? “你什么意思?他没死?”我停下来紧盯着他,想让他说个明白。 “看来清玉妹妹是真不知后来事了,你那护卫真是不简单呐,看来我当初调查的没错。”他洋洋得意的说道。 我听后心里的疑惑更重,也不知他到底调查的什么。 “他到底怎么离开的?“那么多人他没被杀死? “是啊,我也好奇,他到底在南州国布下多少间谍,竟然能让他在这种场面下死里逃生。”他一副探究的表情。 “你也不知?”我有些怀疑。 “不知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布下间谍?” “听说的,听说他被压入牢房,在被处死之前有人将他救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救走的,不是自己逃走的?你刚刚还说他在千军万马面前逃走,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着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十分疑惑,有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这……清玉妹妹勿恼,哥哥说的都是事实,他先是逃了又被抓住,后又被救走,另则哥哥只是试探你一下有没有被男人迷昏了头为他办事。” 我不在意五子又说了什么,也不在意他话里话外试探我的心思,所以十七他到底去哪了?回北国了?可他不是被北抛弃了吗? 我思来想后也想不明白。 进殿见到太后与帝,学如行如也在,学如姐姐被下嫁给一位侍郎,听说貌若潘安,品行端正,实为良配。 只是侍郎不算高官,到底人也年轻慢慢就是高官了。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孙皿公务在身,我独身守在家里。 思思劝我早些休息,但我怎么也睡不着。“小姐,可是在想十七吗?” “思思,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世道如此可笑,十七竟然是北国人。” 我回想以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好笑,好笑自己可怜,好笑他可怜。 这个人仿佛是上天看不惯我过的太舒心,送来让我受苦,难挨时光的。 看着窗外寒月辉辉,屋内屋外都静的可怕,我忍不住回想这些年有关十七的一切。 他到底如何了,我如今又是该想念他还是该痛恨他。 这两种情绪我是都有的。 我久久不能见到十七了,既然他活着,不知是否同我一样的心情,杏花开时再去尝尝那位婆婆的茶水点心,桃花盛开的季节想着与我去吃那桃花酥,看到地图上的北国时我总会想他是否回了北国。 又是年年复三轮。 我与孙皿成婚有四年了。 “清儿,北国那边派来了使臣,说是来求和的。” 他知我牵挂前线,牵挂北国境况。 所以只要是关于这些的他都会讲于我听。 “两国正斗的水火不容,北国如今这个时候来求和?”我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孙皿。 “确实奇怪,两国正打得火热,这求和突然就来了。”孙皿的意思是他跟我一样奇怪这一点。 “使臣什么时候到?”我从父亲哥哥的家书里也晓得些虽然两国相战不相上下,但他们次次都吃力得很。 我大哥哥出征四年,受伤的次数已经算不清了。 “车马行的慢,估计还得要个十天半个月,不过太子讲北国的使信上说,这位使臣是北国十分出彩的一位公子,不仅通晓诗文,还对治国伦理大有见解,是为奇人也。” 北国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奇人?我不禁疑惑。 “可知名讳?” “北境人皆称其为寒公子。” 这寒公子,是个怎么奇法? 你的新妾吗 战争在这段时间停歇了,就等着那寒公子与南洲国的求和情况。 只是两国互相都明白,他们北国近来交战都获胜了,士气高涨。 这处于上风者来求和确实令人觉得蹊跷。 四月又是桃花盛景。 那寒公子来的真不对时候,寒属冬独有,如今四月暖景遍布南洲国,他怕是来这儿不会那么顺遂。 我寻了个好天气,找到孙皿。 “孙哥哥,我们去尝尝今年的桃花酥可有变化?” “好,清儿想吃夫君陪同是应当的。” 我等他收拾一番,我们二人才出府。 他握着我的手,走在我略前些,为我档开前方的行人。 成婚四年来,我与他并无夫妻之实,甚至我们从来不睡在一张床上。 这些并不是我有意而为,只是我们大婚后发生太大的变故。 整日照顾爹爹,又暗中派人去调查当年的事,我是铁了心要将之前那一战的后来事弄个清楚。 所以同床的事我早就忘了,而他也从没向我提。 或许是遵从我的意愿,他从来不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更多的只是十七被北皇抛弃后的事。 想起那个人,我的心不自觉的发颤。 我从未对一个人有这样复杂难捋得清的感情。 “老板,给我们拿一斤桃花酥。”孙皿边掏银子边对老板说着。 那老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孙皿。 “小姑娘,这是你夫君?” 他一脸奇怪的表情,大概孙皿也看出来了。 “我是她的夫君啊。” 那老板听后立马拱手赔笑。 “不好意思,这位郎君,您夫人之前年年都来买我这桃花酥,之前是一个比你略高一些,年年一身黑衣的男子。是我没得慧眼认错了身份了哈哈哈,不过您夫人的兄长,脾气属实古怪。” 老板不好意思的又多给我们拿了两块桃酥。 我知道老板说的十七,外人看来,十七的脾气可不就是古怪嘛,垮着个脸,跟谁都欠他钱似的。 只是自十七逃走后这些年我是第一年来这小摊子了。 “清儿,那老板口中所言之人可是你那名护卫?” “嗯。”我牵起孙皿的手同他往巷子口走。 “可他……”孙皿还想说什么。 关于十七的我都不想听:“回去吧。” 桃花酥已买到,就回去吧,本想出来溜溜,如今常不出门,是越发一刻也不想离家了。 就在我们走出巷子口转弯后,我看见前方一身墨绿深衣的男子,带着面具,身后跟着几名侍从。 由于他身形看上去实在熟悉,而且整条街只有他带着一张木质的半脸面具。 他走近我与孙皿时,我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却意外的与他对视,那双眼睛,漆黑又冷漠,那眸子与十七一模一样。 这是?十七!?我忍不住握紧手,注意力随着那男子走到身后。 不,不是十七,十七轻功了得,不会像他走起路来有那么重的踱步,而且他比十七高出不少。 “怎么了?觉得不舒服吗?”孙皿察觉到我紧握着他的手,以为我有什么异常。 “无事,我们回家吧。” 我能感觉到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经过我身后时一直回头盯着我。 这让我的心里更有些发慌。 回府后,我坐在桌边愣着神,忍不住回想方才那名男子。 孙皿见我出神,将桃花酥放在桌上,拿出一块送到我嘴边。 “尝尝。” 我看了看他,咬了一口。 “可甜?”他笑着用手抹去我嘴角的酥渣。 “嗯。” “来喝点水,这桃花酥是好吃就是太干了。”孙皿倒了杯水递到我嘴边。 我才刚吃了一口,也不觉得干。 见他认真的神情,笑了笑:“我自己来吧,孙哥哥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听了我的话,耳朵竟然红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好笑的又说:“孙哥哥,你这个夫君做的比我爹娘更贴心照顾我呢。” “照顾娘子是身为人夫该做的,我早上让后厨熬了参汤,你且等等。” 话落我就看着他起身去了后厨。 自与他成婚以来,他对我毕恭毕敬,我能看的出来他是把我当成易碎娃娃供着的。 他常常自责自己无能,以至于让我嫁他是下嫁,更自责新婚后不能呵护好我,让我留下病根。 他陪我这些年,让我觉得日子不那么难挨了些。 我不禁自责,他真心实意待我,我却未尽到妻子的本分。 从前我还未深想嫁给孙皿以后要怎么办,我只顾着将十七留下来。 孙皿对我越好我的心就越愧疚,这场婚事,他是无辜的,他努力与自己喜欢的女子成婚何错之有? 我也应该照顾好他,而不是只顾自己伤情让他担心。 听说北国使臣已经面见过圣上了,将宸襄小院赐给他居住。 宸襄小院离我将军府不远。 五月份,天气已经回暖了。 孙皿有一门客,赠他一匹白马,近几日,他迷上了去城西的马场骑马。 “清儿,我带你去城西逛逛?”孙皿拿着马鞭兴致勃勃的来书房找我。 “跟你那新妾一起?”我玩笑的看着他。 谁知他敲敲我的脑袋。 “瞎说,有清儿在,我还要甚的小妾,走吧。”说罢他挽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臂上还挂着他母亲为我亲手缝制的外衣。 他母亲也很疼我敬我,我的婆婆是个很知礼的女人。 春日之景果然俏丽可爱,满眼的秀绿色,一山又一山的绿景,生机勃勃的触感,身在其中,我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清儿可觉得好看?”孙皿牵着马问我。 “甚美。”我坐在马背上如实回他。 孙皿听后笑了两声 :“看来今日清儿精神好不少。” 城西多平原,再西北眺望远处就都是延绵不绝的山脉,山脉多石壁,平原与山脉之间流一条河。 是那年我与十七逃难之处。 那次,我是真正放下了自己贵女之身,俯身为他用口吸出毒血。 他舍命救我,受伤后痛苦的模样都触动着我。 我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将他放进了自己的心里,想到此处我的心又泛起波动,有些难以释怀,又有些自责自己还想着那个人。 看着眼前的美景,我又想起了那让我郁结于心之人。 “清儿,你可要为夫驾马带你跑两圈?”他问我话时的声音带着一种青涩的味道。 我看出他神情里的羞涩。 这才明白,原来他这几日学习驾马是为了带我出来。 我不由得觉得他些许幼稚又十分可爱。 正想回他话,前方不远处传来男子驾马的声音。 我们二人往前看去。 是名一身金缕黑衣,束发冠顶的男郎。 他带着那张木质的半脸面具,头发半束着。 是那日桃花巷口遇到的男子。 我不自觉攥紧手中的缰绳,眼前的男子坐在马背上,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忍不住皱眉,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冒犯。 不料想孙皿先向他拱手行礼。 “寒公子。” 孙皿十分客气有礼。 我看着面前的寒公子,却仅仅点头以示回应。 好一个高傲自大的寒公子。 “这位是孙太傅的夫人?” “你就是北国使臣?”我抢先一步孙皿问他。 我见他对孙皿不善,我也没对他好语气。 “正是。”他不卑不亢,并不在意我语气里的不善。 “果然寒公子在礼仪上有你们北国骁勇不拘的国风。” 是个人也听得出来我对他的阴阳怪气。 “寒公子勿怪罪,内人从小莽撞惯了,皿代她为您赔罪。”孙皿听了我讲的话,十分抱歉向寒公子行礼时腰弯的更低了。 我见他这般低声下气,忍不住生气,我将军府的人,叶将军嫡女的丈夫何必这样受人脸色瞧。 再为了南洲国的脸面名声也不必对这般嚣张之人用好脸色。 “不妨。”寒公子看了一眼行礼的孙皿,继续盯着我。 见孙皿受气,我也毫不客气的盯着他,不再回避他的眼神。 “孙太傅的夫人看着面熟。”他语气里带着耐人寻味的口吻。 我正怒视着他,听他说这话我不免一愣。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不知为何融会贯通。此人就是十七!他那双眸子与十七一模一样。 我与他何等相熟,这世间我最在意的除了亲人就是他。 他换了打扮,一副书生模样,声音也略沙哑了,但不知为何,我的直觉,眼前人就是十七。 我忘记生气,见着眼前许久不见之人,他好像察觉我认出他。 又冲我弯了下嘴角。 那些年中,我们日日相伴,他也甚少冲我笑过。 “孙皿,我想回府。” “好,寒公子我等先走了。”话落他继续牵着马走。 “孙皿,上马。” 孙皿听了我的话身形一愣:“清儿你……” 我直接戳穿他的小心思。 “你学习驾马不就是想与我同乘一匹马吗?或者你不想与我一起?” 孙皿此刻不仅耳红脸也红的不行。 立刻上马,怀抱着我。 “清儿别先说了。” 然后又与十七作别:“寒公子,回见。” 孙皿不知道的是,他调转马头时,我与十七互相看着对方,而他对我做出他以前一直对我作的下人的礼仪。 除了没有单膝跪地,仍然之前那一套的抱拳弓腰,是将军府的暗卫只对主子的礼。 他竟丝毫不避讳我,直接向我揭示了身份。 “清……清儿,风大你可要披好外氅。” “嗯。” “清儿你……”他秀懦的语气像未出阁的女子。 十七思念你 “回府说吧,你驾马风大。” “好。” 我没有心思再与孙皿交谈,脑海里一直是方才十七冲我作揖的模样。 对这个人我恨他的其中却总有道不明的东西…… 如今与孙皿为夫妻,我不会再谈爱他一事。 本以为我们永不会再见,原来十七有那么大本事竟然还来了南洲国。 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望着窗外,白日开了一扇窗户透风,到了晚上又冷了。 我起身去关窗,刚站在窗前,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进来。 那黑影似乎也没想到窗口有人。 措不及防的重重摔在我身上。 我只觉得身上一阵猛痛。那人挪开身子,扶我站起来。 “叶清玉,你夜半临窗而立,是在期盼着谁?” “十七,你好大的胆子。”我怒视他,然后向后退了好几步离他远些,此人是以自己身份不同了,敢如此与我讲话。 “果然,怎么不与那孙皿同眠一床呢?”他看了一眼床上似乎有什么应了他的猜测。 “跟你有干系?”我并不想看到他。 十七出现的太突然,令我措不及防。 “小姐,十七路过旧处,可否予杯茶水?” “无茶,你走吧。”我并不想让一男子深夜出现在我内房。 “小姐,这些年我很想你。”他走近我。 “你忘了四年前你做了什么离开的吗?怎么有脸皮来见我。”我想用言语攻击他离我远些。 他却越来越近。 “对你来说是十七的错,但对我来说,无错。”他脸上并没有我那年纠结郁心的痛苦。 “那你就离我远些,继续无错去吧。”我不想再与他废话。 “小姐,十七一开始也想过永不再见,只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叶清玉你可懂我?” 我没有回话,只觉得这个男人是极大的可恶。 让我爱他,让我恨他。 “只是,是我低估了自己,低估了你对我而言有多难得,十七从来不是断情绝爱之人。” “你话也变多了。” “十七以前回避您,如今心思明了,三小姐可允我回来?”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恳求。 “你怎么回?你我之间早不似从前那般简单。”十七沉稳冷静,怎么突然出现,又说的这些不自知的话。 我向后退,屋内烛光暗淡,只有月辉给了屋子稍微亮光。 “小姐,十七思念你。”他站在那里,与那天在桃花酥巷口的身高矮些。 他一回来身高怎么也能改变?莫不是从鞋子里垫了什么东西。 我顺势而下看着他利落的黑靴,没什么异常,随后又看到他腰间那熟悉的平安福。 我靠近他。 “小姐……”他抬起胳膊想抱我。 我不应声,沉默着拿起他腰间坠着的平安福,针脚粗烂,唯有方寸布料中间绣的平安二字可入眼。 我用力一拽却拽不动它。 “拿下来。” “小姐给了我,那就永远是我的。” 他永远坚定又自信。 就像我一样。 “包括小姐之前给过的所有。” …… 那一夜,十七只留下一句回见后,就又翻窗离开了。 独留下我自己,关上窗扇,躺在床上久久难眠。 北国使臣来了有小半月,却迟迟没有正式相谈的结果。 大家都有些等不及。 孙皿也因着三天两头不着府。 有天得空在家用个午膳,我们竟还闹了不愉快。 “清儿,我若随大军去打仗,你可能给我缝一个平安福?”他低着眉眼,说话间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的问题有些突然,如此突兀的扯到平安福一事,让我怀疑是不是十七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之前我爹回朝路上,叶将军将他的平安福给了他,以佑他平安。”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我还不知道。 “清泽讲的。” 我大哥哥知道那倒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心里安稳了一些。 “好,你想要就给你做一个便是。” “我不要。” 怎么突然又不要了?正要开口问他。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说罢他放下碗筷,径直离去。 虽然面上没什么不妥,但我总觉得他像是在耍脾气。 后来一连几天的躲着我。 雨天,晚膳都用完了,也不见他回来。 我有些担心他。 传人去太子宫中问后得知再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但雨又下大了,越来越重。 我实在担心,就与思思守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 “夫人,先回屋吧,雨天寒气大。” “不妨。” 我看着无限向远处延伸的漆黑的路,心里越发担心他。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马车声,我才安心下来。 “太傅,您回来了,夫人等你好久呢。”思思见孙皿回来,如释重负的说着。 “清儿怎么出来了,快回屋。” 我刚想迎他,将伞递给他。 他的侍从就已经为他撑好伞了。 “快回屋,待久了不免明日又难受了。”他像是生气了,脸上没个好颜色。 他接过我的伞撑开,然后撑起斗篷护住我,带我回了屋中。 我本想与他说说话,可他却仍下一句“让思思过来给你擦擦,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这是怎么了?最近越来越怪,见不着他面,也说不着话。 “小姐,你怎么又做起针线活了?”思思在一旁为我整着丝线。 “给孙皿缝个平安福。” “啊?无端的缝这个做什么?”思思知道我女工做的一般,甚少碰这些针线活。 “就想着叶家的男郎都有了,他还没有呢。” 孙皿最爱透着青色的淡蓝色,祖母却说这个颜色不正宗。 颜色哪有正不正宗,只有人喜不喜欢罢了。 我知道,祖母因着我下嫁给没什么财力的孙皿心疼,一直不满意孙皿,也不满意我爹有恩还恩,干嘛一定要嫁女儿。 在我看来孙皿是挺好的了。 如果让我重新选的话,我也愿意嫁给他。 孙皿的平安福,我绣了有半个月,到也不是难缝,只是我有心用他最喜欢的青蓝色做底色在平安二字旁绣一对鸳鸯,即是我的夫君也得给他些跟别人都不一样的。 这对鸳鸯是边学边缝的,这针线功夫真不如写字读书来的有意思。 平安福缝好,皇宫里也传来了消息,与北国使臣寒公子相谈无果,北皇想要南洲边境十城,这要求与强盗无异了。 皇帝舅舅大怒,撕了求和书,将寒公子赶回北国。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晓得,谈判失败,两国又要接着打了。 这一战,两国似乎将国力都用在了这一战上。 说是举国之战也不为过。 十七来的蹊跷,两国打的不可开交,而他竟然拿着这种割让边境十城的无耻要求来求和。 想到此处,我便立马吩咐马车去了宫里,皇帝舅舅在与丞相跟几名大臣议事,估计就是割城一事。 孙皿与太子回了太子府,我一时也不得见。 最后想起宸襄小院,看来只有去探探那人的口风了。 谁想刚出宫门,就遇着五皇子。 “清玉妹妹,看面色精神不错啊。”五皇子身后跟着几排侍卫。 “五哥哥,你这是?”我看他身后跟着人像是要办事。 “没什么,只是哥哥我有几句家常话要跟你说说,可行移步别处?” 我与他走到宫门一角离那些侍卫宫女们有些距离,他才开口。 “清玉妹妹,不知你可见过那寒公子?”五皇子表情严肃了些。 “见过。”我与他对视,如实点头。 “那你可认出来他是谁?”五皇子十分笃定的眯了眯眼睛。 “十七,我之前的贴身护卫。” “果然是,你比我清楚,那十七武艺不凡,且通晓兵法,既然入了北皇的眼,怎么可能屈才不用在战场,只让他来谈这根本谈不了的求和?”我看着他。 他有着跟我一样的疑问。 “我也是这样想的。” 听后他点点头继续说。 “我怀疑他来南洲国有其他目的。” “你可是查到了什么?”对于这个五皇子,我早在三年前就改变了对他玩世不恭的看法。 “我命人暗中观察宸襄小院,其中有两个父皇派给我的叶家暗卫被杀,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两名叶家暗卫被杀?叶家暗卫都是同十七那样轻功了得,善于隐藏自己的。 若非意外断不会一同被杀害。 “当真?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所以十七一定私底下做了什么。 “还不知。”五皇子十分痛恨自己查不到真相的样子。 “五哥哥清玉有一惑。” “你说便是。” “四年前我爹出征前被十七刺伤一事,我一直暗中调查着,只是人力有限,所知不多,清玉近日一直想着,十七一人再大的本事是怎么能在出征的国家大军里安排他的人。” 我一边讲着脑海里一边回想昏倒之前大军中互相残杀的情景,虽动静不大,但仔细想想两军交战,我国军队插入敌国内奸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确实,那日的事我想着也不禁后怕,也暗中有所调查着,我也只知道十七是北国镇国将军之子,越是难查,我就越是怀疑,外人自己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五皇子眼中带着气愤。 我猛然惊醒。 “你是说,有人与他暗中勾结!”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卖国之罪啊。 背叛自己的祖国,甚至会造成南洲覆灭,我愤愤不甘,无国便无家,究竟是谁干的这糊涂事! 五皇子环视四周,压低声音继续跟我说。 “清玉你可知那年你去我六叔府上遇刺一事?”他眼中的笃定我立马就看出来。 “你是说……”我更加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能? 他一声讥笑说:“清玉时间有限我们改日细聊。” “好,我现在去宸襄小院。” 五皇子盯着我,拍拍我的肩膀。 “好妹妹,我知你聪明勇敢,十七看似对你有情,拜托你了。” “嗯,我晓得,你带那些人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倒也跟他有关,寒公子说南洲产美玉,翡翠精纯,又有上等好墨卖,他买了不少回去把玩,临行前收拾马车行李,想让父皇派几个侍卫帮忙搬一搬。” “他自己没带人手?”我听此处不免疑惑。 “也不是没有人手,估计是借着我们免去他运走大型车厢的嫌疑。” 确实,北国人来南洲国带那么多东西回去,不眠让人生疑。 “一同去吧。” 独一无二 回了我的马车思思便问我怎么与五皇子聊了那么久。 “无事,就是外祖母近来身体抱恙,我二人互相聊了会。” 马车行的快,眨眼间就到了宸襄小院门前。 门口无人把手一阵冷清。 这是十七来南洲国月余来,我第三次见到他。 还是面具覆面,半束着头发,这副文人公子的装扮也很适合他。 到了堂上,五哥哥与他相互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就领着人去搬东西了。 五哥哥走后,他不急不忙的喝着茶,我静静的坐着看他。 “三小姐,可是有事?”他放下茶水与我交谈。 “什么时候走?” “三日内。”他捋着袖口,等我的下文。 “十七,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此刻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与他说话。 “三小姐何出此言?”他玩味一笑,像是知道我到底在问他什么却装傻。 我以前最盼着他笑给我看,却不是这般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四年前你不仅杀我爹爹,还在军队中插入你的人手。” “是啊,三小姐,我从不失手,你们叶家真的得天庇佑吗?刺破心脏还能无恙。” 我听此就已经怒火直上心头。 “你说你十二岁就来了南洲国,十七,这么些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报仇?” “有这部分原因,不过这仇我也该报。” 听罢,我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经握成拳头。 “确实,那我也当如此。”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不知道我原本有多疼惜多珍爱他,是他活生生的让我恨他,让这两种感情交织在我心里,令我难堪。 “三小姐,不如你跟我回去吧。”他没有在意我口中讥讽的语气,反而像是劝我一样。 “你觉得可能吗。”我怎么会去他的北国? “是啊,将军府嫡女当然同她的父亲一样,一切国为重。” 我没有接话。 他却突然站起身:“小姐,跟我来。” “作何?” 他不言语,去了后院的那三层高的窄楼。 楼顶像个亭子,四面无墙,只有四角立着粗柱,四柱共顶一四面坡的屋顶。 我四处望着,站在这里能望见不少风景。 “你看那儿。”十七指着一个方向,我顺着方向看去,那是我将军府的宅院。 我住的小院盖了二层楼,我就搬去了二楼。 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见我房间的窗户,只不过距离太远,仔细看也只能看着个窗户。 “那日我无意间发现这里可以看见你的住处,直到你房间灭了灯,我才回过神,心中万般滋味,只想去见你一面。” 也就是那晚他来翻了我的窗。 他看着远处又继续说:“叶清玉你可知我本来生的同你一样的命运,也可以像你这样高贵傲慢的过一生。” 他说的这些我确实没想过,他在我身边时我只纠结自己的心意,有时候还生气他对我无意,最多的还是想让他长长久久的在我身边。 后来除了怨恨他,为自己的感情不值,现在看来我从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真正关心过他。 且不说他离开我以后,只说他待在我身边的那四年我也从来没有。 “我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但这一切并不是我叶家造成。”我如实回答,此刻竟也有些为命运不公的愤愤之情。 “叶清玉你向来对诸事都不在意,说好听了是你身份高贵为人却随和,实际只是你性子里凉薄而已。” 他说的我面上有些过意不去。 “我也知道,那年我父亲战亡,一切都已经注定,北皇野心勃勃,而那时北国实力不济,只想着一统天下,但我身为臣子儿子我所做的都是对的,叶清玉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十七,我是会报仇,但我不是你。”他的立场是没错,但就像他说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如果是我又怎么会不恨?也不见得会做的比我好。 “你还爱我吗?”十七将我逼到柱子旁边,站的特别近。 “我们两个人早就不该想这样的问题了,我以前即为你缝了这个我怎么不爱你,但是现在我能心平气和的与你讲话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你我之间说实在的,只能活一个。” 我没有躲开他的逼近而是拿起他腰间坠着的平安福。 我该杀他的,我该报仇,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潇洒决绝,丝毫不顾及我。 “叶清玉,如果你当年不救我,一切都会好办些。”他垂着眸子退开身子,神情难掩没落。 “不必想这些了,此次分别,我们也不会再相见了,南北两国的战事总会有个结果。不论谁胜谁败,我们都不复从前。”如果让我现在就杀了他,我总是自己下不去手的。 “叶清玉如果没有了南洲国,你会怎么样?” “国在清玉在,国亡清玉亡。”我一刻也没有考虑的回答他,而他问我这个问题不免让我心里不安。 “呵,浩然正气,不失你家门风范。” “你说你本名是李遥寒?” 他听我说他的名字微怔:“是。” “光明磊落才不捞人口舌,正面交锋才称得是君子,你此次前来又做了哪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这回换我逼近他了,这次他只在南洲国待了月余,比不得之前五六年的时间,想必做事匆忙必定会露出马脚。 “看来你是知道了什么,你不必问我,想查就再去查吧。”他没有否认,也没有透漏出什么。 “十七,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你敢伤害我父亲哥哥他们,我定会让你碎尸万段!”我不禁有不好的预感。 “想必你曾经也恨不得让我碎尸万段过。” 他推开我,自行下了窄楼。 想到刚刚他说过的话,如果南洲国不在了…… 他如果没做什么,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了,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他能做什么影响南洲国,又或者他与谁联手呢?真的是六舅舅吗? 眼神又瞄到远处我房间的窗户,我下楼去追他。 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看来他是有心躲着我。 出了小院,正好看见五皇子带的那些侍卫正在给搬装马车。 总共三辆马车,买美玉翡翠买这么多? 回府后差思思去问了五皇子,五皇子说他已经查过东西没什么问题,翡翠什么的也就两箱,剩下的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香料,青黛一类。 晚膳后也不见孙皿,我便回了房间,闲着看书,满本的字都认得,却怎么也会意不到书中的意思。 鬼使神差的,我开了窗子,却什么也看不到,白日所在的窄楼也藏于黑暗之中。 我正望着屋外的夜色愣神,忽然远处出现一亮光。 是那窄楼上,十七在那,他是在说他也在向我这边望着。 换作以前,他给我一点点回应我也会开心。 没再管他我关上窗户,准备睡觉了。 刚脱下鞋子,就听见敲门声。 “清儿,睡了吗?” 是孙皿!我着急的去给他开门,等不及穿鞋子了。 “孙哥哥,刚回来吗?”我开门见他穿着一身官服。 “嗯,今天事情比较多,怎么不穿鞋?”他低头看着我光着脚。 “没事孙哥哥你……”我刚挽上他的胳膊准备同他进屋聊聊天。 谁想他躲开我的手,直接将我横抱在怀里。 他抱我到床上。 “往后穿了鞋再下地走动,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他边说着边把我的脚放到怀里然后用被子盖上。 “现在是夏天,不用给我暖脚。”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妨,这样凉还是暖一暖吧。” 我看着他坐在床边,烛光打在他的脸上,从前怎么不觉得孙哥哥这样好看? “孙哥哥,我穿下鞋。”说着我把脚抽了出来。 “有什么给我去办,我来看看你,待会就走。” “不行,这件事需得我自己来。” “好吧,我来给你穿鞋。”说着他拿起袜子为我套上。 “清儿的脚白玉一般美丽,也如白玉一般总是冰凉。”他轻弯嘴角看了我一眼。 “孙皿!可别烦人。”女子的脚怎可随便议论,孙皿从哪儿学的这浪荡公子的话语。 “你是我的妻子,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看出我有些不好意思。 穿好鞋,我到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那绣着鸳鸯的平安福。 “给你的。” 孙皿看着平安福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接过。 “清儿你这是?”他语气里的惊喜一点也没藏住,我很满意他的反应,不枉费我做了那么久。 “收好了。” “很漂亮,清儿辛苦你了,我以后日日都带着。”说着他将腰带上的玉佩拿下,换上了平安福。 “你这个与我爹跟大哥哥的不一样。”我希望他看出我的用心,于是暗暗的提醒他。 “是因为这上面绣了鸳鸯吗?你独给我一人绣了鸳鸯。”孙皿脸上带着红晕看着我。 “嗯,只有你一个人有。”孙哥哥真是个羞涩到家的夫君啊,与他刚刚调戏我的样子完全不同,看着他害羞的脸,不自觉的牵起他的手。 我看着他,只觉得嫁给他真是最美好的事了。 “孙哥哥。”我看着他的眼睛,只恨夜晚燃的蜡烛太少,让我不能像白日里那样看清楚他。 “嗯?清儿你可是发烧了?”孙皿红着脸问了一个意料不到的问题。 “为何这让问?”我有些疑惑。 “有点红。”他摸摸我的脸,告诉我。 此话一出,直接让我觉得脸颊都发烫了。 “孙皿,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有些不好意思,赌气的松开他牵着我的手。 他立马牵起我的手腕想要说什么。 但是只吐出一个清儿就被打断了。 我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 “孙太傅这是刚回府?”十七没带面具,翻窗进我房中。 “你怎么?”孙皿没反应过来十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杯凉茶而已 “自然是我想来就来了。”十七像个熟客一样坐在房中的茶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孙皿不解的看了我一眼。 “十七,你干什么?”我此刻并不想看到他。 “喝茶,一杯凉茶而已。”说着他又倒上一杯。 “寒公子,你这个时辰来我夫人的房中恐怕不妥吧?”孙皿暗暗警告他。 “有什么不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太傅过来喝口茶。”十七丝毫不慌张也不在乎孙皿语气里的不善。 如今的十七我是真的看不懂他了,以前他话少,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像是没有情绪一般。 孙皿没说什么走到桌旁也不坐下,站在他对面。 “三小姐手艺改进了,如今还会绣鸳鸯了。”十七看了一眼孙皿腰间坠着的东西。 “十七,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清儿远一点。”孙皿这次直接明晃晃的警告了。 “太傅,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说我的这个平安福倒没什么图样,不如你的新颖。”十七将新颖二字咬重了一些。 “你想说什么?”孙皿盯着他,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那日回去你专门向她要的?”十七含着并不友善的笑意看着孙皿。 听到这话我瞬间明白了那天孙皿怎么突然提平安福一事,而后好几日都怪怪的,暗暗躲着不愿见我。 我立马醒过神来。 “我自己想送他的,十七你跟孙皿说什么了?”十七一定还跟孙皿说了些别的。 “没什么,只不过一些红尘往事。”十七看了我一眼 后,又看着孙皿说了红尘往事四字。 他在激怒孙皿。 我看见孙皿的手放在身后,手背上青筋凸起,握成了拳头。 “太傅,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叶清玉并不是独给你的,她只是给你一些她给过的,换了新法子给的而已。”十七指了指孙皿腰间的平安福。 “你别胡说八道,你有什么立场坐在这里!”我十分生气十七将我的心意说的那样不堪,有些生气的走向他。 “小姐,我什么立场你不晓得吗?” “你喊错了,她是我的夫人。”孙皿没什么表情他握住我的手腕没让我向前。 “你最好离开,这么晚待在我夫人的房中多少不妥。”我可以听出来孙皿的情绪是在极力忍耐着。 十七听后瞧了我一眼。 “那孙太傅回见了。”话罢十七跳出窗户不见了人影。 “孙皿。”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有些担心他。 他没应声,先去关了窗户,才转身看向我。 “清儿,没事了,早些休息吧。”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安抚我后,迈步准备离开。 “孙哥哥,你别先走。”我总会觉得今天他走后,我们又要好几天不说话,孙皿一定是在意的。 我从背后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我没事,清儿你不用担心,时候不早,该是休息了。”他转过身安慰我不要多想。 “不行,你今天不许走。”他不表达,我也感觉得到他的在意。 他沉默着不说话。 “今晚你睡我这里。”说完我不管他,拉着他往床边走,然后就给他脱衣服。 “清儿你别这样。”他被我拽下了一层衣服,才终于憋不住开口说话。 “那你现在有什么话什么想法全都要告诉我,不能一个人憋着还像上次那样。”前些日子我们两个冷战也是十七跟他说了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老半天才应下。 “那我先帮你把官帽摘下来吧。” 孙皿这会子表现的很乖,自己也把官服都脱下了。 我看着他一身墨青色的寝衣,忍不住害羞,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一想到我们是夫妻总要一起睡的。 我们俩站在床前,我看出他跟我一样有些无措。 “那什么,我睡里面。” “好……好……” 听着孙皿磕磕巴巴的接话,我先脱鞋坐到了床的里侧。 孙皿见状有些僵硬的做到床边。 “别跟我抢被子哈。” “好。” 我们二人就这样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房间内很静,我们可以清楚的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我能感觉到他跟我一样有些尴尬。 “十七之前跟你说什么了?”总归是睡不着的,不如趁着现在把话问明白。 “他给我看了他的平安福,然后说这是叶家的女眷为出征在外的男郎做的,他的那个是你做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想到他那天回来说的话,明明在意却不跟我说,是要我去猜,还是想怎么样? “我在想,如果是我去打仗,那平安福是不是也有我的,他说你们早已经互相喜欢,我不知道我与你成婚是否是对的,成婚有四年,我们两人虽然不是如胶似漆,但也是相敬如宾,我在想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嫁给我,只是碍于什么原因不能说。” 我听着他吐露的话里都是卑微与患得患失,我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表达不出的郁闷缠在胸口。 “孙皿,我以前确实对他有意,可是那经过去了,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只属意你,你是我的夫君,也有我为你而缝制的平安福,孙皿,你明白吗?”我忍不住伸出胳膊靠进他的怀里抱着他。 “好,清儿,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不由分说的冷落你。”他回抱住我,迎合我的心意。 那一晚是我们二人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们早上醒来还是互相觉得害羞,有些难为情。 北国使臣启程回朝了,两国交谈失败前线应该都知道了,这战事停不了。 从父亲与大哥哥的家书中得知,战士们原以为可以回家了,原以为终于不用打仗可以平平安安的回朝与家人团聚。 我看到此处,总是难以释怀,望着北方的天,那些男儿在用鲜血与生命换取这京城的安乐。 南洲国的男子是勇猛无畏的,每每想到他们血战沙场的样子,我的心里永远都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敬佩。 我将那天去宸襄小院与十七交谈时的怀疑说给了五皇子。 “这么说,你已经确定他动了什么手脚。”五皇子点头明确了我的说法。 “是,只是五哥哥,你已经确定与十七有勾结的人就是保王吗?” “有些线索指向他,不过想到他的处境,吃下的那些憋屈,我不得不对他的怀疑越来越大。” “你是说……”我不确信五皇子的想法是否与我相同。 “六皇叔的处境确实尴尬,原先祖母无子嗣才有了养子六皇叔,后来才生下父皇,先帝的儿子除了当时还年幼的那两位小皇叔,就只有六皇叔安然无恙,堂堂王爷,妻子出身不高,连同嫡女都只能嫁给小小侍郎。” 听到这些,我确实想到当时七子夺位时,六皇叔只是默默帮助皇帝舅舅登位,这到底是没有野心还是别的原因呢?太后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或者怀疑六皇叔别有居心? 想到那温和老实,不善言辞的六舅舅,想到外祖母与他疏离的态度,他的人生是从委屈寂寞低声下气中走来的吗? “清玉妹妹,或许你我的猜想是对的,只是我们还没有线索去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个寒公子来南洲国到底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五皇子的表情十分沉重。 “将军府有我爹留给我暗卫三十,可助事成。”我明白必须搞清楚事情真委,此事非比寻常。 “不必,父皇给我了人手,若是需要我会同你讲。”五皇子抱拳拱手向我作别。 我在院中来回踱步,内心总有一股不安涌动。 如今没有苗头可查,便只好喊了两个暗卫暗中观察保王府。 太子马上就到束发之年,皇帝舅舅也让他开始着手一些册子,刚开始确实难住了太子,也忙坏了几位太子的老师。 孙皿近几天都一副愁容,回了府就泡到书房中。 晚上睡觉时躺在床上也一直皱着眉头。 “怎么了,是有什么麻烦事吗?”我见他紧锁着眉头,有些担心他。 “清儿,我这个年纪历练的少经历的也少,被将军提携当了太傅为太子教学,这几日太子问我奏折有关疑惑,事关国体,我不敢自专。” 原来他是觉得自己不胜任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我伸出胳膊抱着他。 “你可是状元郎呀,我知道你担心自己做不好,可不是还有董老先生吗,不要有压力,你可以多向他请教,尽管表达你的看法,董老先生一直很欣赏你的,我的夫君可不是一般人啊。” 我靠近他的怀里,忍不住向他撒娇。 他抱住我,为我掖好被角。 “能娶你,不论多少事务,什么样的官,我都可以去做。” 我看着他,孙皿还是很年轻的,快二十七岁,哪有二十七的太傅呀,但是我爹爹说了娶我的男子地位不能太低。 皇帝舅舅很给面子,封他做了太傅。 “又说傻话,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我会陪你,一世相随,我们是夫妻,今后不论有什么心事想法都要告诉我,反正你不能忘记相信我。”我最怕他与我冷战。 “好,我记得了。” 过了大半年,到了元宵,城中也没多少热闹,只有年关时挂上的红灯笼,有了几分喜庆的味道。 战士们离开家乡第五年了,这场丈打的可真久啊,我的大哥哥如果娶了妻子应该都有孩子了吧。 身孕 祖母念着爹爹与哥哥,念着念着也病了。 这万里江山,南洲国有多少像我祖母那样的老妪,牵挂着自己的儿子。有多少像我大哥哥一样的青年,妻子还未娶上就已经远赴沙场。 我站在皇宫最高的宫墙上,望着北方,肆意的冷风刮过我的脸颊。 再怎么冰凉,也抵不住我心里的冷意。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像以前的十七一样望着北方发呆。 我望着那儿是因为那尽是我牵挂的人,那他呢?他是因为什么呢? 我记得五岁那年,北国突然传来消息。 孰分南北?天南地北只属一主。 皇帝舅舅大怒,命只要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必须充军。 一举覆北。 再次见到爹爹是九岁了。 上次是四年这次是五年,或者更久。 想起之前从父亲爹爹写的家书上得知,这半年战况很不好,赵家哥哥赵明澈被北国的新将领杀害了。 消息传到朝廷,丞相本来坚,挺的身躯越来越佝偻,丞相夫人痛哭了一个月眼睛都哭的看不见了。 我去丞相府找明徽姐姐,她才比我大一岁,几个月不见,鬓角竟然生了白发。 她埋进我怀里哭个不止,她沙哑的声音吐露不清的说:“清玉,我没有哥哥了。”我紧抱着她,企图能让她少一些哪怕一点点的悲伤,看着丞相府毫无生气,我的心痛的不能自止。 我望着那怎么也望不到头的北方,这南北两地到底多广的地貌多富丽的江山,让那么多人为它流泪白头。 说到底,这场战事的意义在哪里?他们打仗是为了护住家国疆土,那皇帝命令打仗又是为了什么? 明澈哥哥长身玉立,大好男儿,他还没有见到他的长子,如今也快五岁了。 那孩子清玉姑姑的喊着,都说孩子闹腾,十分厌人,可我瞧着他却喜欢的紧。 明澈哥哥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喜欢又疼爱的吧。 说到那将领,我爹也认出他来,五皇子也跟我说过。 那北国新帅就是李遥寒。 想到那道我无比熟悉的身影,想象着他挥着剑刺入我明澈哥哥的胸膛。 我忍不住喘着粗气,握紧拳头。 十七,你到底为了什么?你为何偏偏要背负这么多孽障。 “清儿,天这么冷,跑这来做什么?”是孙皿。 我转头看着他手里拿着我的狐裘。 “快下来,站这上面多危险。”他十分紧张的一把将我从宫墙上抱下来。 “没事,这又不高,我迈步就能下来了。”这本来就是当做护栏才建的墙头。 “无论怎样,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可是要注意紧了。”他为我披上狐裘,紧紧的系上带子。 “我知道了,回去吧。”我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想起那夜初经人事,耳边孙皿的粗喘声,猛的回神,不好意思再去深想。 我只记得那夜孙皿很高兴的低声对我说清儿,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辛苦了。 说罢吻了我的额头。 我当时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的便睡了。 “大夫说了头三个月要好好养着,现在才半个月,你本来身子虚着呢,这两天又因着明澈的事一直沉闷着,我总是要担心的。”孙皿扶着我的胳膊,下台阶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不禁发笑。 “你看你紧张的样子,我好着呢,不用这般紧巴着自己。” 这些□□.中官员都没一个能省着心的,前方战报屡屡不妙,天子烦躁,自然对臣子也凶狠着。 我与五皇子借着看望太后的由头,互相通着消息。 他已经抓住之前保王身边的部将,不知为何被保王追杀,一路逃亡,被他找到。 “你是说六舅舅他私养军兵?”我忍不住吃惊。 “嗯,五年前十七带着北国细作在南洲国落脚,与保王勾结不少,只是他这次来南洲国,不曾登门保王府,想必他们一定从别的地方会过面。”五皇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到底有什么勾结。 “五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这私通敌国,私自养兵都不是小事。 “父皇还没拿定主意,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他让我继续查,别出了差错,你当年被刺杀也是他安排的。” “嗯,想必皇帝舅舅很伤心吧。”如长如父的哥哥竟然背叛自己,皇帝的胸腔里也长这一颗人肉心,他怎么会不难过呢。 “难过是一定的,只是十七来谈和来的蹊跷,不查明白他的意图我寝食难安。” “我也觉得,除想必是什么十分紧要的目的,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南洲。” 过了不到一个月,惊蛰前一天我身心恍恍,半夜猛的惊醒,只觉得心口绞痛,浑身的冷汗,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一夜我的模样把孙皿吓的手都在打哆嗦。 第二天,我得知皇帝舅舅判他叛国会敌,私备军兵兵器,将他压进了大牢。 我担心外祖母因为他伤心,便赶去陪她。 去了寿祥宫才知道太后已经去了大牢。 思思怎么劝我也劝不动我,只好扶着我随狱牢守卫带路进了大牢。 四通八达的牢狱走了有一会儿,不知第几个拐角我终于看见太后。 她与皇帝并排站在牢房门口,后面站着五皇子跟太后的贴身婢女。 我刚迈了两步还未靠近,就听见牢房里六舅舅讥讽的大笑,笑声凄惨又恐怖,他笑了有一会儿终于笑不动了,才开口说:“母后!我哪里不感恩?自从九弟出生起我一直讨好着他,你偏心他我不怪你,我顺着你的心意把他送上了皇位!你还是没为我缝过秋衣,秀过荷包。” “皇兄,我待你如亲兄长,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皇帝十分痛心的质问他。 “九弟,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为你付出为你效命都是应当的吗?” 众人没有讲话,他又接着说:“你们下意识里都觉得我这个养子就是为了九弟你存在的,我一直希望您能像对待九弟那样对待我,不论我怎么做,过多久都得不到这一丝丝真切的亲情,连女儿都要婚配一个小小侍郎。” 我看着那个头发凌乱衣裳也脏了的男人一点一点弯下腰,整个人蜷缩在墙边。 “六儿,从收养你到现在,我哪里少给你一点关爱,我知道你敏感多虑,对你好关心你几句的话都要深思熟虑的讲出来。”太后的声音响起。 “兄长,朕以前可能做的不好,知道了你是养子就欺负你,但长大后朕心里是一直信任你的。” 后来保王被贬,囚禁保王府,保王府上下男丁流放,女眷也被遣散了。 保王之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后不是不爱他,可偏心自己的亲儿子或许是有的,保王不怪她,但心里怎么会没有伤心落寞呢? 或许我的外祖母也悔恨没有多关心我六舅舅吧,我知道我的外祖母心里也有这个儿子。 皇帝舅舅幼时或许仗着自己是亲生对六舅舅不太客气,但那时年幼无知,顽劣了些,长大了也一定是后悔曾经那样做的。 或许六舅舅只是憋了口气,只是不甘心。 谁也没错,而到了最后谁都有错。 我看着这场悲剧,世人可怜,皇家之人更是可怜。 “五哥哥,你可会因为自己不是太子心有不甘?”我看着五哥哥他才华横溢有勇有谋,可会为自己不甘心吗? 谁知他却笑了笑。 “清玉那皇位有什么可争的?整日不得休息,规矩繁多,说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哪有驾马在乡野平地上奔驰乘风般的快活呢?”我看着他肆意的脸上尽是向往。 “是啊,权利再多又有什么好的?五哥哥的心境清玉佩服。” “清玉妹妹啊,其实六皇叔自己钻了牛角尖,细细想来,他与我父皇多年相伴,兄弟之情,怎么会那么不堪一击呢?” “可是皇上却让他住到郊外,女儿只得配一个侍郎。” 五皇子沉默了很久。 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惋惜。 “所以那皇位真不是人该坐的,平白把人变得疑虑不安,自私自利。” “其实这也无法避免。” “我与太子一母所生,将来他做了皇上,我就当个闲散王爷,云游四海,独步江湖,也省的他疑心我了。” 那样也不比皇宫的日子差。 等这丈打完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我爹那边的战况愈来愈不妙,整个朝堂都开始人人自危。 一开始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小姐们还可以吟诗听曲,享受他们的自在日子,大家自顾自的享乐,直到这场战争灾难开始影响到他们,与他们息息相关时,才开始慌乱。 不知哪里传的消息,说南洲大军将会战败,南洲国要灭了。 这么大逆不道的流言蜚语却还能流传开来,不过是因为这半年我爹他们确实连连败退,如今消息被人云亦云,祸乱了整个朝纲。 我自己在将军府待着也很是不安,之前我写的家书半月一封,这已经快两个月怎么还不见踪影。 孙皿见我忧愁不已。 “清儿,别担心了,将军英明神武,定不会出差错的,你要养好身子,都已经两个月了,我可是要照顾好你,让你平平安安的接将军回府啊。” 我依偎在他怀里,苦闷的跟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口跳的好快,整个人都不安着,近来战报又不好。” “孕中总是会不舒心的,别太敏感了,为夫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紧紧的回抱住我,让我安心了些。 我从箱底拿出当年我送十七的那把匕首,小巧又锋利,我将它拿出来随身带着。 又过了半月,孙皿突然为我准备好了马车,说让我与祖母去太后那里陪陪太后,多住些日子。 我立马觉出不对,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见我不肯走,竟然命人架住我直接把我送到了寿祥宫。 再见十七 想出宫也出不去,宫门被侍卫看的紧。 一连待了好几日,晚上还会听见外面传来异声,又看着太后萎靡的样子,愈发不如之前那样容光焕发,我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思思劝我安心,这怪异的境况我可怎么得以安心。 “小姐,你怀着身孕,宫墙那么高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啊!”思思跪在我面前说什么也不让我翻墙出去。 “思思,你怎么求我也没用,我是一定要出去的。”说着我推开她,猛地使力跳到了墙上。 怎么说我也从小练着些功夫内力的。 出了寿祥宫一路到皇帝舅舅的朝堂,见着的宫女侍卫屈指可数,也不见各宫妃嫔出宫走动。 怎么看都是不对劲。 我从后殿到皇帝舅舅的朝堂,看着满朝的文武大臣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我向旁边走近一些,发现丞相跪在那里颤颤发抖。 啪!一声,皇帝舅舅愤怒的扔了折子。 “好啊,好啊!这北皇欺人太甚,要朕二十城池,他有那个能耐拿吗!” 一臣子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跪到皇帝面前。 哭喊着:“皇上!包羞忍耻是男儿,如若不从,连京城的妇孺都要遭此战乱啊。” 接着另一个臣子也附和说了一句:“皇上,我等要保住南洲国的百姓无忧啊。” “别说了!南洲全国男儿还打不过他一个鄙夷小国!” 这是已经到了投降的地步了吗?那我爹爹哥哥呢?他们怎么样了? 正当我心慌意乱时,五皇子出现在我身旁。 “清玉?你怎么在这里?” “五哥哥,五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孙皿突然把我送到外祖母那里?那些大臣说的那些,可是我爹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忍不住直流着眼泪,拽着他的衣袖让他说清楚。 “没出什么事,只是那十七确实有本事,已经把我们的大军击退到琅阳山了。” 琅阳山?我忍不住吃惊,仔细看着五皇子的脸,确认他没说谎。 琅阳山再过十城,快马半月的脚程就到南洲京城了。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 五皇子递给我一张纸。 “这是前方给的战报,你看看吧。” 北国新帅,银枪在握,白马黑铠,杀落我军前锋,攻破二十五城,我军被逼琅阳,死守不退。 “这怎么可能。” “你知道李遥寒来回南洲国一共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我却一直查不到什么,之后我去问了保王府那位,他说他是去勘察了北国来往南洲国的路线,画了地图。”五皇子声音有些发狠似乎在恨自己怎么不早知道。 “你是说他是为了我们的地貌来的这趟?” “北国这次是铁了心要攻打南洲了。” 原来那三辆马车是为了掩饰他行程慢的由头。 又过半月,后宫里看守的侍卫也不见了。 孙皿来看我时,脸上的胡茬还在呢。 “你看你,北国还没打过来呢,你这狼狈的样子被人看了去多不像样子啊。”我捧着他的脸,心里难受得很,我明白,或许我们的国家就快不在了。 “清儿,对不起,如果我别读这些书,多去学几分武艺,或许就能保护你了。”他十分自责的看着我。 “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看,我的夫君生的这般高大,只是站在你旁边我就很有安全感。”我抬头看着他,企图能靠撒撒娇让他开心些。 “清儿,那十七对你有情,要是我,我们没有这个孩子,或许你能靠着这份情平平安安了,对不起,我们成婚五年,你对我这般好,我为何要在意这夫妻之实,我为何还在意十七说的那些话呢。” 十七那晚说我只是给过他一些我给过别人的东西而已。 “孙皿!你说什么呢!你觉得到那时我会忘记家国仇恨恬不知耻的活在他的身后吗?”我抽开他的怀抱,愤愤的瞪着他。 “清儿,你别生气,我只是害怕,若让你受伤比我死了还难受,我只是想让你平安。” 又过了几日,我带着太后宫里做的点心送到皇帝那里去。 太监说殿内有要紧事说,我便只好在门口等着,太后让我替她嘱咐皇帝舅舅照顾好自己。 我只听到殿内一声碎响,像是扔了茶碗的声音,没一会儿我就看着孙皿从殿内走出来,后面随着一个人也出了殿外。 那人束发的头冠也歪了,一身的护身铠甲有些破烂,脸上也有伤。 那人是我大哥哥。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爹呢,你们怎么样了,战事如何了?” 我大哥哥双目失神,愣愣的看着我。 随后流着眼泪告诉我:“那李遥寒,十七,他杀了,杀了爹,三个月前,在锦城,他杀了爹,他杀了赵明澈,杀了思远,杀了很多我们的亲人,他的人一剑将魏前锋的头颅砍下,他们杀了我们的将士。”思远是我府上最年长的庶子。 “你说什么?你说……”我来不及想清楚,直接的脑袋炸开,接着眼前一黑。 再醒来,我大哥哥与孙皿都在。 “清儿,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讲与你的,哥哥失控了,哥哥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大哥哥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我从未见过哥哥哭的这么惨,我有记忆以来也没见他哭过。 “哥哥,你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我抱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惊蛰前一天的晚上,我突然心口绞痛,是不是十七杀我爹爹那晚? □□概要打到京城来了吧。 不久,像我猜的没错,十七来找我了。 一样还是夜晚。 我感觉到他靠近床铺,凑近来看我。 我猛地掏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拔刀出来一点也没有犹豫,对着他的胸膛刺去。 他轻而易举的扼制住我的手腕,夺下了我的匕首。 “小姐,这是早就猜到我要来了。”他丝毫也不慌乱。 “你好大的胆子,夜闯皇宫。”我看着他一身黑衣,腰间只别了一把剑。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里不久就不是皇宫了。”他满不在乎的看了几眼。 “十七,你站在这里是来耀武扬威的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面对我。 “你知道我并没有这种癖好。” “我不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我看着眼前人,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十七了。 他拿着匕首仔细看了看。 “当年那把?”他看着我,我不打算回他话,我恨他我讨厌他。 “小姐,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你跟我走吧。”他一脸坦诚的看着我。 “你哪里来的脸面让我跟你走,我们是仇人,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我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 “小姐,是我不对,是我不该逃避自己的心,若是当年我不那么要强,我可以承认我爱上你,我可以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边说着话便看着手里的匕首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不禁觉得这个人真是可笑。 冷哼一声。 “哼,你这个人冷血无情,你可以报仇,在你的立场完成你的使命,为什么偏要用这把刀?我送你的刀?带着我做的平安福伤害我的家人,你可知道这把匕首我嘱咐好多次铁匠一定让它很锋利我才给他钱,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痛心的想着当年的场景。 他微微发怔。 “对不起,我只是顺手……”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更加自责。 是我给了他这所谓的顺手,我就是帮凶。 “你想怎么样呢,你后悔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你为了弥补你的遗憾回来找我,你明知道你背负了什么却还出现在我眼前,你只是为了自己来的,并不是你有多爱我。” 我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流眼泪,想到爹爹,想到被他杀害的那些我熟悉的,我不熟悉的人,是我救了他,不但救他,我还爱上他,我自作自受。 “叶清玉,我不是后悔,不是弥补,是你说过会保护我,是你说带我回府,是你对我说会护我,我只是想爱你,我想把我的心意都告诉你,这些年,不论我经历了什么,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你还说过永远追随我!明明就是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不然你为什么不去求我爹把你调走,你身为贴身护卫,却有时一整天不见你的人影,我从不干涉你,想跑你早就跑了!”我们相伴四年,那些回忆,难道是我逼他那么做的吗?他凭什么还来质问我? “我的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从今往后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 “呵,不会的。” “你会的,你恨我你想杀我,你会活下去。” 听完我忍不住笑,声音里的讽刺怎么也埋藏不住。 “所以杀掉他们你就要自己动手?是我,是我让你背上的这些孽障……”我的声音控制不了的带着梗塞与哭腔。 十七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的,他把匕首放到了桌上离开的,他走的那样潇洒。 可是我的脑袋好昏沉啊,思绪跟不上,就这么一直放空一样的发着呆啊。 有人在我耳边喊我,很急切。 “清儿,清儿!”正当我发着呆时我大哥哥闯入房中。 “清儿你快走!孙皿被抓去了,皇宫被攻破了,李遥寒马上就来了!” 我听着名字,立马清醒的坐起身。 “哥哥,你说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来?”我看着眼前的哥哥发丝凌乱,脸上带着灰,十分狼狈。 白袍十七 “清儿,哥哥将剩下的暗卫都带来了,相信他们能护你平安,快让思思给你收拾东西,我已经准备了马车,你现在就去西北姑母家。”我大哥哥边说着边把号令叶家暗卫的令牌交给我。 “不,哥哥我不走,你走,我不能走。”我流着眼泪,我的哥哥也要活下来啊 。 “别怕,孙皿,哥哥会救出来的,我们家小清儿的夫君怎么能让他出事呢。”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幼时哄我不哭他会给我买糖人一样,那么温润的笑容。 “哥哥,我要你活,我要你活,清儿是不会走的。”我不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他们。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哥哥在我肩膀旁捶了我一下,我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 尚有一丝清醒时。 “这匕首……你放到她怀里给她防身,马车在西门,令牌你替她收好。” “思思定不负所望!” 随后我便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再次醒来是在将军府我自己的房间,真当我疑惑,以为一切是一场梦的时候。 眼前出现了一张脸。 “叶清玉,你可算是醒了。” 十七搬了张木椅坐在我床前。 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森,他盯着我,对我无奈又十分生气的样子。 我用尽力气想坐起身来,可怎么也起不来。 十七看到起身将我扶好后对我说。 “军医说你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 我才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肚子,与以往没什么两样。 孩子大概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从来没让我出现过呕吐那些不舒服的症状。 他不说我都已经快忘了自己还怀有身孕。 接着房间被打开,进来一名年幼的小兵。 端着一碗东西。 “将军粥熬好了。” “放桌上,下去吧。” 十七拿起碗坐到床头,用勺子盛些粥吹了吹送到我嘴边。 见我不张嘴又接着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又怀着孩子,多少吃一点吧。” 我犹豫了一下想着他说的话想自己拿着碗吃,可是身体实在没有力气,肩膀上被我大哥哥敲打的地方还痛着。 便由他喂着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那碗粥。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吃完了粥,他从怀里掏出一白色帕子绣着粉色的花瓣。 是我以前经常为他擦汗的那只。 他用帕子为我擦净嘴角。 “可舒服些了?” 我瞪着他不说话。 “没良心的,刚吃完我喂的粥,手里的碗都没放下呢就这么看着我。”他苦笑一下,将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 “我为你找两个婢女照顾你吧,你现在……还是有两个婢女好一些。” 我还是不想跟他说话,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思思好着呢,应该坐马车去了西北了,我没让我的人伤害她。” 我转过头,不想去看他。 “孩子是他的吗?” “孩子是不是孙皿的?你是自愿的?” …… “那你先休息吧。” 等他离开,我看了看我的房间,忍不住想现在的局势。 所以孙皿是猜到十七可能会杀过来,将我送进宫里躲避。 到最后我还是被他找到了。 皇宫也没有了吗?我哥哥呢?孙皿呢?祖母她们呢?所有人都还好好活着吗? 我不敢深想,战争是残酷的,挥起手的刀是不会为谁停下。 丞相府也如将军府一样被抄了吧。 南洲国没有了,太子是被杀了吗?皇帝舅舅呢? 我呢?我又该做什么呢? 到最后我连爹爹的尸身都不知道在哪,为什么我要看那些书,如果我多练些武功,多学些兵法,或许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终于明白孙皿那日为什么跟我说后悔只是个读书人。 一连着半个月的时间我都被困在将军府里,十七允许我在府中闲逛,却不准我出府。 如今府里只有我姓叶,府里的所有人都不是我将军府的人。 我看着院中的秋千,这是我小时候爹亲手为我搭的。 在府里走了一圈,将军府还是像从前那样,看着府中春光满园,让我恍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已经过了立夏有半月,今年我没看到杏花,桃花也快看不上了。 家中越是安静,我的心里越是难过。 “小姐,我们回屋吧,有些起风了。” 我正愣神耳边就响起这么一句,我以为是思思在劝我。 我回头看向她,是十七找来的小丫鬟,今年才十五岁。 时间过得真快啊,就好像我昨天也才是十五岁。 “不妨,你们随我走走吧。”这两个小丫鬟估计也是南洲国哪个府里的,被抓来侍奉我。 “叶清玉!叶清玉,怎么来这里了。”十七找我来了。 这半月他就像是将我圈养在将军府,时不时的就过来找我。 我看着他一身白袍直袖,这么些年我第一次见他穿白色。 “今天风大去拿件外衣来给她披上。” “不用我不冷。” 丫鬟听了我的话停下步子,疑惑的看了看十七,十七甩甩手还是让她去拿了。 “如今这将军府你倒像是主子了。”我看着刚才那一幕觉得讽刺。 成王败寇,不管十七用了什么手段他都赢了。 只可恨我打不过他,不能血刃了他。 “你一直都是主子。” 我们二人在院中,静立着。 半晌,丫鬟拿来了外衣,他才开口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有些惊讶:“你不怕我跑了?” 他没所谓的笑笑:“你跑不了。” 我怀着孩子,他也没让我骑马,我们二人坐着马车出了将军府。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 十七喊我下车。 “你来这想做什么?”我看着这条街,前面转角那条巷子就是卖桃花酥的。 “这个时候还不算晚,桃花开的正好,去看看吧,味道应该没有变。” 白色衣衫让他多了些白净,不像穿黑色时一身的戾气。 我看着街上来往的人很少,房屋完好,他没有伤害城中的百姓? 我们二人转弯进了巷子,这条街巷以前全是卖各种吃食的小贩,如今巷子空空,无人走动。 “千算万算的李将军,怎么也有白跑一趟的时候。”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街巷,这不是拜他们北国所赐吗? “看来暂时是吃不到了,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赏心楼要去吗?”他略微尴尬的问我。 “你说呢?让我亲眼看看这些没有人烟的街道,让我知道你们北国有多厉害吗?” “既然不想去那我们回府吧。” 回了将军府,我与十七又是闹得不欢而散。 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的待着,我得想办法去找大哥哥孙皿他们,或许他们是被关到了牢房,最有可能关在皇宫牢司里。 暗中观察了几日,深夜在人少的时辰,我偷袭了一名牢卫,换上衣服溜进牢房内。 果然每个牢房都有关押着的人,我找了好一会儿,看到一个牢房里只关了一个人,那人身形缩在墙角,黑压压的牢房里磨人的紧。 我走近去看,那个人灰白的头发,束发的玉冠也不再整洁,那人是赵丞相。 “赵伯父,赵伯父你怎么样,我是清儿啊。” 丞相慢慢的回头认出了我才有了精神赶忙跑到我面前。 我们隔着铁门,看着丞相脸上的皱纹,眼下漆黑,他整个人没有了一丝生气。 看着他这样受苦,我们效忠的国家不复存在,丞相这样骄傲的人心里该是什么样的滋味啊。 “清儿,你怎么在这?这里很危险啊,快跑,快跑吧,孩子,照顾好自己。”他扯着嗓子,声音里尽是无奈与悲凉。 “我不走我不走,明徽姐姐呢?”连丞相都被抓了,她武功也不会。 丞相看着我,心痛的摇摇头。 “那皇上呢太子呢?我哥,孙皿呢?” “估计在那边吧,快去看看吧,若是看到明徽或你伯娘,替我……安抚她们。” 多么无奈多么自恨啊,身为大丈夫国已破,家人也不能保护。 我应下后随着丞相指的方向走去。 我找到了五皇子。 “五哥哥你怎么样了?”我轻声喊着坐在草堆旁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的男子。 他旁边躺着穿黄袍的少年,正昏迷着,那就是太子了。 五皇子抬头看见我有些惊讶。 “清玉妹妹,你还好吗?那李遥寒没让你受苦吧?” “我都好,五哥哥我,对不起我打不过他。”看着一向意气风发的表哥,他是那样潇洒无畏,而如今为人鱼肉。 “无事,眼下照看好你自己,没有人会怪你的,也不要自责,你现在可并不只是一个人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孩子放弃你。”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太子还好吗?”我看了一眼昏迷的太子。 “身为储君,他年纪小自然是害怕的,恐怕北皇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思索着说着这些,好像他真的是个大人了,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他与我一般的年纪,他从前不羁又嚣张。 “我该怎么办,五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我流着眼泪问他,我不想南洲国覆灭,我不想没有家。 “乖,别怕,这世上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沉默着,双手握紧捆住他们的铁棍失神。 “你知道我哥和孙皿在哪吗?” “没见到过,他们或许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他们应该在哪里, 他们……还活着吗? 孙皿受伤 回到府里。 我一直坐在桌前惶惶不安。 “叶清玉,在想什么呢?”我抬头看着十七做到我面前。 “我大哥哥呢?孙皿呢?” 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并没有意外。 “他们都很好。” 听到这些话,我立马站起,逼问他:“人在哪?我要见他们。” “在西边的柴房。” 啪一声,我摔门往柴房跑去。 我看着柴房门口站两名侍卫。 他们拦着我不让我上前。 “滚开!”我怒狠狠的盯着两个人。 他们忽视我的眼神依然不肯让开。 “你们先退下吧。”十七跟过来命令他们。 “是。” 门上着锁,我推门露出一条门缝。 “清儿,你可还好?身子没有不适吧?”是我大哥哥他透过门缝看我。 他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 看着这只手脏兮兮的,我就忍不住心疼。 慌忙握住哥哥的手:“哥哥,你怎么样,可还好吗?”看着哥哥脸上还带着血痕,已经干了,像是别人的血家溅在他脸上的,嘴唇没有一点颜色。 “都还好,看来十七还是没让你离开。” “哥哥,大家都不好,太子他们被关进了牢司,我一直没见到孙皿。” 我哥哥沉默了一会:“孙皿跟我在一起。” 我正想问他人呢。 “他现在受伤发了高烧,正昏迷着。” “可是在这柴房里?” 他点点头。 我松开哥哥的手,转身看着一旁的十七。 见他干干净净一如往常的高傲。 大哥哥与他截然相反的模样。 我忍不住一手攥着他的领口。 迫使他弯腰看着我。 “开门!把门打开,把大夫喊过来!”我很生气的冲他怒喊。 “你先别急。”他拽开我的手,示意旁边的守卫打开门。 又让另一个守卫去喊大夫。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着哥哥只剩下一条胳膊,血淋淋的肩膀染红了整身衣裳,包扎在残臂处的白布条也染的通红。 他就站在那里,却还在对我笑着。 我看着哥哥,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上一次见面还好好的,明明没事的。 “哥,哥哥,哥哥……” 我的手颤抖着,声音也跟着颤抖,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多疼啊,我大哥哥的剑术那么厉害,他以后怎么舞剑,怎么杀敌啊。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了好久好久。 不管他一身血衣,我抱着他不敢松开,可我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 “乖清儿,哥哥没事了,只是哥哥现在看起来有点吓人,你不要害怕才好啊。” 他用一只手为我抹眼泪,我努力的摇头,我才不害怕哥哥呢。 我哥领我看了昏迷的孙皿。 我看着他腹部受伤,也是满身的血,一动不动的昏倒在地,像是没有了生气。 我转身看了一旁的十七,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的亲人,却让我安然无恙,这就是他所谓的报仇吗?现如今他的报复全都呈现在了我身上令我生不如死。 原来一个人还可以这么恐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报仇就报啊,折磨人就是你所谓的报仇吗?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我扑过去,不顾一切的冲他嘶吼,双手拍打他,用力再用力的猛捶他的胸口。 就这样,柴房里充斥着我绝望的哭喊声,等着哭声变小,变得没有力气时,十七牵制住我的双手。 “这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我的手下也是刚找到他们,是他们不肯就医,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一定是丑极了,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 大概是我太绝望了,眼神也不怎么好看。 他十分慌张,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劲的跟我解释,不是他做的。 “放他们走。” 十七愣了一下:“可是……” “放他们回我哥之前的小院,让他们好好养伤。” “……好。” 攻下南洲京城过去了半月,北皇终于传来了消息,但凡南洲皇帝子嗣一律斩杀不论男女。 大臣年高者流放,年少者服苦役。 这是我从那两个丫鬟那里听到的。 太子跟五皇子他们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于是又一天夜里,我像之前那样再次潜入大牢。 牢房的钥匙都在役房挂着,我冒险去偷来了。 “五哥哥,太子,你们怎么样了?”我看着互相依偎的两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清玉你怎么又来了。”五皇子上前询问我,太子则跟在五皇子身后。 “北国皇帝的意思是要在五日后杀了你们。”我边回他边试着打开牢房的锁链。 “该来的躲不掉。” “今晚你们赶紧离开。” 我打开锁,让他们出来。 谁知五皇子却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我们还能去哪儿呢,天大地大已经没有我们这南洲皇室的容身之地了。” “五哥哥,不管未来如何,你们都要尽最大的可能活下去,就算是只为了报仇,也要让自己活着。”我知道他们一定想着报仇。 “好,亡国之仇永世不忘。”五皇子像是醒悟了一样,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说着我带着他们往牢外走,途中经过丞相那里。 他一脸高兴又欣慰的样子。 摆手让我们快走。 “快走吧,快些走,快些走。”他沧桑的声音,我还依稀听到他说卷土重来未可知。 不知这句话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激励我们。 我们在皇宫里摸索着往宫门走。 这原本是我们的家,想不到有一日竟会像做贼一样在这里偷偷摸摸的。 “三位,这是去哪儿啊?”一道玩味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穿着青色武袍的男子,那双吊眼,显得他整个人都是奸诈的。 他身后站着好几排侍卫,看样子我们是跑不了了。 “乌佞!看我不杀了你。”五皇子十分恼怒的冲上前去与他纠缠在一起。 “清玉姐姐,我们怎么办。”太子躲在我身后,无措的看着我。 “别怕,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仇人,你应该让他们惧怕你,最起码你要像你五哥那样,去揍他杀他。” 太子点点头:“可是我们打不过。” “打不过也要去打,这世上从来没有十成十把握的事儿。” “给我把他们就地格杀。”那个叫乌佞的人命令着。 “大人,他们是皇室,是要等到五日后斩首示众啊。” “早杀晚杀都一样,给我上。” 太子与吾皇子将我护在中间,看着将我们围在一起的侍卫们。 “太子,保护好清玉,她可还怀着孩子呢。” “是!” 就这样两人与几十名侍卫缠打在一起。 “给我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是十七来了。 侍卫们纷纷停下攻击。 “将军,这几个人试图逃狱,被我逮到,正要处理他们呢。”那乌佞十分恭敬的向十七抱拳做礼。 “那人穿着黄袍,你没看见?” “看,看见了。” “所以皇上的意思还不如你的意思了?” 那人明显是慌了立马摇头:“没有,属下不敢。” “人交给我了,你退下吧。” 那乌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应声离开了。 太子与五皇子被人扣押,送回了大牢。 临走前五皇子说:“那乌佞砍了你哥哥一条手臂,刺伤了孙皿还割下了我父皇的头颅,我今天杀不了他,你也一定要杀了他。” 待人都离开后,只剩下我与十七。 “怎么样,他们没碰着你吧?” “乌佞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北国太后的人。” “不是你的人对你这么恭敬你当我傻?” “我说的是真的。” “我哥哥跟孙皿是他干的,他还杀了我我皇帝舅舅。”我握着拳,想着刚才应该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是,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他杀了皇帝这次回去定是要厚赏的。” “那我就让他没那个命受赏。” “你做什么?他武功不差,你不要胡来。”他握住我的手臂,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那你自己先杀了他,他不是与你为敌吗?”我盯着他,正好他们互相残杀,我也乐意看。 “好,但你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回了将军府,十七竟然将我困在小院里不允许我出去。 我等了十七好几日也不见他来。 五日已经过去,十七才找我。 他陪我一起来吃晚饭。 看着手里的碗筷,再看看面前的人。 “你还吃的下饭吗?” “什么意思?”十七不解的看着我。 “昨天是你亲自问斩吧?你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血腥,你还咽的下去饭菜?你的心可真大啊。”我丝毫不掩饰的嘲笑他。 “我这辈子,从我父亲被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舔血的日子。”他毫不在乎的夹起一块豆腐,平静的吃着。 “现如今,你的仇还不得报吗?”是眼前的十七亲手将我们的关系撕的破烂,也将我的人生撕的破烂。 “其实我并没有想杀你爹,战场上顾不得那么多,而且你爹招招都要置我于死地。”他恳切的看着我,希望我能理解他。 “是啊,你多无辜啊,十七,你为什么要解释呢?让我恨你不好吗,你非要让我承受这么多苦难还要乖乖接下吗?”我苦笑着,为什么要向我解释,我这些委屈苦楚就是活该吗? 小院里的日子过的很快,十七还是不让我出去。 大夫说我的身孕已经四个月了,但是脉象虚弱,我的情绪波动太大,身体又太弱,总之就是容易滑胎注意调养。 产期 十七再来看我时,正是丫鬟为我梳头的时候。 “这么早来干什么?”十七这个人从来没带给我多少好事,我是极不愿意看到他的。 “在梳妆?我帮你吧。”说着他就接过丫鬟手里的木梳。 为我梳好发髻正想给我带首饰呢,我看着镜子里的发髻。 “我不要这个,换我之前的那个,简单利落些。” “好。” 说着十七又为我拆开头发重新梳头。 梳好头他又从桌上拿出一支带着流苏的发簪要为我插上。 “不要这个。”这些流苏戴在头上是好看,但又晃来晃去的烦人,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装扮。 十七将流苏金簪放回桌上,我从铜镜里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簪子上是一朵待放的杏花,粉嫩无比。 他看向铜镜,与我对视了一眼,轻轻笑着,将那支银簪别在了我发间。 “果然很好看,这簪子很衬你。要描花钿吗?” “不要,你让我去见孙皿。” “他很好。”十七没有应下。 “我要见他。” “那吃了早膳去吧。” “你觉得呢?”也没必要吃早膳了。 我与十七来到我大哥哥的庭院。 进屋,就看见孙皿,他的脸色依然发白。 “孙皿,你怎么样?”我急匆匆的跑过去。 “清儿,你可还好?”孙皿一把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我一番,看到我无恙后才放心。 “都好。你可知道太子他们……”我不忍心再说下去。 “知道,清儿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你。”孙皿自责的将我搂进怀里,深深地抱着我。 “你确实保护不了她。”十七在一旁开口说着。 “你想干什么?”孙皿看见他赶忙将我挡在身后。 十七见状笑了笑:“如今这个情况你不是应该将她往我这边推吗?反正你都自身难保。” 我看着孙皿紧握着我手腕的手松了松,身形微微一动。 “你为难什么?难道你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十七并没有与他动手,三言两语间,孙皿将挡着我身子让开。 “清儿,我现在不能让你跟我在一起。”他握着我的手,像是在向我解释他的不得已。 “所以你让我跟他走?即使我怀着你的孩子,即使你知道我曾经把他看的比你还重。” 我还是不能怪他,他只是想让我安全,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他与哥哥,如果不能与他们在一起,我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清玉,现在人也看了,走吧。” 十七在一旁催促着离开,我看着孙皿,他松开握着我的手,不再看我。 我呆呆跟在十七身后。 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摸摸肚子,自己还是个孩子心性的人,我真的没想过怎么去做一个母亲,虽然以前我也憧憬过与爱的人一起生儿育女。 如今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你可真是坚强啊,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从来不为难我。”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算算日子也有六个月了。 十七坐在我跟前,轻轻摸着我的肚子,好像他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放了我大哥哥跟孙皿。” “这是不可能的。”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绝我。 “我哥对你造不成威胁,孙皿只是个读书人。” “叶清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流放。”他无奈的看着我仿佛我说的话难住了他。 “你可是多高的功劳,连小小俘虏都做不了主。”灭国之功都巩固不了他的地位?那还要什么才能满足他? 又是一年处暑,过了今天我就二十一了。 若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落到今天这般境地吧。 十七领着我去他之前住的宸襄小院闲逛。 有时候我真的会恍惚,我们二人像夫妻一般,丈夫陪着怀孕的妻子散心。 “当心。”他伸手想握住我的手扶着我。 我并不说话,忽略他伸过来的手。 他很少让我出来走动,好不容易能出来我只想单独透透气。 我们二人站在那窄楼上。 “叶清玉,我们会慢慢变好的。”不知怎么十七突然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慢慢变好,你有毛病吗?我是有夫之妇,你可以随时杀了我,没人逼迫你留我。”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你早做什么去了?现在装的深情模样给谁看?” “我有我的苦衷。”十七无奈的说了一句。 我懒得管他有什么苦衷。 “随你。” 一日,我坐在府中的小院里,摸着自己的肚子。 自从肚子渐渐隆起,也越来越习惯抚摸自己的肚子了。 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或许天不绝人,你会好好成长起来的。 这时我听见墙上呼的一声,眼前落下一黑影。 是我将军府的暗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小姐,属下奉思思姑娘之命救你们出去。”他单膝跪地,拱着手立在我面前。 思思她没去我姑母家吗? “只来了你一个人?” “是。” 一个人怕是带不了那么多人。 “你回去,再喊上两名暗卫,丑时直奔大公子房中,带走我哥哥和孙皿,一切小心行事。” “那小姐你……” “不必管我,在这里我可以多给你们转圜逃跑的时间,救他们时,你就说已经将我秘密护送出将军府,先哄骗他们出去,然后告诉他们先去姑母家万要保全自身。” “是!”那暗卫用一种万死不辞的眼神深深看了我一眼,带着敬佩与隐忍。 看着那暗卫决绝离去的身影,果然,将军府的人从来不是贪心怕死无能之辈。 真好啊,大哥哥与孙皿离去有望了。 晚上我忐忑的躺在床上心中不停的祈祷。 好在,府中没有任何动静,大概是顺利离开了。 十七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来看我。 他好像十分期待我腹中孩子的出生。 想来也觉得可笑,我有多爱他,我就过的有多痛苦。 当我渐渐抚平伤口,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期盼时,他又回来了,带着磨难哀伤,通通砸在我身上。 令我国破家亡。 “待孩子出生,你养好了身子,我就带你回北国。”他好像默默计划好了一切。 “我不去。”北国有什么好的,冬日里天寒地冻,夏季有燥热难耐,哪有我南洲气候宜人。 “我知道你不想去,但现在我去哪都要带着你,我会保护好你的。” 保护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堂堂将军府嫡女,有什么要他来保护的。 本来我也不需要保护,我可以无忧无虑的待在这京城里。 第二日,他们就发现我大哥哥与孙皿不见了。 我站在小院门口,看着北国士兵们慌乱的跑来跑去。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离开京城了。 远处那个长着一双吊眼的将领,一身黑衣束着袖口,腰间一把利剑。 他风尘仆仆的朝我走来。 看来是来质问我的。 他走到我跟前,十分强硬道:“你用了什么诡计,救走了他们。” 这他可就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是说了个最安全的时辰,暗卫行事从来不需要我这个闺房小姐出计策。 他见我不说话,眯了眯眼睛。 这一眯眼睛,更显的他整个人十分奸佞,像极了他的名字,乌佞。 “老实交代,我可不像将军那样对你客气!”他拔出一节剑身威胁我。 “你查不出什么就拿我撒气,动不动就要杀我,你倒是动手啊。”我丝毫不畏惧他。 “哼,狗仗人势。”他轻蔑的撇了我一眼,收回剑便转身离开。 狗仗人势?我愤愤的瞪着他的身影。 什么粗鲁蛮徒,嘴巴如此无度。 我第一次被人骂,竟然是狗仗人势。 他认为我有十七挡着便不怕他。 呵,没有什么十七十八,我也不怕他。 乌佞,早晚我会杀了他报哥哥断臂之恨,报我南洲杀帝之耻。 十七匆匆赶来,上下打量我一番。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他急切的喘着气,看来是跑着过来的。 “别抓他们了,放他们走吧。”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我只是想让他们活着。”他抓两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做什么? “可是他们在我这里也可以活着。” “我要他们自由,不做一辈子的囚徒。” “回屋吧,夜里凉。” “你身上多高的战功啊,有什么是你这个将军做不了的,想必你是镇国将军吧?新的镇国将军?”这镇国将军可真是当的不容易。 “叶清玉,你可以站在我的处境想想吗,为什么总要让我为难呢?”他十分伤情的看着我。 “不可以,因为你也不能站在我的处境,你强留我在身边,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对你除了恨,没有其他,彼此除了折磨就剩折磨,不如你放我离开,任我自生自灭。” “他们会回来将你接走吗?” “不会,我让他们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嗯,那你就待在我身边,慢慢折磨我也好。” 两月后,到了产期。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的,这样痛,这样撕裂般的无奈。 我忍不住伸手想握住我心心念念的人。 大哥哥,爹爹,孙皿。 我流着眼泪,好痛啊,痛的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伸出的手被握住。 是十七。 “别怕,小姐,马上就不疼了。” 听着他紧张颤抖的声音,我忽然记起来,那年被我六舅舅刺杀,他也是这样对我说,别怕,小姐。 镇国夫人 十七啊,我们如果没有遇到过,一直过着与彼此无关的生活,我嫁给了孙皿,你凭着本事回到北国。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这份情,没有这份羁绊,你或许会比现在要潇洒的多。 我累的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怪他。 “十七,若是我们没有遇到该多好,如果我挺不过去,你就放下有关我的一切吧,就当我们不相识。” 我像是在说遗言,他一直摇头,一点也不愿意听。 “别瞎说,有我在,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那你走,你出去,别进来产房。”我现在一定丑极了,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好,好我听你的,千万坚持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痛的已经麻木,我以后再也不要生小孩。 什么时候产婆开始鼓励我用力,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前,我听见一道响亮的婴啼。 放松下全身的肌肉,心里想着,小坏种,终于见到你了。 产婆抱到我眼前时,我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余光撇见了一只小手,通红通红的,真难看。 再次醒来是在我的闺房,十七一身蓝衫,衬得他温润如玉,他从来没有过这般温和的气韵。 他见我醒过来,连忙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乳娘。 扶我坐起身来,接着给我后背垫上枕头。 他这伺候人的活越来越顺手了。 “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他紧张的看着我 “无事,孩子给我看看。” 说着他接过孩子抱到我面前。 只见襁褓中的婴儿正睡着,跟我上次看到通红的小手一样,脸也是通红。 小脸皱着,怎么这么难看? 我皱着眉:“小孩都这么丑?” 想到这是我生下来的孩子,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不符合我的审美。 乳娘笑了笑:“哈哈哈,夫人这是头一回生养,刚出生的小孩都这样,慢慢长大就好了。” 十七笑了笑:“我倒不觉得,多可爱啊。” “是男是女?”这时我才想起问孩子的性别。 “男孩。”十七抱着孩子,坐在我身边,又接着说:“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还没有想好。” “不急,慢慢想。” 又过了一月,十七已经开始着手回北国的事了。 我还是没有想好孩子叫什么,他倒是一口一个小赤儿的喊着。 说他满身通红,就暂时喊着赤儿吧。 我虽然读过不少书,但是给人起名字这种事我怎么起都觉得不够好,想着这是随着孩子一辈子的事情,又不能敷衍了事。 就等着孙皿给他取个非凡的名讳吧。 孙皿读书多,又是状元,想必取名字他比较顺手。 因着我的原因,从南洲京城回北国枭都用了五个月的时间。 十七为我做了一辆十分舒适的马车,车内铺满了蚕丝做的被褥,精美又奢靡。 他与我一同坐在马车内。 怀里抱着孩子,手里拿着逗孩子的玩具。 逗的孩子咯咯的笑。 他倒是自己上赶着做起了赤儿的爹。 “听闻新帝登基有三年了,所以你效忠的是太后还是新北皇?” “新皇。” “所以太后会对你下黑手吗?” “暂时不会,我表面上还是她的人。”听此我明白了他在北国的身份,好一个碟中谍啊。 在南洲的时候就做好了内奸这件事,回了北国又做起了碟中谍。 “你什么时候杀了乌佞。” “我会的,你不要急。” 回了他的镇国府,将我安顿在一别院内,就去面圣了。 这小院与我将军府的院子差不多,只是正好赶上五月份的气候,院子里不少绿色。 听闻北国十一月份就会下雪。 这枭都在北国境内中央处,不知是否属实。 我望着蔚蓝的天空,不知哥哥他们是否到了西北。 姑母一定会安顿好他们的。 如今,南洲已经覆灭,我没了爹娘,祖母外祖母生死难寻。 我还有哥哥,还有孙皿,还有赤儿。 或许我是该好好活下去,别让仇恨沾染上赤儿,我希望他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就像我曾经期盼十七那样活下去。 十七像是很忙,我少有见他,眼不见心不烦,我自顾自的练着武功,强身健体,恢复好身体,总有一天我要亲手血刃了乌佞,然后带着赤儿远赴西北,永远的离开这里。 日子慢慢过去,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中秋佳节。 看着赤儿渐渐长大,快要一岁,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像水一般,柔软坚韧。 我不会带孩子,都是乳娘喂养他,从前通红的皮肤变得白嫩,如今不能叫赤儿,要叫雪儿了。 乳娘逗着他,向他指了指我:“这是娘亲,赤儿要喊娘亲。” 赤儿迷茫的转着眼珠,忽然一阵童笑声,逗的乳娘也乐了。 我也是娘亲了,所以我的娘亲也如我一样,不会照顾孩子,却又想与他亲近吗? 十七为我拿来了一身浅紫色的锦衣,说是要带着我去皇宫参加皇帝办的中秋宴会。 他或许知道我不会去,接着又立马说参加完宴会,可以允我带着赤儿出去走动。 来了北国三个月,我一次也没出过镇国府的门。 或许我可以出去摸一下路线,将来好带着赤儿离开。 宴席上,北皇坐在主位,太后则在一旁共同坐在上座。 看来这北国局势,北皇与太后水火不容啊。 北国朝势我也略知一二。 “听闻李将军在南洲得一美人,想必就是这位了吧?”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酒杯看了我一眼对十七说道。 “大人说笑了。”十七举起酒杯回礼后,饮下酒水。 而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又说:“这南洲国的女子果然娇软可人啊,寒公子好福气。” 我看着这些大臣彼此之间虚与委蛇,都在不停的夸奖十七,看来是在拉拢他。 也是,军功在身,彼时,风光无限。 侧位的太后看上去有四十岁,雍容华贵,保养的甚好。 而北皇一直笑着,却很少开口。 这皇帝看上去也就二十岁的模样。 我与十七出宫的路上遇到乌佞,他喝了很多酒,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 经过我们身边时,他还是十分恭敬的对着十七行礼。 马车上十七一身酒气。 “可是累了?回去好生歇息。”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看他晕乎乎的模样,就知道他也没少喝。 “我晓得,明日你可要出去?我命人给你备马车。” 到了镇国府,十七似乎上了酒劲,下车的步子开始虚乏。 见他要倒我本能的伸手扶住他。 他也没有客气,顺势拢上我的肩膀。 “你们两个快来扶好你们将军。”我看着两旁的侍卫忍不住吩咐。 十七这家伙一同既往的沉。 “不必,由夫人扶我就好。”十七拒绝了那二人的动作。 然后拢着我往府里走。 “这里可没有你夫人。” 他笑了笑:“十七心里你就是我的夫人我的妻子。” 我没有应话,因为我不想再去争辩这没有意义的事。 终于将他扔到床上。 我转身就要离开,谁知一只手拽住我的衣裙。 十七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小姐,你可是还在恨我?” 借着烛光,我见他眼里竟是要溢出来的委屈。 “你杀人至亲,谁不会恨你?”我忍住心中不舍,我知道,对他我向来是偏心的,但他做事却从来不放过我。 “战场上,我并不想杀他,刀剑无眼,若说我是无意中伤他,你可信我?” “信与不信,都挽回不了我父亲的性命。” “我早知道杀他你会恨我,我想的是留他一命,早在他出征那天我就已经为自己报过仇了,我只想留他一命,我不想你恨我,不想我们再有隔阂。”他将我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我。 像是委屈极了,竟然有了哭腔。 “我为你放下心中的仇恨,我已经做到了做大的妥协,我视赤儿如亲生,天大地大,我只想与你回到从前,彼此相伴一生。” 看着埋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总能让我心软,即使我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恨,他对我来说也是一生无法释怀的人。 不是说非要爱他与他厮守,我只是希望他好好活着,不再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 我是孙皿的妻子,我已经嫁给他了,我心里喜欢他,我与他有了孩子。 孙皿待我是极好的,对我体贴入微,他对我的心意是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向我表露的。 十七离开我的那些年,没有孙皿我大概不会过的那样安心。 “十七,我已经嫁为人妻了,你还是放我离开吧,你总归是留不住我的。” “为什么留不住,你现在不是就在我身边吗,你会一直陪着我。”说话间他搂着我腰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我心里是想要离开的。 第二天我没有带赤儿出府,也没有乘马车,十七派了两名手下说是保护我。 是监视还是保护我并不在意。 出了镇国府,我花了一天时间往西边游走,我是要去我姑母家找哥哥与孙皿的。 到了晚上,我回府时,十七站在院中,貌似是等了我很久。 “你在此处作何?”我看着他一身武袍,整个人利落威猛。 “我以为你要离开了,我知道你走不了,但我还是害怕。”我见他眼泛泪光,像是个被抛弃的狼崽。 “你变了很多。”与我对他最初的印象天差地别,那时的他怎么会有泪眼婆沙的时候,周身没有一点人情味,冰冷的让人怯步。 “哪里变了?” “变柔弱了。”我看着他的脸,那张让我一见倾心的脸,虽然我当时并不明了自己的心意,只觉得他好看,靠近他留他在身边。 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人可以牵动着我的情绪,一直拿捏着我的心。 “是吗?我以为你会说我性格变了,想不到是柔弱。”他笑了笑。 “十七,你可是还喜欢我?”我不明白,他是如何一边喜欢我又一边覆灭了我的国家。 “我爱你,叶清玉我很爱你。”这句话他是认真的说与我的。 乌佞复仇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现在是孙皿的妻子,赤儿的母亲。 他着急的上前握住我的手。 “叶清玉,你爱我,问问你的心,即使你恨我,厌恶我,但是你一直爱我,因为爱我你才恨我啊。”他眼睛里恳切的情意入了我的脑海里。 若是以前我能听见他说爱我,我定不顾什么嫡女身份,什么父辈恩情,我一定让他留在我身边,我一定是欢喜极了的。 光阴似箭去,终是人不同。 “没有意义了,我喜欢孙皿,我早就喜欢他了。”狠心抽出我的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不自觉的冒出泪水。 他见我拒绝他连忙上前握着我的双肩开口:“你喜欢他,是没错,因为我以前孤傲,我不愿承认自己爱上你,即使知道自己的心意,我还是不以为然,我觉得你不重要,所以我骗自己,放弃你,所以我去报了仇。所以他才有机会与你厮守。” 他像个浪子回头的汉子,滔滔不绝的对我说着。 “十七,不一样了,南洲国都不在了,我同你说过国在我在,国亡我亡,若不是哥哥与孙皿我早就不在了。”我希望他能明白,我心中不论如何是做不到与他再像从前的,我不允许我那样做。 我已经放任自己心软,杀不了他,但我心里的道德放不下,我这个人就是要无愧于心的做事,我放不下整个南洲国的仇恨,放不下爹爹的死亡,放不下哥哥的断臂之恨。 可若是真让我动手杀他,想到他也会死掉,湮灭在我的生命里,我就会无助,难过,痛苦。 我无法去做伤害他的事,但我的立场我的为人不允许自己还能放下一切与他恩爱相守。 这天我又照旧往西边闲逛,我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能够出逃的几率很小,但我还是要做的。 我认识了一家酒馆的老板娘,酒馆开在城西。 “我认得你,你是叶将军的女儿,你之前随身的守卫就是如今北国的寒公子,镇国将军。”那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比我要大几岁的,一身红衣,浑身透着一股侠义。 她明明一身匪味,但我总觉得她像一个人,我曾经的明徽姐姐。 她们都是那般明媚骄傲,明徽姐姐如果到了她这般岁数不知会不会像她一样快活?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副场景。 她来这有两年,酒馆是半年前开起来的。 她也是南洲人,前些年南洲多不太平,她被北国人抓住,后又被一个南洲将领救下。 “那姿意姐姐你被救下后为何不回南洲呢?” 我坐在二楼的饭桌前,她为我又倒了一杯酒,苦笑着答道:“我原本是想回去,谁不想回家啊,但那大人说往北边走吧,此次南北一战,南洲危矣。” 是吗,那时候大家就意识到南洲败势已显吗? 想必只有我不愿承认吧,那可是我爹,那可是我南洲战神,那是我心中的定海神针。 姿意姐姐面露苦色,她心里也是难过的吧。 “北国年关寒冷,不像南洲,你穿这样少,晚上可是要着凉了。”她皱着眉,说什么也要去为我找一件外衣披上。 来北国半年了,这里的气候冷的让人手脚都没了知觉,十七事务加身,这几日我都没见到他。 看着窗外夜色漆黑,树梢被冷风吹的摆弄起来,像是想活动活动身子,暖和一些。 此时此刻不知我大哥哥如何了,孙皿如何了。 “你少喝些吧。”姿意姐姐拿来一件红色的外衣为我披上。 “不妨,喝些酒暖和许多。”只是怎么饮也不能将我心中无尽的苦楚饮下。 我一摸身上的外衣,内里是柔软的兽皮。雪白的皮毛格外好看。 “头一次见到将兽皮穿在里面的。”我摸着外衣,这件外衣,用红色的丝绸与兽皮缝合,将兽皮隐藏在丝绸之下。 在南洲,向来都是把兽皮外穿。 “这样穿更暖和。”姿意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知道,往往这时候,都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了。 所以我们两个人看着街道外家家挂着红灯笼,心里不免惆怅。 “喝好了早些回去。”她坐回板凳上,为自己也倒上一杯。 “姿意姐姐你这就酒馆很赚钱吗?” “为何这般问?”她挑眉笑了笑。 “这外衣很名贵啊。” 丝绸与狐皮两者都不多见,而这件外衣针脚也细致。 姿意姐姐不以为意:“别人送的。” “这样啊,是姿意姐姐桃花送的?”我忍不住八卦的看着她。 姿意姐姐抽抽嘴角:“他算什么桃花,看见他我就烦的要死。” 正当我想再问一问的时候楼下的小厮喊道:“姿意姐姐,客人找你。” “知道了!你先吃着,我下去看看。” 话落,姿意姐姐起身离开。 我探出身子,朝楼下大厅看去。 只见乌佞手里抱着一只木质盒子,很是呵护。 客人是乌佞? 他好像察觉到我在看他,正要转头,我连忙撤回身子。 眼下快要过年,这酒馆已经没有什么客人。 我能清楚的听见姿意姐姐与他说话。 “你来做什么?”姿意姐姐问他。 “过年了,你在这里没有亲人,我来陪陪你。” 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又客气。 想起那双吊眼,那张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狡诈的面孔如今正温和的对姿意姐姐说话。 让我觉得不是一般的违和。 “我对你无意,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姿意姐姐没有任何情绪的回答着。 我轻轻的探头去看楼下。 那乌佞生的细长高大。 比十七要高上一些。 但身形却细瘦。 他看起来跟我一般大,心思却狠戾至极。 想不到乌佞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也会动心? “这个是送给你的。”我见他抬起手中的木盒送到姿意姐姐面前。 “不必了,你的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这个不贵重,你拿着吧,也好……让我表明心意。” “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乌佞将军还是不要来我这流民开的小店里,不然脏了将军的鞋姿意可赔不起。” 姿意姐姐话中尽是讽刺之意。 那乌佞沉默一阵。 叫住了转身离开的姿意姐姐。 “许姿意,我知你恨我出征南洲一事,但我乌佞不能不去,你明白我身不由己,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乌佞将木盒给了账台的小厮,起身离开了酒馆。 姿意姐姐回来的模样肉眼可见的失落。 “姐姐,你可还好?”我见她并不像对乌佞无意的样子。 “无事,别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快吃吧,酒还够吗?我再去拿些。” “够了,我喝不了多少。”我静静的看着姿意姐姐,她脸上的笑带着勉强。 “我认识那个人。” 听此,姿意抬头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他叫乌佞,他杀了我的舅舅,砍掉我哥哥一只手臂,重伤了我的夫君,他几次想杀掉我然未得手。” “是吗,他还做过这些。”我看着她听我说完话,眼神躲避,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姿意姐姐你喜欢他?”我不解的看着她,说是不解,却还有些生气,自己的朋友喜欢亡国的敌人。 “以前是喜欢的,那年我刚来北国落脚,我们二人相识,他并非北国人,那时候他也过的不好,彼此相伴,也算是互相照顾了,那时候我还未深想自己的心意,他说他已经入了太后门下,马上要去出征,杀出一个名堂,为他姐姐报仇,为我争一个安稳日子。后来他随着李遥寒出军,我才知道他是要去攻打南洲。”姿意姐姐缓缓道来。 听到为他姐姐报仇,我便想起十七为他爹报仇的那一幕。 这世间仇恨沾染上每个人,似乎谁活着都是为了报仇。 而我也想着报仇。 这仇到底怎么样才算报了呢? “他不是北国人为何还入了北国的军队。” “自然是因为他想杀的人在南洲,我不知是谁,应该是军伍之人,我以为他报了仇就会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他。谁想到他没有回来之前我就听到了乌佞一斩南洲皇帝的头颅,背着战功成了将军。” “他的仇人是皇帝?” 姿意姐姐摇摇头:“不是,听他说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是南洲的前锋。” 魏前锋?我曾记得我爹的前锋姓魏。 “那人可是姓魏?” 姿意姐姐看着我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爹的前锋,我熟悉一些。” “他说那人强迫他姐姐有孕,而后离去,不管不顾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未婚有孕该是什么命运。” 我听后皱眉,这与我认识的魏前锋全然不同。 “可是我听魏大哥说过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远在青州,若是出征归来,他是要去求亲的。”不知为何我眉头直跳。 这其中的缘由我不知晓,但现在看来已然是最差的结果。 又是一场悲剧。 “他姐姐可还好?” 姿意姐姐摇头道:“自尽了,当时还怀着孩子。” 我有些痴然,一股悲情涌入胸膛。 “他与姐姐二人相伴长大,无父无母,却还算有个牵挂,但也让他因为这件事变得阴沉了许多。”姿意姐姐叹气继续说道:“我以前见过他,我外祖家就在青州,他那时还与他姐姐在荷塘摘莲蓬,那时候他笑得格外开怀。想不到能在北国再见到他,却是这副模样了。” “我见他对你是真心。” “清玉,那镇国将军对你不也是?千里迢迢把你带到北国,我虽然不比你家世耀眼,我父亲官位不高,但也是自小教导我,做人懂得感恩,有爱有恨,有自己的准则,莫要辜负自己。” “我虽然心疼他,也属意他,但我不能放着亡国之仇视而不见,我的父亲死于北国之手,这其中怎么会没有他的一分力?我如果还能心安理得与他相爱,我怎么配得上父亲的教导,那样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姿意姐姐的话打醒了我。 回镇国府的路上,我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姿意姐姐最后的那句话:“我恨他,但不会杀他,我只想再也不见他。” 恨他却不忍杀他,只想再也不见他。 镇国府的灯笼挂满了院子,几名婢女拉着赤儿放烟花。 已经过年了。 磕家团圆的日子。 可我回想过去,我这一辈子,没几年团圆的日子。 我最幸福的是及笄那年,父亲哥哥没有出征,十七也陪在我身边,祖母时常念叨我找个好夫家。 离开 那年,我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好的。 “娘亲,娘亲你看呀。” 赤儿被婢女抱着指着天上的烟花,兴奋道。 才一岁说话就这般清楚了。 我记得大哥哥说我一岁的时候胆子小的可怜,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老让别人抱着不肯着地。 哥哥还说祖母为了抱我都累的腰痛。 爹爹就再也不允许我让祖母抱着了。 “爹爹你快来看,爹爹……”赤儿喊着爹爹。 我疑惑着转头看见十七一身官服,看来是刚回来。 他带着笑脸,伸手抱起赤儿。 那笑容是我以前怎么也看不到的。 就像高原上的冰雪终于得到了阳光的照拂,化开了自己多少年来积攒的寒气。 他抱着赤儿走在我身边,笑着说:“清玉,你穿这红色很好看。” 我身上穿着乌佞送给姿意姐姐的外衣。 姿意姐姐没说是乌佞送的,但我不用猜也知道。 “你说什么?”我没什么表情又问他。 十七亲亲赤儿的脸,在烟花的光亮下,不知道的真以为这是一对亲父子。 “爹爹娘亲,真漂亮。”赤儿眼睛亮亮的看着天上的烟花。 十七笑了笑回我:“你穿这红色很美。” 我没理十七。 “赤儿,你喊什么?”我冷着脸看向赤儿。 心里忍不住的愤怒,我知道不能向孩子发火,他什么都不懂,但他这一声爹爹就像一盆泔水洒在我身上,让我觉得自己恶心到不配这般干净的活在世上。 十七察觉出我的语气,他收起笑脸轻声安抚我:“孩子不知道,你别生气。” “十七,我穿这红色好看是吗?” “是,是。”他摸不着我的话,有些不安的看着我,结结巴巴的应下。 我瞪着他,将外衣解下来,摔在地上接着开口吼着: “你们北国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要的!” 许是被我吓着了。 赤儿泛着泪光依偎在十七怀里。 “爹爹我怕。” “不怕不怕,没事的,王妈妈你把赤儿抱下去。”他拍拍赤儿的后背。 安抚完他,交到乳娘手里。 赤儿看了我一眼怯怯的说:“娘亲……” 然后又看了一眼十七:“爹爹。” 我看着赤儿:“他不是你爹爹,他是你的仇人!你不许喊他,他是我们的仇人!” 赤儿紧跟着嚎啕大哭,我也跟着哭泣起来。 我恨自己,恨死自己了。 乳娘慌乱的哄着孩子。 “将孩子带下去。” 十七吩咐道。 我控制不住哭腔,低着头双手掩面似乎这样泪水就不会再流出来。 “清玉,你可以恨我骂我,但不要牵连到孩子。” 我抬头看着他:“他是我与孙皿的孩子,自不会牵连他。” “我……没有教他喊我。” “最好是。”我知道他不会教,但孩子知道他对自己好,自然就会喊他。 我不能怪他。 我也不该对赤儿说那样的话,不该让他知道仇恨二字。 十七捡起地上的外衣。 披在我身上。 “快回屋吧,别着凉了。” 说罢他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十分颓废的样子。 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院子里原本热闹的氛围没有了。 婢女们战战兢兢的行着礼,低着头,与方才庆祝新年的样子大相径庭。 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任性,不仅吓到了孩子,也影响到了她们的新年。 “抱歉。”我冲她们作礼表示歉意。 那天以后我与十七再没见面。 “娘亲可以不要生赤儿气了吗?”小赤儿眼神泛着怯意。 我将他抱在怀里。 “是娘亲的错,赤儿原谅娘亲好吗?” 小赤儿笑了笑点点头。 我的孩子怎么样都不要让他像我身边的这些人,心里怀着仇恨。 也不要像我,不想恨,不能爱,不敢杀,不敢承认。 周身无形的束缚。 将自己牢牢的禁锢住,像个奴隶,再不得自由。 我又去了酒馆做客。 这次姿意姐姐没有把我安排在二楼走道的小桌上。 而是将我放进了二楼角落的小包间里。 进了包间,姿意姐姐的神情严肃。 “清玉,你家里人来找你了。” 我疑惑的看着她:“我家里人?” 说罢屏风后走出来两个身影。 我愣愣的看着来人。 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臂。 眼睛酸涩起来。 大哥哥也红着眼眶看我。 忍不住上前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清玉,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清玉好想你。” 一旁的姿意也十分动容,默默擦擦眼角。 我看着她湿润的眼眶,姿意姐姐也想念亲人的吧。 大哥哥松开我后接着说道:“哥哥这就带你离开。” “哥哥,还不行。”我拉住他后,他不解的看向我。 “还有赤儿,你的外甥。”我看着他向他解释。 大哥哥有些惊讶,像是后知后觉。 “我的外甥,好,孙皿知道了一定高兴,我这就将他从府里带出来。” 他正要命令身后的暗卫去镇国府。 我连忙开口拦下。 “哥哥,现在还不行,十七派了手下跟着我,这些人是他的死士,很难对付。” “这倒是有些棘手。” “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找机会就好,必要的还是哥哥莫暴露自己。” “哥哥知道,只是姑母知道你在这儿也非常担心你。”哥哥握着我的手,不忍心的看着我。 “清玉明白,不过有哥哥在,清玉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我笑着看着他,我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我与哥哥聊了好久,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喝了些酒才匆匆出了酒馆。 我以前来这里都是会喝上一些酒的。 我假装酒醉,在无人的小路上猛然倒地。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到我身旁。 我知道一直有人跟着我,这次我要试试倒地几个人。 那人窸窸窣窣。 “这怎么办?”一道男声响起。 另一道声音接着说:“背回去,交给将军。” 我趴在男人背上,微微睁开眼。 两名黑衣男子。 回了镇国府,我感觉到他们停下。 “将军,夫人酒醉,倒在路边,我们斗胆背回。” “嗯,无妨,给我吧。” 接着,我闻到熟悉的气味,是十七的气味。 他将我抱在怀里,走了几步,将我放到了床上。 我感觉到他坐在床边看着我。 他扶着我的脸庞。 “我该拿你怎么办?” 话落,我只觉的唇上一触。 他在吻我。 此刻我只觉得自己汗毛竖起,十分紧张。 还好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我的脸便离开了。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那年从外祖母宫里醉酒后,十七将我背回府里。 那晚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也是这唇上的触感。 那年他便偷偷吻过我。 不知为何我感觉胸膛里的那颗心猛然躁动,那声响传入我耳边,让我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幻觉? 此后我常去姿意姐姐的酒馆与大哥哥见面。 我们商议好了,等元宵节那日,城西有条街会开灯会,我便带着赤儿去灯会。 元宵节前一天我找姿意姐姐告别。 她抱了抱我。 欣慰的看着我:“别这副再也见不到的表情,等我攒够了钱,我便带着小米去西北找你,到时候烦的你都不想见我。” 小米就是酒馆的小厮,是姿意姐姐收留的孤儿。 “好,清玉不会烦姐姐的,此去多有变数,再见不易,清玉心中不舍姐姐。” 看着眼前肆意明媚的美人儿,我忍不住留起了眼泪。 姿意也抑制不住,眼眶泛红。 “傻妹妹,不要多想了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抱着她久久不想松开。 我已经经历过太多别离,有的人是再也没有回见了。 姿意十分触动,为我抚去眼泪。 “我可是赤儿的干娘,等着他长大了孝敬我呢,别伤心了。” 我每次带赤儿来的时候她都喜欢得紧,一直抱着赤儿。 赤儿也喜欢她,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去找干娘。 晚上我哄着赤儿入睡。 “赤儿想不想见见娘亲的哥哥?” “娘亲的哥哥赤儿是要喊舅舅吗?” 我看着眼前稚嫩的小人儿,心里软软的。 那种恨不得全世界都给他。 原来为人父母是这样的感觉。 “赤儿真聪明,那是你大舅舅,你还有个二舅舅,不过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他还回来吗?” “赤儿想见他?” “想,赤儿也想见娘亲的爹娘,替娘亲尽孝道。” 听了这话,我心疼的抱住他,轻吻他的额头。 “乖赤儿,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第二日,天黑,我便给赤儿穿戴好,我穿了一身紧身的衣裙,方便行动。 我与赤儿都套上一件外衣后,便准备出门了。 至于身后的两条尾巴,我与哥哥也已经商量好了。 去城西的那家衣坊,他已经安排了两名和我与赤儿身行相似的母子等着我们。 这一次,保证万无一失。 经过姿意姐姐的酒馆,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娘亲我们不去找干娘吗?” 怀里的赤儿问我。 “不了,我们下次去找她,现在赤儿的舅舅等着我们呢。” “嗯,赤儿知道了。” “乖。” 进了那家衣坊,果然那两名跟着我的死士随着那两个人离开了。 两名乔装好的暗卫在衣坊的后门早就备好了马车。 “小姐。”他们像我行礼。 “不必多礼,我们快离开吧。” 我抱着赤儿进了马车。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赤儿看了看马车问我。 “赤儿那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现在正在回我们真正的家。”我摸了摸赤儿的头。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明明一切都是顺利的。 我回想了整个过程,也没想到哪里不合适,或许是出逃令我太过紧张。 “那我们不回去了吗?” “不回了。” “可是爹……叔叔怎么办?王妈妈呢?” “赤儿,你要知道,他不是你的爹爹,马上你就要见到你的爹爹了,他才是娘亲的夫君,你真正的父亲。”我郑重的向他强调着。 “可是我跟王妈妈说了见过舅舅回去给她带礼物。” 听了此话,我如临大敌。 “你什么时候说的?”看着眼前的孩子,我的心掉到了海里一般,不安的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若是逃不掉此后怕是难有机会了。 “娘亲换衣服的时候。” 我换衣服的时候,那就是出门前。 这几日十七天黑以后也要好一会儿回府,现在不过戌时,时间还早。 但是也怕乳娘传报。 等我想清楚后,才反应过来,如果乳娘真的察觉那也不会让我们出府了。 我看着赤儿茫然的样子又问他:“你是怎么跟乳娘说你要见舅舅的?” 赤儿不明所以但还是对我说:“我跟她说赤儿马上要去见舅舅了。但是她却笑我,说赤儿又乱说话了。” 是了,赤儿平时也常说想见外公外婆,想见爷爷奶奶,如今又说要见舅舅,王妈妈以为赤儿又说着玩的。 但我心里还是不安。 西北第一勇士 对着驾马的暗卫说:“快一些吧,越快越好。” 他点头应是后加快了速度。 到了西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马车内的三人便放我们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应该是信了一家人去西城河有名的客栈过节。 看着一旁穿着蓝色衣袍的暗卫,打扮的挺像一个丈夫的。 到了城西一个荒废的寺庙,我见到孙皿,与大哥哥还有十几个士兵。 我下了马车,看见孙皿。 他的脸上有几分沧桑,他看见我后,脸上抑制不住的急切。 “清儿!”他冲过来抱紧我。 “孙皿。”我回抱住他,过了一会儿,我将站在一旁的小人儿抱起来。 孙皿看了看赤儿,眼神突然明了。 “清儿,这是,他是我……”我见他语无伦次的模样。 傻傻的,还是如从前一般。 我点点头。 “是你的,还未取名字,我想等你给他取。”我笑着将孩子递给他。 见他有些生疏的抱着孩子。 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 大哥哥走到我身旁,拍拍我的肩膀。 我们相视一笑,我知道,此刻我们三个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舅舅。”赤儿轻声的喊着。 孙皿听后看了看我大哥哥,眼神疑惑。 我笑着对赤儿说:“这是爹爹,这才是舅舅。” 赤儿听后又喊了一次:“爹爹,舅舅。” 孙皿摸了摸孩子的头。 “乖。” “刚刚娘亲说错了,我有名字,我叫赤儿。” 孙皿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 我解释道:“这是当乳名喊的,名字还是你来取。” “好,待我回去,定给赤儿好好取个名字。” “我们走吧。”哥哥说完去将一旁的马解开。 我们正准备离开,边听见远处出现急促的马蹄声。 破庙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们都紧张起来。 “清玉?清玉?” 是姿意姐姐。 我立马开口:“姿意姐姐,你怎么来了?” 姿意知道我逃跑的计划,自然知道我会在这里与哥哥孙皿汇合。 如若不是要紧事,她是不会出城找我的。 而这要紧事就是十七发现我逃跑之事。 “清玉!你怎么还在这里?”姿意姐姐看见我立马上前握住我的手。 我见她着急的模样我就知道是有什么事。 “姿意姐姐什么事你说便是。” “我原本是想看看你是否已经离开这里,若是已经离开那也没什么大事,但你现在还在这里,定是马上就要被李遥寒乌佞他们找到了!”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们发现了?现在派兵出城了吗?” “他们知道你会往西边走,我来之前遇到了乌佞带兵整队,正要出发,我才驾马来这看看,想来现在你们往西去是很危险了,你们快往西南方向去吧,那里多山林,又有小路,安全的多。” “好,多谢姿意姐姐。”我深深的握紧她的手,来不及想十七为何发现我逃走的事,大哥哥与孙皿他们已经乘上马准备离开了。 我也准备抱着赤儿上马车。 姿意姐姐却跟着我一起上了马车。 “姐姐你这是作何?” “清玉你听我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若是被他们抓住,你可以挟持我,这样乌佞他有所犹豫,你们也可以多一成逃走的机会。你不必担心我,乌佞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姿意姐姐,多谢。”我看着她的眼睛,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千言万语也不能讲述我心中的感谢。 我们都静静的等着,祈祷不要被追上。 可是天意弄人,我们还是被十七给拦下了。 十七坐在马背上,站在士兵的前方,一旁的乌佞默不作声。 “叶清玉!你逃不掉的,快下了马车与我回府吧。”十七的怒喊声中带着嘶哑,他好像对我逃走这件事早有预料,但还是为之伤情。 孙皿也回了他话:“十七!你杀我南洲国无数子民,杀我岳父,却还要将我的妻子禁锢在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孙皿愤怒的吼了回去。 “我想干什么,孙大人你还不知晓?镇国府夫人留下,尔等便可无恙离去。” “这里可没有什么镇国夫人。”孙皿嘲笑着他。 “那可就别怪我未手下留情!”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 姿意姐姐十分着急:“清玉快点啊。” 说着她自己掏出我的匕首,放到我手里,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下马车。 作出一副被我挟持的样子。 果然乌佞发现姿意姐姐在我的刀下,先是一副错愕,而后又慌乱的喊道:“叶清玉!你想干什么,快给我放了她。” 出了马车我才看清局势。 十七带了千人的兵马追赶我,倒也是看的起我。 在这千人的军马面前,我身后这几十人显得异常渺小,似乎只要十七动动手指他们就会消失。 姿意姐姐十分配合的喊道:“乌佞!快救我。” 接着他的人打着的火光,我看着他表情严肃,好像对我逃跑这件事非常生气。 “许姿意,不要乱动,她不敢杀你,有我在呢!”乌佞牵着缰绳,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我杀了好把姿意姐姐夺回去。 “你说什么?她叫许姿意?” 乌佞看着他说:“是。” 十七笑了,无奈的看着我:“叶清玉,你绑架赤儿的干娘做什么?” 乌佞又看了十七而后貌似明白了什么又愤愤瞪着我。 我只觉得头上冒着冷汗,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一声娘亲打破了僵局。 “娘亲,干娘你们在做什么?”赤儿看着我与姿意,又转头看了看十七开心道:“叔叔!你是不是舍不得赤儿来送赤儿的?” 边说着边往前走,他是想去抱抱十七,想与他作别。 “赤儿!回来。”我喊住他,想让给他站回我身后。 谁知十七轻功一使,将赤儿抱在怀里。 孙皿与哥哥明显着急了。 “十七!你莫要伤害他。”孙皿不安的喊道。 “我比你懂得怎么照顾他。”十七抱着赤儿坐回马上。 此时的赤儿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委屈道:“娘亲……” 我知道这次怕是难以离开了。 谁知道姿意姐姐却突然抓起我的手将我手里的匕首递在脖子上喊道:“乌佞!你将赤儿还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我还感觉到她拿着匕首往自己的脖子逼近了几分,我连忙往前推,但匕首太过锋利还是划伤了她的脖子。 “许姿意你别乱来!”乌佞似乎是急眼了,竟然真的去十七手里抢赤儿。 两人就这么打起来。 “乌佞你疯了不成?”十七抱着赤儿黑着脸看向乌佞。 “将军,失礼了。” 两人互相争斗着。 孙皿驾马来到我身旁对我说:“清玉你先走,我会将赤儿带回去的。” “孙皿,你知道这不可能,我不会丢下赤儿,也不会丢下你与哥哥。” 那两人还在斗着,我听到身后传来繁密的马蹄声。 越来越近,乌佞与十七也停下了动作。 我疑惑的看着从身后赶来的骑兵,约莫也有了上千人,比十七带的人还要多。 最前方拿着长矛的将领来到孙皿与哥哥身前。 抱拳后说:“公子,末将等不得公子回归,看到这里有火光异常便来此查看。” 这将领最吸睛的就是他左眼处黑色的胎记。 听闻面带黑迹者是西北新任的第一勇士。 看着那些人,我放下递在姿意姐姐脖子上的匕首,我知道大概是不用要挟姿意姐姐了。 “好,多谢都尉,这位便是小妹了,还望都尉先带小妹离开。”哥哥指了指我为来将作介绍。 “小姐安好。” “都尉大人。”我向他弯身行礼,看着眼前威猛的男人,不愧是第一勇士,只是为何西北要派这么个大人物来? 十七与乌佞都已经驾马停下了争斗。 “这位大人就是西北的第一勇士?当真勇猛无畏。”十七扯着嘴角,笑得十分虚假。 “在下西北一小小都尉,奉命护送王后侄女回西北一聚。”都尉大人不卑不亢的回着话。 乌佞那双吊眼撇着我们这些人冷笑道:“西北这是想趁着佳节夜袭我北国西城?” “将军明鉴,西北九州并无此意。” “无意带这么多骑兵来做什么?别说是来接什么王后侄女,用得着大动干戈?”乌佞并不相信都尉丝毫没有诚意的话。 可是接着他又说。 “既无此意那便留我们镇国夫人回府,趁着良辰时光把这佳节补上,我们北国也不想这种时候与西北起战事。” 这赤.裸裸的威胁。 “乌佞将军你不说话能死吗?”姿意姐姐训斥着他。 乌佞听后缩缩脖子不再开口。 “都尉大人,你也听见了,我夫人在这里,我只是想带她回去过节,等过了元宵,我再寻个好日子,带妻内去贵国与王后一聚。” 这般双方又僵持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后,那都尉悠然开口道:“既然如此,末将也不能负了王后之托,那便看各自本事吧。”刚说完我见十七周身透出瘆人的冷意,或者说是杀气。 “清儿快与这位姑娘进马车,莫要受伤了。”说着孙皿下马急忙将我推着进了马车。 “你不会武功,不能在外面。”我担心的看着他。 “我学过了,与青泽对过招,我可自保,放心吧。”孙皿笑着安慰我后,又上了马。 “既然都尉大人非要如此,那在下也无法了。” 话落,便是入耳的杀喊声。 没一会儿我便听马嘶与兵器相碰的声音。 “清玉你别担心,我会武功,我去保护赤儿。”我来不及拦她,她便冲出了马车。 无奈我也跟着去了。 我也会武功。 我不能让赤儿出事,更不能让姿意姐姐受伤。 出了马车,我便看见姿意姐姐纵身杀落了一个北国骑兵,驾马进入了战局。 想不到姿意姐姐这么厉害。 我说她身上怎么有一股侠义呢。 我看着十七抵挡着骑兵们的攻击,又要保护赤儿,看着一道道长矛银枪划过赤儿身旁,我的心便紧张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身处两军对垒之中。 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接连不断。 我并不是恐惧见到这些,我只是心疼,心疼这些在冰凉的黑铁下夺命求生的人们。 我将军府的男子都是这般过来的,十七也是这般过来的。 这战场真是比地狱都不如。 我看着都尉招招都想要了十七的命,更是觉得紧张。 我拾起一个被杀掉的士兵手里的剑斩断绳子,将拉车的马骑在身下。 我深知刀剑无眼,我不能坐以待毙。 驾马朝十七奔去,看着都尉划伤了十七抱着赤儿的胳膊。 眼看着十七胳膊吃痛就快抱不住赤儿。 都尉的长矛又向十七刺去。 十七用剑单手挡住刺来的长矛。 而那都尉,似乎十分急切,抽出一只手拔起腰上的剑朝十七胸膛刺去,而刺他的胸膛势必会先刺穿赤儿。 我看着那剑朝赤儿送上。 “赤儿!”我驾马再快也快不过那把剑,一股无法消化的绝望袭来,正当我悲痛之时姿意姐姐格挡下那一剑。 那都尉力气甚大,格挡一剑的力道就将姿意姐姐冲下了马。 十七见状将赤儿扔给她,专心与都尉对峙。 奇怪,我看着那都尉,他的招式,如此急切,令我忍不住疑惑为何来接我的是北国第一勇士,是姑母太担心我还是别的什么? 明明今日这一仗,谁都明白,这场仗打了就是两国交恶,一个是镇国将军,一个是第一勇士,这两个人并不只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国家。 小姐别怕(结局篇) 西北可以退让,甚至这次逃出不成,也没必要陷整个国家于战乱之中,就算是我出不了北国,也不至于因为我这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侄女大动干戈。 除非西北九州本就想与北国打这一仗,只不过是找了我这个幌子。 怪不得这都尉招招致命,不惜伤害赤儿也要杀了十七,怪不得接我一个小小亡国的贵族小姐,竟动用了这上千精骑。 终究我还是没能逃过一场又一场的战乱,姑母收留哥哥孙皿,我也不能怪她,或许这也不是她的命令,而是西北王的命令。 姿意姐姐失了战马又抱着孩子,十分危险。 我骑马过去向姿意姐姐伸出手,我们二人坐在马上,姿意姐姐怒喊道:“这都尉眼瞎了吗,差点杀了赤儿,他不知道这是你的孩子?” “他自然知道,只是比起斩杀北国镇国将军,一个孩子算得上什么?”我讽刺的看着那挥着银枪的男子,接着调转马头冲出战场。 “什么?他是故意的?他不是来接你回西北的吗,这么做不怕被降罪吗!”姿意姐姐不悦道。 “恐怕他们的来意本就不是接我回西北,就是为了这一战,最好还是第一勇士一举杀了北国的镇国将军。” 正说着一名骑兵挡住我们的去路。 是都尉带来的骑兵。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见他满眼杀意的看着我。 “叶小姐,恐怕今天你就要香消玉损于此了。”他冲我挥起长矛。 我措不及防的用剑砍下那一击。 “大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看着这名骑兵,握着剑柄的手因为受力正颤抖着。 “自然知道,王后侄女被北国杀害,我西北深恶痛绝,出军讨伐北国杀戮无度。”说话间那长矛又向我挥来。 我冷着脸,又一剑砍去攻来的长矛。 似乎周围的骑兵都已经发现了我,杀死北国的士兵后都开始朝我靠近。 看来我今天是生死难料了。 我下了马:“既然要杀我那便让我朋友与孩子离开,没有必要增添杀戮。” “清玉!你……”姿意姐姐还没说完,我狠狠地拍了马的后腿,让他们离开了。 我拿着剑,看着面前的骑兵,打赢了就赢了,输了便死了罢。 其中一个骑兵猛然冲我施击,虽然我不像十七那般厉害,但也是从小练过武艺的,不与骑兵正面交锋,躲过他们逃出战局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骑兵是要定让我死了。 没几个来回,我就被一矛刺穿了左肩。 真疼啊,马上就要昏过去的疼。 我看着右方另一个长矛袭来。 看来是躲不掉了。 正当我受死时,砰的一声,是姿意姐姐又骑马回来了。 “你这傻子,方才闭眼做什么!你想让赤儿没有娘亲吗!”她恨恨的一剑划开了那骑兵的喉咙,将我拉上马。 其他骑兵见状立马将我们围了起来。 “呸,虚伪的西北,比北国还不要脸,看我今天不让你们赔命!” 我左肩痛的要命,右手抱着姿意姐姐,我能感觉到我的血在一直流。 正当我努力忍痛的时候,我看见我右前方冒出来一个带血的矛头。 我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向前方。 那骑兵刺穿了姿意姐姐的右肩上。 这下好了我们一个左肩一个右肩,真是患难的姐妹情了。 我看着姿意姐姐的血不停的流出来。 用尽力气喊着:“乌佞!!快来!” 我怕刚喊完就看见从右后方飞来一把剑,直直的插进那骑兵的胸膛。 那骑兵也随之倒地。 姿意姐姐痛骂了一声,将肩膀的长矛拔了出来,扔给了刚来到的乌佞手中。 “许姿意你可还好?”乌佞看着姿意姐姐右肩的血洞,面色发狠,几舜之间就将那几个骑兵杀死。 “无事,你小心一些。” 刚说完我就听见我身后砰的一声响,我回头看是一个想偷袭我的骑兵被乌佞挡下。 “你给我下马,离姿意远点。” 他看出来这些骑兵都冲着我来。 “闭嘴吧乌佞!给我杀了这些西北人。” 姿意姐姐用左臂驾马,想带我逃出起。 可没多久,除了与北国士兵对战的,剩下的得空就往我这跑。 “叶清玉你真是个祸害,好端端的在镇国府待着不行吗,跑什么!”乌佞咒骂我一声。 我没有回他,终究是我的责任,连累了他们。 骑兵太多,乌佞一个人却还要保护我们,分身乏术,很快我们被一个挥舞的长矛用矛身打下马。 我与姿意姐姐双双倒地。 “清儿!”我听见大哥哥的声音,抬眼去看他,他正挥着剑杀死一个骑兵,想必大哥哥他也反应过来这西北骑兵的来意。 正要驾马过来,却又被另一个骑兵缠住。 身边的骑兵一个个向我和姿意姐姐袭来。 彼时我看见乌佞趴在姿意姐姐身上,背上挨了一刺又一刺。 不等我反应我这左肩下又挨了一刺,这一次正中人的心脏。 只是叶家人心脏都长在右边,这些人来得时候姑母没对他们说明吗? 我讥讽的笑了笑,看着骑兵拔出长矛正准备再给我一刺时。 “清儿!” 孙皿趴在我身上,我看着他握住了刺穿自己身体的矛,不让它继续向下好伤到我。 我的身体太痛了,比生孩子还痛呢。 可我见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心比身痛,哭喊着:“孙皿!你快走别管我。” 他笑着摇摇头,努力开口道:“清儿别怕。” 说完,那长矛拔出,他也倒在了我身上。 “孙皿!不要,你别死,你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呢,你别死!我求求你,快起来,快走啊!”我被他压着,感觉到他的血浸湿了我的衣服,黏糊糊的,一股锈铁的味道。 我用尽力气,拍打他,试图将他拍醒。 可他怎么也没有反应。 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与我冷战了。 我抱着他,按住他后背流血的地方。 十七早已经杀过来将那几个骑兵杀死。 他下了马跪在我身边:“叶清玉,你怎么样,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他颤抖着手不敢碰我,也不敢碰我身上的孙皿。 我大哥哥跑过来将我扶起坐着靠在他身上。 我没管他,谁也没管。 我抬着被刺伤的左臂,抱住孙皿,我抱着他,让他离不开我。摸着他的头发,我想起他总是羞涩的牵起我的手,为我拿了一件又一件的外衣给我披上。 他总是怕我冷怕我着凉。 他爱我,我嫁给他以后看得出他又多欢喜,可我因为十七因为爹爹的事一直开心不起来,他也跟着担忧,我的情绪牵动着他的情绪。 这个爱了我一辈子的男人,没有与我相伴一生,却生生为我送命。 孙皿,你是要我愧疚死吗? “叶清玉我们快走,快回城,你受伤了,不能再等了。” 十七上前就要抱我离开。 大哥哥却说:“你抱着孙皿一起上马车吧,她不会扔下孙皿的。” “好,那你带她上马车。” 我看着周围骑兵已经杀尽了,彼时安静了许多。 我哥哥将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看着姿意姐姐不顾右肩的伤,拖着乌佞要离开。 她哭的眼睛通红,泪水却还在一直流。 嘴里不停的喊着乌佞。 可是乌佞身后的血窟窿数也数不清,他闭着眼一动也不动了。 我哥哥将我抱上马车我怀里抱着孙皿,他还是没有动作,我不想承认他已经死掉了,却什么也不得不承认他再也不会开口喊我一声清儿。 “十七,你找人将乌佞与姿意姐姐带回去。” “已经安排了。” “那西北都督呢,他死了没?” “死了,已经死了。” “好,那就好,你把西北灭了,你去把西北灭了,都别让他们活,都别让活,你听见了吗?”我恶狠狠的命令着十七。 我只觉得胸膛里的仇恨能够驱使我现在就去一剑杀了那西北王。 “好,好,你别乱动了,伤口流血了。”他十分害怕的安抚我,双手却不敢碰我。 “娘亲……” 我听见赤儿的声音,他蜷缩在马车的内,满脸恐惧的看着我。 他流着眼泪,想靠近我却又不敢碰我,被十七拥入怀里。 十七无声的流着眼泪,他不敢出声,他这是怕我死了吧。 我也觉得自己要死了,马车上一路颠簸着,原来人死前是如此绝望。 “大夫,你快看看,快给她止血。” 马车直接开到了医馆门口。 那大夫看见我胸膛的血窟窿。 连忙摇头:“不行啊,这位小姐心脏被刺,恐怕无力回天。” 十七听后,脚步虚浮,连忙上前跪在医者面前,求他救我。 我自己无所谓的抱着孙皿。 如果你的心脏也长在右边,是不是也能像我一样还有口气? 只是他被刺的在胸膛正中间,他的血流不停,浸湿了我整身衣裳,就连马车也留满血,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孙皿你疼不疼啊,我这样都痛死了,你也一定很痛吧。 “她的心脏在右边,大夫你快给她看看!”我哥哥连忙喊住大夫。 大夫顿了顿上了马车。 十七愣愣的跪在那里,像是得救了一般看着我。 不知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当年一刀刺入我爹左胸口的心脏,后又嘲讽说刺破心脏还不死,如今他该是个什么心情呢? “大夫,你先给他看看吧?” 大夫正在给我把脉,闻言看了眼我怀里的孙皿。 “小姐,恕在下无能,这起死回生的医术,老夫是真未学过。” 他朝我行了一礼,起身下了马车。 “起死回生?孙皿,我不要你起死回生,我换你活过来好不好?” 怀里的人未答话。 倒地愿不愿意啊?再不理我,我可是要生气了,我这次要怎么哄你,你才不生气啊。 我被抱着回了镇国府,我的肩膀好痛啊,感觉肩膀要掉了一样,我的整个胸膛都好痛。 说不出话,动不了身体,感觉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皿,我大概是来找你了。 现在想想那天大夫说的话,他不会起死回生的医术,这起死回生说的是我还是孙皿啊? 再后来我感觉自己的胸腔都打不开,空气进不来,憋的头昏脑胀。 死人是不需要呼吸的,所以我是不需要呼吸了吗? 说不了话,睁不开眼,东西也吃不下。 唯有耳朵还可以用。 一开始听见赤儿在哭,后来听见大哥哥低声抽啼。 又后来听见十七说:“等等我,很快我就灭了西北,为你报仇,你可别自己跟着孙皿跑了。下辈子你要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低迷又无助。 像个孩子一样,我还是喜欢他高冷的样子,我央求他在我眉间描一朵花钿,在我爱美的年纪,少了花钿绝是不行的,就像我那些年没有他绝是不行的。 不知怎的,我竟然开口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问郎……花强妾……貌……强?” 我听见十七痛哭出声。 他一直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随后声音越来越模糊,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 当我感觉自己处在无尽的黑暗中时,突然听见一声:“小姐别怕。” 我不怕,有你在我一直都不怕。